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流氓称帝（10）

    对韩信以感情用事，蒯彻并不认可。如果说交情，你韩信与刘邦的关系能和张耳与陈馀的关系相比吗？张耳与陈馀最后不也弄个你死我活的下场嘛；如果谈忠诚，应该知道文种、范蠡与越王勾践的故事吧，最终不过是功臣末路断头颅；说到功劳，你韩信的功劳的确无人能比，而恰恰因为功高盖主才引起刘邦的恐慌。

    从道德层面来讲，韩信的决断没有问题。可是帝国建立后，大家的身份都发生了变化。韩信也不是当年吊儿郎当的少年了，他面对的也不是什么布衣之交。尽管人与人的交往没啥太大变化，但底下却是政治资源的重新分配与利益的重新考量。韩信看不到这个层次，他用最朴实最现实的层面去解决重大的政治问题，岂不谬哉！

    刘邦当然明白用这种上不了台面的理由杀掉韩信将会让很多人寒心。想到自己用下三滥的方式两次窃取韩信的军权，再想想这次做得也实在不好意思。这只是善良的人们替他不好意思，想刘邦流氓成性，大概也不会有什么不好意思。

    对前两次刘邦采取的创新手法，韩信除了惊讶外倒是没什么不满，毕竟刘邦还依然重用他。韩信一路走来，不就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抱负嘛。想做个大将军，大功之下被封为王，这也是他在“韩刘会”上的基本主张。可他打下齐国后，刘邦仍没有给他一个封号，不得已韩信自己争取，理由是齐国人反复无常，需要有个代理国王才能镇住。惹得身在险地的刘邦大怒，天天希望你来援助我，你不来还要让我封你为王。不知道是张良蹬了他一脚还是陈平踹了他一脚，或者是两人都踹了他一脚，提醒老刘自己都难保，能管住韩信吗？老刘何等的机灵，马上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大丈夫当王就当真的，搞什么代理的？

    事情似乎就这样结束了，可在非常时期达成的协议并非情愿。刘邦约集各路人马一举围歼项羽，韩信与彭越却按兵不动，逼迫刘邦兑现承诺。得到兑现后，韩信才出兵。韩信以为靠这种方式得到的权力就会永久。他错了！当年他在“韩刘会”上大赞刘邦强于项羽的重要一条便是肯裂土封王，但从他被封齐王一事看来，他的判断有误。

    不管韩信有罪与否，反正他被闲置了，当个淮阴侯就是了。想想自己在帝国建立之初被封为楚王是何等的荣耀，转眼之间身份就发生了逆转。人生之际遇不亦如此乎？多少繁华都随风而去，多少青春年少付之东流。感叹之外还是感叹。

    韩信回到故乡淮阴（江苏淮阴市西南）找到了漂母（洗衣服的老妇人），重赏漂母，以感谢她当年赐饭之恩。对亭长不能持续供他饭吃而不满，认为亭长道德水准低，好事没有做到底；提拔使其受胯下之辱的屠户为中尉（掌首府治安）。用他的话说，这位是个壮士，当年侮辱我，难道我不能杀了他吗？杀了没道理，所以忍到今天。

    韩信身上的确保留着做人的原则与个性。他能够忍受胯下之辱，足以说明他的抱负之大。即便做了淮阴侯，依然对一些人不屑一顾，他耻于与周勃、灌婴等人为伍。

    他去樊哙府上拜访，樊哙跪礼相迎且自称臣道：“大王乃肯临臣！”（《史记·淮阴侯列传》）而韩信出了门却笑说，我这辈子竟沦落到与樊哙之辈为伍。不可否认你韩信王位被撤心里不爽，但你瞧不起樊哙没道理呀。樊哙出身不好，也就是个杀狗的屠夫，你韩信出身又比人家好多少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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