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在无声的拥抱之中

    一切都在无声的拥抱之中

    ㊣(1)269.一切都在无声的拥抱之中

    过了一会儿，许东又记起适才的话题，接着说：“亲爱的，听我接着说。我说到哪儿了?哦，对了——幼兰一连两天没有回家，正当我惊慌失措的时候，忽然接到公安局的通知，让我去认领尸体：她投江自尽。”

    “从那天起，我的幼兰和我的幸福几乎同时在这个世界上消失了，留给我的只是……我在整理她的遗物的时候，发现了她的一本日记。上面记录了她一生走过的道路，记录了她的爱，忧、恨和难言的耻辱。在最后一页上写着：

    东，我实在对不起你，我没有脸再活下去了：我已经给了你的身子已绝不允许再被玷污，然而，我遇上的却是……

    ——下面写的是她所经历的那场奇耻大辱。

    东，我爱你!我舍不得离开你，可是……东，给我报仇!报仇!!”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像是掀起了滔天波涛：告发他们!”

    “但难道就凭着这个日记本?他们有权有势，尤其是那个罪魁范伟民。在我们这个有着‘刑不上大夫’传统的国家里，我能告得倒他吗!即使真告倒了他，却仍要搭上幼兰的名誉。何况……我突地萌生了一个念头。而且迅速坚定了：与其将莫测的未来交给别人。还不如把命运紧紧握在自己手里!我要亲手㊣(2)杀了他!!！”

    “我的心越来越硬!越来越狠，经过两天的冥思苦想，一个行动计划终于产生了……”

    就在这时，他感觉副身旁的娇躯在发抖，便温柔地把她紧紧拥在怀里，温存了一会儿，又接着说：“现在想起来，我的心里充满悔恨，我真不应该……然而在当时，我却觉得自己活下去再也没有任何意义：我做了必死的准备，把孩子送到乡下母亲那儿——当时，岳母已经死去两年多了。傍晚，我离开母亲的时候，在家门外，跪在地上冲着母亲住的房子磕三个响头，算是报了她老人家的养育之恩。然后，在集市上买了一柄匕首，磨得飞快，摸准范伟民下班的时间，候在银行门外。”

    “可是，一连几天过去都是看见他被人们簇拥着出门来，随即就钻进汽车飞驶而去，我根本没有下手的机会。我又改变了方案，从傍晚开始就等在他家楼前，心里想的就像香港电视里演的那样，在他从汽车里下来的刹那间，突地闯上去狠狠一刀!然而，就在那两天夜里，那个王八蛋竞没回家去住。”

    “第三天，我又在他住的楼前转悠，没想到竟被巡逻警发现了，他们从我身上搜出了锋利的匕首，要把我带走。我身上虽有凶器却没行动，自然不在乎，就跟他们去了。没想到他们竟是把我带进了一个住宅。㊣(3)更没想到的是他们对我非常客气，敬烟，递茶……最没想到的是：一个比我年纪稍大、穿警装的粗壮青年满脸堆笑地对我说：‘许兄弟，我们早就知道你恨透了那个姓范的，也早知道你想杀了那个王八蛋，给你妻子报仇，我们已经注意你好几天了。你用不着害怕，我们是友非敌，你也不用胡思乱想，我的确是公安局的。’他说着话，拿出一个工作证递给我，上面有区公安局的钢印，写着他的名字：廖永生。又听他接着说：‘不过，你老弟这是个傻法儿，你就是真的得了手，也不一定能即刻就要了他的狗命，可是，你老弟却肯定要把自己的命搭进去。这一点，我可以保证，如果他死了，一切不用说；他若是没死，也会花钱买你一个死刑，结果吃亏的还是你!’

    “我信服地点了点头。”

    “‘然而，当哥哥的却有个高招：你稍微担点风险，就可以把他送到大墙里面，就是不判他个死刑也让他不死不活地在里面呆到他化成灰。他五十来岁的人了，判上十几二十年，除非他真是千年王八命，否则就别想活着出来。’

    我惊喜的表情说明着我的心激动，听他接着说：‘我们早就观察好了，也已经准备好了必要的工具，把那个王八蛋的金库狠狠地整一把。等事儿出了，他小子贪污，受贿所得的财物就等于㊣(4)是赃物，再加上渎职罪，数罪并罚，即使是他把老婆送给审判长睡，二十年徒刑也少不了他的。不过，我也不瞒你说，我们的人少了点儿，刚好碰上你。我相信，我们是一条道儿上的……’”

    “我只怔了一瞬，便赞同了他的办法。然而，等回到家里，头脑冷静下来以后，又胆怯了：不错，我的确是买了一把匕首放在身边，也确实在银行和他的家门外等了几个晚上。但是，在犯罪学领域，那也只能算是预谋，和真正的实施还有很大的差距，也就是说，那时候如果真的遇上时机，我的手是否能拾得起来还是个未知数。”

    “隔了一天，我告诉廖永生，我不跟他们干了。当时，他那副激怒的样子你是可以想象得到的，但他也只是激怒而已，没说什么别的。我怀着忐忑不安的心情走了，回到家里之后，总觉得有些对不起朋友。过了两天，我想找廖永生解释一下，就在那天晚上我偶尔听到了他们动手的计划……”

    “就在那段时间，我意外地发现金曼茹有两个晚上睡在廖永生家里，可以想象得到是廖永生把我答应参与这件事告诉了她。也可以肯定，这件事就是她捅出去的。因为，除了她没有任何人知道我将和廖永生他们合伙干这件事……”

    许东又把金曼茹到他家去的那件事说了个大概，他话㊣(5)刚说完，张玉凤已紧紧偎进他的怀里。两个人拥抱在一起了，用吻说着别人永远听不懂的话，或许他们什么也没说，一切的一切都在这无声的拥抱之中。

    他们虽然拥抱得很紧，两颗心却都纯洁得像个孩子，虽然他们的一切感官都能感受到对方身体那诱人的青春气息，甚至能感觉到(他)她一阵强似一阵的心跳，自己却觉得十分坦然，也许在他，或许也包括她，这一生中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纯洁、坦然过。这究竟是种什么样的感情?这世上又有谁能真正理解他们的感情?青春已在痛苦的磨难中逝去，往事如烟，不堪回首。一个是受尽了委屈、侮辱，却在痛苦的磨难中坚强地站起来的女人，一个是抛开自己的生身母、爱女，避难逃亡，把痛苦深深埋在心里的男子，把生命交给侥幸的天涯沦落人，这世界上又有谁能真正了解他们的感情?

    许东睡了一觉，醒过来的时候莫名其妙地产生了一种失落感，只觉得屋里面空荡荡的。屋里漆黑一团，窗外也没有一丝光亮，仿佛空气也凝结了，周围的一切都被静谧吞噬得干干净净。床上还遗留着李艳芬的气息，以往，这气息带给他的是一种惬意的疲倦和占有一个贵妇人所引起的报复性的满足。然而，如今他却被羞辱、愤懑，甚至于可以说是种莫名的憎恨包围着。下午㊣(6)，他接到了李艳芬的一个电话：

    “许经理吗，您好!想来您已经听出来我是谁了，据我估计你也在时刻期待着我的电话。不是吗?你几乎是在同时霸占了任副市长的两个女儿，请原谅我使用了‘霸占’这个不十分文雅的词儿，我这儿有足够的物证和不难得到的人证。不过，你别害怕，我还不至于会为此伤害你。说实话我是舍不得，那是因为你给了我无数次我从来没有在别的男人身上听得到的快活。然而，我也知道，你现在又有了新欢，很有可能要把我像一块破抹布般地甩开——你们男人就是这样，只见新人笑，不见旧人哭!这是我不允许的。”

    她的声音里居然有些哽咽，许东插了句嘴：“艳芬，你，你究竟想怎样?我们终究好了一场，我一直认为自己从未有意伤害过你……”

    她打断了他的话：“我承认你过去一直对我很好，可是，你现在却讨厌我了。亲爱的，我没说错吧，我猜到你的心里去了。但是，我不允许，你明白吗?我可以坦白地告诉你，除了你和我丈夫之外，我不想让别的男人再碰我，所以你也别想甩开我。这并不是我贱，我喜欢你，离不开你，这种奇怪的感情连我自己都没有办法控制。”

    “艳芬，我不会像你想的那样。”许东昧心地插了一句话，却又被对方打断了㊣(7)。

    “我从来不相信诺言，我要的是实际，我希望你能够在我需要你的任何时候乖乖地抱我上床，别无所求。否则，我只好忍心破坏我所得不到的东西，亲爱的，你可别介意，我绝不是在恐吓你。”

    “好吧。”许东只能无可奈何。

    或许是电话传音效果不够理想，李艳芬竟根本没注意到对方的情绪，只顾兴冲冲地说：“亲爱的，我太爱你了!我即刻给你一个实现允诺的机会：我现在在你们店东边不远的那家诊疗所里等你，你快来吧。我们一起到你家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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