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的自由王国（29）

    要是狡兔已死而走狗不烹呢？走狗就有可能变成坏狗，乃至咬人，最终使走狗死得更惨，轻于鸿毛，因为走狗追咬狡兔的功劳这时候已大打折扣了。某种程度上，解散组织，还不是狗与“朕”双赢，而是狗比“朕”赢得更多。尽管继续驾驭甚至控制组织，需要超巨大的领导成本，但在一定的时限和程度内，“朕”还是可以营私舞弊的，趁着组织一盘棋，上一批个人大项目，比如命令组织为“朕”修造一个超豪华的陵墓，或是建造一项“朕”所偏好的伟大工程。只追求短期利益，“朕”完全可以这么干，而且也并不会太难，毕竟“朕”是组织的最终委托人，“君子之泽”嘛，更何况还大权在握。始皇帝不就上过好几个完全个人的大项目吗？

    如果闹情绪，最不适应的恐怕非“朕”莫属。组织是从委托—代理生发的，呈金字塔式构架，由顶端经中间向底座传递最终委托人的意志，高高在上的“朕”享受的就是集权和，而今“朕”不得不挥刀自裁，吾谁与归？若为图一时之快，“朕”死活都不愿解散组织。

    有道是：“不谋万世，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不足以谋一隅。”短期利益岂能压过长远利益？谁的算盘子拨得比“朕”更精呢！这一刀必须毫不犹豫地砍下去，解散组织，解散天下，一盘散沙，“朕”做天下的沙子王！

    怪乎哉？不怪也！人是注目礼人，原本就一个一个的，像一粒一粒沙子一样，解散天下不过是使天下返本归元而已。个人是最基本的社会构成单位，也是最高的社会构成单位——这的确是漂亮话，也几乎成了西方政治学的口头禅。可个中三昧呢？他人假传万卷书，而今真道一句话：解散天下，个人本位，一盘散沙！

    这不正是自由民主的实现吗？集权与的本源就在于组织，而今组织解散，集权与自动瓦解，当然就是自由民主，何足怪哉！耐人寻味的倒在于：解散天下原是“朕”利益最大化的最佳选择，但竟然“随风潜入夜，润物细无声”，带来的却是普天之下的利益最大化。就是说，这既是产权人“朕”一人的天下，同时又是天下所有人的天下，相反相成。

    何谓自由？何谓民主？整个西方思想云里来雾里去，虽然“笔尖蘸干洞庭湖”，却是“踏破铁鞋无觅处”。何也？不知“我”也，不由“我”也！哲学社会科学领域，包括专攻成本与效益算计的经济学在内，任何一个概念，如不是“我”算计而来，不符合“我”的利益最大化，细一想，都似是而非；想到底，都一塌糊涂。

    所谓自由民主，一句话画完龙点出睛，就是还天下于天下，还每个人于每个人，“朕”沙王天下！衡量人群自由民主度的根本指标在组织化：组织化程度越低，自由民主度越高，极致是一盘散沙，人人自由民主；组织化程度越高，自由民主度越低，极致是全局一盘棋，人人皆成螺丝钉。

    一对一的注目礼争夺战中，最后是“我”还别人于别人，不再以别人的注目礼为转移；三角演义中，最后也是“我我”，还别人于别人，还第三者于第三者；宏观窝里斗中，最后也是“我”解散组织，还天下于天下，还每个人于每个人，一人之天下等于天下人之天下。

    岂不殊途同归？必须的！原本只有回“我”于“我”、还人于人才构成均衡，无论什么样的注目礼争夺战，只要博弈完全充分，只要机关完全算尽，只要成本与效益的算计进行到底，最后都必定还人于人、回“我”于“我”。

    不也是个圆吗？必须的！原本“我”就是“我”，不管什么样的注目礼争夺战，回“我”于“我”都是“我”最大的利益，还人于人都是“我”利益最大化的最佳选择，“我”真正的利益最大化必定同时也是人真实的利益最大化，二者构成一个清晰的圆：还人于人方能回“我”于“我”,回“我”于“我”自然还人于人。还是那句话，注目礼人原本是人性太极。

    历史也画了一个圆，天下原本一盘散沙，要是没有起哄，就不会有组织对抗，就不会有起哄组织，就不会有“我”建立起义组织，就不会有宏观窝里斗，就不会有高度组织化，就不会有“我”起义组织消灭起哄组织，就不会有“我”挥刀自裁，解散组织，还天下于天下，重归一盘散沙。岂不陷入历史循环，起哄的悲剧周而复始地重演？</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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