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宝镜 第三章（1）

    善鉴你的运势

    世人言必称运势，而谈者甚多，解者盖少。天主教徒身分，无碍我作一明达之论：运道是形势之母，天意之女，她日日坐堂审案，行其生杀取予。

    这位女王至高无上，不容抵驳，难以测度，对某些人笑容相向，对另些人严峻以对，时而如亲母，时而如继母，所以如此，并非任情使气，而是自有其理，只是此理永远幽玄难窥。

    深于政治明慎之道者，时时观察自身与徒党的运势。她如果待你如亲母，你就要顺风使舵，大胆向前：你对她推心置腹，她也芳心大悦。

    凯撒就是如此善鉴运势之决，船遇风暴，他对筋疲力竭的船夫喝道：“另再害怕了！你这是在侮辱凯撒的运道！”尽天下之锚，也无此妙用。运道吐气相助，逆风微不足道。苍穹清朗，则强风何足为惧，明星微笑，则巨浪能奈我何？

    有人似乎鲁莽行事，其实精微观察着他们的运势。有人如果了解自己鸿运当头，本来可以乘势建功树名。就是盲眼赌徒，掷骰之前也就教高明。

    行运是天赐大礼，有人说是最大的礼赠。有人珍视一盎司运气，重于一磅智慧或百磅勇气。有人在晦气与忧郁之上树声建名，这是愚夫的运气：要知道如何以祸为福。

    精明的父亲以金银掩饰女儿之丑，宇宙之父以好运镀饰精神之丑。

    盖伦（galen，古罗马医师、哲学家，科学史上地位仅次于希波克拉底，其思想左右伊斯兰文明达一千四百年）寄祝大夫好运，维吉修斯（flavius　vegetrus，作家，擅长阐释战争艺术）希望将校好运，亚里斯多德希望人君好运。英雄的恩主是勇气与运气：这是一切英雄境界的枢轴。

    但运势如果待你如乖戾的后母，请你收整降桅，不可硬行：她的不悦，重逾千钧。

    最富于格言的那位诗人（指西班牙诗人horace），会原谅我借用并修改其中一句：“除非运势愿意，否则勿出言，勿行事。”

    这是一种政治技巧，其中一大要义寓于区辩幸与不幸之人，以便把握何时当争，何时当让。

    索雷曼（suleiman，曾联合法兰西斯一世对查理五世）预见我时收帆，即使未能挽救他的声名（他习惯性睚弃此物），也救了他的性命与王冠。

    法国的法兰西斯一世则非如此，他不顾已运当败，也无视于我们这位凯撒运势正盛，卒以大违明慎之道而沦为阶下囚（因pavia一役败经而遭查理五世囚禁）。

    好运与噩运又有传染性，故明慎之士亦应善察何人可与为伍，哪几张牌可留，哪几张可丢。

    成功知退

    运动之物，必有盈亏。有人喜谈运动有“状态”，实则无态不动，初无所谓静态。

    转动不休、不稍松懈的轮子，要预见其由速而颓之势，非大有先见之明莫办最敏锐的赌徒，懂得适时离桌：运势偶尔逢场作戏，使你手风大顺，但她每每假戏真作，此即你诸事不顺之始。

    风风光光袖手安坐，胜于眼看运势收回你的赢获而你束手无策。

    运道之为物，性近女子者多，终始专情者少：遭她烫伤之人如是说。梅兹之役，查理五世败绩，马里纳诺侯爵出言安慰（他为查理五世征讨意大利、匈牙利、德国），则说运势不仅有女人的善变无定，也多依薄后生的喜新厌旧。

    我则要说，她的变心，并非由于性本不专，亦非由于性近女子，而是公正天意的通权达变。

    最高明的庇护所，是光明正大勇退收手。风仪可喜的收兵，与勇敢风发的进兵一般光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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