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大风起兮（5）

    每每在宫廷宴会上，战友们借着酒精的麻醉耍疯狂，又喊又闹，拔剑就是胡砍，严重破坏公共建筑。老刘真着急呀，以前哥们这样还可以，现在可怎么办呢？关键时刻有人看出苗头了，他就是秦帝国的博士叔孙通先生。喜欢扣帽子的必然叫他投机分子，考察叔孙通的革命之路不免让我们惊讶于他成熟的政治思想。

    当年，秦帝国正陷危局，胡亥让大家发表意见谈谈对时局的看法。叔孙通为了迎合胡亥而违心说谎，他对胡亥讲外面的吵吵闹闹只是一些不成气候的盗贼。胡亥听后很高兴，还特意嘉奖他，把他从人才储备库的待岗人员正式任命为帝国博士。叔孙通睁眼说瞎话，溜须拍马为朋友们所不齿，因为这有悖于儒家知识分子的精神。

    在叔孙通看来，眼前这个大糊涂蛋兼冷血杀手的胡亥只能听假话，但不等于说可以哄骗胡亥到永远。叔孙通必须为自己的脑袋找个安全合适的地方，于是这位皇家顾问官投身到红红火火的革命中。走马灯一般，他投奔项梁，然后侍奉楚怀王，当怀王被打发到南方，他又跟随项羽，当刘邦的联军攻下彭城，他又投降了刘邦。在纷扰的乱世，叔孙通和韩信、陈平一样都在选择。

    当他最终选择刘邦时，刘邦听说他是儒家知识分子非常反感。但看到叔孙通把一身行头改为楚地的短打扮后，刘邦又非常高兴。一批追随叔孙通的人不满意他总是向刘邦推荐类似流氓无赖之人。叔孙通却回答，目前刘邦进行的是暴力革命，是夺取天下，靠的是“一不怕死，二不怕苦”的精神，还需要有强壮的体力。而这些恰恰不是知识分子的长项，他告诉追随者不要着急，作为领军人物他不会忘记他们的。

    事情的进展证明了叔孙通处世哲学的正确。眼下老刘俨然是“老革命遇到了新问题”。叔孙通抓住最佳时机，表明儒家知识分子虽然打仗不行，但要守住江山还要靠他们的，有必要制定一套皇家礼仪规范。刘邦不担心别的，只是担心繁琐。叔孙通当即表示这都不是问题，礼仪规范自古并非一成不变。他将结合秦帝国的礼仪制度并参考以往制度制定出有汉帝国特色的礼仪制度。

    眼下没有其他更好的办法，刘邦只好让叔孙通全权负责此事。叔孙通回到儒家的发祥地鲁地，考察选拔那里的知识分子。备受煎熬的知识分子欢腾雀跃，对他们而言，一生所学就是要卖与帝王之家。

    有两位兄弟并不以为然，他们坚信礼的建设与完善需要一定时间。当下帝国刚刚建立，一切都破落不堪，本不该考虑这个问题。对叔孙通的人品两位更是给予了不留情面的批评——不忠于主人，前后换了一串人，对每个主人都以溜须拍马为能事。哥俩警告叔孙通赶快从他们的视野中消失，不要污染他们的人格。

    实际上两者对礼仪制定态度的不同，恰恰表明当时知识分子分为两个派别，叔孙通一派就是官僚知识分子，这在中国历史上一直占主导地位，他们依附在政治权威下；以哥俩为首的则是学术知识分子或者叫民间知识分子，不愿意卷入政治层面。对于礼仪的制定，学术知识分子主要关心它的实质内涵，而不是表面文章，这点明显受孔子家传；官僚知识分子则更注重它的时效性与表面性，只要达到皇帝满意就完事。对两位另类同行，叔孙通不忘讽刺一下：真是呆木头知识分子，不知变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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