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王 二十八（1）

    时光飞逝，大半个冬季转眼间过去了，雅利安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风继续刮，雪继续下，驯鹿一批批地到来，狼群又开始围猎，一切寻常如旧。

    但变化却悄悄开始，就像冰封的安宁河，外表宁静，冰下暗流涌动。

    在与雪狼一役中，损伤最严重的莫过于古北山的狼群，由于领地在雅利安的最北端，遭遇到的攻击也就最多，精锐的冈萨在一昼一夜间就死了一半，在随后的一段日子里有几只受伤较为严重的冈萨也相继死去，冈萨阵营的实力锐减，这种损失是灾难性的。

    首要危机就是口粮问题。

    因为寒流和雪狼，卡斯梅错过了狩猎驯鹿的最佳时间，又因为缺员，卡斯梅今冬的围猎很不成功。数次围猎，收获却甚少，远远不能满足狼群的消耗。没有充足的食物，这个严酷的冬天以及将要到来的初春将是两个严重的难关，卡斯梅为此忧心不已。

    除此之外，卡斯梅还有其他烦恼。

    雪狼一战之后麦琪、柯勒、桑卡和一对青狼兄弟正式加入了狼群。作为狼王最宠爱的女儿——麦琪的归来，让卡斯梅备感安慰。至于桑卡，卡斯梅更是欣喜，它没有想到那个昔日暴躁、冲动不成器的儿子竟然脱胎换骨。现在的桑卡，沉稳又不失勇猛，无论作任何决定之前都会首先思考，在冈萨们面前也表现出非同一般的压制和决策能力。卡斯梅开始酝酿准备把更多的事情交给桑卡来负责。

    唯有柯勒，却成了卡斯梅的心病。

    柯勒的变化太大了，完全超出了卡斯梅的预想。

    还记得许久前的那个寒冬，第一次见到柯勒的时候，它还是一只瘦弱的幼狼，不懂规矩，倔犟、孤僻、顽强，好像永远不知道什么是绝望。那双眸子里永远烧灼着两团火焰。卡斯梅爱极了这种性格，可是却也隐隐担心，它收养过许多幼狼，它很清楚，像柯勒这样的幼狼长大后只会有两种结果，一种是被赶出族群，而另一种，卡斯梅不愿去想。

    然而再次加入族群之后，柯勒并没有如卡斯梅所料想的那样积极上位，成为冈萨阵营中的一员，而是每天都无所事事，与莽古们混在一起。它好像完全变了，眼睛里一直燃烧着的火焰不见了，目光变得平和、散漫、不经意，把大把的时间用在晒太阳和玩耍上，丝毫不打算为自己的地位而奋斗，即使受到了其他莽古的挤对也表现得完全不在乎。

    这大大出乎了卡斯梅的意料，它很难把从前那只充满活力，从骨子里透着傲气的幼狼跟现在这个惫懒的家伙联系起来。从表面上看，柯勒是堕落了，流浪的日子磨灭了它的斗志，让它学会了得过且过混日子，它已经沦落成一只甘愿下位的废物了。

    但是，卡斯梅知道这不是真的。

    尽管柯勒在卡斯梅面前表现得极为恭顺，甚至懦弱，但却无法晃过卡斯梅的一双锐目。自从那日在驯鹿峡谷看见柯勒，老练的卡斯梅一眼就看出，柯勒是桑卡和那两只青狼的首领。昔日的老幺，现在已经是一只头狼了。

    惫懒和闲散只是一种掩饰，在这层外表下，柯勒的目光更深邃了，行为举止更沉稳了，心智也更成熟了，这只年轻的头狼身上潜伏着一种极其稳定的力量。这力量比锐利的霸气，比孤傲的性格，比眼中的火焰，比一切外在的凶猛都更可怕。

    古北山只能有一支狼群，只能有一个头狼。

    深冬之后，雪下得渐渐少了，雅利安的晴天多了起来。中午过后，天空上的云彩都散净了，天色更加晴朗起来。风很轻，天很蓝，阳光直直地洒落下来，晒得雪地发出耀眼的白光。

    古北河西岸的黑松林里，雪松的果实成熟了。

    褐红色的大松塔一坨坨地从墨绿的枝头耷拉下来，沉甸甸的几乎要将松枝压断，空气中飘荡着一股油腻腻的松子香味。异常寒冷的冬季并没有打乱这些高大常绿树木的生长，冬去春来，它们恒久不变地矗立在山岭上，以沉默的目光，见证着雅利安各个种族的盛衰兴亡。

    松塔的成熟招来了喜欢吃松子的食客——雅利安最灵巧的鼠类，拖着毛茸茸的尾巴、红白相间的小精灵雪地松鼠。

    这些聪明伶俐的小东西十分懂得享受生活，它们把窝建筑在松树最粗壮、最结实的枝丫上。那里避风挡雪而且温暖舒适。冬季的大部分时间它们都在窝里睡觉，外面的狂风暴雪跟它们没有丝毫关系。直到松塔成熟的时候，松子散发出来油香味才把它们熏得醒过来。

    这些雪地松鼠们一只只钻出巢穴跳上枝头，以各种难以想象的灵巧姿势攀附在那些又大又沉的松塔上，用擅长嗑坚果的长牙从松塔中把松子一个个取出来，嗑开，吃得津津有味。

    柯勒、桑卡和麦琪三只狼在向阳的暖坡上一面晒太阳，一面瞅着松鼠们享用美味大餐。狼对这些灵活跳跃在树枝间的小精灵毫无兴趣，它们感兴趣的是这些松鼠的远房亲戚——灰地鼠。

    冬季里捉灰地鼠，是一项极为锻炼耐心和技巧的游戏。

    草原灰地鼠个头肥大，喜欢扎堆，总是成片地生活在草原和山坡向阳的地下。夏季里它们几乎随处可见，草原上、山林里、枯木、苔藓下面到处是它们钻来钻去的黑褐色身影。在其他丰盛的食物面前，狼根本不屑于去吃它们。

    可是冬天就不同了，没有那么多选择，即使小小的一口肉，对熬过漫长的严寒也是有帮助的。可是，这时候再想捕捉灰地鼠就不是那么容易了。冬天一到，灰地鼠就会躲进挖好的地洞里。灰地鼠的洞穴挖得很深，下面是一个四通八达的王国，里面温暖又干燥，而且囤积着丰富的过冬粮食。灰地鼠躲在里面吃了睡睡了吃，可以一直熬过整个冬天。偶尔天晴的时候，灰地鼠也会打穿洞口附近的积雪层，跑到地面上来透口气，但是只要它们不露头，掠食者们很难找到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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