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风 (05)

    那日之后，皇上来语花阁来得少了，即便知道古梅的心思，也没有放古梅出宫的旨意传来。

    「娘娘怎幺今日不跳舞，反而做起女红了？」

    青儿手里捲着丝线，桌上到处都是红黄蓝绿的颜色，看得她眼花撩乱。古梅则是一针一线仔细地穿过，手拙还不熟悉，那线常常绣得歪歪斜斜的，倒也无妨，古梅也乐在其中。

    「能唱能跳，能琴能笛，这对残香是多大的讚赏，可谁知道，那人人夸奖的残香居然不会做女红，正好昨日给扭伤了脚，走不动，否则哪有这机会可以学点女红呢。」古梅浅浅笑出声「青儿妳知道吗？要我铲煤烧碳都不成问题，可这女红真真是难倒我了，妳瞧瞧我这绣得歪七扭八的样子，看来我真是没这个天份。」

    「娘娘别灰心，做女红不难的，这宫里上至皇后娘娘、下至女工，人人都会一点的。要不，我这去给娘娘请几个嬷嬷来，宫里的嬷嬷做女红的手艺可好了。」

    古梅双手一摊，便把手里的女红摊在桌上，眼痠肩疼地令她疲惫。

    「待会儿再给请吧，若让嬷嬷们看见这样的手艺，不知道该给笑话了。」

    古梅和青儿一个对望，双双都笑了出来。青儿把桌上的丝线全给收拾之后，便送上凉茶和糕饼，还从语花阁的庭院里摘了一大束花给搁进古梅的床铺，不论是阁内阁外都被青儿打理的很好，古梅看着青儿这里那里不停地打转，只觉得好笑，赶紧腾出身旁的位子，要青儿一块坐下歇息。

    「娘娘待青儿这般好，若是伺候别的娘娘，青儿肯定不能像现在这样。」

    「宫里这种话是说不得的，给别人听见了，妳可要挨罚的。妳放心，我出宫之日会请求皇上把妳赐给我的，若真不能带妳出宫，那我也会尽力保全妳的。」

    青儿一听，高兴地左摇右摆。

    「真的？若是娘娘的话，皇上肯定会答应的，谁都知道皇上疼爱娘娘。只是不明白…」

    青儿欲言又止，眼神怯怯地瞄着古梅。古梅只是笑着，拿起一块糕点往青儿的手里放。

    「有什幺话便说吧，吃了同一盘糕点，我们就别分地位了。」

    「青儿自幼便在宫里长大，眼见宫外的女子人人都想挤进宫内；宫里的宫女无时不想引得皇上注意；后宫的娘娘们更是使出浑身解数，只想博得皇上的恩宠。任凭谁都能看出皇上对待娘娘不一般，可是我不明白，为什幺娘娘总是无动于衷，甚至拒皇上于千里之外？」

    古梅的眼一垂，看着茶水里映出自己的样子，着实美貌，也着实哀凄。

    「青儿，皇上待我好，这我是知道的，但有的时候，人不得不由着自己的心。」

    「由着自己的心？这是什幺意思呢？」

    「是阿…这是什幺意思呢？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呢。」古梅放着青儿一脸疑惑，只觉得自己胡言乱语把青儿给搞糊涂了，笑了又笑「成了成了，妳去替我请几个做女红的嬷嬷过来吧，在脚伤好之前呢，总得把女红学好呢。」

    「要不我先去请太医过来给娘娘看看脚吧，娘娘的脚伤昨日看还好，今日看起来却肿了，万一照料不好，会给娘娘落下病根的。」

    青儿一脸担忧全写在脸上，那脚步是要踏也踏不出去，只得在古梅身边打转。

    「没事没事，只是走路不方便了点而已，妳再不替去我请嬷嬷过来，我可真的要闷坏了。」

    「那娘娘妳等会儿，青儿马上回来。」

    青儿匆匆忙忙地离开了语花阁，古梅目送青儿出门后，只是托着腮帮子，静静地望着门外那片花园，有红有绿、有白有黄，还有春风吹阿吹，总是不轻易地穿过大门抚过古梅的脸，清爽适宜。一阵倦意就这样袭上古梅的身子，古梅遥遥地望着床，走几步路也使脚发疼，却也勉强撑着身子，走进语花阁里的最里边，安稳地躺上了床铺。

    *    *    *    *    *

    皇上刚下朝，李公公一个人待在偏殿正候着，一个左踱步又一个右踱步，怎幺样都停不下来，焦虑的情绪全写在脸上，一见到皇上踏进偏殿，李公公可是结巴的连话都说不清楚了。

    「皇…皇上…这…」

    「什幺事这样慌慌张张的。」皇上左顾右盼，空蕩蕩的偏殿跟平日有些不同「今儿个怎幺不见皇后在这里候着朕呢？」

    「皇…皇后娘娘…那…宫…宫里正忙呢。」

    「皇后忙什幺呢？还有你是怎幺回事？说个话怎幺老是结结巴巴的？」

    李公公在皇上跟前一跪，一磕便是好几个响头。

    「皇上饶命阿…那语花阁不知怎幺了，让一把火给烧了，残香娘娘被抬出来的时候，这…这叫不醒吶。」

    「你说什幺？残香现在人在哪里？」

    「给挪到皇后娘娘宫里去了，太医们全都在那看着呢。」

    皇上连忙赶往皇后宫里，眼里似是不见旁人，任何人的请安都没得到皇上的回应，而皇上只是望着躺在床塌上的古梅，一步一步小心地靠近，就怕太大的动作会引来古梅不适。

    「残香，妳睁开眼睛瞧瞧，朕来看妳了，怎幺还不快给朕请安呢？」

    古梅闭着眼像是睡着了般，任凭皇上怎幺说，她就是没有动静。一群太医围绕在床塌边，个个心惊胆颤的，纵使不曾见过这位残香娘娘，也听闻过皇上对她的喜爱，万一残香娘娘有个闪失，太医们的命大概也要跟着休去了。

    皇上确定唤不起古梅后，深深吸了口气，望着这一大群太医，居然没有一个人能让古梅醒来，想到这里，一股怨气便冲了上来。

    「谁来告诉朕，这是怎幺一回事？好好的一个语花阁怎幺就让火给烧了？好好的一个残香怎幺就躺在这儿了？残香什幺时候能够醒过来？汪成晏你说！」

    皇上指着汪太医的鼻子，大声地吼着，不仅仅是汪太医，就连其他太医也都冒着冷汗，头都磕到地上去了。

    「皇上息怒，残香娘娘吸入太多的浓烟，还能守着这一口气已是非常不容易了，至于能不能醒来，这…老臣真的是没有把握阿。」

    「没有把握？朕养着你们这一大群太医，没有一个有用的。」

    皇后带着青儿走进卧寝，见皇上为了古梅满脸怒气，虽是羡慕，可这嫉妒似乎还是多了一些。

    「皇上息怒，即便是华佗再世，也有治不好的病，何况太医们都已经尽力了，残香会醒的，就多等等吧。」皇后转个身，便撤了一屋子的太医，抓着青儿就往皇上面前送「这是语花阁的宫女，皇上若有什幺不明白的，问清楚便是，发怒可是伤身的。」

    青儿一跪在皇上跟前，两行清泪就簌簌而下。

    「求皇上帮帮奴才，救救残香娘娘吧，奴才能依靠的就只有皇上了。」

    看青儿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皇上着实不忍。

    「起来说话。好端端的，语花阁怎幺就起火了？」

    「回皇上的话，奴才也不晓得，残香娘娘发闷说想学点女红，奴才便去找些手艺好的嬷嬷，回来语花阁一瞧，那火就烧得又盛又旺。娘娘昨日跳舞的时候扭伤了脚，今日正肿着呢，连走路都困难，肯定跑不了的…娘娘她肯定跑不了的…」

    青儿越哭越大声，哭得皇上也跟着心烦意乱。

    皇上伸手轻抚着古梅的脸颊「才几日不去语花阁，连妳伤了脚都不知道了。见妳躺在这，朕才觉得不该放妳一人阿。」</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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