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汉（32）

    不料栗姬为人，不但草包，而且忌妒。原来，汉景帝住在皇宫中，不能随便出门，皇帝也有皇帝的苦处就是了。而馆陶公主刘嫖，因为已经嫁出宫了，所以十分自由，这一来，为汉景帝选后官美人的任务，就自然地落在亲姐姐馆陶公主肩上，汉景帝后宫诸美人全是馆陶公主帮他选来的，这些由馆陶公主选进宫的美人都比栗姬得宠。所以栗姬心里恨透了馆陶公主。馆陶公主一为女儿提亲，栗姬马上就给她碰了钉子。

    馆陶公主不得已而求其次，便想把女儿陈阿娇许给汉景帝的另一宠姬王夫人的儿子刘彻。刘彻是汉景帝的第九子。传说刘彻还是几岁的小孩子的时候，馆陶公主就把刘彻抱了坐在自己膝头上，问他：“乖孩子，你想讨老婆吧？”刘彻说：“想讨老婆。”于是馆陶公主指着左右宫女百把人，问刘彻要不要，刘彻都说不要，最后，馆陶公主指着自己女儿陈阿娇问刘彻：“阿娇好不好？”刘彻说：“好！如果把阿娇给我做老婆，我要砌一座金屋把她藏进去。”所以后来，“金屋藏娇”四个字，就成为一个很有名的典故。这个传说不见于正史，而是见于后人撰写的《汉武故事》，是否可靠，不得而知。但是正史上却记载了：馆陶公主向王夫人提亲，要将女儿陈阿娇嫁给刘彻，王夫人一口答应了。

    一个答应娶她女儿，一个不肯娶她女儿，于是，馆陶长公主的倾向性就明朗化了。她以汉景帝亲姐姐的身份，经常在汉景帝面前说栗姬的坏话：“栗姬和皇上的其他宠姬在一起的时候，常常要她的侍者对着这些爱姬的背脊祝诅、吐唾沫，这是用邪门歪道来咒诅皇上的宠姬。”这条罪名看起来不算很严重，但是汉家朝廷有吕后刑戚夫人为人彘、杀戮汉高祖诸子的历史教训，汉景帝自必须考虑自己百年以后这些宠姬和诸子的下场。所以，有一次，汉景帝生病时，对栗姬说：“我百年以后，你要好好照顾其他宠姬里的儿子。”这分明就是说，因为栗姬的儿子将来要当皇帝，栗姬就是皇太后，要把自己的所有儿子都托付给她。这本来对栗姬而言是大喜之事，谁知道栗姬的确草包，竟然因此而发怒，不肯答应照顾景帝诸子，还对景帝说了一些难听的话，估计总是对他宠幸的其他妃子表示不满之言。这一来，汉景帝不但恼火，而且，确实也真的担心身后其他儿子和宠妃的安全问题。于是，他开始犹豫刘荣能否适宜于当太子了。

    偏偏，皇子刘彻的妈妈王夫人，又是个十分有心计的人。早在汉景帝刘启当太子的时候，她怀了孕，就告诉太子，梦见太阳落到自己怀里。当时的太子刘启说：“这是小孩将来大贵的征兆。”其实，有没有真的梦见太阳，只有她自己晓得。但是，当汉景帝对太子刘荣的地位产生犹豫时，这个梦就变得有份量了。再加馆陶公主刘嫖又几乎是天天在皇帝面前说刘彻如何聪明等等。这样，汉景帝脑子里的天平就不免越来越向刘彻倾斜。

    王夫人知道汉景帝对栗姬已经恼火，再来了一份火上加油的阴谋，她故意暗中使人催促大臣建议立栗姬为皇后，果然这一着十分灵，有一位大行令（即典客，九卿之一，掌管宇庙礼仪和归降来的少数民族）想是为了讨汉景帝的好，奏事完了之后，建议说：“子以母贵，母以子贵’。如今太子母没有名义，应该立为皇后。”汉景帝一听就火了，说：“这是你应当讲的话吗？”立即杀了大行令，并且废太子刘荣为临江王。此后，栗姬再也见不到汉景帝，终于忧忿而死。

    其后，刘彻立为太子，王夫人立为皇后。

    （取材自《史记·外戚世家》、《史记·孝景本纪》、《汉武故事》）

    69．皇太后的

    汉景帝死后，其太子刘彻即位，是为汉武帝（前140—前87）。汉景帝的王皇后自然地成为王太后。

    我们前面说过，这位王太后是个很有心计的人，她还有一笔，瞒过了丈夫汉景帝和所有皇家一切成员。原来，她在选进当时还是太子的汉景帝刘启宫中时，并不是大闺女，而是有夫之妇。

    王太后原先未进太子宫时，已经结过婚，嫁给一位名叫金王孙的人为妻，生过一个女儿，叫金俗。这时候，王太后的母亲臧儿请人为两个女儿占卜，占卜者说：两女都将大贵。臧儿想，女儿嫁了金王孙这种平民百姓，怎么贵得起来，于是闹着要大女儿和金王孙离婚，金王孙自不肯离，于是臧儿便硬做，把已嫁人的大女儿和一个未嫁人的小女儿一起送入当时还是太子的刘启宫中①，①汉初太子宫不称宫，而称“太子家”。我们为适应一般读者阅读习惯，仍称宫。老婆一入宫，金王孙自然就不敢吭声了。金王孙的妻子入太子宫成为王美人后，自然就把嫁过人并且生有一个女孩的事藏在自己心中，严格保密，这就成了她的个人。

    但是王美人后来一跃成为王皇后，以后再跃成为王太后，入宫之前又有那么一段嫁人、占卜、离异等曲折过程，老百姓对宫闱之事本来就有一种好奇感，何况此事还有特别的传奇性，这段故事就自然地在民间流传。至于皇宫中则原本与民间隔绝，何况从王皇后到王太后，地位特殊，即使上层社会中知道此事的人也必然噤若寒蝉，所以，王太后的这段本可以一直保存到死而不被皇帝一家中的任何人知道。不过新上台的汉武帝身边一个特殊人物，却泄漏了天机。这个人物就是汉武帝的同性恋对象韩嫣。韩嫣原是武将后代，汉武帝为胶东王时，韩嫣曾陪汉武帝读过书，我们前面曾说过，汉家皇帝从刘邦开始，就有同性恋传统，汉武帝即位后，韩嫣就此以皇帝的同性恋对象身份，与汉武帝同卧起。韩嫣因着这层特殊身份，一来出入皇宫自由，宫外的消息灵通，二来敢于和汉武帝随便讲话，所以就把王太后还有个女儿金俗流落民间、住在长陵的消息告诉汉武帝了。年轻的汉武帝正是敢作敢为之时，一听之后，对韩嫣说：“为什么不早些告诉我？”于是派使者去长陵打听，一打听，果有金俗其人，正在家中。使者还报后，汉武帝立即亲自去长陵找金俗。

    皇帝出游，先是有警卫人员清道，然后是骑兵卫队，再后是皇帝的车驾，一路浩浩荡荡，飞驰至长陵小街。汉武帝的车驾，就停在金俗家门口，皇家卫队把她家团团围住，然后，汉武帝派左右群臣进去找金俗。这一家人全吓坏了，金俗吓得躲到床底下去了。左右群臣扶着金俗出门，拜谒汉武帝，汉武帝下车说：“哇呀！大姐，你真躲得深啊！”于是载金俗上自己的车子，一直奔驰到王太后所住的长乐宫，一起拜谒太后。王太后见到多年不见的女儿，为之流泪，金俗亦伏地拜泣。于是，汉武帝奉酒为母亲祝寿，赐大姊金俗钱千万，奴婢三百人，公田百顷，甲第一所。仿长公主例，赐金俗以汤沐邑，封修成君。王太后说：“要皇帝花钱了。”于是召她的三个亲生女儿，平阳公主、南宫公主、隆虑公主都来谒见大姊。一家人团团圆圆，好不热闹。

    修成君有儿子一人，女儿一人。女儿嫁给淮南王刘安的太子为妃，后被离异回家。儿子名为修成子仲，因暴发而骄纵，横于乡里，欺负吏民，百姓很恨他。后来，碰到一位不畏权贵的长陵令义纵，把他抓起来办罪了。

    至于那个最先向汉武帝通报消息的韩嫣，正因为他有能够自由出入宫禁的特殊身份，宫中有的是怨女，不久就因发生了，触怒了王太后，王太后于是赐死韩嫣。汉武帝再三想救免韩嫣，王太后决不让步，韩嫣终于被杀。王太后为什么不感激韩嫣传递消息使她母女团圆这份功劳，非送韩嫣的命不可，这其中内心秘密，只有王太后本人知道了。

    （取材自《史记·外戚世家》、《汉书·外戚传》、《史记·佞幸列传》、《史记·酷吏列传》）

    70．太皇太后和皇帝斗法

    汉文帝的窦皇后，因病眼睛瞎了，但是活得很长久，到汉景帝时为窦太后，到汉武帝时成为当朝皇帝的祖母，尊称太皇太后。

    窦太后好黄帝、老子之学，这倒不仅是她的个人爱好，而是汉初时代风气。所以汉景帝以及当时还是太子的汉武帝刘彻，不得不读黄帝、老子之书，以讨窦太后的好。但是汉武帝刘彻却爱好儒家学说，所以祖母和孙子的爱好不免南辕北辙。如果单是学术爱好不同，也就罢了，但是在汉代，儒、道两家都是用以治国的学说，所以，祖母和孙子的爱好不同，就成为大麻烦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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