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我”的自由王国（26）

    总而言之，应了电影《天下无贼》中的一句台词：队伍不好带了。天下一统后，如果“朕”企图继续驾驭甚至控制组织，就需要付出超巨大的领导成本。即便“朕”权欲熏心，喜欢搞组织并控制组织——实质是集权和——热衷于天下一盘棋的状态，也会心有余而力不足。甚至搞不好，“朕”都光荣了，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始皇帝生于公元前259年，一生追求长生，但崩于公元前210年，刚刚五十岁，寿命应该说短。怎么死的呢？相关史料十分欠缺，《秦始皇本纪》只提到“至平原津而病”。怎么病的呢？王立群先生提到劳累过度的可能。这应该可信，相比于封建制，郡县制的集权度明显高得多，皇帝的工作量自然更大。据称，始皇帝每天批读的竹简达120斤（折今60斤）。“朕”也是血肉之躯，长此以往，身体难免吃不消。

    更可怕的是，继续保留“我”组织，甚至把整个天下纳入组织化体系，对产权人“朕”极其不利，还不是一个简单的领导成本问题，“朕”甚至都有可能因此而丢掉产权人的宝座，乃至身家性命。为什么呢？容易发生再起哄！

    就是说，当起哄组织灰飞烟灭，敌人没了，“我”组织的人民内部矛盾会集中爆发，甚至一分为二，重现一敌一我。《诗》不是早就提醒说“兄弟阋于墙，外御其侮”吗？一旦外侮已御，兄弟又重新阋于墙了。

    起哄是从两个人的合作开始的，然后其他人被卷入。再起哄也是从两个人的合作开始，然后其他人被卷入。但再起哄会让更多的人更迅速地卷入，因为这是在已经高度组织化的社会起哄，人不是一个一个地被卷入，甚至也不是一小窝一小窝地被卷入，而是一个小集团一个小集团地被卷入，滚雪球效应将来得更迅猛。

    在高度组织化的社会上，人扎堆一块，远不是最初一盘散沙的状态，已经有起哄的组织基础，起哄成本低得多。就像陈胜和吴广在大泽乡发动起义，由于六国旧贵族的不满以及秦的暴虐统治，社会上处处放着干柴堆，一旦有人点火，顿时风起云涌，叫秦二世吃不消，兜着跑，来之不易的天下一统土崩瓦解。

    当然，再起哄也可能不是直接针对作为天下共主的“朕”，而是“我”组织的人民内部矛盾，是一小集团对另一小集团起哄，或者一小窝对另一小窝起哄。可即便内部起哄，对“朕”也极其不利，至少会让组织内部较高层的代理人认为“朕”的领导有问题。如果“朕”处理不好内部起哄，矛头极其可能转向“朕”。

    再考虑到对“朕”产权人宝座的阴谋和野心，继续保留组织更令“朕”心惊胆战。由于委托—代理的关系，“我”组织的结构呈金字塔式，底座大，中间小，顶头尖。金字塔底座的某两个人再起哄，只要发现得早，“朕”可以低成本应付；金字塔中间的某两个人再起哄，已是较高层的代理，“朕”需要高成本应对，因为他们背后站着一大批人；要是金字塔底层的再起哄与较高层代理人的再起哄相呼应，“朕”必须高成本应战，麻烦相当大，天下共主的宝座完全有可能被抢走，天下重陷暴力泥潭，广大群众生灵涂炭。

    继续保留组织，不仅需要超巨大的领导成本，更容易导致再起哄，而且二者可相互作用，即领导不到位导致再起哄，再起哄又导致领导难度加大，恶性循环，最后导致“朕”的领导崩盘，天下大乱，历史进入循环。一统天下的秦朝二世而亡，真正的稳定期只能算始皇帝在位的十二年，不正是一个极其严重的恶性循环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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