那是腊月二十八的清早，母亲在晓刚和弟妹根本就不知道的时候就已经起身将早饭准备好了。当母亲把一切收拾停当准备到西厢房叫晓刚他们起身的时候，晓刚的眼睛刚刚睁开。母亲说了句叫他们起身的话就走开了。晓刚在被窝里用脚轻轻踢了一下晓强。

    “晓强，起床了。”

    “我再睡一下。”

    “睡什么呀起来卖猪呀”

    晓强好像被触电似的一骨碌在床上跳起来，三下两下就穿好了衣服。晓刚也忙着起身，上厕所、洗刷、吃早饭。就在大家准备好了吃早饭的时候，大婶他们已经不约而至。今天农历的腊月二十八，明天就是大年三十了，家家忙着买年货、除旧迎新，而在晓刚家还没有要过年的紧张气氛，一切还跟平时一样。

    今天的天气特好，圆圆的太阳露出笑脸，似乎它也知道要过新年的样子。母亲赶紧吃过早饭，穿上雨靴、掀开猪圈的草帘、打开猪圈的铁围栏，将吃饱的两头猪赶到院子里。两头猪怯怯地被赶到院子，而且是有好多人在院子里，它们感到非常不安，也许它们已经预料到自身的命运，想要回到猪圈，无奈母亲已经猪栏将它们围在了外面，它们只好往院子的角落呆，警惕地看着人的动向。

    晓刚也来帮忙，两头猪知道是冲着它们来的就在院子里打转、玩起了躲猫猫的游戏，母亲吩咐逐个对付的策略，先将一头猪围到角落里，母亲迅猛地将其耳朵拉住、大婶和晓刚一人抓两条腿将猪扳倒并将抓牢的猪腿用绳子绑牢。另外一头猪也吓坏了，气急败坏地使劲乱窜，它还撞坏了猪栏跑进了猪圈里，它自以为聪明，然而这样一来更是瓮中捉鳖，母亲轻轻走进去、晓刚和大婶跟着进去，不费吹灰之力就将这头猪给制服并绑好了。母亲将厨房隔别的储物间里的两板车拿了出来。将两头猪抬上板车、拴好板车的护栏，母亲由于要上班，她收拾了一下把卖猪的任务交代给了晓刚和大婶，她就骑车走了。

    大婶要拉着板车，晓刚抢过来自己拉，大婶也不好阻拦也好让晓刚尝试着拉一下。晓强把家里的门都上了锁，妹妹晓凤和晓明、晓兰也要跟着去街上玩一趟。这卖猪都变成了全家总动员，晓凤和晓兰他们边走边打闹、嬉戏，特别在拉着两头沉甸甸的猪上桥或者上坡的时候，好像有人将板车向后拉一样，晓刚使劲浑身的劲、咬着牙、一步一步向前迈，就在板车几乎要转不动的时候，大婶和晓强、晓明就会从板车后面给晓刚搭上力，板车轻飘飘起来，还好毕竟还是平坦的道路居多，否则晓刚非得累趴下不可，别说累，晓刚的贴紧的棉内衣都湿透了，晓刚慢慢放下步伐，将外套脱下来给晓强拿在手上，大婶趁机将晓刚换下来，大婶拉着大板车一点也没觉得费力，也许她是习惯了干农活吧。晓刚那是做农活的料，这拉了一半的路还没到就喉咙冒烟、两腿发软了。

    大婶看着晓刚疲惫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笑不出来，毕竟读书人是没有干过多少农活的，就算干过也是一点皮毛。对于干惯农活的大婶来说，这辈子注定要与土地打一辈子交道，这点活算得了什么，还不是小菜一碟，大婶也是大脚板，她穿着平底的回力球鞋，拉着板车轻快地走着好像不费什么力气似的。也难怪，大婶家的农活都是大婶做得多，因为大伯平时都是贩卖鱼的生意，再加上大婶个头大、力气大，所以这些农村人所做的她都不在话下。晓刚和其他几个弟妹都跟不上了，特别是晓凤和晓兰干脆要懒着不走了。没办法，晓刚叫唤大婶走慢点，大婶回过头来朝晓兰她们看了看，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冲着晓兰说了句到街上给你买好吃的，就这么简单，好像这对于晓兰和晓凤她们这比什么都具有诱惑力，好像又给她们注入了动力添加剂一样，她俩很快从萎靡不振中重振起来，还快乐地跑动起来，因为街就是小小理想的终点，没什么比这更吸引她们的了。

    晓刚三番五次地要和大婶换一换，大婶知道晓刚根本干不了，只是希望上坡和过桥的时候能搭一把力就行，其间大婶也把外衣脱下来给晓刚拿在手上。晓明和晓强还打打闹闹玩一些小游戏，或者猜问题、打赌、吹牛什么的。这板车上躺着的两头大肥猪，先开始还倔强地大声嚎叫，这尿呀、屎呀都随着嚎叫而拉下来，又粘到腿上、屁股上，但随着大婶拉着板车很平稳地走了很长一段路，这猪也似乎感到很享受，它们也不大声地叫了，只是鼻子里享受地哼哼。

    再长的路也有尽头，总算到了街上，孩子们都兴奋了起来，它们的小小理想快要实现了，林立的商铺和琳琅满目的商品已经把孩子们都吸引了过去，大婶发话说卖了猪就来买，但他们的眼光还在那些商铺那流连，还时不时地把头回过去看。这快要过年的街市着实热闹异常，人头攒动、摩肩接踵，街的两侧都是卖年货的、卖对联的、卖衣服的等等，这年头是市场经济时代了，商品日益丰富和发达，想买的都可以花钱买到，不怕买不到就怕想不到。

    大婶拉着板车还是顺顺当当地从人流中穿过，孩子们生怕走丢，一个个拉着手紧跟着，拐了两条街道，总算看到了食品站的大门，大婶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她很熟悉卖猪的过程。先找司磅员司磅，两头大肥猪怎么抬到磅秤上，大婶也不含糊，她找了食品站的两个工人，给他们讲了几句好话，人家还算热心肯过来帮忙。大婶和晓刚加上那两个工人一起把两头猪一头一头地过磅，然后将猪脚上的绳子解掉赶到一个猪栏里。两头猪面面相觑，对于陌生的环境它们很害怕，两个紧紧地挨着，它们好像知道等待它们下一秒将是怎样的结果，它们是有灵性的动物，它们也在颤颤发抖，在生命最后的时刻发出几声发自肺腑的呐喊。大婶叫晓刚拿好司磅员开好的司磅单，她则把板车推到一个有水龙头的地方用水管接水把板车上的猪屎、猪尿冲洗干净。晓刚不知道下一步该干啥，和弟妹一起等大婶。最后，大婶带着晓刚拿着司磅单到结账处算钱，一头猪230斤、一头猪215斤，总共445斤，每斤5.5元，所以价格总共元，那位结账员迅速地按了计算器就从办公桌中间抽屉内拿出一叠钞票数，她反复数了两三遍生怕将钱数错，最后在司磅单上盖了食品站的公章，给了一张粉红色联的单子和钱从窗口递了出来，大婶接过来向她说了声谢谢，就将单子和钱递给晓刚让他核对一下，经过晓刚快速演算，觉得没有错。大婶也为晓刚而高兴，她示意晓刚把钱收好，现在是大婶给孩子们买好吃的时候了，她还要采购年货，晓兰和晓凤两个蹲在了板车内，晓刚和晓强、晓明跟在后面，快乐地前往刚才经过的热闹街头。

    大婶和晓兰、晓凤还有晓强、晓明走进了一个大的批发商铺，晓刚则在外面看着板车。大婶给晓凤和晓兰买了棒棒糖、喜之郎果冻，晓明和晓强买了擦炮，他俩的嘴里也一人含着一个棒棒糖。最后大婶买了糖果、瓜子、鞭炮、海鲜干货、烟酒等等，好几包，只见大婶乐呵呵地提到晓刚在看的板车上。晓明调皮地擦了一个擦炮在晓刚的脚边爆炸，吓了晓刚一大跳，大婶并没有对晓明发火，但还是数落了他几句。大婶建议晓刚也买点年货回家，明天都大年三十了，那还来得及，反正现在有空，放在板车上多省力呀。晓刚觉得有道理，本来还有点犹豫，这也是替母亲分担呀。

    大婶又和晓刚进入那家商铺，帮晓刚挑选了糖果、瓜子、鞭炮、海鲜干货，没买烟酒。其他弟妹在外面看着板车。大婶和晓刚一起提着袋子出来，该买的都买了，那就打道回府。晓刚拉着板车，晓凤、晓兰坐在板车上，晓强和晓明都大了，就没坐，不过他俩玩着擦炮起兴着呢。这次拉着板车的感觉很是轻巧，在路过街边卖对联的时候，大婶停下了脚步，她说要买几幅对联回家，过年嘛，图个喜庆，家家户户都要张贴的呀。晓刚打住了大婶，他建议大婶不要买，他说回去帮忙写对联，大婶觉得也有道理就没买对联了。晓刚买了几张红纸放到板车上，西风从敞开的外套里兜了兜，心情却像阳光一般暖和，脚步轻盈，回家的感觉真好。

    晓明和晓强玩到半路就将各自一整盒擦炮玩完了，不知刮的什么风，他俩也要驾驶板车，晓刚执拗不过，就给他们拉，谁知道他俩是反过来推，晓明和晓强一人推一个把手，开始还蛮协调的，后来不是咋的，可能是他俩的力量不平衡的缘故，差点让板车跟迎面而来的骑自行车的人相撞，吓得晓兰和晓凤差点哭了。大婶从后面一个箭步冲上来，朝晓明的后脑勺一个巴掌，晓强放下板车也不敢再玩了。晓明被揍得灰溜溜地走在路边的枯草小道上，还用手拽了一根枯草放在手里无奈地掐着，晓强知道晓明挨揍也有自己的份，他也走在路边的枯草小道上，也拽了一根枯草学着晓明的样子无奈地掐着。晓明气不过晓强，斜视了晓强一眼，趁晓强不注意的时候，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也给晓强的后脑勺一巴掌，这样他好像找到了心里平衡，晓强本来就是头倔强的牛，他就在后面追赶着晓明，他要讨回那一巴掌，否则他咽不下这口气，但晓明比晓强高，晓强几次要追到就是没来及跳起来够到晓明的时候，晓明便溜之大吉。

    大婶和晓刚并没有晓强和晓明的追打嬉闹，在不经意间就到家了。晓刚先帮大婶把年货送回家，然后就回家，时间也不早了，做午饭的时候也到了，在晓刚和弟妹回到家的时候，没想到大舅家的永生却蹲在院墙的大门口。

    “呀，永生，你什么时候来的呀”

    “晓刚，你们干什么去了还推着大板车呢。”

    “我们去街上卖猪了，刚回来。”

    “我说呢，让我在这等了大半天，我爸叫我给你们送鱼来了。”

    “哪来的鱼呀”

    “爸爸他们单位上发的，爸爸叫我拿些过来，给你们过年吃。”

    说着，晓刚打开院墙大铁门的锁，把板车推进院子了，抓了一把糖果给永生，把年货放到了家里的橱柜里，他最重要的是把卖猪的钱放到母亲房间的床头小木柜里并上了锁。晓强和晓凤拉着永生去家里玩了，晓强特意给永生卖弄他吹笛子的拿手绝活，引得永生摇头晃脑地入神和无尽陶醉似的。

    晓刚将永生的自行车也推进院里，他那自行车后面有个竹背篓，背篓里有个塑料的桶装着七八条鲫鱼，晓刚将塑料桶拿出来并里面的鱼倾倒到自己家的塑料桶里养起来。晓刚想起来自己下午要去同学海涛家的事，恐怕来不及仔细做顿可口中饭了，晓刚选择了简单的下面条，杀了一条鱼，用鱼汤煮面条不但鲜美而且口感也很好，晓刚的动作煞是快，二十多分钟就做好了鱼汤面，晓刚给每个碗里都挑了一勺熬好的冻猪油，再加上辣椒酱、大蒜、香菜、味精，最后再滴上一点点蓖麻油，香喷喷好吃看得见，当晓刚将面条一碗碗端到桌上的时候，晓强停止了他吹奏着的笛曲，那香味吸引了他们的味觉，更让他们饥饿的感觉来得强烈。每人一大碗面条，晓刚将那条鱼捞在另外的一个盘子里，生怕弟妹被鱼刺给卡了，他也给鱼加了调料，边吃面条边来点鱼搭一下，也是很惬意的事，只不过这一条鱼着实不够吃，三下五除二，四双筷子一下子就搞定了那一条鱼。永生不时地啧啧称赞晓刚的鱼汤面做得棒，他连碗里的汤水喝得一点都不剩，晓刚要给他再盛时，永生却打了饱嗝说自己吃得比在自己家里要多得多。永生吃完了，他拿起晓强的笛子琢磨起来，可怎么也吹不响，逗得晓强呵呵大笑，差点被到嘴里的面条给呛了，晓强跑道院里把没咽得下去的面条吐到地上，那面条被闲荡的母鸡发现而收拾得干干净净。晓强抓紧把碗里剩下的面条吃完，就给永生指导吹笛子的玩意了。晓凤吃得最慢，不过她也蛮享受的，这可口的鱼汤面不是可以经常吃得到的，这是在晓刚哥哥放假的时候才能拥有的，她也将碗里的面连同汤水一扫而光，然后拿起小沙袋去院子里跳格子游戏了。晓刚吃完就收拾好碗筷，跟弟妹吩咐了一下，同时要求永生明天回家，今天就在他家玩一下，永生说他今天要回去，他再玩一下就回去，晓刚没空再挽留永生，他要去海涛同学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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