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屋内几人顾不得争吵扯皮，纷纷跑出院门。顾轻轻人小，身量也小，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随着他们踉跄出了门。之间村中那片用来晾晒谷子的场院上，一个相貌俊朗的紫衣男子踏云而立。那男子冷漠不耐地瞥了一眼场院四周纷纷跪倒直呼“仙人”的村民们，目光忽然一凝，宽大的衣袖被他轻轻一拂，带起一阵凉风。

    顾轻轻只觉得通身一轻，便随着那凉风升上了云端。

    那男子携她伫立于云端，轻拂衣袖，一阵微风卷起她的头髮。顾轻轻觉得额间一凉，上了药的伤口瞬间没了痛感。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顾家村其他人却看得真切。那男人轻轻一挥就治好了顾轻轻头上的伤，不是仙人又是什幺？

    并不理睬或激动或恐惧的村民们，紫衣男子捏着顾轻轻的手腕，一股强横的气息注入她的身体。纵然十分缓慢，可这气息仍让她觉得通身的不适。半晌，那气息小心翼翼地缓缓抽出，紫衣男子深深地注视着她，却又似透过她看向了遥远的过去：“你身怀灵根，可愿随我去上界？”

    顾轻轻被这变故惊得一愣，一时答不出话来。那男子注视着顾轻轻乌黑的眼睛，耐心地重复：“你可愿随我去上界？”

    顾轻轻咬了咬唇，不知从何处生出一股勇气，让她在村民们羡慕嫉妒的眼光中问道：“去上界，可以成仙吗？可以长生不死吗？可以……变得像您这样厉害吗？”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这要看你的机缘了。”

    顾轻轻不知道什幺是“上界”，什幺是“机缘”。可她还记得，爹还在世时，曾将她抱在怀里，读着一本不知名的古籍。书中说，仙人有移山倒海之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不是，若她有这样的仙法，她的爹娘就不会病死？她回头望着下方不远处，只见平日欺负自己的村民，稀稀拉拉跪了一地，咬了咬牙：“好，我答应。”

    男人满意地一笑，正要说什幺，就听到一个颤抖着的童音：“仙人！你也带月儿走吧！月儿也一定有……有灵根的！”

    顾九婶闻言，猛地打了个哆嗦。她拽过女儿，捂住她的嘴，用力地叩着头：“小女不懂事！仙人恕罪啊！”

    原来那顾九叔夫妻成婚十多年后才得了一双龙凤胎儿女，自然疼得如珠似宝。此番顾轻轻伤了她的儿子小俊，直叫顾九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推己及人，想到顾二夫妇死后，她一家占了顾二的房子，又从未好好抚养过顾轻轻。那顾轻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只看她将自己小儿子的脚踝咬得见了骨头，便能看出她的心狠手辣。此时见顾轻轻得此机缘，说不得会如何折磨自家人呢。因为担心被那个毒辣的丫头报复，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透明的。谁知道自家女儿会闹这样一出？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受顾九婶的影响，心中也惶恐起来。顾九婶粗壮的手臂狠狠夹着她的身子，让她觉得又痛又怕，不住抽噎起来。

    那男人见状，垂下眼眸，不知想到了什幺，朝那女孩一招手。女孩在抑制不住的尖叫中凌空而起，跌落在云上。男人拽起她的胳膊，女孩只觉得一股气流顺着腕间灌如她身体里，又瞬间收回。女孩痛的头皮发麻，还来不及呼喊，便听到一个低沉悦耳的声音：“好，同样有灵根。你便也一起去上界吧。”

    那女孩且惊且喜，而顾家村其余人却悔断了肠子。如果早知道仙人是这幺好说话的，他们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能一起追随仙人？只是看着男人冷凝的脸色，他们也不敢再开口，只得暗自将顾九一家恨了个彻底。

    只是那男人却毫不在意那些村民们的小心思。

    那男子似乎对着小村庄十分不屑，更不准备让她二人收拾行李，只对顾轻轻问道：“你可还有什幺未了的俗事？”

    未了的俗事吗？

    顾轻轻点了点头：“劳烦仙人放我下去。”她觉得脚下一轻，转眼就落到了地上。

    并没有理会顾家其他人，顾轻轻将顾四太爷轻轻扶起。半年前，年幼失恃的她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成了孤儿。若不是有顾四太爷照拂，恐怕早就夭折了。她跪下身子，深深注视了顾四太爷一眼，叩首道：“四爷爷，我走了。您且保重。”

    顾九婶神色复杂得看了眼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顾轻轻，又担忧地注视着云端之上的女儿。她虽从没读过书，天上一日，地上一年的说法却也是听过的。且看今日这架势，月儿得了造化随仙人离开，恐怕母女二人再无相见之日！她焦急得凝视着云端，恨不能抱住千娇百宠的女儿哭上一场。然而那仙人似乎将顾月儿忘得一干二净，而顾月儿毕竟是孩子心性，屹立云端的新奇感觉叫她兴奋不已，恨不得马上启程去往仙界了。她不耐地瞥了一眼地面上依依话别的顾轻轻，忍不住暗暗埋怨起来。

    半晌，顾轻轻被风托起，回到云上。在村民们的惊呼和顾九婶不舍得目光中，那白云腾空而起，渐渐消失在众人眼中。

    行空云可瞬息千里，顾及着两个凡人的脆弱体质，速度消减了不少，却也让人来不及细看云下的景色。那紫衣男子也不理顾轻轻二人，只自顾自地盘膝打坐起来。顾轻轻上了飞云，见那男子闭目入定的样子，也不自讨没趣，就学着男人的样子，盘膝而坐，一言不发。半天时间里，除了中途吃了男人给的一种解除饥饿的丹药“辟谷丹”，整个人一动不动，半合着眼睛，不知在想什幺。

    顾月儿眼神在顾轻轻和那仙人如出一辙的表情上扫了几扫，不服气地学着他们的样子，盘膝坐了下来。她不过坚持了一会儿，就难以忍受地放松了手脚。看了看气定神闲的顾轻轻，她气鼓鼓地撅起了嘴。她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幺，嘴角突然带上了甜甜的笑，轻声哼唱起一支小调。

    女孩还没到变声期，声音清脆可爱，可却没有换来一句夸奖，反而让顾轻轻二人都暗自皱起眉头。

    原来顾轻轻模仿着那男人的动作，五心向天而坐，不知坐了多久，一呼一吸之间竟有一股热流从脐下蜿蜒而上，渐渐蔓延了全身。这热流经过之处都像沐浴在冬日暖阳之下，说不出的舒服。她的思维也渐渐放空，行空云下飞驰而过的景色清晰地映入她的脑海，如果一幅在她眼前缓缓展开的画卷。这感觉太过美妙，让她忍不住沉溺其中。可随即，一阵悦耳的小调传入耳中，那热流倏忽散去，玄妙至极的画卷也瞬间被撕碎，雪花般消融。顾轻轻冷冷地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那紫衣仙人和顾月儿二人，云下的景色依然迅速消逝，让她捕捉不着。若不是那热流涌过带来的舒适仍在，她险些以为那热流、画卷只是她无聊之下产生的幻觉。

    看着对这一切毫无所觉的顾月儿脸上俏皮可爱的笑容，顾轻轻心中一阵苦闷。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一旁的不知作何感想紫衣男子，只得憋着气，将话咽下。然而那紫衣男人却不像顾轻轻一般心有顾忌，眼皮不掀地冷冷开口：“再出声，就把你丢下去！”

    虽然没有经历过多少世事，可那男人话中的杀意让顾月儿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紫衣男子和她想象中截然相反的反应，让顾月儿心中生出了无限委屈，她瞥了眼云下的万丈高空，眼里含了泪，抽噎着应了声：“是。”

    她话音刚落，就感到周身一阵晃动。

    难道，她是被这仙人扔下去了！

    顾月儿忍不住扯开嗓子，叫出声来。然而不过一瞬，她感觉喉咙被异物堵住，声音被塞回了喉间。她听到远方传来一道冰冷的声音。

    “商朔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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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内几人顾不得争吵扯皮，纷纷跑出院门。顾轻轻人小，身量也小，见没人注意到自己，便随着他们踉跄出了门。之间村中那片用来晾晒谷子的场院上，壹个相貌俊朗的紫衣男子踏云而立。那男子冷漠不耐地瞥了壹眼场院四周纷纷跪倒直呼“仙人”的村民们，目光忽然壹凝，宽大的衣袖被他轻轻壹拂，带起壹阵凉风。

    顾轻轻只觉得通身壹轻，便随着那凉风升上了云端。

    那男子携她伫立于云端，轻拂衣袖，壹阵微风卷起她的头髮。顾轻轻觉得额间壹凉，上了药的伤口瞬间没了痛感。她看不到自己的样子，顾家村其他人却看得真切。那男人轻轻壹挥就治好了顾轻轻头上的伤，不是仙人又是什幺？

    并不理睬或激动或恐惧的村民们，紫衣男子捏着顾轻轻的手腕，壹股强横的气息注入她的身体。纵然十分缓慢，可这气息仍让她觉得通身的不适。半晌，那气息小心翼翼地缓缓抽出，紫衣男子深深地注视着她，却又似透过她看向了遥远的过去：“妳身怀灵根，可愿随我去上界？”

    顾轻轻被这变故惊得壹愣，壹时答不出话来。那男子注视着顾轻轻乌黑的眼睛，耐心地重複：“妳可愿随我去上界？”

    顾轻轻咬了咬唇，不知从何处生出壹股勇气，让她在村民们羡慕嫉妒的眼光中问道：“去上界，可以成仙吗？可以长生不死吗？可以……变得像您这样厉害吗？”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这要看妳的机缘了。”

    顾轻轻不知道什麽是“上界”，什麽是“机缘”。可她还记得，爹还在世时，曾将她抱在怀裏，读着壹本不知名的古籍。书中说，仙人有移山倒海之力，上天入地无所不能。是不是，若她有这样的仙法，她的爹娘就不会病死？她回头望着下方不远处，只见平日欺负自己的村民，稀稀拉拉跪了壹地，咬了咬牙：“好，我答应。”

    男人满意地壹笑，正要说什幺，就听到壹个颤抖着的童音：“仙人！妳也带月儿走吧！月儿也壹定有……有灵根的！”

    顾九婶闻言，猛地打了个哆嗦。她拽过女儿，捂住她的嘴，用力地叩着头：“小女不懂事！仙人恕罪啊！”

    原来那顾九叔夫妻成婚十多年后才得了壹双龙凤胎儿女，自然疼得如珠似宝。此番顾轻轻伤了她的儿子小俊，直叫顾九婶恨不得将她挫骨扬灰。推己及人，想到顾二夫妇死后，她壹家占了顾二的房子，又从未好好抚养过顾轻轻。那顾轻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角色，只看她将自己小儿子的脚踝咬得见了骨头，便能看出她的心狠手辣。此时见顾轻轻得此机缘，说不得会如何折磨自家人呢。因为担心被那个毒辣的丫头报複，恨不得将自己变成透明的。谁知道自家女儿会闹这样壹出？

    梳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受顾九婶的影响，心中也惶恐起来。顾九婶粗壮的手臂狠狠夹着她的身子，让她觉得又痛又怕，不住抽噎起来。

    那男人见状，垂下眼眸，不知想到了什幺，朝那女孩壹招手。女孩在抑制不住的尖叫中淩空而起，跌落在云上。男人拽起她的胳膊，女孩只觉得壹股气流顺着腕间灌如她身体裏，又瞬间收回。女孩痛的头皮发麻，还来不及呼喊，便听到壹个低沈悦耳的声音：“好，同样有灵根。妳便也壹起去上界吧。”

    那女孩且惊且喜，而顾家村其余人却悔断了肠子。如果早知道仙人是这幺好说话的，他们家的孩子是不是也能壹起追随仙人？只是看着男人冷凝的脸色，他们也不敢再开口，只得暗自将顾九壹家恨了个彻底。

    只是那男人却毫不在意那些村民们的小心思。

    那男子似乎对着小村庄十分不屑，更不准备让她二人收拾行李，只对顾轻轻问道：“妳可还有什麽未了的俗事？”

    未了的俗事吗？

    顾轻轻点了点头：“劳烦仙人放我下去。”她觉得脚下壹轻，转眼就落到了地上。

    并没有理会顾家其他人，顾轻轻将顾四太爷轻轻扶起。半年前，年幼失恃的她失去了相依爲命的父亲，成了孤儿。若不是有顾四太爷照拂，恐怕早就夭折了。她跪下身子，深深注视了顾四太爷壹眼，叩首道：“四爷爷，我走了。您且保重。”

    顾九婶神色複杂得看了眼似乎没有注意到自己的顾轻轻，又担忧地注视着云端之上的女儿。她虽从没读过书，天上壹日，地上壹年的说法却也是听过的。且看今日这架势，月儿得了造化随仙人离开，恐怕母女二人再无相见之日！她焦急得凝视着云端，恨不能抱住千娇百宠的女儿哭上壹场。然而那仙人似乎将顾月儿忘得壹干二净，而顾月儿毕竟是孩子心性，屹立云端的新奇感觉叫她兴奋不已，恨不得马上啓程去往仙界了。她不耐地瞥了壹眼地面上依依话别的顾轻轻，忍不住暗暗埋怨起来。

    半晌，顾轻轻被风托起，回到云上。在村民们的惊呼和顾九婶不舍得目光中，那白云腾空而起，渐渐消失在衆人眼中。

    行空云可瞬息千裏，顾及着两个凡人的脆弱体质，速度消减了不少，却也让人来不及细看云下的景色。那紫衣男子也不理顾轻轻二人，只自顾自地盘膝打坐起来。顾轻轻上了飞云，见那男子闭目入定的样子，也不自讨没趣，就学着男人的样子，盘膝而坐，壹言不发。半天时间裏，除了中途吃了男人给的壹种解除饑饿的丹药“辟谷丹”，整个人壹动不动，半合着眼睛，不知在想什麽。

    顾月儿眼神在顾轻轻和那仙人如出壹辙的表情上扫了几扫，不服气地学着他们的样子，盘膝坐了下来。她不过坚持了壹会儿，就难以忍受地放松了手脚。看了看气定神閑的顾轻轻，她气鼓鼓地撅起了嘴。她眼珠壹转，似乎想到了什幺，嘴角突然带上了甜甜的笑，轻声哼唱起壹支小调。

    女孩还没到变声期，声音清脆可爱，可却没有换来壹句夸奖，反而让顾轻轻二人都暗自皱起眉头。

    原来顾轻轻模仿着那男人的动作，五心向天而坐，不知坐了多久，壹呼壹吸之间竟有壹股热流从脐下蜿蜒而上，渐渐蔓延了全身。这热流经过之处都像沐浴在冬日暖阳之下，说不出的舒服。她的思维也渐渐放空，行空云下飞驰而过的景色清晰地映入她的脑海，如果壹幅在她眼前缓缓展开的画卷。这感觉太过美妙，让她忍不住沈溺其中。可随即，壹阵悦耳的小调传入耳中，那热流倏忽散去，玄妙至极的画卷也瞬间被撕碎，雪花般消融。顾轻轻冷冷地睁开眼，眼前依然是那紫衣仙人和顾月儿二人，云下的景色依然迅速消逝，让她捕捉不着。若不是那热流涌过带来的舒适仍在，她险些以爲那热流、画卷只是她无聊之下産生的幻觉。

    看着对这壹切毫无所觉的顾月儿脸上俏皮可爱的笑容，顾轻轻心中壹阵苦闷。正要开口，余光却瞥见壹旁的不知作何感想紫衣男子，只得憋着气，将话咽下。然而那紫衣男人却不像顾轻轻壹般心有顾忌，眼皮不掀地冷冷开口：“再出声，就把妳丢下去！”

    虽然没有经曆过多少世事，可那男人话中的杀意让顾月儿知道，他说的是真的！紫衣男子和她想象中截然相反的反应，让顾月儿心中生出了无限委屈，她瞥了眼云下的万丈高空，眼裏含了泪，抽噎着应了声：“是。”

    她话音刚落，就感到周身壹阵晃动。

    难道，她是被这仙人扔下去了！

    顾月儿忍不住扯开嗓子，叫出声来。然而不过壹瞬，她感觉喉咙被异物堵住，声音被塞回了喉间。她听到远方传来壹道冰冷的声音。

    “商朔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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