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暴中的蚂蚁（2）

    中国境内的外国人开始寻求本队介入保护，外队跟清军发生了冲突。6月21日，清政府做了道光年间以后最强硬也是最搞笑的一件事，同时向英、美、法、德、意、日、俄、西、比、荷、奥十一国宣战。约有四万五千名来自日本、美国、奥匈帝国、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俄国的军人组成了八国联军，由天津登陆直取北京。

    《桑园会》中，梅兰芳饰演罗敷7月14日，八国联军占领天津，直隶总督裕禄兵败自杀。7月28日，大臣许景澄及袁昶因为主和被处死。8月4日，联军向北京进逼，沿途并没有遇到真正有力的抵抗。8月11日，又处死了主和的大臣联元、立山及徐用仪。8月14日凌晨，八国联军来到北京城外，8月15日攻占了北京各城门，与清军和义和团展开巷战。8月16日晚，八国联军占领北京全城。北京陷落后，老佛爷估计这次跑到热河不安全，改为西狩，逃往西安。

    在这场杀戮中，最倒霉的还是北京城的老百姓。在惨遭义和团锄了一遍之后，接着又被八国联军犁了一遍。

    梅兰芳一家，直面了北京城的这场人道灾难。八国联军破城后，以樊国梁为首的教士公然发出“布告”，下令天主教徒抢劫，并规定了抢劫原则，“抢劫不满五十银两的，不用上缴；超过五十银两的，应归公集中均分”。掠夺开始。

    从8月18日开始，八国部队裹挟着教徒，连续烧杀抢掠了八天。

    法国媒体曾刊登回国士兵的陈述，“从北堂我们开向皇宫，修士们跟着我们去……他们怂恿我们屠杀、抢劫……我们行抢都是替教士干的。我们奉命在城中为所欲为三天，爱杀就杀，爱拿就拿，实际抢了八天。教士们做我们的向导。我们进一家就随便拿东西，我们把店掌柜抓了当仆役，教士们把抢来的东西，让他们背着运到北堂去了。”

    这场时代风暴，加速了清朝走向灭亡，也改变了梅兰芳的人生轨迹。

    梅兰芳的人生在他自己、在梅家可能是了不得的大事，但在时代风暴中，他只是一只小小的蝼蚁。梅雨田也感受到了自己的渺小。他跟着谭鑫培曾经入宫见过老佛爷，这样的大人物都“西狩”了，他又能做什么？面对梅兰芳的命运沉浮，他叹息中，但也力不从心。

    京师上下一片混乱，梅家的宅子非常显眼，未能幸免。半夜被洋兵闯进来，翻箱倒柜，抢劫物品。这边眼看着不能呆了，梅雨田听说，不远处孙菊仙家被放了火，孙大个子的两个媳妇都惨死。

    天一亮，受惊的梅雨田带着老婆、女儿加上梅兰芳母子和祖母陈氏及两个姑母，效法老佛爷匆忙来了个西狩。他们当然无力跑到西安这么安全的地方，只跑到西城梅兰芳外祖父杨隆寿家。

    但是，杨隆寿家也未必安全。家中女眷怕被洋兵施暴，都躲到屋顶阁楼上，家人每日送饭上去。一日，还是有两个洋兵摸了进来，杨隆寿受到惊吓，勉强应对过去。待战战兢兢地熬过了这个大事件后，杨隆寿因受惊过度，不幸辞世了。

    一直闹到光绪二十七年，即1901年9月7日，李鸿章代表政府在《辛丑条约》上签了字，事态才渐渐平息。但是如此一闹，民生不振，商业凋零，一座北京城死气沉沉。买卖铺户死走逃亡，戏园子也关张歇业。眼见同光中兴以来剩下的一点经济成绩，也付诸东流。

    伶人们没了生计，纷纷转行。梅雨田想靠修理钟表赚钱贴补家用，但这样做只是杯水车薪。在1900年底，没有收入，家中又遭了义和团与洋兵的轮番洗劫，日子越发拮据。梅雨田一咬牙卖掉老宅，搬到了百顺胡同。</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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