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到顶点，忍就是悲壮（2）

    他一直追求摆脱，但实际上并没有摆脱！

    他去找剑的过程中，碰见小龙，又觉得应该教小龙一些东西。他觉得小龙心性太野，一定要她拜师，说你不拜师这个剑要它有什么用？一下就扔到悬崖里去。他就表现出这种矛盾，他身上最尖锐的矛盾是他一直都追求的那个境界。当他发现碧眼狐狸还在的时候，境界不要了，从前的追求也不要了，只要杀了碧眼狐狸，碧眼狐狸跟他有什么样的深仇大恨？就是杀了他的师傅，碧眼狐狸那天晚上告诉他：我已经入了你师傅的宫闱，他还是不教我功夫。李慕白要杀碧眼狐狸是为了一种观念——你杀了我师傅我就一定要杀你，不管我师傅是对是错，我不杀你我就枉为人徒。这是一种框架，一种价值观的衍生，他又进了这种矛盾。他在杀碧眼狐狸的过程中被碧眼狐狸的毒针杀死。最后小龙独自闯荡江湖，最后发现什么也没有的时候也毁灭了。李慕白、碧眼狐狸和小龙他们在追求境界的时候陷入了无可分辨的矛盾，在矛盾中毁灭了。

    李安借这几个人物提出反思：中国人一直在追求一个境界，而这个境界我不知道是什么。大部分中国人追求这个境界到最后，还是没有，是一片幻灭的景象。反倒是那个最没有思想负担的小虎，在新疆作马贼驰骋当土匪，他没有思想负担，他只是望着小龙跳下去的地方很迷茫，他没有跳下去，甩甩手走了。在他的价值观里面，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一个地就死掉了。还有一派人，这个电影里很侧面的一派人——贝勒爷跟九门提督，他们属于中国最实用的一派人。贝勒爷见到李慕白的时候，很大度，很朋友，要接受他的剑。有一小段戏是贝勒爷跟九门提督讲话，那天晚上他把那个蜡烛吹灭，说这支剑怎么样，跟他说你做九门提督，如果黑白两道的人你都不认识，你怎么能保证九门的安全？然后一剑就把烛台砍成两半。你可以感觉到九门提督暗吸一口冷气，贝勒爷是告诉九门提督，我结交这些人是有目的的，如果我不结交这些人的话，我怎么能做好我的贝勒爷？

    这一派人是中国最常规的一派人，他们很实用地执行着他们人生的哲学。

    秀莲也是在李慕白的文化框架中牺牲的，很冤枉。李安导演借助一个很简单的故事，说出了一个中心意思——江湖上卧虎藏龙，人心中藏刀剑。至于最后这个境界到底是什么，给了一个问号。

    现在李嘉诚给我们的也是一个问号，而且是中国商人的一个大问号。他有点像到了李慕白即将闭关修炼的时候，一些观点的冲突，一些矛盾的冲突，怎么去处理？他也是在面对这种困境。

    李泽楷在做银科动力，背着背包，穿着球鞋和西装出现在北京的时候，我们至少还感觉到这个家族中还有一点活力了。你不管他做的事情是对是错，你觉得他很过瘾，那个光头很过瘾，长得还挺帅，有点明星样。但是一晃，就稍纵即逝了，这个活力又没有了，又回归到文化这个框架里去。这个麻烦就在于，如果李嘉诚先生还找不到最终的终极目标的话，是不是对中国商界所有的精英们，都是一个挺严重的打击？如果最后还是以问号结束，那他精神最后到底会寄托在什么地方？我们最后给李嘉诚落点落到“悲壮的忍”。悲壮地忍耐，中国的传统文化里就有这个元素。中国的英雄和外国的英雄比较，《虎胆龙威》好几集，他就一个人，他就是死不了，最后他把一切的坏蛋都打倒；但是在中国，你要让无名最后还活着，没有被乱箭射死，那就没有英雄，那部片子就不能叫《英雄》，这就是中国人的概念，中国人认为英雄就是应该牺牲。</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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