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和解与对抗（6）

    其一，陛下居代国时，太后曾患病三年，您睡觉都不脱衣服，非您亲口所尝过的汤药不准进奉太后。平民曾参都做不到，您作为君主却能践行，您比他可孝顺多了。

    其二，灭了吕家，朝中大臣独断专行，您却敢来祸福难料的京城，就算古代的勇士也没法和您比呀。

    其三，您在代国驻京办事处五次辞让天子位。古代的许由才辞让了一次，您比许由多四次啊。

    三项最新纪录要说明刘恒孝、勇、谦的品质。也没什么错，就是说得有些过火。关于孝，《史记》与《汉书》的记载有所不同。按照《史记》的说法应该是三年不合眼，不脱衣，这明显有悖常识。《汉书》的记载就好多了，虽说三年不脱衣服睡觉可能夸张，但不悖常识；关于勇，不要忘了是刘恒的舅舅打前阵，证实没有问题才西进的；关于谦，辞让几次都是礼仪性的，要考虑当时的具体情景，这并不能证明刘恒不想当皇帝，否则他没必要来长安。

    这些可以说是刘恒的优点，但优点就能掩盖恶名吗？恶名就是恶名，否则直接叫美名算了。这三条只是宽刘恒的心，其实根本不能掩盖恶名。所以，袁盎不忘补充一句，陛下本意想把刘长下放基层改造一阵，没想到护卫的官吏失职导致他的死亡。

    心宽了，但如何解决问题呢，史书记载出现了偏差。

    《史记·袁盎晁错列传》记载的是：

    刘恒问：“将奈何？”

    袁盎答：“淮南王有三子，唯在陛下耳。”

    于是刘恒便把淮南王的三个儿子都封为王。袁盎也因此在朝廷名声大振。

    《史记·淮南衡山列传》记载的是：

    刘恒问：“为之奈何？”

    袁盎答：“独斩丞相、御史以谢天下乃可。”

    于是刘恒令丞相、御史拘捕拷问各县押送刘长而不予开封进食者，一律弃市问斩。然后以列侯的礼仪安葬了刘长，并安置三十户人家守冢祭祀。

    可我们发现，刘恒分封淮南王三个儿子为王是十年后的事情，这让我们不能够确信《史记·袁盎晁错列传》的记载。《汉书》与《史记·淮南衡山列传》相同，而且司马光在《资治通鉴》里也是选择了《史记·淮南衡山列传》的记载。

    很纳闷，此事与丞相、御史有什么关系，一定要杀死人家，不如直接连刘恒一起杀了多干净利索。此事足以看出袁盎内心阴冷的一面，要不是刘恒还算清醒，帝国的丞相、御史脑袋也搬家了。但一些官员却成了冤死鬼替死鬼，他们要为刘恒作的恶埋单。

    这次杀高官虽没有成功，不过很快袁盎就为汉帝国开创一项新记录，协助刘启杀死了在任的高级官吏御史大夫。晁错与袁盎谁也瞧不起谁，“晁错所居坐，盎去；盎坐，错亦去：两人未尝同堂语”。（《史记·袁盎晁错列传》）天生的一对大冤家。刘启继位后，晁错当上了御史大夫，派人调查核实袁盎就任吴相期间受贿之事，依法论罪。刘启下诏赦免袁盎，让他回家做个平民。无史料记载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就是互相看不起，都觉得自己酷毙了。晁错处理袁盎也是职责所在，况且也没有剥夺他生命的恶意，只是让他离开官场做个普通国民。

    七国起兵的消息传到京城后，晁错和属下商议，既然袁盎曾经受贿，那么他肯定要为刘濞的一些事情遮掩。袁盎向中央汇报说刘濞不会反叛，可现在却反叛了，应当请示皇上治他的罪，也好了解一下吴国反叛的大致内幕。晁错想了解情况直接叫来袁盎问问就是，没必要治他的罪，但如果一定要治他的罪也可以，作为中央派往吴国的丞相这属于严重失职。

    刘濞有反叛的念头都被大家喊了十几年，袁盎当然知道。被任命为吴国丞相后，工作更要细致，以为中央提供真实情况。不过临行之前，袁盎的哥哥特意叮嘱他，刘濞蛮横不是一天两天了，吴国盛产奸诈之人，兄弟你到那里，千万别揭发惩治他们。否则他们不是控告你，就是刺杀你。南方气候潮湿，你每天多喝点小酒，别管他们那些烂事，顺便劝劝刘濞别谋反就行了。唯有如此，兄弟你才能侥幸脱难。袁盎按照哥哥的叮嘱行事，刘濞也很高兴，对袁盎相当不错，否则怎么会贿赂他。看来袁盎工作上的确存在失职。

    晁错下属认为在吴王已经反叛的情况下治袁盎的罪没有实际意义。晁错觉得有理，也就变得犹豫不决了。显然晁错的根本目的不是为了报什么私仇，否则他也无需犹豫。但晁错的保密措施没做好，有人将此消息告知袁盎。袁盎害怕极了，当夜去见哥儿们窦婴，告诉他刘濞反叛的原因，希望能面见皇帝说明原委。袁盎的机灵就在此，既然知道原委为何早不向有关部门反映呢。

    七国举事的檄文传开后，中央就开始备战。将领的任命与军队的部署安排完毕，窦婴被任命为大将军，这是精心选择的结果，当然也经历了不少波折。不管怎么说，作为大将军和皇帝见面是容易事，借机也向刘启夸夸袁盎，不能总让哥儿们失业吧，顺势转达一下袁盎的意愿。刘启同意接见袁盎。

    当时，刘启正和晁错探讨后勤的补给与军队的调度。刘启就问袁盎，你当过吴相，了解田禄伯吗？对吴楚反叛，你怎么看？袁盎回答道，没什么好担心的，击败他们就跟玩似的。袁盎深知刘启怕失败，所以先表态中央肯定会胜利。刘启也不是傻子，便反问袁盎，刘濞铸造钱币，煮海水制盐，引诱天下豪杰，挺大岁数才起兵，如没有周全之计，岂能反叛？</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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