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良知与正义苍生与鬼神（2）

    张苍与公孙臣斗法

    苍生也罢，鬼神也罢，都是贾谊所关注的。苍生与鬼神是否矛盾？于普通民众而言，敬畏鬼神是他们生活的一部分，就是皇室成员也不敢怠慢鬼神。人们搞祭祀活动是对鬼神的敬畏，并希望活着的人得到他们赐福。在刘恒的一生中，对鬼神的态度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淡漠。

    分析秦帝国早亡的原因一直是汉帝国深入研究的课题，长时间的研究和宣传把秦帝国弄得一无是处。汉帝国的开创者们并不承认秦帝国存在的合法性，采用“五德终始说”直接继承周，把水德作为统治的合法性标志。

    贾谊虽不赞同秦帝国暴力治国，但他还是主张“礼”、“法”是治国不可或缺的。统治者本身无需独揽朝纲，而要以道德制约的法律治国，实行君臣共同治理国家。秦帝国存在的时间虽然短暂，但它建立了完善的政治体制、经济制度、法律法规、文化制度，这些都值得后人学习，万不可因其被推翻就无视它在历史上的存在。

    贾谊据此提出汉帝国建国已经二十多年，天下太平，应按照五德终始理论建立自己的一套体系，改正历法、变易服色、订立制度、决定官名、振兴礼乐，以示与秦帝国进行区分，为此他草拟了相关仪法，如崇尚黄色，创设官名等。贾谊提出的建议并没有得到朝中要员的认可，也没有得到刘恒的同意，据说是因为刘恒过于谦虚造成的。

    事实上，五德终始理论主要涉及执政的合法性，它更多显示在政治层面。本来不应把它写到鬼神里面，但在没有天赋人权概念时，人们相信君主权力来源于超自然的东西，也就是神灵。这就不可避免地要把祭祀等问题都置入鬼神系列。

    公元前168年，即汉文帝前元十二年，贾谊逝世。在他去世后的第二年，刘恒对鬼神的认识有了不小的变化。当时，秦帝国流传下的“秘祝”活动在汉帝国依然流行，它要传达的意思是，如果国家出现政治危机或者天灾，采用神秘的咒语可以把罪过从皇帝身上转移到别人身上。不管此举能否能起到预期效果，但推卸转移责任的做法无疑缺少正当性。

    既然上天赐福给君主，同样上天降临灾难君主也理当承担。刘恒认识到这项活动有悖于他的治国理念，便下令取消。他认为十三年来，国家安定，疾疫不兴，连年丰收都有赖于神灵护佑，“皆上帝诸神之赐也”（《史记·封禅书》）。于是便增加祭祀的级别与数量以示对神的敬意。如果这样的幸福时代的确存在，显然与刘恒的治国政绩分不开，但刘恒却没有贪功，而认为一切的获得都是神灵庇佑。

    皇帝对鬼神的敬畏点燃了鲁人公孙臣的热情，他积极上书论述汉帝国既然灭了秦帝国，理应行土德，颜色尚黄，并推断受到土德感应将有黄龙出现。丞相张苍对公孙臣的上书根本不屑，直接否决。帝国的水德也不是凭空捏造的，黄河冲决堤岸就是明证，可这似乎太牵强了。不过了解张苍的履历，也就明白他何以坚决反对公孙臣。

    张苍是个知识分子，此人博览群书，多才多艺，尤其擅长音律、历法。这与他的工作不无关系。其在秦帝国就当过御史，掌管皇宫之内的各种书籍档案。后来犯罪了跑回家中。秦帝国素来以严刑峻法著称，可是犯罪嫌疑人竟能跑掉，或许张苍过于幸运吧。可是我们发现在秦帝国犯罪逃亡的人还真不少，其中就有汉帝国的开国功臣。在前一朝代是犯罪嫌疑人，在后一朝代是王公贵族，多少有些耐人寻味。逃亡家里的张苍追随刘邦闹革命，可竟然又犯法了，而且是死罪。在脱下衣服即将被斩之际，恰好被王陵看到，见他身材高大，又白又胖，觉得此人必有过人之处。王陵便向刘邦求情救了张苍。汉帝国建立后，张苍辅助丞相萧何从事长时间的财务、审计工作。

    自张苍担任计相开始，就致力于规范音律、历法、度量衡。由于刘邦在十月入关，故把秦以十月为一年初始的《颛顼历》沿袭下去。他根据五德终始理论，认为汉应取代周而行水德。服饰颜色外黑内红，之所以如此，有人认为是因十月百草外黑内红。多才多艺的张苍还可以演奏律管，调谐乐调，进而制定律令。他制定出各种器物的度量标准以作为天下百工的规范。到了文帝时期，他担任丞相一职终于把这一切都完成。有汉一代研究音律历法的学者都师承张苍。张苍对算学也很有研究，就是他增订删补了《九章算术》。

    如此才气过人，外加为相十几年，他根本听不进公孙臣的建议。可公孙臣所说的黄龙竟然出现了，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史书上也没记载黄龙长什么模样，但无疑给张苍不小的打击。刘恒把公孙臣招为博士，让他负责草拟顺应土德的历法制度。张苍很知趣地以生病为由不去上班。就在老丞相非常郁闷的时候，他曾推荐的某个官员以权谋私，刘恒据此责备张苍。老丞相明白他的政治生涯该就此结束了。公元前162年（汉文帝后元二年），张苍被免除丞相职务。

    张苍喜欢藏书，即便秦始皇下了焚书令，他也保留了《春秋左氏传》。他对此书非常有研究，贾谊也对此书有研究。所以有的学者也指出贾谊师承张苍，不过贾谊在汉帝国的正朔主张上与张苍截然相反，即便是师承，也谈不上师生关系，没有史料证明两人有过密来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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