媒体判决的死刑（2）

    在纽约警署的审讯室里，办案人员对赫普曼进行轮番轰炸，他们常常不允许他睡觉，甚至不给他食物和水。有一次，他被连续审讯12个小时，还有一次达30多个小时。当他的证词不能授警方以把柄时，警察们便开始揍他。他们还强迫赫普曼几小时不停地写，然后把赫普曼的书写样品送到笔迹鉴定专家手里。一开始专家说，他无法确定这是否和赎金索取信出于同一手笔，于是又要了一些样品。后来专家认为赎金索取信不是赫普曼写的，但是警方并没有罢休，而是又送来了更多的赫普曼的笔迹样品。

    而且一些重要的证据也显示赫普曼不是凶手，虽然事隔两年半，许多记忆都已经开始模糊了，但赫普曼非常肯定地说，有三个日子他记得很清楚。一是1932年3月1日，星期二，即小林勃被绑架的那天，他在曼哈顿的梦佳丝蒂公寓从早晨7点一直干到下午5点，下班后坐地铁到布郎克斯，再开车去安娜工作的面包房。后来警方从梦佳丝蒂公寓查到了赫普曼那天的工作时间卡，证明他讲的是实话。

    另一个日子是1932年4月2日，星期六，那天晚上是绑匪获得赎金的日子。赫普曼说，他记得那一天是因为那是他在梦佳丝蒂公寓工作的最后一天，而且他和他的朋友汉斯·克罗宾总是在每月的第一个周六聚在一起演奏乐器。那天晚上汉斯和往常一样在赫普曼家玩到半夜，这些证据经过调查以后都确定了其真实性。

    警方继续在赫普曼的住处搜查。一名警探注意到车库墙上有一块木板似乎与整体格局不太协调，“也讲不出为什么，就是觉得不对劲。”这位警探后来说。木板被撬开了，里面藏了两个小包，一个包里是100张10美元的赎金金圆券，另一个包里有83张。

    这个新发现使办案人员兴奋不已。他们掀翻了整个车库，又找到一个盒子，里面装有12个小包，共计11930美元，全部都是赎金金圆券！加上后来再找到的840美元，一共是1.46万美元，占全部赎金的将近三成。这下，警察终于找到“确凿证据”了。

    这时候，公众要求破案的呼声越来越高，警察也“加速”了破案的速度。他们找到了很多对赫普曼不利的“证据”，包括他说话的声音。警察甚至在赫普曼家里发现一块木板，最后“证明”是从受害人家里拿到的。如此荒唐的事情都被拿来作为证据。

    他们还找到了一位目击证人，实际上这位目击证人的视力有严重问题，人品也不是很好，多年后有报道说，证人试图向警方要钱，因为办案人员曾许诺给他300美元让他按照他们所吩咐的话出庭作证，但后来只给了他30美元。

    有了这两个证据和证人，新泽西州警署成功地把罪犯赫普曼引渡到了自己的领地。办案人员开始“走访”那些可能为赫普曼出庭作证的证人，多半是赫普曼的邻居和熟人。结果是，除了赫普曼夫人安娜和少数几位挚友，差不多所有其他的人都改变了证词或拒绝出庭。多年后，这些人声称他们曾遭到警方公开的恫吓、威胁和连续不断的骚扰。

    更离谱的是，新泽西州检察长办公室发出传票，要求被告方律师将本案有关证据送去验证，结果对赫普曼有利的一些证据全都不翼而飞。

    1935年1月2日，轰动一时，盛况空前的“世纪审判”在霍普威尔所属的亨特登地区首府佛明顿开庭。那天下着大雪，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城镇里一下子涌进了2000多辆车和6万多人，到处是兴奋的记者和愤怒的人群。

    审判过程在观众的眼里，公诉方和被告方就像舞台上的正面人物和反面人物。前者的发言经常博得众人的喝彩，而后者却灰溜溜的，不管说什么都引起大家的反感，没有人怀疑赫普曼是被冤枉的。

    傍晚时分，法庭四周聚集了7000多等候着听最终裁决的人们，他们不停地高叫：“杀死赫普曼！杀死那个德国佬！杀死赫普曼！”晚上10点27分，法庭的钟声终于敲响了。

    “有罪！”陪审长照着手里的纸条缓慢而清晰地念到，“我们裁决被告布鲁诺·理查德·赫普曼，被控一级杀人罪成立。”

    这时，有人激动地爬上窗台，打开窗户冲着外面大喊：“有罪——死刑！有罪——死刑！”顿时，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四起。

    尽管赫普曼太太和他的律师进行了长达一年的申诉工作，但是在媒体和舆论的压力下，他们的力量显得过于渺小，正如新泽西州州长霍夫曼说：“报纸审判和裁决了赫普曼”。1936年4月3日晚8点47分，布鲁诺·理查德·赫普曼在电椅上被处以死刑。

    赫普曼被送上电椅处死之后，人们不断地获悉有关本案的新发现，比如有的证人是被花钱买来的；有的证人则遭到了威胁恐吓；有的证据是人为安置的，而原始的物证却无端消失。

    2000年2月，由来自联邦经济情报局和美国陆军部的笔迹及文件鉴定专家们组成的联合小组正式确认，布鲁诺·赫普曼不是那些赎金索取信的作者。但总的来讲，真正对案情有价值有突破的线索却一直没有出现。

    不管事实的真相到底如何，正如美国著名律师、法学教授亚伦·德肖威兹所说：“在今天，已经没有多少人否认对赫普曼的审判是不公正的——无论是用现在的标准，还是用30年代的标准。”

    也许我们永远都不可能知道事情的真相，也许这是历史留下的一个永远的谜。但不管怎样，林勃·赫普曼案已经作为一桩冤案载入了某些美国历史书册。媒体和群众舆论的力量是强大的，但如何引导这一力量，是美国，也是全世界司法界和政府应该思考的问题。</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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