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宝镜 第十一章（1）

    善于选择

    时至今日，人类所有知识的大旨，是知道如何选择。新知新见已经很少，甚至没有，在最重要的事情上，任何新颖都必须存疑以对。

    我们可以谙身在未世。往回看，黄金时代的人长于发明，后来者踵事增华；今天，一切无非重复旧有。所有事物都已成其进步，只看如何选择。我们在选择中生活，并且选择过充分的人生，这是自然能给我们的最重要禀赋。只有少数人获此天赋，因此加倍珍贵。

    每天，我们目睹心智精微，为……判断敏锐的人——认真、博学多闻的人——一遇抉择，即茫然无措。他们经常作最坏的选择，自足于最无意义，自安于最为不值的事物，而为明达之士所薄，为凡夫俗子所鄙。他们事事不灵，得不到掌声，也得不好感。人不能作明智的抉择，努力与才能俱无足观。

    抉择无比重要。一切职位事业有赖于此，愈大的愈是如此。这是任何完美的添花要件，成功的起源标记。不善抉择，素材与作工具优，也注定无成。

    没有良好品味的天赋，做任何事都无由当行出色。许多君主纯因具此天资而成其盛名，综理万机与授官任人莫不得当。有人则或者误设鹄的，或者错选工具：那枝皇皇权杖的致命污点。

    有些职业，共精要即寓于选择之中，例如，必须寓教于乐的职业。演说家应偏爱严肃、最可嘉的事题；史学家应多择甘美而有用的主题。哲学家应择精辟有力的道理，而出以文雅之言；但凡用心之心，皆应留意他人的品味，这选择的要则，有时甚至应该舍已从人，即使自家品味甚为优异。我们最知趣的作家马修尔说之甚当：“宴会上，我宁愿取悦我的客人，委屈一下调味师傅。”说话的人满足了自家品味而不顾听者，又有何用？毕竟，是谁在品尝？他偏爱微妙之言，他们喜欢大胆的比喻，或者反过来，道理一样。

    工艺上，也有品味可言。我在别处谈过两个匠人，他们彼此争美，其中一人至为精巧，每件作品都是此中杰作，但所有作品并观，反而难主。谓赏心悦目。另一人无一作品堪称尽善尽美。后面这位由于善选作工，举世称赏。

    选择能力出于品味，但如何知道自己品味良好？衡以他人品味，就能得知。最好以自己的品味为准，不要倚赖他人，不过，如能考虑他人，则有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之妙。良好的抉择出自成熟的良好品味，成功举幸福来自良好的抉择。抉择失当而成功，纯属侥幸。

    品味低劣，一切为其所坏，即完美亦将安排不良而为所毁。有些品味至为怪异，总是作最糟的抉择，仿佛苦心孤诣于犯错，专在最好的场合作最糟的言论，在期望最高之处口出最愚蠢的言语。

    蜜蜂的选择多精，苍蝇的多劣！同在一座花园，一个吸取美汁，一个追逐粪秽。

    最糟的是品味有病，无论是于无知或幻妄；他自身品味瘫痪，又祸延他人，将病传予他人，硬要别人接受他的诡妄标准。

    也有些人，其品味在某些事上荒腔走板，在某些事上有板有眼。不过，品味无限之人，十有了无成果。

    品味优异，另一要件是善于审情度势，亦即留意场合：成功的首要法则。这种品味除了本身卓越，还求其允当，因为有时候最好的品味在眼前场合却最不相宜。卓越与场合握手，成功随后即至。品味用有其时，注意社会地位，细心分析各色人等，视场合而调整。能够如此，抉择方称完美。

    情绪是明慎的大敌，因此也是明知抉择的大敌。情绪不暇制宜，只顾发泄，它愿纵恣逞快，不求发矢中的。它不知分辨“最好”与“最爱”：一厢情愿的自欺。

    受抉择主宰之事甚多，其中有些是崇高的。我们选择职业与处境，这抉择影响终身。一对全对，一错全错，有时因此背负无可弥补的失败的担子。人生最重要的决心，往往取定于青年时期，至为可惜，这段时期，我们几乎了无知识与经验，即最明慎、最成熟的青年也不足当此重任。

    择友也同等重要，友谊应该出于抉择，不家纯任机缘。亲戚也应该选择：亲戚是一助力，但经常是无用的敌人。

    若能选择子女，将是最大的福气。但世间太多妄想怪念，人大概会选到最糟的子女。自然不让我们有此选择，也许未必非福，因为获赐好儿女的人，经常以身教或疏忽，将他们变坏。浪费自然与运气恩赐的人，本来就不知凡几。

    没有挑选，就不会有完美。此一禀赋，其实是两项禀赋。选择的自由，与明智选择的艺术。缺此禀赋，即如孩子童游戏蒙面抓鬼般，瞎撞机缘。你如果不能作明智的抉择，请接受抉择明智者的忠告，或者，师法他们的范例。

    物稀为贵

    卓越多用则滥。人人追求卓越事物，使之流于凡常。卓越一旦失其难得，即被诋薄为庸俗，故我亦卓越，坏亦卓越，思之可悲。人人称赏，翻人厌烦。

    充裕就是啃咬种种卓越的白蚁。这白蚁生于伟大事物的盛誉，在其不断示人之中得到养料，终将之蛀翻，行走其上。任何事物不断示人之中得到养料，终于将之蛀翻，行走其上。任何事物不断示人，都会变成庸俗。

    一无是处，乃一大缺点，可应万用，或想应万用，也一样糟糕。有人多才多能，各方竟求：一切事情都请他们指点或处理，与他们性格或素养不合之事亦然。举凡他们措手之事，似乎成功可保。他们的优异，与他人的懒惰，使他们刻招展于众目之前。他们的盛名，使他们变成不由自己的多事之徒。这不是他们自身的缺失，而是环境形势结果：他们才能有余，反为所累，惟其易求，反而失落。中道何其明智！懂得使自己难得之人，何其稀少！</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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