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子成圣》 第一章 剑魂乍现 【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华州大地战火连绵,双王叛乱纷争频仍。 这场由翰皇的两个兄长发起的战乱,打了整整五年。 纵是战力通天之人,也有力竭之时。 大翰柱国公莫承宗手抓剑柄,单膝跪地,身旁尸体成堆。 不远处,近百名攻魂师在迅速吟唱、结印。 仔细辨去,竟都是在唱诵针对单体的高阶攻魂技——噬魂斩。 莫承宗知这百人的目标均是自己,当下勉力用重剑巨辰撑住几近脱力的身子。 “想我大翰近战第一,今天却要被远程法术给了解了!” 莫承宗丹田强聚魂气,发现仅存一成。 “刚才用独孤里九剑太过肆意,看来真的是天亡我也!” 莫承宗所说的独孤里九剑,是莫家祖传的独孤霸王剑法中的隐藏剑法,只有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才会使出。 只因此剑法虽然摧枯拉朽,震慑天地,奈何对魂气的消耗太过巨大,极易让人脱力昏厥。 原本独孤霸王剑法配合神剑独孤无败,足可以一敌千。 但是此刻独孤无败却在莫承宗的四子——莫敌之手。 莫承宗的本意是想藉由神剑的传承,把肩上的重任和荣耀传给自己的儿子。 却间接造成了自身独孤霸王剑法无法施为得淋漓尽致的后果。 看到父帅即将一个人硬抗近百个高阶攻魂技,莫敌心下大骇:“就算父帅是戌阶魂境修阶,面对这近百人同时放出的噬魂斩,也只怕会魂飞魄散!” 复又看了下自己手中的独孤无败,兀自悔恨:“如若这剑在父帅之手,尚能解封半数剑魂去应对。可如今剑却在我手,该如何是好?!” 眼看近百攻魂师的手印即将完成,莫敌把心一横,把自己的修阶从未阶魂境强行破阶至戌阶魂境! 虽然强破三层修阶所带来的内力反噬让他口中渗血,但是好个人如其名的莫敌,愣是要把独孤无败剑身之上的半数剑魂解封! “切勿强行解封!”看见儿子强行解除剑魂的封印,莫承宗是又惊又恐! 惊的是壮哉莫敌!不愧是炽烈军的好男儿! 竟不靠御魂师加持,仅凭自身聚气瞬间强提三层修阶! 恐的是哀哉莫敌!如此强提修阶本身就会带来魂气反噬,还强行解除独孤无败的禁制,这只会带来一个可怕的后果—— “你会兵解的!” 莫承宗对着莫敌一边大声疾呼,一边想飞身去阻止后者的逆天行径。 无奈全身无力,双腿如同灌铅,难移半步。 莫敌这边,剑身剧烈颤动的独孤无败,周身发出“嗡嗡”的悲鸣。 突然悲鸣声戛然而止! 随之整个喧嚣的战场也是突然一片寂静,静得仿似能听见针头落地的声音! 动作被放慢了数十倍的莫承宗,听见了莫敌凝重的呼吸,他知道一切都晚了! 刹那间,三百三十三个剑魂自独孤无败之身破体而出! 剑魂倾泻而出的瞬间,战场恢复了厮杀之声。 三百三十三个剑魂夹杂着风声、悲鸣、低语,化为巨浪,以澎湃奔涌之势,朝双王叛军的近百名攻魂师呼啸而去! 转瞬之间,这近百名攻魂师全部被夺魂而亡! 解除了噬魂之危的莫承受,只凭纯武技便将冲上前来的零散叛军杀得片甲不留。 看到父帅业已脱困,莫敌惨然一笑,一个踉跄没站稳,右膝跪地,口中直觉微甜欲吐。 用手掩去一看,竟是满掌猪肝色的浓血。 自知油尽灯枯的莫敌,心中尚有未完之事,于是他右手撑地,勉力站起。 他把独孤无败高举过顶,对着父帅莫承宗高声喊道:“父帅!这独孤无败,孩儿我福缘太浅,无福消受!现如今我把它还给你了!” 喊完此话,吴莫敌在剑身上注入最后的魂气,随即猛一运力,手中的独孤无败朝着莫承宗激射而去! 待独孤无败脱力插在莫承宗面前时,哪里还见莫敌的身影。 这少年将军终是兵解消逝,化为一缕魂气消散在这昏暗的战场之上。 空中隐隐传来莫敌兵解之前的最后一句话。 “父帅,天上的星辰……美极!” …… …… “莫敌!” 莫承宗又一次从噩梦中醒来,发觉贴身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打湿。 那场纷乱虽然已经过去了三年,但是最近却又时常梦见儿子死时的情景。 许是因为明天他的第五子即将到镇魔司报到,内心深处害怕他重蹈莫敌的覆辙所致。 擦了下额头的汗珠,莫承宗缓缓从床榻上起身。 澜州冬夜的寒意,让柱国公略微瑟缩。 于是他披了件裘皮大衣走向炭火,然后便看见了放于剑阁上的独孤无败。 此刻插于剑鞘中的独孤无败,安静得如同处子。 炭火的微弱红光,勾勒出独孤流畅的外轮廓,古朴而厚重。 里面的剑魂自从三年前被释放过一次后,已经很久没有现身于世。 莫承宗轻抚剑身,心事凝重,一是因为方才的噩梦,二是担心五子的命数。 他抓住剑柄,缓缓抽剑,剑身刚出鞘三寸,寒芒和嗡嗡声便相伴而出。 莫承宗赶忙收剑,眉头深蹙:“如今事件太平,无你用武之地了。” 他缓步走到屋外,远处发着金光的符印咒阵,把高达十丈的城墙营造得庄严而祥和。 莫承宗口中呢喃:“如若那老魔物不再折腾,莫染一生在此倒也安稳。” 他口中的莫染即是他的第五子,已经身殒沙场的莫敌的弟弟。 大概是符印咒阵的金色光芒给了莫承宗些许宽慰,他重又返回屋中,上床安睡。 …… 高墙之内。 一处庭院小屋的床榻上。 一名白发垂腰的老者正在独自下着象棋。 说是老者,也只有他的发色白如霜雪,脸上却不见一丝皱纹,唇上也是连胡须也未有一根。 虽然老者外貌如同青年,嘴中发出的声音却苍老沙哑。 “命定之子终是来了。” 咳嗽几声后,他望着茶水中自己花白的头发,不悲反喜。 “算起来,这个人间体用着也有些时日了,该换了。” 老者拿起自家的一个炮,缓缓放于对面的帅前。 “将军。” 第二章 赤青双子【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被镇魔司三万重兵镇着的老者叫郭明达。 他被镇在咒阵环伺的高墙之内有半个甲子。 镇守他的炽烈军和镇魔宗将士换了一波又一波,岁月却没有在他的脸上留下一丝痕迹。 只因他的本体是魔界的四魔皇之一——乱渊。 世界本源乃多维世界,由十一个维度组成。 维度越高,行走其间的物种修阶便越高。 但是并不是所有维度都有生命物种。 已知存有生命的有—— 二维湮界、四维人界、五维地界、六维妖界、七维魔界、八维神界。 因魔族累年纷乱,导致七维空间坍塌,生存条件奇差无比。 故此,乱渊一脉便对四维人界的充裕空间产生觊觎之心。 但是高维物种无法以本体行走于低维世界。 所以,乱渊便用附魔之术,在四维人界找寻人界的傀儡,也就是人间体。 人的寿命有限,所以乱渊要不断地寻找新的人间体。 郭明达便是他在前朝蔺朝寻找的一个人间体。 而这个人间体却在三十二年前,被镇魔宗五百门人合力生擒于澜州南涉郡。 翰皇拟旨,着柱国公及镇魔宗两脉合力镇守此魔皇。 并在澜州南涉郡建“镇魔司”,三万炽烈军驻守其间。 郭明达就此被镇于高墙庭院之内。 …… …… 庭院十步开外的一处凉亭内,两个老兵在抽着旱烟。 身穿玄色重甲的炽烈军老兵一口气吐了五个烟圈,惹得身穿玄色轻甲的镇魔宗老兵好生羡慕:“哟呵!老傅,可以啊!” 炽烈军老兵憨憨一笑:“也是闲的,这每日就晒晒太阳,抽抽旱烟,故此练了这吐烟圈。” 镇魔宗老兵也试着吐了几口烟圈,均告失败:“老傅啊,咱们守着这老魔头有二十九年了吧。” 傅老兵扳起了手指头:“咱们是太祖延禧十三年开始守的,如今是景宗长安七年,是三十年了,你过糊涂了。” 梁仁泽拍了拍自己的头:“是是是,这人一闲啊,脑袋就会钝。” 在脚底把旱烟熄灭后,傅一山拍了拍梁仁泽的肩甲:“未时三刻了,咱们去看看那老魔头。” 行至院外,两人发现午时送来的饭盒还以送来时的方位摆着。 两个老兵面面相觑。 傅一山把饭盒提了起来,发现从里面传递出的饭菜重量没有变化:“这老鬼没吃饭?” 梁仁泽打开饭盒,把里面的饭菜一一拿出来,果然发现一口没动:“之前他还怨过咱家的饭菜不好,说是要吃龙肉凤胆,怎么今天却不吃午饭?” 傅一山拍拍梁仁泽,示意甭管了:“他个老东西就是吃多了,吃腻了。反正咱们给他送了,他吃不吃是他的事。” 梁仁泽想想也对,提着饭盒和傅一山转身离开了庭院。 庭院的四周一片空旷,无树无丘无水。 就这么一个占地半亩的院子杵着,突兀荒凉。 傅、梁两人约走了五十步,傅一山取下身后重剑,朝空中一插,重剑竟悬空平行于地面。 梁仁泽手间结印,一道魂气从其身缓慢附着于重剑上。 灌注魂气的重剑随之顺时钟转动,空中传来阵阵金属机括咬合的闷响。 重剑所插的空间突现一道裂缝,裂缝越变越大,竟是一道洞开的巨门。 傅、梁二人脚刚一沾上门外的土地,身后的巨门便轰然合上。 门后的场景又变成了一片空旷,如同巨门从未出现。 巨门之后,是一个偌大的城廓。 与庭院的空旷荒凉相反,城廓却是熙熙攘攘。 背着赤铁重剑的重剑士,提着反曲重弓的重弓手,一排排走来。 看到傅梁二人,军士们均报以微笑和招呼。 偶尔走过几只四肢着地的蛮妖,口中不知嚼着何种小兽。 还有掠地而过的翅妖,在空中闪展腾挪。 两妖均是营中唤妖士召出来用来镇守郭明达的。 傅一山吐了几口烟:“听说今天你们的少东家会来报到。” 梁仁泽闻听此言,眼中放光:“听说了,咱镇魔宗的破境小疯魔终于要来了!” 傅一山也来了兴趣:“你们家的陆浩然升阶破境真的快如闪电?” 梁仁泽嘴角上扬,颇为得意:“那还有假,他真就是我们镇魔宗开宗以来升阶破境第一人!” 见老搭档夸起此人来神采飞扬,傅一山也便有了想见此人的念头。 刚把饭盒放好后,就听见营中传来山呼海啸般的呼喊。 傅、梁两人跑出屋一看,发现众人都在往辕门处跑去。 人们边跑边喊:“赤青双子来了!” 傅一山这才想起,今天来的名叫莫染和陆浩然的两个少年郎,正是刚评出来的《赤青少年榜》的榜眼和探花! 《赤青少年榜》是武林情报组织赤青斋每年评选的两大战力榜单之一。 本年度的榜单中,莫染和陆浩然以远远高于武林同辈的战力,跻身前三。 跟着奔跑的人群,傅、梁两人也来到了辕门处。 远处扬着一片连天的烟尘,然后是越来越近的马蹄奔踏之声。 待这一队人马只有百步之时,镇魔宗的金咒镇魔旗便赫然入目。 梁仁泽指着这队人马最前的一个少年,高声喊道:“那就是我们的少宗主——陆浩然!” 傅一山凝神望去,见一黄衫少年,策马疾驰,好不英气飒爽! 待到少年的奔马离辕门尚有五十步时,少年自马身纵身一跳,身形悬停于空中,突然凭空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 镇魔司的众人面面相觑:“人呢?去哪了?” 突然有人高声喊道:“他在这里!” 众人纷纷循声望去,果见先前的黄衫少年单膝跪地。 梁仁泽高举双手,边拍边赞:“好个瞬星闪!” 在他的带动下,众人也是纷纷拍手喝彩。 在一片叫好声中,黄衫少年面上毫无波澜,旁若无人地往营地深处走去。 在走至一壮年重甲将军身前时,他单膝跪地,双手抱拳过顶:“卑职镇魔宗陆浩然,拜见柱国公!” 莫承宗双手搀起陆浩然,语带笑意;“贤侄请起!叔叔我候你多时了!” 陆浩然再次抱拳:“卑职来迟,望柱国公恕罪!” 莫承宗心情大好,哪有怪罪的道理:“来了便好!何罪之有?” 陆浩然正身后左右顾盼:“怎么没见世子?” 莫承宗一时语塞:“莫染他……” …… …… 柱国公营邸。 一个黑衫少年默然地站于独孤无败前。 少年的手指轻轻地抚过乌黑的剑鞘。 斑驳纹路所反馈到指尖的触觉,让少年心中激荡。 “这就是……让四哥兵解的独孤无败。” 第三章 魔武对线【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南涉郡,位于澜州的平溪盆地内,冬冷夏热。 每三年镇魔司将士的换届都在最冷的腊月,所以新兵蛋子们都会被冻得毫无脾气。 在滴水成冰的时节,修阶高低会变得一目了然。 因为修阶高的武者,会运转体内的魂气抵御寒冷。 修阶越高,体内魂气的运转就越迅猛,体温便越高。 故此,只着单衣行走在寒风中的陆浩然,便成了行伍之间的目光焦点。 人们纷纷啧啧称奇:“陆少宗主真是好修阶!” 习武之人的战力高低以修阶判定。 修阶共十二等阶,按照十二地支划分,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每一等阶又分为体、心、魂三境界。 号称当世近战第一人的莫承宗,修阶为戌阶魂境,离满修阶尚有三步之遥,但是这三步已经是难比登天。 《赤青少年榜》的探花——陆浩然的修阶为辰阶魂境。 寻常武者从入门的子阶体境到辰阶魂境,快则五年,慢则十余年,都属寻常。 陆浩然却仅用了三年! 这还是在他极不情愿的情况下。 直到十六岁时,他的志向还是做个纨绔子弟。 直到他的父亲以即将入伍镇魔司为由,逼着他日夜习武。 却不想,仿似就此打通了他的任督二脉。 仅用三年,他就一路飙升到辰阶魂境,让镇魔宗上下惊奇莫名。 但是在评选《赤青少年榜》时,他却颇为失望。 因为饶是自己升阶破境如此快绝,也仅是第三。 看着榜单上的前两名,他的眼中难掩失落:“玄衣,莫染。” 玄衣此人太过神秘,就连负责编撰榜单的人也只是见过他一面。 “只见了一面?”陆浩然惊讶发问,“只见一面怎么就能看出他独占鳌头呢?” 编撰榜单的罗学士背手而立:“因为他一掌就将四神禽之首的赤燚凤给掌毙。” 陆浩然星眸圆睁,心中震撼:“什么?!是荧惑系的最强神禽赤燚凤吗?他一掌就把这个能熔化山岩的神物给杀了?!” “是的。”罗学士语气坚定,不容置疑,“只凭此掌的战力,他的修阶定在午阶以上。” 极想见此人一面的陆浩然,用了一年时间走遍大江南北,甚至还涉足了危险至极的四神禽的栖息地,均是无功而返。 仿似此人从世上消失了一般。 退而求其次之下,陆浩然便找到了榜单第二——莫染。 因莫染是柱国公世子,所以陆浩然便以战书相邀,战书中称想与莫染切磋一二,点到为止。 而莫染给陆浩然的感觉,却是一个不喜抛头露面,且不欲展示战力之人。 几番战书下下去,就连莫承宗都劝儿子去会一会陆浩然。 莫染却只回道:“要去你去,打打杀杀太无趣。” 饶是他修阶已达巳阶体境,奈何他无心比试,推三阻四之下,陆浩然也便心灰意冷。 后来他听闻莫染也会和他同一批入伍镇魔司,心中喜不自胜,于是在报到的第二天便急匆匆地找起了莫染。 却发现这少年榜战力第二人,穿着厚厚的棉衣,躺在伙头军晒出的案几上,晒着太阳,闭目养神。 陆浩然有点看不懂眼前之人的作派。 按道理,以他现时的修阶,足够可以运气取暖,却为何要穿着厚厚的棉衣? 而且纵是镇魔司统帅之子,报到的第二天就晒着太阳磨洋工,是真不怕他人的白眼吗? 不再多想,既然想战之人近在眼前,陆浩然自然要试他一试。 于是他立时快速唱诵,手中同步结印,自他腰间的皮夹中飞出四张符咒,悬停于身侧。 符咒上写着镇魔司的独有咒词,其上金色魂气流转。 随着唱诵和结印结束,四张符咒从陆浩然的身侧奔着闭目养神的莫染激射而去。 符咒自空中掠过,夹杂着呼呼的风声,赫然是镇魔宗的扶摇系咒术。 开宗五百年的镇魔宗,发展到翰代,全宗镇魔师达千人。 他们以镇压魔物,诛杀邪祟为己任,所用武器均是一张张写有咒术的符咒。 咒术按照自然元素划分,分别有荧惑系(火)、列缺系(电)、扶摇系(气)、玄泽系(水)、坤舆系(土)五大分支咒术。 初次见面,陆浩然打算先用扶摇系的咒术把莫染连同案几一起吹翻。 虽然没有杀伤力,却足能让莫染印象深刻。 带着少年鬼马的四张符咒,却在距离莫染尚有两步之遥时,全数被莫名燃起的火焰烧成灰烬。 而直到四张符咒化为虚无,案几上的少年都不曾换个姿势。 陆浩然不怒反喜:“有趣!有趣!” 立下再次祭出八张符咒,此次他所用的咒术是藏有雷电的列缺系。 此番的八张符咒疾飞至莫染头顶三丈处,悬停于八个方位。 陆浩然心中思忖:“我且用列缺的‘降’字诀再试试你的身手,如果连这都扛不住,那我这第三名真就不服。” 于是双指向下一挥,口中默念:“降!” 八道如银蛇般的闪电,自符咒中齐齐射向闭目安睡的莫染。 眼见就要射中少年的面门,却见少年口中轻唤:“如鼎。” 赫然是独孤霸王剑的护体武技——不动如鼎! 八道闪电在空中发出如同撞到钝器的闷响,全数反弹消散。 陆浩然忍不住拍手叫好:“好身手!” 如此一番操作,莫染是想装睡也装不了了。 其实先前身旁有人出现,他就开始警觉,初时以为是抓他摸鱼的军士,偷瞄几眼后,发现是一个趁他午睡而想偷袭的少年。 只是他仗着修阶高干,实在不想搭理,故此装睡。 无奈第二轮来的列缺系符咒,如果不运功格挡,只怕要被轰成黑脸。 莫染缓缓坐起,把口中的狗尾巴草一吐,慵懒地讽道:“你是不是闲出屁来了?跑来扰我晒太阳。” 陆浩然没想到堂堂的柱国公世子,赤青少年榜榜眼,竟然是如此懒散的人。 他抱拳道歉道:“对不住了,世子,也是之前你总不应战,如今咱们既成了镇魔司同袍,陆某方才出此下策。” 莫染上下打量了一番陆浩然:“你就是先前总给我下战书的陆浩然?” 陆浩然礼貌回应:“正是。” 莫染从案几上一跃而起,三个瞬步后,立于陆浩然的跟前:“你不去找那个叫玄什么什么的状元,老揪着我不放是什么意思?” 陆浩然面色泛红:“还不是因为找不到不是……” 莫染冷笑一声,拍了拍陆浩然的肩膀:“兄弟,我看你病得不轻,军中的田大夫不错,你去找他治一治。” 三个瞬步,又是回到了案几之上,照原样躺下。 陆浩然无奈摇头,心想:“怎生是这样的一个人?” …… …… 片刻之前。 柱国公营邸。 在案几上批阅公文的莫承宗突然听见虚空中隐隐传来嘶鸣。 然后是剑阁被安放其上的独孤无败带动的咯咯声。 这种嘶鸣,他已经三年不曾听过。 这是剑魂的嘶鸣。 第四章 镇魔小试【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郭明达死了。 是负责给他送饭的傅、梁两人发现的。 傅、梁二人在戌时返回别院时,发现饭盒中的饭菜又是一口未动。 傅一山问同样懵逼的梁仁泽:“这都第五天了,还是一口未动,难道跑了?!” 梁仁泽看了一眼庭院外的咒阵,心虚道:“不会吧?” 他立时把罩于别院之上的十重咒阵展开一角。 看见咒阵在院门处开角后,傅一山一脚把门踢开:“郭明达!回句话!” 见房内没有回话,傅一山又火急火燎地把房门踢开。 两人见白发垂肩的老者盘腿坐于炕头,如在沉思。 傅一山压低音量:“老梁,你看他头发竟全白了,记得半月前他的头发还都是黑的。” 梁仁泽心有疑虑:“虽说他的岁数已是九十,但魔气傍身,可保外表不老。如今怎生如此苍老?莫非……?” 梁仁泽探手试其鼻息,发现老者已然离世。 傅一山见梁仁泽呆若木鸡,也探手试了试鼻息。 一试之下,他又恐又喜。 “老梁,咱们这下要解甲归田了。” …… …… 中州永宁。 皇城后宫。 一名小内侍用极快的碎步移动着。 他的双手托着一封盖着黑色火印的信函。 火印的图案是一个大大的“镇”字。 行至紧闭的雍和宫外,侍卫把小内侍一挡。 “陛下在批阅奏章,闲杂人等不得入内。” 小内侍把信函往侍卫眼前一呈。 看到上面的火印,侍卫赶紧放行。 听到宫门的开启之声,翰皇面有不快。 “最好是要事。” 小内侍吓得跪行到离皇帝二十步处。 “陛下,是镇魔司的密函。” 闻听此言,翰皇放下奏章,目露寒芒。 “呈上来。” 小内侍哆哆嗦嗦地把信函往翰皇面前一递,然后迅速折返出宫。 翰皇把信函徐徐展开,黑色的纸张上面是用金粉书写的寥寥五字—— “郭明达已殁” 这短短的五字,让翰皇双手颤抖不止。 他原想喝几口绿茶,压一压心中的震颤。 但是端着茶杯的手却不争气的不住抖动,愣是把茶汤撒了一桌。 翰皇只有站起,缓缓地在宫内踱步。 踱得久了,心中才稍有平复。 他忽又来了兴致,走至天子剑前,一把把剑抽出,在宫中挥舞。 一时之间,剑芒闪现,冷冽刺目! 虽然没有灌输魂气,仅是纯粹剑技带动的剑风,就把宫内的灯火吹灭。 看到宫内突然变黑,宫外的侍卫赶忙推门入内:“陛下!可有歹人?!” 舞得汗流浃背的翰皇,在黑暗中回道:“无甚大事,就是刚才突然刮来一阵怪风,把烛火都吹灭。” 侍卫抱拳称诺,把烛火又全部点燃,方才退出门外。 在关门之时,他瞥见了翰皇手中的天子剑,剑芒四射。 背他而立的翰皇,不可能让他看到眼眶中满含的热泪。 翰皇用长袖擦去眼泪,然后引火把密函引燃。 望着密函化为灰烬,翰皇重又成了不怒自威的天子。 “六十年了,舅爷,你终是用着郭明达的名字走了……” …… …… 郭明达的死,在镇魔司里掀起了轩然大波。 在给翰皇发了一封报死讯的八百里密函后,莫承宗立时让三名仵作对郭明达的尸身进行了三次查勘。 三次的结果均是此人死于心力衰竭,没有任何内外伤。 一个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的万世魔头,真就这么死了。 这样的结果,让莫承宗心情复杂。 为什么死了? 为什么现在死? 两个问题让莫承宗百思不得其解。 他这边厢在纠结郭明达的死讯,而镇魔司的众将士却对于镇魔司是否会就地解散而议论纷纷。 但是随后柱国公授意贴出的一则公文,稍微压住了此番喧嚣。 公文极为简单——“圣意未定去留前,妄论本司处置者,自领军杖一百。” 郭明达的死,让一人无比失望。 他就是刚来报到的镇魔宗少宗主陆浩然。 因为镇魔宗牺牲五百门人封印郭明达的故事,陆浩然从小就听他的爷爷——镇魔宗老宗主陆梦泽说过无数遍。 年幼的陆浩然依偎在爷爷的膝下,仰头望着爷爷的眼睛扑闪着。 陆梦泽手捋胡须,眉目含笑:“浩然啊,我这故事你都听了无数遍了,还要听啊?” 陆浩然用力点头:“还要听!” 陆梦泽用手缓缓抚过孙儿的小脑袋瓜,双眸望向远处。 “当时我也是不得已才决定用上万花凋零的。” …… …… 三十二年前。 滦州封洛城。 镇魔宗总坛。 第二十代传人中的翘楚——陆云山,正在练功场带着同辈门人操练。 在众门人的唱诵下,悬浮的符咒在空中灵活地闪展腾挪。 但是却有一人的符咒不听使唤,到处乱窜,最终和另一人的符咒相撞,双双掉落于地。 “陆云天!你有病是吧?!”被撞符咒的门人怒喝。 被唤作陆云天的瘦小门人,赶忙怯怯地赔着不是:“对不起!对不起!我、我还不太熟练……” 骂人者捡起自己的符咒,嘴里仍是骂骂咧咧:“这都多少天了,还不熟练?这还是最简单的扶摇系,要是列缺系的话,你是不是要把我们都轰了?” “好了好了,”陆云山走过来做和事佬,“都是宗门子弟,这么扭捏干嘛?” 骂人者见陆云山捡起了陆云天的符咒,也便没有说话。 陆云天接过咒符,脸色泛红:“堂哥,我、我又丢脸了……” 陆云山笑着拍拍堂弟的肩膀:“没事,唱咒只要多加练习,自然就熟练了。” 陆云天憨憨一笑:“是,堂哥。” 众人正要重新操练的时候,布法长老穆长空突然出现:“云山,宗主找你有要事相商。” 陆云山冲着众门人嘱咐了一句接着练后,便跟着穆长老走进了总坛公布法令和要事的英魂厅。 看着厅内众长老分列两侧,宗主陆梦泽端坐高位的架势,陆云山知道属于自己的机会终是来了。 彼时正值壮年的陆梦泽圆睁双眸,端详着高挑壮硕的陆云山,半响后,终于发话。 “澜州南涉郡有魔物作祟,云山,你即刻组上三十名同辈精英,三日后出发,前去南涉除魔,不得有误。” 陆云山眼中光芒崭亮:“弟子得令!” 第五章 除魔身殒【新书求收藏,求推荐】 尚是孩童的陆浩然依偎在爷爷膝下,语气惨然:“然后二叔就死了……” 陆梦泽长叹一声,用手抚着孙儿的头:“是啊,如果当年他没死,以他在同辈中的修阶和资历,如今的宗主就轮不到你父亲了。” 陆浩然猛地站起:“听我爹说,正是看到二叔战到最后,力保众人脱困,才激得自己发奋练功,最终当上了宗主!” 陆梦泽苦笑道:“你爹云天,自幼便视云山为榜样,那次南涉的除魔,本轮不到他,但是他一听说是云山组队,便在我面前跪了一天一夜。” …… …… 三十二年前。 镇魔宗总坛。 陆云天因为久跪,已经有点虚脱。 身旁的陆姓同族不断劝他放弃,他均不理会。 即使陆云山拉他起来,也被他拒绝。 “父……宗主!”陆云天嗓门沙哑,冲着禁闭的房门不住喊着,“求宗主准我去南涉除魔!求宗主准我去南涉除魔!!求宗主准我去南涉除魔!求宗主准我去南涉除魔!……” 房门内传出陆梦泽的声音:“就算你再说一百遍也一样,不准!不准!不准!” 陆云天仍是不依不饶:“求宗主给个说法!” 许是被固执的儿子扰得无可奈何,陆梦泽终是从房中出来了。 “你要我给什么说法?!”陆梦泽没有看跪着的陆云天,而是看着远处,“你扶摇系的符咒都没学好,你还想去南涉除魔?去送死吗?!” 陆云天几步跪行到父亲面前,抱拳道:“原是父……宗主担心孩儿安慰,大……大不了在除魔的时候,我躲在云山哥的后面,云山哥修阶那么高,定会护孩儿周全,对吧,云山哥?” 话音刚落,他的目光便飘向身后的陆云山。 陆云山被他这么一抬举,有点尴尬:“这……这是自然……” 陆梦泽瞥了眼陆云山,眼神让后者心中发怵。 “云山,”陆梦泽瞬步到陆云天跟前,“你可知南涉那魔的凶险?” 陆云山抱拳回道:“弟子知道!” 陆梦泽手指陆云天:“你觉得此子去了,会有命回来吗?” 陆云山把头埋得更低:“按照云天的资质……” “说!” “凶多吉少。” 陆梦泽瞬步到陆云天跟前:“你听见了?” 陆云天头贴着地,虽然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从双手的微颤上可以知道此刻的他内心的挣扎。 正当陆梦泽打算赶走此子时,却从他身上感受到了巨大的魂气流转。 “怎生如此迅猛?”陆梦泽知自己的儿子修阶只有寅阶体境,而现在他周身的魂气流转却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修阶的运转速度。 陆梦泽对陆云天说道:“你起身。” 陆云天缓缓平身,却并没有站起。 陆梦泽见他面色通红,双眼充血,心道:“不好!” 只因陆云天现在的状况,极似强提修阶的兵解之兆。 他立时用手使出控魂之术,催动陆云天的魂气加速回归脏腑,以免兵解。 但是却听陆云天一声爆喝:“卯阶心境达成!” 伴着他的爆喝的,是被激荡的魂气震得咯咯作响的门窗,还有众人被气浪刮得睁不开的眼睛。 陆梦泽不可思议地望着自己的儿子:“伸手过来。” 陆云天乖乖地把手伸给了父亲。 陆梦泽摸着他的脉门,惊喜怒的复杂表情交相在其脸上转换:“你知不知道这样强提修阶,极有可能兵解?” 陆云天又把头贴回了地上:“我知父……宗主担心我的修阶不够,故此出此下策。” 陆梦泽拍拍儿子的肩膀:“起来吧。” 陆云天缓缓起身,两腿因为久跪而有点踉跄。 陆梦泽踱至众人跟前,高声说道:“陆云天,如若你能用列缺的‘轰’字诀伤到我,我便准你去南涉。” 听父亲做了让步,陆云天难掩心中喜悦,但是却又想起一事——他没有列缺系的符咒。 因为之前修阶尚低,所以随身只配了扶摇系的符咒。 陆梦泽见陆云天发呆,便问道:“怎么了?” 陆云天嘟囔着:“没、没有列缺符咒……” 陆梦泽转向陆云山:“给他八张列缺符咒。” 看到陆云天接过符咒后,陆梦泽又问:“口诀会吗?” 陆云天怯怯回道:“会……” “好。”陆梦泽示意大家散开,自己往中央空地一站,“来吧。” …… …… “然后我爹就把你的眉毛烧着了吧?”陆浩然看着爷爷花白的眉毛问道。 陆梦泽笑道:“哈哈,是的,那时候几道雷轰下来,我的两条眉毛都被烧没了。” 陆浩然摸着爷爷的眉毛,俏皮道:“谁叫你瞧不起我爹,竟然不用咒甲护体。” 陆梦泽刮了下孙儿的鼻子:“我故意的,如果我不被烧掉眉毛,怎能让你爹能凭实力去南涉呢?” “哦……”年幼的陆浩然缓缓点头,似懂非懂。 陆梦泽脸上的笑意突然凝住,复又长叹一声:“唉,却不曾想,我的一时心软,却陪上了云山的性命。” …… …… 三十二年前。 陆云山、陆云天两兄弟去南涉除魔半个月后。 镇魔宗总坛。 英魂厅。 陆梦泽在祖宗牌位前焚香祷告。 “弟子陆梦泽,求镇魔宗列祖列宗保佑南涉除魔顺利,保佑镇魔宗子弟平安归来。” 他刚把香插上,一个气喘吁吁的弟子“扑通”一下跪在祠堂外。 “禀、禀宗主!回、回来了!” 陆梦泽双眸一睁:“回来几人?!” 弟子语气哽咽:“就、就回来一人……” “什么?!”陆梦泽心下大骇,“难道……?” 他此时所想的是,这回来的一人定是陆云山,因此子的修阶在三十人中为最高。 他心中的丧子之痛悠然袭来:“是……是谁回来了?” 弟子哆嗦回道:“陆……陆云……陆云天……” 听到儿子的名字,陆梦泽又惊又喜:“怎生是他?” “他现在何处?”陆梦泽问道。 “在医馆吴大夫处。” 片刻之后,陆梦泽看见了躺在床榻上的陆云天。 此时的陆云天,颧骨消瘦,身上缠着厚厚的纱布。 虽然他双目禁闭,眼睑下的眼球却在不住转动,嘴里也在絮絮叨叨,却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陆梦泽拉过吴大夫:“他的伤势怎样?” 吴大夫语气凝重:“断了几根肋骨,但是所幸有魂气护住了心脉,所以脏腑受损不大,倒是……” “倒是什么?” “倒是神智上的损伤颇为严重。” 陆梦泽看着不住说着梦话的儿子,心中焦急:“老吴,你且好生照看他,待他醒转过来,我再来问他除魔事宜。” 吴大夫抱拳道:“请宗主放心,我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儿子。” 陆梦泽拍拍吴大夫的肩膀,缓缓走出医馆,心中愁绪万千。 五日后,吴大夫托人送话。 “陆云天醒了。” 陆梦泽疾步往医馆走去,发现陆云天双目无神地望着白墙。 “云天……”陆梦泽坐到儿子的床边,语带关切,“你还好吧?” 陆云天茫然地把视线移到父亲的脸上,突然跪倒在地,把石板地磕得是“咚咚”作响。 “求宗主加派人手!求宗主加派人手!求宗主加派人手!……” 陆梦泽心惊不已,赶忙扶起陆云天:“快起来,你还有伤在身。” 陆云天仍旧最终絮叨:“求宗主加派人手!求宗主加派人手!求宗主加派人手!……” 陆梦泽看着儿子头顶被磕出来的淤血,心疼问道:“好,要加派多少人手?” 陆云天惨然回道:“全宗五百人。” 第六章 镇魔开拔 “然后这五百人就成了万花凋零的魂池吧?” 年少的陆浩然语气轻松,因为彼时的他并不知道“魂池”两字的真正含义。 直到成年后,他才知晓所谓的“魂池”,其实就是用活人的魂气作为对魂气消耗巨大的魂技的魂气池。 世间功术由低到高分为体技、武技、魂技。 体技是纯粹依靠身体素质的技能,例如瞬步、格斗技等。 体技是所有功术的根本,也是所有武者必须熟练掌握的技能。 体技借助武术功法或武器加持,便升级为武技。 功法的高低,武器的优劣,直接影响武技的等阶。 武技按照九等划分,数字越大,等阶越高。 武者在掌握武技之后,便可修行魂气。 魂气是世间造化之源,只是因属性的不同,又分为扶摇、荧惑、列缺、玄泽、坤舆五大元祖元素,再由五大元祖属性组成万物。 相应的,武技随着魂气的灌输,便升级为魂技。 魂技按照十天干由高到低分别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众等阶。 魂技的等阶越高,对魂气的需求量就越大,也就倒逼着武者需要不断提升自己的修阶。 陆梦泽捋着胡须,意味深重道:“其实在魂技之上,还有更强的功法。” “是什么功法?”陆浩然好奇问道。 “灵技。”陆梦泽目光深邃,眼神仿似飘向了多年之前。 …… …… 三十二年前。 虽然陆云天一直说要加派五百人来除魔,但是因为全宗人数只有八百人,故此,出于审慎的考虑,陆梦泽只先行派出了两百人。 这两百名弟子由布法长老穆长空和戒法长老林沐水带领,浩浩汤汤地往南涉赶去。 七日之后,从南涉返回的消息很简短—— “百人已殁,速派四百弟子。” 这八字血书出自穆长空的手笔,以陆梦泽对布法长老的了解,不似儿戏。 宗内众人议论纷纷,皆在主动请战。 伤势好转的陆云天也在从旁怂恿。 “宗主,我先前就说此魔修阶极高,整个南涉已经成为他的魔窟,俨然成了人间地狱,郡中居民已经全数被他蛊惑成魔。 可怜先前和我同往的二十多名弟子,为了不被蛊惑,全数自刎,而云山哥为了掩护我生还,用自曝魂气之法,方才拖住此魔片刻。 所以,请宗主务必听从穆长老所言,加派四百人手,前去助阵!” 英魂厅外涌入众多后辈,皆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陆梦泽背对着众人,目光久久停留在厅内的牌匾之上。 “人、间、无、恙。”陆梦泽一字一顿地在心里默念牌匾上的字迹。 “好!”陆梦泽猛一转身,目光炯然,“镇魔宗云字辈听令!即刻打点行装,明日卯时出发!” 厅内厅外响起此起彼伏的回应:“陆云泽领命!”“吴云峰领命!”“梁云飞领命!”“赵云翔领命!”“罗云麓领命!”…… “陆云天领命!” 当听到儿子的回应后,陆梦泽眉头微皱,他示意陆云天跟自己进到后堂。 陆云天甫一进房,陆梦泽将门一关。 “你都伤成那样了,还要去?!” 虽然刻意压着嗓子,陆云天仍旧能感受到父亲的愤怒。 “云山哥是为我而死的,我要去给他报仇!” 陆梦泽看见了儿子眼中的坚毅,但是作为父亲,他还是想把儿子拦下:“你也说了,那个魔物极难对付,你穆叔和林叔都是午阶之人了,尚要如此多的人手支援,你一个卯阶的,去凑什么热闹?” 陆云天没有回话,而是兀自催动魂气,霎时周身笼罩着紫色魂气。 “这是……?”陆梦泽心中惊喜,“午阶魂气?你几时到了如此修阶?” 陆云天收了魂气,自豪作答:“今天子时,午阶心境。” 陆梦泽不由心下大喜过望:“这才几天,就从卯阶到了午阶,此子将来成就只会比我高。” 心中虽喜,脸上却是依旧担心:“饶是你现在是午阶,也只是扛打的时间延长了而已。” 陆云天突然双膝跪地,接连行了三个大礼:“记得父亲曾经说过,镇魔宗人一定要除魔务尽,保人间无恙。如今南涉魔物肆虐,生灵涂炭,黎民遭殃,二十余同胞慷慨就义,云山哥更是为我而死。 如果孩儿不去,就是一个不忠不义之人!怎么对得起父亲的教诲?!怎么对得起镇魔宗‘人间无恙’的祖训?!怎么对得起为我而死的云山哥?!” 听着儿子一声声的反问,陆梦泽突然觉得眼前瘦小的儿子变得无比高大:“好好好!为父不再拦你!” 复又补充道:“而且,为父也去!” 陆云天被这一出整得哑口无言:“啊这……” 第二天卯时,天还没亮,镇魔宗门外已经是人头攒动。 看着一张张年轻的面孔,陆梦泽仿佛回到了年轻的时候。 胸中的豪情推着他走到高处,他把手中盛满酒的碗高高举起:“镇魔宗自睿朝太祖岳天霖开宗以来,历经睿、蔺、翰三朝 更迭,传承至今四百余年。 四百年来,我们经历了睿朝的举步维艰,蔺朝的渐成规模,到现在的初有规模。 中间发生过多次大规模的人才凋零,甚至有好几次宗门都几近不存。 但是本宗至今,整整二十代人,始终秉承‘除魔务尽,人间无恙’的祖训,一刻不忘,一刻不怠! 让我倍感欣慰和自豪的是,就算四百年来我们牺牲再大,伤亡再多,本宗子弟仍是不离不弃,除魔卫道! 今日,是我们开宗以来除魔人数最多的一次,也是第二十代子弟几乎全数奔赴的一次。 在这里,我代表镇魔宗的列祖列宗,向你们致敬!” 旋即把碗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碗往地上一砸,叮当作响! 全场众弟子也是纷纷仰脖,随后是连绵不绝的摔碗声。 陆梦泽心中豪情翻涌! “镇魔宗弟子听令!开拔!——” …… …… “当时真的被情景所感,心中义气干云。只是没想到……”陆梦泽抚着孙儿的头,语气由豪迈渐变凄然,“这几百人,全数做了灵技的魂池……” 第七章 魔头相邀 “郭明达真的是一个前所未有地难以对付的魔物。”陆梦泽轻拍着孙儿陆浩然的背,“他的恐怖是镇魔宗开宗以来都未曾见过的。” 陆浩然双手捧着腮帮子,小脸因为兴奋而红扑扑:“爷爷,我记得小时候,你说这个郭明达有十个脑袋,一百条胳膊,当时真是吓死我了,好几次做噩梦都梦到过他这个样子。” 陆梦泽惨然一笑:“那时候你还小,把他说成那样是好让你理解,其实他就是寻常人的模样,更准确地说,每个常人都可以是他。” 陆浩然来了兴致:“什么意思?” …… …… 三十二年前。 澜州南涉城外十里。 镇魔宗营地。 这是一个奇怪的营地。 寻常的镇魔宗营地,会被设置在距离除魔地不到一里的地方,为的是可以快速到达事发地。 但是这个营地不光距离事发地有十里,而且还按照军营的配置,增设了鹿角、壕沟。 壕沟之外还被加持了三重咒阵。 刚到营地的陆梦泽看到如此阵仗,立时明白了此次除魔任务的艰巨。 按照所应对魔物的难易,镇魔宗把除魔任务分为“天地玄黄”四个等级。 而南涉营地的设置,是天字甲等的级别,乃是最高级别。 但是纵是天字甲等,也无须如此地一般,给埋葬牺牲子弟的墓塚加持咒阵。 “这是为何?”陆梦泽问穆长空。 穆长空布满血丝的双眼浑浊黯淡,和刚出发时的意气风发判若两人:“怕他们起来。” “什么?!”饶是除魔无数,陆梦泽也是头一次听说此事,故此无比惊讶,“都已经死了,还会起来?!” 穆长空瞥了眼杂乱分布的墓塚,瞬间把目光移到别处:“是的,对他而言,死人更听话。” 陆梦泽心中大骇:“他究竟是何魔物?真的如此棘手?” 穆长空双手微颤着,把大烟斗送进了嘴里,但是烟斗里分明没有烟叶:“老陆啊,实不相瞒,我就看了那魔物一眼,就好像被扒光得如同赤条条的孩童一般,那种感觉,我再不想感受了。” 陆梦泽见他目光闪躲,便不再追问,而是给他的烟斗加上了烟叶:“老林呢?我没见他的墓塚。” 穆长空点着了烟斗后,往南涉方向扬了扬头:“他在那里,只是……他已经不是老林了。” “所以是不是还有四十九人跟他一样在南涉?” 陆梦泽来时就发现墓塚数量和穆长空报死的数量不符。 “反正跟死了差不多……”穆长空风轻云淡地回道。 陆梦泽突然提起的一个名字,让穆长空愣了半晌。 “云睿是不是也在那里?” 穆长空仍旧风轻云淡地回着:“他……也跟死了差不多……” 看似风轻云淡,陆梦泽却知道眼前的布法长老内里定是暗潮汹涌。 只因云睿正是他的独子穆云睿。 两人间的谈话终止于凝重的沉默。 稍事休整之后,陆梦泽按照穆长空的建议,宣布了三条禁令—— “其一、不得救助出现在营地前的任何生物,老弱妇孺亦然; 其二、不得擅离营地半步,如若违反,视为变节; 其三、营地每日咒阵加持不断,不可松懈。” 禁令颁布之后,第三波的弟子觉得颇为离谱,但是看到第二波幸存的弟子严格遵守,也便不再多言。 饶是如此,变数还是发生了。 …… …… “不久后,在一日之内,仅是一个在营地前哭闹的小姑娘,便蛊惑了五十人,然后便在营地内同室操戈。” 陆梦泽轻描淡写地一句话,却在年幼的陆浩然的心底构成了一个惨烈的场景。 …… …… “没办法了,老陆。”穆长空冷冽地看着陆梦泽,他的面前是五十名被魅惑后疯如狂犬的镇魔宗弟子,而周遭是陈尸在地的数十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只能用五觉禁断了。” 陆梦泽看着被他用咒盾挡着的疯狂弟子,缓缓点头。 得令后的穆长空立时唱诵结印。 不消时,五十名疯狂的弟子同时瞳孔泛白,口中也是发出呼吸不畅的干呕声。 他们的五感被穆长空使出的五觉禁断给剥夺了。 片刻之后,他们全数变成躺倒于地的不时抽搐几下的尸体。 “又是这样,先是蛊惑,然后自相残杀。” 陆梦泽指着墓塚的方向:“躺在里面的,有多少是这样死去的?” “全都是。” 穆长空的回答坐实了陆梦泽的猜测。 虽然早已料到,但是陆梦泽依旧被真相撼得汗毛直立。 “所以,他们竟是死于自家兄弟之手……”陆梦泽立时悲从中来,眼中的泪水终是夺眶而出。 不得已之下,营地的壕沟被挖成一个围合的沟壑,而且深达数丈,仅在营地辕门处设有一独木踏板,用作通行。 如此设置之下,加上三条禁令的严格约束,整个营地总算平静了三日。 但是也仅是维持现状,要去南涉除魔却是一筹莫展。 饶是如此,营地的平静被三日后的一个不速之客打破。 清晨,连日来疲于布置防备的陆梦泽尚在闭目养神。 一声熟悉的呼喊突然自远处传来。 “宗主!为什么你来了也不知会兄弟我一声?——” 陆梦泽猛地坐起,因为这声呼喊太过熟悉。 他疾步奔至辕门处,果然看见远处快速飞来一个熟悉的身影。 “林沐水?”陆梦泽仔细打量,发现来者确实和林长老别无二致。 但是,在空中如此迅捷的飞驰,却不像他的修阶能做到的事。 营地中有弟子认出了林沐水,纷纷高声唤道:“是林长老,林长老活着回来了!让他进来!” 有人正欲解除咒阵禁制,却被陆梦泽高声阻止:“休让他进来!他不是林长老!” 悬停在空中的“林沐水”歪嘴一笑:“宗主,这才分开多久,就这么生份了?” 陆梦泽怒斥道:“你是何人?!有种现出本体!” “林沐水”笑得诡异莫名:“宗主说笑了,我就是林沐水啊,要不我说点只有我们知道的小秘密?你暗自喜欢的苗玉兰出嫁的时候,她花轿中的炮仗是你放的,可还记得?被咱们放在水盆中随波逐流的胖猫玉贵,咱们是看着它沉下水底的,可还记得?穆长空兜裆布里的花椒是你放的,可还记得?宗里的家法是你折断的,可还记得?” 见陆梦泽脸色凝重,不作回应,“林沐水”笑得肆意:“我这里还有好多秘密,要不要我全都说出来?” 陆梦泽高声喝止:“够了!我知你此刻是林沐水!你想怎样?” “我想请宗主去南涉一聚。” 陆梦泽思忖片刻,回道:“在这里不行吗?” “林沐水”从空中缓缓落地,扫了一眼严阵以待的镇魔宗众人:“这里没有好酒好菜。” 陆梦泽看着瞳孔黑白两色颠倒的“林沐水”,强压着心中不断升腾的恐惧:“好,几时?” “林沐水”笑意大盛:“明日午时,醉仙楼,不见不散。” 说罢,他凭空消失于众目睽睽之下。 只留下冷汗淋漓的陆梦泽。 第八章 往事如烟 不顾众人的劝阻,陆梦泽决意只身前往南涉。 因陆云天执意要跟从,故此被自己的父亲用咒阵缚于地上,嘴里也被塞了布条。 临走前,陆梦泽对数百弟子抱拳作揖。 “镇魔宗弟子听令,今日我只身赴会,你们且在营地候我三日。倘若三日之后,未见我以真身返回,一切听从穆长老号令。” 在头天晚上,陆梦泽已经跟穆长空说好了后事。 一是如若他三天内没回来,即刻向朝廷借兵; 二是如若他三天内回来了,却不是本人,立时用五觉禁断处置,然后向朝廷借兵。 好说歹说,穆长空才答应做此安排。 于是,陆梦泽骑上了一匹快马,在众人的不安注视下,向着南涉疾驰而去。 …… …… “你当时怕吗?”陆浩然问自己的爷爷。 陆梦泽目光流露出一切都已过去的坦然:“说不怕是假的,但是作为一宗之主,我必须坦然应对,因为这是我的责任。” “那南涉真的是人间地狱吗?”陆浩然好奇问道。 “恰恰相反。” …… …… 在快马加鞭下,半炷香的时间,南涉郡的牌楼便赫然在望。 出乎陆梦泽意料的是,现时的南涉,竟然毫无浩劫之后的惨状。 城郭完好无缺,城内也没有升腾的黑烟。 在郭门处,竟然还有官兵把守。 不时有推着小车的男女进出城郭。 俨然一片安宁祥和的小镇作派。 待到陆梦泽行至牌楼下,官兵中为首的将领抱拳迎来。 “陆宗主,有失远迎,且随我来。” 不明所以的陆梦泽只得还礼,然后骑马踱行在将领身后。 将领一边带路一边自言自语:“我家主人此番请宗主前来,实有要事相商,且是有利于贵宗的好事。” 陆梦泽没有回话,只是默默地跟着。 片刻,便望见了写有“醉仙楼”牌匾的一座酒肆。 将领转身告辞:“卑职就送到此,后面自有宗主的熟人接洽。” 陆梦泽默然回礼。 将领刚走,便有林沐水的声音传来。 “宗主大驾光临,我家主人楼上雅座有请!” 陆梦泽冲着翩然而至的“林沐水”问道:“你家主人是何方神圣?” “林沐水”尚未作答,自醉仙楼上传来一个极雅极柔的男声。 “在下郭明达,陆宗主好胆识!让我好生佩服!” 许是这极雅极柔的声音让陆梦泽卸下了些防备,他上楼的步伐变得从容许多。 在名为“神仙醉”的雅座里,陆梦泽终是见到了南涉怪力乱神的始作俑者——郭明达。 …… …… “所以他是不是有一百条胳膊,十个脑袋呢?”陆浩然紧张询问。 “当然不是,”陆梦泽微微笑道,“他看起来就是一个翩翩公子。” “啊?”陆浩然对这样的描述是又惊讶又失望,“我还以为他长得像凶神恶煞。” 陆梦泽捋捋胡子:“我当时也是你这样的表情。” …… …… 映入陆梦泽眼帘的郭明达,身穿白色长衫,头扎半束发髻,明眸皓齿,优雅大方。 郭明达对着茶案前的椅子做了个“请”的动作:“陆宗主,请坐。” 陆梦泽从容回礼,缓缓落座。 “宗主请品下这沧州的岳屏茶,”郭明达往陆梦泽身前的茶杯中斟上茶汤,“本想找一款澜州本地的茶,结果选来选去,都不甚如意。于是便寻了这款沧州的岳屏茶,只因镇魔宗在沧州,我寻思宗主可以从中喝出点家乡的味道。” 看到陆梦泽没有动杯,郭明达浅笑后,拿起自己的茶杯一饮而尽。 陆梦泽方才拿起茶杯喝了几口,果然回甘极佳。 郭明达又把陆梦泽的茶满上:“品茶真是人界极有趣的事。” “你究竟是何人?”陆梦泽直奔主题。 郭明达微微一愣,复又转笑:“我是何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宗主是否知道自己是何人?” …… …… 说到这里,陆梦泽突然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任凭陆浩然如何追问,陆梦泽都没有回答。 半晌后,陆梦泽方才回转神来。 “从南涉回来之后,我便决定用上万花凋零,”陆梦泽语气沉重,“只因城中男女全部都被蛊惑成魔,如果不用这一灵技,根本不能斩草除根。 “然后便是镇魔宗五百子弟化身魂池,用尽数兵解的代价,把南涉的一城之魔全部封绝,而郭明达也被生擒,然后被镇于镇魔司。” 陆浩然却揪着一个问题不放:“爷爷,你好像没有说你是怎么回答郭明达那个问题的,而且你是怎么回去的呢?那么多魔物,就这样让你回去了吗?” 陆梦泽呵呵一笑:“我自然说我是镇魔宗的宗主啊,然后我就施展浑身解数,从南涉全身而退。怎么?你不相信爷爷有这本事?” “没有没有!”陆浩然叉腰辩解,“我爷爷是最厉害的镇魔师!就算再厉害的魔物,也会被我爷爷消灭!” 看着稚气天真的孙儿,陆梦泽笑得长眉乱颤。 …… …… 多年之后。 陆梦泽和郭明达这次会面的真相,陆浩然是从另一个人的嘴里听说的。 当此人说出来的时候,彼时已成挚友的陆浩然和莫染,皆是惊骇莫名。 尤其是对陆浩然而言,他秉承多年的信仰几近坍塌。 但此是后话。 此刻刚到镇魔司报到的陆、莫两人,还在互相不对付。 …… …… 听闻郭明达的死讯之后,陆浩然突然失去了方向。 因为他之所以来镇魔司,完全是因为想见一见这个有着毁天灭地之能的魔头。 他经常游走于镇魔司那座高达天际,原本用来困住郭明达的高墙。 现在原本罩于其上的十重咒阵也被消除,只剩下斑驳的墙体空留于世。 他很想进去看看郭明达一直生活的那个庭院,却苦于无人愿意帮他进入此门。 直到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声音,从驻足在墙根的他的耳边传来。 “借你的魂气用下,我想进去看看。” 陆浩然回头看去,发现竟是莫染,而他肩上,是一把通体乌黑的重剑,剑鞘古拙厚重。 陆浩然心下暗喜,但是没有让这个喜从脸上浮现:“你知道偷偷进去,是会被军杖伺候的。” 莫染语气不屑道:“别装了,你整天在这里晃悠,还不是想进去?” 他兀自把重剑往陆浩然面前一凑:“别啰嗦,灌上。” 第九章 大闹灵堂 郭明达的死,并没有让莫染心中泛起多大的波澜。 与陆浩然失去方向不同,他却想着可以早点打道回府。 晒太阳,打水漂,逗逗蛮妖,偶尔逼几个唤妖士召出妖王。 这些就是他的日常。 莫承宗对他这样的作派,却是放任不管。 自从四子莫敌死后,柱国公就极不愿自家孩子走入行伍。 此次莫染入伍,也是迫于无奈,因为皇帝想在炽烈军中看到莫家人,也就只能让他看到。 莫承宗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自己这第五个儿子可以安安稳稳地度过一生,就像三个嫁了好人家的女儿一样。 看到柱国公对儿子如此放任,军中的其他将领也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自从莫染入伍之后,独孤无败便总是兀自嘶鸣。 剑身之内的剑魂仿似想奔涌而出。 已经三年没有听到这种嘶鸣的莫承宗,隐隐觉得将有事发生。 …… …… 三年前。 中州永宁城。 柱国公府一片肃杀。 莫敌的丧事正在操办。 一身白衣的莫承宗端坐在中厅高位,表情凝重。 他的身旁是已经欲哭无泪的莫夫人。 前来慰问的大小官员,纷纷抱拳作揖。 灵堂内的灵柩华丽厚重,里面却只有莫敌的衣冠。 丧事的默然被一声少年的高喝给打破。 “我哥在哪里?!——” 莫承宗心下一惊:“他怎么回来了?” 然后就是灵堂中传出家仆的喧哗:“五世子,万万不可,万万不可啊!” 少年之声再次传来:“我要见我哥最后一面,不可以吗?!” 莫承宗和妇人快步走至灵堂,正好看见灵柩的棺木被一个少年掀开一角。 “放肆!” 莫承宗一声暴喝,却并没有减缓少年的动作。 直到棺木被撑开,少年当即楞住:“我哥呢?怎么只有衣冠?” 莫夫人手帕掩泪:“莫染,你哥他……他兵解了。” 随即把莫敌如何兵解全都和盘托出。 莫染怒目直视自己的父亲:“为何不第一时间告诉我?!” 莫承宗目光闪躲:“怕耽误你在玄天宗的修行。” 莫染自然是不听解释:“要不是宗里的好友告诉我此事,估计到我哥入土为安时,我都被蒙在鼓里。” 莫夫人边擦泪边说:“其实你爹是担心你……” 她的原话是你爹是担心你恰好到了破境时节,怕被你哥的死搞得心神不宁,从而走火入魔。 但是话还没说完,就被莫承宗给挡下。 莫承宗把棺木重又盖上,语气肃然:“那你这样大闹灵堂就对了吗?” 莫染负气回道:“莫柱国,你的儿子为你而死,为国尽忠,满意了?” 莫承宗被儿子这句话激得血气翻涌,手掌对着莫染的脸高高举起,几欲扇下。 莫染昂着头,身上金色的魂气翻涌,竟是卯阶魂气。 看到儿子运转魂气准备接掌,他是又怒又喜。 怒的是这个五子还是如此的不知天高地厚。 喜的是这小子虽然只有十五岁,修阶竟然就到了卯阶。 这一怒一喜之下,莫承宗高举的手掌缓缓落下。 这时,他听见了灵堂中传来阵阵嘶鸣。 是剑魂的嘶鸣。 莫承宗循声望去,发现灵堂剑阁上的独孤无败正在微微颤动。 他悄然走到独孤无败前,用手按住剑身,目视莫染:“死者为大,你莫要在此喧闹,一切等你哥入土为安后再说。” 莫染哪里肯依:“莫柱国,你不是要打我吗?来呀!打呀!把我打死啊!把我打死了就没人给你送终了!” 此话一出,莫承宗的震怒再难克制。 他单手抡起独孤无败,对着宽厚剑身击出一掌,重剑随即以快绝的速度拍向莫染。 因事发突然,莫染尚未催动魂气防身,故此被宽厚的剑身拍了个正着。 剑身上雄浑的掌力结结实实地传递到莫染身上,带着他脱力后退数丈。 莫染右腿奋力一撑,地砖碎裂,方才止住退势,而嘴角不觉已然渗血。 莫染刚一站稳,莫承宗以独孤无败剑指莫染。 “来人!绑了,丢进天牢!” 莫夫人听说要丢进天牢,心中大惊,赶忙上前阻止:“关到自家就行了,为何要进天牢?” 莫承宗看着莫染几欲喷火的双眼:“现在只有天牢能关得住他了。” …… …… 一日后。 天牢内。 莫夫人走在阴冷潮湿的天牢,听着耳边不时传来囚犯说出的污言秽语,对儿子的愧疚越发强烈。 “昨日你们没有怠慢我儿吧?”莫夫人问着前头带路的天牢总司。 天牢总司堆着笑回道:“柱国夫人大可放心,世子又没犯事,只是柱国借我这里小惩大诫,自然不敢怠慢。” 莫夫人轻叹口气:“那就好,有劳邓大人了。” 邓总司作揖道:“无妨无妨,就快到了,卑职给世子选的隔间是可以晒到太阳的最好的位置。” 到了关着莫染的隔间,莫夫人算是见识到什么叫做晒到太阳。 也就比寻常牢窗多了一格。 隔间中的莫染坐在方桌上,仰头望着窗外。 不多的阳光洒在他凌乱的额发上。 见此情景,莫夫人两行热泪滚淌而出。 邓总司知趣告退,留下母子两人。 看着桌上吃剩的鸡腿和牛肉,莫夫人稍觉放心。 “娘,你怎么来了?”察觉到莫夫人的莫染走到栅栏前,语气和缓。 莫夫人擦了擦眼泪,手握儿子的双手:“莫染,你在这里住得还习惯吧?” “只要不看见莫承宗,就习惯。”莫染嘟嘴回道。 莫夫人语气愠怒:“不能这样直呼姓名,他是你爹。” “爹又怎样?”莫染挣脱了母亲的手,“爹会在儿子发瘟症的时候,不管不顾?爹会把五岁的儿子丢到玄天宗,从此不闻不问?爹会在儿子破境成功的时候,没有一句鼓励的话?” 莫夫人连连摆手:“莫染啊!你错怪你爹了!其实你爹……” 说到此处,她却没有继续说下去,只是不断重复“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莫染看着母亲泪眼摩挲的样子,心中一软:“那是怎样,母亲告诉我便是。” 莫夫人重又抓住了儿子的双手:“你还小,等以后你行了冠礼,自然会告诉你的。” “为何要到冠礼之后?”莫染扳着手指头,“那还有三年。” 莫夫人没有回应,而是从饭盒里拿出了许多糕点。 看着儿子狼吞虎咽的样子,莫夫人陷入了沉思。 三日后,莫染从天牢离开。 一年后,莫夫人身患肺疾,病重身逝。 三年后,莫染入伍镇魔司。 虽然母亲已经离世,但是和她的冠礼之约,始终萦绕在莫染心中。 冠礼将至,莫染暗自发誓,定要知道父亲对他如此薄情的真相。 但是在此之前,他更想看一看关着郭明达的庭院长什么样子。 看着眼前扭捏的陆浩然,莫染把独孤无败往他面前一抡:“少啰嗦,灌上。” 看着橙色的魂气渐渐布满剑身,莫染心道:“原来这小子也是辰阶,看来先前偷袭的时候,他隐藏了实力。呵,有趣!” 待剑身魂气充盈,莫染缓缓走向高达十丈的黑色大门。 独孤无败被他单手抡起,朝着大门中央巨大的锁眼插入。 随着剑身顺时针的自转,厚重的大门内传出机括咬合之声。 一声最大的咬合声后,大门发出从中洞开的闷响。 赤青双子对视了一眼,肩并肩地走进了大门之后。 此次是赤青双子的第一次合作。 自此以后,赤青双子的名号将响彻大翰天下。 第十章 悉数登场 中州永宁城。 大翰皇宫。 窥天监。 此处是窥视星相,以应对世间诸事变幻之所。 窥天监的穹顶大殿,空旷清冷。 金色的观天仪无声移动,仿似模拟着天地演化。 殿内的人们仰望着这个巨大的仪器,满脸敬畏。 窥天监的主人面向观天仪,背手而立。 内侍李公公,欲上前通报翰皇的驾临,被翰皇抬手制止。 “栾星师在演算的时候,最好不要打扰,等一下无妨。” “诺。” 许久之后,面色如枣的栾寒池,神色凝重地从观天仪的高台之上缓缓走下。 他的手上是一张写满复杂程式的白色绢布。 翰皇知这绢布之上定又是一段复杂因果。 他也知,若是栾寒池不肯说,就算斧凿刀撬,也断难从这个固执老者嘴里听到关于这个因果的一个字。 褐袍拖地的栾寒池,终是发现了耐心等候的翰皇。 他缓缓抱拳顿首,语气谦卑。 “不知陛下至此,老臣有失远迎,万望陛下恕罪。” 翰皇缓缓走至窥天监主人身前,示意平身。 “爱卿,朕知你演算之时,最不喜旁人打扰,故此在此等候。” 白发垂肩的栾寒池,上身微微直起,头却仍埋在双臂之间。 “知我者,陛下也。” 翰皇笑着拉住栾寒池的手,语气和蔼。 “今日来此,是要借星师的观天仪一用。” 栾寒池心明如镜:“不日八皇子将满十八,陛下可是要算八皇子的运势?”。 翰皇从容大笑:“星师真是神机妙算,正是想让星师算一算玄之的运势。” 见栾寒池称诺后,翰皇又补了一句。 “朕这孩子,因是庶出,所以打小多被欺凌,如今已然成年,却也聪慧机敏,朕有意栽培于他,以补童年之憾。” 栾寒池抱拳顿首。 “臣定不负陛下爱子之心。” “需要多少时辰?” 栾寒池心中思忖。 “约莫四个时辰,陛下可以先回宫休息,待结果出来,老臣命人送去便是。” 翰皇仰头看着观天仪上的图腾和符文,没有离开的意思。 “这高台之上倒也敞亮,朕就在这等。” 话音刚落,早有众小侍摆好软座、茶几,就连茶具和炉具也一并备齐。 翰皇移步坐于软座之上,李公公把刚泡好的普洱送至他嘴边。 “李铨,把玄之的八字给栾星师。” 李公公移步至栾寒池身侧,毕恭毕敬地从袖兜中取出写有八字的锦帕。 栾寒池心带惶恐地接过锦帕,仔细扫视了一眼写于其上的名号——“易玄之”,复又递给操作观天仪的小监。 小监依着锦帕上的八字设置好观天仪的初始参数,然后缓缓拉动一组拉杆。 巨大的观天仪随即发出沉闷的齿轮咬合之声。 代表十天干的大轮和代表十二地支的小轮,渐次重合、分开,复又重合、分开,周而复始。 手拿茶盏的翰皇,无心品茶。 他看着演算儿子命数的巨大仪器,沉默无言。 每一次齿轮看似停止的时候,他都会忍不住想起身询问。 但又在齿轮重新转动之后,迅速打消急切询问的念头。 不断的有拓印出演算结果的绢布被仪器吐出。 随着绢布盘亘成团,翰皇心中的焦急蠢蠢欲动。 终于,观天仪的齿轮咬合之声归于平静。 二十二个大小齿轮也回归常位。 尘埃落定之时,翰皇反而心中轻快。 而看到绢布上结果的人,心中却绝轻快不起来。 看着绢布之上的结果,栾寒池脊背生寒。 他撕下绢布的最后三尺,攒在手中,缓缓走向翰皇。 注意到了栾寒池额头的汗珠,等待结果的翰皇把茶盏放下。 “结果怎样?” 不顾膝盖传来的痛感,七十五岁的栾寒池双膝跪地。 “陛下,切莫让八皇子与名中有‘乱’字的人见面!” 翰皇猛一坐起,语气凛冽。 “这又是为何?!” 栾寒池把额头紧紧地贴在地面。 “山河将乱,乾坤如渊……” 翰皇心中大骇,不由追问。 “比之双王之乱……何如?” 栾寒池眼含热泪,语气哽咽。 “过、过犹不及……” “咣当”一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原是李公公摔碎了茶盏。 …… 距窥天监二里开外。 端宁宫。 端妃正和一少年皇子下棋。 端妃仪态万千,雍容庄重。 皇子身形瘦削,肤如凝脂,俊若女子。 几番落子下来,皇子步步紧逼,杀得皇后凤眉微蹙。 “将军。” 皇子一炮落下后,已对皇后之帅形成将军之势。 端妃的面色由怒转喜,最后掩嘴而笑:“玄之,你现在的棋力恐怕已经在你父皇之上了。” 八皇子易玄之边复原棋盘边道:“母后过誉了,父皇又称棋皇,我可差远了。” 在拿起自己的“将”时,突然一个没忍住,易玄之连打了三个喷嚏,竟把手中的棋子掉落于地。 看着地上滚动的“将”,易玄之暗忖:“难道是有人在骂我了?” …… 距端宁宫两千里外。 雍州建泗城。 天成书院。 当世大儒范思贤高举教鞭,他的面前跪着一个白衣少年。 范老夫子语气严厉:“叶幻桃,你父母把你送到我这里来,是让你把这搞得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吗?” 白衣少年泪流满面地连声道歉:“范夫子,我再也不敢了!” 范思贤连声训斥:“还烧书吗?” “不烧了!” “还拔鹦鹉毛吗?” “不拔了!” “还打人吗?” “不打了!” “还乱来吗?” “不乱来了!” 看到叶幻桃态度诚恳,泪眼婆娑,范思贤的怒气消了大半:“女孩子要有女孩子的样!别整天厮混乱来!” 原来一身白的叶幻桃竟是一个姑娘。 “夫子教训的是……” 看着范思贤渐渐走远,叶幻桃缓缓站起。 她拍拍身上的尘土,擦去满脸的泪水,嘴角竟是上扬:“老夫子啊,太讲规矩就真无趣了,乱才有意思嘛!” 第十一章 独孤认主 郭明达死后半年,原本负责镇守他的镇魔司,在南涉就地改制为负责全翰除魔事宜的特殊事务司。 因镇魔司的保密级别下降两级,柱国公莫承宗被召回京城永宁。 但是懂的人都懂,翰皇这明着说是让莫承宗去安享晚年,其实是释了他的兵权。 这内里的含义,浸淫官场的莫承宗自然更懂。 接下召回旨意的时候,他只是说了句谢主隆恩,便笑逐颜开地着手打点返京事宜。 但是他却让莫染留了下来。 “为啥?” 自从被父亲丢进天牢之后,他对莫承宗说的每句话不会超过三个字,已经这样三年。 莫承宗眼也不抬地收拾行装:“如今这里安全,你可以放心摸鱼。” 莫染回道:“哦。” 看到莫承宗要收起独孤无败,莫染不依:“留下。” 轮到莫承宗丢出两字:“为啥?” 莫染道:“喜欢。” 莫承宗手抚剑身:“之前你偷它去开穹门,还把镇魔宗少宗主给拉上了,真以为我不知道?” 莫染心道:原来那大门叫穹门,但是脸上却无表情:“怎样?” 莫承宗把剑往案几上一放:“不怎样,这剑,你要真喜欢,慎用。” 莫染一把把剑收到怀里:“好的。” 看着莫染头也不回地出了门,莫承宗苦笑摇头:“希望独孤认主的时候,你少受点罪。” 被附魂的兵刃都有个认主过程。 被附魂的兵甲统称“魂器”。 被附魂的兵刃,被称为“魂兵”。 被附魂的甲胄,被称为“魂甲”。 世间已知的魂器有九兵一甲,统称十魂器。 独孤无败在十魂器中排名靠前。 被附于魂器中的魂魄被称为“伺魂”。 获取伺魂有两种途径。 一是死后怨念不散,希望借人之手达成复仇心愿,所以主动附着兵甲之上,成为伺魂。 二是高手在杀死敌人之后,通过非常手段,强行让死者的魂魄附着于其兵甲之上,成为伺魂。 独孤无败中的数千伺魂,皆是由其第一个主人——独孤离用封魂之术强行附着其上的。 因为他们都是死于独孤离的剑下,自然对独孤离全心臣服。 但是对之后的新主人,认主的过程就绝不可能一蹴而就。 十年前,独孤无败从莫承宗的爹——前任柱国公莫延耀之手交到莫承宗时,让莫承宗脱了一层皮。 四年前,独孤无败从莫承宗之手转到莫敌时,认主的过程也是凶险异常。 此番,独孤无败再次易手,定然又是鸡飞蛋打。 看着莫染扛剑悠然的样子,莫承宗想起了之前的几次剑魂嘶鸣。 “如果魂器共鸣是因他而起的话,认主过程说不定会轻松许多。” …… 亥时。 不喜欢睡大通铺的莫染,躺在草场上,身旁卧着独孤无败。 看着满天的星辰,他想起了四哥。 “四哥,今天的星辰也是美极,不知道你是哪一颗。” 虚空中突然传来沙哑人声:“哪一颗都不是,人死了就去了地界。” 莫染惊得翻身而起,四下找寻声音的来源:“是谁?!” 四周均是空旷的草地,不见一人,且没有可供躲藏之地。 “难道是幻觉?”莫染摸摸脑袋,傻笑摇头,“还是睡少了,累的。” 刚想躺下,沙哑之声又响了起来:“累个屁!整天就知道睡!比你父亲和四哥差远了!” 莫染双腿运劲,弹射而起。 他自空中俯瞰大地,还是不见人影。 随即在空中暴喝:“是什么人,竟敢妄自评论我们父子?!有种滚出来!” “从天上下来!”沙哑人声再响起时,竟然如同穿透肺腑,直击魂魄,“没见识的小娃娃!——” “小娃娃”三字竟似万千人嘶吼,这种嘶吼仿似捏着莫染的心房。 强烈的心颤让莫染脱力,从空中坠地,地面被震得尘土飞扬。 轻微的脑震荡让莫染眼神模糊,饶是如此,那个沙哑的声音仍在耳边。 “这就对了,我们极讨厌人家比我们高。” 踉跄爬起的莫染,吐掉了嘴中的尘土:“我们?除了你还有人?” “自然,”沙哑之声笑得如同鬼魅,“我们人很多,多到你想象不到。” “别耍我了!”莫染突然瞬步至独孤无败前,脸离剑身仅有三寸,“独、孤、无、败!” 沙哑之声楞了半晌,随即笑道:“嘻嘻嘻嘻,被你发现了,没错,我们就是独孤无败,而我——记好了,小娃娃……”清了清嗓子后,“我叫谷尘,是这魂器独孤无败的伺魂首。 我生前乃是蔺朝的入元剑圣,仅差半步就可破元升维,但是却被此剑的主人——独孤离所杀。 当时,他求我与他切磋,于是,我和他没日没夜战了足足千日,也就仅输了他一招,我一时气不过,气血翻涌,被他从背后偷袭,命丧当场。 我死之后,这个卑鄙小人用封魂之术将我的魂魄附于此剑之上,成了此剑的第一个伺魂。 后来,他又相继斩杀数千高手,皆用封魂之术附于此剑,因我是众魂中修阶最高者,所以众魂推举我为伺魂首。” 莫染坐于独孤无败旁,语气不屑:“你说破元剑圣独孤离求你和他切磋,还说他杀了很多人,然后把他们的魂魄封在这把剑里,我怎么就不信呢?” 谷尘呵呵一笑:“你敢不敢把手放于剑身?” 莫染不屑道:“怕你啊?”然后把手往剑身伸去。 他的手心刚一沾上冰凉的重剑,立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吸力。 吸力之大,直接拉扯着他的魂识进入了一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空间。 从脚底反馈而来的触感是既软且寒,如同冰雪。 整个空间极为寒冷,冷到都可以看见自己呵出的热气。 “这是哪里?——”莫染冲着黑暗的空间高声问道。 没有回音,说明四周极为广阔,且没有遮挡。 突然自黑空中出现了无数闪烁的星光。 星光冷冽刺眼,显得尤为诡异。 这一幕让莫染想起了小时候偷偷进入的一个蝙蝠洞。 在黑暗中闪烁的数百蝙蝠的眼睛,和现在的情景一模一样。 “姑蹭?你在不在这里?” “什么姑蹭,老夫叫谷尘!”墨尘的声音自高空中传来。 “你他妈在哪里?故弄玄虚的,像个娘们!”莫染故意激他。 脚底的地面突然升起,莫染心道:“什么鬼?” 谷尘竟然可以听到莫染的心声。 “鬼?我乃是伺魂,鬼太逊了!” 莫染大吃一惊:“你能听到我心里的话?” 地面升起到一段距离后便停住了,然后便自黑空中睁开的一双巨眼。 谷尘的声音随之传来:“我不光能听见你心里的话,而且你还在我的掌心里。” 莫染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一直站在一位巨大老者的手心里。 老者眉须下垂,面相颇凶,一看就不是善类。 “你就是谷尘?”莫染自小就天不怕地不怕,在这个巨大老者面前也是一丝不怵。 老者捋捋胡须:“你这小娃娃,见到老夫本尊,竟然不怕。” 莫染指着老者喊道:“我怕你作甚?你都是魂魄了,还能奈我何?” 谷尘心中暗笑:“这叫莫染的小子倒颇为有趣,比他父亲和四哥有意思多了。” 心中虽然有了几分喜欢,嘴上却说:“我今天就让你看看我怎么奈你何!” 话音刚落,黑空中的群星纷纷发出叫好之声。 原来它们竟是数千双巨眼。 第十二章天地魂气 莫染顿顿吃五大碗米饭的消息在镇魔司传开了。 大家都暗戳戳地说他这是在长膘。 但是都顾忌他的世子身份,不敢明着说。 每每吃完后,看到影影绰绰的注视,莫染总是轻蔑一笑。 这样旺盛的食欲,让陆昊然都觉得惊讶。 他自觉巅峰时期的饭量都只有四碗,而且不可能顿顿吃这么多。 莫承宗则是没有半分惊讶。 当前军偏将邓国光把这个消息往莫承宗那里一禀报,莫承宗马上了然于胸。 “他这是在酝魂,”莫承宗心中暗喜,“看来莫染被独孤里的老家伙们认定了,难怪他一来,这帮老家伙们就在剑里一直叫唤。” 他所说的老家伙,自然是独孤无败中以谷尘为首的数千伺魂。 魂器一旦认定了一个主人,里面的伺魂就会兀自嘶鸣。 但是倘若这个人的修阶没有达到驱使魂器的最低要求,魂器中的伺魂便会通过对魂气的捶打和磨练,让被认定的主人迅速提升修阶。 这种对魂气的捶打和磨练的过程,被称为“酝魂”。 莫承宗和莫敌在接手独孤无败之时都经过了伤筋动骨的酝魂。 伺魂协助其主酝魂之所名为“伺魂域”,也就是谷尘把莫染拉入的那个黑色空间。 伺魂域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 域内的十天,仅是外界的一个时辰。 所以在伺魂域一呆就好几天的莫染,回到外界自然是肚饿难忍。 “给他开个小灶。” 莫承宗如此回复邓国光。 “哈?” 邓国光的头盔差点惊得掉地上。 “没听到?”莫承宗在军中向来是一话不说两遍,“你个前军偏将,还怕被吃穷咋地?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莫家的都能吃!” 邓国光抱拳连连称是,正要转身往外,又被莫承宗一句话给惊到。 “给他多加点鸡腿!” 邓国光边走边想:“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又是开小灶,又是加鸡腿,这是要把儿子当猪养吗?” 心中浮现出胖如肥猪的莫染,不由得苦笑摇头:“不想,不问,不多事。” 然而,让邓国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饶是每顿都吃得满嘴流油,这莫染非但没胖,身形却是日渐壮硕。 “他是貔貅吗?”邓国光摸头感叹,“光吃不胖?” 他自然不知道莫染每日修行的繁重程度。 …… 伺魂域内。 “魂域日第一百六十三天,体技训练,负重跑五十里,重压增加十五倍,开步——跑!” 谷尘的话音刚落,莫染双手交叉,大声抱怨:“停停停!咋还是体技训练?我承认,当初你一招就打得我魂魄脱体而出,让我相信你真的是修阶极高,就算是你的说的入元显圣吧。 但是后来你不是说要给我酝魂吗?说是按照我现在的魂气修阶,只能把独孤无败当寻常剑使,要想把它当魂器用,至少要午阶魂境。 我寻思着,这酝魂酝魂,顾名思义,应该是酝酿魂气,提升我的魂气修阶才对吧?这都一白多天了,怎么还是练的体技? 这一天天的,我的体力倒真是越来越好了,饭量也是越来越大,外面的人看见我顿顿吃那么多,都把我当疯子看!” 此时的谷尘早已幻为和常人一般大小。 他现身飘至莫染身侧,没有回答莫染的疑问,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道魂气的本源?” 莫染略一思索,回道:“当然知道,我刚进玄天宗的时候,我的师父就告诉了我,魂气的本源其实是天地精魂之气。” 谷尘缓缓点头:“你的师父所言极是,那么,你知道魂气修炼的本质吗?” 莫染挠挠头,回道:“不就是不断升阶破境,然后破元入圣,飞升成仙” 谷尘笑着摆了摆手:“莫染娃娃,你说的只是魂气修炼的目标,并非本质。” “那你说是啥?”莫染语气中带着少年的不忿意气。 谷尘在手中聚出一团魂气,魂气之中时而有旋风扭转,时而有火焰萦绕,时而有水汽席卷,时而有砂石翻滚,时而有电气充盈。 看着五种元素轮番在魂气中出现,莫染惊讶莫名,不觉脱口而出:“你竟然有全系魂气!” 谷尘哈哈大笑道:“莫染娃娃,我都是入元显圣阶了,自然可以自由操纵五种元祖之力。” 复又说道:“你们莫家一脉最擅长荧惑系,我就用荧惑系来说明一下什么是魂气修炼的本质。” 旋即他手中的魂气团被蓝色的火焰萦绕,竟是荧惑系中纯度最高,可瞬间焚烧一切的熵炙火! 莫染心里骂了句娘,暗想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谷尘的双手突然收紧,手指紧紧相扣,魂气团变得极小。 “这是现在的你。”谷尘道。 然后双手猛一伸展,魂气团变成磨盘般大小,被蓝色的熵炙火裹着,煞是吓人。 “这是兵解时的你哥。”谷尘道。 随后双手一展,被熵炙火裹着的魂气团,化成了悬在空中的方圆十丈的蓝色巨球。 巨球之大,让莫染觉得莫名压抑,本能地举起手去遮挡。 谷玄冷笑一声道:“这是现在的你父亲。” 接着双手一收,蓝色巨球立时消失,巨大的压迫感也随之不见。 莫染把手缓缓放下:“没了?” 话音刚落,他发现周遭的空气开始急速流转,温度也是越来越高,口中的饥渴感越来越强烈,随后空气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蓝色流火。 他原地转了一周天,发现目之所及,皆是诡异的蓝色流火,而这些流火的中心,是从容而立的谷尘。 “这是现在的我。” 被炽热感烤得呼吸困难的莫染,一个踉跄,差点跪下。 谷尘哈哈大笑,伴着他笑声的,是炽热感的消失。 他缓缓飘至莫染身边,语气森然:“魂气,以体为瓮,所以武者需先磨体技,通过强身健体,继而提升气血运转之速,气血运转越快,后期可收纳汇聚的魂气便更多。 继而练武技,以功法高低深浅而知自身适合收纳汇聚何种魂气,故武技的本质是元祖五力的外在释放。 三而习魂技,升阶破境的本质是增加收纳汇聚的魂气量,以作己用,可以发出更强的魂技。 最后悟灵技,到了这一步,已经无需汇聚魂气,因为到处都是魂气,随用随拿,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就比如我现在这样,已经做到了—— 天地魂气!” 第十二章 天地魂气 莫染顿顿吃五大碗米饭的消息在镇魔司传开了。 大家都暗戳戳地说他这是在长膘。 但是都顾及他的世子身份,不敢明着说。 每每吃完后,看到影影绰绰的注视,莫染总是轻蔑一笑。 这样旺盛的食欲,让陆昊然都觉得惊讶。 他自觉巅峰时期的饭量都只有四碗,而且不可能顿顿吃这么多。 莫承宗则是没有半分惊讶。 当前军偏将邓国光把这个消息往莫承宗那里一禀报,莫承宗马上了然于胸。 “他这是在酝魂,”莫承宗心中暗喜,“看来莫染被独孤里的老家伙们认定了,难怪他一来,这帮老家伙们就在剑里一直叫唤。” 他所说的老家伙,自然是独孤无败中以谷尘为首的数千伺魂。 魂器一旦认定了一个主人,里面的伺魂就会兀自嘶鸣。 但是倘若这个人的修阶没有达到驱使魂器的最低要求,魂器中的伺魂便会通过对魂气的捶打和磨炼,让被认定的主人迅速提升修阶。 这种对魂气的捶打和磨炼的过程,被称为“酝魂”。 莫承宗和莫敌在接手独孤无败之时都经过了伤筋动骨的酝魂。 伺魂协助其主酝魂之所名为“伺魂域”,也就是谷尘把莫染拉入的那个黑色空间。 伺魂域内的时间流速和外界不同。 域内的十天,仅是外界的一个时辰。 所以在伺魂域一呆就好几天的莫染,回到外界自然是肚饿难忍。 “给他开个小灶。” 莫承宗如此回复邓国光。 “哈?” 邓国光的头盔差点惊得掉地上。 “没听到?”莫承宗在军中向来是一话不说两遍,“你个前军偏将,还怕被吃穷咋地?瞧你这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莫家的都能吃!” 邓国光抱拳连连称是,正要转身往外,又被莫承宗一句话给惊到。 “给他多加点鸡腿!” 邓国光边走边想:“这世家公子就是不一样,又是开小灶,又是加鸡腿,这是要把儿子当猪养吗?” 心中浮现出胖如肥猪的莫染,不由得苦笑摇头:“不想,不问,不多事。” 然而,让邓国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饶是每顿都吃得满嘴流油,这莫染非但没胖,身形却是日渐壮硕。 “他是貔貅吗?”邓国光摸头感叹,“光吃不胖?” 他自然不知道莫染每日修行的繁重程度。 …… 伺魂域内。 “魂域日第一百六十三天,体技训练,负重跑五十里,重压增加十五倍,开步——跑!” 谷尘的话音刚落,莫染双手交叉,大声抱怨:“停停停!咋还是体技训练?我承认,当初你一招就打得我魂魄脱体而出,让我相信你真的是修阶极高,就算是你的说的入元显圣吧。 但是后来你不是说要给我酝魂吗?说是按照我现在的魂气修阶,只能把独孤无败当寻常剑使,要想把它当魂器用,至少要午阶魂境。 我寻思着,这酝魂酝魂,顾名思义,应该是酝酿魂气,提升我的魂气修阶才对吧?这都一白多天了,怎么还是练的体技? 这一天天的,我的体力倒真是越来越好了,饭量也是越来越大,外面的人看见我顿顿吃那么多,都把我当疯子看!” 此时的谷尘早已幻为和常人一般大小。 他现身飘至莫染身侧,没有回答莫染的疑问,而是反问道:“你可知道魂气的本源?” 莫染略一思索,回道:“当然知道,我刚进玄天宗的时候,我的师父就告诉了我,魂气的本源其实是天地精魂之气。” 谷尘缓缓点头:“你的师父所言极是,那么,你知道魂气修炼的本质吗?” 莫染挠挠头,回道:“不就是不断升阶破境,然后破元入圣,飞升成仙” 谷尘笑着摆了摆手:“莫染娃娃,你说的只是魂气修炼的目标,并非本质。” “那你说是啥?”莫染语气中带着少年的不忿意气。 谷尘在手中聚出一团魂气,魂气之中时而有旋风扭转,时而有火焰萦绕,时而有水汽席卷,时而有砂石翻滚,时而有电气充盈。 看着五种元素轮番在魂气中出现,莫染惊讶莫名,不觉脱口而出:“你竟然有全系魂气!” 谷尘哈哈大笑道:“莫染娃娃,我都是入元显圣阶了,自然可以自由操纵五种元祖之力。” 复又说道:“你们莫家一脉最擅长荧惑系,我就用荧惑系来说明一下什么是魂气修炼的本质。” 旋即他手中的魂气团被蓝色的火焰萦绕,竟是荧惑系中纯度最高,可瞬间焚烧一切的熵炙火! 莫染心里骂了句娘,暗想今天算是开了眼界了。 谷尘的双手突然收紧,手指紧紧相扣,魂气团变得极小。 “这是现在的你。”谷尘道。 然后双手猛一伸展,魂气团变成磨盘般大小,被蓝色的熵炙火裹着,煞是吓人。 “这是兵解时的你哥。”谷尘道。 随后双手一展,被熵炙火裹着的魂气团,化成了悬在空中的方圆十丈的蓝色巨球。 巨球之大,让莫染觉得莫名压抑,本能地举起手去遮挡。 谷玄冷笑一声道:“这是现在的你父亲。” 接着双手一收,蓝色巨球立时消失,巨大的压迫感也随之不见。 莫染把手缓缓放下:“没了?” 话音刚落,他发现周遭的空气开始急速流转,温度也是越来越高,口中的饥渴感越来越强烈,随后空气中出现了肉眼可见的蓝色流火。 他原地转了一周天,发现目之所及,皆是诡异的蓝色流火,而这些流火的中心,是从容而立的谷尘。 “这是现在的我。” 被炽热感烤得呼吸困难的莫染,一个踉跄,差点跪下。 谷尘哈哈大笑,伴着他笑声的,是炽热感的消失。 他缓缓飘至莫染身边,语气森然:“魂气,以体为瓮,所以武者需先磨体技,通过强身健体,继而提升气血运转之速,气血运转越快,后期可收纳汇聚的魂气便更多。 继而练武技,以功法高低深浅而知自身适合收纳汇聚何种魂气,故武技的本质是元祖五力的外在释放。 三而习魂技,升阶破境的本质是增加收纳汇聚的魂气量,以作己用,可以发出更强的魂技。 最后悟灵技,到了这一步,已经无需汇聚魂气,因为到处都是魂气,随用随拿,取之不竭,用之不尽,就比如我现在这样,已经做到了—— 天地魂气!” 第十三章 疑云豁然 柱国公莫承宗能感觉到莫染身上越来越充沛的魂气。 是以他对莫染的态度和蔼了很多。 以前他对自己的儿子几个字几个字往外蹦的说话方式,从来都是憋着不发作,现在却会主动搭讪。 “你偶尔也多说几个字,每天吃那么多,只说一两字会胖的。” “嗯?”莫染僵硬地转头看向父亲,心想这柱国公几时变得这么诙谐。 自觉无趣的莫承宗,把目光从莫染身上移开。 “胖就胖吧,胖点喜庆。” “啥?!”莫染难以置信地看着莫承宗,心想这老头今儿个是怎么了。 他猛一把手贴上莫承宗的额头。 莫承宗略有愠怒,却是笑道:“没大没小!” 莫染又把手贴在自己的额头:“没发烧。” “滚你——!”莫承宗笑骂道。 莫染立时飞也似地跑开。 看着一溜烟就不见的儿子,莫承宗苦笑摇头:“三个字了,有进步。” …… 莫染从陆浩然身侧而过的时候,陆昊然打了个冷战。 这个冷战让他望着莫染六亲不认的背影出神。 因为只有极强的魂气外现强度才会让他打冷战。 陆昊然脑中神识飞转,瞬间明白了个中道理:“所以他吃那么多,又不睡通铺,一定是在大半夜偷偷修炼。” 他回想了一下刚刚莫染无意间施加在身上的魂气强度,眉头不由一皱。 “午阶擦边了!赤青榜才公布三个月,他就从巳阶到了午阶,比我还快!不行,我要看看他是怎么修炼的!” 于是当晚,偷偷长了个心眼的陆昊然,一直假寐到亥时。 等到同寝之人全部睡熟后,陆昊然压低脚步声,蹑手蹑脚地飞上了以天地为床的莫染身旁的大树上。 他这一等就从亥时等到了丑时。 除了发现莫染抱着一把重剑换了几个姿势外,不见他有任何修炼的举动。 “难道今天他休息?这也太不凑巧了吧。”陆昊然打着哈欠,扫兴地回了自己的房间。 第二天,莫染两顿接连吃下五碗米饭的豪爽,让陆昊然疑云满布:“他昨晚不是休息吗?怎么今天还吃这么多?” 心有不甘之下,陆昊然晚上又蹲在了树上面。 但是莫染照旧是抱着重剑呼呼大睡,还不时发出砸吧嘴的声音,看来睡得极香。 “又休息?”陆昊然觉得自己真是太背。 翌日,两顿狂吞十碗米饭的莫染,再次让陆昊然百思不得其解:“这是为啥?” 当晚,陆昊然又蹲点,莫染又是抱剑大睡。 第四晚,陆昊然蹲点,莫染抱剑大睡。 第五晚,陆昊然蹲点,莫染抱剑大睡。 接连几晚,虽然陆昊然天天蹲点,莫染却除了抱剑酣睡,别无二致。 被看的饭量丝毫不减,偷看的却因为总是熬夜,黑眼圈越来越重。 知道陆昊然每晚偷看莫染的同袍罗士新看不过去了:“我说昊然兄,你这一天天晚上不睡觉,老去偷看人家世子。知道的,晓得你是去查探军情,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对他有意思,何必呢?” 陆昊然打着哈欠:“我还不是想知道他修阶为啥提升这么快。” 罗士新叹气摇头:“人家是公爵世子,说不定有什么高人给他隔空传功,人家睡着觉就能升阶。” 陆昊然刚想否认,突然想起这几夜莫染酣睡的情景,立时猛拍罗士新后背:“让我看下给你配的重剑!” 罗士新被他拍得好个踉跄,嘴巴嘟囔着:“怎么?你这镇魔宗的人,想换武器了?” “快点!”陆昊然催促着。 罗士新从战备箱里捧出重剑:“拿去!这剑颇重,你个学法术的,怕是拿起来吃力。” 看到陆昊然单手抡起了重剑,罗士新吐了吐舌头:“算我没说。” 陆昊然把重剑举到眼前,眼神在上面来回扫视,心中评述:“样式截然不同。莫染抱着的那把没这么精巧,而且没有刀锷,刀背斑驳古拙,反光偏闷。眼前这把刀锷明显,且刀背光滑,反光较亮。” 他又想起之前莫染让他灌注镇魔宗魂气的重剑,似乎就是他每天抱着的那把。 只怪灌气的时候没有仔细打量。 结合罗士新刚才的话,一个大胆的猜想此刻在陆昊然脑中成形。 “今晚我要再探!”陆昊然把剑往地上一杵,语气坚定。 罗士新唯有摇头。 当晚,陆昊然又在树后蹲点,莫染照例是抱着重剑酣睡。 心中有所猜测的陆昊然,正准备闪身到莫染身侧,好生查探一下他怀里的重剑。 只是,突然从他身后传来一声干咳! 陆昊然猛然回头,发现身后竟然站着柱国公莫承宗! 莫承宗抬手示意陆昊然不要行礼后,突然闪身到后者身侧,一手抓肩。 然后竟如抓小鸡一般,一把把陆昊然扯得和自己飞出老远。 待到落地之时,陆昊然心跳如鼓,面色通红。 莫承宗拍拍他的肩膀,和悦声色道:“年轻人还在长身体,不要总是熬夜。” 此话一出,陆昊然遍体生寒。 看来自己连日来的一举一动,都被柱国公尽收眼底。 陆昊然张着嘴,半天才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啊?这……” 莫承宗笑道:“你们年轻人都是这样言简意赅吗?” 陆昊然不知所措地指着莫染的方向:“他……他……” 莫承宗目光投向莫染所在:“他手中的剑叫独孤无败。” 他的目光又落至陆昊然脸上:“我相信你一定知道独孤无败。” “独孤无败”四字从柱国公嘴里刚一说出,陆昊然心中对于莫染修阶飞速提升的疑问就豁然解开。 “所以……”陆昊然试探性地反问,“世子是在酝魂吗?” 莫承宗缓缓点头:“是的,独孤无败是我们莫家的祖传魂器,每一代的家主在交接它的时候,都会经历一次伺魂认主。 我爹在被伺魂认主的时候,修阶尚低,所以过程极其惨烈,听说有好几次差点兵解。 到我的时候,因为我的修阶已经高于认主的修阶要求,所以并没有经过酝魂。 但是我年轻的时候极喜欢浪迹天涯,不想被约束在一家之主的位置上。 所以就被独孤无败的伺魂首谷尘拉进了魂域,真是经过了很长时间的捶打,方才接下那剑。” “谷尘?”陆昊然眼中放光,“前朝的入元剑圣?” “正是。” 陆昊然怅然道:“所以他最终是死在独孤离的手里,难怪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死在独孤离手里的不止他,还有……”莫承宗自知说漏了嘴,马上转移话题,“都成了剑里的伺魂。” 陆昊然怯生问道:“所以,如今给世子酝魂的就是谷尘?” 莫承宗点头回道:“极有可能。” 第十四章 引魔体质 独孤无败在十魂器里面排行第三。 它能上榜的理由,是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伺魂被封在它里面。 它的主人独孤离也不知道。 因为独孤离算术很烂。 实际上,他的出身就很烂。 他是个弃儿。 是个被丢在百年宗门离曜宗山门前的弃儿。 也就凑巧,他后来的授业恩师上官离那天正好从外地公干回来,马上被婴儿的哭声给吸引。 走到跟前一看,当时还没有名字的独孤离马上用手抓住上官烨的指头不放。 上官离见这个弃婴粉嫩可爱,哭声也是中气十足,不由得生了怜爱之心,于是便抱上山门。 “叫什么名字呢?” 一代宗师上官烨竟然在取名上遇到了难题。 他决定从出身入手。 “此子是个弃儿,生来独身孤往,就姓独孤吧。”上官烨自言自语道,“这名嘛,自然就是咱离曜宫的离。” 上官烨把小婴孩高高举起,大声唤道:“小娃娃,你有名字了,从今以后,你就叫独孤离!” 有了名字的独孤离像是听懂了他的话,也是咯咯笑个不停,让上官烨好生欢喜。 从此以后,破元剑圣独孤离轰轰烈烈的一生拉开了序幕。 在离曜宗每日戏耍的独孤离,没少挨亦夫亦师的上官烨的骂。 骂归骂,上官烨却没打过他一次。 这一点让同是上官烨弟子的众少年很是不平。 “为啥师父从来不打他一下?” “还不是因为可怜他是个弃儿。” “如此说来,倒也在理,师父本就是一个同情心泛滥的老好人。” “什么就老好人了?”上官烨不怒自威的声音突然在絮絮叨叨的宗门弟子身后响起。 众弟子吓得赶紧四散而逃。 上官烨看着如小雀奔逃一般的弟子,自言自语:“你们未来的成就能有独孤离的一成就不错了。” 独孤离果然没有让他的老师失望。 在黄口之年,他的修阶就已达寅阶魂境。 同门中,仅有大师兄的修阶是高于他的卯阶,而大师兄几乎大他一轮。 好事的弟子总在大师兄面前搬弄是非,说是师父看独孤离可怜,给他开小灶。 大师兄因为年长,初时并没有把这些闲言碎语听进去。 直到有一天。 “大师兄!不好了!” 一个矮胖的宗门弟子气喘吁吁地跑到大师兄跟前。 大师兄微微睁开双眼。 “怎么了?大惊小怪的。” 矮胖弟子擦着额头的汗,表情急迫。 “大师兄,独孤离他……他……” 大师兄以为都是搬弄是非的话,故此态度冷漠。 “没事就出去,别打扰我清修。” 矮胖弟子着急忙慌。 “独孤离他刚刚破境成功,已经是辰阶心境了!” 才刚刚辰阶擦边的大师兄,这才感受到了来自独孤离的巨大压迫感。 “好的,我知道了。” 大师兄重又把眼睛闭上,语气淡然,内心翻涌。 矮胖弟子替他着急。 “大师兄,他都超过你了,你都没什么表示吗?” 大师兄闭目调息。 “出去。” 见大师兄一动不动,矮胖弟子无趣离开。 …… …… “为啥你知道得这么清楚?”莫染狐疑道,“那时候你还不认识独孤离吧?” “是的,但是……” “谷兄,让我来回答。” 谷尘的话被一个淡然之声打断。 接着,天上的一双巨眼幻为常人双眸大小,随后是一身青衫的老者飘然而至。 青衫老者抱拳作揖:“刚才谷兄所说的事情,都是我告诉他的。” 莫染打量着老者,见他华发垂肩,眉宇间没有谷尘那样的凛冽之气,也便心生好感。 “那你是……?” 老者语气淡然:“我正是独孤离的师兄司空灼。” “哈?”莫染惊得下巴要掉。 谷尘目视司空灼,介绍道:“我说这么多,是因为他是你接下来修行阶段的师父。” 莫染的关注点却是他处。 “所以你也成了伺魂?也就是说,你也被独孤离杀了?” 司空灼叹气摆手:“作死,作死。” 莫染来了兴趣:“怎么作,怎么死的?” “不提也罢。”司空灼语气坚决。 “你们这一个个的,”莫染用手点着谷尘和司空灼,又把黑空中的巨眼给点了一遍,“都藏着掖着,不让我知道你们是怎么死的是吧?” 司空灼没理会泼皮一般的莫染,手中汇聚魂气,随后往后者身上一丢。 团状的魂气骤然变大,瞬间把莫染全身包裹住,内里浓稠的魂气让他几乎窒息。 “这是干嘛?”莫染大声叫唤,“说不过就阴人是吧?” 司空灼气笑了,提醒道:“少说话,小心岔气。” 莫染仍旧在魂气团中蹦跶。 “你们是不是有……” “病”字还没出口,莫染就被司空灼用法术给禁了声,只能在里面干瞪眼。 谷尘拍了拍司空灼:“司空贤弟,我负责的体境修行已经结束,下面的心境修行就靠你了。” 司空灼看了眼魂气团中快要岔气的莫染,对着谷尘作揖道:“尽心竭力。” 谷尘摆手后,又幻为天上的一双巨眼,而他的话却自虚空传来。 “此子素质极佳,但是颇为顽劣,而且体质特殊,心境修行颇为凶险,一旦心境趋稳,将来成就不可估量!所以,加油,看好你哟!” 司空灼确实颇为介意莫染心境的修行。 当莫染刚踏进镇魔司大门的时候,独孤无败的众伺魂就感受到了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极强的元祖魂气。 因为修行的功法属性不同,武者所具备的元祖魂气也不同。 能把一种元祖魂气得心应手,便能成为至高强者。 能把两种元祖魂气熟练运用,便能成为入元强者。 如果能把两种以上的元祖魂气用到纯熟,便能破元入圣。 而莫染身上的元祖魂气却是五种! 这一点,让司空灼想起了一个故人。 独孤离。 他的师弟独孤离便是身具五大元祖魂气之人。 所以他升阶破境的速度极为惊人。 但是,先天条件如此优越的人,心境极易吸引其他维度的魔物。 因为生于五维空间的魔物要在四维人界行走,必须寻找皮囊。 而能操纵五大元祖魂气的皮囊,自然让它们的侵世大计简单很多。 司空灼看着黑空中的无数巨眼,无声长叹。 “师弟啊,如果你的心境能如我一般平静如水,师父也便不会死,这满天的巨眼也会少去大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