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幕一春梦雨常飘瓦（1）

    之一　一桃复一李，井上占年芳

    837年正月，李商隐第五次到长安参加进士考试。

    这是甘露之变后第三年，唐文宗不再谈国事，只耽于娱乐。所以这次考试，天子亲自出题，让众应试者以《琴瑟合奏赋》、《霓裳羽衣曲诗》为题赋诗。

    这次考试的状元郎为宗室弟子李肱。主考官高锴跟唐文宗夸状元郎写诗如何的好：“进士李肱《霓裳羽衣曲》一首，最为迥出，更无其比。词韵既好，去就又全。臣前后吟咏近三五十遍，虽使何逊 复生，亦不能过。”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诗，翻开一看，也不过如此：“开元太平时，万国贺丰岁。梨园献旧曲，玉座流新制。凤管递参差，霞衣竞摇曳。宴罢水殿空，辇余春草细。蓬壶事已久，仙乐功无替。讵肯听遗音，圣明知善继。”

    而在晚唐诗人中独占一芳的李商隐，他的考试卷子则荡然无存。他此时已负有诗名，却还要依赖于令狐楚的儿子令狐绹在高锴面前三次提及，才考上进士。

    但终究是考上了，五年了，就在这条龙门路上，不知有多少鱼曝鳃于下落的过程。所以有诗人要感慨：“风云有路皆烧尾，波浪无程尽曝腮。”

    已经考得麻木的李商隐，对梦想突然化成一大朵春花砸在头上似乎已无太多的感觉，只是给令狐楚写了封感谢信。而这样的时刻，一般人都在兴高采烈地写及第之乐。韩偓写下：“龙尾楼台迎晓日，鳌头宫殿入青冥。”杜牧则道：“东都放榜未花开，三十三人走马回。秦地少年多酿酒，已将春色入关来。”

    李商隐却没有为及第留下什么喜悦记录。

    朝廷给这些新科进士在大雁塔南杏树园林下赐宴，而杏园旁就是曲江。游宴在此的新科进士们是多么欢欣雀跃，此时曲江畔又是如此旖旎，正如刘沧的诗“归时不省花间醉，绮陌香车似水流”（《及第后宴曲江》）。

    李商隐在此只回忆起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失败，面对再好的美景也不免感慨：“玉管葭灰 细细吹，流莺上下燕参差。日西千绕池边树，忆把枯条撼雪时。”（《池边》）

    玉笛里细细吹出春天的葭灰，莺啼燕舞各自翻飞。此时及第的李商隐绕着池边游赏春景，不觉日已偏西，看池边千条万条碧丝绦，却想起了自己历经风霜、多次考试失败之时的旧事。此刻再好的美景盛盘于面前，他也不禁“忆把枯条撼雪时”。

    李商隐从十六岁就开始应举，走上每一个唐代士人想要有所作为就不得不走的“温卷”道路。科举这种万人争过独木桥的场面推动了唐代诗词文化的阵阵风云，而“花烧落第眼，雨破到家程”的残酷经历又给了诗人们对伤痛的感悟。一代代读书人拥有了共同的记忆、共同的伤痛和共同的喜悦，这成为将他们联系在一起的纽带，而让他们时时都能烧时光作烛、劈彩锦成书……

    之丁今梦山阿，送公哀歌

    登第后，李商隐参加完曲江宴、杏园探花宴、雁塔题名等活动后，按例，新进士们该归乡省亲了。

    李商隐回家看望过母亲，又回到长安，参加了好友韩瞻的婚礼。正当李商隐在长安候选，等待分配职务时，惊闻远在兴元的令狐楚染病的消息。十月，令狐楚急召李商隐赶赴兴元。

    在路上，李商隐路经陈仓（今陕西宝鸡县）的圣女祠，写诗云：“松篁台殿蕙香帏，龙护瑶窗凤掩扉。无质易迷三里雾，不寒长著五铢衣。人间定有崔罗什 ，天上应无刘武停寄问钗头双白燕，每朝珠馆几时归。”（《圣女祠》）</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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