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认识“市潮（5）

    价格管制一般有两种：价格支持和价格上限。价格支持，是指政府认为市场均衡价格过低，而规定一个高于均衡价格的价格以支持供给方的做法。典型的价格支持如最低工资和农产品价格支持。价格上限，是政府认为价格过高，而规定一个低于均衡价格的价格以便消费者能支付得起的政策做法。典型的价格上限如春运的火车票限价和住房租金管制。

    这些价格管制带来了什么呢？价格支持的结果是出现过剩——需求量下降而供给量增加。以劳动力市场为例，最低工资的后果常常是增加了失业。有人认为最低工资保持了低技能者的收入，但问题是企业的劳动力需求曲线向下倾斜，这意味着劳动力价格的增加(注意：最低工资必须高于市场均衡工资才会有效)必然带来企业减少雇佣量，因此就业量下降了；而同时，工资增加却导致劳动力供给量增加。于是失业的数量和比率都将上升。与失业增加相伴而来的一些社会负面后果也可能增加。比如经济学家张五常就认为，最低工资的实施会使得低技能者更难以找到工作，这些失去就业机会的低技能者同时也是低收入者，难免会打家劫舍，走上盗窃抢掠之路，危害社会安全。与最低工资政策相比，许多经济学家通常认为可以有比这更好的政策来帮助低技能工人提高收入。比如，提高社会保障的覆盖面和保障水平，等于间接提高工人在劳动力市场的谈判能力，也可以提高低技能工人的工资，但经济效率损失可能要小一些，失业也会小一些。不过，也有最低工资的支持者们声称，最低工资的确有这重重问题，但它可能是最能简单执行的一种保护低技能工人的办法——虽然它提高了少部分低技能工人就业的门槛，但大多数已就业的低技能工人却因此得到了实惠的保护。这些辩解值得读者重视，尽管我个人仍不太接受——因为我从来不赞成为了大多数人的利益而牺牲少数人的利益在民主的体制下，经常会出现“多数人对少数人的暴政”。一个剥夺少数人权利的法案，可能因为大多数人赞同就通过了，但这对那少数人是不公平的。我常常想起一个可作为例子的事件：几年前，南方某城市提高夜班车的票价，为此当地电视台采访了一些市民对此的看法，这些市民认为调价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要补偿公交系统的亏损。但是，这个调查是有问题的：发表意见的市民，并不是那些经常需要在夜间乘班车的市民，所以他会赞成提价；如果调查一下经常上夜班的工人（他们往往也是低收入者），得到的答案就可能完全不同。这样的一个调价政策，在广大市民的“可以理解”中实施了，但实际上却是剥夺了那少数没有发言权的人的权利。当然，我并不是说民主体制不好，事实上民主体制是当今世界上最不糟糕的一种解决争端和冲突的体制。但是，民主也有缺陷，我们在制定政策时应尽量回避其缺陷。很多时候，经济学家都坚持依靠市场体制解决问题，认为这比依靠民主体制解决问题更好。，就如同我不赞成为了少数人的利益而牺牲大多数人的利益一样。

    同样，农产品价格支持也会带来过剩，只不过过剩的东西变成了农产品而已。在一些发达国家，比如美国，一直对农产品实行价格支持。当出现农产品过剩，政府就会收购过剩的农产品，或者付钱让农民抛荒土地。不过，对农产品的价格支持或许与最低工资在性质上有很大不同。农业是一个看天吃饭的行业，即便现代农业科技已经很发达，但粮食产出仍常常具有较高的风险，产量具有较大的波动。从粮食安全的角度对农业和农产品进行价格支持，也许是一个合理的政策。

    价格上限政策在经济中更为常见。这种价格上限政策常常打着保护消费者的名号。但实际上，很多经济学家认为这种保护可能难以起到实际效果。譬如我国春运火车票，很多年都是一贯地进行限价，以使低收入群体能够买得起车票。而在每一年，我们都看到了经济学对此价格上限所做出的预测：火车票短缺、黄牛党出现、列车服务质量下降。就政策的目的来说，恐怕也不易达到。为什么呢？一是在正常情况下，火车票短缺必然出现购买火车票的排队现象，买家支付的货币价格低了，但购买的时间成本却增加了；二是很可能带来，当票价被管制后，难以杜绝铁路部门的人员与黄牛党联合谋求其私利最大化我的电脑里至今还保留着2002年3月7日《南方周末》用近一个版面报道车站职员同黄牛党勾结的内幕的文章。若读者要获得更多证据，只需在搜索引擎里输入“黄牛党”，便可搜到近60万页面(2009年12月13日百度搜索数据为575000页)。；三是即使一些旅客以管制价格买到车票，但并不是说这些人就真的享受了自己应得的利益（服务）——国家只管制了车票价格，却没有对铁路客运服务质量制定管制条款，因此春节期间火车上的服务质量显著下降了。因为供给方也要求利润最大化，你不允许它调整价格，它就会调整服务质量来实现利润最大化。

    价格上限的另一个典型是租金控制。在第1章我们曾引用了张五常教授对香港租务管制条例的研究：一个本想让更多穷人租得起房屋的租金管制政策，结果却让更多的人流落街头。现在通过市场供求理论我们就更能明白为什么是这样。租金价格上限控制，在短期内由于住房供给难以变化，因此短缺尚不严重，但长期来看用于出租的住房供给会减少，而租房的需求却在增加，短缺势必越来越严重，于是必然导致越来越多的人难以租到房子。这可能说明，有些管制政策在短期内起到了积极作用，长期执行却有更大的负面影响。就像打一针吗啡可以让病人临时镇痛，但长期如此却对人的健康更加有害。</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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