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心灵给感觉注入灵性

    我感悟到的比我看到的多得多。

    ——萨特

    当我的灵魂和由相爱而结婚的时候，

    我就得到了重生。

    ——纪伯伦

    感官之所以平庸，是因为它只是感觉的第一次选择，感官为我们选择了我们所喜欢的东西，那些悦目悦耳的东西。但“喜欢”是初级的快感，心灵要求的是由“懂得”获得的快感。“喜欢”还不等于“懂得”。

    我们常听人说“你不懂艺术”，“我看不懂这幅画”，“他不懂交响乐”，等等。什么算是懂?要我们懂什么?怎样才能懂?

    我们懂得一个杯子吗?它能用来盛水，它是玻璃做的，它是透明的，它很容易被打碎，它的价格是五元人民币。经验、科学、市场能使我们懂得这个杯子的用处甚至它的物理性质和化学性质。我们懂得水吗?它可以解渴，它能变成冰块，它能变成蒸汽，它由氢原子和氧原子构成。我们懂得一棵树吗?它在北方生长，它三月开花四月长叶，它需要水，它怕火，它在植物学中属榆科。我们懂得一首诗吗?我们可说出它是一首七律诗或是一首十四行诗，它是哪一种风格，它的作者，它的写作年代，甚至与这首诗相关的很多趣事。

    我们如此地博学，在我们如此多地懂得事物的一个一个属性的同时，我们像主人一般地无情地对事物进行了一层层的拆解又按照某一种标准把它们重新组合归类。这当然是一种懂法。这种懂法就是知识，是靠理性懂得的，也能使理性感到满足。

    感觉呢?

    理性太有力，它拉着我们凌驾于事物之上。感觉在此无太多的用武之地。而被人们指责的不懂交响乐、不懂画，显然指的不是作品的流派、创作年代、作者生平、所用的音符和色彩，等等。在理性和感官中，我们能准确地把握这些关于作品的知识。那么，它指的是什么呢?指的是感觉中的“懂得”。感觉中的懂得显示为愉悦，感觉中的理解以能否有所欣赏为标志。

    对事物对艺术品有所欣赏，才能算是对事物对艺术品有了感觉中的理解，才能获得美感。只有把心灵注入感觉，使感觉超越感官的止步不前，并且排除理性的武断霸道，我们才会对事物和艺术品本身有所感动。这时，事物或艺术品完整地进入感觉，而没有被理性知识拆解得零零碎碎，同时，心灵也完整地进入感觉，而没有被感官的满足所蒙蔽，此时事物与心灵在感觉中无间地相遇，事物和心灵成了知音。这就好像我们对朋友的期待：人们一般不

    心灵的翅膀

    评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也几乎看不到他是丑还是美，只是愿意与之相会，也许相会仅仅是在一起吃饭、喝茶、闲聊，却有说不出的舒畅。同样，我们也不能用任何语言准确地描述心灵在感觉中与事物相会时体验到的美感，以及感觉所体验到的事物的意义。

    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曾说，凡是可说的都可以说清楚，凡是不可说的应当沉默，它只能显示。

    可以说清楚的就成了知识，不可说的只能靠得到解放的心灵艺术地(但不一定以具体作品的形式)去感觉，去相处，使那不可言说的意义在我们面前得以显示，我们从中体验到的便是那忘我的美感。

    切不可去说那不可说的。因为，那意义只能完整地显现。你一去说它，就好像戴上了一个有色眼镜来看世界，又好像持一把手术刀来切割事物，那意义便从你眼前消隐。去说，是一种理性活动，它只能通向知识。而在心灵渴望的美感活动中，理性解释越是清晰，越会妨碍审美活动。相反，如果一个“艺术”作品不具有艺术性，即没有使那不可说的得以显示，却在作品周围堆积了大量的解释，或大量的作品之外的指标，这不仅不能增加作品的意义，反而说明这个作品本身是不值得理睬的。在莫里哀的戏剧中，就有这样一位诗人，他自夸在一刻钟内写成了一首十四行诗，听者对他说：先生，我们认为时间对这种事无关紧要。请给我们讲作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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