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幸运与幸福（3）

    这样，刘恒的儿子刘启便成了美德的化身——“纯厚慈仁”（《史记·孝文本纪》），他又是长子，当为最佳人选。此时刘启只有九岁。刘恒不再与官员们辩论，虽然他明白自己上台也不符成宪，但道德终究让步于政治，现实终究战胜历史，利益完胜成宪。为了展现皇帝的道德水准和亲民之风，在立太子之际，昭告全国赐应当继承父业之人一级爵位。

    确立皇后，以稳政局

    按照“母以子贵”的原则，太子刘启的母亲窦氏则为皇后。之所以急于确立太子与皇后，就是吸取以前的教训，避免以后出现乱局。然而窦皇后却非一般人，其在汉代历史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这不得不让我们去考察一下她的人生经历。通过考察，我们会发现个体在茫茫天地面前显得如此孤独与无奈。

    窦皇后名漪，赵国清河郡人（治所清阳，今河北清河东南）。吕雉执政期间，窦漪由务农的良家子选入宫中服侍吕雉。后来她与其他宫女被打包赠予诸侯王，每个诸侯王将获得五个名额。窦漪家在清河，为了离家近些，她请求主管遣送的宦官把她的名字填写到花名册中赵国一栏。大概她的话不够力度，或者是必要的工作没有做好，宦官很容易就忘记了，把窦漪写到了代国一栏。即将踏上远行路，窦漪痛哭流涕埋怨宦官，强制她走，她才肯动身。

    似乎人生本来就富有戏剧性，代王刘恒偏偏只宠爱窦漪。她也不含糊，为刘恒生下一女二男。虽然她在后宫佳丽排行榜上并不靠前，但生育刘家儿女毕竟增强了竞争资本。窦漪很幸运，起码对她个人而言的确如此。她竟然毫无悬念地成了帝国皇后。倒不是因为王后在竞争中失败，也不是王后没有为刘恒生下儿子。而是因为王后在代国时就故去了，她所生的四个儿子在刘恒当皇帝后不久全部夭折。生与死，贵与贱瞬间转换，人生如此无奈，怎不叫人感慨万端。

    窦漪的幸运带着太多人生悲剧，此种幸运只能让我们感到更大的悲哀。某种意义来说，它是建立在他人的痛苦之上，但窦漪并没作恶。幸运来得突然，人生富有太多的戏剧性。窦漪是否感叹人生的无常不见历史记载，但历史记载了她的一件感人事情。这件事让我们可以从不同的角度去理解幸运与幸福。

    窦漪的家境不是很好，父母早亡。据说她父亲死得也极为离奇，为了躲避战乱隐身渔钓，不幸坠入山泉。其母可能在她入宫前就去世了。窦漪入宫后，她的弟弟失踪了，失踪时四五岁。排除外部因素，可以想象家庭对孩子的照顾存在失职，那么窦漪的哥哥窦长君则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窦漪的弟弟窦广国，字少君，后来发现他是被人贩子拐卖了，可见当时的社会并非想象的那么和谐。少君被转卖十几家，随着倒手次数的增加，他也在多次更换主人的情况下渐渐长大。他从事的职业极有可能是挖煤。一天晚上，一百多人躺在井下休息，不料井崩塌，唯有少君幸运脱险。可以说这是侥幸，但其幸运的成分更大，毕竟生命只有一次。

    幸运的降临意味着冥冥之中少君的人生轨迹会发生逆转。他便跑去算了一卦，卦象不错，说他以后将被封侯。这是大事，要被封侯就必须去首都，只有那里离皇帝最近。主人也感到这小子不寻常，故此带着少君举家前往长安。

    到长安后不久，新皇帝即位了，听说新立的皇后姓窦，家乡在观津（属清河郡，故治在河北武邑东南）。这勾起他对以往的记忆。他还记得家乡的县名和自家姓氏。按照常理，少君年龄也不小了，既然知道故乡所在，为何不回家认亲。当然有种可能是作为仆人受制于主人，他逃跑的可能性不大。

    少君记得曾和姐姐一起采桑时从树上掉下来。他上书陈述自己小时候的事情。窦漪早就以为弟弟不在人世了，闻听有人上书自称其弟，便把情况跟刘恒讲了讲。刘恒召见少君，一问一答，果然是皇后失踪多年的弟弟。此时，姐弟应该开始相认了，奇怪的是这一幕并没有马上展开。难道是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抑或是多年前的往事让姐弟陷入了沉思中？抑或是此时的地位差距让彼此心存障碍？很多种可能，此时需要一股外力打破僵局。姐弟之间的感情除了血缘因素外，更需彼此情感的融入。

    窦皇后希望弟弟说出最打动人心的往事，而可以打动人心的往事无不带着酸楚。于是，少君就讲与姐姐驿站离别的一幕，姐姐“丐沐沐我，请食饭我，乃去。”（《史记·外戚世家》）时隔多年，这一幕再次重现于姐弟脑海之中，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细节的再现让我们看到窦皇后对弟弟的深厚亲情。

    这里没有什么宏大场面，一切都是普通底层人所熟知的，但却是最为真实的，它刺到每个人最柔软的心房，打动每个人的心灵。听罢，姐姐拉住弟弟痛哭起来，涕泪纵横。场面多少让我们有些感慨，无论一个人地位如何，都可能有不堪回首的往事，而恰恰这样的悲剧在帝国并非孤立。如果幸福是个可以抓住的东西，那么他二人此时应该最幸福了。

    不知道薄太后了解到儿媳的传奇经历后，有何感想。不过对窦家的封赏她是做了，尤其对窦皇后早逝的双亲也给予了追封。儿媳的经历固然传奇，但婆婆的经历似乎也不逊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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