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幸运与幸福（6）

    按照风俗，陈平应该下聘礼，置办酒席招待客人，不过这项开支都由富人承担。富人告诫他的孙女，到了人家要好好侍奉陈平，侍奉兄长要像侍奉父亲一样，侍奉嫂嫂要像侍奉母亲一样，千万不能因为陈家贫穷就不守礼节。自从陈平娶了“男人克星”后，资财日益宽裕，交游也越来越广，这为他将来闯天下打下了坚实基础。婚姻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了。

    在周勃与陈平的第一次较量中，周勃失败了。以后的日子里，两人也有多次合作。周勃的崛起主要凭借攻城野战。他早些时候靠编蚕箔维持生计，时常还会在治丧哀乐队伍中演奏，再后来成为能拉强弓的士兵。从简单的履历来看，周勃应该没读过书。但他却从一个普通的劳动者逐渐成长为重要的军事将领。他不爱言谈、不喜文辞，每次召见知识分子都不屑地面向东坐着，不耐烦地要求他们：“赶快对我说吧！”刘邦看中他质朴刚强，老实忠厚，认为他是可以嘱托大事的人。

    刘恒对他也十分敬重，退朝时都会亲自送周勃。但刘恒身边的人（袁盎）认为有失君王威严，至于周勃也没必要翘尾巴，他只是完成了本职工作。刘恒本来无此想法，但听人家这么一说，觉得也有道理，以后对周勃就没那么大的敬意了。周勃被问的两个问题出笼大概与此有着微妙的关联。在的体制中，不管谁当君主，臣下的都要尽力避开功高盖主，而周勃就有这样的嫌疑，那只好辞职吧，刘恒也很快同意了。

    陈平完全主宰丞相一职，左右丞相合一。难道是陈平以退为进的计谋？当然我们不好揣测。不过，陈平不会想到这次执掌丞相大权的时间如此短暂。一年之后（公元前178年），陈平逝世，没有任何关于他病因的记载。

    回顾陈平的一生，发现他处世游刃有余，就连张良也逊他一筹。陈平的治学方向为黄老之学，所以他曾经说过，经常使用诡秘的计谋为道家所禁忌，他后代的爵位如果被废黜也就终止了，原因是自己积攒了太多的祸因。祸因在于陈平出了过多的阴谋诡计，而这些阴谋诡计脱离道德底线与社会准则，不管在当时还是后世都为人所不齿。

    有祸因自然有恶果，显然陈平说出这番话时，祸因已经种下。他相信头上自有公正的仲裁者，用我们最为明了的话讲，缺德的事情做多了就会断子绝孙。但他还是比张良幸运，张良只传了一代，而他传了两代。

    既然陈平明明知道有禁忌，为何还要以身试道呢，这的确令我们反思。现实世界里，人们明明知道做一些事情是不道德的，却偏偏去做，只不过找些理由，为的是安慰一下不安的心灵。既然作了恶，就应该受到惩罚，否则善良的人们都会寒心，于是在我们的道德之上还有“大道”，在我们的人世之外还有“上帝”。那些作恶的人即便在人世没有受到报应，但终究不能逃脱“道”的法则与“上帝”的审判。

    陈平走了，看来只好让周勃再次担任丞相一职，不过周勃也只干了一年。帝国制定新政策要求列侯返回封地，总窝在首都既无法行使管理封地的职责，还因给养而产生巨大浪费。但新政实施的效果并不理想，大家已经习惯了目前的生活。这时刘恒想到了周勃，如果丞相都回封地了，其他人就没理由推辞了。周勃乖乖地回到封地绛县（山西侯马市东北），丞相由太尉灌婴接替，太尉一职罢黜，其职能并入丞相。与陈平、周勃相比，灌婴一直很低调，似乎人们并不在意他的存在。

    汉初呈现的“布衣将相”现象，在实践中应验了“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这句伟大口号。但不妨碍布衣将相的子孙再搞世袭。灌婴本是个贩卖丝缯的小商人，大概觉得做小本买卖没意思，便随刘大哥闹革命。其功绩如同大多数功臣一样，都是靠打仗换来的。当今皇帝刘恒对他还是有点感激之情，要知道刘吕对决之际，灌婴的作用非常关键，他最终选择了按兵不动，与诸侯达成协议，避免一场内战，也使刘家天下得以较顺利地交接。

    关于灌婴本人性格的描述不见历史的直接记载，但从一些事件上还是能大致了解。比如，他明明知道刘吕对决时，齐国发兵是合理的，但从法律上讲齐国是擅自发兵，没有中央的命令显然违法。但问题在于，此时中央的合法性首先就遭到质疑，否则你灌婴按兵不动岂不违法。可灌婴的职位高嘛，所谓“官高一级压死人”。

    灌婴责问魏勃为何教唆齐王反叛。魏勃忙解释说，家里失火，岂有先通知家长再去救火的。魏勃所说的家长如果指吕氏中央，那么等于告诉人家齐国要反叛中央；如果他要表达国家危难举兵救之，来不及等待中央诏书，那么这个中央又是哪个中央呢？魏勃把自己都搞糊涂了，说完后退立一旁，两腿发抖。

    灌婴瞅了他一会儿，便笑着说，都说魏勃很勇敢，看来不过是平庸之辈，没啥能耐！便免了魏勃的职务，但没有治他的罪。真不明白，灌婴不觉得问魏勃这样的问题很幼稚吗？如果说勇敢，你灌婴何不把陈平、周勃叫过来，问问他们凭什么背叛中央，挟持大臣，骗取符节，弑君杀相？再给灌婴一个胆，他也不敢；如果说治罪，灌婴背叛中央，罪小乎？历史成了胜利者的赞歌，如果吕家在这场决战中胜出，灌婴还牛个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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