拾肆、悲伤的秘密

    「杨...语晞？」

    「啊？是。」

    「妳是叫这个名字吧？不需要这幺拘束啦！」

    「嗯。」

    「虽然很可惜没教过妳，不过我一直都记得你的名字，一直很想认识妳。多亏了今天这个机会，让我们可以多聊聊。」

    「我？」对于老师的话，我感到有点不可思议。

    吴老师看了一眼我疑惑的神情后，露出亲切的笑容接着说，「我是从宇彻那裏听说的，那群毛头小子这阵子老是提起妳的事。」

    每次看见吴老师的招牌笑容时，总会打从心里再一次的觉得，她真的是一个100分的好老师。

    今天，也是如此，真心的认为她真是个既亲切又温柔的老师。

    每当我这样想时，我总会感到庆幸...

    庆幸着是这样的老师当3年7班的班导，王宇彻的班导。

    而不是像教官那种不讲理的人成了班导，还好不是别人而是吴老师。

    还好是她，真的还好，真的是太好了。

    我在内心这样想着，暗自欣慰着。

    为他，也为他们。

    「吴老师妳真是个好老师，而且你们关係真好，一点也不像是老师跟学生。」

    「看来我太没有老师的威严了，难怪老是给那群混小子爬上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啦！我只是觉得你们之间完全不生疏，倒不如说是很亲近。」

    「可能是因为我们是一起长大的吧，类似青梅竹马那种关係。」

    「青梅竹马？」

    「没错哦，我们是邻居，从小就跟他们两兄弟走得近，所以我算是看王宇彻长大的，他就像是我的弟弟一样。」

    「两兄弟...」

    如果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那幺一定看过在与我相遇之前的王宇彻吧？

    在王宇彻的哥哥还存在的那个时间里，那时候的王宇彻是怎幺样的呢？

    如果王宇彻的哥哥还在，那他提起自己哥哥的时候，是不是就会挂着笑容，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是带着悲伤的神情。

    说起王宇彻的哥哥，让我想起了圣诞夜那一晚，在我面前显得脆弱许多的王宇彻，不由得让人感到心疼。

    「看妳这个表情，妳应该已经知道『宇诚』的事了吧？是宇彻告诉妳的吗？」

    提起『宇诚』这两个字时的吴老师，眼神闪过一丝悲伤。

    虽然仅仅只有一秒，却明显的让人无法忽视。

    我点点头，没有多说。

    吴老师勉强地牵动嘴角露出微笑，彷彿上一秒的忧伤从没有出现过。

    「老师，妳能告诉我王宇彻的哥哥是个怎幺样的人吗？」

    「宇诚啊...他是一个很开朗的人，总是很乐观，做任何事都积极，是一个会把正面力量无时无刻带给身边每一个人的那种人哦！」

    吴老师开始与我谈起王宇诚这个人，以及她跟王宇诚他们一起拥有过的回忆。

    提起王宇诚的吴老师，语气偶尔平静，偶尔雀跃，偶尔...悲伤。

    无可否认的是，对她而言，王宇诚是无可替代的存在。

    从此刻的吴老师身上，我发现了一件事...

    对于王宇诚的离开，她所拥有的痛苦，绝不比王宇彻少。

    渐渐地，我从她的话语中，稍微理解了『王宇诚』这个人。

    王宇诚，他是王宇彻的哥哥，也是吴雅琴的青梅竹马。

    他是一个开朗爱笑的人，也是个温柔却倔强的人。

    他总是把「下一次肯定会更好」这句话挂在嘴边。

    他习惯照顾身边的每个人，待人总是很温柔，尤其是对待王宇彻更是如此。

    「我从来没见过他对宇彻严厉过，每一次都是那幺温柔。」

    「我曾经问他为什幺要这幺宠溺宇彻，他理所当然的说...『因为是兄弟啊！除了我，还有谁能这样宠着他呢？』」

    「他们的妈妈在宇彻还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所以宇诚从小就特别宠着弟弟。或许是因为他曾经在妈妈的病床前承诺过会永远照顾弟弟。」

    吴老师继续接着说下去，从她的字字句句中我总结出这个人。

    他就是一个这幺温柔的男人，一个像太阳般温暖的人。

    只要待在他身边，就会不由自主的露出笑容，甚至充满力量。

    而这样的他，最喜欢音乐，总是唱着歌，彷彿音乐和他本是一体。

    他是地下乐团的吉他手，他总是无时无刻哼着旋律，然后下一秒拿起笔写下脑中浮现的词。

    他的梦想是唱出一首一首自己创作的歌曲给全世界听，他的梦想是吉他，也是音乐。

    他的生活是追梦，而他的世界充满音乐、梦想、弟弟，还有吴雅琴。

    就在他离梦想越来越近时，他的时间被迫终止了。

    那一年，他21岁，大学三年级，是梦想正要起飞的年纪。

    那一年，21岁的他，带着未完成的梦离开了。

    那一年的吴雅琴同样21岁，面对他突然的告别，除了哭之外，也只剩下泪。

    那一年，王宇彻13岁，对于他的离开，什幺也无法做。

    他离开的那一年，他的时间停止了，同时也终止了吴雅琴跟王宇彻的时间。

    提起王宇诚离开的那年，吴雅琴的声音有些微的颤抖，也有些哽咽。

    或许是她发现话题变得过于沈重，也或许是因为她不想在人前落泪。

    所以她刻意在脸上挤出勉强的笑，刻意转移话题。

    「啊，对了，你知道吗？宇彻的吉他，也是他哥教的哦！」

    「王宇彻会弹吗？我没见他弹过。」

    我记得最初在旧校舍时，用手刷了一下弦的王宇彻，让我察觉到他的手在颤抖，而他的眼底尽是悲伤。

    那也是我唯一一次看见王宇彻触碰吉他的弦，仅此一次。

    「啊，现在大概弹不了了吧。」

    「嗯，我也没听他弹过。宇诚死后，他就不再弹了。」

    吴雅琴长叹一口气后，缓一缓才又继续说。

    「他也不过是个孩子，失去了唯一的亲人、唯一的依靠，这个打击真的太大了。」

    「他的爸爸呢？」

    「嗯...他爸...基本上有跟没有是一样的，他父亲除了钱之外什幺都不会给他们的。」

    「怎幺可以这样...」

    「嗯...」

    吴老师稍微停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后才又带着无奈的口气继续说。

    「呵，这个世界上，总是有些複杂的人情世故吧！小时候听宇诚说起的时候，我也跟现在的妳一样忿忿不平！可是，当人越长越大后，就会渐渐明白，即使我们再怎幺忿忿不平，社会上残忍的事实也不会有所改变。」

    吴老师说的话有些难懂，我皱着眉思考，却没能理解。

    「哈，妳现在不需要思考这种事情，只要保持原来的样子，好好享受青春就行了。」

    我点点头，将所有疑惑吞下肚，没有继续问。

    「谢谢妳，语晞。」

    「啊？」

    对于老师突然的道谢，我感到十分不解。

    完全不明白老师在道谢什幺，我认为自己应该没有做什幺能让老师道谢的事。

    「从宇诚死的那一天开始，王宇彻对于任何事情就显得漠不关心，彷彿生活对他来说已经不俱意义。」

    「但是最近我发现宇彻不一样了，他对生活开始有了期待。」

    「什幺意思？」

    「他为了能参加毕业旅行，整个寒假不是跑来找我恶补功课，就是在做爱校服务呢！」

    这时我才明白王宇彻寒假不见蹤影的原因。

    「啊！怪不得刚刚教官说到消过啊...」

    「呵，他大概真的很想参加毕业旅行吧！这是第一次在宇诚死后，看到他开自己主动想要争取什幺。」

    吴雅琴轻轻的笑一笑后说，「我想，应该是妳改变了他。」

    「可是我并没有做任何事，就连他第一次告诉我的时候，我也只能静静的陪在他身边而已。」

    「其实我一直很担心他，一直想代替宇诚照顾他，但是当时的我沉浸在失去宇诚的悲伤中，自顾不暇。」

    「老师...妳还好吗？」

    从吴老师的身上，我感受得到她对王宇诚并不单纯只是像亲人般的青梅竹马关係，他们之间还有着恋人般生死相许的那种羁绊。

    那是充满爱的眼神，是深深爱一个人的情感，是失去了深爱的人之后才会有的悲痛眼眸。

    「我已经没事了哦，前阵子宇彻跟我说他哥就在那个远处说好一辈子陪着我呢！哈，真想不到我会沦落到让一个小鬼来拯救啊！」吴雅琴指着天空上的星星，说着便勾起甜腻的笑容。

    「是妳说的吧？他说是一个女孩子在圣诞节那一晚告诉他的。」

    「嗯，我也相信宇诚哥会一直在那裏陪着老师的，所以老师也要打起精神振作起来哦！」

    「谢谢妳！真是的，你们两个真是太可爱了！」

    老师轻轻的用右手架着我的脖子，默默的用左手抹掉盛在眼眶的泪。

    然后她突然对着我说，「语晞...宇彻以后就拜託妳了哦！」

    我笑了，在下一秒给老师一个肯定的答覆，「嗯，好的。」

    「走吧，我们也差不多该回去了。」

    「可是，老师不是要我帮忙搬东西吗？」

    「我可从没有说要叫妳帮我搬东西哦。」

    「可是你不是特地请我来帮你的忙吗？」

    「那个忙，我刚刚已经请你帮了啊，妳不是也答应了吗？」

    看到老师的笑脸，我才明白她要我帮忙的原来并不是搬东西，而是另外的那件事。

    我看着老师的侧脸，睫毛上有着刚哭过的湿润，在月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

    「快走吧，不然那小子大概要追过来了吧，哈哈。」

    「哈，没有老师说的这幺夸张吧！」

    皎洁的月光下，我跟老师走在空旷的草地上，朝着王宇彻所在的地方走。

    那一晚，我又更加了解王宇彻一点。

    那一晚，我觉得自己与他的距离又缩短了一些。

    那一晚，我认为自己离他的世界又更靠近了一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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