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发现最好的“我”（11）

    “根本不存在什么社会”

    征服别人是表，征服自己是本，注目礼争夺战是“我”借别人征服自己。那别人呢？当代法国哲学家让?保罗?萨特说过一句非常有影响的话：“他人就是地狱！”意思是说，人不要活在别人的眼光里，要自主自在点。这可能不适用于注目礼争夺战，要是没有别人，第一个问题：“我”没有意义，因为别人是“我”的注目礼出品人，没有别人就没有注目礼。第二个问题：“我”根本不可能自我回归，因为“我”的注目礼欲是因别人而尽，若不是以理养大别人那一番大修炼，“我”怎么可能回到足乎己无待于外的家呢？

    佛家有个说法非常好，叫“度”，意思是助人过关。你正在河边徘徊，不知怎么过河，突然来了只船，帮你过了河，这就叫“度”。注目礼争夺战中，别人正是度“我”的观世音菩萨，既供给“我”注目礼，又尽“我”注目礼欲，帮“我”解决了注目礼问题。

    别人当然也不是一无所得，事实上，别人从“我”这里所得的丝毫不比“我”从别人那里所获的少。“我”一开始跟别人打交道，就必须养别人，首先是万万不能够把别人往死里打，接下来以理把别人养大，绞尽脑汁又费尽心机，最后还别人于别人，还慷慨大方地向别人注目致礼，以鼓励别人也回归足乎己无待于外的家。注目礼争夺战正是一场“主观为自己，客观为别人”的游戏，如果说别人是度“我”的观世音菩萨，那“我”就是接引别人的阿弥陀佛；如果说别人是“我”回家的路，那“我”就是别人归家的桥。

    那社会是什么呢？撒切尔夫人说过：“根本不存在什么社会（there is no such thing as society）！”这句话被牛津英文词典选为“世纪名句”，撒切尔夫人或许信口雌黄，但确属于真知灼见。哪有什么社会呢？“我”一开始作为社会人，就是为获得别人的注目礼，与社会没任何干系，社会是一个无所指的空头名词，硬说有所指，那就是：“我”在社会上寻到了别人这条归家的路，别人在社会上找到了“我”这座回家的桥，社会是“我”和别人的“路桥总公司”。现实上讲，社会是什么样的路桥总公司，取决于“我”在注目礼争夺战中以什么样的理来养大别人，有什么样的理，就有什么样的社会。

    以理养大别人时，假设有一天“我”突发奇想，想到这样一种理：有一大片绿茵茵的草地，在一个地方设置一个洞或一个网什么的，然后“我”和别人共同追逐一个圆球样的东西，看谁能把它踢到洞中或网里，谁胜谁就赢得注目礼。如果“我”以这样一种理来养大别人，这样的社会就可称为“足球社会”，这个社会必须布置与足球有关的一切东西，保障这个游戏能正常进行。

    假设有一天“我”奇想突发，想到这样一种理：“我”有一张桌子、一个本子和一支笔，别人也有一张桌子、一个本子和一支笔，看谁在规定的时间内写出合乎规范的文章，谁又快又好，谁就赢得注目礼。如果“我”以这样一种理来养大别人，那这样的社会就可称为“八股文社会”，这个社会必须布置与八股文有关的一切东西，保障这个游戏能正常进行。

    什么样的理决定着什么样的社会形态，足球之理决定了足球社会这样一个形态，八股文之理决定了八股文社会这样一个形态。一个理都必定包含一个注目礼载体，而什么样的注目礼载体决定着什么样的社会复杂程度。足球社会可能简单一点，它所需布置的东西就是一个圆球和一片草地；八股文社会可能复杂得多，它所需布置的东西包括桌子、本子和笔，虽然这三样东西也不复杂，但八股文社会还需要制定规范和判断好坏，就不简单了。

    最好的社会形态是什么样呢？“我”是铁打的，社会是流水，原本无所指，不存在文明与不文明的问题，更不存在发展与不发展的问题。如果说存在文明或发展的问题，文明也只有“我”的文明，发展也只是“我”的发展。对别人大打出手—以理服别人—以力养大别人—以理养大别人—还别人于别人，这一过程就是“我”的文明史和发展史，舍此无他。可为什么常常会谈到所谓社会文明和社会发展呢？

    一言以蔽之，这就是因为注目礼争夺战的走火入魔！如果“我”以力服别人，即导致“我”和别人的“阶级对立”，“我”对别人劣质的注目礼不屑一顾，陷入空虚无聊；别人寄“我”篱下沾沾自喜，陷入自欺欺人。空虚无聊的“我”既可能自杀亡身，也可能大玩脑力劳动，创造精神文明，甚至于发明和发展自然科学；自欺欺人的别人悉听“我”命，最可能大搞体力劳动，创造物质文明。“我”创造精神文明，别人创造物质文明，从而使社会文明蓬勃发展，欣欣向荣。

    如果“我”以理服别人，即导致“我”和别人的“文化冲突”，“我”对别人的注目礼不屑一顾，别人对“我”的注目礼也不屑一顾，“我”和别人陷入冷战。以理服别人与以力服别人实际上是一回事，冷战极其可能转变为热战，“我”锻炼身体，别人也锻炼身体，甚至于“我”和别人都发明和发展自然科学并创造热武器，从而使社会文明蓬勃发展，蒸蒸日上。

    注目礼争夺战中，存在多次出现社会文明的机会，不仅以力服人导致社会文明的出现，甚至在以理养人的过程中，也可能出现社会文明。绞尽脑汁加费尽心机，先投之以礼，后报之以礼，以理养大别人是一座活炼狱，“我”完全有可能因此而厌烦注目礼，走上迷恋新奇甚至玩物丧志的道路，从而导致社会文明的出现。

    既然社会不存在文明与不文明的问题，也不存在发展与不发展的问题，那最好的社会是什么样呢？是自然状态，还是部落社会，抑或是某种形态的小国寡民？难道社会真的就是流水？那就正式步入社会吧！正式的社会不只是“我”和别人，还有第三者，乃至第四者、第五者、第六者……滚滚红尘，注目礼臭味弥漫，群起争夺鏖战急。</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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