照亮心灵的人（11）

    霍布金夫人当时念给我的那些故事，对我没有什么大的意义，但是，我却对文章中出现的那些生僻的单词萌生了极大的兴趣，因为我没有其他任何爱好。虽然当时讲故事的情景在脑海中没有什么痕迹，但我不能不承认，当时自己曾试图尽力记住那些生词，留待莎莉文老师回来给我讲解。

    莎莉文小姐度假回来，我也忘了《霜仙》这篇小说的事，也就没有提起过，可能是因为她回来后就开始陪我阅读《方德诺小君主》吧。这个故事挤满了我的脑子，因而就将别的故事置之脑后了。但霍布金夫人千真万确给我念过康贝尔女士的那篇小说，很长一段时间我把它忘得一干二净。最后，它却自然而然地又回到了我的脑海，以至于我没有意识到那根本就不是为我所有的思想之花。

    在那段悲苦而忧愁的日子里，许多表示同情和问候的信件像雪片一样飞来。那些最要好的朋友一直相信我，仍然是我的朋友，除了一个人之外。

    康贝尔小姐甚至还亲笔写信鼓励我：“将来有朝一日你也会写出自己的巨著，让许多人从中汲取鼓舞和帮助。”但是，这个美好的预言却一直没有成为现实。自从那场《霜王》风波以后，我再也不敢随便舞文弄墨了，的的确确，从此以后，我总是诚惶诚恐，担心所写的不是自己所想的。有很长一段时间，甚至写家书时，那种突如其来的恐惧都会猛然袭遍全身。所以，我会把每个句子反反复复地念上几遍，直到确信那些没有在书中出现过。如果不是莎莉文老师始终如一地鼓励和肯定，也许我再也不会碰纸和笔了。

    后来，我找到了《霜仙》，对照着我那时写的一些信，仔细看了一遍，果然发现其中有很多雷同之处。例如1891年9月29日写给安那诺斯先生的信中，我的思想感情和文字风格与康贝尔小姐的作品相差无几。那时我正在写《霜王》，和其他许多信件一样，那封信其中的一些段落足以表明我的思想全然渗透着《霜仙》的故事。我在信中假想莎莉文老师给我描绘金黄色的秋叶：“呵，夏日流逝，用什么来抚慰我的寂寞，只有那五彩斑斓的秋叶。”恰好康贝尔小姐就是这样描写秋叶的。

    早些年我习惯汲取自己喜欢的句子，然后为我所有，为我所用，从我初期的信件和作品中就可以窥出一斑。在一篇描写希腊和意大利古城的作文里，我曾挪用了一些其他书上生动形象、变化多端的描述，现在已经忘记了出处。我知道安那诺斯先生对古迹情有独钟，对意大利和希腊更有着解不开的情结。于是，我在读书时，便格外留意从诗集和史书中寻章摘句，摘抄那些能取悦他的片段。安那诺斯先生曾称赞我那些描写古城的作文“饶有诗意”。不过我无法理解，他竟然相信这样的作品会出自一个11岁的又盲又聋的小女孩之手。但是，我也认为，不能因为作文中有别人的词句，就全盘否定，认为一无是处，这毕竟说明我已经懂得选用明确清晰、生动形象的文字表达自己对富有诗意的美境的欣赏了。

    我早期的作文宛如进行智力训练，像所有年轻的新手一样，必须不断地取其精华，模仿别人表达自己的所思所想。只要能激发浓厚兴趣的东西，我都能经意或不经意地铭记在脑海里，化为己有。

    史蒂文森曾经说过，最初与文字打交道的人，一般都有模仿自己羡慕崇拜的作品的本能，然后不断地变化和转化。即使是伟大的作家，也要这样实践多年，才能在拥塞的思想道路上闲庭信步，才能对浩浩荡荡的文字大军指挥若定。</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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