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真爱找麻烦(6)

    当梁伍亿的作品出现萤幕上，我立刻用双手摀祝自己的嘴，同学们同时发出惊叹。

    那是我的特写，画面中的我低眉浅笑、撩拨浏海的瞬间，被长镜头捕捉纪录。

    他是什幺时候拍摄的？我对画面中的自己全然陌生。

    梁伍亿镜头下的我，似笑非笑、嘴角浅浅上扬，眼眉间波光流转。

    课堂上的同学看到照片后，立刻转身端详我。我想故作正经，脸上的炙热越来越明显，明明不需要感到困窘，却不自在地低下头。

    一想到是梁伍亿干的好事，我立刻扬首怒瞪元兇。却看见他好整以暇迎接我的目光，没有闪躲，没有嚣张得意，彷彿整间教室只剩下我和他，其他人都不存在。

    我竟然，低下头迴避他目光的纠缠。

    「你们班的作品真极端！前面一个是怎幺都看不清主角，现在却在课堂上公然示爱？我真的老喽，别让我第一次来大学客座就害羞，可以吗？」符志远说完，同学哄堂大笑。

    「我拍摄的主题是明确清晰，不就达到老师您的要求吗？」梁伍亿反问，不把大家的讪笑放在眼里。

    「你的确有达成要求。不过…….」符志远望着萤幕上我的身影，「色彩饱和、对比强烈，特意凸显的完美构图，比较像一则广告，而不是新闻摄影。」

    「我本来就是广告系的学生。」梁伍亿毫不在乎，教室里又一阵笑声。

    「这週的主题是人生中重要的事，我原本寄望在新闻系看见纪实或引起共鸣的拍摄手法。你既然来自广告系，这次呈现採用广告摄影的质感，你希望达成哪种的效果？」

    「我希望透过高质感的摄影，说服人们拥抱生命的美好。」

    「透过你的作品，我只想拥抱美女。你人生重要的只有她吗？」

    符志远一边调侃梁伍亿、一边对我做出抱歉的手势，但却没有减少质问的力道。让我们清楚知道他是针对摄影作品本身，而不是挖掘八卦、冒犯学生。

    「我想说服影像里的主人翁。我们一起长大，她却总以为自己还是孩子。如果她愿意用我的角度观察自己，仔细探究自身的魅力，她就能蜕变成女神。点亮一个人的生命，这难道不重要？」

    学长们的口哨声快把屋顶掀掉：

    『追女神人！』

    『广告系的，真有种！』

    『新闻系最悍的咩就交给你了！』

    符志远对大家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我们来问一下当事者，妳喜欢这张照片吗？」

    大伙回头望着我，当然也包含台上的梁伍亿，他殷殷切切的期盼。

    我吞嚥口水，试图压下紧张。

    如果我说不喜欢，梁伍亿的分数会不会被拉低？如果我说喜欢，一定会落人口实，成为全系茶余饭后的话题。这答案怎幺选啊？两面不是人！

    看着萤幕，我问我自己：我喜欢被人视为画面中美丽的倩影吗？我想要用这种形象长留一个人的心中吗？

    我向符志远点了点头。

    人群发出的欢呼，立刻像喷出的香槟泡沫，掩盖了所有的声音。

    纷乱中，尹少芃回望我、一脸担心。我明白他的忧虑，他虽然从高中就跟梁伍亿共事、私下老提醒我们他太爱玩、不定性。他确认我收到他无声的话语后，又把眼神焦距投向另一方。

    有一个人，并没有跟着大家起鬨，他静静地坐着。即使王海玲轻推他的肩，面色凝重地耳语，他依然不为所动，彷彿我们不在同一个时空。

    在人群中他不愿回首的背影，让我觉得更孤单。

    说些什幺吧？吐嘲、反对、或是帮我平反，你不出声吗？你不是讨厌他吗？

    你明白我吧？我没办法在众人面前拒绝、如果那会对他造成公开的伤害。

    身为好朋友的你，难道不能代替我表明心意吗？陈奕诚？

    「梁伍亿，你的影像作品如此清晰，一定会牵涉肖像权。拍摄照片时，有徵求过模特儿的同意吗？」

    「没有，下次我一定会徵求她的同意。」

    「张敏敏，妳听见了吧？妳可以尽情勒索梁伍亿，大家都可以作证。」

    符志远满面春风笑着，系上那群烂学长当然不会放过可以嘴贱的机会，气氛再次沸腾。

    我不喜欢梁伍亿的做法，但是我没有办法对他生气。

    我想对他咒骂一百句你无聊，想对他鬼吼不要幼稚，想叫他别在公开场合对我做形同骚扰的事。

    但是我做不到。

    如果你知道一个人做尽蠢事，只是因为喜欢你，想要让你知道。

    在一开始就该断开束缚、断开锁鍊，但是因为心软。

    在爱情里对别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不管面对情敌，还是面对追求者。

    我的心底，有一个部分在隐隐作痛，已经无法分辨因为悸动？还是心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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