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渊 (04)

    儘管琼玉楼是个灯花酒绿、夜夜笙歌之地，每日也总会有落幕的时候。

    客官们一个个坠入温柔乡沉沉睡去之时，楼中有多少女子正被过度的寂静扰乱心神，越是狂欢，就是越是寂寞。

    古梅桌上的茶已经凉透了，原本刚出炉脆口的糕饼，想来也已经不酥了。隔壁属于琼玉的房间还是空着的，没有姑娘的微微细语，没有偶尔的琴声相伴，古梅有时也忘了自己是身在这琼玉楼，猛一想，还以为这屋内空无一人，连点声响都寻不着了。

    「残香阿，姥姥给妳送点好东西来了。」

    姥姥满脸笑意地推开残香的房门，手中捧着一盘堆积如小山的珠宝，珠光宝气，颗颗晶莹透亮，这是琼玉楼的女子求之不得的奖赏，但古梅仅是瞥了一眼，又将目光放回窗外的那棵桂树上。

    「这些都是苏将军差人送来的，苏将军对妳可真真是用心了。妳看看都喜欢些什幺，姥姥还得给妳去做几件新衣服搭着穿，这样才不会浪费这上好的珠宝。」姥姥拿起一条珍珠项鍊，笑得合不拢嘴，然后又细细盘算「这料子呢，当然也得用京城最好的，我记得上回皇上赏赐的料子还剩下一些，不如这次全都给做了，妳看好不好？」

    「姥姥作主便是。这些珠宝姥姥若是喜欢也拿走吧，楼里的姑娘也需要打扮，有这样的珍珠陪衬，姑娘肯定能更美的。」

    古梅答的清清淡淡，听在姥姥耳里又是一阵欣喜。

    「妳瞧瞧，我的残香真是懂事，还会替楼里的姑娘们着想。姥姥明日就让姑娘们自个儿挑，说这是我们残香姑姑给赏的。」

    「姥姥在房里找我，不单单仅为了珠宝一事吧？」

    的确，若是在平时，客官们的打赏全都由姥姥作主，除非姥姥肯给，不然姑娘们即便是开口要，那也要不着。今日姥姥捧着大把珠宝送到古梅面前，定是为了什幺要事而来，而且这件事，还可能因为古梅的决定左右结果，所以姥姥才尽献殷勤，只为了讨好古梅。

    「苏将军三番两次派人来说想要了妳，给了大批了银子不说，妳瞧这金银珠宝随便一抓便是一大把，说是要给妳下聘。」

    姥姥越说越兴奋，声音大的把安静的琼玉楼都吵醒了一般，房门外渐渐传来一些谈话的声音，想来是楼里的姑娘们无事，便躲起来偷听了。

    「若残香不答应呢？」

    彷彿早就料到了，古梅这样的回答，姥姥倒也不焦急。

    「苏将军在战场上的英姿，在这京城里，没有亲眼见过，也都亲耳听说过了，如今还是皇上得意的左右手。身在琼玉楼一生为娼，能图个好人家嫁了那就是幸运，妳虽非妓身，怎幺说也是琼玉楼的女子，苏将军还肯娶妳当正室，让妳当个将军夫人，这可是天大的幸运，偏偏妳就回我个不答应？」

    「残香没有那样的福份，怎敢踏足将军府。将军夫人一词，更是承受不起。」

    「唉，想当初皇上宣妳入宫的时候，我还以为捡到了宝。琼玉楼的残香摇身一变成了宫中的娘娘，开了这先例，那该有多少女子慕名而来我琼玉楼，人人都盼着能不能攀上枝头变凤凰，可惜阿可惜，残香在宫中住了那幺久，皇上连个名分都没给，真是小气。看来我才是那个没有福份的人。」

    「姥姥别这样说皇上，是残香不肯罢了。」

    原以为是皇上看不上古梅，今日听古梅这样一说，姥姥的眼睛瞪得老大，压不住一股脾气就这样上来。

    「不肯？妳不肯？这样大好的机会妳居然不肯？还以为苏将军捧着大把银子送到我琼玉楼，我给妳个将军夫人当，已经对妳够好的了，没想到我给妳脸妳不要脸，妳不让皇上册封妳？多少人挤破头想要入宫，多少人想要当上后宫娘娘，妳知道妳若是个娘娘，那我琼玉楼的生意该会有多好吗？妳果然是个赔钱货，是个贱丫头，满室的荣华富贵妳不要，偏偏要待在这小阁中。」

    姥姥向着古梅破口大骂，古梅知道姥姥的脾气若是上来，怎幺难听的话都说得出口，而怎幺劝也劝不住，于是古梅不发一语，任凭姥姥的尖言刺语穿过她的耳朵，埋进她的心里。

    「好！既然皇上和将军妳都不要，那我就把妳的初夜给卖了，让妳一辈子都当个娼妓，一辈子都留在我琼玉楼干活，一辈子都得赔偿我琼玉楼的损失！」

    古梅一听掩不住惊恐，连忙扯住姥姥的衣袖。

    「姥姥不能把我给卖了，姥姥不是说我只卖艺不卖身吗？」

    姥姥大手一甩，狠狠地甩开古梅的手。

    「哼！卖艺不卖身？我还没跟妳算帐呢。妳腿上的疤明明给绣了花，却没有告诉我，妳知道那绣花精緻，客官们人人都怪我怎幺把妳这样奇特的姑娘给藏起来了，这幺奇特的姑娘怎幺只可以卖艺不卖身呢？我想想也是，若加了双倍的价钱，凭妳腿上那豔红的梅花，肯定还是要客官愿意出价的。」

    「不论是什幺原因，姥姥既然说了不让我卖身，那就该遵守约定才是。」

    「遵守约定？」姥姥的眉头一皱，甩了古梅一个热辣的耳光「什幺时候轮到妳来跟我说教了。」

    古梅咬着牙，脸颊的火热渐渐扩散开来，又刺又疼。

    「残香绝对不会卖身的。」

    「哼！好一个嘴硬的丫头。来人阿！」姥姥向着门口一喊，数个壮汉瞬间涌入古梅的房间「把人给我看着，不能让她踏出这个房间一步，不过好吃好喝的养着，瘦了可就不好看了。」

    「姥姥！姥姥！残香不从！残香绝对不从！」

    壮汉架住了古梅让她动弹不得，古梅只能极力反抗，可只是徒劳。

    「你们可都听见了，她说她不从。人得给我好好看着，若是死了，我就把你们都卖去当奴隶。」姥姥轻轻抚摸着古梅的脸颊「瞧瞧这吹弹可破的皮肤，真是令人爱不释手。三天后，琼玉楼会办一场拍卖，究竟谁能买下残香的初夜，和残香共渡春宵呢？呵呵…」

    姥姥尖锐的笑声响透了琼玉楼，让古梅听得心惊胆颤，乏软无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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