笼心 (03)

    张太医拎着两条新鲜的鱼，打算回家给宝贝儿子炖个鱼汤补补，才刚进门，便觉得宅内静的诡异，张太医的心头一震，仓皇地闯进后院，连手里的鱼都给扔了。

    进了后院，只见张太医的家眷一个个被捆了手脚、封了口，全都挨在一块，一双双无助的眼神直盯着张太医瞧。惠廉则是在院内的凉亭泡茶，等着张太医回来。

    张太医一见惠廉，不知道该喜还是该忧，总之眼前并非他所想像的坏情况。

    「七王爷到微臣府上，不知有何指教？为何要这样对待微臣一家？」

    惠廉给张太医也倒上一杯茶「本王来访所谓何事，张太医应该再清楚不过了。张太医的家眷何时鬆绑，或者是就此不鬆绑，那就得看张太医这杯茶喝得多久了。」

    张太医捧起茶杯，也不管热茶滚烫，便一口饮尽，然后跪地磕头。

    「七王爷若是要询问当日秀珍宫药帖一事，微臣真真是不知道，还望七王爷别再追究此事，给微臣一家子留条生路吧。」

    「张太医应该知道宫中最近死了不少奴才，也应该知道城内有几户人家被灭门。你怕那人找上门来杀人灭口，就不怕本王现在把你一家子丢进湖里，全都淹死吗？」

    「七王爷饶命阿…饶命阿…」张太医的声音颤抖，两难的不知道如何是好。

    「你不告诉本王，那人也是不会放过你们的；你若告诉本王，待本王和皇上抓到兇手，你们一家子便也无事了。」

    张太医思虑半响，决定鬆口「微臣真的不知道那人是谁，连人都不曾见上一面，只是事发前几日，微臣收到一封信和一张药方子，信里头指示微臣要日日在太医院候着，若是有奴才宫女请太医院配副给梅夫人的补药，就按这药方子抓帖。微臣知道梅夫人有孕，再细瞧这药方子可真是万万不可，但信里头还说了，只要听话，便赏黄金万两，若不从，便要灭了微臣一家…」

    惠脸板着脸，冷淡无情「你不将此事告诉本王，还想杀了本王的孩子，你就这幺有把握本王不会查到你身上？」

    张太医就怕惹怒惠廉，又磕了几个响头「微臣不敢隐瞒王爷，只是微臣的幼子被掳，家中二老食不下嚥，身子一日日损着，逼得微臣不得不从阿。」

    「那信和药方子上头的笔迹，可有追查过？」

    张太医从衣袖里拿出两张纸递给惠廉「这信和药方子微臣时刻都带在身上，怕是被人瞧见，所以搁哪儿都不放心。」

    惠廉看上头的字迹扭曲歪斜，不禁蹙眉「这是…？」

    「同王爷所见，上头的字迹写得歪丑，怕只是请代书院的孩子照着模样写上的。」张太医偏着头，突然想起「不过…有一事倒是很让微臣上心，这纸张散发出一种香味，那香味微臣似是在哪里闻过，可是印象不深，老是想不起来。」

    惠廉靠近细闻，果然有一番香味「可是在后宫娘娘的宫殿里闻上的？」

    「微臣不敢确定，但是微臣也就替皇宫的主子还有大臣们看病，这纸张香味特殊且看来价格不匪，定是出自皇室或高官之府，除此之外，微臣想不到更合适的地方了。」

    若张太医知晓的仅有如此，那幺惠廉就只剩下这一张散发出香味的纸张了。

    凭纸寻人或是凭香寻人，怕都得耗上数月，此人做事细心，不亲自示人也不留下任何线索，无论成不成事，一律灭口杜绝后患，怕是这混上香味的纸张也只是他设下的陷阱，引着惠廉前往。

    *    *    *    *    *

    进宫的事宛如恶梦一场，纵使夜再长，也总会有天亮的时刻。古梅待在廉王府养胎又过了数月，或许是想着短时间都不必再进宫，心情也轻鬆了不少，这吃的喝的越发不忌口，肚皮子也越养越大，再来只管候着孩子出世，想必又会满城同庆、闹得欢喜。

    「梅夫人，瞧瞧老奴带谁来了。」

    唐叔高兴地向门外挥挥手，不远处便看见了青儿和阿汉的身影。古梅满心喜悦，捧着肚子就想踏出无心观迎接，青儿见状倒是慌了，匆匆忙忙地赶到古梅身边，就怕古梅站不稳似的，一双手把古梅搀得牢紧，连阿汉见了都只能笑着摇头，拿青儿没法子。

    「青儿才多久不见夫人，夫人的肚子就这幺大了。」青儿轻轻抚着古梅的肚皮，接着兴奋地又惊又叫「真真是夫人的肚子呢。」

    古梅被青儿莫名一言逗笑了「说什幺呢，可不就是我的肚子吗。」

    「青儿从前见夫人的身子纤瘦娇小，突然见夫人的肚子像吹了风似的膨起，还真是不敢相信。」

    阿汉把刚刚在市集上买的东西全都搁上桌「妹妹身子瘦，挺着肚子肯定是不容易。我和青儿刚刚在市集上给妳买了很多好吃的，可我听说有身孕的人口味都抓不準，青儿说那就把妳爱吃的和不爱吃的全都买了，反正今日聚在这，人多着呢。」

    「是阿是阿，我们还要在夫人这里待上好一会儿，这幺大堆东西，怕是要吃到晚膳时候呢。」

    古梅瞧着桌上搁着各式各样的美馔，想着有家人这般处处替她着想，心里头暖和得很，还未决定先从哪里开始吃起，古梅的眼神就先落在青儿身上。

    「妳也该改口了，别老是称我为夫人，真要论，我还得唤妳一声嫂嫂呢，妳得唤我一声妹妹才是。」

    青儿睁着眼，急着挥手拒绝「青儿可不敢，夫人身分尊贵，怎幺能任由青儿如此无礼。」

    「那我身为妹妹，要嫂嫂唤我夫人，可就不是无礼了吗？」

    古梅向阿汉使了个眼色，阿汉便搂着青儿的肩，好说歹说说服青儿。

    「我们是一家子呢，以家而论，兄弟姊妹间何来夫人之称？妳是我的妻子，同我唤梅一声妹妹是应当的，而妹妹唤妳一声嫂嫂，天经地义，妳岂有拒绝的理由？」

    青儿虽是瘪着嘴，倒也听话「知道了，夫君说的便是，来廉王府是来探望怀着身孕的妹妹，不是来给梅夫人请安的，对吗？」

    「妳能这幺想便对了。当嫂嫂可要有嫂嫂的样子，这气鼓鼓的样子可是关上门来给我看的，给妹妹瞧见了，不就笑话了吗？」

    阿汉和青儿拌着嘴，一人一语来往不休，古梅在一旁听着都觉得有趣，羡慕也不知从何而生，悄悄堆满了古梅的心。

    眼前二人真心相待、和和气气，古梅真是庆幸当初带着青儿离宫，青儿才能觅得阿汉这样的好归宿，这念头一转，又想起皇上曾说皇宫如笼，困住人、攫住心，如何展翅都不得辽阔，见此刻青儿笑如绽花，皇上的话真真不假。

    青儿懒着身，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古梅见着了，马上给阿汉和青儿倒杯刚沖上的新茶，这新茶舒爽，袪除疲劳特别有效，正好给青儿解解睏。

    「你们到府前还上市集买了这幺多东西，肯定是累坏了，快点嚐嚐这新茶。秋季新茶量少，百般珍贵，若不是你们来了，我也捨不得喝呢。我这是沾了哥哥嫂嫂的福气，也能品一品这新茶。」

    阿汉略闻茶香，果真是好茶「累是真的累坏了，不过妹妹有所不知，其中另有隐情呢。」阿汉一双眼揪着身旁犯睏的青儿，要是责骂也真不忍心「我这爱妻怕是今日要访廉王府，昨日竟高兴的一夜未眠，还拉着我到街上到处闲晃，三更半夜，无灯无火，连月也见不着一点，最后还是摸着黑回家的。」

    说到这，青儿却突然有精神了「谁说无灯无火了，夫君难道没瞧见昨夜那幺大一把火？可把张太医家全都烧个精光了。」

    古梅端起的茶杯还未到口，便楞住了「张太医家失火了吗？」

    青儿猛地点头「是阿，我和夫君在街上晃了半日，只见前方熊熊火光不断窜着，再靠近一瞧，才惊觉这是张太医的宅子。今早上市集之时，听街坊说那场大火不仅烧光了宅子，连张太医一家都没留活口呢…」

    阿汉接着说「可怪的是昨夜那场大火竟无人相救，我和青儿赶到的时候，不见一人在场，此时火势已太过猛烈，仅凭我和青儿二人舀着几杓水也毫无帮助，后来上街打探，才听闻是张太医不知得罪了什幺人，一把火烧得旺，也没人敢干预。」

    古梅蹙眉「可这样任火烧着不相救，旁人就不怕被波及吗？」

    阿汉挥着手「妹妹肯定是没去过张府，张太医的宅子起得偏远，几乎无人为邻呢。那大火把房子烧尽后便也灭了，旁人根本不怕火势蔓延。」

    青儿挨着古梅的身子，一副神祕的模样，声音轻轻小小的「还有更怪的事呢，昨日我和夫君想赶到张府，可还未到张府，便瞧见了一个人正路过张府呢。妹妹妳猜猜那人是谁？我包準妳猜不到。」

    古梅看青儿模样逗趣，不免失笑「嫂嫂都说妹妹猜不着了，妹妹还何需猜，还请嫂嫂直接告诉妹妹吧。」

    青儿缓缓道出「是朔居王妃。」

    惠廉踏进无心观，皱着眉脸色难看「妳说朔居王妃和张府失火有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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