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宝镜 第七章（3）

    运势满面凝重，黯然神伤，准其所请。

    第二人目前，所求相反。他想在无知与愚蠢之谷间得意风发。众妓闻此古怪却一本正经的请求，莫不哄笑。运势面绽微笑，准其所请。

    两人各各心满意足，声声感激，告辞而去。但众妓习仿揣摹女主心意，惯察女主形色，已注意到方才的神情变化。她也察知她们目睹此变，于是灿扬声道：

    “你们认为，这两人哪个聪明？第一人？你们大错特错。他是个愚夫，既不知道自己求什么，也成不了什么事。第二人清楚自己所为何来。在世界上无往不利的将是他。”

    众人听她矛盾的点拔，咸感奇怪，她于是再为她们解惑：

    “智者寥寥。一城之中，找不到四个。四个？一国之中，连两个也找不到。无知之辈繁多，蠢人无数，得到他们支持的人将会统有全世界。”

    真理也需要化妆

    真理是悟力的正室，虚妄则是她的劲敌，企图将她赶下床，将她拉下宝座虚妄使尽巧计，肆口中伤，指说真理简陋，粗服乱发，僵硬又单纯，自己则以有礼、机灵、时毛、温文之姿邀宠。她天生貌丑，却善于装扮。她以享乐为其媒保，不用多久，就颠覆了人心最高贵的部分。

    真理见斥，向机智诉苦，请教救方。“听者，我的朋友，”机智说道，“这年头，没有比硬生生的幻灭更难下咽的食，没有比裸的真相更苦口的物。直射眼睛的光，连老鹰与山猫也受不住，眼疼的人，你还指望她如何？聪明的大夫发明将真相包以糖衣之术，使幻灭味道甘甜，道理在此。记住此理，你会感谢区区这点浅见。你应该像政客。向欺饰学学有之道，向她借些珠宝，我保你成功。”真相茅塞顿开，留意修容之术，自此恢复旧观，比较富于巧思，她设计策略，使遥远之物望之亲切，借古喻今，声东击西，善用情绪，巧为做作，论事说理，则援引美易解的寓言。运用了机智为她点出玄机的独出心裁的巧譬妙语，她终于得其所哉。

    穷人

    哲学家说，大自然厌恶真空。但在人类事物里，这种悖理伤天之事无日无之。人间世中，多者益多。许多人被村去所有，眼看被夺之物落入富者之手。向不在场者送礼，人以为浪费。金常镀银，银币又相互招引。富者家财继世，穷人没有亲戚。饿者三餐无着，饱者有人请客。无者恒无，世间没有平等。

    蠢人

    蠢人何在？望之以似蠢人者，实即蠢人，望之不似蠢人者，半属蠢人。

    道德剖析

    将人体比喻为充满谐振活活东器的哲学家，见解如神。调弦得当，发声奏乐俱妙，失当则五音混乱不全。这乐器由许多不同的弦索构成，诸弦之间配合至为不易，弦柱复又经常滑动。有人说舌头最难合调，有人说最难的是那只多贪的手。有人说眼睛，眼睛从来看不透虚荣；有人说耳朵，谄言闲话总听不足。有人说是想像力，有人说是那难以厌足的食欲；有人说是那颗深藏的心，或那苦味的内脏。我说是肚子，而且终人一生如此幼年，此肚常饿，青年，多欲，中年，暴食，老年，嗜酒。

    耳盖

    我们有眼盖，而没有耳盖，因为双耳是学问的入口大门，造物者要它们时时大开。她非但不为我们的耳朵设门，而且在所有以耳听声的造物之中，只有我们的耳朵不会。只有人类的耳朵不动，随时警觉。她要我们坚起双耳，锐利听觉，不须臾松懈。耳朵全天开庭，即使灵魂已退入内休息。其实，灵魂休息，就是这两个卫兵最应警觉之时，否则遇险谁来示警？心智慵懒入睡，由谁唤醒？视与听，差别在此。眼睛见物，出于蓄意，有心视物，眼始有见，双耳听声，却是自动自发。有形事物多能久留，此时不看，稍后再看亦可；声音大多速逝，必须及时把握机会。人只一舌，而双唇维护，有两耳，而其门常开，使我们耳闻倍于口说。天下之事入耳半，一半、甚至更多，令人不快，但解决有一妙法，就是充耳不闻。有些事情无理之至，我们以手对耳。手能助听，亦能防谄。蛇有一法逃避弄蛇人：一耳贴地，另耳以尾堵塞。

    明知的嘴

    自然设想何其周至，使人嘴不但能言语，也能品味！我们吐语之前可以检验，有时先加咀嚼，以思量是否言之有物，　如察觉出语可能得罪他人，则稍加甜味为之调剂。“不”字滋味亦可先尝，推知他人能否下咽，从而包上糖衣。故舌头用于品食之外，无妨善尽其余妙用，以便我们适时缄默。

    一对好耳朵

    造化赋耳，意在作为言语之滤器，知识的漏斗。耳内错综迷回如贝壳，曲折处处，涡旋环复，双如堡垒之多高栏短墙，以利筛选言语，净滤理由，以及让我们有时间取真拒伪。

    雍容

    雍容安踞龟壳之座，徐徐而行，横度时间之原，前往机会之宫。

    她一切讲究成熟，步履优雅，绝无勿促，也不兴奋，欹倚着夜给她的两只枕点：夜这位寡言的顾问，为她提供最周到与最镇定的建议。她多历岁月，气度庄严；客宽而静，见识苦难而富旷朗之致，眼神恬逸，惯见饰伪；罗马式鼻子高挺而大，她由此喷释愤怒的气息与的火焰；嘴小如藏宝之瓮，紧锁七情，一丝不泄（因此心灵深潜不露）；胸怀宽广，以蓄养心事，酝酿成熟俟时而发；肚腹厚实，遇命运慨赐丰食，足以容纳；喉咙，能咽人生万事；最后，其心如海，含摄的波涛，消融最猛烈的风暴而无喧吼，无飞沫，持理性，分毫不逾。一言以蔽之，她一切皆大：生命，深度，气量，无一不大。</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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