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的龙王》 第一章童男童女 绵延数千里的伏龙山雄峻苍茫,气势磅礴,白雾升腾之间,有飞鸟掠空鸣啸,有走兽隐伏窜行,深林之中山径蜿蜒,时隐时现。 位于山脚下的望楼乡刘家庄。 五六个衣着素白的男女,组成了响器班,在村口摆弄着唢呐、二胡、捧笙和锣鼓等乐器,不一会儿,哀乐响起。 深秋的萧瑟与阴郁的傍晚交互,铅灰色的垂云下,斜风吹拂而过,几片黄叶飘旋似蝶舞,缓缓没入干枯的杂草中。 村民们三五成群的守在村口,神情大多不太好,带了几分不忍与庆幸,只有少数几个人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的神情。 年纪幼小的田欢脸色漠然的坐在板车上,擦满白粉的小脸上看着颇为怪异,身上原本的旧装也被换上了一件新衣,戴在头上的小帽子上还别了朵粉白色的布花,看着倒是挺有喜感的。 如果不是作为童男的他眼看着就要被献给‘山神’享用的话,或许田欢还会有心情吐槽自己现在的模样有多搞笑,不过一想到过不了多久,自己可能就要被当成了下酒菜,田欢就怎么也笑不出来。 ‘唉,难道我的穿越生涯就要止步于此了吗?我好不甘心啊!’田欢满怀惆怅的想道,可惜他今年才十来岁且还是个外来户的孤儿,根本就没有反抗的能力。 大概是十年前吧,田欢的爷爷带着还在襁褓中的田欢,从遥远的地方逃难而来,靠着一手精湛的五虎断门刀,令乡人敬畏不已,敬称为虎刀田师傅。 可惜两年前田欢的爷爷旧伤复发,没能挺过去,于是田欢就成为了一名真正的孤儿,好在田欢的爷爷去世前,将年幼的田欢托付给交好的刘秀才家。 而田欢在刘秀才家的生态位,则相当于童养夫,嗯,刘秀才无子,只有一个比田欢略大一点的女儿,而田欢不但模样俊秀,而且还格外聪慧,三岁就能识字背诗,实在是个难得的读书种子,刘秀才平生憾事,一是无子,二是未能考上举人。 如此田欢便成了刘家的半个儿子,但可惜好景不长,原本平静清苦的乡下生活,被一头自伏龙山下来的凶恶妖怪给打破了。 临近伏龙山的望楼乡遭了大难,不时便有那商旅行人被吃的只剩下残骸,后来更有村庄被妖怪侵入,肆意杀戮食人,就连村社乡里供奉的土地神祠也有不少被妖怪给砸了。 期间各地乡老富户不断向县城求救,或是向高人修士求援,但可惜收了进献的县兵进剿过一次,却败退而回损失惨重,几位在县里颇有些威名的高人,也都或死或伤。 最后乡人只得屈服,为山中妖怪修了神祠,逢年过节都要祭拜供奉,而且待那妖怪生辰大寿时,还要献上一对童男童女作为孝敬。 今年是第一次孝敬,望楼乡各村推诿不定,最后抓阄选在了刘家庄,偏偏田欢未来的岳父刘秀才在之前的妖怪肆虐中身受重伤,没能挺过来,不久前才刚刚下葬。 而村里其他家或人多势众,或没有童男女,总之没了靠山的田欢和刘秀才的女儿就成了第一对供奉,而刘秀才的妻子,一位试图保护自己女儿的母亲,则被娘家强行捆走。 ‘难道我还是个天煞孤星?’紧锁眉头的田欢开始怀疑起自己的命格是不是不太对了,或者说太对头了,太主角待遇了。 胳膊上传来一阵刺痛将田欢飘飞的神思拉回,身旁紧紧抓着田欢胳膊的便是刘秀才的女儿,闺名叫做婉娘,理论上是田欢的未婚妻,同时也是将要喂给妖怪的童女。 真惨。 精致的小脸煞白如雪,红肿的眼眶蓄满了眼泪,婉娘年纪看起来比田欢稍大一点,但也不过十一二岁,身上穿着一件有些大的红色嫁衣,这是她母亲为她精心准备的,原本是打算等她十五岁后,亲手为她穿上的,但可惜 田欢叹了口气,准备开口安慰一下对方,却不成想女孩脸上露出个勉强的笑容,柔声说道:“小欢别怕,妖怪也没什么可怕,有姐姐在,不会让妖怪伤着你的。” “是是么”田欢想了想,没有再多说什么,罢了,就当一对黄泉小夫妻吧,只不过脸上的笑容显得格外苦涩。 车轮吱呀吱呀的响起,田欢和婉娘如同一对木偶般的坐在板车上,同村老叔低着头默默的赶着拉车的骡子,此外还有几个带着猎弓和刀枪的民壮既是护卫,又是看管。 妖怪的神祠修在山脚,暂时还没有巫祝和神婆看顾,一进出的小院里,柱子上新刷的红漆就像是鲜血般刺眼,神祠正堂里边,一尊黑虎脑袋的神像威风凛凛的坐在台上,台前的供桌上,还摆放着猪头、鸡鸭水果等供品。 香炉袅袅,黄巾垂下,倒是真有几分神圣之气。 田欢抬头不甚恭敬的看着那尊神像,身旁的婉娘有些失神落魄,而送田欢和婉娘过来的村人,更是胆怯的站在神祠外不敢进来。 将神祠的门从外边锁上后,逐渐昏暗的天色让村人不敢久留,很快就赶着板车离开了。 ‘现在逃的话能不能逃走?’田欢心里默默的盘算着,但两个柔弱无财的少年又能逃到哪儿去? 黑沉沉的阴云迫的人喘不过来气,田欢伸手撕开了供桌上的鸡鸭,供品是今天早上才放上了,虽然有点凉了,但味道还不错,乡下的生活很清苦。 就算是比较富裕的秀才家,也只能让一家人吃饱饭,隔几天能吃上点荤腥就不错了,想大吃大喝还得等到逢年过节,而这已经让大多数村人倍感羡慕了。 此时分得一只鸡腿的婉娘有些不知所措,虽然她还是没什么胃口,但看到田欢吃的颇有滋味,心情倒是不由的好了些。 啪~ 一根鸡骨头被扔到了神像脸上,沾染上了一点油沫,面临生死考验的田欢反倒放开了拘谨,看着虎头神像不禁露出了一抹嘲笑。 “吃啊,怎么不吃了?大猫,爷再赏你一根。”田欢又将一根鸡骨头扔到神像脸上。 “小小欢” 衣角被拽了拽,田欢扭头疑惑的看向婉娘,却见对方面无血色的指向神祠门外,田欢心头一突,咽了口吐沫,身子仿佛生锈般的缓缓转过来。 只见一张巨大的猫啊不对,是巨大的黑色虎脸,正虎视眈眈的在门外盯着田欢和婉娘,眼神中似是带着几分人性化的恼怒,显然田欢的不恭敬,都被它看在了眼里。 第二章七杀碑 有道是云从龙,风从虎。 更何况还是头开灵启智的妖虎,威势自然摄神夺魄,寻常的成年老虎与这只黑虎相比,便如土狗般瘦小。 妖虎不声不吭的跃入院中,几乎没有什么声响,犹如最顶级的杀手般,一双琥珀色的兽瞳中,尽是压抑不住的嗜血凶意,腮边须发如钢针,口中腥气喷吐如雾,昏暗的烛光照在妖虎的皮毛上泛起了幽光。 好生凶恶。 纵使没有开口虎啸,但那可怕的威势覆压而来,寻常人就要被这般骇人的嗜血威势下,陷入惶恐失措甚至僵立呆滞中了,更有甚者,可能要被直接吓死。 田欢却感到很奇怪,真的见到妖怪,自己似乎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害怕,甚至看着虎妖的大圆脸还有些想笑,张口将嘴里的鸡骨头吐掉,想了想,还很有礼貌的将手里的半只鸡递了过去。 “要吃吗?” “” 虎妖的双眸中露出了一抹疑惑,甚至出现了一丝犹豫,它竟然没有从田欢身上感受到任何恐惧的气息,这未免太奇怪了。 低沉的虎啸声响起,如雷鸣般响彻神祠,田欢胳膊一沉,只见脸色煞白的婉娘瘫坐在地上,几乎要昏过去般。 ‘或许昏过去更好些吧。’田欢心中暗自摇头,然后挺胸抬头丢掉半只烧鸡,勇敢的直视向虎妖。 既然打不过也逃不掉,投降也没用,那还不如朝着对方比划个友好手势,用轻蔑且骄傲的神情,表达自己的勇气和不屈,这样死的也比较有骨气。 虽然不知道田欢伸手竖起的那根满是油光的中指,代表着什么意思,但田欢眼眸中的桀骜却显然刺激到了虎妖。 不过虎妖倒没了恼怒的情绪,更多是产生了类似玩心的想法,众所周知,猫科比较残忍,虽然还不及人类,但在不是那么饿,且没有别的捕食者抢食的时候,便会倾向于先戏玩一阵猎物。 而田欢虽然想激怒对方,来换取速死解脱,但可惜田欢没想到这样反倒是让虎妖产生了虐玩之心。 田欢和婉娘就像是躲在洞里的老鼠面对了好玩的老猫般,对方一巴掌拨过来,那远比寻常老虎大得多的爪子直接将田欢给刮倒,好在虎妖将爪子收起了,否则那好似匕首般的爪子,这一下就要将田欢给开膛破肚了。 只做了三秒男子汉的田欢,眼前一花,然后便睁着眼睛旋转翻滚摔落在地上,随后周身传来强烈的痛楚,好似骨头断了不知道多少根般,而那头虎妖脸上则露出了几分非常拟人的嘲笑。 “小欢”瑟瑟发抖的婉娘惊呼一声,想要伸手将田欢扶起,但浑身瘫软的她却连站起来都做不到,只能泪眼婆娑的看向田欢。 但随即一股从脸侧传来带着腥臭的热气,令婉娘寒彻心扉,眼睛缓缓转过去,入目的则是一张满是巨齿的血盆大口 周身传来的剧痛,使得田欢的意识陷入了模糊,或许对虎妖来说,只是随手的一拨弄,但对于田欢来说,却是身子几乎要被拆散架了般。 陷入混沌的意识中,一座神秘的古朴石碑却缓缓显现出来,田欢只觉得思维变得非常怪异割裂,外部的感知变得仿佛停滞了下来,但意识之海中却越发的清晰。 ‘这是七杀夺运碑’ 神秘石碑随着田欢的意念缓缓旋转至背面,石碑背面上浮现出了一排排让田欢颇为熟悉的简体汉字。 一杀曰,不仁; 二杀曰,不义; 三杀曰,不忠; 四杀曰,不孝; 再杀曰,不礼不智不信人! 以杀夺运,以运奉己,天运加持,万法皆可! ‘这是我晚来十年的外挂吗?算了,不管是什么,快,快救驾啊’田欢的意识仿佛在泥潭里挣扎般,拼命的想要看清石碑上的所有字迹。 姓名:田欢。 至宝:七杀夺运碑。 天运:穿越者(仙品),蛟龙血脉(玄品) 婉娘愣愣的看着那血盆大口咬向自己,没有任何反抗或躲闪的念头升起,身体更是僵硬的仿佛一块石头般。 ‘要死了吗?’ 就在这时,一只覆盖着鳞片的粗壮胳膊忽然伸过来,一爪子拍在虎妖的脸上,猝不及防的虎妖没有反应过来,结结实实的挨了一下。 身子歪了歪,脸上被刮出几道血痕的虎妖,从懵逼中惊醒后顿时暴怒起来,作为一头已经快要化形的积年妖兽,虎妖智力已经接近正常的人类了。 但很多时候,虎妖的兽性依旧会占据主导,比如在进餐以及进餐前的娱乐时间,却突然被猎物反击伤到,暴怒中的虎妖一声咆哮,声波有若实质化的荡开,下一瞬间,虎妖就奋力扑向了形态变得格外怪异的田欢。 只见原本只有四尺多高的田欢,身体急速膨胀到了七八尺高,而秀气的小脸,也扭曲化为了狰狞可怖的恶蛟之相,通体白皙的肌肤也被青金色的鳞片所替代。 脊背隆起了一根根张狂的尖刺,身后更是长出了一条粗壮的龙尾,四肢上也布满了鳞片,手脚更是长出了尖锐的利爪,整体看起来比那虎妖还像妖怪。 砰~ 被虎妖扑倒的田欢,撞碎了身后的供桌,石台上的泥塑神像摇晃了几下,险些摔倒下来,背靠着石台的田欢奋力顶住虎妖的扑击。 左臂横过来挡住虎妖的致命噬咬,任由尖锐的虎牙刺入坚韧的鳞皮中,右爪则握拳猛地砸向虎妖的脑袋。 感受到威胁的虎妖咬着田欢的左臂,身子猛地向侧后方跳去,田欢一拳落空,紧接着身子便被虎妖拽起,然后又被甩在另一边的柱子上。 婉娘脸色煞白的伏倒在地上,虽然幸运的没有被田欢或虎妖踩到,但她的口鼻隐隐有丝丝血迹渗出,方才的那一声虎啸便让她眼前一黑,心跳如急鼓,头疼欲裂开险些昏死过去。 虎妖虽然还未化形,但却已经开智,凶意虽不减,但却更加狡猾,田欢虽然也跟着爷爷学过一些拳脚刀法,但终究年纪幼小,没怎么搏斗过,徒有勇力却不够迅敏。 轰~ 整个神祠都好似晃了几晃,门框连同边上的墙壁都被撞开,烟尘荡起间,田欢健硕的身体,就像皮球般撞破墙壁后翻滚到小院里。 第三章做不成人 肩高近五尺的黑色妖虎离开狭窄的神祠正堂后,摇晃了下身子,然后仿佛闲庭信步般的走下台阶,一双虎眸紧盯着仿佛化身为妖的田欢,又像是在沉思什么。 飞禽走兽或是其他生灵想要成道,远比人族艰难,最先便要启灵方可修炼,启灵之后又需开智,否则就只能混混沌沌的依从本能,汲取微薄灵气胡乱修炼,只有开智之后,才能真正总结或学习修炼之法。 而想要更加快速的修炼,就又绕不开化形为人,虎妖启灵之后在山中浑浑噩噩了数十年,才在吞下一枚灵果后开智,之后又靠着食人化鬼,学习了一些人族的知识,再之后又从一个落魄的山野毛神那学得香火之力辅助修炼的妙法。 于是就有了半年前虎妖出山,想要通过威逼恐吓乡民为自己立庙祭祀,助自己早日化形筑基之事,却不想遇到了田欢这个怪胎。 虎妖压住躁动的兽性,虎鼻一喷,一道白雾涌出化为了一名消瘦的老者,只不过老者身形虚飘如影,一看就不是活人。 低声虎吼一下,虎妖示意老者替它传声,还未炼化喉中横骨的虎妖尚不能开口说人言,只能通过作为伥鬼的老者代为传话。 “那”老者卡了下壳,似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田欢,顿了一下后继续说道:“那童儿,我家大王问你,你,是怎么变作这这般模样的?” 猩红的鲜血自身上的创口渗出,但此时的田欢却仿佛感觉不到疼痛般,从地上翻身爬起后,戒备的看向虎妖。 “呵~” 田欢自不会实言告知,外挂上线后有了生机,田欢当然也就不想死了,但问题是貌似外挂不太给力,他想活恐怕还有些困难。 “我说我是真龙转世你信吗?” “”老者愣了愣神,不知道该不该信,然后扭头小心的看向虎妖,只见虎妖眸中闪过一抹恼怒之意,老者旋即明白自己不该信,连忙对田欢斥责道。 “休得胡言,若想活命,就老老实实的回话!” 田欢一边谨慎的戒备,一边在心里不断的呼救,七杀碑是吧,赶紧再加把劲儿啊,你家宿主要被嘎了,还不精神点! 或许是被田欢恳切真挚的求救感动了,也或许是觉得投资不能白费了,总之浮沉于意识中的石碑再度涌出一一丝奇异的能量,灌入田欢的身体之中。 好在这丝能量虽然不多,但质量却极高,田欢体内的蛟龙血脉再度沸腾,一瞬间,田欢只觉得从脏腑到筋骨,再到肌肉皮膜,周身充盈着强劲的力量,仿佛拥有了无与伦比的强大实力。 不过意识中缓缓隐去的石碑,却也给田欢泼了冷水,空了,石碑真的空了,一滴也没有了,如果田欢再打不赢,活不下来的话,那也只能认栽了。 ‘名字这么霸气,没想到底子这么虚,真是没用啊’田欢挥了挥变得更加粗壮的胳膊,眼底泛起了似妖似魔般的凶横之意。 眼见田欢忽然身形又暴涨了一大圈,浑身散发出慑人的妖气,伥鬼老者不禁瞠目结舌,而那虎妖更是毛发耸起,似是感受到了威胁般。 不等田欢适应再度暴涨的力量,虎妖便怒目圆瞪,嗷呜一声扑向了田欢,一时邪风涌动如潮,田欢骤得力量,狂意冲上脑子,当下也不躲不闪,健硕身躯迎着虎妖便撞了上去。 顿时如天雷碰地火,哥斯拉撞靓仔般。 虎妖一击未能咬中田欢的脖颈要害,却差点被田欢锁抱住,察觉田欢力量强过自己后,虎妖便立时化为黑雾妖风避开田欢的纠缠。 犹如顶尖的刺客般。 田欢此时模样化为半龙半人,周身的鳞皮似蛇似蛟,就像是一个化形不完全的妖怪般,身高也增加到了八尺多,只看卖相的话,倒是不比虎妖差多少,甚至更加狂野吓人。 可惜田欢此时的状态完全是七杀碑催化而成的,并没有掌握什么强悍的天赋神通,不过蛟龙之力本身就是一项强悍的天赋,只要被他抓到,这头虎妖就休想落的好。 虎妖周身缠绕着森寒流风,行动间敏捷迅猛,时不时的便趁田欢不备突袭噬咬爪扑,待田欢反击时,虎妖却又乘风而退,尽显猥琐拉扯流的高超技艺。 而被不断拉扯的田欢自是烦躁不已,心中怒火混着焦急充盈胸膛,浓烈的杀意冲上脑海,万千杂念混作一个想法。 杀! 虎妖眼见田欢周身抓痕累累,动作也越发凌乱迟缓,自以为得计,动作便越发的大胆,甚至当田欢反击时,虎妖也不再远远的避开了。 终于,当田欢再次露出一个破绽后,已经有些按耐不住的虎妖,裹挟着黑风猛地扑向田欢的身后,张口便咬上田欢的颈椎,若是这下被咬实了,怕是田欢立马就要失去反抗之力了。 但就在那虎爪堪堪搭上田欢肩背,虎口将要咬实的时候,原本好似疲乏无力的田欢忽然扭身发力,以肩为锤,弓步猛踏,施展出了爷爷生前教过他的坤流铁山靠。 不同于一般的铁山靠,坤流铁山靠更加霸道强势,尤其是怀揣着汹涌的必杀之意,便能发挥出爆炸般的杀伤力。 一瞬间,仿佛山倒石倾般的巨力重重的撞在猝不及防的虎妖胸口,正要一口咬下的虎妖只是堪堪撕开田欢的鳞皮,便被撞塌了胸骨倒飞出去。 紧接着双眸血红的田欢追击而上,跳到被顶翻在地的虎妖背上,左手一把攥住虎妖的后颈,右手握爪成拳,落拳如雨般砸在了虎妖的后脑上。 察觉到危机的虎妖奋力挣扎,拼命的想要将田欢掀翻,但却不想田欢此刻竭尽一身龙力,硬是压的虎妖不得脱困,而砸在虎妖脑后的一拳重过一拳,更是令虎妖头昏脑涨,好似在脑子里开了水陆道场般。 终于,当田欢也不记得挥了多少拳,几乎将虎妖的脑袋整个砸进土里时,虎妖终于没了生息,田欢绷着脸停下了挥拳,右拳上皮开肉绽,甚至能够看到艳红的血浆间那森白的指骨。 “可惜了一张上好的虎皮。”田欢神情冷酷的说道,随后抬头却忽然感到一阵眩晕,扭头先是看到那个伥鬼老者,对方远远的跪地向田欢磕了三个头,然后身影缓缓消散化为一缕青烟。 ‘看来这妖虎真的是死了’ 田欢强忍着越来越强烈的眩晕和乏力,起身将虎妖的尸体扛起,然后犹豫了一下,没有再去神祠处,而是迈开步伐直接走向了伏龙山。 他这种靠外力催动的妖化是不可逆转的,蛟龙血脉极为霸道,原本应该是随着田欢不断的修炼,而一点一滴的慢慢开发出来融入自身。 可是在被七杀碑的能量强行激发后,纵然只是极为微弱的一丝悠久血脉,但依旧不可阻挡的侵蚀田欢的身体。 也就是说,从今以后田欢做不成人了。 第四章天运夺运 噼里~啪啦~ 湿柴火燃烧的声音将田欢从昏睡中惊醒,虽然身体依旧感到疲乏虚弱,但好歹能打起精神坐起身,话说他啥时候昏过去的? 远处的天边已经泛起了鱼肚白,看起来天快亮了,田欢收回目光,沉默了片刻,才又开口问道:“你,怎么跟上来了?” 抱着腿坐在柴火堆边上添柴的嫁衣女孩,看起来也很疲乏,耳畔闻言愣愣的看着柴堆,许久才轻声回道:“我不跟着你,还能去哪儿?” 田欢盘腿坐起,搭在腰间的破布险些掉落,田欢佯装不在意的攥着破布,坐到柴火堆前,高大的身影在火光的映照下,颇为吓人。 田欢有些惆怅的摸了摸自己现在的脸庞,原本细嫩又带点婴儿肥的小脸,变成了鳞片覆盖着的狰狞龙脸,虽说也有种别样的霸气,但并不符合田欢十岁的生理与心理年龄,嗯,前世不算。 迟疑了一下,田欢又建议道:“你可以先回你姥娘家,咱俩还没成亲,或许你可以再找个好人家你真的不怕我吗?” 女孩小心翼翼的瞥了田欢一眼,眼角滚落的泪珠,缓缓滑过精致的脸颊,不过看到田欢并没有发狂,女孩心中稍稍安定了一些,犹豫了一下,幽幽说道:“咱俩被当做童男童女给送出来,在村里就已经是死人了,再跑回去还能有什么好,而且娘娘亲说过,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又说狗不嫌家贫,妻不嫌夫丑嗯,我还是有点怕你不会把我吃了吧” 田欢翻了翻白眼,不满的说道:“嗤~等这头老虎吃完了,要是没捉到猎物,就把你吃了,我这我这只是暂时破了相而已,等我修炼精深后,就能恢复英俊潇洒的外貌。” “嗯,那好,小小欢,我,我等你。”女孩闻言神色微微放松,歪头又看了眼田欢后,旋即便将目光挪开,有些苦恼的说道:“你现在的模样太吓人了,怎么也没办法把之前白瓷娃娃般的小欢,和现在的你联系起来,而且,你的声音都变了” 田欢闻言默然叹气,要说他不在意外貌,那纯属扯淡,能当帅哥,有谁想当丑八怪,还有他那原本清脆好听的童音,也变成了低沉沙哑的成年声线,要知道他今年才十岁,还是个孩子啊! 如果不是田欢天性乐观,怕是现在就要自怨自艾,寻死觅活了,田欢只能安慰自己,妖怪也能修炼成人,以后实力强了再化形回来不就好了嘛。 既然已经改变不了,那就只能试着接受了,接受新的活法。而且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往好处想,他这模样应该在山里很好混的吧。 婉娘没有追问田欢为什么会变成这副模样的,只是低着头拿着一根树枝拨弄着柴堆,或许是因为田欢在变成妖怪后,还拼命保护了她吧,婉娘虽然心中害怕,但还是在夜幕中跟上了田欢的身影。 她相信田欢本性没有变,还是那个聪明善良的小欢。 对于婉娘的信任,田欢心里还是非常的感动,毕竟作为一个人,忽然没了人样,心底难免会有许多彷徨与焦虑,这时候如果还有个熟悉的亲人愿意信任自己,实在是太难得了,而在感动之余,田欢也更加渴望能够修炼了。 当下田欢又嘱咐了婉娘几句,然后说是要打坐恢复,之后便沉下心在脑海中呼唤起七杀碑了,意识中就缓缓浮现出色泽晦暗的七杀碑。 ‘额,你这脸色不太好啊?不会是肾虚了吧?’ 虚幻的意识中,田欢忍不住吐槽到,可惜七杀碑并不会捧哏,也不会恼羞成怒的大喊无路赛,默默的浮沉在田欢的意识之海中,就像是一件死物般。 没人接腔搭话,田欢只能将注意力集中到了石碑背面上,似乎是专门为让他更容易理解,石碑背面显化的信息非常的通俗易懂。 姓名:田欢。 至宝:七杀夺运碑。 天运:穿越者(仙品) 蛟龙后嗣(玄品) 武道世家(妙品) 夺运:圣品(无),神品(无),仙品(无),玄品(无),灵品(无),妙品(一),凡品(无)。 ‘好简洁啊。’田欢不禁感慨道,这七杀碑也太简略了吧,不过当他意识凝聚在名为‘穿越者’的天运后,便得到了更多信息。 作为‘穿越者’,田欢的悟性和福运都得到了极大的加持,不过副作用则是也容易招灾惹事,好家伙,看来他还真是个灾星啊。 不过,福祸相依嘛。 而原本的‘蛟龙血脉’则变为了‘蛟龙后嗣’,两者都是玄品天运,但代表的意义却并不相同。(品级重改了一下) 理论上现在的田欢已经算是龙族后裔了,只不过他这个龙族后裔有些过于水了,除了堪比起重机的巨力外,似乎并没有什么强大的神通。 或许还有待开发吧,但该怎么开发?田欢忍不住挠头,自个没功法呀。 最后一个‘武道世家’的天运,则赋予了田欢武道资质的提升,不管是拳脚轻功还是刀剑棍棒等各类武器,都能更快捷的入门提升,但,也就这样了。 七杀碑可以在宿主,也就是田欢杀死符合七可杀标准的对手后,劫夺对方的一份气运,然后化为可以转化为适合自己的天运。 虎妖的作为已经达到了‘不仁’的标准,劫夺的气运化为了一份妙品运道,如果作恶程度太低的话,还不配被七杀碑劫运,这么看,七杀碑竟然还挺正派的。 而田欢可以用一份额,田欢再次确认了一下,是三份运道才可获得一枚同品的天运加持。 ‘七杀碑老实说,这里边是不是有你吃的回扣?!’田欢明显带有几分怀疑,但七杀碑却仿佛只是普通的石碑般,丝毫没有搭理田欢的意思。 很有几分爱用不用的味道,田欢想了想,决定大度的原谅了七杀碑的贪腐作风,然后盘算着能再去哪杀两个坏蛋劫借借运道。 另外田欢还可以用一份妙品运道转化为一个凡品的天运,但反过来就不行了,七杀碑不支持向上组合使用。 ‘用户体验极差,如果不是没地投诉,我’靠着吐槽,田欢纾解了一番心情后,就退出了识海,睁开眼睛时,外界天色已经大亮了。 仍旧穿着红色嫁衣的女孩,抱着一捆黄布在一边打盹,一夜,不,从选作童女时,女孩就没有好好睡上一觉了,此时虽然再怎么强撑,却还是忍不住眼皮打架。 朝阳穿过林间的枝叶,斑驳的光线映照在女孩白皙的侧脸上,长长的睫毛轻轻抖动,一双明眸似开似合,精巧的琼鼻随着呼吸微动。 田欢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狗尾巴草,看着女孩的琼鼻,犹豫了一下,决定不去戏弄女孩了。 第五章平淡日常 “接下来,咱们得先找个能暂时安身的地方,不能太深入山里,也不能离山外太近,还要看看附近有没有妖怪出没。” 田欢用木棍穿着一块血淋漓的虎肉,架在柴堆上炙烤,虽然没有调味料,不过想必一头修炼略有所成的妖兽,肉质应该足够鲜美吧。 屈膝坐在旁边的婉娘侧耳倾听着田欢的打算,虽然婉娘并不像一般的女孩那么胆小,但受限于年龄和见识,对于接下来该怎么办,却是毫无头绪,此时听着田欢条理清晰的言语,当下心底多了几分安稳。 “那头虎妖就是从山上下来的,保不齐什么时候就会再跑下来一头别的妖怪,此外还有官府和那些会降妖除魔的高人,眼下那头虎妖闹的沸沸扬扬,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厉害的修炼者前来降妖。” 说着说着,田欢眼里就多了几分担忧,按照他前世的见闻,额,主要是网络文学上的描绘,这些修炼者十有八九是不会认真分辨妖怪的好坏。 对于他这样误打误撞由人变成的妖怪,除非遇上了圣母般的存在,否则怕是不会有耐心听他讲述自己的倒霉遭遇。 “找到安身的地方,还少不了柴米油盐和各种物资,最起码找身合适的衣服。”田欢说话间忍不住扯了下围在腰间一圈,然后又从身后搭过肩头落在胸前的黄色长条绸布, 嗯,这条黄色绸布是那处神祠里的,婉娘原本准备用来上吊,如果田欢输了的话,早点解脱可能真的是个更好的选择,不过没想到变成妖怪的田欢,竟然真的把那头食人虎妖给打死了,婉娘抱着黄绸晕乎乎的就跟上了田欢。 婉娘闻言点了点头,开口说道:“如果能有针线的话,我可以给小欢你缝件衣服唔,不不过我的手艺跟娘亲比起来,还差的多。” 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婉娘苍白疲惫的小脸上,多了几分红润,不过田欢并没有多少心情欣赏女孩的羞涩,其实也跟女孩年纪太小的缘故,虽说田欢这一世的年纪不大,但拥有前世记忆和心智的他,审美更加成熟且博大。 之前两人的日常相处,婉娘是把田欢当做弟弟看,而田欢则把婉娘当妹妹看,甚至还是年龄相差二十岁的妹妹。 “没关系,能穿就行,嗯,或许还可以找那些山民换些东西。”田欢伸出手指也不嫌烫,直接撕掉一块虎肉,塞到嘴里咀嚼起来。 “嗯,够劲道,牙口不好还吃不了,来一块?”田欢用尖锐的指爪勾起一条熟透肉块递向婉娘。 “啊?”婉娘眨了眨眼睛,心有余悸的看了眼静静躺在田欢身后的虎妖尸体,犹豫了一下,然后还是接过有些烫手的肉块,抿了抿薄唇,深呼吸后张口咬住。 “额唔唔” 看着眉头紧金皱起来的婉娘,田欢咧嘴轻轻笑了起来,虎妖的肉就连满口獠牙利齿的他都觉得劲道,那对于嘴小牙细的婉娘来说,就过于为难了。 恐怕那感觉跟咬橡胶轮胎差不多吧。 许是察觉田欢眼中的笑意,婉娘将受了皮外伤的肉块吐出来,略带不满的轻轻白了田欢一眼,明白这可能又是对方故意戏弄自己,就像以往那样,看似稳重像个小大人的田欢,却总是会时不时的调皮一下。 但在田欢眼里,却是自己在逗乖巧懂事的妹妹,看着妹妹生气的模样,就会觉得颇为有趣,就连乏味烦闷的日常也多了几分趣味。 这似乎很幼稚,但对于心理年龄已经三十来岁的田欢来说,却又幼稚的刚刚好。 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一番小插曲后,婉娘看起来也没那么害怕田欢现在的样子了,甚至,更多了一些依赖。 深秋的伏龙山,多了几分萧索之意,如果是文人墨客到此,可能会心生诗意,留下一篇脍炙人口的诗篇吧。 咔嚓~ “艹~” 田欢恼火的将手中半截木柄砸在地上,石斧嵌在那好似狗啃般的树干上,粗糙带着毛刺的木柄从中间断折,而那花了田欢一上午时间打磨的石制斧面上,还又多出了一些裂纹。 想不到石斧竟然这般不堪用,本就被磨斧子给磨出一肚子怨气的田欢,心头燥火蹭蹭的冒起,挥起一巴掌将眼前的树干直接给拍断。 树叶乱飞,一阵嘈杂过后,田欢沉默了片刻,随后叹了口气,自己也是脑子有病,明明可以靠蛮力就可以办到的事情,偏要去动脑子,何必呢? 恼怒中的田欢放下了作为前人类,对工具的偏爱和顽固,靠着那健硕的臂膀,将树干上的枝杈统统撅断,就像是撅杂草般。 随后扛着直径近一尺的原木返回不远处选好的暂住地,那里原本是一头母熊选好的冬眠地,不过现在那头母熊也不必为而冬眠发愁了。 又得到了一张质地不错的熊皮,田欢觉得算是开门红吧,虽然田欢手艺不行,但蛮力却克服了手艺,熊皮被田欢强行扒下来。 田欢觉得自己平常还是应该多动动脑子,要不然可能会真的变成只知道大力出奇迹的蛮子了。 并不算深的洞穴被清理了一番,一张熊皮和一张更大的虎皮挂在洞外晾晒,田欢和婉娘都不懂怎么硝制皮具,只能先挂着,等找到了懂行的人再来收拾吧。 山里的生活并不想城里人所想的那么美好。 婉娘正在用一具石锅熬汤,熬的是鱼汤,离暂住地不远的地方有条清澈的溪水经过,在更远些的下游形成了一个水潭,里边有不少鲜嫩的白鱼。 安全起见,田欢砍树并没有去很远,很快就扛着树回来了,他打算先制作些家具,不过田欢并不会制作家具,不管是前世的城市废宅,还是这一世秀才家的学童,职业范畴都跟手工业差距颇远。 不过没关系,田欢准备制作的家具与传统的家具相比,会稍稍有些不同,嗯,应该算是比较复古的类型。 “回来了?小欢!”婉娘看到是田欢的身影便松了口气,原本忐忑的心情也平复了下来。 见到展露笑颜的婉娘,田欢原本因为自己的智力表现,不及蛮力而感到恼怒的心情也得到了抚慰,谁说穿越者的生活,一定要在不断的升级打怪中度过,平淡的日常中,也有着别样的魅力。 ‘如果能再有些味精就好了,嗯,再有瓶肥宅快乐水就更好了,呜呜~’ 第六章山间美妇 天色晦暗,阴云垂落,似是风雨将至。 险峻的山岭中,一条曲折的小道时隐时现,深林之间藏着一座破旧的山庙,雾气缭缭,偶尔响起的几声鸦鸣兽吼,为山林平添了几分阴森。 蜿蜒狭窄的山中小道上,一道有些孤寂的身影踩着枯朽的枝叶,步履沉稳的走在破庙不远处。 身影头戴斗笠,穿着破旧道袍,一手持杖,一手执提剑,还背着个包裹,看起来像是个游方的道人,不过年岁并不算大,相貌也还算耐看,只是风霜满面,更添几分江湖之气。 年轻道人抬头,透过林叶看了看天色,稍微犹豫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的走入了这件破败的山中神庙,虽说出门在外,露宿破庙并不稳妥,不少传闻中的受害者,就是在这类破庙中遭难,但此时大雨将至,若不能及时避雨的话,被淋湿后染上风寒可就同样不妙。 破庙里有一尊尊泥塑神像,斜倒靠着墙壁,脑袋也不知道掉到哪去儿了,更看不出是哪一路的神仙,石台前的供桌还缺了条腿,不过仍在坚持,上边还有个破盘子。 道人对着那无名神像拜了拜,掏出一个不知多少天了,干硬的像块砖石的馒头放在供桌的破盘子上,权且当做供奉。 而后道人轻车熟路地在破庙里稍微清理了一下,然后收集柴木,点起篝火,折腾了好一会儿,而这时夜幕已然降临。 忽然,一道炽白的光亮短暂地照亮了视野,随后道人便听得轰隆声绵延不断,却是雷电骤起,万物惊颤。 而后不久,哗啦啦的雨声便传入了耳边,雨越下越大,一时间,好似倾盆泼水般,风雨卷着枝叶及泥土的气味涌入破庙。 破庙无门,所幸道人点燃篝火的地方没有正对着庙门,坐在篝火前,道人侧耳倾听风雨雷电之声,心中多有杂思涌起,感慨万千,却又无人可诉。 只得默不作声把篝火添得更盛,心中期望骤雨能快些过去,好让他能继续赶路,只是夜宿破庙,风雨交加,道人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警惕与不安,毕竟出门在外,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从包裹里取出了两个干硬的馒头,然后穿在细木棍上,搁在篝火烤了会儿,闻到馒头的香气后,道人腹中微响,咽了下口水,又从包裹里取出一只小陶罐,用木勺挖出半勺豆酱,均匀的抹在馒头上,就着葫芦里的清水,吃下了这顿的晚饭。 吃完之后,道人又清点了一下干粮,盘算了一下铜板,决定在下一个乡镇上做上一单买卖,然后吃顿好的,采买些干粮,再继续赶路。 走了一天的山路,纵使年轻身健,但道人还是颇感劳累,也不在强撑了,头枕着包囊,身子裹着薄毯躺倒在篝火旁边便睡下了,只是夜雨簌簌,风紧呼号,破庙也有些漏雨,加上宿于破庙,道人终究还是睡的不太踏实。 就在浅睡半醒间,忽然有一丝动静传来,将道人给惊醒了。 “什么人?!” 骤然被惊醒的道人,连忙翻身坐起,手指摁在剑柄上,篝火还未灭,些许昏黄的光亮,映照着破庙中影影绰绰,庙外不见回应,道人侧耳倾听,勉强从风雨中听到一丝细微的别样声响。 随即道人拔剑皱眉,厉声喝道:“谁在那儿?出来!” 漆黑的风雨中,慢慢走进来一个冷得瑟瑟发抖的女人,庙门内,道人心头更添不安,左手摁了下衣襟,贴身藏着的符箓却并未有什么反应。 道人似是松了口气,将剑尖朝下却未还鞘,只是将那女人唤了进来,借着微弱的火光,道人也看清楚这女子的模样。 女子却是位娇艳可人的美丽妇人,不只是容貌娇美,身姿更是娉婷婀娜,丰姿冶丽,若远山芙蓉,美不胜收。 更令人瞩目的便是对方身上那单薄的衣裙,被雨水淋湿后,贴紧着娇躯,尽显出熟美妖娆的身段,在篝火的微光映照中,又多了几分朦胧之美。 许是被风雨给打湿冻着了,即便靠坐在篝火边上,美妇却依旧有些颤抖,散落的发丝垂下,粘在圆润的脸颊上,更显的楚楚可怜,端是勾人挠心。 道人眼神侧过避开,深呼吸后,还剑入鞘后,脱下自己的道袍递给了女子:“夫人先把淋湿的衣服换下吧,别再染上了风寒。” 美妇踌躇了一下,轻声的道了声谢,那声音细软柔媚,似小猫挠着心扉,令人闻之心中一荡,道人连忙撇开目光,定住心神,暗诵静心咒。 太考验道心了。 那美妇在庙里的另一个角落换了衣物,待出来后便向道人盈盈一拜,柔声说道:“多谢道长,小妇人是东山县罗家的媳妇,与姊妹一同出来春游,却不慎走散,又在山间迷路了许久,万幸遇上了道长。” “还好夫人是遇到了贫道,要是先遇上山间的盗匪却是要被抢上了山寨,若是遇上妖怪,那可就更是麻烦了。”道人盘膝而坐,美人在前,神态不免轻松,甚至还略带玩笑开口吓唬道。 “啊?!妖怪?!山上有妖怪吗?” 美妇闻言掩唇惊呼起来,身子不可避免的微微后仰,那道人的袍服穿着美妇身上,自是显得宽大了许多, “道长~” 美妇不禁蹙起黛眉,一只纤手捂住了胸口,檀口轻启,便是一声娇嗔,声音似绵软娇媚,听得人心头一荡。 “咳咳,失礼了,失礼了。”道人老脸一红,连忙侧脸扭过去,拱手不断道歉。 美妇没有再多做计较,柔声原谅了道人后,又忍不住开口询问道。“这山上真的盗匪和妖怪?” “唉,如今世道不安稳,盗匪又何尝少过,妖怪又岂止只在山上!”道人闻言长叹一声,不知是怎么勾起了心事,脸色阴郁了下来,抬手持棍拨了下篝火,却是不再往下说了。 美妇闻言神色怯怯,还想再做攀谈,但道人却起身来,将自个的薄毯让给美妇。 “天色已经很晚了,夫人还是早些休息吧,明天我送夫人回下山,免得夫人家人担忧焦急。” 美妇闻言眼眉低垂,柔声道了谢,也不嫌弃,裹着那有些发馊的薄毯便侧身睡了去。 夜色越来越深沉了,雷声已止,大雨已经变为了淅沥沥的小雨,风声也渐渐小了。 篝火也将要燃尽,只剩下些许微弱的火苗还在挣扎,昏暗的神庙内,除了偶尔篝火的噼啪声外,就只有那道人轻轻的呼噜声了,美妇悄无声息的坐起,眼神微眯的盯着不远处,依墙靠坐沉沉睡去的道人。 第七章苦也 破庙外,风声潇潇,雨幕渐断。 破庙里,美妇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艳美的笑颜在昏暗中,越发的诡异越发的渗人。 “嗤嗤~” 眼神越来越贪婪的美妇似是再无法克制般,将尽的微弱篝火映照中,美妇慢慢站起,本就没系好的腰带直接散开,宽松的旧道袍顺着那雪白的肌肤滑落在地上。 成熟丰腴的身姿赤果果的暴露在空气中,婀娜的曲线大开大合,犹如一幅美不胜收的画卷般。 只是,美艳妇人那贪婪而毫不矜持的眼神,却是坏了这副美景,诡异的笑容越来越狰狞,嘴角也越来越靠后,甚至都裂到了脖颈处。 刺啦~~ 微弱的裂帛声中,美妇的外皮就像那件道服一样滑落,露出了一个身形高大,模样狰狞的恶鬼。 昏暗的破庙中,恶鬼瞪着铜铃般硕大凸起的眼睛,死死的盯着熟睡中的道人,嘴角流下一缕黄涎。 道人似是并未察觉到不对,仍是默默靠坐着墙壁熟睡,恶鬼眼似铜铃,肌肉隆起,肤色青紫,满嘴好似锉刀般的尖牙,在晦暗的庙里泛起了寒光。 缓缓绕过篝火接近道人,身高足有六尺多的恶鬼,也不知道是怎么裹进那不到五尺高的美妇画皮中,小心翼翼的恶鬼好似狸猫般轻巧敏捷。 贪婪的目光在道人身上流连反复,对方一身充盈的气血,让恶鬼极为垂涎,最后目光落在了道人的脖颈,然后带着无声的狞笑慢慢靠近,那血盆大嘴缓缓张开,满口发黄的利齿间滴下了腥臭的涎水。 “艹,这雨怎么又开始下了。” 庙外突然传来一阵粗豪的叫喊声,而庙内的空气则忽然一凝,睡觉的道人呼噜声没了,张大嘴的恶鬼表情也僵住了。 “咄!”兵刃的寒光突然显于庙中,只见原本靠墙而坐的道人,猛地鱼跃而起的道人,顺手拔剑挽出一朵剑花,直刺那恶鬼颌下。 锵~ 只听一声似是金铁交鸣声,却是那恶鬼仰身后撤,张开大嘴,竟然恰好将那剑尖给咬住了,道人见此心中一惊,另一只手夹着的符箓随即燃起,一道火光在暗室中炸裂。 嘭~ 犹若雷声般的巨响,恶鬼来不及躲避,举手挡在头脸前,随即便被爆炸的火符给轰开了。 道人轻喘了口气,随即举剑追着未消散的火光刺去。 刺啦,剑刃刺入那恶鬼的胸膛,但道人却是脸色一变,这恶鬼的肌肉却是极为坚韧,剑刃刺进不过两寸许,便再不能入了。 那恶鬼面目狰狞,痛苦的嚎叫一声,两只爪子,一只捉住剑刃,一只伸长了抓向道人的胳膊,只见那乌黑似铁爪子看着就不好相与,道人拔剑不出,果断的弃剑后撤。 失了兵器的道人当下也不犹豫,身轻如燕般的朝着庙门径直冲去,三十六计,走为上。 砰~ 可惜道人似是运道不太好,偏巧撞在准备进庙的那道身影,顿时额头一痛,只觉的撞到了一面墙壁般,身子更是倒飞了出去。 恍惚间,道人只看到那身影头生两角,面目狰狞如妖,体格魁梧高大,肩背胳膊间满是青金色的鳞片,看起来好不凶恶。 ‘苦也,不想竟是进了妖怪窝了,前狼后虎,吾命休矣。’道人翻滚着倒回了破庙中,心头更是一片绝望。 破庙中的恶鬼一把将刺在胸口的剑丢掉,面容如同被焰火给融了半边似的,还有胳膊上的皮肤也像是融化了的蜡烛般。 但可惜还是没要了恶鬼的命,愤恨不已的恶鬼,也不顾庙门的那道身影,再度扑向在地上翻滚的道人,只是爪牙还未碰到道人,却又猛地一滞。 “我说,你这丑鬼,没看到我在这儿吗?” 一道狷狂嚣张的声音响起。 翻身半蹲而起的道人连忙望去,却见那凶狠的恶鬼竟似是毫无还手之力般,被强行拖拽出去,而拖拽之人,却不是个人,而是个似龙似人的妖怪。 “好个凶恶的妖怪!” 只见那头新来的妖怪,一头如同苍色长发狂乱的披散在头顶与脖颈后,一对金色龙角自前额向头顶蜿蜒向上,长长凸起的大嘴里,露出了上下两排尖锐的獠牙。 七尺余高的雄壮身姿更似铁塔般魁梧,浑身只在腰上围了件棕色的兽皮,光从卖相上来看,竟似比那恶鬼还要狰狞可怕几分,怎么想都不是好相与的存在。 不过身处其间的道人却没有了太多的感想,满脑子都是死定了的恐惧与无奈,区别只是被恶鬼吃掉,还是被妖怪给吃掉,最多在临死前为自己念上一段超度经文了。 新来的妖怪脾气好像更加火爆,只见其一把将那恶鬼拽了过去,当头便是一记重拳,拳出如炮,甚至还带出了一道呼啸声。 砰~ 那恶鬼惨吼一声,仰头倒去,几颗碎牙飞出,粘稠的黑血溅飞到似龙似人的妖怪身上,倒是让他更加不满的咒骂了几声。 “你这丑鬼,溅的血又脏又臭,当真是该打。”新来的妖怪可能心情不怎么好,当下便将那更加高大的恶鬼当做了出气筒,抡拳便是一阵暴揍。 虽然那妖怪的出拳似是没有太多技巧,但恶鬼几度挣扎着想要反杀,却只如无还手之力的孩童般,转眼之间,便被砸爆了眼瞳,折断了胳膊,捶的就跟一团烂泥般,再不复之前的凶相了,甚至还有几分可怜。 龙角妖怪这才像是出完了恶气,随手将那半死不活的恶鬼扔到一边,就跟扔一块破布般,然后抬眼巡视了一下破庙,目光落在那靠在角落里,捏着一张符纸紧紧盯着他的道人。 稍微想了一下,龙角妖怪张口问道:“你这道人,可有什么值钱的宝贝?若是有的话,速速献上,我便好心饶你一命!” 道人闻言先是一愣,一时间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就想摇头,但见那妖怪眼神一凝,好似要发怒般。 道人这才连忙开口说道:“小道小道只是个游方穷道人,无甚宝贝” “嗯?没有?!”妖怪旋即怒目圆瞪,配合着脚下扭曲蠕动的恶鬼,极具威慑和压迫力。 “但,但小道有有师门所传的秘籍,可献于大王。”道人一个激灵,急急的补充道。 “哼,秘籍?也行,拿来吧。”妖怪这才哼了一声,坐到篝火旁,拎起一根柴火,拨弄了几下快要熄灭的篝火。 第八章理解 道人稍微松了口气,犹豫了一下,终究命更重要,还是从怀里取出一件油布小包,心痛不已的捏了捏,随后满是挣扎的将油布包裹解开,露出一本薄薄的线装书册,小心翼翼的奉给妖怪。 那妖怪大手抓过书册,书册看起来有些陈旧,但书面干净,牛妖颇为认真的翻看了几下,眉头不禁皱起,不悦的将书册扔还给道人。 “念。” “啊?”道人慌乱的捧住书册,疑惑的看着妖怪。 “我他酿的看不懂,念!”妖怪怒瞪了一眼道人,凶恶的气势令道人心惊胆战。 “聚炁凝神” 道人闻言眼神微动,翻开书册开始念起自己早就背的滚瓜烂熟的炼气决,胸中心跳却如打鼓般砰砰响,既然这妖怪看不懂,那若是他 啪嚓~ 昏暗的篝火映照下,只见那模样狰狞的妖怪好似无意的伸出手,将躺倒在地上的恶鬼脖子拗断,然后又多扭了几圈,硬生生的把恶鬼的脑袋给撕了下来,黑色的脓血滴落在地上,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 “不关你的事儿,继续念。” 道人呼吸一滞,然后神情平复下来,果断的选择老老实实、认认真真的给这粗蛮的妖怪诵读秘籍,甚至还小心翼翼的逐句逐段的给有些听不明白的妖怪进行解析。 端庄态度的道人讲解的非常详细耐心,没有丝毫藏私或是误导,这般识时务的态度让田欢满意的点了点头,果然啊,好妖的友善心意,终究还是能够传递给别人的。 只要世间能多一点理解,就会少许多纷争啊,只想着打打杀杀终归不好,理解万岁。 走进破庙的妖怪自然便是田欢了,虽然在与虎妖的战斗中,田欢的身高一度膨胀到八尺多高,但在战斗结束后,田欢的体型就缓缓缩小了,直到停在七尺有余,似乎就此固定下来了,当然,是不算角的身高。 但即便如此,换算下来也有两米三多点,而且田欢的双腿还是兽型,没办法完全直起,总之就是太具压迫力了,道人几乎要喘不过来气了。 直到道人将全本秘籍讲解完了之后,田欢接过秘籍后又看了几眼,作为秀才的女婿兼村里的小天才,他当然认字了,只不过秘籍这东西光认字还不行,还得深入的理解,有时候还要注意分辨秘籍中的陷阱。 将秘籍卷起,田欢心里决定,暂时还不能将对方放走,得反复盘问,直到确定没有遗漏和错误后才行。 “婉娘,进来吧。”田欢扭头开口说道。 随后道人惊讶的看到,一个娇小的身影披着兽皮斗篷缓缓走进破庙,竟然是个身着红衣的小女孩? 田欢将婉娘身上那件湿漉漉的沉重兽皮取下,然后挂在一边墙上的凸起处。 “不错,看来你还算老实,没有骗我,那就饶你一命吧。”田欢带着婉娘坐到篝火前,伸手拿起木棍又拨弄了一下柴火,让篝火重新燃起。 道人不知面前这位模样凶恶的妖怪,是否真的能分辨出自己有没有欺骗他,但眼看着对方没有再动手的意思,心头也就稍稍放松了些。 “谢大王饶命,小道怎敢欺瞒大王。”道人脸上挤出些许笑容奉承道,人在屋檐下,哪能不低头,只要能活命,该怂还是得怂。 “不要叫我什么大王,我只是个山中野妖而已,叫我田欢就行。”田欢没有说自己是由人变成妖,那没有什么意义,对方十有八九不会相信,就算相信又如何? 篝火里的柴木不够了,田欢起身走到神像台前,将那个缺了一条腿的供桌搬了过来,三两下拆了当做柴木添入了篝火里。 供桌上的那个馒头则被田欢随手塞到血盆大嘴里,几下便被嚼碎,吞咽了下去,嗯,还好,还没发霉,只是有些嗖。 篝火逐渐旺起来,道人苍白的脸色也略略好了些,这位妖怪竟然还是个能沟通的主,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待道人恢复了些许从容后,便竖掌行礼道。 “原来是田道友啊,小道姓许名深,幸会幸会。” 田欢闻言先是憨厚的笑了笑,然后将那个恶鬼枯萎下来的干尸扔出破庙。 “嗯嗯,许道友是么,幸会幸会。” 盘腿坐回篝火后,田欢温和的拱了下手,然后又继续说道:“那啥,喔,道左相逢,即是有缘,有缘千里来相逢,相逢有缘那就是朋友,既然都是朋友了,那我就有个不情之请。” “啊?” 道人闻言一愣,怎么一句话的功夫,就给绕成朋友了,他一个正正经经的游方道人,虽然穷了些,但身家清白,从不作奸犯科,更不结交妖邪匪类,至于那什么不情之请,就更 “嗯?怎么?看道友的神情似有不愿之意,莫不是瞧不起田某?”说话间,田欢手中的木柴咔嚓一声,便被捏了个粉碎。 “道友说的哪般话?许深不过是一介穷酸道人,怎会瞧不起田兄这般威武之士。”许深脸色一肃,眉间的犹豫一扫而空,甚至还带上几分感动之色。 “更何况,田道友,不,田兄方才还救了小弟一命,此番大恩,正该竭力报答,田兄有何吩咐,尽管驱使小弟,只要不违心中道义,小弟必赴汤蹈火。” 田欢闻言不禁动容,果然是江海逢知己,贫贱识豪杰,这般恩义分明之人,才堪为他的好友,当下田便顺势又改了称呼。 “许老弟言重了,田某怎么会让老弟以身犯险呢,只是老哥我虽出身草莽山野,但心中却有一颗拳拳向道之心,更是歆慕人族文辞华美,经典繁多,但奈何出身不好,虽得巧运开智化形,但却目不识丁,更不懂修炼之道,只能每日厮混于山野间,蹉跎岁月,思来不免遗憾万分。” 摇头晃脑的田欢一番感慨,愣是把许深给听呆了,这妖怪怎么说话一套一套的,不是某个秀才裹了一身妖怪皮吧。 “这么说,田兄是想让许某教授田兄识文断字?”许深走南闯北了数年,也算有些江湖经验了,但这么明事理爱学习的妖怪还真是头回见。 “正是,正是,老哥我便是想跟许老弟学学文化,多点知识,也免得遇到人后不懂好言为善,只能大打出手。”田欢拍着大腿,满是遗憾的摇头说道。 第九章皇朝 许深闻言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心道就凭老兄您这番相貌,基本上也就绝了好言为善的路子了,还是直接大打出手比较适合身份。 不过早已经不是愣头青的许深,肯定不会直言不讳,嘴角扯了下,露出了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笑容:“这倒是好说,只是小弟年轻学浅,就怕教不好田兄。” “无妨,无妨,老哥我又非是要去考什么秀才,许老弟方才教的便不错嘛。”田欢挥挥手,表示理解。 ‘若是不看相貌的话,竟然真的感觉就像是与一位豪爽的壮士交谈般,只是’许深心中暗暗摇头,只是这田欢看似忠厚,但隐隐却又有几分奸猾的感觉,若是应对不好的话,得罪了对方,可能就真的要被对方给扭了头去。 想到这里,许深心中便升起了一抹寒意,再看田欢那收敛獠牙,垂低眉角,佯装憨厚的作态,却是越看越怕,当下也不敢再多做推辞。 田欢倒是不知对方所想,也更懒得管对方所想,能达成他的目的就行,如果对方老实的话,田欢自然也不会滥杀。 偎依在田欢腿侧婉娘有些困乏了,不过看到田欢自称老哥,又一口一个老弟,却又忍不住弯起了双眸,紧抿着想笑的唇角,又听了片刻,眼皮就开始打架了,没一会儿,婉娘便伏在田欢的腿上沉沉睡去,就像是一只蜷缩着的小猫般。 田欢倒是仍旧精神奕奕,‘砍’了几天树,做了几件不合格的‘家具’后,田欢决定不再勉强自己了,然后带着婉娘开始找山民的村寨,打算互通有无。 然后他就在这个雨夜中,在这个破败的山庙里,遇上了倒霉的游方道士许深,嗯,或许这就是缘吧。 虽然许深并不怎么想要这种缘,但面对好学且拳头硬的田欢,许深还是表现的大为感动,并决心尽快教会田欢读写识字,越快越好。 清晨时分,雷雨渐歇,不过阴云还未散去。 许深小心的伸展了一下懒腰,神情有些困倦,眨了眨干涩的眼睛,心中却颇感惊异,这头妖怪倒是颇为内秀啊,不但识起字来极快,甚至对于典故和深意的理解也是一点就透。 不过细想对方的行为,却又有些意料之中,许深心底丝毫不敢将其当做传说里那些粗蛮憨直的妖怪。 “诶?天亮了?”田欢从如饥似渴的学习中醒过来,挠了挠自己那散乱的白发,有些惊讶的看了下外边的亮光。 “是啊,天亮了,不知”许深试探着说道:“不知田兄有何打算” “打算?什么打算?”田欢一愣,沉吟了一下,然后仿佛恍然大悟般:“喔,许老弟是饿了吧,打算吃饭了吧,没问题,这几天的伙食,我全包了。” “不是,我是说”许深试图让对方能够明白自己的真实想法,但又不敢明说,害怕激怒对方,毕竟对方的样貌太有说服力了。 田欢却大手一挥,摁住许深的肩热情的说道:“不要跟老哥我客气,走吧,走吧,想吃什么尽管说,山羊兔子狐狸狼犬,都好说!” 随后田欢一只手将睡眼朦胧的婉娘抱起,一只手拽着许深,走到门口时,尾巴轻巧的将挂在边上的兽皮斗篷给挑起带走。 许深还想说什么,但肩头却被捏的生疼,当下只能苦着脸急声说道:“且慢,且慢,我的东西还没带上呢!” 雨后的山林湿滑难走,田欢那一双长着利爪的龙脚显然是没鞋可穿,不过好在脚皮够厚够硬,倒是不怕什么石子之类的咯脚。 踩在泥泞的土壤上,田欢与许深一边攀谈一边前行,许深不知田欢到底会不会放过自己,于是只能小心应对。 其实田欢还真的没什么恶意,他现在就想再多了解了解外边的情况,好不容易逮到个似乎挺见多识广的人,田欢肯定要留着多多询问了。 两‘人’边走边聊,走南闯北了好几年的许深,倒也没让田欢失望,让田欢得到了更多信息,结合他从爷爷和准岳父刘秀才那里知晓的,更加清晰的拼凑出这个世界的轮廓。 已知的这方天地间,最为煊赫的势力便是大虞皇朝。 大虞皇朝立国万余载,太祖高皇帝持剑涤荡天下,灭国覆宗不计其数,威震寰宇,定鼎九万里江山,指划舆图,分设九州八十一郡,兴建八十一座名城大邑,天下千宗万族,莫不束手臣服。 正所谓【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 “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许深一脸向往钦慕的唱道,甚至情不自禁的伸手打起了拍子。 “泽及牛马?那也包括我这样的吗?”田欢忍不住一脸期待的看着许深,虽然他现在是龙妖,但之前可也是皇朝下属的良民子弟啊,他岳父更是每月都还能从县里领上两斗粮食呢,四舍五入,他也算是个吃皇粮的啊。 “额,什什么?”许深一愣,迟疑了一下,才仿佛明白过来般,犹豫着摇了摇头。 “应该应该不是你这样的牛马” 田欢失望的叹了口气,然后说道:“喔,只庇护你这样的吗?那算了,你继续说吧。” 许深拧了拧眉,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有心想说自己不是牛马,但好像也不太对。 这妖怪怎么总是给人添堵啊。 算了,还是说回正题吧:“太祖皇帝修为盖世,威凌天下千余载后,持剑踏破天劫,飞升九天之上,之后大虞朝又以九州八十一郡的名城大邑为根,建立了诸多府县,国家最为强盛之时,便有三千府城,十万县城,皇威遍及山野,宗门豪族尽臣之,四夷八蛮尽服之,妖邪魔怪尽匿之,何等的威风昌盛,唉,只可惜” 摇了摇头,许深忍不住长叹一声:“只可惜四千年前,天元皇帝在位时,国难陡然爆发,奸贼勾连魔道,一朝乱起,祸延天下,至今日流毒仍未涤清,以至于佞臣幸于内,强藩横于外,宗贼豪匪遍及山野,妖孽白日” “嗯?!”田欢闻言不禁皱眉,这话他现在怎么就不爱听了? “咳咳,唉,总之就是每况日下。”许深说的激动,差点忘了身旁的这位就是个妖孽,连忙止住话头。 “唉,世间岂有永恒的辉煌。”田欢闻言也是颇为感慨,想不到这万载皇朝,也逃不过时间的腐蚀。 第十章信息 而在皇朝之外,还有许多强势的宗门、教派及世家,虽然在大虞皇朝最为鼎盛的时候,位于九州之内的这些势力或是束手臣服,或是闭门隐修,或是远遁九州之外。 但随着大虞皇朝国力日渐衰微,宗门、教派、世家的势力便与日俱增,不少地方的宗门世家甚至替代了官府,犹如一方土皇帝般。 皇朝官府,强藩世家,宗门教派,还有魔门左道,妖鬼邪祟等等,尽皆粉墨登场,甚至不乏九州之外的势力掺和进来。 怎一个乱字可以形容。 而伏龙山位于楚州的巫郡西北,据说绵延有三千多里,田欢所在的这片山区只是伏龙山东南不起眼的一个山坳,偏东北点便是庆林府东山县,而田欢说起来也算是东山县人。 望楼乡就在东山县下边,县里有位县令,据说沉迷炼气,一年四季都不怎么出门,具体修为不太清楚,但应该不怎么强。 县里的大小事务主要由县丞、主薄和县尉主理,而这三位则都是本地豪族出身,下边的大小吏员大部分都出自这三位麾下。 县令是过江龙,那这三位便是地头蛇。 不过县里的这些事儿,田欢早就通过岳父刘秀才了解过了,田欢更感兴趣的是修炼之道,可惜许深也不过是个游方道人,对于筑基境之上也知之甚少。 此世的修炼之道,只有筑基之后才算是真正的进入道途,而在筑基之下则分为炼气和炼体两条路,皆为九重之境,然炼气境门槛甚高,非身具灵根、资质上佳者不能修炼。 炼气境可直接吸纳天地灵气,入体炼为真气,下存气海,上孕紫府,以真气滋润五脏六腑、三魂七魄,进而聚拢三魂七魄,凝练神识,内视身体,筑就灵法仙基。 而炼体境则门槛较低,只需体魄强健、足食明智者便可修炼,以吐纳法配合锻体术,炼精化劲,强壮血肉筋骨,再炼劲化气,贯通经脉气穴,最后筑就武道仙基。 只是炼体境的修士数量何止十倍于炼气境的修士,但最终能够筑基者,却并不比炼气修士更多。 炼气修士更像是坐缆车直达山顶,而炼体修士则是从曲折山路上一步一步走到山顶,而能够走到山顶,筑就仙基的武修,战力自然要高于寻常的炼气修士。 除非是寄命于剑的剑修,才能与武修分庭抗争,不过剑修的数量相比之下就更少了。 不过这并不代表炼气修士中也没有实力强横的天才人物了,而且炼气修士往往都还有兼职,比如炼器、炼丹、符法、阵法、御兽等,如果能在炼气之余,兼职上也有一项建树,那身份地位绝对低不了。 而这方面,武修显然就比不上了,毕竟只是为了修炼体魄和锤炼武艺就几乎要倾尽全力了,哪儿还有功夫再去兼职。 而许深便是一名炼体二重的武修,低阶的武修并不少见,甚至可以说非常普遍,便是东山县就有百余名炼体境的县兵,而整个东山县的炼体武者加起来可能会有两三百人吧。 对了,为了剿灭那头被田欢打死的虎妖,东山县的县兵死了十几个,伤了二十几个,眼下正在招募新兵,募兵的标准便是炼体一重。 此外东山县大概还有近二十位炼气境的修士,虽然几乎都是本地的豪族出身,但其中只有不到一半是家传修炼,而其他的修士都是前往那些有名的儒院宗门教派中求学小成后归来。 不过所谓的求学小成,其实只是给自己的脸上贴金,基本上都是资质欠佳,又缺乏艰苦求道之心,最后选择回乡作威作福罢了。 这些信息有些是田欢知道的,有的是不知道的,汇总起来后,让田欢有了更多明悟,不过如果是之前的话,或许他还会心生求学的想法,不过现在以他的这副模样,怕不是求学而是求死了。 许深献给田欢的秘籍唤作《灵蛇淬体功》,名字起的还不错,但其实就是本算是大路货的炼体功法,而且许深还只有前三重,就这都是他这一脉传承了三代的根基功法。 “其实如果我若是找个小地方住下了,建个小庙,日子倒也不会这么拮据,不过”许深眼睛紧紧盯着穿在木棍上的烤鹿,忍不住有些咽口水,可能是觉得自己这样有些丢脸,许深有些勉强的解释道:“不过我还是想趁着年轻再闯荡闯荡,这闯荡在外,自然就难免困顿了。” 也跟许深不喜作奸犯科有关系,否则倒也不至于只能啃硬馒头,田欢倒也没有嘲笑对方的意思,有坚持和底线的人,总是难能可贵的。 婉娘拿着柄小刀,小心翼翼的在烤鹿身上划出豁口,这些天跟着田欢一直在吃肉,导致婉娘原本有些苍白的小脸,多了几分红润,似乎也圆润了一些。 不过因为缺乏调料,田欢已经有些腻了,他准备用几张皮子跟山民换点盐和粮食,如果能再多换些工具和布匹之类的就更好了。 田欢现在也不清楚自己是什么境界的,妖怪的修炼模式与人差别不小,大部分妖怪都是天生地养,完全靠本能汲取天地灵气修炼,费时费力且进度缓慢,不过好处是多余的灵气并没有都浪费掉,而是融入妖怪的自身,使得妖怪往往体魄更加强大,同时寿命也更长。 而更长的寿命才会让妖怪成功渡过妖兽这个懵懂的时期,开启真正的灵智,从而再或依据本能自创,或学习人类的修炼方法,也只有一些有跟脚的妖怪,才能够获得血脉中传承的本族功法。 不过一些强大的妖怪势力倒也有功法制度传承,但在大虞皇朝的九州之内,却几乎没什么成气候的妖怪势力,有也都是潜伏于暗处,就算近几百年来皇朝法网日渐衰败,但妖族势力也不算强势。 田欢想要修炼,恐怕还是的学习人族功法,然后尽可能的融入己身,喔,对了,他还有个‘没啥用’的外挂,从那个被田欢殴死的恶鬼身上,七杀碑劫夺了一份凡品运道。 田欢对此只想皱眉,暗骂恶鬼真的是太挫了,竟然连妙品都算不上。 除了运道外,恶鬼留下的那张美人画皮也落田欢手里,按照许深的说法,这件画皮算是件下品的符器,不过属于邪道符器,正常人用了会被污染心智的。 符器属于炼气境修士常用的装备,又有下、中、上、极等四个品阶,据说还有些新手或技艺太差的炼器师会制作些不合格的符器售卖,又被称为杂品符器。 许深抽出自己的剑递给田欢并说道:“我这件流风剑其实就是件仿制的杂品符器,只是比寻常的铁剑坚固三分而已。” 第十一章修炼 田欢伸手接过许深的佩剑打量了一下,装具有些陈旧,但保养的还不错,剑身明亮如泓,细看有奇异的纹路隐于剑身。 不过田欢对于武器或符器懂的都不算多,也就是他那位武艺不错的爷爷,浅简的教过他一些刀剑的用法。 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儿,田欢就将佩剑还给许深,可能是大致摸清楚了田欢的脾气吧,许深此时已经不怎么害怕了,甚至觉得这位不知道什么跟脚的妖怪倒是挺对他的脾气。 “小欢,可以吃了。”婉娘尝了口鹿肉后,又割下一块后送给田欢品尝。 看着眼前温馨的一幕,许深眨了眨眼睛,心中颇为疑惑,有心开口询问,却又不想惹怒田欢,故而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将疑问压在心里。 田欢虽然看出了许深的疑惑,却并不当回事,也丝毫没有解释的意思,当下只是热情的拉着许深品尝鹿肉。 鹿不算大,田欢自己就吃下了三分之二,吃饱之后,田欢拿着根鱼刺当牙签挑着牙缝,旁边的许深摸着肚皮,心道这大概是半个月来吃的最好的一次了。 “许老弟,我有个赚钱的想法,不知许老弟愿不愿意合作?”田欢觉得许深为人不错,或许可以拉他入伙。 “额?什么?”许深脑子一时没转过来,这妖怪的想法未免有点过于跳脱了吧? “放心,不是什么犯法的营生,我虽然是山野妖民,但也是知法守法的好妖民,就是想做点皮货生意。”虽然打家劫舍来钱更快,但田欢眼下还没踩好点啊呸,是还没调整好良善百姓的心态,还是先做点正当营生赚点起步资金。 最起码得先买把大刀防身吧。 “皮货生意?!”许深表情有些僵硬,总觉得是不是有那点不太对劲儿,但田欢看起来,又似乎是来真的? “对啊,我吧,喔,其实我还是个猎户,手里攒了些皮货,但因为身份和样貌,啧,不好下山卖货,唉~”田欢拍着大腿一脸的遗憾,就像是个因为皮货滞销而满脸苦愁的老猎人般。 “这” “我给你分成。” “啊?” “三七分,你只负责售卖,卖皮子的钱我分你三成。”田欢心里有些肉疼,但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不是钱的事,只是我贫道只是个游方道人,并不擅商贾之事。”许深一脸纠结的说道。 “没事儿,万事开头难,只要做上几单买卖,自然就会了,老哥我也非贪财重利之辈,价高价低都可。”田欢当然想赚高利润,但他并不打算一直当猎户卖皮货,只是想当个过度而已。 沉默了片刻后,许深算了下自己的盘缠,略作犹豫后,终究还是被现实给击败了,当下便点了点头。 “哎~这就对了。”田欢笑眯眯的抚掌,田氏皮货行总算能正式开张了,虽然眼下他的商行只有三个‘人’。 被田欢挂了个销售部主管的名号后,许深尴尬的笑了笑,心里满是迷茫,走南闯北这些年,自个还是孤陋寡闻了。 ‘疑似蛟龙血脉却爱做生意的妖怪?额,似乎也对,龙王多宝贝,或许,龙王也喜欢做生意吧。’ 之后田欢颇为认真的在许深的指导下修习《灵蛇淬体功》,然后不到一个时辰入门,三个时辰就修炼到了许深同一个境界,看起来最多明天早上就升无可升了。 感到颇受打击的许深在黄昏时分,神色恍惚的和田欢告别,带着几张虎豹熊皮,朝着下山的方向走去。 武修重炼体,需自外而内的强壮体魄,以经脉为线,以气穴为点,不断的打通经脉,开辟丹田气穴,使得真气能够周天流转不断,从皮膜肌肉到筋骨经脉,再至五脏六腑,将体魄滋养锤炼的如百炼精钢般。 而在这千锤百炼的过程中,三魂七魄也都得到了孕养,只不过相比炼气修士,这种对三魂七魄的被动、间接滋养就显得效率太低了,而当炼气修士能够勾连三魂七魄,化为阴神后,双方的修炼速度差距就更大了。 本质上,不管是武者还是修士,都是汲取天地灵气,不断的在体内提纯精炼,使得自身达到突破凡胎的限制,但相比之下,炼气修士无疑是走在高速公路上。 午夜时分,田欢并未休息,而是点着篝火,继续练着《灵蛇淬体功》的三重九式导引炼体之法,配合着心法口诀,搬运气劲自丹田出发,不断的贯通经脉,开辟气穴,汲取更多的灵气,融入气海之中。 下丹田为气海,不管是炼体还是炼气都需先开辟丹田,但炼体武者开辟丹田后,却无法像炼气修士那样直接高效的汲取灵气,能够凭借着灵根的优势,快速的在体内构筑起下连气海、上接紫府的气脉通道。 而完成这个小周天真气运转的通道后,也标志着炼气修士踏入中期,也就是四重以上,可以更进一步的滋养勾连三魂七魄了。 而武者并非没有灵根,只是灵根微弱不显,无法承担起炼气所需的感知和汲取能力,只能先老老实实的改造身体,一个关卡一个关卡的攻坚。 田欢的皮膜筋骨乃至脏腑都强壮非人,在有正确的修炼方法后,几乎没有任何阻隔的便完成了灵蛇三重的修炼。 接下来要么按部就班的继续重复修炼,要么就一点一点的自创修炼法门,不过自创功法风险不小,需要有大量的学识储备,否则一招不慎,就有可能走火入魔,轻则重伤,重则身死。 当然,更大的可能是毫无头绪,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入手,按部就班之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的探索。 田欢虽然悟性很高,但却也不能‘叮’的一下,就从脑子里长出功法,大部分妖怪的修炼,就是通过吞吐灵气,让极少量的灵气被动的融入自身。 还有个更快速的方法,就是通过吞噬血食,来更快的汲取灵气,而诸多凡物中,就属人类灵性最高了,也难免会有些妖怪痴迷上吃人。 田欢倒是没必要走吃人修炼这条路,毕竟他又不是真的天生为妖,篝火边上,婉娘手枕着下颌,眼帘低垂着,似是颇为困顿,但却又强撑着不想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