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家庭啊?流放路上带着千亿物资养男人》 第一章 遭暗算的相府嫡女横扫西街小富户家底 左星颜意识迷朦,脑袋昏沉。 耳畔几道粗犷的声音彼此交谈。 “老三,你到底行不行!” “算了算了,撕开衣服装装样子就行了!干完这一票,兄弟们就离开京城这鬼地方。” 一只大手摸上腰际。 左星颜睁开眼睛。 和满脸胡子的大汉四目相对。 大汉明显没料到人还能醒来,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下一瞬,嗖一下,收回了手。 然而,大汉还是晚了一步。 一阵清风穿梭而过,哀嚎声此起彼伏,响彻黑夜。 悦耳的咔嚓声环绕了一圈。 “啊!!!!” “啊!我的腿!” “啊!老子的裆!” 左星颜双脚轻盈落地,对这具身体的契合度非常满意。 刚穿越过来,却可以调动自己在末世时两成的风系异能,这具身体有点儿小前途。 异能跟来了,不知道空间呢? 眸光流转,扫视了一圈趴在地上哀嚎的大汉们,左星颜对自己当前这具身体的境遇,有了一个初步判断。 “说吧,谁指使你们的?” “我说我说,是那蝶香阁牵的线,兄弟们只想赚一把快钱,没想真的坑害姑娘你哇!” 蝶香阁三个字入耳,自动扯出脑海里的所有记忆。 左颜,《替身贵妃她有毒》中的太子男主的白月光,被重生归来的女主角顾静禾早早设计身败名裂,后绝望自缢。 左颜虽贵为相府嫡女,高高在上,可仔细一瞧,却满含悲凉的底色。 幼时丧母,继母苛待,父亲无视,是青梅竹马的太子哥哥陪伴她读书成长。 十三岁时,她被圣上指婚给了武威侯府的二公子荆北寒。 后来荆北寒得胜归来,是百姓们敬仰的少年战神。 十八岁的少年将军意气风发,英姿勃勃。 可她正好及笄,心中还念着自己的太子哥哥。 大婚前一日,侍女出主意,叫她约上太子一起私奔。 她为了爱情冒险一试,于是亲笔写了信,送去蝶香阁。 本来左颜是打算,若是太子哥哥不来,那她便乖乖出嫁,从此彼此是路人。 可谁知,她没有等来太子,却等来了第二日的身败名裂。 新婚那日,左颜身败名裂,被万人唾弃。 周围百姓们对她指指点点,说什么‘不守妇道’,‘荒唐浪荡’,她发现自己失了清白,绝望自缢。 按照剧情原本的走向,明天就是左颜的死期。 左颜勾了勾嘴角,她末世杀神既然来了,怎么能不把小说剧情玩出个新花样呢? 至于原来的黑莲花女主角?好久没撕过黑莲花了,想想还有点期待。 “姑娘?” 威猛的大汉依旧趴在地上瑟瑟发抖,大气也不敢喘。 小心翼翼的眼神似乎在询问着:“姑娘,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左星颜抚额,甩了甩手。 “谢姑娘不杀之恩,日后若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在路边的白杨树上挂一根白布,兄弟们自会效劳!” 说罢,麻溜带着自己的弟兄们撤出了破庙。 忽而,左星颜眉心微热。 熟悉的蓝色透明粒子在脑中旋转着,空间大商超徐徐打开。 十八层的大商超,只有第一层的一个小角落里,满满当当堆积着她在末世囤积下来的粮食和物资。 看起来颇为寒碜。 但在末世,能攒下这么些家底,实属不易。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转身启用风系异能,化作一阵清风,离开了破庙。 卯时初,丞相府里里外外都点上了灯,下人们纷纷忙活起来了。 听竹院里,一声尖叫划破长空。 小芸双手捂着嘴,眼瞪得老大,一脸见了鬼的表情。 对着寝帐里隐隐绰绰的人影,颤着声音问:“你,你是人是鬼?” 左星颜撩开帐子,眼角眉梢皆是讥诮。 “你说呢?” 小芸很快冷静下来,试探着开口。 “小,小姐?你不是和太子殿下私奔……” 啪! 妆奁坠地的声响打断了小芸的话。 小芸再度瞪大了眼珠子,头一次见到左颜发火,半晌了还僵在原地。 依旧是那张熟悉的脸,依旧是那个熟悉的身段,可就是哪里有些不一样了。 还未来得及多想,就听一句冷飕飕的质问。 “说,是谁。” 短短三个字,裹挟着风暴袭来,隐含着末世杀神的气息和威压。 小芸浑身打起了冷战,牙齿都开始磕磕巴巴。 “小,小姐问的是什么,奴,奴婢不知道。” 左星颜不开口,轻轻一挥手,冷风吹过,小芸的脸上破了一道口子。 鲜血蜿蜒流下之际,小芸瘫软在地。 “我说,我说,小姐饶命!” “是,是太子府的顾良娣。” “她给了奴婢十两银子,叫奴婢教唆小姐成婚前一晚去指定的地方,其他的事情,奴婢真的不清楚啊!” “小姐饶命!奴婢知错了!” 左星颜却不再理会她,指尖微抬,小芸就惨叫着被一阵劲风甩出了门去。 “吉时到,新娘子梳妆!” 伴随着一声高唱,十几个嬷嬷鱼贯而入,七手八脚为左星颜梳妆。 左星颜一身新娘妆,全副武装上了轿子,一路上吹吹打打前往武威候府去。 轿子颠得难受,想了想,感觉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出去扫荡一波城中店铺和酒楼们的物资。 清风吹开了轿帘。 轿夫们互相对视了一眼,总感觉轿子好像忽然变轻了一些。 但今日是丞相嫡女出嫁,新娘的轿子万万不能在中途停下,所以轿夫们假装什么都没感觉到,依旧抬着往前走。 城中,京城最繁华的三条街,人满为患,熙熙攘攘。 清风从这家酒楼刮进去,从那家酒楼里刮出来,一阵乱窜。 掌柜的私库被翻个底朝天,有用的信件信物密函和银票尽数搜空,厨房、酒窖、地下私库里上百吨的屯粮,全部扫空。 成衣铺子,各色布料,库房里压箱底的宝藏锦缎,全部收走。 首饰玉器头面胭脂香料,收走收走。 书籍纸张笔墨纸砚,贵重的藏品展览拍卖抵押物品一律扫光。 遇上那些逛街的富户,一看就是腰缠万贯的主儿,直接扫走钱袋子。 富商家缠万贯,左星颜全部收走,也不怕背后的人吃不上饭。 第二章 成婚日扫空城中繁华街道 来来回回三条街,确保所有库房都扫得干干净净,最后清风吹回迎亲的大部队。 轿夫们忽然感觉肩头一沉。 那种不妙的担忧又一次滑过心头,彼此对视一眼,依旧还是保持沉默,假装一切正常。 左星颜把盖头盖在脑门上,感觉收物资收得嘴巴都干了,从空间里掏出一碟鲜嫩多汁的果盘,直接开吃。 空间大保鲜功能十分强大,这果盘哪怕再放个两辈子,拿出来时还会是原样儿。 ……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成婚过程超乎想象的顺利,却也繁琐非常。 从卯时一直折腾到酉时,作为新娘子的左星颜全程盖着盖头,一刻也不停歇地被人牵引着走流程。 最后终于拜完了堂,屁股挨到了洞房里的床。 左星颜长长舒了一口气,耳边却听见一声轻轻的笑。 左星颜掀开盖头的一角,朝笑声来源看去,猛一下撞进了一双深若寒潭的黑眸中。 “!” 瞳孔皱缩,左星颜放下盖头,遮住视线。 好好看的脸。 那人亦是一身大红的喜服,眉目疏朗大气,身姿挺拔如松,通身的清风朗月气息。 只听一把甘洌如脆的声音传来。 “你饿不饿?” 左星颜点了点头。 “那,伸手。” 左星颜伸出右手去。 掌心里一沉,缩回手一看,是一块小巧的点心,恰好够一口吃掉的。 那把好听至极的甘洌嗓音又说话了。 “那你先歇着,渴了就喝点茶,别拘束。我先去外面看看。” 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左星颜看着掌心里的小点心,微微失神片刻。 荆北寒这个人,应该是喜欢原主的吧? 但是搜寻了原主今生的记忆、书中左颜的全部记忆、书中所有情节之后,始终没有二人其他渊源的片段。 他们明明就是皇帝乱点鸳鸯,随意赐的婚。 左颜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相府嫡女,荆北寒是征战沙场的少年将军,平时只在皇家宴会上打个照面。 可,荆北寒为何会对左颜这么宽容呢? 对原身如此,对她亦是如此,难道只是一个端方正直的人最基本的修养? 正想着帅哥呢,就听见窗外下人们的脚步骤然凌乱无序起来。 间或夹杂着些不安和低语。 “官兵来了快,快收拾包裹逃命啊!” “今日不是少将军成婚么?圣上怎么这个时候召人进宫?” “上头的心思谁能猜到?唉!总之是大难临头了!” 官兵包围? 被皇帝召进宫? 左星颜右眼突突地跳了几下,一种在末世常年练就的本能在叫嚣着,当前状况不太妙。 原剧情里没有这一茬! 难道是因为自己的穿越改变了左颜的命运轨迹,所以其他人的命运轨迹也发生了变化? 她还有好多物资没收呢! 事态出现了意料之外的危机,凭借久在末世的本能,左星颜当即启动风系异能,前往皇宫方向。 …… 亥时初刻,宫门临近下钥,然而皇帝办公的太和殿里外却是一片灯火通明。 左星颜吹过一阵穿堂风,正巧听见一通冠冕堂皇的奏表。 “启禀陛下,武威侯父子二人在边疆时,曾与北戎的铁木术赤王子来往过密,据随行将士所言,靳北寒和铁木术赤二人一同在草原上骑马射箭、谈论兵法。这哪里是去打仗?分明是别有交情!” “怪道哉边关战事持续数十年,怎的一个小小少年出手,没有损兵折将,简简单单几下花拳绣腿,就把北戎打服了?怕不是达成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说出这番话的人,不是别人,却正是原主左颜的父亲左斯。 左星颜心系物资,直接刮往皇宫库房的方向。 大半夜出事,原剧情里没有相关线索,最保险的措施就是搜刮物资了。 呼啦—— 刮进库房门房的窗户里。 守门人掏了掏耳朵,狐疑地走出房门去查看。 短短一瞬的功夫,左星颜已经在小抽屉里找到了库房钥匙。 一共三大串,拿起来时发出一阵清脆的声响。 守门人心底一惊,赶紧回屋,却发现什么人也没有。 再拉开小抽屉,看见三大串钥匙好好地待在原地,暗叹一口气,拍拍胸口。 “吓死咱家了,还以为遭贼了。” 哗啦—— 左星颜刮进库房。 没有想象中的闪闪发光的金银财宝,只有数百只被锁得严严实实的大箱子,以及摆在明面上的赏玩物件。 箱子一打开,金光大盛,照亮了整个库房,仔细一看,一排排的金元宝整整齐齐码放在箱子里。 银票、信件,各类稀奇古怪不认识的玩意儿也没空仔细看。 果然是皇宫,财大气粗。 左星颜闭上眼。 想到太和殿里那些人的冠冕堂皇,左星颜决定这次不留余地了,要全部收光光。 收! 再睁开眼,整个库房空空如也,比皇帝的脸都干净。 下一个库房,照收。 转辗几个瞬息之后,九九八十一个库房,整整三大串钥匙的存货,全部进了空间。 各类玉佩玉摆件玉器自动分类出去,被灵泉旁边的长柱上沉睡的玉龙吸收。 左星颜脚尖轻点,站在夜空的皇宫穹顶之上,俯瞰六宫的动静。 太和殿门前,人潮涌动,时不时传来几阵鞭打声。 听见几句下人的私语,似乎是皇帝下令对武威侯父子行鞭刑,但少将军荆北寒出于孝道,替父兄受过,一个人承受了三倍的刑罚。 左星颜眉宇轻皱。 古代人是不是太重视所谓孝道了? 怎么武威候就眼睁睁看着儿子被打三倍的刑罚,都不拦一下? 下一瞬,清风刮过太和殿,殿内的主桌上放玉玺的盒子不翼而飞。 同一时间,东西六宫后妃的住处,藏钱的匣子、贵重的摆件布料、小厨房里新鲜有趣的吃食都凭空消失。 御膳房里,粮仓清空,油盐酱料清空,新采购的熟食瓜果蔬菜清空,做饭用的木柴和打火石也清空。 太医院,各色药材全部搬空,医书典籍各种处方单子全部搬空。 藏书阁,所有经卷古书,一律搬空! 地下小私库,机关小私库,全部卷走。 就连御花园里的名贵牡丹花,左星颜都没有放过。 第三章 流放圣旨来了! 清风离去。 夜间匆匆路过御花园的小宫女,有些怀疑得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御花园今日怎么这么……空旷?以前也是这么光秃秃的么? 那些花儿朵儿的都去哪儿了?桃树不见了,杏花树也不见了。 小宫女浑身冒冷汗,瞪大眼睛朝太液池里瞅,好半天也没看到一条鱼,那些个大膘肥的大鲤鱼,也全都不见了! …… 左星颜从皇宫里出来,用同样的操作洗劫了京城北街丞相府、尚书府等一众官员大户的家宅。 宛如蝗虫过境,一粒米、一匹布、一幅画、一个字、一两银子都没留。 最终绕回到武威侯府,紧赶慢赶在官兵抄家之前,也搬空了府内所有库房。 左星颜屁股刚沾回床上,大红盖头刚拿在手里还没盖回去,新房的门就被官兵一脚踹歪了。 “喂,里头的人统统都出来!” “快点,别墨迹!” 几个高头大马的官兵手持大刀,推推搡搡,将武威侯府的众家眷聚集到了前院的空地上。 偌大一个侯府,下人们早已跑得七七八八。 白日里迎来送往热闹至极的武威侯府,如今只剩满目萧条。 左星颜身后两个女人恨恨地嚼舌根。 “大嫂,北寒这孩子也忒晦气了,成婚之日招来家门灾祸。” “要我说,这样的祸患,小时候就不该留下。” “是啊大嫂,二嫂说得对,你就是太善良了,到头来反而被克了。” 这两个女人一个是二房的刘氏、一个是被夫家休弃后,寄住在娘家的荆大姑。 而二人口中的大嫂,应该就是荆北寒的嫡母,范氏。 然而范氏虽然沉得住气,没有迎合那两人的挑拨,但也没有制止,显然也是默认了二人的话,只是拉不下面子亲自说。 刘氏和荆大姑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说着,不是谁先开了头,把矛头对准了左星颜。 “唉,这有的人啊,天生就是孤寡命。在家克死了亲娘,一成亲,就克得夫家倒大霉。” “就是,这种女人,就该学学乡下人,浸猪笼,一了百了,留着只会招祸患。” “好了,你们两个少说两句吧。”范氏终于开口了。 “大嫂,你这么好心替新媳妇遮掩,可人家新媳妇不见得领你的情呐!” 刘氏尖着嗓子,声音拔高了好几个度。 “瞧瞧,这算哪门子的新媳妇?新媳妇见了婆母,好半天也不知道拜见一下,光拿后脑勺对着婆母,一看就是个没规矩的货色!” 此话一出,院里众人的目光都朝左星颜的方向看来。 就连负责监管的官兵,也偷偷拿眼珠子朝这边瞄。 一边抄家一边看戏吃瓜,人生总得有点乐呵? 左星颜抬起纤纤玉手,微微扶额,做出一副病弱头疼的模样来。 白莲花的招数,虽烂但好使。 原主本就是个病弱的体质,再加上是出了名的怯懦谦逊性格,此时只需要装一下白莲,对比之下,那几个出口伤人的碎嘴子们,自然就成了恶人。 果然,众人见新娘子脸颊泛白,一副弱不禁风、好像被言语刺痛的模样,或多或少收敛了打量的神色。 有几个人还暗中摇了摇头,这婆媳之间,自古就是对家啊,新娘子以后恐怕有的受了。 这头刚安静下来,侯府大门外再度传来一阵接一阵地动山摇的脚步声。 这次来的人比先前包围府上的官兵还多了一倍,裹挟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架势。 所有人都被汹汹而来的气势震住了。 刘氏吓得失声尖叫。 荆大姑慌里慌张得大喊:“这是要做什么?你们要做什么?” 范氏也肉眼可见慌了起来,不顾礼仪和男女大防,拽住近处的一个官兵就问:“官爷,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只是例行搜查么?怎的这么大阵仗?” 那官差冷哼一声,一甩袖子,站得远了些。 一句话都没回应。 不知哪房哪支的小孩子先顶不住沉沉的压力,扯开嗓子大声哭了起来。 哭声一出,其余孩子也一起哭。 孩子们一哭,有怯懦一点的女人,也呜呜咽咽得哭了。 一时间,满院子都是哭声。 “大嫂啊,咋回事,大哥没犯什么杀头的罪吧?” “二嫂,你别这么说,肯定不是大哥的错,肯定是荆北寒那个丧门玩意儿干的祸事,要咱们一家子背锅!” “好了,都给我闭嘴!”一声中气十足的怒喝传来,压下去了大半的哭声和埋怨。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范氏。 “老爷!您可回来了!”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范氏找到了主心骨,一把推开人群,朝最前方武威侯荆忠的方向小跑而去。 左星颜被推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栽倒在地,却被一双细细的小手抓住了。 转眼看去,只见一个黑黑瘦瘦的小少年,个子还没她的肩头高,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小少年抿抿唇,躲开了目光。 左星颜朝他微微颔首,以示谢意。 “圣旨到!” “荆家老少接旨!” 尖利的嗓音高高响起,给混乱而迷茫的众人一击重击。 被官兵围拢在院子里大半个时辰,这些家眷们此时听闻此言,都感受到了一丝解脱的快意。 众人几乎是条件反射般齐齐跪倒在地。 左星颜来自现代,没有那种被奴化的本能,没有第一时间跪下去,而是朝宣旨的人看过去。 看清前方人影时,左星颜眸色微顿。 那走在最前头,跟在宣旨大太监身后的人,道貌岸然捋着山羊胡子的人,不正是原主的老爹左斯吗? 这渣爹,在太和殿参女婿荆北寒一本还不够,还要跟来抄家,他是真当自己没有原主这个女儿啊! 左星颜刚想收回目光,却被一个担架吸引了注意力。 虽是夜间,但官兵们手中举着火把,把整个武威侯府前院照得亮如白昼。 那担架上血淋淋的一幕,也就没有逃过左星颜的眼睛。 担架上的人依旧是一身大红色喜袍,只是袍子的下半身颜色极深,仔细一看,还有稀稀拉拉的血水从担架上往下滴落。 是荆北寒无疑了! 第四章 流放启程 左星颜在皇宫搜刮物资时,听到过那些宫人们说嘴,说什么少将军代父兄受过,一个人挨了三个人的鞭子,当时还不以为意,谁料三顿鞭子打下来,居然会这般严重? 莫不是狗皇帝暗中下了黑手? 袖口忽然下坠。 低头一看,是先前扶她的小少年在拉她。 见左星颜低头,小少年小声提醒。 “嫂嫂,快蹲下。” 说着,又使劲一拉,左星颜顺着小少年的力道矮下身子,借助裙子的遮掩蹲了下去。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武威侯府,荆忠、荆景年、荆北寒父子三人私通北戎,暗中交互,意图谋反,证据确凿无误,朕心甚痛。念其先祖跟随辅佐高祖有功,朕心亦不忍。” “今褫夺荆忠武威侯侯爵,褫夺荆北寒英勇少将军名号,全族三世不得科举,家当家私尽数抄收,全族流放三千五百里,至南荒泉州改过自新,为国赎罪。特命尔等即刻启程,不得延误,钦此。” “荆忠,还不快快领旨谢恩?” 荆忠深深弯下了老腰,脑袋重重磕在地上。 “草民荆忠,谢主隆恩!” 啪嗒! 明黄的圣旨卷轴跌落在地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 左星颜抬头看去,只见荆忠依旧深深跪拜在地,高举着双手,听见圣旨被人故意掉落在地上的声音,却丝毫没有慌乱动作。 那大太监却故作惊讶,高声斥责。 “大胆刁民,你不接圣旨,反将卷轴摔落,是对圣上的裁决有何不满吗?” “草民不敢!” 荆忠依旧不动如山。 大太监冷哼一声,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恶意。 转而对着一直在旁观望的左斯谄媚一笑,“左大人,杂家的任务算是完成了,之后就看左大人的了?” 左斯捻着胡须,闻言会意一笑。 “江大总管大可放心,我左斯奉旨查抄荆府,自然不会少了江总管辛苦一趟的份额。” “哈哈哈!那就有劳左大人了,杂家先回去给圣上复命。” 说罢,带着一众护卫官差浩浩荡荡离开了。 …… “都快点!” “别磨磨蹭蹭的,快点快点!” “都乖乖待着,别想着逃跑,利索点!” “你,过来这边。” “你,说你呢,往哪儿缩呢?都给我规矩点。” 荆家众人得知自己赖以生存的侯府就这么一夜之间倾覆了,哭的哭,骂的骂,也有想趁乱逃走的,但无一例外都被官差抓回去。 每个人身上绑一根绳子,年轻力壮者更是套上了厚重的枷锁。 由于人口众多,全部折腾下来时,天色已经微微发亮。 左星颜也被绳子绑着,成为了众多流放串串香人员中的其中一个。 鉴于她是荆北寒刚过门的新娘子,官差们把她安排在队伍的最末,身旁就是眼睛贼亮的小少年,小少年身上绑着囚绳,身上背着重伤昏迷且断了腿骨的荆北寒。 一切整合完毕,为首的官差恭恭敬敬拜别左斯。 “丞相大人,我等有差事在身,这边告辞了。” “宋差头且慢,本官的女儿也在这流放队伍中,容本官与她交代几句话。” 宋差头闻言也没多问。 “丞相大人请便吧。” 左斯顺着人头,从串串香的头部一直缓步踱到尾部,最终站定在左星颜面前。 道貌岸然的脸上,是一副虚假的痛心疾首。 “左颜,为父有一任务交付于你,若你能顺利完成,为父可以帮你脱离罪身。” 接着,便附耳过来,悄声交代了左星颜几句话。 “阿颜啊,找个机会杀了荆北寒。此人与北戎有诸多交集,恐会卷土重来,对咱们大舟朝不利,你一向最听为父的话,为父相信你一定可以办得到。” 说罢,左斯还郑重其事地伸出手,拍了拍左星颜的肩头。 若是原主在这里,恐怕真的会被左斯突如其来的信任和托付冲昏头脑。 毕竟左颜从小到大,很少见到左斯的面不说,父女二人一年到头都说不上三句话。 左颜一直努力做一个合格的大家闺秀,也从来都不争不抢,就是为了证明给自己的父亲看。 为了获得左斯的关注,左颜可是什么苦都吃过,然而左斯从来都不会在意,只当这个女儿是个摆设。 左星颜看着眼前左斯一脸施舍父爱的模样,笑了。 一直以来的疑问也有了答案,她本来就奇怪呢,这左丞相明明知道荆家即将大难临头,为什么还舍得让女儿嫁过去? 就算真的没什么感情在,难道他就不在乎名声吗? 现在知道了,左斯有目的,想要利用自己的女儿。 他心中有鬼,想斩草除根杀了荆北寒,永绝后患。 等达到这个目的,再让自己这个没用了的女儿以死谢罪什么的,博一些殉情之类的好名声。 后面的路,左斯早就算计好了。 “为父?左丞相为父的方式还真是特别啊!反正我是前所未见,闻所未闻,今日在场诸人想必也都大开眼界了吧,官爷们你们说是不是?” “左丞相,我以为您老人家来此,是接女儿回娘家去的,结果居然不是啊?” “各位官爷也都做个见证啊,是我家老父弃我于不顾,不是我不孝哈!” 左星颜故意抬高嗓音,连珠炮一般一说一大串,不给左斯插嘴的机会。 官差们沉默地看向这边,眼神晦暗不明。 被判流放的荆家人还没回神,都只是神情恍惚地看向人群视线的中心。 一些女眷们既羡慕又憧憬,心中也难免有几分期盼。 若是自己的家人有这个能力,那自己是无论如何,也要求着家人将自己从这流放队伍里保出去的! 毕竟啊,谁家老父亲上赶着让女儿去送死呢? 流放路上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往往到达流放地的人,不足流放出发时的十中之一。 再不疼不爱,也不能推出去送死啊。 众人的眼神,集体的沉默,左星颜戏谑上勾着的唇角,所有这一切都只发生在片刻之间。 这让一向看重名誉的左斯脸上挂不住了。 第五章 什么?空了? “左颜,众目睽睽之下,举止怎的这般轻佻放纵?你可真是有辱我左家门风!” 训斥得冠冕堂皇,一派大义凛然。 但他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他跟一个即将流放三千五百里、生死未知的女儿谈什么闺誉? 左星颜冷冷一笑,直视左斯的双眼,故意抬高了嗓音。 “丞相大人方才交代民女办的事情,恕民女难以从命。” “毕竟啊,我夫君受了重刑,昏迷不醒,我若再落井下石夺其性命,恐怕余生都会心生难安呐——” 最后一句话刻意拖长了音调,跟唱戏似的,一旁看热闹的众人都变了变脸色。 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揭发了丞相的阴谋么? 把人害得流放抄家还不够,还想趁人病要人命,可真是丧尽了天良! 左斯怎么也没料到左星颜会来这么一招,气得胡子都吹到半空中了。 颤着手指头指左星颜,好半天也只憋出来几个字。 “你这个逆女!” 再一甩袖子,背过身去,端起了高高在上的丞相架子。 “我没有你这样的女儿!你自己好自为之吧!” 左星颜点头,“是是是,你没有我这样的女儿,我也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不如这样吧?大人你修书一封,阐明你我二人断绝父女关系,如何?” 左斯回身,气得瞪眼。 “胡闹!” 宋差头看了看天色,天边的朝云已经泛红。 轻咳一声,打断这边左家父女二人剑拔弩张的对峙。 “那个,左大人啊,时辰不早了,咱们都还有差事在身,恐怕不能再耽搁了。” 左斯本来就郁闷,再被宋差头一个小小的解差打断话头,当场就摆起了官架子。 “哼!” 宋差头却不伺候,他一个解差而已,只管押解罪犯,可拍不来什么马屁。 一挥鞭子。 中气十足一声大喝,“出发!” 好几个解差的鞭子应声落下,抽在串串香队伍中的一些人身上。 流放人群被迫往前走,一路沿着京中要道,朝着城门位置而去。 …… “什么?空了?” 查封后的武威侯府上空,一阵高亢而不可置信的声音,久久盘旋不散。 左斯气得脸色发白,胡子都吹偏了。 脚不沾地得带着几个官差,穿梭在侯府各个库房门之间。 书房,空的。 地下库房,空的。 就连各个大小厨房,也都是空的! 这荆家众人到底是何时搬空了库房的?难道他家有人能够未卜先知不成? 左斯带着满肚子的疑惑和苦水,战战兢兢回到皇宫复命,却正好撞上了更令人不可置信的一幕。 太和殿外,密密麻麻跪满了妃嫔和宫人,此起彼伏的抽噎和喊冤声不绝于耳。 “陛下,您一定要为臣妾做主哇,臣妾真的不知道宝物为何不翼而飞了,臣妾一早起来,妆奁里的钗环玉佩等全都不见了啊!就连臣妾备用的寝具也都不见了啊!” “陛下,奴婢是冤枉的,奴婢绝对没有偷娘娘们的财物啊!” “陛下,奴才虽然负责膳房采买,平时也就偶尔藏一二两银子,绝对不会把整个私库都偷光啊!” “陛下……” 左斯耳朵里敏锐地捕捉到‘私库’、‘财物’、‘偷光’等字眼,心里的不安更加被放大了几分。 等得到宣召进殿之后,更是被眼前的景象吓了一大跳,胡子都快吓掉了。 太和殿里……一片空荡荡! 金玉之类的各类摆件、御用器物都不见了! 龙椅因为是金的,也不见了! 皇帝就像个光杆司令一样,一脸阴霾地坐在小台阶上,看起来滑稽不已。 但现在谁敢笑,谁的脑袋就得掉。 “左爱卿啊,你来了,抄家所得的单子,给朕呈上来。” 左斯额头冒出涔涔的冷汗。 “回禀陛下,那荆府上,各大库房器物……无一所获!” 皇帝仿佛没听懂。 “器物没了就没了,也不值几个钱,主要是银子,银子抄了多少?哦,还有粮食,粮食抄了多少?” 左斯咣当一声,脑袋重重的磕在地上,声音直打颤。 “回禀陛下,银子,银子也……无一所获。粮食,粮食也,无一所获。” “什么?左斯,你就是这么给朕办差的?” 皇帝气急,从小台阶上站起身来,走下去狠狠踹了左斯两脚,口中嘶吼。 “说!是不是你,是不是你搬空了朕的私库!是不是你搬空了朕后宫里的宝物!是不是你搬空了朕的太和殿!” 第六章 亵裤都被偷了 左斯吓得嗓子都哑了,“陛下,您就是给微臣天大的胆子,微臣也不敢啊!” 皇帝也知道东西不可能是左斯偷的,他刚才只是怒气上了头,随便找个人发泄怒火。 听了左斯的话,他阴鸷地瞥了对方一眼。 就在这时御林军统领匆忙跑进来,一进门就跪倒在地,面色苍白却还是如实禀报。 “陛下,臣等带人在皇宫内外搜寻了两圈,没有发现任何有人进出的痕迹。” “没有?!那么多东西,瞬息之间就没了,你跟朕说没查到任何踪迹?”皇帝简直要被气升天了。 他在原地愤愤地踏了两步,不经意回眸,看到身后台阶上龙椅的位置空荡荡,皇帝越发气恼。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众目睽睽之下被贼人偷空了皇宫,现如今还抓不到人?朕要你们有何用?!都拖出去斩了!” 皇帝拂袖,满脸杀意。 御林军统领吓得腿都软了,跪都跪不住,只得两手撑着冰凉的光滑大理石地面,颤声求饶:“陛下饶命……” “父皇息怒。” 身后忽然传来一个沉静带着凉意的声音,左斯和御林军统领回头看去,只见太子李司珩身着月牙白儒雅长衫,不紧不慢走进来。 左斯和御林军统领赶紧给李司珩行了礼,然后就眼巴巴看着他,满脸都是希冀,祈祷他能劝说皇帝收回成命。 李司珩也不负众望,向皇帝行礼后就说明来意,“父皇,此事太过蹊跷,方才儿臣询问了众位娘娘,还有宫外一些官员富商,他们家里的财物均被一扫而空,就连……就连柴房的木柴,也没有剩下半根。” 这话让皇帝背后一凉,他直直看向李司珩,“竟会如此?” 李司珩点头,“先不说宫外那些,光是皇宫内的这些东西,想要在宫人和侍卫的眼皮底下运走,也是不现实的。单单是父皇的龙椅,没有七、八个壮汉都抬不动。” 李司珩说到这里,忽然停下,皇帝一颗心被吊着,不耐烦地皱眉,“所以你的意思是?” “依儿臣所见,偷东西的贼人很可能是发现了某条连通皇宫内外的密道,为今之计,咱们得赶紧封锁城门,把皇城内的守卫分两队,一队彻查皇宫内部,另一队搜查宫外的可疑之人。” 李司珩说得头头是道。 皇帝这会儿也逐渐冷静下来,看向李司珩的眼神带了赞赏。 “那就按你说的办,”说着,皇帝又转移了视线,看着匍匐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喘的左斯。 “左斯,这事儿就交给你了,给你三天时间,务必将宫内丢失的东西追查出来,否则朕唯你是问!” 左斯吓得胡子都跟着哆嗦,“陛下,微臣恐怕……” “你想现在就掉脑袋?” 皇帝冷冷暼着左斯,尽管身下没了龙椅,九五至尊的气势也十分骇人。 左斯赶紧闭了嘴,一张老脸皱成一团,颤颤巍巍地接了这差事。 “让刑部协助你。另外,传出旨意去,近几天暂不上朝。” 皇帝说完,这才气哼哼地离开了太和殿。 李司珩抬眼看向龙椅的位置,眼底闪过一抹难以抑制的笑意。 龙椅没了,如果还要上朝,恐怕他父皇得跟着文武百官一起站着,想想那场景还挺好笑。 李司珩极力克制着嘴角,回头看向左斯和御林军统领。 “左大人,本宫闲来无事,正好可以帮你一起查查这个案子。” 有太子殿下陪着,左斯心里终于有了点底,他赶紧躬身行礼,“多谢殿下。” “事不宜迟,咱们还是即刻开始吧。” 李司珩说着,看向御林军统领。 “统领大人,召集皇宫内外侍卫一事,还得由你帮忙。” “卑职这就去!” 御林军统领也赶紧起身应道。 几人这才离开太和殿。 外面那些哭诉的宫妃宫人们也被清走了,几人往宫外走,看到台阶最下面两旁的石柱上也是空荡荡,不由一愣,那里原本应该一边坐着一头石狮子的…… 这,这也太荒谬了! 李司珩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吓得左斯和御林军统领面面相觑,有些手足无措。 “殿下,您这是?”左斯壮着胆子问了一句。 李司珩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这贼人真是太有趣了,竟然连石狮子都偷。” “啊这……” 左斯实在不觉得哪里好笑,但不接话又怕太子怪罪,只得生硬地转移话题,“殿下,您的府上没有被偷吧?” “本宫的太子府啊,也空空如也了哈哈。”李司珩还在笑。 左斯和御林军统领:“……” “就连本宫府上管家晾在杆上的亵裤都没了哈哈哈……”李司珩越说笑得越厉害。 左斯二人更加无语。 李司珩低头擦了擦眼角,嘴上在笑,眼底笑意却逐渐冰冷。 可不只是亵裤呢,他跟北戎的密函,也被偷了。 “左大人,你方才去武威候府抄家,可有什么发现吗?” 御林军统领进去得晚,没听到之前左斯跟皇帝的对话,这时想起来,好奇地问他。 左斯想起此事就咬牙切齿,“武威候府比我的脸还干净,连一粒米都没有,就像是提前有人搜刮过似的,也是邪了门了!” “难道武威候府也遭了贼吗?”李司珩侧头,似笑非笑问了一句。 左斯愣住,似乎是被李司珩这句话点醒了似的。 “武威候府一早就被官兵围住了,绝不可能遭贼!他们府上的值钱东西定是被荆家人藏在身上了!” 说着,左斯就赶忙拜托御林军统领帮他去刑部传话,他自己先行去追荆家的押解队伍。 李司珩看着左斯匆匆忙忙的背影,嘴角笑意终于淡了下来。 “走吧李统领。”李司珩淡淡对统领说。 御林军统领看着喜怒无常的太子殿下,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与此同时,左星颜跟着荆家的队伍已经出了城。 这一路上,荆家那些老幼妇孺的哭声和谩骂声不断,绝大多数都是在骂荆北寒,还有零星几个声音在埋怨左星颜。 说她指定是个煞星,一嫁过来就把霉运带到了荆家。 对此左星颜不言不语,她只是暗中把那几个说得最起劲的人脸都记在心里。 第七章 舅父林泽 既然说她是煞星,那想必她们也不需要煞星的任何帮助吧? “停!”走在前头的宋差头忽然扬声喊道。 荆家长长的队伍停下脚步,那些向来养尊处优,早就受不了的妇人松了口气,赶紧趁机活动腿脚。 宋差头看向队伍前方,大路旁边的空地上有一个凉亭。 那里站着几个人,四个男人,为首的两个衣着精致,看上去就不是寻常人。 那几人满眼迫切地看着荆家的押解队伍,想来是要给荆家的什么人送行。 宋差头见惯了这样的场面,让手下的两个衙差看着荆家人,他先走向凉亭。 “二位,可是要给荆家人送行?”宋差头态度还算客气。 其中那位年长些的儒雅男子微微颔首,抬手将一小袋儿银子塞进宋差头手里。 “我们想跟荆家的新嫁妇左星颜说两句话,麻烦差头大人了。” 宋差头掂量了一下银子,估摸着最少也有十两,眼底笑意加深,也没耽搁,冲着不远处的衙差道:“让左星颜过来。” 衙差记得左星颜,直接就跑去队伍最后面,把左星颜手上连成一串的绳子解开,单独带上一副镣铐,这才带着她走到凉亭里。 镣铐不是男人带的那种,比较小,也不算太重,左星颜看上去除了脸色苍白些,其他都无恙。 年长男子和年轻男子同时松了口气。 左星颜走向凉亭的路上看清两人的长相,在记忆里搜寻半晌,终于想起二人身份。 是左星颜的舅父和表哥。 左星颜的娘是在左斯科考之前就跟他在一起了,她娘家是江南有名的富商林家。 富家小姐却偏偏看上寒门穷小子,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跟左斯在一起,还给他银钱资助他读书科考。 结果左斯科举中第,却嫌弃发妻是商贾之后,配不上他,直接抛弃发妻,求娶了权臣之女。 左星颜的娘因为早年跟娘家决裂,之后更是无颜面对自己的父兄,在左星颜幼年的时候就郁郁而终。 而左星颜小时候也见过两次舅父和表哥,可左斯得了林家的银钱,就翻脸不认人,后来他升为丞相,更是瞧不起林家,就再也不让左星颜见林家人。 “舅父,表哥。”左星颜心底涌上些许委屈,眼眶也有些发热,想来是这具身体残留的一些情感。 这样也好,以免她太过冷静,惹舅父怀疑。 舅父名为林泽,向来疼爱左星颜,之前那两次见到她,都偷偷给她塞很多钱,不过最后那些银钱,都被左斯以各种理由拿走了。 看到外甥女带着镣铐,刚嫁到荆家就遭受这种无妄之灾,林泽心里像揪着一样疼。 若不是他恰好带着儿子进京做生意,听说了荆家的事,可能这辈子都没机会再见到自己的外甥女了。 左星颜可是姐姐唯一的骨肉啊! 左斯那个畜牲,就是这么照顾他姐姐和他外甥女的? 林泽手握成拳,恨不得立刻就去揍左斯一顿,可是在左星颜面前,他又得克制着情绪,“颜儿,你受苦了。” “舅父不要这样说,我在左家的日子不会比流放好到哪儿去,荆家人并没有为难我,舅父放心吧。” 左星颜没有向林泽诉苦,反倒反过来安抚他。 而她这番话和冷静的模样,却让武威候荆忠对她有些刮目相看。 之前那几个议论左星颜的妇人互相对视了一眼,都觉得脸上臊得慌。 刚才她们议论左星颜的时候,可没有压低声音。 莫说是左星颜,估计半昏迷的荆北寒都能听见。 “当初我就应该强硬一点,把你带回林家。” 林泽十分悔恨,握着左星颜的手,心疼不已。 他的儿子林煜翰看到宋差头有些不耐地看过来,赶紧提醒父亲。 “爹,咱们快些把东西给妹妹吧,若是耽误了行程,那位差头恐会对妹妹不满。” 林泽一听这才回神,“对对对!”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在众人看不到的角度塞进左星颜的手里。 “颜儿,这银票你千万收好。还有这些……” 林泽回身,从小厮手里接过几包点心。 “这是你小时候最爱吃的点心,南荒那等苦寒之地,穷苦异常,想必买不到这样精致的点心……” 林泽说着,声音开始哽咽,又有些想哭了。 林煜翰见状,赶忙把他爹挤到一边,自己叮嘱左星颜。 “妹妹,此行流放之路定然艰苦,我和父亲还给你准备了一些干粮和寻常衣物。还有这锅和打火石,你一定要收好。如非必要,不要把值钱的东西拿出来,出门在外切记财不外露,知道了吗?” “嗯,我都记住了。” 左星颜看着林煜翰直接从小厮手里接过一口铁锅,把给她的衣服和吃食,还有一些生活用具都放在铁锅里,一并递给她。 即便如此,左星颜也没有多说什么,面不改色接过,随后低声叮咛林煜翰。 “表哥,待会儿你和舅父就别回京了,赶紧回江南吧,京中不安生,若是左斯再找你们麻烦就不好了。” 林煜翰愣了一下,随即觉得左星颜说得有道理,想着反正家里采购的货品,已经提前找了镖局运回江南,他们父子俩在京城也就剩了点换洗衣物在客栈,不要也罢。 “哎,我知道了。” 林煜翰痛快应了,之后又叮嘱左星颜几句,这才拉着依依不舍的林泽离开。 “刚才有劳宋差头了,一点心意,您请收下。” 林泽几人离开后,左星颜走到宋差头面前,笑盈盈把一支金钗塞给他。 本来宋差头还有些不耐烦,可看到左星颜这么懂事,面色也缓和了些。 “不妨事,左小姐回队伍里吧。” 左星颜点头,乖乖跟着衙差回到队伍里。 荆延年看到左星颜回来,黑亮的大眼睛里漫上笑意,“嫂嫂。” “乖,给你吃。” 左星颜很喜欢这个小少年,等衙差重新给她绑上绳子后,才从怀里拿出那几包点心,分给荆延年。 荆延年背着荆北寒,没有手接,索性探过头,就着左星颜的手吃了一块。 前面的荆忠回头,就看到左星颜喂荆延年的这一幕,不由惊讶地微微瞪大了眼睛。 第八章 毛都没有 荆延年这小子向来只跟荆北寒亲近,对荆家其他人,连话都很少说,就连荆忠和荆景年,他都不怎么搭理。 没想到,那小子竟然跟左颜这么亲近。 荆忠不由有些怀疑,荆北寒是不是早就跟左家这个娇小姐认识了。 “好了,继续走!” 就在荆忠讶异纳闷的时候,宋差头一声令下,众人不敢耽搁,赶紧启程。 可没走两步,身后又传来呼唤声。 “又是谁啊?” 宋差头不耐烦地回头看,见一辆马车着急忙慌驶过来。 马车停在宋差头面前,左斯沉着脸从车上下来。 “让队伍停下,本官要搜荆家人的身!” 左斯颐指气使,仗着自己是丞相,丝毫没把宋差头放在眼里。 宋差头心头气结,越发看左斯不顺眼。 朝堂中的官员怕左斯这个丞相大官,他一个差头可不怕他! 反正押解流放犯人这种差事又不是什么美差,还有性命危险,真要是把他的官职撤了,宋差头反而谢天谢地了。 “左大人,搜查流放犯人可是要有陛下旨意的,您有旨意吗?”宋差头沉声问。 左斯一滞,面色更加难看。 他有个屁的旨意,陛下不止丢了龙椅,连玉玺都丢了,怎么给他下旨? “荆家人违抗皇命,私藏财物,本官奉命抄家,搜查一下还要什么旨意?若是误了本官向陛下回禀的时辰,你担待得起吗?” 左斯索性直接搬出皇帝。 宋差头神情微僵,这才不甘不愿地退步。 “那也不能让左大人搜查,这些犯人下官负责押送,绝不能让他们出了岔子,若是左大人非要搜,也得由我的人来搜。” 此行押解流放,除了宋差头还有五个衙差,看押着荆家二十一口人,如果搜查的话,一个衙差负责搜三四个人,也很快。 左斯追来得匆忙,没带什么人手,只得同意左斯的提议。 “站好,挨个搜身。”宋差头吆喝荆家人。 荆忠站在第一个,除了一身布衣,他身上再无多余的东西。 宋差头负责搜队伍最后面的左星颜,荆北寒和荆延年几人。 荆北寒是受了刑从宫里被抬出来的,压根不用搜,而荆延年向来不跟荆家人亲近,浑身上除了一根略微粗糙的木簪,再无他物。 “宋差头,这木簪是这孩子去世的娘,留给他的唯一遗物。” 左星颜见荆延年小脸紧绷,似乎十分重视那木簪,便随口编了个借口,想让宋差头打消没收木簪的念头。 念在那些银子和金钗的面子上,宋差头嗯了一声,把木簪扔回给荆延年。 在搜左星颜的时候,宋差头刻意在她衣兜里细细摸索,之前林泽打发他,都能随手给个十两银子,对外甥女自然不会吝啬。 如果真能借着这个机会,从左星颜身上搜出什么值钱东西,就都归他了。 宋差头美滋滋地想着,可翻了半天连个铜板都没翻到。 他直接黑了脸,那男人看着就是有钱的主儿,没想到,竟真的只给外甥女送了一口锅和几件粗布衣裳?! 宋差头不信邪,把手伸向左星颜胸前,正要更细致地搜寻一番。 左星颜心里一紧,正在纠结要如何动手反抗,斜刺里忽然伸出一只修长好看的手。 那手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却稳准有力地捏住了宋差头的手腕。 “嘶……” 宋差头只觉得骨头都像是要被捏碎似的,疼得额角瞬间冒出了冷汗。 “松手松手!”宋差头被铁掌钳制,两秒都没能坚持住,就赶忙出声求饶。 捏着他的荆北寒冷然抬眸,纵使被打得遍体鳞伤,已经去了半条命,荆北寒也气势凌人,吓得宋差头连跟他对视的勇气都没有。 直到这时,宋差头才明白,荆北寒少年战神的名号,不是浪得虚名。 宋差头的直觉告诉他,只要荆北寒想,自己随时会被他弄死。 这样的流放之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机会翻身,跟亡命之徒无异,宋差头犯不着为了这种罪人,搭上自己的性命。 思及此,宋差头心里发颤,赶紧用只有几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不搜了,我不搜了。” 荆北寒这才放手,又趴回荆延年的肩头,恢复成方才那副生死不明的模样。 宋差头却不敢再轻视对方,忌惮地瞥了一动不动的荆北寒一眼,又看看左星颜,“你没藏荆家的东西吧?” 左星颜一脸无辜地摇头,“不曾。” 别说荆家的东西,就连舅父给她的银票,也早就被她收进空间了。 别说是宋差头,就是天王老子来了,在她身上也搜不到一分钱! 宋差头想到之前荆家一部分人对左星颜的议论排斥,估摸着这新媳妇也确实没机会藏什么,便直接转身回了队伍前面。 左斯的重点关注对象在荆忠父子和那些荆家女眷身上,根本没关注左星颜这边,冷漠得像是从来没有过这个女儿一样。 好在左星颜也换了个芯子,巴不得跟左斯变成陌生人。 “左大人,人已经搜完了,拢共就这么些东西,您带回去复命吧!” 宋差头拿着另外几个衙差从荆家女眷身上搜出来的几支玉簪和镯子,语气里满是敷衍。 左斯瞪着那可怜得几支珠钗,气得眼珠子溜圆,从鼻孔里哼出几声粗气,气愤地看向荆忠。 “莫非你们荆家也被偷了?!” 荆忠哪里听得懂他这话,索性装傻充愣没有正面回答。 “拿着东西走!” 左斯更恼火,可没有陛下旨意,他也不能把荆家人怎么着,只得吩咐了车夫接过宋差头手里的首饰,上车回京。 宋差头眼看着没几个钱的珠钗都被左斯拿走,没忍住冲着尘土飞扬的道路啐了一口。 “我呸!还丞相呢,这点娘们儿玩意都不放过!” “走走走赶紧走!耽误了行程,你们都得挨鞭子!” 接连两次耽搁在这里,宋差头哪里还能有好脸色,也不管荆家人都带着镣铐枷锁,兀自在前面走得飞快,可苦了那些身娇肉贵的女眷。 “嫂嫂,刚才谢谢你。” 队伍末尾,荆延年边走边扬起小脸向左星颜道谢。 左星颜对荆家这个唯一对她表露善意的小少年也很喜欢,笑眯眯看着他,“谢什么,我是你嫂嫂嘛。” 第九章 不交不是荆家人! 荆延年小脸红扑扑的,侧头看了闭着眼眸的荆北寒一眼,又看看左星颜背上的铁锅,“嫂嫂,我帮你背着那口锅吧。” 这铁锅虽然不算太大,但看着也有二三十斤重。 左星颜本就瘦削,嫁进荆家之前,京里就传言左家嫡小姐娇弱不堪,是个病秧子。 现如今背着一口黑色大铁锅,几乎把她整个上半身都罩住了。 荆忠和荆景年有心帮她,可他俩在队伍最前面,根本鞭长莫及。 “没事,我背得动。” 左星颜冲荆延年抬了抬胳膊,证明自己还有力气。 荆延年看左星颜不似勉强,嘴唇动了动,终是没再多说什么。 趴在他肩头的荆北寒发丝凌乱,晃动间遮住了眼睛,原本紧闭的双眼,不知什么时候睁开了一条缝,将左星颜一举一动都看在眼里。 众人一路无言往前走,直到走过了十里亭,又往前走了差不多十里地之后,荆家有些人忍不住了。 荆家大姑频频回头看队伍末尾,目光落在左星颜胸前挂着的包袱上,看一会儿就侧头跟旁边的刘氏嘀嘀咕咕,不用想也知道,她俩没盘算什么好事。 又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宋差头感觉有些累了,这才一声令下让衙差把荆家队伍带到路边树荫下,让他们歇歇脚。 荆家上下心里同时松了口气,抓紧时间歇息。 荆景年终于找到机会,让人往后传了一个水囊给左星颜几人。 看来荆家这个大哥人还不错,左星颜默默记下,隔着众人,遥遥冲荆景年微微颔首道谢。 她带着荆延年坐在人群外围,两人安安静静吃东西喝水。 就在荆延年拿着水囊,小心翼翼给荆北寒喂水的时候,荆家大姑不知什么时候挪了过来,一脸虚伪笑意,上下打量左星颜。 左星颜也不理会她,自顾自吃着干粮。 林泽给的那些点心,她只给荆延年吃了两块就收起来了,虽然她不惧怕别人来抢,但麻烦这种东西,还是能少则少。 荆家大姑看左星颜不搭理她,脸上的假笑有些挂不住了,暗暗骂了这没眼色的小蹄子一句,只得先开口。 “颜颜啊,刚才我看你舅父给你塞了不少东西,是不是有银票啊?” 左星颜她娘的身份不是秘密,有心人一打听便能知道,所以荆家女眷也都知道,左星颜的娘有一个富商娘家。 外祖家里那么有钱,总不可能真的只给外甥女一口锅,作为送行的东西吧? 荆家大姑打的就是这个主意,左星颜已经嫁到荆家,自然就是荆家人,那她得来的东西就都得上交,供一家子用。 左星颜自然看出荆家大姑的意图,便又露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 “我舅父没给我银票啊,他说此行路途艰险,身上带太多银钱反而不安全,万一被人骗了抢了去,岂不徒增烦恼?” 最后两句话,左星颜故意说得很慢,说完又意味深长看着荆家大姑,像是意有所指似的。 荆家大姑果然心虚,眼神当即凶恶起来。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们荆家还能图你那点儿东西不成?” “大姑怎么恼了?我没说什么啊?” 左星颜故作受到惊吓,往后退了两步,捂着心口娇娇弱弱地说:“莫非大姑真的想占了舅父给我的东西,做贼心虚了,才会如此激动吗?” 说着,左星颜暗暗抠着手心,疼得眼角溢出两滴泪珠,委屈巴巴看着荆家大姑。 原本打算起身过来帮荆家大姑的刘氏,看到这副场景,当即停了脚步,赶紧寻了个位置坐下,暂时不出头了。 荆家大姑也没想到这左星颜这么能装模作样,气得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胡说什么呢你!我就好心过来关心你一句,反倒成了那吕洞宾了?” 她阴阳怪气骂左星颜,之后像是终于找回了自己的节奏似的,一连串的话,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吐出来。 “再者说,你是荆家的儿媳妇,如果你舅父真的给了你什么东西,你拿出来孝敬公婆也是应该的!如今你是荆家的人,得了好东西不想着自家长辈,难道还存了外心不成?!” 荆家大姑到底还是会吵架的,一番话又是道德绑架又是挑拨离间,简直就是把左星颜往不是人的坑里推。 荆家其他人听了这话,原本看向左星颜没什么情绪的眼神里,也不由自主带了些审视。 “大姑真是会给人扣高帽子,我一个被亲爹抛弃的可怜女子,还能有什么旁的心思?” “即便我拿不出银票,我对公婆也存了孝敬之心,从今天起,我愿意把自己的吃食分出一半来孝顺公婆……” 左星颜此话一出,众人都多多少少变了脸色。 荆家大姑面色一僵,竟不知如何回应。 可左星颜却没打算放过她,“我敢如此孝敬公婆长辈,那大姑呢?大姑口口声声孝敬恭顺,也别只知道嘴上说,做点实际行动才是啊?” 左星颜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反过来把荆家大姑架在了火上烤。 荆家流放队伍里还有一位老人家,正是二房荆义和荆家大姑兄妹俩的亲娘,孙氏。 孙氏曾是荆忠父亲的妾室,荆忠父亲和他的夫人先后去世后,武威候府的长辈就剩了孙氏一位。 现在荆忠他们也都尊称其一声老夫人。 这老夫人向来养尊处优,早就受不得这么赶路,现在已经叫苦不迭,两只小脚更是磨出了水泡。 荆家大姑不管自己的亲娘,却来左星颜面前找不痛快,而且还有脸用孝顺二字来道德绑架她,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面对众人含着异样的视线,荆家大姑越发难堪,最后只得恨恨地剜了左星颜一眼,转身大步来到老夫人身边,装模作样地帮她揉脚。 刘氏在一旁看了左星颜跟荆家大姑的对峙,心里也明白这个新媳妇不是个好拿捏的,暗暗观察了左星颜一会儿,这才坐回到自家男人身边。 “嫂嫂,寒哥他好像有些不好了。” 左星颜解决了荆家大姑,慢慢悠悠坐下的时候,就听到一旁的荆延年小声急切地唤她。 左星颜心里一惊,赶忙去查看荆北寒的情况。 第十章 想挨鞭子吗! 荆北寒之前在宫里替荆忠和荆景年领了刑罚,一个人受了三个人的刑。 也就是荆北寒武艺高强有内力护体,这要是普通人,莫说是三人份的刑罚,一套刑罚挨下来,人就没了。 可即便身强体壮,荆北寒也去了半条命,皇帝命行刑的人下了死手,他是真的想置荆北寒于死地的。 左星颜前世身处末世,摸爬滚打了数年,久而久之对于各种外伤包扎就十分在行。 她简单查看了荆北寒的伤处,看到后背和腰腿处一片血肉模糊,饶是左星颜这样冷心冷情的人,也有些不忍了。 这样重的伤,这男人一路上竟然一声不吭,而且刚才还强撑着帮她撑腰。 要说左星颜心里不感动,那是假的,末日里见过自私自利的了,难得这种温暖热忱之人。 “他流了很多血,现在天气还有些热,如果再不清理包扎,很可能会感染,就更严重了。” 左星颜一脸凝重对荆延年说。 荆延年虽然年龄小,但性子沉稳,听到这话也没有乱了阵脚,他看左星颜虽然语气严肃,但眼底并没有惊慌,当即猜到她肯定有办法救治荆北寒。 眼珠子微微一转,荆延年扫了不远处的荆家人一眼,隐约猜到左星颜迟迟不动手救治的原因。 他咬紧唇瓣,忽然就在其他人看不到的角度,冲着左星颜跪了下去,“嫂嫂,求你救救寒哥,你放心我绝不会将此事告诉旁人!” 左星颜被他这举动吓了一跳,没忍住多看了荆延年两眼,没想到这少年心思这般玲珑,还能猜到她的忌讳。 “宋差头要带咱们继续出发了,我暂时不能明目张胆给荆北寒医治,这颗药你就着这碗水给他喂下去。” 左星颜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粒白色药片,借着水囊往碗里倒水的动作,将空间里的灵泉水注入到碗里。 药只是普通维生素,那碗灵泉水才是救荆北寒性命的功臣 亲眼看着荆延年把水喂给荆北寒,左星颜才放下心来。 “我这有些干净的布巾,你路上趁着休息的时候,就先为他清理一部分伤口,也能延缓感染。” 左星颜又从包袱里“拿”出几块消过毒的手绢,递给荆延年。 荆延年感激地应了一声,看着左星颜的目光越发亲近。 不远处的荆家大姑,愤愤不平盯着左星颜她们这边,嘴里时不时嘀咕两句什么,显然是在咒骂她。 范氏坐在一旁闭目养神,被荆家大姑叨叨得心烦,没忍住睁眼瞪了她一下。 荆家大姑有些怵这位大嫂,这才讪讪地住了嘴。 歇了约摸不到一刻钟的功夫,宋差头就赶紧甩着鞭子,吆喝众人继续赶路。 他们今天得在天黑之前,赶到距离这里最近的云来驿站,若是晚了,这一群人不止要露宿街头,连同宋差头在内的一众衙差,都可能会受到朝廷的惩罚。 因为大梁国对于流放犯人有严格规定,被判处流放的犯人,不管男女老幼,每日必须赶路四十里地,若是少了,最先被问责的就是差头和那些衙差。 这也是宋差头这么心急的原因。 若真是没有路程和时间限制,他这押解犯人的差事,也就没那么苦了。 “快点!麻溜儿的!耽误了时辰,老子抽死你们!” 宋差头手里的鞭子甩得噼啪作响。 那些女眷吓得噤若寒蝉,也不喊脚疼了,赶忙互相搀扶着站起来,乖乖让衙差绑上绳子。 左星颜趁着衙差还没绑过来,弯身在脚边捡了一根笔直的木棍,等荆延年将荆北寒背在背上后,用绳子把木棍绑在他的断腿上,固定住骨头。 因为时间仓促,左星颜手上力度没控制好,缠绳子时紧了些,荆北寒冷不丁低哼了一声。 “抱歉,我轻一些。” 左星颜下意识道歉,随后才反应过来荆北寒可能听不见,抬眼偷偷瞄了对方一眼,见他双眼紧闭,这才松了口气。 “我说快点听不见吗?聋了?” 宋差头一路从队伍前面走过来,不少人挨了鞭子,就连荆家大姑都挨了一鞭,疼得哭天喊地的。 宋差头看到左星颜跟荆延年凑在一起像是在偷摸做什么,当即竖着眉毛走过来。 “干什么呢?!” 宋差头说着,举起鞭子就要抽荆延年的后背。 寒哥还在他背上! 荆延年脸色一白,第一反应是转身用自己的脸去接鞭子。 关键时刻,左星颜一把拉住荆延年,将他护在身后,并柔柔唤了宋差头一句。 “宋差头手下留情。” “又是你?”宋差头认出左星颜,脸上凶恶的神情稍微收敛了些,但仍旧带着些许急躁。 “宋差头,我这里还有些银票,您收下,只要这一路您不为难我们,等咱们安然抵达南荒泉州,我还有重谢。” 左星颜说着,从包袱里拿出一小沓银票,每张银票是一百两,这一小沓目测怎么也有五百两。 五百两!可是宋差头辛苦一辈子都赚不来的! 宋差头眼睛当即亮了,但他却没有立刻接过,而是斜着眼睛看了荆延年背上的荆北寒一眼,之后又看看前面的一长串队伍,慢悠悠开口。 “这么几百两银子,就想让我护着你们荆家这么多人周全,怕是有些贪心吧?” 荆家上上下下,可是二十多口人呢。 左星颜闻言,轻笑一声。 “没有那么多人,我只想让差头护着我们三人。” 她一边说,一边抬手指了指自己和荆延年,荆北寒二人。 宋差头面露讶异,寻思了片刻,这才伸手接过银票,“行,说好了啊,只护着你们三人。” 宋差头所谓护着,也不过就是不用鞭子抽他们,真遇到什么危险,估计也不会管左星颜几人。 不过仅仅是这些也够了,只要这一路上没有衙差的刁难,左星颜就能保证她和荆延年几人活得好好的。 “那我们这一路,就仰仗您照拂了。”左星颜笑盈盈对宋差头说。 美人一笑,实在让人心花怒放,宋差头不由也有些心念摇动。 可一想到荆北寒那迫人的气势,刚冒出头的一丁点儿色心瞬间就熄了。 还是小命重要! “赶紧收拾,护着归护着,但若是因为你们耽误了行程,我照抽不误!”宋差头喝了一句。 第十一章 凭什么不抽她? 左星颜痛快地应了一声,主动伸出手,让走过来的衙差把她绑上。 男人们的枷锁是一直戴在身上的,所以只需要把他们绑在一根绳子上就行了。 因为荆北寒伤成这样,也没什么能力逃跑,所以并没有戴跟荆忠他们一样的枷锁,只是在手上戴了一副铁锁链。 荆延年把荆北寒的胳膊搭在自己胸前,让那铁锁链套在他脖子上,行走时,铁链时不时磨过皮肉,没多久少年的脖子就磨破了皮。 左星颜不经意间扫了一眼,这才发现荆延年脖子上的伤痕。 这孩子不愧是荆北寒的弟弟,竟连性格都这么像。 心里感叹了一句,左星颜认命般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瓷瓶。 抬手把荆北寒往上抬了一些,让荆延年的脖子脱离苦海,之后又挖出一坨药膏,均匀涂抹在荆延年脖颈磨破的地方。 “你这孩子,疼了就跟我说啊。”左星颜没忍住数落了一句。 荆延年脚下走路没停,眼睛却愣愣看了左星颜许久。 从来没人跟他说过这种话,寒哥把他从战场上救下来,也只是把他带在身边养着,向来不会说这些。 这一刻,荆延年心底荒芜的土地上,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就在左星颜帮荆延年上药的时候,前面的荆家大姑又回头偷看他们。 看了几眼后,荆家大姑急吼吼地扯了扯刘氏,“二嫂,我刚才真的看见,左星颜那小贱蹄子给差头塞银票了!” 刘氏不耐烦地皱眉,没有回应。 荆家大姑犹不死心絮叨着,“她有银票不给咱们,反而送了差头,这么吃里扒外的东西,怎么配做咱们荆家的儿媳妇?” 刘氏仍旧不回话,兀自埋头往前走,一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模样。 “二嫂,你怎么不说句话呀!” 荆家大姑急了,扯着刘氏的袖子不依不饶,想让她开口。 可荆家大姑没等来她二嫂的回应,反倒等来了宋差头的鞭子。 啪的一声,长长的鞭子不偏不倚抽在荆家大姑后背上,疼得她当即尖嚎一声,若不是绳子牵着,恐怕她得满地打滚儿。 “听不懂老子的话是不是?再敢交头接耳,我抽花你的脸!” 宋差头面对荆家其他人,就是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刘氏被荆家大姑皮开肉绽的后背吓得一哆嗦,更加老实地缩着脑袋往前走,像只鹌鹑似的。 “啊好疼……”荆家大姑呲牙咧嘴,怕极了宋差头。 可到底还是不甘心,她壮着胆子抬手指向左星颜,“大人,她也跟身旁的人说话了,你为什么不抽她?” 宋差头没想到荆家大姑竟敢有胆子质问他,眉头重重一挑,抬手对着她又是一鞭子。 “老子乐意抽你!再敢多嘴我一天抽你八百下!” 这下,荆家大姑再也不敢多言了,忍着背上火辣辣的痛意,咬牙切齿跟着队伍往前走。 左星颜关注着这边,见宋差头轻松应付了荆家大姑,心里越发坦然。 有了荆家大姑作为反面教材,众人再不敢心生不满,都乖乖跟着衙差赶路。 一下午的时间马不停蹄地赶路,不只是荆家人,就连衙差们都累得直骂娘。 好在赶在日落之前,抵达了云来驿站。 荆家人被关在驿站的简陋牢房里,只有泛着潮意和不知名气味的干草垫在身下。 但这已经是他们最好的待遇了,不管怎么样,都比露宿街头强。 宋差头让衙差去驿站买来肉和馒头,之后给荆家人每人一个馒头,又给他们扔了几个水囊,便跟衙差们吃肉去了。 押解途中以免误事,朝廷规定衙差不得喝酒,所以只能馒头配肉。 馒头到手,左星颜还没来得及动弹,就听荆家大姑又蹦跶出来。 “我记得有人说过自己每顿的吃食都分出一半孝敬公婆,怕不是以为我们都忘了,想赖账吧?” 此话一出,众人目光都下意识投向左星颜。 左星颜心底冷笑,毫不犹豫掰了一半馒头,走过去递给荆忠,“爹,这半个馒头,您和娘分了吃。” 荆忠哪里肯收儿媳的吃食,坚毅的脸上满是拒绝,“你吃吧,爹和你娘的馒头够吃。” “爹,您拿着就是。” 左星颜也很坚定,不由分说把馒头怼到荆忠怀里,之后站直身子看向荆家大姑。 “我一个小辈都知道孝敬爹娘,大姑作为长辈,是不是更应该以身作则,把自己的吃食分给老夫人一半呢?” 左星颜声音清脆,却让荆家大姑觉得十分刺耳。 “你,你傻别带上我,大家赶路这么辛苦,一个馒头都不够吃,我把馒头分出去,路上会饿死的!” 荆家大姑死死捂着馒头,充分体现了人性的双标。 左星颜冷笑一声,直接抓住对方话里的漏洞。 “大姑也知道没有足够的吃食会饿死啊?那你还这般逼迫我,难道就是想让我死在半路吗?你真是好狠毒的心肠啊!” “你!”荆家大姑不知如何反驳,眼睛瞪得圆鼓鼓,活像一只青蛙。 “行了!”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老夫人终于开口,制止了这场闹剧。 “都是一家人,闹什么闹?莲儿,你真是越活越倒性,跟一个小辈计较什么?” 老夫人轻飘飘几句话,给了荆家大姑好大一个台阶。 老夫人是荆家大姑的亲娘,向着她也正常。 左星颜也没再咬着不放,嗤笑一声转身回了自己的位置靠墙坐下。 荆忠拿着那半个馒头,最后还是让荆景年给左星颜送回去。 “大哥,我孝敬爹娘是真心的,这馒头你让爹娘安心吃,我舅父给我装了干粮,我能吃饱。” 左星颜对荆忠父子印象不错,面对荆景年,态度真诚了不少。 荆景年看到左星颜鼓鼓囊囊的包袱,这才信了她的话,准备转身回去。 “大哥等一下。”左星颜忽然叫住他。 “怎么了?”荆景年回头。 左星颜从包袱里把之前给荆延年抹的药膏拿出来,递给荆景年。 “大哥的手腕已经伤成这样,再不抹药,这手怕是要废了。”左星颜眼神落在荆景年的手腕上。 两截手腕被枷锁套着,已然磨得皮肉翻飞,一圈手腕愣是没有一块儿好肉。 第十二章 荆北寒醒了 荆景年怔愣,低头看看手腕,又看看左星颜递过来的药膏,心头有莫名情绪涌动。 “大哥把这药抹上,明天伤势会好一些,但切记伤口痊愈之前,别再让伤势更严重了。”左星颜好心叮嘱。 荆景年手腕上的伤,是这一路上搀扶他娘范氏造成的。 范氏走到一半就体力不支,是荆景年不顾手腕磨伤,一路搀着范氏走过来的。 可是范氏只顾着歇息,根本没察觉儿子手腕上的伤。 “我知道了,谢谢你。”荆景年哑声道谢,接过药膏转身回去。 荆家人这一天都累坏了,靠坐在牢房里,很快就陷入沉睡。 左星颜见四下没人注意她们,这才从包袱里拿出药和纱布,低声把荆延年叫过来。 “你帮我把他翻过来,衣服脱掉。”左星颜压低声音叮嘱荆延年。 荆延年愣了一下,“都,都脱掉吗?” “对啊,不然我怎么上药包扎?”左星颜正在摆弄药粉,下意识回答。 “寒哥,这可是嫂嫂让的啊。”荆延年在荆北寒耳边嘀咕了一句,这才手脚麻利地扒了荆北寒的衣服。 没一会儿,荆北寒就被脱了个精光,面朝下趴在地上。 好在荆延年还算细心,在他身下垫了一件衣服,要不然荆北寒帅气的脸就得跟脏兮兮的地面来个亲密接触。 牢房里光线昏暗,好在左星颜有异能傍身,她把异能集中于眼睛处,就能在夜间视物。 她先是用酒精沾着手绢擦拭清理伤口周围,这个过程荆北寒虽然没出声,但时不时的抽搐也在告诉左星颜,挺疼的。 左星颜动作利落,倒也没让荆北寒疼太久,伤口清理得差不多了,又在上面撒了混着灵泉水的药粉。 有灵泉水加持,内服外敷双重治愈之下,荆北寒会痊愈得很快。 在荆延年的帮助下,左星颜成功将荆北寒的后背和两条腿包得严严实实。 之后她又拿出平滑的木板,固定住荆北寒的断腿,用布条缠上,就算是大功告成了。 荆延年看着原本伤势严重的荆北寒经过左星颜这一番忙活,情况好了不少,心里越发欢喜。 “嫂嫂,幸亏寒哥娶了你。”小少年藏不住心事,心里想到什么就说出来。 这话一出,左星颜还没来得及回他,就听身后的荆北寒忽然咳嗽了一声。 两人赶紧去看荆北寒。 夜色下,荆北寒一双黑眸缓缓睁开,直直对上左星颜的眼睛。 两人对视,气氛莫名有些奇怪。 “寒哥,你醒了!”荆延年凑上前,惊喜地低呼。 荆北寒这才移开视线,转而看向荆延年。 他张了张嘴,没有发出声音。 左星颜回神,赶紧把水囊拧开递给荆延年。 “给他喂些水。”她说。 荆延年哎了一声,动作轻柔荆北寒喝水。 “是你们给我包扎的?”荆北寒干涸的嗓子终于能发出声音。 “是嫂嫂!她好厉害,不仅救了寒哥,还救了我!”荆延年迫不及待帮左星颜邀功。 荆北寒再次看向左星颜,声音温柔,“辛苦你了。” “我是你娘子,做这些是应该的。”左星颜淡淡说了一句,便靠着墙壁准备休息了。 闭上眼睛之后,她又说了一句,“你们俩也早点休息,明天还要赶路。” 荆北寒既然醒了,估计不会再让荆延年背着他,他若想自己赶路,就得好好休息恢复体力。 好在荆北寒二人很听话。 第二天天还没完全亮,宋差头就已经过来叫荆家人,一边甩鞭子一边呵斥他们,让他们赶紧吃饭好早点赶路。 荆家人睡眼朦胧,一人领了一个馒头狼吞虎咽吃了。 左星颜照旧把自己的馒头,分给荆忠夫妻半个。 顶着荆家大姑阴鸷的视线,她津津有味地啃了半个馒头。 “给,参片,含在舌头下面补气血。” 出发之前,左星颜把一块上好野山参的参片塞进荆北寒嘴里。 荆北寒眼神敏锐,一眼就看出那参片不是寻常之物,一边含着一边问左星颜,“这样品质的人参,只有皇宫里才有,你从哪儿得来的?” “你管呢?给你,你就用。”左星颜白了荆北寒一眼。 这人怎么这么不懂事呢? 难不成要她说,这是她在太医院搜刮到的? 荆延年扶着荆北寒,笑嘻嘻看着他寒哥吃瘪。 “多喝点水,对身体好。” 左星颜又把掺了灵泉水的水囊塞到荆北寒怀里。 荆北寒感受着左星颜的照顾,心底暖融融的。 他对左星颜是心存愧疚的。 人家嫁到他荆家,没享过一天福不说,成亲当晚就经历了抄家流放这些事,这要是搁在寻常女儿家身上,就算不哭着要和离,怕是也会怨天尤人,恨荆北寒拖累了自己。 可左星颜不仅没有半分不满,还主动为荆北寒和他的家人治伤,甚至还把自己的吃食分给荆北寒的爹娘。 “谢谢你,颜儿。”荆北寒再次认真地向左星颜道谢。 左星颜愣住,“你叫我什么?” 这货叫她颜儿?颜儿是他能叫的? “为夫唤你颜儿,有何不妥吗?”荆北寒无辜地眨了眨眼睛。 左星颜:“……”竟无法反驳。 罢了罢了,他爱叫什么叫什么吧。 “没有。”左星颜扔下两个字,便目视前方赶路,再不看荆北寒。 有灵泉水加持,加上荆北寒本身恢复能力也很好,仅是一夜的功夫,他的伤势就好了大半,走路虽然一瘸一拐,却不影响速度。 看样子只要不让他剧烈奔跑,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荆延年越发感叹嫂嫂医术厉害,看着左星颜的眼神都亮晶晶的。 前面的荆忠父子看到荆北寒醒了且恢复得这么快,都很高兴,几次回头看他,如果不是情况不允许,估计早就过来看他了。 倒是范氏,对于荆北寒醒来这件事,没表现出太激动的情绪,甚至都没有多看荆北寒一眼。 左星颜想到之前荆家大姑跟二房刘氏对荆北寒的诋毁谩骂,心里有些发沉。 看样子,荆北寒在荆家的日子,并不好过。 “快走,到前面那个林子里歇着。”宋差头满头大汗,指着前方对众人说。 众人面上浮现喜色,不由自主加快了脚步。 “那林子不对劲儿!”荆北寒眸光霎时冷凝。 第十三章 赶尽杀绝 左星颜听荆北寒这么一说,也看向那片寂静的林子。 末世后锻炼出的敏锐直觉并没有随着重生而消失,左星颜面色也逐渐凝重起来。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林子里有浓重的杀意弥漫过来。 有人藏在林子里想杀他们? 左星颜忽然顿住,惊愕地扭头看向荆北寒。 不!不是想杀他们,而是想杀荆北寒! “拖住衙差,不能让大家进林子。”荆北寒低声叮嘱左星颜和荆延年。 左星颜二人齐齐一愣,头疼地对视一眼,这怎么拖? 众人都想休息,眼看着快到林子了,走得越发快。 情急之下,左星颜目光落在了前面的荆家大姑身上…… 她一下子有了主意。 左星颜指尖向下,凝聚出风系异能,微微一动,一缕看不见的旋风卷向荆家大姑。 很快前方人群里传来一声惨叫。 “啊!谁打我?” 荆家大姑发出一声尖利叫声,她双腿剧烈酸痛,当即站不稳往一旁栽倒。 荆家大姑这么一倒,连带着其他人也被拽得摔倒在地。 一串人就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一个拽着一个摔在地上。 左星颜提前预判,拽着荆延年和荆北寒也像模像样地摔倒。 “干什么呢?又想挨鞭子了?!”宋差头本来走得飞快,本以为很快就能歇着,可还没走到阴凉处,就听到身后传来乱哄哄的声音。 他回头就看到荆家人摔做一团,当即火大,拎着鞭子怒冲冲走回来,严厉的视线扫视众人,试图找出始作俑者。 荆家大姑没有察觉到危险降临,还在那里哎呦哎呦地叫唤。 “又是你在捣乱!”宋差头气得太阳穴疯狂跳动,咬着牙抬手就狠狠给了荆家大姑一鞭子。 荆家大姑叫声更惨了,直冲云霄。 荆北寒耳尖微动,听到林子里有轻微动静,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随后他看向左星颜,对方侧着身子坐在地上,面色淡定得仿佛此时是在春游。 方才荆北寒只看到左星颜指尖微动,然后大姑就惨叫着摔倒,虽然他不知道左星颜到底做了什么,但这事儿肯定跟她有关。 可荆北寒没有从左星颜身上感受到一丝内力,她根本不是习武之人。 那她是如何偷袭了大姑的呢? 荆北寒越发觉得左星颜神秘。 他最初得知跟自己订亲的是丞相家不受宠嫡小姐的时候,并没有对这女子生出太多兴趣。 左右他对于男女之情没有什么心思,娶谁都一样,所以淡然接受了这个未婚妻。 新婚那晚,皇帝急召荆北寒和荆忠荆景年进宫。 临走之前,荆北寒鬼使神差地去了新房,给自己的新娘子送去了一块点心,也见到了与他印象中不一样的左星颜。 之后便是被冠上通敌的罪名,遭受非人刑罚。 再次醒来,荆北寒得知是左星颜救了她,再次对她刮目相看。 短短几次接触下来,荆北寒只觉得自己越发看不懂左星颜。 这女人根本不像传言那般娇弱怯懦,她会医术又聪明机敏,周身气场强大,就连京城最优秀的贵女站在她面前,都要被比下去。 这样的女子,之前怎么会籍籍无名呢? 荆北寒看左星颜出了神,还是荆延年怼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 “嗯咳,再拖延一会儿,只要不进林子,他们就不敢动手。” 荆北寒抬手握拳,掩唇轻咳一声,说道。 “为什么?”左星颜有些不解。 既然派了杀手来,幕后主使自然会将自己身份遮掩好,又怎么会忌讳杀人的地点,怕暴露呢? “因为他们还不能在明面上杀了我,只能制造意外让我身亡。” 荆北寒感觉腿有些疼,索性伸直了腿,也一副悠哉的模样。 左星颜觉得他这动作有些好笑,忽然想到什么,又问:“找人杀你的,不会是我爹吧?” “……”荆北寒一时无语,怎么也没想到左星颜会问得这么直白,他干笑两声,“颜儿真是直爽。” “嘁!他是他,我是我,有什么不能说的,反正在他心里也没有把我当女儿。”左星颜满不在乎。 荆北寒看她,眼底情绪有些复杂。 他没想到左星颜不止坦率,还很豁达。 被亲爹抛弃了,都能轻描淡写说出来,可见内心之强大。 实际上左星颜换了芯子,她本来就不是左斯的女儿,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还敢装?给老子起来!” 宋差头那边看荆家大姑瘫坐在地只知哭嚎却不起身,愈发恼怒,抬手又要抽她。 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扑过去扯住宋差头的裤腿。 “大人高抬贵手,我女儿她是腿上没劲才摔的,您别打她,我们这就起来。” 说着,老夫人回头给荆家大姑使眼色,示意她赶紧起来。 荆家其他的人被牵连摔了,心中对大姑颇有怨言,可碍于老夫人的面上,大家都没说什么。 他们互相搀扶着从地上爬起来,前头和后头的人都站了起来,只有荆家大姑和她旁边的人挣扎半天起不来。 从侧面看荆家的队伍,就像是两侧山峰中间忽然凹下去一块儿似的。 荆家两三个女眷去搀扶荆家大姑,才勉强将她从地上拖起来。 可即便起来了,荆家大姑的腿还是软的,半天没迈出一步。 还是宋差头不耐烦了,举起鞭子又要抽她,荆家大姑才被恐惧逼出两分力气,颤巍巍走了两步。 “都怪她耽误了时间,这下谁都别想歇,继续赶路!不走到天黑不许停!” 宋差头一气之下,索性不再给荆家人歇息的机会。 荆家人一听,心底的怨气终于压抑不住。 “都是嫁出去的姑娘了,还回娘家来做什么!跟着咱们流放反倒连累大家,我看她才是丧门星吧!” “谁知道呢,听说是被夫家休了,真丢人!要是我别说赖在娘家,我都没脸活。” “小点声儿,老夫人护着她呢……” 另外两个女眷,边走边在人群里议论荆家大姑。 这两个女眷是荆义的妾室,没什么存在感,因为荆家大姑跟刘氏走得近,对这两个妾室向来没什么好脸色。 这下两个妾室可算找到机会,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荆家大姑羞愤不已。 第十四章 生存经验 荆家大姑腿上没劲儿,得刘氏和另一个女眷搀着她才能往前走。 可大家手上都绑着绳子,自己走都很累,还得拖着她。 刘氏心里慢慢生出怨怼情绪,连带着也没给荆家大姑什么好脸色。 荆家大姑只顾着呲牙咧嘴,没有察觉刘氏的不满。 “寒哥,我扶着你。”队伍末尾,荆延年看着荆北寒一瘸一拐往前走,忍不住出声道。 荆北寒露出一抹浅淡笑意,“没事,我还能走。” 左星颜侧头看他俩,又看看队伍前方的荆家人,心里莫名感叹。 总觉得荆家除了荆忠和荆景年,其他人都对荆北寒不冷不热,甚至有一部分荆家人还对他颇有微词。 像是十分不待见荆北寒。 其实仔细观察会发现,就连荆忠和和荆景年父子也有些奇怪,他俩对荆北寒虽然关心,却总让人觉得有些不对味儿。 具体哪里不对劲儿,左星颜也说不上来,皱眉琢磨了好一会儿也没想出个所以然。 原主以前在相府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根本不了解京中权贵们的那点传言,以至于左星颜也不知道荆家人这诡异的态度是怎么回事。 队伍继续前行,很快就经过了那片林子。 经过林子的时候,左星颜不经意侧头往里看了一眼,里面树影摇曳,寂静得可怕。 就连一丝虫鸣和鸟叫都没有,反倒让人觉得奇怪。 左星颜没再感觉到浓重杀意,看来荆北寒说的是真的。 思索了一会儿,左星颜看向荆北寒,低声问他:“他们这次没成功,肯定还会继续刺杀你吧?” “那是自然。” 荆北寒微微挑眉,语气轻松,像是被刺杀的对象不是他自己。 对于他这种乐观的态度,左星颜倒是很欣赏。 像这样的态度,无非两个情况,一是荆北寒此人真的没心没肺,摆烂了。 二就是这个人很厉害,不惧怕那些刺客。 荆北寒肯定是后者。 评判结束,左星颜心里也有了底,不再担心荆北寒。 左星颜倒不是对荆北寒有什么男女之情,只是她现在还顶着荆北寒娘子的头衔,若是他死了,估计荆家这些人不会再把她当一回事儿。 流放之路道阻且长,左星颜即便有空间和异能傍身,也不太敢孤身行动。 在未知的危险前面,还是跟大家抱团更安全些。 这是左星颜在末世积累的生存经验之一。 宋差头被荆家大姑激怒,果真没有再让荆家人歇着。 几个衙差累了,就直接在路边坐一会儿,然后再快步追上队伍,换下其他的衙差去歇脚。 荆家人从午时初走到酉时末,将近四个时辰,几乎个个都累得跟狗一样。 又渴又饿的情况下,老夫人已经几近晕厥,还是范氏和荆忠吃力架着她,才没让她倒下。 荆家人不敢再耽搁一丁点时间,若是再误了时辰,恐怕宋差头今天晚上连吃食都不会给他们了。 左星颜几人倒是仍旧精神奕奕,她从包袱里拿出干粮和水袋,分给荆北寒和荆延年。 几人边走边悄悄吃,体力消耗得快补充得也快。 直到酉时三刻,一行人终于赶到了今天的目的地,丰州驿站。 丰州是大梁国商业发展最繁华的地界。 丰州驿站地处丰州边界,进了这里也就是进了丰州。 即便已经是傍晚时分,驿站外面的街道上还是人来人往,沿街的摊贩还在卖力吆喝。 宋差头带着荆家的人,目不斜视走进驿站,把他们关进驿站后院特意为流放犯人修建的牢房,便赶紧去歇着了。 二十多人挤在一个狭小潮湿的牢房里,颇为逼仄。 左星颜三人仍旧像昨天晚上一样寻了一处角落,离荆家其他人不远不近。 馒头扔进来的时候,大家一窝蜂的上去抢,可见是饿极了。 左星颜照常把半个馒头分给荆忠夫妻,坐回角落小口小口吃着。 即便空间里有各式各样的吃食,左星颜仍旧不会浪费这半个有些发黑的馒头。 珍惜粮食,也是生存经验之一。 荆家大姑这次可不敢再生事了,她今天被抽了鞭子,细皮嫩肉的后背被抽得皮开肉绽,连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她吃着老夫人喂到嘴边的馒头和水,眼睛斜着暼向左星颜,眼底时不时闪过怨毒。 看样子,不管是谁让她受了委屈,她都始终记恨着左星颜,跟她的梁子也算是结下了。 “多喝点水。” 左星颜察觉到荆家大姑的目光,却并没有把她当回事,只是把水囊递给荆北寒,叮嘱道。 荆北寒乖乖接过,喝了一大口。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左星颜递给他的水,比以前喝的要甜一些。 “北寒,身上的伤好些了吗?” 就在这时,荆景年挪了过来,关切的眼神打量着荆北寒的腿。 荆北寒态度温和,“好多了,多谢大哥关心。” 左星颜听着两人对话,总觉得那种奇怪的感觉又出现了。 荆景年看荆北寒状态确实不错,这才放心,又看向左星颜。 “这两天,辛苦弟妹照顾着北寒了。” “大哥言重了,是我应该做的。” 左星颜赶紧寒暄了一句。 又说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荆景年打算回去歇着,转身的时候,听到荆北寒低声提醒他。 “晚上别睡太沉。” 荆景年回头看了荆北寒一眼,却见对方已经闭了眼,也没有多问,只是低低嗯了一声。 回去后,荆景年似乎把这话转述给了荆忠,荆忠往这边看了一眼,同样沉默。 左星颜没心思再琢磨荆家这些事儿,靠着墙壁抓紧时间休息。 夜渐渐深了,牢房里传出此起彼伏的鼾声。 左星颜一直想着荆北寒对荆景年说的那句话,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听他话里的意思,难道晚上还会有人来刺杀? 越想越觉得有可能,左星颜更加睡不着了。 她意识沉入空间,开始查看之前搜刮的那些物资。 空间有自动分类的功能,吃食布料和各种用具之类的,在进入空间的一瞬间,就已经被自动摆在了相应的架子上。 金银玉器被单独放在一个格子里,左星颜惦记着在皇宫收的那些宝物,意识转移过去查看。 结果这一看不要紧,左星颜当即懵了。 她搜刮的那些玉器呢?! 第十五章 再次动手 左星颜急切地把那一堆金银珠宝翻了个底朝天,却连半块玉佩都没找见。 她在皇宫里搜来的玉器们,像是凭空蒸发了似的。 金银都还在,普通珠宝首饰也没少,唯独玉器翡翠之类的物件没了踪影。 就连皇帝的玉玺也没了。 左星颜懊恼极了,难不成是她搜刮的时候粗心大意,把那些玉器漏了? “嫂嫂!嫂嫂快醒醒!” 就在左星颜不死心想再翻翻的时候,耳边忽然传来荆延年焦急的呼唤。 她意识一惊,赶紧离开空间,猛然睁开眼睛。 一睁眼,入目便是一片火海。 “这是怎么了?” 鼻尖传来熏呛的浓烟,左星颜赶紧捂住口鼻,下意识看向荆北寒。 荆北寒扶着墙微微躬身,背对着左星颜,看样子似乎打算要背她。 “有人放火,快找东西捂住脸,一会儿我把牢门踹开,你们赶紧跑。” 荆北寒个子高,吸入了一些浓烟,嗓子都有些哑了。 荆家的人也陆陆续续醒了,急得一团乱,像热锅上的蚂蚁。 荆忠和荆景年已经扑向了牢门,试图弄开门让一家人逃出去。 左星颜回神,赶紧起身,扯了几块布,用水浸湿后递给荆延年和荆北寒。 几人捂住口鼻,躬身避开上方的浓烟,往牢房门口去。 荆家其他人趴在牢房小窗口处呼救,慌乱之下不知道是谁踩了谁,十多个人挤在一起,又是呼喊又是惨叫。 牢房是木头建的,几乎是遇火就着。 没一会儿牢房内就热得像是蒸笼,荆家几个体弱的女眷,已然熏得没了意识。 荆北寒被荆延年扶着,好不容易挤到了牢门处。 荆忠和荆景年身上带着枷锁,费了半天劲儿都没能撞开门。 “让开!” 左星颜看着父子两个挤在那里半天没弄开,不由烦躁地上前,一把把他俩扯开。 荆延年本想着他去踹门,他们这些人现在是流放犯人,即便是因为着火了,事出紧急才踹门逃出来,估计最后也会被差头责问。 到时候免不了一顿鞭子,荆延年想着自己年轻力壮,挨了鞭子也没什么。 可还没等他出手,左星颜就冲了上去。 他阻拦的话都没来得及出口,就看到人家已经弄开了牢门! 左星颜将风系异能凝成实质,钻进门外挂着的锁眼里,搅弄一番,就直接把锁打开了。 铁锁掉落,木门被左星颜一脚踹开,众人鱼贯而出。 头上的浓烟也滚滚冒出来。 出来后,荆家人更是绝望,原来外面的火更大,整个驿站都被火海笼罩了。 难怪宋差头他们没有及时来救他们。 荆忠父子二人反应很快,找准了一个火势较小的方位,带着众人就往外冲。 女眷们被男人扛着拽着,鞋都跑丢了,也顾不上捡。 与此同时,好不容易逃出驿站的宋差头和一众衙差,正苦着脸盯着越烧越旺的火海,心里一阵绝望。 押解的流放犯人虽然都是重罪,但既然判了流放,衙差们就必须将他们活着押送至流放地。 若中途犯人死了,是要追究衙差罪责的。 可现在火烧得这么大,荆家一大家子都锁在牢房里出不来,他们又根本进不去,这些犯人怕是一个都活不了。 押送的犯人都死了,他们几个衙差,怕是也活到头了。 宋差头眼底涌现愤恨绝望,“真他娘的狠啊!” 京城那些人不止要杀了荆北寒,竟然还想把所有人都弄死,连他们这些衙差也别想活了。 如此心狠手辣,不怕手底下的人寒了心吗? “大人!出,出来了……” 就在宋差头暗暗咒骂的时候,一个衙差指着驿站的另一个侧门,结结巴巴地说。 “什么出来了?” 宋差头心情差得很,不耐烦地嘀咕,顺着衙差的手看过去。 待看到是荆忠他们从大火里冲出来,宋差头眼睛都直了,愣了一瞬才赶忙道:“还不快去接人!” 衙差们这才冲过去往外救人。 宋差头的心情短短一会儿功夫经历了大起大落,此时此刻他看着荆忠等人,就像是看着救命恩人似的。 幸亏他们活着出来了,要不然他们这几个押送的人,都要跟着掉脑袋了。 荆忠等人被浓烟呛得直咳嗽,眼睛也疼得厉害。 一家子人瘫坐在地上,又是哭又是咳,脸上都是劫后余生的慌乱庆幸。 左星颜几人有湿布捂着口鼻,倒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快出来的时候,有一块通红的木头砸向左星颜,荆延年帮她挡了一下,估计胳膊烫伤了。 左星颜赶紧在空间里找到治疗烫伤的草药,事先放在包袱里,打算一会儿没人注意了,再给荆延年包扎。 衙差们这会儿也顾不上呵斥这些犯人了,赶紧给他们递水,然后才开始查数有没有缺人。 确定一个不少后,衙差们才狠狠松了口气。 驿站的火还在烧着,尽管不少人从家里拿了水来灭火,也跟杯水车薪差不多。 这场火一直烧到天将大亮,才慢慢熄了下去。 估计是想着昨晚上都受了惊吓,宋差头一大早的善心大发,直接给了荆家每人两个菜包子。 走了这么些天,嘴里连点荤腥都没见,菜包子对于荆家人来说已经是美味了。 众人都狼吞虎咽吃着包子的时候,左星颜不紧不慢把其中一个包子给了荆忠夫妻。 荆忠看着手里的包子,被浓烟熏得黢黑的脸上闪过无措,“你这孩子……” 他话没说完,左星颜就转身回到队伍后面。 荆忠只得低叹一声,把包子递给妻子。 范氏这些天把左星颜一举一动都放在眼里,犹豫了一下接过包子,掰成两半,把大的部分又塞到荆忠手里。 “景年吃吧。” 荆忠又把半个包子给了荆景年。 一个包子在一家三口的推来推去中,好不容易进了肚子。 “其实,你没必要这么做。” 荆北寒看着走回来的左星颜,语气平静,听不出什么情绪。 左星颜满不在乎,“我又不差那一口吃的,再者说了,他们饿死了,对咱们也不是什么好事。” “……”荆北寒被这几句话噎得够呛。 “吃完了就赶紧出发!” 宋差头从发包子到现在,面色就一直阴沉着,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第十六章 宋差头的转变 荆家人怕极了这个喜怒无常的差头,也不敢耽搁,生怕晚了一步就要挨鞭子。 众人继续赶路,离开这个镇子的时候,宋差头坠在队伍最后。 他转头深深看了一眼已经变成一片废墟,还在冒着些许青烟的丰州驿站。 他眼底复杂情绪闪烁,最后似乎下了什么决定,转头跟上队伍的时候,脚步像是坚定了许多。 赶路途中,宋差头善心再次延续,他没有频繁催促荆家人抓紧赶路,甚至就连水囊都多给了两个。 看到有人身上被烫伤,流着脓水疼痛难忍,宋差头还让衙差给他们扔了两瓶药膏。 虽然只是最便宜的粗制药膏,却比什么都没有强太多了。 荆家人对此感恩戴德,不停向着以前他们都不屑多看一眼的低等衙差道谢。 左星颜眯着眸子打量宋差头,却正好对上他投过来的视线。 她愣了一下,没有躲闪,反而大大方方与之对视。 本以为宋差头可能会恼火,没想到他一点儿都不觉得左星颜冒犯,反而对着她微微颔首,态度友好得吓人。 左星颜懵了,扭头看荆北寒,“他怎么了这是?” 吃错药了? 荆北寒笑眯眯看着天边,即便走路一瘸一拐,也没能影响他的俊逸英朗。 “想通了呗,知道自己现在应该站哪边了。” “你们这些人真复杂。” 左星颜没怎么听懂,嘟囔了一句。 荆北寒并没有在意她的吐槽,反而凑近了些。 “我有些好奇,昨晚你是怎么打开那把锁的?” 他的声音低沉,又凑得极近。 像是在耳边低语情话一般的语气,说话时湿润的气息喷洒在耳廓,弄得左星颜一阵战栗。 “说话就说话,凑这么近做什么?” 她下意识躲开,身子往后仰,警惕地盯着荆北寒。 “我跟我娘子这么说话怎么了?” 荆北寒忽然露出一丝委屈巴巴的模样,像一只被主人训斥了的大型犬。 接着没等左星颜继续说话,他不依不饶追问:“你还没回答我呢?” “一推就开了呗,估计是他们锁门的时候马虎了,根本没锁上。” 左星颜谎话张口就来,还冲着无知无觉的宋差头扬了扬下巴,把锅推到别人身上。 荆北寒沉默,审视左星颜半晌,最后忽然嗤笑一声,“那可真是幸运。” 左星颜没接话,借着喝水的动作,避开了荆北寒的视线。 这男人好危险,她好几次都感觉到对方在观察她,而且是用那种极其锐利的眼神,仿佛要看穿她所有秘密似的。 虽然空间和异能这东西,左星颜只要不说,别人就不可能知道,但她还是得谨慎一点才行。 有了充足的水,又抹了药膏,荆家人行进速度都快了不少,赶在午时之前,就提前抵达了预计歇脚的地点。 宋差头吆喝众人歇息,然后让衙差分馒头和水。 趁着这会儿功夫,左星颜把荆延年上午被她草草包扎过的胳膊拆开,又重新上了一些砸碎的草药,认真又包扎了一遍。 “你包扎伤口的手法,不像是整日关在府中的大家闺秀能会的,倒像是……” 荆北寒说到一半忽然停住,皱眉思索左星颜这略显熟悉的手法,他从哪儿见过。 一旁的荆延年也在寻思,忽然眼睛一亮,“跟军医的包扎方式很像!” “对!”荆北寒一拍手,也想了起来。 左星颜心底微慌,面上却镇定。 “那有什么奇怪的?包扎的手法不都这样吗?” 荆北寒两人没出声,十分默契地盯着左星颜。 左星颜看东看西,就是不看他俩。 “吃点东西。” 左星颜实在顶不住这兄弟俩的视线,直接从包袱里拿出点心分给他俩。 一人两块,十分公平。 谁知点心还没进嘴,就有人嚷嚷开了。 “我说怎么会主动把馒头分给大哥大嫂,原来这小贱蹄子自己藏了好吃的,每天都搁那儿吃独食呢!” 荆家大姑尖酸刻薄的声音十分有辨识度,左星颜都不用扭头去看,就能听出是她在大放厥词。 “大嫂!你家这个儿媳妇可真是孝顺呐,有那么金贵的点心自己偷摸儿捂着吃,却给你和我大哥吃又干又硬的馒头!” “难怪这一路上大家伙儿都瘦了,就她还那么精神,指不定在后面偷吃了多少好吃的呢!” 荆家大姑嚷嚷了一嗓子后,见左星颜愣愣看着她没有出声,还以为左星颜心虚了,气焰当即愈发嚣张起来。 荆家其他人也看向左星颜,以及她和荆北寒几人手中的点心。 好多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眼睛都有些绿了。 他们这一路吃干馒头、喝生水,就这吃食,他们每天都吃不饱。 可左星颜却偷偷藏了点心自己吃,不拿出来分给大家。 一时间,众人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乐意了。 他们把左星颜当成自家儿媳妇,可左星颜却把他们当外人。 之前还偷偷给宋差头塞好处,却只让宋差头护着她和荆北寒,就眼睁睁看着他们这些人挨鞭子。 越想,荆家人心里怨气越重。 被荆家大姑这么一搅和,他们都忘了左星颜不过是刚嫁到荆家,就被牵连的新嫁娘。 半点荆家的荣宠没享受到,却要跟他们有难同当。 更何况,她吃的,还是自己亲舅舅给她送的吃食,又不是从荆家带出来的,凭什么要分给他们呢? 荆北寒察觉到众人指责的视线,往前走了两步,将左星颜护在身后。 荆家人对上荆北寒淡漠的眼神,忽然就没了底气。 “荆北寒你还想护着她?你可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啊!” “自己爹娘长辈还在吃苦,你却跟着那小贱蹄子在一旁吃香喝辣,你有良心吗你?” 荆家大姑可不怵荆北寒,正好得了机会,索性把他也骂一顿。 “大姑还是这么爱多管闲事啊?我娘子把自己的吃食分给我爹娘一半,已是仁至义尽。至于你和其他长辈,哪里来的脸跟她要吃的?你们有过半分长辈的样子吗?” 荆北寒平时跟这些人不言不语,大部分时间都笑眯眯的,可没想到怼起人来,也像个机关枪似的。 左星颜一边感叹,一边心安理得地躲在男人身后,当着荆家大姑的面,把点心塞进嘴里。 第十七章 不是吧还来? “你!” 荆家大姑被这小夫妻俩气得脸都青了,手指着左星颜哆嗦半天,也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行了,都少说两句吧,仔细一会儿又挨鞭子。莲儿,回来坐着。” 一直靠着树干闭目养神的老夫人忽然开口了。 荆家大姑以为她亲娘竟然要向着左星颜,一脸的不敢置信,猛地回头瞪向老夫人。 “娘!你要帮那个小贱人……” 话没说完,老夫人就阴沉着脸瞥了荆家大姑一眼,她当即哑了,再不敢嚷嚷,不服不忿地跺脚回到老夫人身边。 左星颜看了那老夫人一眼,不觉得她是想帮自己。 真想帮左星颜说话,早在荆家大姑第一次刁难她的时候,老夫人就应该制止荆家大姑,并告诫她以后不得跟小辈计较。 这个老夫人每次开口,都是在荆家大姑说不过左星颜她们的时候。 她根本不是帮左星颜,而是怕荆家大姑没了脸面。 左星颜心底冷哼,这个老太婆,也不是个好东西。 果然不出左星颜所料,荆家大姑坐下没多久,那位“沉默寡言”的老夫人就发话了。 “小左氏,既然有吃食,就拿出来一家人一起吃。” “咱们这流放路上,一家人应该守望相助,吃独食这种行为不可取。” 听听这话说的,句句没有指责,却句句都在说左星颜不懂事。 左星颜心底撇嘴,面上却露出忐忑不安的表情。 “老夫人,实在不是我不分给大家吃啊,您也知道我自幼性子软,在相府明面上是嫡小姐,实际谁都不把我当回事……” 她说着,眼角硬生生挤出两滴泪,像是说到了伤心处,情难自己。 可荆家大姑等人却像是看热闹似的,听到这话丝毫没有同情,反而还幸灾乐祸。 荆家大姑甚至毫不遮掩自己心里的想法,她发出一声尖酸的冷笑。 “那也是你活该,生来就是挨欺负的命!” 话音落下,左星颜没有反驳,只是眼泪掉得越发厉害。 “小姑!你是长辈,说话注意点分寸。” 一旁的范氏没忍住开口训斥道。 这几天,她顿顿吃了左星颜分给她和荆忠的吃食,吃人嘴软,实在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左星颜被奚落。 荆家大姑一愣,没想到范氏会帮左星颜说话。 她瘪了瘪嘴,轻轻扯了老夫人袖子一下,声音拉长,转了好几个调。 “娘……” 言外之意就是,娘你看看大嫂,当着你的面数落我,根本没把你当回事儿! 老夫人也听出了自己女儿的意思,不悦地瞥了范氏一眼。 范氏面色平静。 左右老夫人以前在府上只是老爷子的妾室,管不了她这个当家主母。 “小左氏,你倒是说说,为什么吃食不能分给家里人?” 老夫人还惦记着左星颜兜里的吃食,没心思跟范氏掰扯。 左星颜继续装模作样,擦了擦眼角的泪珠,柔柔弱弱开口。 “就是因为舅舅知道我耳根子软,在家里都挨欺负,到了外面肯定更难。他给我这些吃食的时候就让我发了毒誓。” “若是我把他给的吃食分给了那些对我恶言相向、处处想着占我便宜的人,那谁吃了这点心,就会肠穿肚烂,头顶流脓,脚底生疮,一辈子都过不上好日子。” “而且,死后都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受尽十八般折磨!” 左星颜一口气说完这些,老夫人和荆家大姑的脸都绿了。 “你,你竟敢……” 荆家大姑感觉自己五脏六腑都气疼了,指着左星颜,面目狰狞的模样,像是要扑上去撕了她似的。 老夫人也是满脸怒意,却又不能说左星颜什么。 尽管知道左星颜这话不太合理,听着就像是胡编乱造的。 可古代的人向来信因果报应,谁也不敢冒着被诅咒的风险去吃那两口点心。 “所以啊老夫人,不是我不分给你们,我可是为了保护你们啊。” 左星颜掩面,声音低落,被挡着的嘴角却几乎上扬到了耳根。 站在左星颜身侧的荆延年把她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忍不住捂着嘴一起偷笑。 老夫人面色沉得像水,可却想不出如何反驳。 荆家大姑怒气冲冲。 “你胡说八道!不能分给别人吃,那为什么荆北寒和荆延年可以吃?!” “大姑没听清我的话吗?我这点心,是不能分给对我恶语相向和想占我便宜的人吃,我夫君和延年弟弟对我这般好,自然可以吃。” 左星颜一脸的“大姑连话都听不懂,莫不是个傻子吧”的表情。 见荆家大姑快要气炸了,左星颜又不紧不慢道:“而大姑你,恐怕那两样都占了吧?” “……”荆家大姑没回答左星颜,因为她被气了得倒仰,险些直接晕死过去。 “哎呦!莲儿!” 老夫人看自己闺女被气得都快死过去了,哪里还有心思想别的,赶紧扑过去扶闺女。 她岁数大了扶不住荆家大姑,眼看着快要摔了,便恶狠狠剜了看戏的刘氏一眼。 “你死人啊?不知道搭把手?” 刘氏面色一僵,即便心里不情愿,还是起身过去搀扶荆家大姑。 左星颜演了一出戏,把荆家那些惦记着她吃食的人都吓住了。 她擦干净脸上残留的泪痕,美滋滋坐下继续吃。 大大方方地吃,吧唧着嘴吃,跟荆延年你一块我一块地吃! 就是不给其他人吃~ 荆北寒被左星颜逗笑,忽然觉得她很可爱,总是能给他意想不到的惊喜。 宋差头也隐约听到了荆家人的闹剧,却听之任之,没有再过来管教。 等到了出发时辰,就让衙差把人绑上,继续走。 下午又走了约摸一个多时辰,在经过一个小山坡旁的时候,身侧山坡后面忽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 紧接着就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拎着大刀堵在了队伍前面。 “给老子站住!” 那个壮汉一脸络腮胡,胸前领口大敞着,露出健硕的胸肌,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左星颜探着脑袋看了一眼,以为又是刺客,不由苦着脸长叹一声。 “不是吧还来?” 左星颜都替这群刺客累得慌。 两天刺杀三回,这群人还真是屡败屡战,越挫越勇啊! 第十八章 要不你让他们杀一回吧? 左星颜一边感叹,一边扭头看向荆北寒,眼珠子咕噜噜转了转。 然后她说了一句,让荆北寒记了一辈子的话。 “要不你让他们杀一回吧?我看他们追得也挺辛苦的。” 荆北寒:“……”你礼貌吗? 左星颜真替这群刺客感到不值。 你说好容易接了个刺杀的活儿,没想到刺杀目标是个流放犯人。 这要是他们动作慢点儿,是不是得追着流放队伍走一路啊? 好家伙,他们这是刺杀还是陪着荆北寒流放呢? 到时候要是刺杀失败了,钱没赚着,还跑那么远,亏大发了! 左星颜头一次,有些同情起刺客来。 不如杀一次,等刺客走了,她再救回来,双方皆大欢喜。 刺客完成任务,他们也能安生下来。 “你是什么人?”宋差头押送流放犯人,什么场面没见过,当即握着腰间的长刀,扬声质问那个壮汉。 壮汉也没在怕的,十分嚣张地拍了三下手,杂乱的脚步声再次响起,且越来越近。 最后从山坡那一面跑出来十几个高矮胖瘦的男子,个个面露凶煞,死死盯着荆家这一群人。 “大爷是打劫的!要想活命,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 壮汉说着,斜着眼睛瞟了荆家那几个女眷一眼,补充了一句:“还有好看的娘们儿,也给大爷留下!” 哦豁?不是刺客,是山贼! 左星颜忽然有些莫名的兴奋。 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见到活的山贼! 她更加努力地抻着脖子往前面看。 “你们真是活腻歪了!知不知道我们是干什么的?” 宋差头险些被这群蠢贼气笑,他直接扒拉了两下腰带上挂着的腰牌,想要让壮汉识相的滚蛋。 谁料壮汉是个眼神不好的,压根没看到宋差头的动作。 他直接把大刀往肩上一搭,气焰熏天道:“老子管你们是做啥的?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今天也得给我扒一层皮下来!” 宋差头气得差点骂娘,索性直接让衙差牵着绑成一串儿的荆家人走近,扯着为首的荆忠给壮汉看。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我们这是流放犯人队伍,奉当今圣上的旨意押送这群犯人去流放之地,朝廷罪人你也敢劫?不要脑袋了?!” “什么玩意儿?流放犯人?”壮汉懵了,他打劫这么多年,显然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壮汉一下子犯了难,回头跟自己的一群小弟脑袋凑在一起嘀嘀咕咕。 “流放的,还劫不劫?” “老大,啥是流放?” “没听他说啊,朝廷的犯人!” “那肯定没有值钱的东西……” “也说不准啊大哥!万一他们是因为做了贪官才被流放,那肯定偷偷藏了很多银子吧?” 山贼们一时陷入沉默。 队伍最后面的左星颜凭借风系异能,将山贼们的话听得一清二楚。 不得不说,这群山贼的脑子还 挺灵活。 经过一番商讨,壮汉又重新面向宋差头,脸上嚣张的神色丝毫不减,“老子不管你们是不是流放犯人,总之得把银子交出来才能过去!” “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宋差头目眦欲裂。 壮汉吊儿郎当,抬手指了指队伍里的女眷,“没有银子就痛快把娘们儿交出来,等大爷们玩够了再还给你们。” “放肆!”宋差头怒喝,随着他一抬手,其余几个衙差,也纷纷握着长刀站到他身边,对山贼们怒目而视。 可即便所有衙差都过来了,加上宋差头也就六个人,山贼有十多个,真要拼起来,胜算实在不大。 荆家人开始慌了,如果衙差们都死了,他们落在这群山贼手里,怕是下场不会比流放好到哪里去。 “大人,我和犬子也可以帮忙。”就在双方剑拔弩张的时候,荆忠上前一步,向宋差头提议道。 他身后的荆景年跟着点点头。 父子俩都是武将出身,即便这些时日赶路疲乏,身手也不差。 宋差头却没有理会荆忠。 他可不敢冒险,万一荆忠和荆景年那儿出了什么乱子,他几条命都赔不起。 最起码山贼这边实在打不过了,还可以用银票解决。 看到宋差头没反应,荆忠眼眸一暗,没有再说话。 后面的女眷们见此情景,心里更加害怕。 不经意间对上那些山贼的视线,看到他们眼底毫不遮掩的淫秽打量,只觉得羞愤欲死。 “她有银子!她有好多银子,她长得还漂亮!你们都去找她!” 队伍里忽然传出一个尖利的声音,边说还边跳起来,指着最后面看戏的左星颜。 又是荆家大姑在作妖。 “小姑!你还有没有点武威候府三小姐的气节?!” 范氏终于忍不了荆家大姑了,沉声呵斥了一句。 荆家大姑动作僵住,随后心底涌上浓浓委屈不甘。 “大嫂!我可是为了大家好,左星颜有银子,凭什么不拿出来救咱们,难道你们要眼睁睁我们几个弱女子,被那群贼人糟蹋?” 范氏语塞,抿唇严厉地瞪了荆家大姑一眼。 “放心吧,只要我们还剩一口气,都会押送你们全须全尾抵达泉州!” 宋差头回头,竟然说了这么一句话。 莫说是荆家人,就连对面的山贼都愣了。 “呦呵!是条汉子!”壮汉忍不住赞了一句。 可该打劫还是得打劫的,壮汉直勾勾看向荆家大姑。 “那娘们儿!你刚才说谁有银子?” “就,就最后面那个女人。” 荆家大姑怕再被范氏数落,声音都小了不少,但还是不死心地抬手指了指左星颜。 壮汉抻着脖子看向队伍后面,正好对上抻着脖子往前看的左星颜。 两人对视,气氛有几秒钟的凝滞。 左星颜眨了眨眼,脑子忽然短路,竟冲着壮汉呲牙一笑。 壮汉:??? “把那小娘们儿带过来!”他抬手,命令自己的小弟。 两个瘦高的山贼应了一声,贼眉鼠眼地往队伍后面走。 “我看谁敢乱来!” 宋差头当即挡在山贼前面,阻止他们去抓左星颜。 “嘿!我看你这人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弟兄们,把他们几个绑了!” 壮汉凶神恶煞,带着十多个小弟一哄而上,转瞬间就将宋差头几人围住。 宋差头不太敢硬拼,只能焦急地看着那两个瘦高山贼嘻嘻笑着走向左星颜。 第十九章 姑奶奶饶命! 荆北寒和荆延年几乎是同时挡在了左星颜身前。 一男人一少年,面色冷沉盯着那两个山贼,仿佛下一秒就会要了他俩的狗命。 两个山贼顿时感觉背后一凉,原本嚣张的步伐,都收敛了不少。 他俩走得越近,心里就越发慌,最后在距离荆北寒兄弟俩四五米的时候,再也不敢往前半步。 “大,大哥,这小子有点……”有点吓人啊! 其中一个山贼回头,哆哆嗦嗦看向他们的壮汉老大。 老大瞪着一双牛眼,扛着大刀走过来。 “你们两个废物,连个娘们儿都带不过来!” 他说着,看向荆北寒,然后就像那两个山贼一样不敢往前了。 “不,不就是两个犯人吗?有什么好怕的?他俩还被铐着呢!” 壮汉老大色厉内荏,话说得挺横,声音却有些发抖。 左星颜险些被这几个山贼逗笑,不过现在气氛不对,她努力忍住了。 抬眼看了宋差头他们那边一眼,左星颜眼眸微动,心里有了主意。 现如今这情况,确实不适合跟这群山贼硬碰硬,一来衙差人数不够,他们又不放心放开荆忠父子,只能处于被动局势。 二来就是,荆北寒虽然气势骇人,但他身上的伤和断腿尚未痊愈,强行搏斗可能会受伤不说,还会加重伤势。 现在的医疗条件可没有现代那么发达,如果荆北寒的腿真落下病根,一辈子可就毁了。 思来想去,左星颜还是觉得应该由她出面。 她轻拍了一下荆北寒的肩膀,低声在他耳边说道:“别急,让我来解决吧。” 柔柔声音钻进耳朵,荆北寒微怔,侧头看向左星颜,微微挑眉,似乎在问她能行吗? 左星颜轻笑,“放心吧。” 随后,她走到荆北寒和荆延年前面,正面对上几个山贼。 老大这时候才看清左星颜的真面目,当即眼睛都直了。 “哎呦,还有个这么漂亮的小娘子呢?” 老大对左星颜垂涎三尺,两只手激动地搓来搓去,恨不得现在就把她扛走抓回去做压寨夫人。 左星颜仍旧笑眯眯的,“山贼大哥,听我一句劝,赶紧带着兄弟们撤吧,我可是有高人保护的。” “她说什么?高人?” 山贼老大听到这话,瞪大了眼睛,和两个小弟对视一眼,然后几人同时爆发出嚣张的笑声。 “哈哈哈高人?真有高人保护,你你还能被流放?小娘子你糊弄人,也该说个靠谱点儿的!” 其中一个瘦高的,脸上有个大黑痦子的小弟笑得前仰后合。 左星颜微微皱眉,笑意淡了一些,“我劝过你们了哦。” 话音落下,没等几个山贼回应,就有一股邪风打着旋儿卷向几人。 那风像是有意识似的,冲着几人的脸就卷了上去。 邪卷风中混着风刃,像是一把把钢刀似的,瞬间就把几人的脸刮花了。 那老大还在张着嘴乐,舌头差点被风刃割了。 等他们感觉到脸上的疼痛时,邪风已经逐渐向下,扑向几人的下半身了。 “啊啊啊!什么鬼东西?” 几人抬手摸脸,才发现自己已经满脸血,再看向身旁的同伙,顿时大惊失色。 直到这时他们才反应过来是那邪风搞鬼,赶紧往后退想躲开。 可那风像是长了眼睛,几人躲到哪里,它追到哪里。 一会儿的功夫,那三个人的衣服就被风刃割成了破布条,身上也出现一道道的伤口。 虽然伤口不深,但渗着血,看上去也挺吓人。 关键是很疼! 山贼老大捂着自己的屁股,跟两个小弟分头躲开。 那邪风似乎察觉到了三人分开跑,在原地停顿了一会儿,竟一点点分裂成好几股小旋风,然后挨个儿追他们。 就连不远处跟衙差对峙的山贼们,也惨遭了毒手。 “鬼啊!!!” 一时间,十多个山贼像十几只耗子一样,被旋风追得满地逃窜。 左星颜抱着手臂,笑眯眯看着山贼们狼狈的模样。 虽然同时控制这么多股风有些耗费精神力,但左星颜却玩得很开心。 “不行了不行了!别追了!” 山贼老大眼看着就要跟众人坦诚相见了,他紧紧捂着已经被割成几条破布的裤子,一溜烟儿跑到左星颜面前。 看到山贼老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左星颜面不改色。 “姑奶奶饶命!是我有眼不识泰山,我错了!求求您快让那位高人停手吧!” 山贼老大明白这是左星颜口中那位“高人”干的,匍匐在地上,连声求饶。 他这么一嚷嚷,其他山贼也明白了,也都跑过来跪地求饶。 宋差头带着几个衙差,还有荆家那些人,都傻呆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表情。 “我早就劝过你们的嘛。”左星颜翻了个白眼。 山贼老大这会儿都不敢看左星颜,趴在地上,一手捂着屁股,一手捂着命根子,生怕那旋风过来偷袭。 “好啦,收手吧,多谢高人出手相助。” 左星颜也只是想戏弄山贼们一番,并不是想要他们性命什么的。 便将两只手做喇叭状,装模作样地冲着远处空无一人的地方喊了一句。 旋风应声而散,就像出现时一样迅速消失。 这下,众山贼更加信了有高人在附近,一个个吓得哆哆嗦嗦,赶忙又是磕头又是认错。 “这就对了嘛,早这样不就不用受苦了?” 左星颜满意点头,语重心长道。 随后她又抬头扫视了在场所有人一眼,“这位高人可是舅舅安排过来保护我的,谁要是再敢动歪心思,我可不会像今天这样手下留情了。” 这话,显然不是对山贼们说的。 一时间,宋差头和荆家大姑等人都露出复杂神色。 荆家大姑是愤恨敢怒不敢言,而宋差头则是若有所思。 “多谢姑奶奶,我们以后再也不敢了!” 山贼老大赶忙做保证,随后又小心翼翼抬头,问左星颜。 “那我们能,能走了吗?” “不能。” 左星颜摇头,毫不留情把山贼老大的希望打碎。 老大懵了,苦兮兮看着左星颜,“还,还有什么吩咐吗?” “这附近,除了你们,还有别的山贼吗?”左星颜忽然这样问。 第二十章 山贼开道 山贼老大愣住,寻思了一会儿。 “还有一伙儿,在另一个山头,跟我们人数差不多。你们顺着这条道继续往前走,再走个二三十里地,没准儿就能碰上他们。” “那岂不是还要被劫一次?”左星颜有些苦恼。 本来她是挺喜欢看这些热闹,末世那种血腥厮杀的生活过了太久,她好久没这么开心放松过了。 可是刚才戏弄这帮山贼的时候,她忽然想起一件事。 京城离泉州大概有两千五百多里地,按照他们一行人每天走四十里地来算的话,最快也要两个月才能到。 在这种没有车没有马的时候,徒步走两个月,左星颜只觉得自己欲哭无泪。 所以她改变主意了,这一路上,她不想再生任何事端,只想以最快的速度抵达泉州。 只要安全到了泉州,凭借她搜刮来的那些物资,还有她异于常人的能力。 就算是个兔子不拉屎的地方,左星颜也能混得风生水起。 左星颜皱眉盯了山贼老大一会儿,想出一个主意。 “你们,护送我们经过那群山贼的地盘,让他们别来沾边。” 山贼老大愁眉苦脸。 “姑奶奶,这……这不太好吧?” 他们作为山贼,被收拾成这样已经够丢人了,现在竟然还要护送被他们打劫的人?还要经过同行的地盘…… 这传出去,方圆百里的山贼都要笑掉大牙。 “怎么?不愿意?” 左星颜语气轻柔,听在山贼老大的耳朵里,却像是恶魔低语一般。 一想到方才被那高人弄出的邪风追着的场景,山贼老大猛地一哆嗦,赶紧点头,“愿意愿意!” “咱们这就出发吗?” 他麻溜儿地从地上爬起,跟个狗腿子似的向左星颜请示。 左星颜看了宋差头一眼,“去跟他说吧,他是带路的,没看我们都被绑着吗?” 说着,左星颜还故意抬起被绑着的双手,给山贼老大看。 这一幕,简直诡异极了。 山贼老大面上点头哈腰,心里却忍不住腹诽。 这姑奶奶被绑着,还能叫来高人把他们教训得屁滚尿流,这要是松了绑,还不得上天? “走,兄弟们,咱们送这位姑奶奶和……她的家人们出发。” 山贼老大一声令下,十多个山贼护着荆家这一群人往前走。 荆家人这回更老实了,除了荆忠父子和范氏这几个问心无愧的,剩下的人,都多多少少有些惧怕左星颜。 生怕她一个不开心,就让高人把她们也弄成山贼们那样。 早知道她有高人护着,谁敢打她的主意啊? 大家心里都这么想,除了荆家大姑。 荆家大姑现在对左星颜是又嫉妒又怨恨,总觉得所有好事儿,都落在了这个姓左的小贱蹄子身上。 流放路上大家都忍饥挨饿,每天弄得灰头土脸。 只有左星颜,天天都白白净净的,吃好的喝好的,凭什么就她这么特殊? 来一伙山贼都没能让她被羞辱,反而还弄出了一个什么高人! 荆家大姑越想越气,忍不住频频回头偷觑左星颜,在心底里咬牙切齿地咒骂着。 一行人在山贼护送下,终于走过了另一伙山贼的地盘。 许是认出了山贼老大一行人,那伙山贼连面都没露。 这点儿江湖道义还是有的。 “姑奶奶,再往前就是云州和滨州的交界了,我们只能送你到这儿了。” 眼看着就要出了云州,山贼老大只得壮着胆子对左星颜说。 左星颜探头往前看了看,发现真的如山贼老大所说。 看在这群人这么老实的份儿上,左星颜没再为难他们,轻轻点点头,冲着山贼老大挥挥手,“散了吧。” 山贼们如蒙大赦,当即作鸟兽散。 那山贼老大一边跑,还一边回头冲左星颜喊:“您慢走啊姑奶奶!” “还挺懂事。”左星颜轻笑一声。 一路沉默的荆北寒看着她,忽然问道:“那位高人还在吗?” 左星颜一顿,脸上表情有些凝滞,干笑了两声,“哈哈,在啊。” “看来这位高人功力比我深厚得多,这一路,我竟丝毫没有察觉到有人跟着。” 荆北寒面色平静说出这话,让人看不出是真心还是嘲讽。 左星颜也看不透荆北寒,索性不搭话。 众人继续前行,在傍晚时分赶到了魏家坡。 下一个驿站,至少还得走六十多里地,所以今天他们就算走断腿,也只能露宿野外。 魏家坡附近有个魏家村,是个挺大的村落,只是荆家人这身份,不能进入打扰平民百姓。 宋差头只能带着他们,在附近的林子里歇息。 众人刚进林子,就看到一抹灰不溜秋的影子闪进草丛。一个衙差眼尖,当即道:“大人,是野兔!” 他们这一路走来,就算是有驿站,能买到的肉也就那么点儿,一人吃两口就没了。 如今看到野物,说什么也得抓住打打牙祭。 宋差头也没犹豫,直接叫了两个身手不错的衙差,让他俩去抓野兔。 荆家众人明白他们只有看着的份儿,也不敢奢望什么,老老实实坐着等着发馒头。 “我看看烧伤的地方怎么样了?” 左星颜一坐下,就赶紧拉过荆延年,查看他的伤口。 按理说,这样的伤口不应该长时间捂着,不容易恢复。 可是这一路上风尘仆仆,不包着若是沾了灰尘之类的脏东西,更影响伤口痊愈。 好在有灵泉水,混在药膏里面敷到伤口上,效果显著。 荆延年胳膊上被烫伤的地方已经好了大半,燎泡都瘪了,摸上去是干爽的。 “真不错。”左星颜很满意,又倒了些灵泉水,给荆延年擦拭了一下伤口周围,重新上药包扎。 荆北寒一直在旁边看着,眼瞅着左星颜从包袱里拿出一样又一样神奇的东西。 他甚至有点怀疑那个包袱是什么百宝袋,只要想要什么,伸手进去就能拿出来。 这想法既荒谬,又有道理。 “大人,你看我们都抓到了什么?” 两个追进林子深处的衙差回来了,满脸兴奋地跑到宋差头面前。 他俩举起手中的猎物,向宋差头邀功。 确实不少,一只肥嘟嘟的野兔,还有两只野鸡。 “架火,今儿晚上给兄弟们改善伙食!”宋差头难得露出笑脸。 第二十一章 烤肉香喷喷 另外几个衙差十分有眼色地接过野鸡野兔,跑到一边拔毛扒皮。 他们时常过这种风餐露宿的生活,所以干起这种活来很麻利。 没一会儿的功夫,野鸡野兔就被扒得干干净净。 火堆也架起来了,把野鸡野兔串在木棍上,就可以烤。 左星颜看着这群人什么都没往肉上抹就要直接烤,心里猛地闪过四个大字: 暴殄天物! 这么好的野味,怎么能不抹调料就上火烤?那能吃到美味的烤肉吗? “宋大人等一下!”左星颜到底没忍住,出声阻止了宋差头他们。 即便她可能一口都吃不到,也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宋差头他们这么浪费好东西! 宋差头回头看她,“怎么了?” “我会烤肉,要不我帮你们烤吧?” 左星颜起身,还举起一只手,像一个乖巧的小学生似的。 “行啊。” 宋差头竟然没有半分犹豫,直接让衙差把左星颜手上的绳子解开,让她坐到火堆旁。 左星颜一早就把几瓶烤肉料从包袱里拿出来了,一一整齐摆放在脚边。 宋差头好奇地拿起来查看,一模一样的白色小瓷瓶上贴着不同的方形纸片,上面写着一些他能读出来却没听说过的名字。 “烧烤料?那是什么时候东西?”宋差头问道。 “大人有所不知,这是我研究的独家秘方,烤肉的时候把这个抹上,会让肉更加美味。” 左星颜简单给宋差头解释了一下。 一听说是独家秘方,宋差头十分识趣,没再追问。 左星颜把其中一个瓷瓶拿起来,将里面的油均匀涂抹在肉上,又把其他的腌肉料也拿出来,抹在上面。 腌制了约摸一刻钟,左星颜觉得差不多了,这才把肉放在上面烤。 其他人都一脸疑惑的看着她操作,好奇左星颜这些奇怪的举动是在干什么。 荆家大姑对此嗤之以鼻,十分嫌恶地翻了个白眼,“就她会出风头,显着她了!” 可是很快,荆家大姑就嫌恶不起来了。 她闻着空气中逐渐浓郁的奇异肉香,口水忍不住分泌出来。 左星颜还在翻烤着鸡肉和兔肉,看着火苗将肉中的油脂烤出来,一滴滴落在火堆里,发出噼啪的声音,她觉得美妙极了。 之前涂抹的油和调料也发挥了应有的作用,调料特有的香气混合着肉香,像是伸出小爪子一样,勾着每个人的鼻子。 “好香啊!”一个衙差终于忍不住,一边往前靠了靠,一边看向左星颜。 “姑娘,这肉能吃了吗?” 左星颜也不介意他的心急,“还得烤一会儿,现在里面应该还没熟。等烤得外焦里嫩了,那滋味儿才叫一个绝!” 宋差头他们光是听着,都觉得口水要流出来了。 又过了大概十分钟,左星颜终于停下了手中翻烤的动作,将几串肉从架子上拿下来,放在一旁的大石头上。 “大人,借我一把刀。”左星颜回头看宋差头。 宋差头看了看左星颜娇小的手,又看看自己那把比她胳膊还长的长刀,弯腰从自己靴子里拔出一把短匕首。 他还特意帮左星颜拔出了刀鞘,才递给她。 左星颜接过来,在手里掂了掂,“好嘞。” 这匕首握着手感很好,左星颜恍惚想起了前世在丧尸堆里冲锋。 子弹打光了,她就拿着两把短刀,继续杀出一条血路来。 回想起前世种种,左星颜手上没忍住,下意识就翻了个手花。 动作娴熟,一看就练过。 这一幕,被荆北寒完完整整看在眼里。 荆北寒眼眸深邃,盯着左星颜握刀的手法,以及她把肉切开时干净利落的动作,心里愈发震惊。 所以,他的娘子真的不是在花轿里被人掉了包吗? “寒哥,嫂嫂这刀法,比军队里的火头军都好。” 荆延年仰头,对荆北寒说。 “嗯。” 荆北寒还能说什么呢? 他只能故作深沉地用手撑着下巴,装作自己早就知道这件事。 “好了宋大人,你们趁热吃。” 左星颜切完了肉,摸了摸有些痒的鼻子,回身对宋差头道。 就看在今天宋差头对他们一行人的态度,还有面对山贼时的言行,在左星颜这儿就增加了不少好印象。 不管宋差头是出于什么目的,左星颜都看得出,他最起码心不坏。 所以给宋差头他们烤一顿肉,就当是犒劳他们了。 “快!快给我拿一块儿!” 宋差头赶紧让坐在烤肉附近的衙差给他拿肉。 左星颜见状转身要走,却被宋差头叫住。 “左姑娘,这只鸡你拿去吃吧。”宋差头拿起那只没被左星颜切开的完整的烤鸡,递给她。 诶呦!意外收获! 左星颜空间里有一堆肉制品,所以她并不馋这个,给他们烤肉的时候也认认真真,没有一丝旁的心思。 倒是没想到宋差头这么够意思,竟然给她一只烤鸡做报酬。 左星颜也没矫情,直接接过烤鸡,“那就谢谢宋大人啦!” 她自己烤出来的鸡,自然清楚有多香。 看那几个衙差满脸惊艳,恨不得把舌头都吞下去的模样就知道了。 宋差头等左星颜接过鸡,就赶紧转头去拿仅剩的一只兔腿,生怕伸手慢了,就被别的衙差给抢走。 美食当前,这些从没吃过这么美味烤肉的大老爷们儿,连尊卑等级都顾不上了。 荆家人眼巴巴在不远处看着,闻着肉香,流着口水,却不敢多说一个字。 他们能做的,就是努力深呼吸,争取多闻闻这味道。 看到宋差头给了左星颜一只烤鸡,让她拿回去吃,那些人激动得眼睛都红了。 本以为很快就可以跟衙差们一样吃上肉,可是转念一想,激动的心情像是瞬间被浇了一盆冷水。 因为宋差头说了,烤鸡是让左星颜拿回去吃,没说让她分给荆家其他人。 现在宋差头明显就是向着左星颜的,谁敢再从她手里抢东西吃啊。 为了一口吃的挨顿鞭子,想想有些不值当。 只有荆家大姑,不知死活地扯了扯老夫人的胳膊,“娘,你让她把烤鸡给咱们吃!” 老夫人此时恨不得自己从来没生过这个闺女。 满脑子只知道吃的东西,是真不想过消停日子了,没看到那个宋差头对左星颜态度有多好?! 第二十二章 救人一命 见老夫人没回话,荆家大姑也没想明白这回事儿,两只眼睛直勾勾盯着拿着烤鸡缓步走来的左星颜,跟只饿狼似的。 左星颜走到荆北寒面前,当着众人的面把两个鸡腿和鸡翅掰下来,递给荆延年,“拿着。” 荆延年顶着众人如狼似虎的眼神,呆呆接过鸡腿和鸡翅。 感受到香味一个劲儿往鼻子里钻,他觉得嘴里那一包口水要兜不住了。 鸡腿和鸡翅掰下来之后,整只鸡剩了大半只。 野鸡在林子里飞来飞去,不算很肥,但肉质鲜美,也很紧实。 荆家大姑已经馋得不行,她忽然想到之前左星颜说的自己的吃食分公婆一半,当即来了主意。 她正要张嘴斥责左星颜,就见左星颜拿着剩下的大半只鸡,不紧不慢走到荆忠夫妻俩面前。 “爹娘,这剩下的鸡肉,给你们吧。” 也没说能不能分给其他人,左星颜把烤鸡放到荆忠手里,就转身回去了。 荆忠捧着烤鸡,感受着荆家人灼热的视线,只觉得像捧着一个烫手山芋。 最后他还是分给大家了。 大半只鸡,分给二十来个人吃,一人能吃两三口肉都算多的。 就连鸡屁股,大家都抢着要。 荆家每个人都吃到了香喷喷的烤肉,终于心满意足了。 而左星颜那边,一坐下,面前就递过来一只鸡腿一个鸡翅。 “嫂嫂吃。”荆延年把手里的鸡腿鸡翅递给左星颜,然后又把另一个鸡腿递到荆北寒面前,“寒哥吃。” 他给自己只留了一只鸡翅,还是两个比对下来,比较小的那一只。 鸡翅本就没多少肉,荆延年却把最少的留给了自己。 左星颜看着这孩子懂事的孩子,心头热乎乎的,“傻孩子,鸡腿你吃。” 她一边说着,一边用手背蹭了蹭荆延年的头。 手心还有油呢。 荆延年摇头,“嫂嫂和寒哥吃,我有一个鸡翅就够了。” 荆北寒被面前这俩人弄得眼睛有些热,直接拿过荆延年留下的鸡翅,把自己的鸡腿塞给他,“吃吧。” 左星颜简直被这兄弟俩的举动,弄得哭笑不得。 合着最多的肉,非要给她这个不缺吃食的人吃? “哎呀,行啦,这个鸡翅我吃,延年和你哥一人一个鸡腿。剩下这个鸡翅,你俩一人一半。” 左星颜最看不得这种磨叽的画面,直接拿过小的那只鸡翅,趁荆北寒两人不注意,一下塞进嘴里。 然后她叼着鸡翅,把鸡腿一手一个塞进两人嘴里。 “快吃。” 她嘴里咬着鸡翅,含糊不清地说。 鸡腿都被他俩咬了,荆北寒二人只得乖乖吃了。 宋差头他们,这会儿功夫已经研究出了新吃法。 分给左星颜一只鸡后,烤肉就有点不够了,宋差头直接拿出馒头,用匕首从侧面划开一个口子,把烤肉切成小块儿夹在馒头中间吃。 这样一来,就着烤肉,每人再吃两个馒头,吃饱喝足! 如果左星颜看到这一幕,肯定会对着宋差头竖起大拇指,夸一句:您是懂肉夹馍的! 当晚,衙差和荆家人,都心满意足地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入睡。 左星颜起初是靠在树干上,可能是树干太硬,即使睡着了,她也是皱着眉头的。 荆北寒见了,轻柔地扶着左星颜肩膀,让她枕在自己腿上。 宋差头生了三堆篝火,一堆在他们衙差身边,另外两堆小的分布在荆家人附近。 现在晚上不冷,往篝火里添加一种草药,散发的气味儿可以驱赶蚊虫。 没了蚊虫骚扰,众人也能睡得更安稳些。 后半夜,人们睡得最沉的时候,不远处的林子里传来细碎声响,无人察觉。 左星颜睡得正香,忽然脑海中传来一阵刺痛,像是空间里有什么东西想要将她弄醒。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此时篝火已经熄了,只有零星火星,时不时闪烁一下。 凭借过人眼力,左星颜竟发现有几个乌漆麻黑的身影,正在悄无声息靠近。 而且他们的目标似乎是荆北寒。 荆北寒此时睡得无知无觉,根本没有察觉危险降临。 左星颜不敢做出大幅度动作,她僵硬地枕在荆北寒腿上,琢磨如何出手,才能保证自己和荆北寒兄弟二人不会受伤。 想来想去,还是只能用异能。 好在现在夜色昏暗,她动作幅度大一些,也没人能发现。 左星颜微微睁开一只眼睛,确认了几个刺客的方位后,抬手正要凝聚风刃。 “谁在哪儿?” 就在左星颜要动手的时候,刺客身后忽然传来一个迷迷瞪瞪的声音。 刺客和左星颜都被吓了一跳。 几个刺客同时回头看去,那人恰好站在没有树荫遮挡的空地上。 借着月色望去,左星颜发现那人竟是宋差头。 刺客们似乎对视了一眼,杀意乍现。 四个刺客当即分工合作,两个继续刺杀荆北寒,另外两个则扑向宋差头。 左星颜暗叫一声不好,也顾不上其他,直接起身,双手发出四道风刃,袭向四个刺客。 刺杀荆北寒的刺客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也醒着,躲闪不及被风刃逼退。 另外两个打算杀了宋差头的刺客听到动静,本能躲闪,虽然还是被割伤,却没有另外两个同伴严重。 他们没有料到荆北寒身边还有高手保护,对视一眼后,竟露出破釜沉舟的决心。 几人竟不要命地一起扑过来,似乎打算跟左星颜死磕。 左星颜白天就耗费了大波精神力教训山贼,再加上凝聚风刃本就需要大量精神力,她孤身应对四个顶尖刺客,顿时觉得有些吃力。 打斗的声音让宋差头彻底清醒,他赶紧拎了长刀过来帮忙,可他的身手,连那几个刺客的身都近不了。 就在左星颜即将被砍伤的时候,荆北寒终于被惊醒了。 他睁眼就看到烁烁寒光砍向左星颜,几乎是下意识出手,摸起手边一块石子,快准狠打在刺客手腕处。 刺客的刀应声而落。 有了荆北寒加入,刺客们很快不敌,最后为了不被抓到,他们只得闪身进了林子。 荆北寒身有枷锁,没有追上去。 宋差头赶忙过来,“你俩没事吧?” 左星颜摇头,转头看荆北寒也没受伤,这才放心。 “醒醒!今天晚上,怎么一个个睡得跟死猪似的!” 宋差头过去踹几个还在睡的衙差。 他无意的一句话,却让荆北寒变了脸色。 第二十三章 众矢之的 荆北寒面色阴沉,坐在地上若有所思。 此时衙差陆陆续续醒来,他们说话点火的动静,也吵醒了一部分荆家人。 左星颜却发现还有一些人没醒,其中荆忠和荆景年父子睡得尤其沉。 没醒的人中,还有荆延年。 这有点奇怪啊! 左星颜忍不住过去扒拉了两下荆延年,发现他确实是在沉睡,并不是昏迷。 按理说,荆忠父子和荆延年都是会功夫的,也有内力,警惕性应该会比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人更强。 可是方才刺客都近身了,怎么也没见他们醒来呢? 还有荆北寒,也是中途才醒的。 左星颜越想越心惊,猛地扭头看向荆北寒,结果发现对方也在看着她。 荆北寒的眼睛幽黑深邃,让人看不透里面的情绪。 “你也察觉不对劲了?”左星颜下意识问他。 荆北寒嗯了一声。 就在这时,荆延年终于悠悠转醒。 “寒哥,这是怎么了?” 荆延年睡眼蒙眬,浑然不觉刚才发生了一场恶斗。 “刚才有人来刺杀,已经被打跑了。”左星颜云淡风轻道。 荆延年闻言倏忽坐起,赶紧查看左星颜二人有没有受伤。 “我怎么一点动静都没听到?”荆延年第一反应也是这个。 “可能是被下药了。” 荆北寒思索片刻,看向重新燃起的篝火堆,转头对左星颜道:“你去帮我拿一点烧过的灰过来。” 左星颜没有磨蹭,当即起身过去用木棍从篝火最底下扒拉出一小撮灰烬,用一块儿宽大树叶捧着,拿给荆北寒。 荆北寒没有接,伸过头去就着左星颜的手闻了闻。 “果然是这样。”他说。 左星颜也学着他的样子闻了两下,除了烧木炭的味道,什么都没闻出来。 “这木头有什么问题吗?”左星颜问他。 “有人往里面放了迷药,这种药的特性就是内力越深厚之人,药性越重。”荆北寒沉声解释。 左星颜愣了一下,回头看看刚被叫醒的荆忠父子,又看看荆延年和荆北寒,有些疑惑,“难道你的内力不如爹和大哥他们吗?” 之前看荆北寒的身手,好像很厉害啊。 荆延年赶紧摆手,“寒哥比爹和大哥厉害得多,他可是荆家军里最厉害的人!” “那就说不通了呀?”左星颜更加纳闷。 她对于药理这一块不甚了解,只得狐疑地看着荆北寒。 左星颜的眼神太过纯澈专注,把荆北寒看得心跳莫名加速,他轻咳一声,“我体质特殊。” “这样啊。”左星颜恍然大悟,十分礼貌地没有再问。 可是昨晚睡觉前大家都聚在一起,是谁把迷药下在了篝火里? 莫非是荆家人和衙差中有奸细? 想到这儿,左星颜的表情都严肃起来,挨个扫视在场众人,似乎想要找出那个可疑的家伙。 荆北寒看到她这模样,像个防备心十足的小动物似的,大概也猜到她的想法,忍不住轻笑一声。 “不是人下的药。”他说。 左星颜回头看他。 “是虫子,那些刺客把迷药撒在虫子身上,飞虫趋光,飞到篝火里,迷药自然就发挥药效了。” 这一招不可谓不绝妙。 左星颜瞪大了眸子,“还能这样?!” “左姑娘,荆少爷。” 没等左星颜消化完这件事,宋差头就走了过来。 之前他荆家等人连名字都懒得叫,直接呼来喝去,今天却像是变了个人,竟然对左星颜她们毕恭毕敬的。 “宋大人有何事?”荆北寒眼眸沉沉。 宋差头有些不敢跟荆北寒对视,刚才荆北寒带着枷锁,都险些杀了那些刺客,他实在不太敢招惹。 “这群刺客想必是冲你来的,我刚才回想了一下,之前驿站失火,大概也是他们干的。” 宋差头斟酌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 “嗯,没错。” 荆北寒不冷不热承认了。 宋差头看不出他的想法,只得转而向左星颜拱手。 “刚才若不是左姑娘出手,我这小命今晚肯定交代在这儿了,多谢左姑娘出手相救。” “啊哈哈!宋大人客气了,是我让那位高人出的手。” 左星颜察觉荆北寒投过来的目光,赶忙打了个哈哈,敷衍过去。 一听到高人,宋差头神色越发恭敬,还扬声冲着林子里喊了句:“多谢高人。” 左星颜轻吁一口气,见荆北寒没再看她,这才松懈下来。 “我也想明白了,上头的人要杀荆少爷,屡次不择手段,就连我的兄弟们和荆家其他人都不放过。” 宋差头再次说起这事,有些痛心。 他说着,眼底划过一抹决绝,像是打定了什么主意。 “这实在让我们心寒,今天我想了一路,心中有了决断。” 左星颜几人直勾勾盯着他。 “从今以后,我想投靠左姑娘和荆少爷,咱们这一路相互扶持去泉州,等安然到了那里,我带着弟兄们回京,可以帮荆少爷留着朝廷动向!” 此话一出,不只是左星颜,荆北寒也有些始料未及。 荆北寒这样的人物,自然不会甘心一辈子都顶着罪人的名头,困在泉州那样贫瘠的地方。 被流放只是权宜之计,他肯定会想办法培养势力,东山再起。 宋差头也是看清了这件事,这才向荆北寒递上投名状。 “宋差头言重了,我一介流放犯,何德何能让你投靠,只要宋差头接下来的路上对我们多加照拂,就够了。” 荆北寒向来谨慎,他打量宋差头半晌,如此说道。 “我是真心诚意,荆少爷若是不信,可看我接下来的表现。” 宋差头对荆北寒的态度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也没有心急,说完这话就转身回去坐着。 左星颜看着荆北寒冷静的模样,心里忍不住感叹,这人真能装! 不过如果宋差头真是真心的,那她们这一路肯定会顺遂得多。 识时务者为俊杰,左星颜觉得宋差头不像骗人。 荆北寒现在这样,也没啥可被骗的。 等到荆家所有人都清醒了,也得知发生了什么,都有些后怕。 这要是没人发现刺客,他们现在是不是都在睡梦中被抹了脖子? “荆北寒!都是你连累了我们!” 就在这时,有一个男子站出来,恶狠狠瞪着荆北寒。 第二十四章 所谓荆家人 斥责荆北寒的男子,正是荆家二房荆义的长子,荆逍林。 此人从小被荆义夫妻溺爱,又仗着出身荆家,有武威候做靠山,整日吃喝玩乐,是京城中有名的纨绔。 没什么本事,只知享乐,好在荆逍林此人不是大奸大恶之人,并没有做太过火的事。 他自小便被外人拎出来跟荆北寒做比较,心里早就嫉恨不已,一想到荆北寒他就满心厌恶。 这几天流放赶路,碍于荆忠父子在身边,荆逍林不敢放肆偷懒,即便心有怨气,也咬牙忍着。 可方才他实在憋不住了,那些刺客一看就是冲着荆北寒来的! 他荆北寒惹了大人物,被一路追杀,凭什么荆家所有人就都得陪着他? 荆家本就被荆北寒连累,才全家都被流放,难道现如今还要一起陪他去死? 荆逍林怨恨地盯着荆北寒,仿佛在看跟他有滔天大恨的仇人似的。 宋差头看到有人找荆北寒麻烦,面色一沉,当即要出声制止。 可还没等他说话,其他的荆家人先一步开口了。 “就是!要不是你荆北寒犯了罪,我们一大家子也犯不着被连累,吃这么多苦!” “早就说了他是个丧门星,非得把荆家害得七零八落,他才舒心!” “荆家怎么出了这么一个祸害?当初就应该趁早把他赶出去,咱们也不至于沦落成现在这样……” 众人七嘴八舌,满含着怨怼的话像一把把刀子,冷漠无情地戳在荆北寒的身上。 荆北寒却只是低着头,一声不吭,像是早就习惯了这样伤人的话语。 左星颜听着,心里很不是滋味儿,但站在她的角度,实在没什么资格帮着荆北寒怼这些人。 她只能悄悄靠近荆北寒一些,在荆家人看不到的角度,抬手轻轻拍了拍他宽厚的后背。 “别听他们的,就当他们在放屁。”左星颜低声说。 荆北寒微微一怔,扭头看左星颜,只见她眼里带着微光,眼底有浅浅的安抚和担忧。 “我没事。” 荆北寒只觉得自己向来冷硬的心,忽然有些酸胀。 他无法忽视这种奇怪又不能控制的情绪,只得强装镇定。 荆家那些人见荆北寒又像往常那样无视他们,心里越发气恼。 这要是以前,荆北寒还是少年战神时,他们也就只敢说说,说两句就赶紧闭嘴了。 可现在不一样了,大家都是流放犯人,早就没了什么少年将军还是战神。 再加上方才他们将将死里逃生,那些激烈的情绪急欲找个出口宣泄出来。 只见荆逍林恶向胆边生,直接起身就想要过去教训荆北寒。 “我们跟你说话呢,你聋了?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 他大步走到荆北寒面前,想伸手抓他,却被荆延年一把拍开。 少年挡在荆北寒身前,小脸上一片倔强,“不许碰寒哥!” “嘿你个小杂种!我给你脸了!” 荆逍林的胳膊被拍得生疼,可为了面子,他即便疼得胳膊发抖也没有叫出声,只是咬牙切齿瞪着荆延年,伸手就要打他。 “行了!闹够了没有?” 就在左星颜和荆北寒都想出手帮荆延年时,荆忠终于开口了。 他方才迷药药效还没过,意识不甚清醒,连身边人说话他都听不清。 等到喝了些水,又歇了会儿,才终于缓过来。 可一清醒过来,就看到荆逍林要打荆延年和荆北寒,吓得荆忠赶紧出声喝止。 这要是真让荆逍林把荆北寒他们打了,那还得了! “大伯?” 在荆家,荆逍林最怕的就是荆忠和荆景年父子。 一听到荆忠的声音,他刚才好不容易鼓起来的那点儿勇气瞬间就泄了。 “你这是干什么呢?现在都什么光景了,你还在这儿窝里横?北寒还受着伤呢!” 荆忠被范氏扶起来,厉声指责荆逍林。 一直旁观自家儿子找荆北寒麻烦的荆义眼眸沉沉,忽然重重咳嗽一声,看向荆忠。 “大哥,小孩子之间起了点矛盾,你何必说得这么重?” “逍林也是这几天太累了,才没控制住情绪,他长这么大,哪里吃过这种苦?”荆义意有所指地说。 荆忠面色微僵,荆家人被流放,归根究底确实出在荆忠父子和荆北寒身上,他无法辩驳。 “这事儿不赖北寒,是我在朝中树敌太多,是我连累了你们大家。” 荆忠仿佛一下子老了几岁,眼底的锐利瞬间就没了。 听到他这么说,荆家其他人脸色有些尴尬,谁也不敢多说什么。 刚才几个说荆北寒说得最凶的人,也只是讪讪笑了。 “大哥说的这是什么话?咱们是一家人,什么连累不连累的……” 面对两个人露出两副嘴脸,这变脸属实有些快。 荆忠没吭声,深深地看了荆逍林一眼,虚弱地坐回去。 荆逍林哪里还敢再闹事,只能不情不愿地瞪了荆延年一眼,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不远处的宋差头见没事了,便也就没再插手。 可即便这事儿被荆忠压下去了,荆家众人看荆北寒几人的神色,也不怎么友好。 甚至在第二天启程赶路的时候,这些人都隐隐有些针对荆北寒和左星颜几人。 绑在荆北寒几人前面的荆家人,故意用身子挡着荆忠父子的视线,然后故意时快时慢地走。 不管荆北寒几人是快了还是慢了,他们都会故意找茬儿,言语嘲讽。 左星颜被这几人弄得火大,可又不想揍他们,闹事又要耽误时间。 恶狠狠在心里咒骂了一会儿,左星颜忽然想起一个办法,只见她忽然喊了一声:“宋差头!” 前面领路的宋差头一听是左星颜叫他,赶忙小跑着来到队尾。 一看到宋差头过来了,刚才还故意拖着脚走路的几个人,赶紧恢复了正常。 “左姑娘,有什么事吗?”宋差头态度异常和善。 “也没什么事,就是想问问你咱们还有多远的路程,都要经过哪些城镇?”左星颜慢吞吞柔顺说着。 宋差头一听,赶紧拿出地图给左星颜看,又给她挨个指了途经的州和城镇。 左星颜煞有介事地看着,时不时啊两声点点头。 她面上跟宋差头聊得热闹,脚下却也没闲着。 第二十五章 分馒头 左星颜向来不记仇,因为有仇,当场她就报了。 趁着宋差头给她讲解的功夫,左星颜脚下快走两步,狠狠踩在前面几人的脚后跟上。 几人的鞋被踩掉,又因为宋差头还在,不敢回头质问左星颜,只得咬牙忍了。 他们带着枷锁,根本没办法把鞋提上,只能趿拉着鞋往前走,走得慢了,还会被衙差呵斥抽打,几人叫苦不迭。 宋差头将路线和距离都告诉了左星颜,招招手叫来一个衙差。 “把荆少爷的枷锁卸了吧,他身上有伤,带着枷锁走得太慢。” 宋差头的理由十分充分。 等衙差卸了枷锁走开后,宋差头歉意地看了荆北寒和左星颜一眼,用只有他们几个能听到的声音解释。 “我暂时只能做到这个地步,若是明着帮二位,恐怕手底下那些衙差会怀疑,到时反倒惹上头那位疑心。” 这五个衙差,只有两个是宋差头的心腹,其余三个还指不定是谁的人。 流放的路线并非人人皆知,流放的时候,队伍因为一些不可抗的原因,也很有可能会改变路线,但是那些刺客,却能次次精准找到他们的位置。 这就很引人深思。 荆北寒自然明白宋差头的意思,他轻轻点头,“宋大人有心了。” “若是哪里不便,尽管跟我说,我会想办法帮二位。”宋差头小声说完,抬脚离开。 离开队尾之前,宋差头还刻意警告地瞪了前面几个人一眼。 那几人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敢多生事端。 之前荆家大姑挨了几鞭子,休息的时候,老夫人让刘氏给大姑的后背上点药。 虽说男女有防,但在这荒郊野外,即便老夫人找人给挡着,也会露出来一些。 有那好事儿的男子,抻着脖子偷看了两眼,就只看到几道皮开肉绽的鞭痕,皮肉都外翻着。 原本伤口已经干涸不再流血,可扯开衣服的时候牵动伤口,血珠再次渗出来。 就这伤口,别说是荆家这些养尊处优的女眷,就算是男子,也受不住啊! 当时上药的时候,荆家大姑疼得惨叫,叫得人心里都发毛。 他们都亲眼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再闹事,生怕宋差头一个恼火,鞭子落到他们身上。 针对荆北寒和左星颜那几个人,刚才已经见识到宋差头的差别对待,这会儿哪里还敢找麻烦? 几个人跟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连话都不敢说了。 “有些人呐,就是贱皮子!”左星颜阴阳了两句。 荆北寒看着她大摇大摆走路的模样,像一只斗胜了的小公鸡,并不欠揍,只有可爱。 荆北寒忍不住轻笑一声。 “咱们这一路大概要走两个多月,现在才走了……”左星颜回想着刚才宋差头的话,掰着手指头算了算,然后说:“七天!” 才走了七天,遭遇了三次刺杀…… 一想到这儿,左星颜有些萎靡。 她回头幽怨地看了荆北寒一眼,“你可真是个麻烦精。” 左星颜的抱怨跟荆家人的不一样,荆北寒听了荆家人对他的指责,只觉得冷漠无所谓。 可左星颜的抱怨,却让他心里暖暖的。 因为她抱怨的时候眼里,只有戏谑,没有嫌弃。 这让荆北寒明白,即便左星颜觉得他再麻烦,她也只是嘴上说说,不会真的弃他而去。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实际上,不是左星颜不想弃他而去,而是她必须得走完流放之路。 因为就在不久前,她跟荆延年闲聊时得知,流放途中逃跑的犯人,是没有户籍的,也就是身份证。 在古代,没了身份证,哪里都去不了。 因为进一个小城镇都需要看户籍,做生意打零工这些,没有户籍根本没人敢用你。 这比现代的黑户还可怕,因为黑户不一定会被抓。 但在这里没有户籍,无疑就是告诉别人,你是个在逃罪犯。 那不管在那儿,只要你还在大梁国的地界,就一定会被追捕。 跟过街老鼠无异。 所以左星颜才不敢随便逃跑,她还想带着物资,好好体验古代美好人生呢。 这要是成了逃犯,后半辈子不又得打打杀杀四处逃窜? 她才不要嘞! 当晚歇息的时候,又是露宿野外。 这次没有树林也没有山,衙差们抓不到猎物,以至于之前准备的那些干粮不够分了。 荆家二十一口人,只分得了九个馒头。 一人半个都不够分的。 这事儿宋差头管不着,毕竟他得先保证衙差们吃饱。 若是衙差吃不饱,发生了什么意外的话,谁领着这群犯人? 至于犯人吃不吃得饱,不重要。 反正饿个一顿两顿又死不了人,大不了让他们多喝点水。 宋差头现在在乎的,只有荆北寒和左星颜。 他把衙差给自己三个馒头拿出两个,拿过去给了左星颜二人。 “干粮不够了,但是你们二位的,绝不会少了。” 宋差头态度和蔼,没有过于谄媚,也没有因为给了二人馒头而高高在上。 左星颜也没有拒绝,直接接过。 完整的馒头给了荆延年,剩下那个左星颜掰成两半,一半给了荆北寒,另一半拿去给了荆忠。 左星颜回去的时候,发现荆北寒的馒头一口没动,荆延年也只是吃了半个馒头。 “怎么不吃?”她问。 “给嫂嫂留的。”荆延年说。 荆北寒将馒头递到左星颜面前,眼睛看向别处。 “你把馒头都给了爹娘,你自己吃什么?” “你们两个傻蛋,我自然有吃的啊,我还能饿着自己吗?”左星颜失笑,心里暖呼呼的。 她把两个半拉的馒头都推回去,“你俩先把这些吃了,一会儿我再给你们好吃的。” 说着,她就坐下,在包袱里掏来掏去。 荆家人那边也在分馒头,衙差给荆家人的九个馒头,直接被老夫人拿去了,说是由她分。 荆忠向来孝顺了,即便老夫人只是老武威候的姨娘,他也尊称一声老夫人,并处处敬重。 所以他并没有说什么,由着老夫人分。 馒头很快分完了,二十一口人,十八个人都分到了馒头。 唯独荆北寒,荆延年和左星颜三人没有。 荆忠看着手里分来的三分之一个馒头,又看看左星颜送来的半个馒头,眉头皱成一个川字。 第二十六章 各吃各的? 荆忠分来的三分之一个馒头,还是看在他一家之主的份儿上多分的。 其余的人,能分到四分之一个就不错了。 大家看着老夫人手里的一整个馒头,还有荆家大姑手里的两个半拉馒头,小心翼翼咽了口口水。 他们走了一天,就等着晚上吃饱一点,睡个好觉呢。 可这分来的馒头,两口就没了,能抵什么用呢? “宋姨娘,你这馒头是怎么分的?” 荆忠真的不悦了,他甚至没有叫老夫人。 老夫人好久没听到宋姨娘这个称呼了,当即愣住,馒头都顾不上吃,严厉看着荆忠。 “你叫我什么?” “我将馒头分给你,是因为你是长辈,我也相信你能一碗水端平,可现在你看看大家伙,除了你和大姑,哪个人能吃得饱?”荆忠脸色发黑,质问老夫人。 老夫人却丝毫没有心虚。 “我年岁大了,多吃一些怎么了?我还能再吃几年的饭?莲儿手里的馒头是分给大家之后剩下的,我又没有给她一整个,你犯得着这般斤斤计较?” 荆忠差点要被气笑了,他指着荆家大姑手里的馒头,“分给大家剩下的?你确定你都分到了?” 说完,没等老夫人狡辩,荆忠就指着不远处看戏的左星颜几人。 “北寒,颜儿,还有延年,他们不是荆家人吗?你既然有剩下的馒头,为何不分给他们?!” 老夫人面上终于闪过心虚气短,眼神躲闪了一会儿,这才开口。 “荆北寒的媳妇不是有吃的吗?她舅舅给她拿了那么多,她宁可吃不完坏了,都不想着分给咱们呢,她把自己当过荆家人吗?既然她不给咱们,咱们凭什么给她,就各吃各的呗!” “荆延年那小崽子从来了荆家到现在,何时给过荆家人笑脸?反倒是对那个左星颜亲近得很,果然是养不熟的白眼狼,胳膊肘就知道往外拐!” “再者说,刚才宋大人可是给他们送了两个馒头了,我大家伙儿都看见了!都有两个了,怎么还好意思跟咱们要?” 老夫人越说,反倒越觉得自己有理了。 说完不仅没觉得自己有错,还十分嫌恶地剜了左星颜几人一眼。 左星颜本来还感叹着荆忠是她们的嘴替,正乐呵呵看戏,没成想看戏还收到了一个白眼。 心情立马就打了折扣。 荆忠气得不行,却碍于孝道,又不能真的把老夫人怎么样,他额头青筋直跳。 “那两个馒头是宋大人送去的,跟荆家有什么关系?这九个馒头衙差说了一家人一起吃,就该荆家每个人都有份儿!” “你这是对我不满了?好哇,我早就觉得你叫我一声老夫人心不甘情不愿,既然这样,我还不如一头撞死得了,我去地下陪老爷!” 老夫人说不过,索性撒泼耍蛮,还故意做出寻死觅活的模样给荆忠看。 “你是长辈,我不敢对你不满,既然你看不惯几个孩子,以后他们也不用再叫你一声老夫人,凭我荆家一家之主的身份,也能护得住他们!” 荆忠烦透了老夫人这副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嘴脸,脸色越发难看。 他头一次跟老夫人红了脸,说完就拿起自己的两块儿馒头,大步走到荆北寒几人面前。 “北寒,这馒头,你和颜儿她们分吃了,爹不饿,今晚就不吃了。” 荆忠一边说,一边往荆北寒和左星颜手里塞馒头。 干巴巴的馒头被荆忠握了这么久,早就变了形,还蹭了些灰。 可这是现在荆忠能给荆北寒最好的东西了。 “爹,不用给我们,这馒头您吃。” 左星颜看荆北寒手握成拳不接,便直接拉住了荆忠的胳膊。 荆忠皱眉。 “那怎么行,你一个女子,北寒身上有伤,延年又还在长身体,你们才是最应该吃馒头的人!” 他这话是故意说给老夫人听的,可人家并没有听进去,反倒是叮嘱荆家大姑赶紧把馒头吃进肚子里,以免等会儿又有人惦记。 “爹,我们有吃的,你把馒头拿回去吧。” 左星颜见荆忠态度坚决,只得拿起鼓囊囊的包袱晃了晃。 荆忠恍惚间似乎闻到了一股肉香味儿。 可这时候,哪里能有肉呢? 荆忠估摸着自己是饿昏了头,看到左星颜真的不想收馒头,他才没再坚持。 又看了沉默的荆北寒一眼,轻叹一声才转身回去。 其实老夫人刚才就算只分给荆北寒几人一口馒头,荆忠都不会这么生气。 一口都不给,那不是明摆着排挤人家吗? 荆忠实在看不下去。 看不透荆北寒想法的荆忠,脚步沉重往回走,心里情绪十分复杂。 “老太太,刚才你说了各吃各的,是吧?” 反正荆忠刚才说了,她和荆北寒几人,不用再管这老太婆叫老夫人。 左星颜执行力超强,张口就是一句老太太。 老夫人没想到,有生之年不仅能听到有人叫她宋姨娘,还能听到老太太这个称呼,气得一个倒仰。 “小贱人!你敢这么叫我娘?!” 荆家大姑吃了一个馒头,吃饱了说话都中气十足,跳起来指着左星颜的鼻子怒骂。 “滚一边儿去,我没跟你说话。” 左星颜都没正眼看荆家大姑,直接绕开她来到老夫人面前。 “你,你……放肆!” 老夫人对上左星颜一点儿不恭敬的眼神,气得胸膛剧烈起伏。 “你刚才说各吃各的,我们可都听到了,既然如此,咱们就说好了,你们吃你们的,我们吃我们的,谁也别惦记对方的吃食,也别在旁边叽叽喳喳惹人烦,怎么样?” 左星颜早就想这样了,正好刚才老夫人狡辩时说了这话,她可不会放过这机会。 老夫人又气又恼,一丁点都看不上左星颜,当即指着荆北寒坐着的方向,颤声道:“行!以后你别想分到我们荆家一口吃食,滚!滚回你们那边!” “老太太可要说话算话,那边可还有宋大人作证呢,你们要是做不到,就要挨鞭子哦~” 左星颜脸上带着笑意,眼底却逐渐爬上寒冰,吓得老夫人猛地一激灵。 宋差头自然对左星颜的事很关注,立马配合地甩了一下鞭子。 “啪”的一声,荆家大姑下意识地哆嗦了一下。 第二十七章 吃肉肉喽~ “哼!谁会惦记你那点儿破东西,你舅舅就算给你拿了吃的,又能拿多少,你们饿肚子的时候在后面呢!” 老夫人只觉得左星颜是不知人间疾苦,觉得分馒头时受了委屈,就故意来她面前打肿脸充胖子。 “那就不劳烦您费心了。” 左星颜仍旧笑眯眯,说完就转身回去。 荆家大姑被鞭子吓到,都没敢抬头去看左星颜。 等她走了,才颤颤巍巍偷瞄了宋差头一眼,忙不迭缩回老夫人身边。 “哎呀,总算可以耳根清净地吃好东西啦!” 坐下后,左星颜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毫不避讳地说道。 她的话自然吸引了一众视线,可是大部分的,还是看热闹和鄙夷的。 左星颜才不理会那些人,直接将包袱拿过来放在腿上,从里面掏出一个油纸包着的东西。 那东西圆鼓鼓的一大包,一拿出来,就有丝丝缕缕的肉香飘进众人鼻尖。 在场的人,除了左星颜,都愣住了。 荆忠更是一脸懵,习武之人五感超乎常人,纸包一拿出来,他能更清晰地闻到肉香味儿。 难不成他这个儿媳妇真的有肉?! “这是烧鸡!” 荆延年鼻子更灵,一闻就闻出是什么,两只黑润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满脸期待看着左星颜。 “延年真厉害!这都闻得出来!” 左星颜笑着刮了一下荆延年的小鼻子,没有急着拆开油纸包,伸手从包袱里又拿出一个。 好家伙!两只烧鸡! 这回大家伙儿都不盯着烧鸡了,而是直勾勾看向左星颜的包袱。 那不大不小的一个包袱,怎么总能拿出好东西? 又是糕点,又是烤肉的调味料,如今竟还拿出了烧鸡?! 左星颜她舅舅给她的包袱,莫不是个百宝包吧?想要什么就能拿出什么?! 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么说也没毛病。 “宋大人,借小刀一用。”左星颜冲宋差头喊了一声。 一个衙差麻溜儿把匕首送了过来。 左星颜把其中一只烧鸡,分成一大一小两部分。 大的那部分给了宋差头他们,小的那一半让荆延年给荆忠送去。 “爹,嫂嫂说了,这烧鸡是给你和娘还有大哥吃的,旁人若是吃了一口,便要头顶生疮,脚下流脓!” 荆延年认认真真,一字不差地转述左星颜的话。 小少年绷着小脸,没什么表情地说出这些话,却带着一种异样的凶狠。 让坐在一旁的老夫人和荆家大姑等人听了,齐齐背后一凉。 荆忠托着小半个烧鸡,木木地应了一声。 看到荆忠回应了,荆延年才像是完成任务似的点点头,转身回到荆北寒身边。 “延年干得好,吃鸡腿~” 左星颜毫不吝啬夸赞,给荆延年递了一个大鸡腿。 荆延年接过,腼腆地笑了笑。 宋差头那边也吃上了烧鸡,荆忠这边三口人也没磨蹭,一人掰了一块儿,吃得喷香。 只有那群看不惯荆北寒的荆家人,跟老夫人和荆家大姑一起,眼巴巴看着他们吃烧鸡。 若是没有之前左星颜跟老夫人的那番话,他们倒是可以厚着脸皮讨一块儿。 可是老夫人刚答应了各吃各的,转头他们就跟人家要吃的,那不是打自己的脸吗? 荆家那些看不上荆北寒的人,都巴不得把荆北寒赶出荆家。 刚才左星颜和老夫人说话,他们一个两个,都是存了看热闹和幸灾乐祸的心思。 除了荆忠一家,旁的人没有一个心思在正道上。 更何况,刚才左星颜可说了,谁若是说话不算数,就得挨鞭子! 于是没人敢吭声,即便馋得流哈喇子,连空气里的香味都要深深嗅闻,这些人也没有一个有胆子过去要一块肉。 左星颜开心极了,终于能肆无忌惮吃好吃的,也不会有人在耳边哔哔影响心情,简直太棒了! “你早就想这么做了吧?”荆北寒,看左星颜吃得美滋滋,忍不住问。 左星颜撇嘴,“她自己提的,我就是满足她的心愿嘛。” “这烧鸡你一直揣在包袱里,竟然没坏?真难得。”荆北寒不经意间感叹了一句。 左星颜一怔,这才想起自己还没解释这个事儿。 她不着痕迹看了荆北寒一眼,见他说完就低头继续吃,似乎没有什么多余的想法。 可是荆北寒不多想,不代表别人也跟他一样。 以后还得走一个多月的路,她若是一直都能拿出新鲜美味的吃食,怕是会被人当成妖怪吧! “这烧鸡当然不会坏了!我舅舅跟我说了,我外祖家有一位很厉害的祖宗,他死后修成了神仙,一直在保佑着我们呢,肯定是老神仙保佑着我的吃食不坏!也跟那位高人一样,让我不会被那些心怀叵测的人欺负!” 反正这是在封建迷信的古代,只要牵扯了鬼神之说,不管有多离谱,大家都会信。 况且,左星颜确实是有点邪门在身上的。 荆家那些人一听,再联想到这一路发生在左星颜身上的事,更加信了几分,也就更加不敢再动歪心思了。 “哼!有什么了不起?爹不疼娘不爱的东西,早晚遭报应!” 荆家大姑害怕却又不服,只敢小声嘀咕。 荆北寒耳尖微动,听到荆家大姑的话,眼眸微寒,不动声色地瞥了她一眼。 荆家大姑汗毛猛地竖起,刚才有一瞬间,她只觉得像是被什么极为可怕的东西盯上似的,仿佛下一秒就会要了她的命。 这让她不由自主想到左星颜口中的那位老神仙,她吓得一激灵,赶紧闭紧嘴巴不再乱说。 等她老老实实缩成一团之后,那种可怕的压迫感才消失,荆家大姑如蒙大赦一般,长长地舒了口气。 吃饱喝足了,左星颜心满意足地去背人的地方方便,然后偷偷用水给自己洗了一下手和脸,才回去睡觉。 她一回来,荆北寒就感觉眼前一亮,他略微一琢磨,似乎想到什么,看左星颜的眼神带着探究。 他真是对这个女人越发好奇了。 次日继续赶路,一路上左星颜时不时就拿出一些吃食,分给荆北寒和荆延年。 风从后面来,那香味儿也顺着风飘进了荆家人的鼻子里,一时间,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第二十八章 有危险! 其实荆家以前也是荣宠无限,荆家这些人什么珍馐美味没吃过? 只是这些天他们一直苦巴巴的,每天馒头配白水,就连菜包子都能觉得是人家美味。 俗话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吃过美味的人再吃糠咽菜,心里的落差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明白的。 现在左星颜又在他们面前吃点心吃肉,他们不馋才怪。 可是馋又能怎么样呢? 左星颜可有宋差头和老神仙撑腰,哦对了,还有一位从未露过面却教训十几个山贼的高人呢。 惹不起惹不起! 不过各吃各的这种事,虽然让左星颜舒心,却也彻底让荆家那些人跟他们几个划清了界限。 赶路时,左星颜他们几个坠在后面,荆家的人生怕碰到他们似的,都离得远远的。 连绑着,都不愿意跟他们几个挨着。 停下休息时,那些人也是坐得尽量离几人远一些,就好像他们身上有什么瘟疫病毒。 这样的感觉怎么说呢? 虽然左星颜乐得不跟这些人挨着,可是他们这神态和行为,莫名让人觉得憋屈。 就像是他们被这些人嫌弃,可是这些人,有什么资格和脸嫌弃左星颜她们呢? 左星颜起初还挺乐呵,可一连几天下来,她有些不满了。 主要是荆家人的行为真的蛮恶心人,他们不言不语,就默默排斥着你。 不下心碰到了,就会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似的赶紧躲开。 可是左星颜要是质问了,他们又沉默不语,不给左星颜宣泄不满的机会。 说真的,左星颜宁可这些人过来挑衅,这样,她还能痛揍他们一顿! 这种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一样的感觉,太憋屈了。 荆北寒从小到大,在荆家的生活就是这样的。 荆家这些人,除了荆忠父子,其他人对他的态度虽然没有现在这么过分,但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连范氏也是如此。 所以荆北寒并不在意,他已经习惯了。 可现如今看到左星颜因为荆家人的恶心行径而不开心,荆北寒也有点不开心了。 他目光深沉地盯着前面行走的荆家众人,心里下了一个决定。 等到晚上众人再次歇息的时候,荆北寒头一次主动起身,走到了荆忠面前。 荆忠和荆景年见状,赶忙起身,轻声问他:“怎么了北寒?” 荆北寒面对荆忠时,神情缓和了不少,“爹,我有事想跟你商量。” “你说。”荆忠赶忙点头。 荆北寒回头,看向正在乐呵呵跟荆延年说什么的左星颜,又冷冷扫视了其余竖着耳朵偷听的荆家人。 “我要分家。” 荆北寒这四个字说的平缓,没有一丝起伏,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荆忠父子心里一惊,当即变了脸色。 “这是怎么了北寒?怎么忽然这么说?” 荆忠急得脸都白了,像是听到了什么可怕的消息似的。 “我不想颜儿受委屈,不想她被人恶意议论,脱离了荆家,她就不需要再受那些狗屁束缚,能过得开心些。” 荆北寒提起左星颜,眼底蔓延上一丝暖意。 荆忠一听这话,忍不住多看了左星颜一眼。 少女一笑起来,眸光里都带着喜悦,笑容纯净美好,让人看了便心生欢喜。 一开始,荆忠还以为会不会是左星颜怂恿荆北寒这样做,可看到左星颜的笑脸,他忽然就打消了主意。 那样明媚的少女,绝不会有这样的城府,或许她也不屑于这样做。 “北寒啊,现在不是谈这种事的时候,一切都等到了泉州再说,你也别冲动,这事儿你还没跟颜儿商量呢吧?万一她不同意呢?” 荆忠苦口婆心劝说。 他绝不能同意荆北寒带着左星颜分离出荆家,除非他死! 一旁的荆景年也是心急不已。 “是啊北寒,爹说得对,你别冲动,如果是老夫人和大姑她们惹你不满了,我和爹会训斥他们,咱们是一家人,断断不能说这样的话啊。” 荆北寒听着荆忠和荆景年的劝说,心里也有些犹豫了。 这事儿他确实是自作主张,没有过问左星颜,可是他觉得左星颜应该也会同意的。 会同意……吧? 荆北寒又回头看左星颜,却见她正眼巴巴看着自己。 见他看过去,赶紧激动地冲他招招手,“过来过来!” 荆北寒下意识抬脚过去,走了两步又回头看荆忠父子,“我说的事,你们也考虑一下。” 说完,大步走向左星颜。 “什么事?”荆北寒走近了,问道。 “刚才延年跟我说,你们曾经有一次打仗的时候被敌军设了圈套,是你策反了敌军首领的坐骑,才战胜了敌军?” 左星颜眼睛亮亮的。 荆北寒掩唇轻咳,“是。” “那坐骑可是一头银狼啊!你会驯兽吗?”左星颜更加兴奋。 天知道她有多喜欢会驯兽的人。 因为在末世,有人就因为会驯兽,把那些变异动物驯化成自己的宠物,走到哪儿都有变异兽保护,几乎可以说是在末世横行! “我不会,我只是盯着他的坐骑看了一会儿,它就反口把敌军首领咬死了。” 荆北寒看似十分谦虚,说出的话却很欠揍。 左星颜:“……” “寒哥,你刚才去跟爹和大哥说什么了?” 自从跟左星颜亲近之后,向来寡言的荆延年话也多了不少,甚至都会主动问荆北寒一些事。 荆北寒想到分家的事还没着落,便不打算跟左星颜他俩说,“没什么,就是让爹管管家里人。” “哦。”提起荆家那些人,荆延年兴致缺缺。 今天晚上他们仍旧错过了驿站,好在白天途经了城镇,宋差头让衙差买了不少干粮,众人没有再饿肚子。 左星颜再次拿出肉包子,在火上烤了烤,和荆北寒几人吃得嘴角流油。 荆家那些人已经习惯了吃饭的时候馋得流口水,吃着干巴巴的馒头,闻着空气里的肉包子香气,索性闭着眼睛,想象嘴里在嚼肉包子。 睡觉的时候,左星颜找了块平坦的空地,把一块儿厚布铺在地上,让荆延年睡觉。 伴随着篝火噼啪作响的声音,众人慢慢陷入沉睡。 夜半时分,左星颜听到身边有细微动静。 睁眼一看,见身边没了荆北寒身影。 而不远处,荆忠父子也起身,向着一个方向走去。 第二十九章 真实身份 左星颜疑惑,大半夜的荆北寒和荆忠父子偷偷摸摸去做什么了? 难不成他们要逃跑? 想到这儿,左星颜心里咯噔一下,赶紧轻手轻脚爬起来,悄无声息跟在荆忠父子身后。 荆忠父子也没走多远,约摸走出二十几米的距离,便停了下来。 左星颜没有跟太近,远远躲在树后,凭借风系异能偷听他们对话。 “这里。”前方忽然传来荆北寒低沉的声音。 荆忠父子循声过去,果然看到荆北寒隐在黑暗里。 “荆家人所为属实该死,还请您不要怪罪!您放心,从今天起,我和犬子定会严厉管教他们,绝不会再让他们招惹您。” 左星颜看不到荆忠父子的动作,但荆忠说的话和他卑微恭敬的语气,却让她愣了一下。 荆忠这是……在跟荆北寒说话?荆北寒可是他的儿子啊! 这不对吧! 左星颜眼底满是惊愕,呆在原地。 没有父亲会用这样的语气跟儿子说话,除非……那个儿子不是他的儿子! 难道荆北寒不是荆家人? 左星颜一冒出这个想法,心底就像是有一根吸足了养料的藤蔓破土而出,转瞬间就长出无数触须,将所有的疑点都串联在一起。 难怪荆家那些人都那么排斥荆北寒,还口口声声让他趁早滚出荆家。 荆北寒不是荆忠亲生的,而且很有可能是什么大人物的后代! 目前为止,这件事可能只有荆忠父子知道,不然荆家其他人,肯定不敢对荆北寒这么造次。 所以,这也是那些刺客只刺杀荆北寒,不刺杀荆家其他人的原因,因为荆北寒身份特殊! 想通了其中的弯弯绕绕,左星颜只觉得自己发现了惊天秘密。 左星颜没敢再多停留,荆忠父子和荆北寒后面的谈话,她更是没兴趣听,趁着那三人没有发现,赶紧顺着原路回去。 按照之前的姿势躺好,左星颜假装熟睡。 没过多久,荆北寒几人回来。 左星颜听到身旁有人躺下,眼睫微微颤了颤,放空脑子后,没一会儿也睡着了。 次日醒来,再次想起昨晚的事,左星颜悄咪咪看了荆北寒几眼,等对方察觉到看过来时,她又做贼心虚似的移开目光。 几番操作下来,荆北寒都被她搞懵了。 “你是有什么话想对我说吗?”赶路途中,荆北寒忽然低声问她。 左星颜下意识摇头,“没有!” 说完又觉得自己似乎回答得太快了,显得十分没有诚意,她又快速瞥了荆北寒一眼,补了一句:“真的没有。” 荆北寒闻言,没再追问。 众人又走了两日,第二天晚上忽然下起瓢泼大雨,一直下到第三天辰时末,大雨都没有停下的迹象。 宋差头开始发愁,这么大的雨显然不能赶路,可多耽搁一个时辰,他们的行程就会生出更多的变数,实在经不起这么拖。 可惜天公不作美,老天爷显然没听到宋差头心里的祈祷,这大雨不止第三天没有停,第四天更是下到了午时还没有停歇。 好在他们这次在驿站落脚,这要是在野外,连个避雨的地方都没有,指不定多狼狈呢! 大雨已经下到了下午,宋差头已经唉声叹气一上午了,他索性破罐子破摔,回房里躺着了。 许是老天爷终于听到了宋差头的心声,在第四天接近黄昏的时候,大雨终于停了。 外面的青石板街道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露出了终于被泥土石子填满的坑洼沟壑。 即便是关在牢房里,左星颜等人也能闻到从小窗户那里蔓延进来的,清新的泥土味道。 关进牢房时,左星颜让宋差头特意多弄出来一间牢房,她和荆北寒三人跟荆家人分开关着。 宋差头自然不会拒绝,还特意让自己的两个心腹把牢房收拾一下,干干爽爽地让几人住进去。 外面下着雨,左星颜闲着无聊就操控着轻风,从小窗户那里卷几滴雨水进来,然后伸手去接,玩得不亦乐乎。 荆延年见了,也站在小窗户下面踮着脚抬手去接,却接了半天也接不到,便苦恼地挠着后脑勺。 左星颜被他逗得哈哈大笑,在他下次去接的时候,会偷偷让他接到两滴。 看到少年捧着雨滴开心地模样,左星颜也忍不住跟着笑。 荆北寒就在一旁靠墙坐着,看着这一大一小玩闹。 恍惚间,他以为自己不是在被流放的途中,而是在武威候府的厢房里。 他还是大梁国威名赫赫的少年将军,此时正看着自己的娘子和弟弟雨后玩耍。 荆北寒微怔,忽然觉得这样的生活也挺好。 “嫂嫂,雨停了,咱们是不是又要赶路了?” 荆延年的孩童心性,不消片刻便跟那渐渐停歇的雨势一样,慢慢消散了。 一想到要赶路,少年嘴角就有些沉重。 其他人此时跟荆延年的想法也差不多。 他们不愿赶路,并不是怕累,而是对于流放之地感到畏惧。 流放之路虽然艰苦,却只是路走得多了些,每天最起码还能有馒头吃。 可那流放的终点,泉州。 被流放到那里的人,从来一个没有活着回来的。 传闻泉州地界偏远,没有法纪纲常,莫说是荆家人这样的罪犯,就连当地的普通百姓,过的日子都是水深火热。 那里遍地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弱肉强食,每天都有数不清的奴隶和犯人,被打死饿死蹂躏致死。 那些奴隶们,男子被抓去干苦力,稍有懈怠就会被暴打一顿。 女子的下场更为凄惨,稍有姿色的会被那些有权有势的恶人看上,直接拖走肆意玩弄,玩腻了就赏给手底下的人。 有的女子甚至活生生被玩死…… 而那些相貌平平的女子,也不会逃过这样的命运,她们被卖给专门接待低等人的妓院,每日面对无数猥琐邋遢的男人,更是生不如死。 虽然泉州的地头蛇们不敢公然这么对朝廷命犯,但他们的日子也不会比奴隶好到哪儿去。 是以,荆家人宁可一辈子都在赶路,都不愿去泉州。 左星颜对这些也早有耳闻,还没等她安抚荆延年,牢房门口果真传来宋差头的声音。 第三十章 抄近路 “都出来,继续赶路了!” 宋差头话音落下,他身后跟着的几个衙差赶紧打开牢门,挨个儿把荆家人绑上。 虽然现在已经是黄昏,但他们在牢房里歇了已经将近三天了,接下来他们要日夜兼程的赶路,务必将之前耽搁的路程追上。 “今天给你们每人多发一个馒头,都给我吃得饱饱的,赶路的时候快些走,若是走慢了耽搁路程,别怪我这鞭子不长眼!” 宋差头一边挥手让衙差发馒头,一边说着,说到最后一句话时,他还特意看了荆家大姑一眼。 吓得荆家大姑赶紧埋头啃馒头,险些把自己噎死。 左星颜照旧拿出好吃好喝,跟荆北寒几人吃得美滋滋。 这几日荆家那些人都被左星颜馋疯了,隔着一层牢房栅栏,他们眼睁睁看着左星颜三人吃香喝辣。 昨天下着大雨,牢房里里有些阴冷,左星颜竟跟宋差头的两个心腹衙差要了一锅热水。 大家也不知道她往那锅里倒了什么,只见没一会儿锅里的热水就飘香四溢,竟在众目睽睽之下变成了一锅肉汤! 好在左星颜有老神仙做理由,这些人竟也没敢怀疑此事蹊跷。 反正这几天左星颜又是吃肉又是喝汤,动不动就拿出几个肉包子,荆家那些人光是咽口水都要饱了。 宋差头对于左星颜拿出吃食的举动恍若未见,慢悠悠走出牢房,等着众人吃完。 这会儿功夫过去,外面天色更暗,宋差头仰头看天,心里有些担忧。 夜间赶路,属实不是一个好选择,不止容易迷路,还可能会遇到一些歹人。 但他们已经耽搁了三天,实在拖不起了。 宋差头琢磨了一会儿,又吩咐一个衙差多去准备一些火把和火油,以备不时之需。 再次启程,每个衙差身上都背了不少东西。 干粮、水、未点燃的火把和几壶火油,满满当当。 除此之外,衙差还人手举着一根燃烧着的火把,分散开围在流放犯人队伍周围,打起十二万分的警惕赶路。 休息了这么多天,即便是夜间,大家也都不怎么困倦。 左星颜有异能,夜视能力比常人强,能看清脚下泥泞的道路,时不时还能避开水坑和石块。 而荆家那些普通人就不行了,衙差的几个火把根本不能完全照亮脚下的路。 他们两眼一抹黑,时不时就踩一脚泥,溅一裤腿泥汤,人群里时不时就发出一声懊恼的低咒。 荆北寒看着步伐稳健像是对脚下之路了如指掌的左星颜,眼底闪过沉思。 这女人体内没有半分内力,是如何做到夜间视物的? “哎呦!”忽然,一声惊呼打断了荆北寒的思索。 “娘,你怎么了?” 前面又传来荆家大姑急切的声音,看来刚才惊呼的人是老夫人。 左星颜踮着脚往前看,得知是那位老夫人没看清,一脚踩进没过脚面的泥坑里,把脚崴了。 这会儿正被荆家大姑搀着,哎呦哎呦疼得直叫唤。 宋差头狠狠皱眉,提着鞭子就要过去,走到荆忠身旁时被他赶忙拉住。 “宋大人息怒,我家老夫人年岁大了,若真挨了打恐怕更无法走路。您别急,我和犬子轮流背着她,定不会误了时辰。” 荆忠并不是真的担心老夫人,只是怕她受不住打,若真在半路没了,对大家都是麻烦。 宋差头听荆忠这么一说,不耐烦地瞥了他一眼,念在此人是荆北寒的爹,他决定给对方一个面子。 “记住你说的话,若是耽搁了,连你一起抽!” 心里打算放那老太婆一马,但他嘴上仍旧凶狠。 荆忠赶忙道谢,回身低声让荆家大姑把老夫人扶到他背上。 他带着枷锁,两只手不能背到身后拖住老夫人的腿,便只能让荆景年和范氏在后面拖着,以免老夫人摔到地上。 老夫人被荆忠背着,还在止不住的哆嗦,也不知是疼的还是被宋差头吓的。 “她们怎么净是事儿啊?”左星颜吐槽了一句。 荆延年侧头看了左星颜一眼,似乎想附和她,但不知想到什么,嘴唇翕动几下,又忍住了。 “到了泉州,就都安分了。”荆北寒忽然说了这么一句。 左星颜看他,“我好像听人说过,泉州很可怕。” “有人的地方都可怕,只是可怕的程度不一样罢了。”荆北寒声音里带了嘲讽。 “这话倒是真的,人心才是最可怕的东西。” 左星颜对这话深有体会,止不住点头。 她的语气里带了一丝感叹,又有些沧桑的意味。 像是见过太多人性的丑恶之后,沉淀下来的平静。 荆北寒忍不住又多看了她两眼,越发觉得她不像是深宅大院里养出来的娇小姐。 众人顶着夜色走了几个时辰,看着月亮从这头慢悠悠挪到了那头,总算是走到了天边泛起鱼肚白。 约摸到了卯时末,天色已然大亮,宋这才允许众人在路边歇一会儿。 可仅仅只是歇一会儿还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催促着继续走。 为了追上计划的路程,就只能缩短休息时间,加快速度。 荆家人心里不满,却敢怒不敢言,只得乖乖起身继续赶路。 前面有将近一百里地的山路,若是不加紧赶路,恐怕连一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 本来他们也不用走这崎岖山路,可走大道的话要多走四、五天的路程,宋差头迫于无奈还是选了这条近路。 沂岖山,不是一座山的名字,而是由数座连绵起伏的山峰组成。 当地人不愿每座山都取名,便统一叫了沂岖山。 沂岖山山路艰险,且多悬崖峭壁,若不是着急赶路,很少有人会选择从这里穿过。 众人走了一夜,只来得及喝两口水,又饿着肚子走了一上午,才听到宋差头让停下歇息的声音。 此时这声音对众人来说犹如天籁。 左星颜也有些累了,虽然不用饿肚子,但走太久脚也会疼。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具身体也属实娇弱,体力太虚。 要不是期间她偷偷喝了两口灵泉水恢复体力,恐怕还真撑不住走这么久。 都流放了这么多天,按理说体力也该有所增长,可怎么还是跟她刚穿越过来的时候没什么区别? 第三十一章 沂岖山 左星颜坐在一块石头上,抬手捏了捏自己的细胳膊细腿,十分纳闷。 “怎么了嫂嫂?”荆延年看她不开心,蹲在左星颜面前关切询问。 左星颜看着荆延年同样不太壮硕的身板,却没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因为她知道荆延年这小子根本不像外表看着这么瘦弱,他实际上壮得很。 有一次左星颜被绳子绊了一下,险些摔倒的时候,荆延年伸出胳膊扶她。 左星颜当时差点被对方单薄布料下硬实的肌肉惊呆了。 这孩子也太不显山不露水了,这一身的腱子肉,平时竟然一点儿都看不出来。 好家伙,不愧是跟着荆北寒的,果然没有一个是简单角色。 想到这里,左星颜没忍住又叹了口气。 “我在想啊,这些天我们一直在赶路,为什么我还是这么柔弱,这胳膊,一丁点儿力气都没有。” 手无缚鸡之力,说的就是她了。 “可是嫂嫂已经很厉害了啊!嫂嫂走了这么久都没喊累,比那些男人都强呢!” 荆延年说着,偷偷瞄了不远处像死狗一样瘫坐在地的荆逍林一眼。 这一路上,就属荆逍林喊累最频繁。 他向来不学无术,文不成武不就的不说,身体更是因为常年泡在烟柳巷而虚空不已。 眼下青黑,眼神浑浊,一看就是纵欲过度的模样。 嗯!跟荆逍林一比,她确实强太多了! 左星颜心底刚冒出这个想法,就赶紧甩了甩脑袋,想把这没出息的想法甩走! 她身边有荆北寒和荆延年这两个高手在,怎么能这么没出息去跟一个草包比! 荆逍林那样的玩意儿,连个娘们儿都不如,她才不屑跟他做比较。 “不行不行!他算个什么东西?我一脚都能踢飞他!”左星颜对荆逍林十分鄙夷。 荆延年一想也是,确实是他欠考虑了,“那嫂嫂想跟谁比?” 少年性子直,想到什么便问,却一下子把左星颜问住了。 她跟谁比?说跟荆北寒比?她比得过吗? “不是跟谁比,而是我想要让自己的体力更好一些,这样以后出了什么意外,我也能有些自保的能力啊。” 左星颜努力想让荆延年明白自己的意思。 荆延年若有所思点点头,“嫂嫂想学武。” 呃……这么说也没毛病。 左星颜没有反驳。 “那可以让寒哥教你呀。”荆延年又说。 话音落,左星颜和荆延年齐齐转头看向荆北寒,眼底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荆北寒:???怎么感觉背后凉飕飕? “寒哥,嫂嫂想习武,你教她吧?” 荆延年快人快语,说完就把左星颜推到荆北寒面前,自己站在一边眸光熠熠盯着他。 左星颜本来还想着委婉一点,毕竟她一不拜师二不送礼,这么直接就让人家教她武功,实在有些不太好。 况且她还打算着等到了流放之地,拿到了户籍之后就跟荆北寒和离的。 既然都决定了要离开他,就不好跟他牵扯太多。 左星颜有些踌躇,低头琢磨着该怎么说,才能既不伤荆北寒面子,又能表达出她暂时不想习武的想法。 她这边正纠结呢,丝毫没有察觉自己这垂头低眉的模样,被荆北寒看个正着。 娇小女子站在他面前,低着头不吭声,纤长的眼睫时不时颤动一下,像是羞怯欲飞的蝴蝶一般。 她这是害羞了吧?荆北寒心想着。 有什么可害羞的呢?娘子想让相公教她一些防身的功夫,不是很寻常的事吗? 思及此,荆北寒正色道:“我教你,你想学什么?拳法?刀法还是其他的,我都会一些。” 像是某种补课机构的老师一样,荆北寒说完,眼神带着隐隐的期待看向左星颜。 左星颜呆呆的,她还没想好怎么婉拒,对方就答应了? 啊这…… 想学什么? 啊啊啊她还没想好啊! 左星颜颇有一种赶鸭子上架即视感,她刚才其实只是随口跟荆延年提一嘴,并没有真的迫切想要学武。 可是看荆北寒这模样,好像只要她说出一个想学的东西,他就要立马教她一样。 这行动力,也是没谁了。 “那个,我,我想学刀法!” 左星颜大脑飞速运转,忽然想起自己空间里,还收藏着一把品质绝佳的唐刀,便赶紧回答道。 “刀法挺好,想学长刀还是短刀?” 女子习武,大多都是用剑,或者是轻功一类凭借身法制胜的功法,学刀并不是上上之选。 但荆北寒却鬼使神差地想要顺着左星颜,反正就算学不好,以后也有他保护着。 娘子开心就好。 荆北寒不由自主冒出这样的想法。 眼底浮现出一抹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宠溺。 “长刀吧,等你伤势完全好了,再教我吧。”左星颜一边点头一边说。 荆北寒的伤其实早就好得差不多了,毕竟灵泉水的功效不是吹的。 说灵泉水可以医死人肉白骨,都不夸张。 荆北寒背后的那些伤,只留下一些浅浅的疤痕。 若是再抹一点掺了灵泉水的药膏,估计一丝疤痕都不会留下。 断腿也痊愈得七七八八了,只是他这腿还得好生休养一下,就跟现代的复健一样。 毕竟这条腿也有十天半个月没活动了,肯定不如受伤之前灵活。 荆北寒没有反驳左星颜,想着来日方长,以后等到了泉州,他再想办法给她弄一把适合女子使用的长刀。 “待会儿就进山了,为了方便走山路,我会把你们的枷锁和绳子解开,你们若是敢趁乱逃跑,别怪我心狠手辣!” 眼看到了群山脚下,宋差头叫停队伍,扬声喊着。 大梁国有律法称:凡是流放中途逃跑的犯人,衙差可以将其斩杀。 荆家作为曾经的达官贵族,对于朝廷律法自然了解,当即瑟瑟发抖,赶忙齐声应了。 宋差头这才让衙差们把枷锁和绳子卸了,让这些人可以互相搀扶着进山。 山中有小路,但除了猎户,鲜少有人走动,小路只能隐约看到一点痕迹,大多都被横生的灌木杂草挡住了。 宋差头让两个衙差在前头用刀开路,另外两个跟在队伍末尾盯着周围。 而他则和另一个衙差混在流放犯人队伍中,以免这些犯人会找机会聚在一起谋划逃跑。 第三十二章 我来背吧 对于荆忠父子和荆北寒几人,宋差头是放心的。 但荆家这么多人,总有那么几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还是防范些比较好。 山路不好走,纵使前面有衙差开路,队伍前行也颇为缓慢。 而且前两天刚下过暴雨,山路湿滑,时不时就会有人脚滑摔倒,好在身旁有人及时搀扶,倒也没什么大碍。 老夫人一直被荆忠父子轮流背着,没了枷锁,荆忠父子背得更顺手些。 但这老太太并不轻巧,年轻时虽然窈窕美艳,老了之后反倒日渐圆润。 走山路本就更累,再背个人,没一会儿荆忠父子就满身满头的汗。 老夫人闻着荆忠身上的汗味儿,有些嫌弃地在鼻子前用手扇了扇。 “小叔,你大哥和景年也背了老夫人这么久,你和逍林也该背一会儿吧,总不能可着他们爷俩儿折腾。” 范氏心疼儿子丈夫,到底是看不下去,转头对荆义说。 荆义面色一僵,而荆逍林更是避之如洪水猛兽一般。 还没等荆义说话,他就赶紧缩到了自己两个妾室身后,故作没听见此事。 真当他是荆景年那傻子呢?吭哧吭哧跟个老黄牛似的背那老太婆走那么久,那他还不得累死? 他自己都走不动呢! 荆义也不愿背着老夫人,虽说老夫人是他亲娘,但亲娘向来只疼他妹妹,妹妹得了亲娘那么多疼爱,她怎么不背呢? 可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真要是说出来了,还指不定怎么被人戳脊梁骨呢。 荆义犹豫了一会儿,扭头想去找荆逍林,打算让那小子背一会儿。 可荆逍林也不傻,明白躲在妾室后面迟早都会被揪出来,他索性拉过身后寡言少语的正妻孙氏。 “爹,我背不了奶奶啊,我娘子这怀着孕,我得好生扶着她。” 荆家被流放时,孙氏就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身孕,到现在约摸也差不多三个月了。 孙氏面色淡淡,低垂着眉眼不做声,任由荆逍林扯着她的胳膊。 荆义眉头皱起,不悦地瞪了荆逍林一眼。 但孙氏肚子里怀着他的孙子,荆义只能把不满咽进肚子里。 就在他想找别的借口逃避过去的时候,一个略微单薄的身影站了出来。 “大伯母,我来背奶奶吧。”是荆逍铭。 荆逍铭是荆义的二儿子,性格沉稳内敛,幼年生过大病。 好不容易治好后便落了病根,身体一直有些孱弱,在荆家没什么存在感。 谁也没想到荆逍铭会站出来,他自幼便是个药罐子,生过大病之后更是药不离口。 刚开始流放的时候,众人都在寻思他肯定熬不过流放之路,指不定哪天就病死在半路,可没成想这人竟不声不响地扛到了现在。 荆逍铭也没磨叽,说完话就几步走到荆忠身旁。 “大伯,我来背奶奶吧。” 说着,就拉住荆忠,将老夫人从他背上扶下来。 荆忠侧头,看到荆逍铭脸色发白,却还是咬牙,背起了看上去比他还壮硕一些的老夫人。 荆逍铭走得有些慢,但每一步都很坚定,眼中也满是坚毅。 “铭弟,还是我来吧。” 荆景年是看着荆逍铭长大的,虽然他只比荆逍铭大了五岁,却格外心疼这个弟弟。 荆逍铭摇头,“大哥,我还可以。” 他说着,像是证明一般,脚步都加快了几分。 老夫人只是脚崴了,这么久过去也该好了。 可之前只要是荆忠父子把她放下来,她就嚷嚷着脚疼,又叫唤又可怜的模样,像是荆忠他们欺负了她一个老太太似的。 现如今荆逍铭不顾身体孱弱,主动站出来背她,这老太太也仍旧心安理得,丝毫没有心疼这个孙子的意思。 左星颜在后面见了,不由撇嘴,“不想走路就装模作样偷懒,也不嫌丢人。” “铭哥自己都快要走不动了,还得背着老夫人……” 荆逍铭是荆家少有对荆延年态度和蔼的人,所以少年对他很是担心。 左星颜听了这话,不由多看了荆逍铭几眼,“我竟不知道荆逍林还有个兄弟。” “铭哥不爱言语,大多数时候都安安静静的,嫂嫂没注意到他也正常。”荆延年解释道。 “你跟他关系好像不错呀?”左星颜眨眨眼,好奇地看着荆延年。 “以前寒哥不在府上的时候,铭哥总会时不时给我送吃的。”荆延年乖乖回答。 果然是个好人,左星颜看着荆逍铭略显虚浮的步伐,心中冒出一个想法。 “延年,你去给你铭哥喂两口水喝。”左星颜掏出一个水囊,递给荆延年。 荆延年这才想起铭哥背了老夫人这么久却连口水都没喝,赶忙接过水囊,快步从队伍末尾走到了前面。 “铭哥。”荆延年轻声唤他。 荆逍铭侧头,看到荆延年,不由露出一抹笑意。 因为疲累脸颊难得浮现红润,却显得唇瓣愈发没有血色。 “延年,你怎么来前面了?” 荆逍铭挺惦记荆延年的,只是之前一直没机会跟他说话。 再加上他知道荆延年在后面跟着荆北寒,知道有荆北寒在不会出什么事,才没有找他。 “嫂嫂让我给你送点水喝。”荆延年说着,抬手把水囊的口凑到荆逍铭嘴边。 荆逍铭确实渴得厉害,可刚才荆家大姑过来,只给老太太喂了点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他头微微前倾,凑过去咕咚咕咚喝了大几口水。 沁甜的水一下肚,荆逍铭感觉身体前所未有的轻快,就连脚步抬起来都没有那么沉重了。 “这是什么水?”荆逍铭诧异地看着水囊,问道。 荆延年愣了一下,“就是普通的水啊。” 他以为是水变了味道,还自己也喝了一口,结果跟之前一样清甜。 荆延年估计荆逍铭是渴坏了,便又喂他喝了几口。 荆逍铭嘴唇都红润了不少,像是被水浸润过似的。 荆延年又陪荆逍铭说了会儿话,这才颠儿颠儿跑回去找左星颜和荆北寒。 此时大家已经走到半山腰,一边是茂密山林,而另一侧就是陡峭的山壁。 没等左星颜问荆延年什么,前面的队伍里有人忽然尖叫一声。 “啊!林郎救我!”女人惊恐的叫声吓得众人心里一紧。 第三十三章 见死不救 左星颜定睛看去,发现竟是有人踩到了山路边缘,雨后沙石松动,那女人直接就滑了下去。 好在山崖边有横生的树木,她抓住了靠近崖边的一棵,悬吊在那里,摇摇欲坠。 此时女人吓得花容失色,仰头惊慌呼喊着荆逍林。 她是荆逍林的妾室,柳儿。 荆逍林当年娶了正妻孙氏没几天,就把柳儿从青楼接回荆家,之后更是夜夜跟柳儿厮混,完全不将孙氏放在眼里。 如此宠妾灭妻的行径,荆义和刘氏全当看不见。 看着自己最宠爱的妾室即将坠落悬崖,荆逍林不仅没有施救,反而白着脸往后退了几步。 柳儿见状,眼底涌现深深的绝望,“林郎……” 她泪眼婆娑呼唤荆逍林,可这惹人怜爱的模样,再也不会引起男人的怜惜了。 那棵树距离悬崖边不过半个手臂的距离,荆逍林却不敢去拉柳儿一把。 他看着被柳儿踩松动的那块儿地面,生怕自己去拉,也被拽着掉下悬崖。 “你自己没站稳,掉下去了叫我有什么用?难道你还想连累我,跟你一起掉下去?” 荆逍林说的话,比他后退几步的动作,还要冷漠无情。 柳儿怔愣,原本就柔弱没什么力气的手臂,更加支撑不住。 她心底涌现无数绝望,眼看就要抓不住树杈坠落下去了。 荆家人都在围观,等到宋差头和荆忠父子挤开人群,过来想要救人的时候,柳儿已经近乎放弃地松了手。 宋差头眼睁睁看着柳儿坠下去,趴在崖边伸手去抓,却只来得及抓到一块破碎的衣袖。 “为何不救人?!” 他气急败坏,回头怒瞪着围观众人,厉声质问。 刚才还看得劲劲儿的众人立马退缩,互相推挤着往后去,谁也不敢面对宋差头的怒火。 荆逍林不知道被谁给退了出来,身后还有人小声说了一句,“掉下去那个,是他的小妾。” 荆逍林面色紧张,赶忙解释:“大人,她是自己脚滑掉下去的,我,我想救的,可还没等我拉她,她就没力气了……” 说谎! 人群后面的左星颜一脸鄙夷,她早就听到了人群里面传来的声音,知道是荆逍林见死不救,那个妾室才掉下去的! 宋差头显然也没有信荆逍林的鬼话,他抬手从腰间抽出鞭子,怒抽了荆逍林几下。 “还敢狡辩!今天这几鞭子是给你们提个醒,今后若是谁再敢对身边的人见死不救,我就让他跟出事的人一个下场!流放犯人意外死亡,回到京城,我也有得交代!” 宋差头扫视众人,吓得他们连连点头。 而荆逍林被抽得皮开肉绽,疼得满地打滚。 刘氏赶紧扑过去护住儿子,一叠声儿地哀求,求宋差头高抬贵手。 宋差头扔给荆逍林一个嫌恶警告的眼神,这才转身吆喝众人排好队,继续赶路。 而柳儿那片破碎的衣袖,被宋差头装起来,以便日后回京,可以向刑部上报。 好在只是一个妾室,若是荆家的人没了,可就麻烦不少了。 众人继续赶路,此时跟在荆逍林身边的另一个妾室夏儿却有些不对劲,她面色苍白,往前走的时候,时不时就会回头看一眼柳儿坠崖的方向,神情时而悲戚时而恐惧。 因为方才只有她看到了,柳儿并非自己没站稳跌落悬崖,而是荆逍林害她掉下去的! 当时荆逍林身边围着两个美妾,即便是流放赶路途中,也不忘偷偷跟柳儿她俩调笑。 走到那处崖边的时候,站在边缘的荆逍林踩到一块儿碎石,没站稳就要往后栽倒。 想到身后是悬崖,荆逍林吓得目眦欲裂,当即伸手去拉柳儿,试图稳住身形。 可他是站稳了,柳儿却被他拽得猝不及防,当即跌落悬崖,像是做了荆逍林的替死鬼一般。 这一幕,走在两人后面的夏儿看得一清二楚。 事后,她又见到荆逍林对柳儿见死不救,甚至还翻脸怪她自己没站稳! 原来,男人的嘴脸是这般冷然无情,夏儿恍惚间清醒过来,看向荆逍林的目光一丝眷恋都无,只剩满满的失望冰冷。 发生了这种意外,队伍里的气氛越发压抑沉重。 即便死的只是一个妾室,可赶路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死人。 之前驿站大火,都没有任何一个人出事。 “男人真不是东西!”左星颜越想越鄙视荆逍林,忍不住嘟囔道。 一旁的荆北寒:…… “也不是所有男人都不是东西。”荆北寒忍不住提醒道。 左星颜一滞,面色有一瞬不自然,但到底没有反驳荆北寒。 “哼!荆逍林见死不救,难道妾室的命就不是命?” 她说着,抬眼看向队伍里唯二有妾室的两个男人,荆逍林和他爹荆义。 这父子俩,每人都带着两个妾室。 好家伙,流放都带着好几个女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风流多情是吧! 再反观荆忠父子和荆逍铭,人家都是只有一个妻子,且路途中处处都照顾着妻子。 果然不管在什么时代,人与人的差距都是如此之大。 “我爹崇尚一生一世一双人。”荆北寒忽然这么说。 左星颜点头,“看得出来,爹对娘很好,不像荆逍林和他爹,一身的花花肠子。” 荆北寒微微一怔,想说什么,却又顿住,没有接话。 “诶?这里竟然有草药?” 左星颜的注意力很快就被路边的草药吸引,没有发现荆北寒的异样。 她招呼着荆延年帮她采药,两人不耽误赶路的情况下,采了不少草药,一小部分放在包袱里,剩下的全被左星颜收进空间。 以前在末世,药品生产陷入瘫痪,药成了不可再生资源,人们生了病便只能找草药医治。 而左星颜也因此学了不少中医药知识,虽说医术并不是很厉害,但对于草药的了解还是很到位的。 “嫂嫂认识这么多草药,比寒哥军队里的军医认识的都多。”荆延年一脸崇拜。 左星颜丝毫不谦虚,两手一叉腰,尾巴翘到了天上,“那当然了!” “我再去给嫂嫂多采一些!” 荆延年眼神好,力气又大,不过一会儿就能挖到一大把。 左星颜正要叮嘱他小心些,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听到头顶上方传来喀嚓喀嚓的声响。 第三十四章 延年,回来! 左星颜抬头往上看,正好看到山顶上一块儿碎石正在往下掉,咕噜噜没一会儿,就掉在了他们脚下这条山路上。 碎石险些砸到荆逍林,他赶忙躲开,看着险险落在脚边的半个脑袋大的石头,骂骂咧咧了两句。 左星颜耳边再次传来更多喀嚓声,细细碎碎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这下不止头顶,就连脚下都隐隐能感觉到颤动。 地在颤?! 左星颜脸色骤变,抬头看到荆延年已经跑远。 她赶紧快步追上去,并大声喊他:“延年回来!” 荆延年也听到了山顶的喀嚓声,正在抬头疑惑地往上看,听到左星颜的呼唤,便扭头看他。 就在此时,上方的山顶再次滚落石头。 这次的更大更多,深褐色的泥沙裹挟着大块大块的石头,争先恐后从山上倾泻下来。 竟是泥石流! 而荆延年正好站在泥石流必经之地的正下方! 左星颜心急如焚,也顾不上其它,一边凝聚风系异能,试图阻拦一下疯狂袭来的泥石流,一边跑向荆延年,想将他从危险中拉回来! 看到左星颜冲上去,荆北寒下意识也追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从流放队伍中冲出,也惊醒了大家,宋差头声嘶力竭让大家赶紧往两头跑。 同时宋差头想拉回荆北寒,因为看泥石流这势头,他和左星颜即便救下荆延年,也来不及逃回来! 可荆北寒速度极快,宋差头根本连他的衣角都没碰到。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荆北寒搂住左星颜的腰,又伸手拎住荆延年的衣领,之后…… 之后泥石流倾泻而下,直接将眼前的山路淹没,荆北寒几人更是没了踪迹。 “荆北寒!” 宋差头额头青筋猛跳,嗓子都破了音。 泥石流里没有任何回应,宋差头听到身后传来哭嚎。 回头看去,就看到荆义和刘氏瘫坐在地,哭得撕心裂肺。 “我的儿啊!!” 刘氏一直都是安安静静,不管对什么事都冷眼旁观,可此时却哭得像个泪人儿,趴在山崖边嚎啕大哭。 荆逍林刚才被泥石流冲走了,转眼就被泥沙碎石卷走,消失在了山崖下。 “是夏儿那小贱人把逍林推过去的!是她害死了我的孙儿啊!” 老夫人对荆逍林也是疼爱有加,这会儿心里的悲痛不比荆义夫妻少。 她坐在地上哭天抢地,一边哭一边还怨毒地咒骂夏儿。 可夏儿也跟着荆逍林被泥石流一起卷走了。 方才宋差头提醒大家快跑,荆逍林是第一个逃命的,他甚至还狠狠推了正背着老夫人往回跑的荆逍铭一下,险些将他们祖孙两个硬生生推下悬崖。 夏儿被这一幕刺激到,眼底迸发出凶狠的恨意。 她一个柔弱女子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竟扑上去抱住荆逍林,用自己身体的重量坠着他,跟他一起摔进了泥石流里。 两人转瞬间就不见了踪影。 “我的儿啊……” 刘氏还在哭,甚至看上去还想跳下去,跟着荆逍林一起去了。 荆逍铭让他的娘子去安抚还怀有身孕的孙氏,自己赶忙过去拉住刘氏。 “娘!大哥已经回不来了,您冷静点,咱们不能在这里再耽搁了。” 荆逍铭嘴拙,但说出的话却是实话。 荆逍林被泥石流冲走,已经是必死无疑,估计连尸首都找不到。 而荆北寒几人,更是生死不明! 刚进沂岖山,荆家就已经没了三条人命。 他们现在要做的不是哭嚎悲痛,而是赶紧想办法离开这里,尽快去安全的地方。 宋差头没想到,荆家除了荆忠父子,还有一个拎得清的。 正要顺着荆逍铭的话,带众人赶紧离开。 可刘氏却像是疯了似的,回头恶狠狠瞪着荆逍铭,像是在看着什么仇人似的。 荆逍铭被看得后背都有些发毛,正在他斟酌怎么说话,更能安慰情绪之时,刘氏竟忽然癫狂地扑上来。 “逍林死了你很开心是吧?你是不是觉得没了逍林,你就是二房唯一的男丁了?我告诉你,就算逍林不在了,你也别奢想那些不属于你的东西!” 这话属实有些过分,都是亲生的儿子,为什么刘氏会如此差别对待? 别说是荆家的人,就连宋差头一个外人,都有些看不下去。 看着荆逍铭被骂得脸色愈发惨白,连身形都有些摇摇欲坠,宋差头直接一把将他拉开。 “吵吵什么?不想死就赶紧给老子起来,别以为死了人,就不用继续赶路!” 说完,宋差头回头吩咐衙差记录。 “荆家二房长子荆逍林,及其妾室夏儿命丧泥石流,坠入悬崖,时间地点都记下来!” 衙差赶忙应了,拿出册子记录。 刘氏也就只敢冲着荆逍铭发疯,这会儿宋差头一呵斥,她立马就怂了,怨恨地剜了荆逍铭一眼,才被荆义扶着从地上起来。 “贱人!勾引我孙儿,还要害我孙儿的命,烂肚肠的荡妇!” 老夫人还在那里咒骂,荆家大姑看到宋差头又皱眉,赶紧连滚带爬过去,把老夫人扶起来。 “过去看看那边有没有路?”宋差头让衙差去找别的路。 一直沉默的荆忠赶紧上前,“大人,我儿北寒、延年和儿媳还没过来。” 宋差头面色复杂,刚才他在最前面,是亲眼看着荆北寒夫妻二人消失在汹涌泥石流中。 “他们几个可能已经……” 宋差头有些说不出口,可他也不想发生这种事。 “爹!那边有人!”宋差头话未说完,荆景年忽然惊喜高呼,然后就匆忙跑向泥石流倾泻过后,留下的泥泞乱石堆。 荆忠和宋差头等人也赶紧跑过去。 荆景年急得不行,直接用手刨,搬来巨石,扒拉开泥沙,手被碎石划出血了也没有停下。 荆忠他们也过去帮忙,父子两个和几个衙差跪在那里挖了半晌,终于将压在下面的人挖了出来。 是荆延年。 这会儿已经几近昏迷,刚才那个动静,已是他拼尽全力才弄出来的,幸好被荆景年发现了。 若是再晚一点,恐怕就得憋死在下面。 “还有人吗?看看他旁边有没有荆北寒和左星颜!”宋差头吩咐衙差继续挖。 六、七个人忙活了好一会儿,把荆延年周围都挖遍了,也没能找到荆北寒二人。 第三十五章 他俩死了? 荆延年被抬到干净地面上,范氏带着自己的儿媳给他洗了脸,又给他喂了两口水。 婆媳二人围着荆延年忙活好一会儿,少年终于恢复一些意识。 眼睛还未完全睁开,嘴里就开始念叨:“救寒哥和……嫂嫂……” 范氏虽说不待见荆北寒,但自己的相公和儿子都在那边心急如焚,她自然做不到冷心冷肺,便赶紧问道:“荆北寒和左星颜也被埋在下面了吗?在哪个位置?” 听到这话,荆延年终于睁开眼,漆黑双眸里涌现剧烈悲痛,“他俩掉下去了……” 他说着,裹满了泥沙的手指颤巍巍抬起,指着悬崖的方向。 泥石流倾泻下来那一刻,荆延年头顶有几块巨石疾速向他砸去,荆北寒和左星颜用力将他推开,这才让他捡回一条命。 可是荆北寒和左星颜却没时间躲开了,泥沙遮住视线的前一秒,荆延年看到荆北寒二人的身影在崖边一闪而逝。 那悬崖那么深,上头又有泥石流,就算荆北寒武功了得,人们也不敢说他和左星颜一定能活下来。 范氏怔愣两秒,脸上浮现些许哀恸。 她踉跄起身,看到荆忠和荆景年还在挖泥沙,便颤声叫他们:“别挖了,北寒夫妻两个掉下去了!” 荆忠满手的血水混着泥沙,呆愣愣地看向范氏。 她身后不远处,荆延年正不顾荆景年的妻子杨氏劝阻,执意要爬起来去悬崖下找荆北寒。 荆延年被压在泥沙下窒息太久,浑身根本没什么力气,就和杨氏拉扯了一会儿,便觉得头晕目眩。 “寒哥,嫂嫂,快去救他们啊……”荆延年嘴里喃喃着。 杨氏性情温婉,虽然没跟左星颜有过交流,但却对这个弟妹印象很好,她两眼含泪,哽咽着劝说荆延年:“延年,你现在这样不能下去!” 荆延年脸上划过热泪,寒哥和嫂嫂是为了救他才出事的,如果他俩真的出事,那他也没脸活在世上了。 “都回来!这里不安全,待会儿可能还会有泥石流!” 宋差头隐隐听到山顶还有声音,当即变了脸色,赶紧叫衙差拽着荆忠父子退回到安全地带。 现在前路已经被泥石流封死,他们没有山路可走,可调头回去耽误的时间就更多。 宋差头思来想去,打算带着犯人从山林里绕路过去,等绕到被泥石流堵住的山路那边,再想办法去找荆北寒夫妻。 荆北寒是重要犯人,即便死了,也得找到他的尸体,不然宋差头他们回了京城无法交差。 荆忠父子听到宋差头的安排,这才冷静一些,主动请缨,利用他俩的多年作战经验,带着众人在山林里穿梭。 与此同时,生死不明的荆北寒二人也确实跌下了悬崖。 他俩运气好,中途被悬崖下茂密的树枝接住,缓冲了一下,除了身上有些划伤,并无大碍。 下坠过程中,荆北寒将左星颜搂在怀里,用自己的后背为她挡下大部分伤害,以至于他的伤势比左星颜还重。 “荆北寒?” 左星颜跌落在厚重的落叶上,等从那股眩晕感中挣脱出来的时候,才发现荆北寒面朝下趴在她不远处,一动不动。 左星颜吓得赶紧爬起来过去查看,小心翼翼将荆北寒翻过来。 探了探鼻息和脖颈,确认他还活着,这才大大地松了口气。 悬崖下树木丛生,大概从来没有人来过,这里的树木杂草生长得十分肆意,左星颜环顾四周都没有找到什么小路。 左星颜也受了伤,没办法带着昏迷的荆北寒走太远。 她索性就在原地收拾了一小块儿空地,打算先给自己和荆北寒包扎一下。 她自己身上的伤还好说,从空间里拿出水和纱布药膏之类的东西,清洗消毒后包扎,一气呵成。 轮到荆北寒的时候,就有点麻烦了。 荆北寒身上的衣服,被树枝划得破破烂烂,几处伤口更是在胸前和大腿根,这是逼着左星颜把他扒光的节奏啊! 虽说他俩是夫妻,但左星颜可不想真的跟他过一辈子,这要是给他看光了又不负责,怕是有点不地道。 左星颜纠结好一会儿,闻着荆北寒身上浓重的血腥味儿,最后一咬牙,一跺脚。 扒光就扒光吧! 反正这事儿是荆北寒吃亏! 更何况人家可是为了救她才伤得这么重,她总不能真的那么自私。 这样一想,左星颜心里更加坚定,直接拿出一把剪刀,三下五除二就把荆北寒的衣服都剪碎。 没一会儿的功夫,荆北寒浑身上下就剩一条灰色亵裤。 “咦,还穿灰裤子,啧啧啧!”左星颜挑眉,眼底满是揶揄。 不得不说哈,这荆北寒身材真的很棒! 平时穿着衣服,是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这衣服一脱,肌肉线条绝了! 腹肌就不用说了,那人鱼线鲨鱼肌性感锁骨,看得左星颜都快流口水了。 衣服碎片扯下来时,不小心碰到了伤口。 荆北寒低哼了一声,左星颜这才从美好肉体中抽回神智。 清洗消毒上药包扎,一系列操心下来,折腾了将近一个时辰。 荆北寒的胸前和腿根处各有一处较深的划伤,左星颜给他喂了灵泉水,又抹了掺着灵泉水的药膏,估计两三天就能痊愈。 只是面前还摆着另一个问题,她一个娇滴滴的弱女子,要怎么将面前这个将近一米九的壮硕男人,拖到能休息的地方去? 左星颜一边想一边掏出巧克力棒补充体力,自己吃一口,又掰下一块儿塞到荆北寒嘴里。 她空间里倒是有推车,可很明显,推车不是现在她能弄到的东西。 万一荆北寒忽然醒了,她要怎么解释? 左星颜有些苦恼,时不时回头看荆北寒一眼。 见他呼吸平稳,像是睡着了似的,左星颜忽然想起一个东西。 安眠药! 她记得前世扫荡药店的时候,囤过这东西! 左星颜意识沉入空间去找安眠药,顺便又找到几株可以致人昏迷的草药。 草药揉碎了挤出药汁,混着两片安眠药就喂进荆北寒嘴里。 等确认荆北寒昏睡得更沉了,左星颜才放心拿出推车,将荆北寒拖了上去。 第三十六章 遇到熟人了 左星颜推着车一边走一边张望,想找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好地方。 待走到一处树木相对稀疏些的地方时,左星颜闻到一阵更加浓郁的血腥味儿。 莫非还有别人也摔了下来? 左星颜眼底闪过惊疑,不敢贸然把推车推过去。 她环视一圈儿,找了一处杂草有半人高的地方,将推车和荆北寒藏在了那里,这才蹑手蹑脚往传来血腥味儿的方向走去。 那里的杂草和低矮灌木丛被砸出一个大坑,坑里没有一丁点动静。 左星颜心里冒出不好的念头,她感觉那坑里没有半点生命迹象。 待走到坑边,果然不出左星颜所料。 那个被硬生生砸出来的坑里,躺着两团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血肉。 这两人运气太差,掉落的地方连棵树都没有,硬生生摔下来,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 凭借衣服和发饰,左星颜认出其中有一个是荆逍林,另一个女子,像是一直跟荆逍林腻腻歪歪的那个妾室。 好家伙,这对儿苦命鸳鸯,死都死一起啊。 左星颜哪里知道,荆逍林是被自己的妾室推下来的,感叹了一会儿,便转身推着荆北寒继续找歇息的地方。 左星颜只顾着找地方,没有注意到推车上本应昏迷的荆北寒眼皮微微颤动,竟像是要苏醒的模样。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多远,左星颜终于在林子边缘找到了一个山洞。 这山洞并不深,挺干净的,里面勉强能够两个人容身,像是天然形成的。 左星颜相当满足,只要能遮风挡雨,对她来说就足够了。 使出全身的力气将荆北寒又从推车上拖下来,把包袱垫在他脑袋底下枕着,左星颜又把推车收起来。 忙活半天,总算是能歇一会儿。 这悬崖下地面潮湿,树林里更是常年晒不到太阳,根本捡不到干柴。 左星颜只能偷偷从空间拿干柴点火,又挑挑拣拣从空间里找出一个破锅,开始烧水。 火一燃起来,周围立马暖和了不少,左星颜舀了一些热水,正想喂给荆北寒,一转身却冷不丁对上一双清亮的眸子。 “你醒了?”左星颜吓了一跳,赶紧回想自己刚才有没有做什么奇怪的举动,“你,你什么时候醒的?” 荆北寒只是平静看着左星颜,张开嘴,嗓音沙哑,“刚醒。” “喝点水吧,你的伤我都包扎好了。”左星颜这才放心,把用破碗装着的水递过去。 荆北寒刚想起身,胸前伤口就传来撕裂一般的痛意,他倒吸一口凉气。 “算了算了你别动了,还是我喂你吧。”左星颜赶忙抬手制止他。 她可不想重新给这男人包扎伤口,他昏迷的时候还好,清醒的时候让她包扎,太尴尬了! 荆北寒很听话,乖乖躺好,等着左星颜喂他。 喝了半碗水之后,荆北寒感觉身体都轻快不少。 “有别人摔下来了吗?”荆北寒问道。 左星颜正在扒拉火堆,头也不回说:“荆逍林,和他那个小妾,我发现的时候都死透了。” “嗯。”荆北寒的语气仍旧平静,像是死了两个陌生人一样。 “他们会继续赶路,还是停下找咱们?”左星颜从醒来就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她和荆北寒现在会不会被宋差头他们认定已经死了,如果真是那样,户籍怎么办? 总不能真的成了黑户吧? “不会走的,就算我死了,宋差头也会找到我的尸体,找不到他是不会离开的。”荆北寒淡淡回答。 左星颜哽住,半晌才说:“那就好。” 山洞一时间陷入沉默。 “饿了吗?我包袱里有包子。” 左星颜走过去把包袱拿起来,从里面翻出几个大肉包子。 摸着有点凉了,左星颜便把包子串在干净树枝上,用火烤一下再吃。 一人三个包子,也能填饱肚子。 这会儿外面天色已经有些暗了,左星颜又往火堆里添了几根干柴,火势渐旺,映衬得她脸色也红彤彤的,分外可爱。 荆北寒视线不由自主落在她脸上,思绪纷飞。 “又该吃晚饭了。” 左星颜走出山洞看看天色,回来的时候嘀嘀咕咕,蹲在包袱前面扒拉了好一会儿,竟然又拿出了两个比她脸还大的烧饼和一只烧鸡。 荆北寒眼睁睁看着那些东西从包袱里被拿出来,心里越发确定了一件事。 他这个娘子,似乎有一个能容纳万物的宝物,她把宝物随身携带,就能随时拿出自己需要的东西。 对于神仙老祖宗送吃的这个说法,荆北寒是一个字都不信的。 林家的老祖宗真要是这么神,就不会任由左星颜和她娘,被左斯那禽兽这般欺辱了。 鬼神之说,荆北寒向来不屑一顾,还有那个所谓的高手,细细想来,恐怕也是左星颜的鬼话。 不过是用来吓唬震慑,像荆家大姑那样的货色罢了。 “呐,吃吧。” 就在荆北寒认真琢磨的时候,左星颜忽然递过来一个烧饼和一个大鸡腿。 荆北寒抬手接过,香喷喷的烧鸡还带着一丝温度,这让他更加确定了自己的想法。 那个能容纳万物的宝物,还可以给食物保鲜。 难怪他半昏半醒之际,感觉身下平坦却又颠簸,定然是左星颜用推车之类的东西,把他带到这个山洞来的。 左星颜不知道自己的秘密已经被荆北寒发现,她把烧饼从中间划开,将鸡肉撕成一条条的夹在烧饼里,吃得美滋滋。 荆北寒看她这模样,眼底浮现一抹笑意。 即便发现了她的秘密,荆北寒也不打算揭穿。 只要左星颜不说,他就不问,甚至装一辈子傻也不是不行。 有这样的宝物傍身,不管在哪里左星颜都会过得很好,可即便如此,她还是跟在他身边,陪他一起流放。 荆北寒只觉得自己答应跟左星颜成亲,是他做过最对的决定。 夜渐渐深了,悬崖下温度降低,即使有火堆,也有丝丝凉意透过单薄衣衫渗进皮肤里。 此时的荆北寒浑身热乎乎的,像个无时无刻不在散发热量的大火炉,左星颜不由自主就靠了过去。 荆北寒直接轻轻拍拍自己身侧的干草,“坐这里。” 第三十七章 狼群 荆北寒的语气平静,丝毫不觉得哪里不对劲。 左星颜眨了眨眼,竟真的乖乖坐了过去。 坐在荆北寒身边果然暖和了许多,这下,左星颜才终于酝酿出些许睡意。 就在这时,左星颜忽然想起什么,从包袱里又开始翻翻翻,很快翻出一件灰色的男子长衫,又翻出两粒褐色药丸,放在荆北寒手上。 “你之前穿的衣服被我剪坏了,你穿这件吧,把这药也吃了,省得伤口发炎感染。” 左星颜递过来的长衫,是她从武威候府某个晾衣杆上搜刮来的,虽然干净却是半旧的。 一看就是被人穿过。 荆北寒看着手中的衣服,心情有些复杂。 他的娘子,从包袱里拿出一件男人穿过的半旧长衫,给他穿? 这怎么说都有些不对劲吧? 即便心中不满,荆北寒还是听话地吃了药,这才盯着那件长衫,开始纠结要不要穿。 纠结不出答案的时候,再看一眼左星颜,好家伙!她都开始做梦了。 荆北寒犹豫好一会儿,终于忍不住轻轻碰了碰左星颜的肩膀,“这衣服,你是从哪儿弄的?” 他声音低沉悦耳,像是上好的钟鼎乐器,让人听了便流连忘返。 即便是在睡梦中,左星颜也仿佛听到这声音,她无意识地翻身,咕哝了一句:“偷的……” 偷的?荆北寒听到这两个字,不知道怎的,心情莫名就好了起来。 既然是偷的,那可以穿! 荆北寒赶紧就把长衫套在了身上。 睡觉之前,看到左星颜侧身睡得像是有些不舒服,荆北寒便轻轻将她翻过来,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左星颜感受到暖意,像只小猫咪一样蹭了蹭,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睡得更沉。 荆北寒和左星颜的一夜,就这样安然无恙地过去了。 可山林里穿梭的宋差头等人,就没那么好运了。 他们一行人在山林里行走,道路崎岖不平,偶尔还会有蛇虫毒蚁之类的东西。 荆义被一条蛇咬了脚踝,若不是荆逍铭给他把毒血吸出,估计他的小命也得交代在这儿。 “相公……”白氏看到自己相公吸了毒血之后,脸色有些发青,吓得赶忙上前搀扶。 荆逍铭摆摆手,只说自己没事,反过来安抚妻子。 被二儿子救了命的荆义,没有丝毫感谢夸奖的意思,只是淡淡瞥了荆逍铭一眼,让他一个妾室搀扶着继续往前走。 荆延年也被荆景年扶着,看到荆逍铭身形晃荡,忽然想到嫂嫂给他的水囊,便让荆景年把水囊给荆逍铭。 “铭哥,你喝点水。” 荆延年总觉得嫂嫂给他的水囊,像是有种神奇的力量,不管多累,只要喝了一口水就会觉得轻松很多。 铭哥吸了毒血,肯定对身体有影响,喝点水没准儿能有用。 果然,荆逍铭喝了水之后,面色真的没那么难看。 荆逍铭隐约也察觉跟这水囊里的水有关,他惊愕地看了荆延年一眼,见对方殷切地看过来,瞬间心领神会。 叮嘱娘子把水囊还给荆延年,荆逍铭没有多说半个字。 走到天色昏沉的时候,宋差头在一片空地上叫停众人。 林子里树影重重,晚上得举着火把赶路,宋差头让众人歇一会儿,吃点东西再继续走。 没过一会儿,荆义的妾室张氏忽然站起来,扭扭捏捏走到宋差头身边,她想带着女儿荆妍去小解。 宋差头斜了这对母女一眼,“快去快回。” 张氏赶忙应了,带着荆妍快步走进不远处的林子里。 荆妍是荆义的小女儿,虽然是妾室所生,却颇得荆义宠爱。 平日里性子也是嚣张跋扈的,甚至对荆逍铭这个正妻之子都敢呼来喝去。 这一路上她之所以这么安静,都是有荆家大姑这个榜样在,看到荆家大姑被抽得皮开肉绽,只敢窝里横的荆妍,连个屁都不敢放。 已经是十三岁的大姑娘了,就连小解,都得让她娘陪着去跟宋差头说。 “娘,咱们直接走不就行了,干什么还要去找荆北寒他们?他们都摔下悬崖,肯定死了啊,两个死人干嘛还要咱们冒险下悬崖去找?” 荆妍边走边跟张氏抱怨,她本来就不喜欢相貌明艳娇媚的左星颜。 倒不是左星颜做了什么惹她不快,荆妍只是对所有比她长得好看的女子,都感到厌恶。 张氏同样不满,毕竟那悬崖下那么危险,稍有不慎可能就丢了性命。 可这话她不敢说,如今女儿说出来她也不敢附和,只是不轻不重地斥了一句。 “这话不要再说,让你大伯听到,定会数落你。” 荆妍嘴硬,“我说得本来就是对的。” 张氏没再接话,找了个隐蔽的灌木丛,蹲下身小解。 荆妍也蹲下来,还闲不住地四处张望。 这一张望可不得了了,荆妍竟然看到身侧漆黑的林子里,有几双绿莹莹的眼珠,正死死地盯着她和她娘。 是狼! 荆妍吓得当即一屁股跌坐在地。 旁边的张氏见了,气急败坏伸手打了荆妍后背两下,“死丫头!裤子都没提就坐地上,赶紧起来!” 荆妍手脚发软,任由张氏打她。 缓了两秒才像是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似的,惨白着脸看向张氏,哆哆嗦嗦道:“娘,有,有狼……” “什么?!” 张氏一激灵,顺着荆妍的手指看过去,果然对上几双狼视眈眈的绿眼睛。 这下,张氏腿也软了。 母女两个互相搀扶着,小心翼翼起身穿好裤子。 张氏拉住荆妍的手,“妍儿,待会儿娘一说跑,你就赶紧跑,咱们得回去告诉你爹他们。” 荆妍赶忙点头。 “跑!” 随着张氏高喊出声,母女二人都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往回跑。 荆妍年轻,跑得快些,张氏跑的时候,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那些狼竟真的在追她们。 她吓得脚下一慌,竟直接绊倒在地。 “妍儿!拉娘一把!” 眼看后面的狼就要追上来,张氏吓得赶紧呼唤荆妍。 谁知荆妍回头看到张氏身后的狼,竟毫不犹豫地扔下张氏,转头就跑了。 张氏眼底浮现浓浓的震惊和绝望。 一群饿狼扑上来,转瞬间就将张氏撕扯成碎片。 她的脑袋被咬得血肉模糊,一双眼珠死不瞑目,眼底仍带着一丝不可置信。 第三十八章 自作自受 张氏到死都没想到,她像眼珠子一样疼宠了十几年的女儿,在生死关头,竟然会毫不犹豫地扔下她,自己跑了。 荆妍听着身后张氏的惨叫和饿狼撕扯人肉时发出的瘆人吼叫,愈发加快了脚步。 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宋差头那边,他隐隐听到一些动静,起身正要过去查看之际,就看到荆妍惊慌失色地跑回来。 “大人快跑啊!那边有狼!”她说着,回头指着身后的方向。 “你娘呢?”宋差头第一反应是集齐犯人再走。 荆妍面色微变,忽然支支吾吾,“我娘她,她被狼咬死了。” 宋差头皱眉,既然被咬死了他就不用管了,他回头冲衙差们喊:“后面有狼!赶紧把火把点起来!” 现在这情形,逃跑是不现实的,夜间又是山林里,那几乎就是野狼的主场,跑是没有用的。 宋差头让大家聚集在一起,老幼妇孺被围在中间,男人们手拿火把和木棍,警惕地看着周围。 荆妍哆哆嗦嗦缩在人堆里,一副被吓坏了的模样。 荆逍铭的妻子白氏可怜她没了娘,便把她拉到身边,细声安抚。 荆逍铭听到身后的声音,回头看到白氏在安抚受惊的荆妍。 白氏向来心善,荆逍铭并没当回事。 可就在他转头的时候,他竟然不经意间从荆妍眼底看到一闪而逝的厌烦! 对于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荆逍铭从来没有过坏想法。 即便她和她娘仗着爹的宠爱对他态度恶劣,他也从来没有记恨过。 可是他刚才从荆妍眼底看到了不耐烦的情绪,一个刚刚亲眼看到自己娘惨死的人,竟然对安慰她的人表露出不耐烦。 荆逍铭越想越觉得可怕,可现在情况危急,他不能直接拉开娘子跟她解释,便只能分出一部分精力关注着白氏这边。 没过多久,林子里果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快速从树丛杂草之间掠过发出的声响。 伴随着声音一起出现的,还有丝丝缕缕的血腥味儿。 宋差头如临大敌,紧握着长刀,看向四周。 周围细碎声音不断,而且听着越来越近了。 男人们警惕地张望着,心里满是不安。 就在这时,林子里传出一声狼啸,声音悠长透着狠厉,叫得人心里发颤。 随着狼王一声令下,几只野狼迅疾从林子里窜出,直扑向荆忠和荆景年的方向。 荆忠和荆景年手握长棍,应对得游刃有余,两只野狼被他们父子俩打得哀嚎阵阵,不消片刻便狼狈逃回林子。 树林里的狼王再次长啸一声,狼群接到指令,改变了攻击对象,转而扑向荆义那边。 荆义怎么敢跟野狼对峙,吓得一个驴打滚,竟然躲开了。 他一躲,被围在中间的女眷们直接暴露在野狼攻击范围内。 野狼趁机窜进人群,一口咬住腿脚不便的老夫人,直接就往林子里拖。 老夫人惨叫一声,大腿被野狼咬得几乎断掉,被拖了将近两米远。 荆忠父子正对付野狼,听到惨叫,赶紧过去救老夫人。 这下队伍更加乱套了。 野狼们也知道捡软柿子捏,趁着荆忠父子脱不开身,便找准时机扑上去撕咬那些女眷。 刘氏被咬了胳膊,惨叫连连,好在一个衙差及时打跑了野狼,这才没被拖走。 老夫人那边,咬她大腿的野狼虽然被打跑了,但这期间她又被别的野狼咬了两口,这会儿已经奄奄一息,出气多进气少了。 “景年,你保护好老夫人!” 荆忠眼看着别的家人正在被野狼追捕,叮嘱了荆景年就赶忙过去救人。 宋差头给了荆忠一把刀,有刀在手,他接连砍死了两只野狼。 荆逍铭那边也在和一只野狼苦苦缠斗,他胳膊被抓出了几条血道子,可为了身后的娘子,他还在咬牙坚持。 白氏吓得不行,想带着荆妍躲到安全的地方,可转身就看到一只野狼从后面想要偷袭。 白氏正要拉走荆妍,没成想荆妍竟然先一步出手了。 她一把将白氏推向野狼,自己快步向旁边跑去。 白氏惊呆了,没想到荆妍会这么做。 眼看着野狼的爪子就要抓到她,白氏甚至能闻到野兽嘴里散发出的腥臭味儿。 她紧紧闭上眼,只来得及大喊了一声相公。 “噗嗤”一声,有温热腥臭的血液喷溅在脸上。 白氏眼睫颤巍巍地掀开,就看到荆忠握着长刀,直接贯穿了野狼的脖子。 “大伯……” 白氏惊魂未定地唤了一声,随后再也站不住,直接瘫坐在地。 荆逍铭那边有荆景年帮忙,用削尖木棍刺进了野狼的腹部,便赶忙跑过来抱住白氏。 “相公,妍儿她……” 白氏这才想起是荆妍推了她,刚想告诉荆逍铭,就听身后不远处传来惨叫。 几人回头看去,就见逃到那边的荆妍,被一头藏在灌木丛里的狼一口叼住了脖颈。 鲜血溅了满地,荆妍眨眼间就没了气息。 “自作自受。” 荆逍铭其实已经猜到白氏是被荆妍推了,才没能躲开野狼,他只是捂住白氏的眼睛,低声说了一句。 荆忠和荆景年也没再管死透了的荆妍,转身去杀别的野狼。 约摸一刻钟后,那些野狼死的死,逃的逃,终于歇了攻击人群的心思。 随着狼王一声长啸,还能动弹的野狼,都灰溜溜跑进了漆黑树林。 荆忠看着脚下的五六具野狼尸体,终于松懈下来。 这一场厮杀下来,荆妍母女和老夫人都没了命。 老夫人在荆妍之前就已经断了气,荆景年这才能过去帮荆逍铭。 “爹……”荆景年走到荆忠身边,看着他后背都抓伤,从自己衣摆处扯下两块布,“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荆忠嗯了一声,就地坐下,脱了外衫,露出伤疤累累的身躯。 这些伤疤,都是在战场上奋勇杀敌留下的。 都是为了保卫大梁国的子民和江山。 可是现如今,他们拼死守卫的大梁国,却没有给他们半分庇护。 荆景年心里酸涩不已,拿出之前左星颜给他的药膏,抹在荆忠的伤口上。 “娘!你醒醒啊娘!你们快救救我娘啊,求你们救救她……” 不远处的树下,荆家大姑的哭喊声传来。 第三十九章 捏捏腹肌 老夫人已经死了,再怎么救也不可能活过来。 虽然平日里大家都有些看不上荆家大姑,可这会儿她娘都没了,大家也隐隐生出一些同情心。 没受伤的荆家人便过去安慰荆家大姑,谁料她一点儿也不领情,还骂那些人。 “你们都是一群见死不救的!不救人就滚开!”荆家大姑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这话一出,那些想安慰她的人只觉得自己一番好心被当做驴肝肺,索性不再管她。 荆义看到荆景年在给荆忠上药包扎,便小跑过来,凑近看了看药膏,低声问道:“大哥,这药膏能给我一点吗?我娘子她被咬伤了。” 在荆义身后不远处,刘氏抱着手臂,双眼微阖,有血顺着指尖流淌下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太疼了,她的嘴唇都一片惨白。 荆景年看着只剩下不到三分之一的药膏,再看看荆忠背上比刘氏严重得多的伤口,有些犹豫。 “景年,把药膏给你二叔。”荆忠沉声道。 “谢谢大哥!”荆义一听这话,脸上浮现喜意,伸手就要去拿荆景年手里的药膏。 荆景年微微侧身,躲开荆义的手,把药膏递给他之前,又伸手进去挖了一坨。 “这药膏只有这么点儿了,二叔省着点用,也给家里其他人留一些。” 荆景年把药膏递给荆义的时候,故意抬高声音对他说。 荆家人都看了过来。 荆义微微一愣,只觉得无数视线落在他手中的药膏上。 他不由得责怪地看了荆景年一眼,这孩子瞎嚷嚷什么,就这么点儿药膏,难道他还得分别其他人吗? 刚才狼群袭击的时候,大家多多少少都受了些伤,即便没被狼咬伤抓伤,也在逃跑时摔倒刮蹭到了。 荆义已经没了一个儿子一个女儿,要是他娘子再没了,荆家二房真就没啥人了。 不管怎么样,先把刘氏救了再说! 荆义心里一横,装作没看到其他人急切的目光,快步走到刘氏身边,把药膏抹在伤口上。 药膏一接触伤口,刘氏只感觉伤处一阵清凉,疼痛感减轻了大半。 低头一看,就连血都被止住了。 荆义也没想到这药膏这么有效,当即更加不想分给别人,趁着还没人过来讨,把剩下的一坨都挖出来,给刘氏又抹了点,剩下的就要往自己身上那浅浅的几条口子抹。 “相公,给儿媳抹一点吧。”刘氏抬手制止荆义,指着靠坐在树下的孙氏。 她小腿上有一处半个手掌长的伤口,看上去像是摔倒时被碎石划的。 孙氏怀着身孕,刚才若不是范氏好心拽着她,估计早就被野狼拖走分食了。 荆义只顾着自己,根本没看其他人,刘氏更是自顾不暇。 等到想起孙氏的时候,野狼早都跑走了。 “她肚子里还有咱们逍林的骨肉呢……”刘氏提起荆逍林,声音又开始哽咽。 荆义这才不情不愿地将剩下的药膏分了一半抹在刘氏的掌心,“你去给她吧。” 他一个做公爹的,总不能去给儿媳抹药。 刘氏拖着被荆义包扎好的胳膊,过去给孙氏抹了药。 孙氏简直受宠若惊,以前刘氏可从没对她这么关心过。她向来不爱说话,更学不来笼络人的那一套。 往日在武威候府上,刘氏被荆逍林的两个妾室哄得心花怒放,便更加不待见她这个儿媳。 若不是怀了身孕,估计孙氏早就被两个妾室踩在脚下了。 “谢谢娘。”孙氏小声道谢。 刘氏看着她的肚子,“真想谢我就好好照顾自己,把逍林的孩子顺利生下来。” 说完这话,刘氏转身离开。 荆忠和荆景年那边,父子两个气氛有些沉重。 “爹,咱们现在都被流放了,你为何还要对二叔他们处处忍让?明明你伤得最重,他问都不问你的伤势,上来就要药膏,有没有想过你……” “行了别说了!”荆景年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荆忠打断。 荆景年抿着唇,眼底罕见透出一抹倔强,扭头不看荆忠。 他从小到大头一次这么顶撞荆忠,可却也是因为关心父亲。 荆忠心里明白,但他是一家之主,也是曾经的武威候,荆家人被流放也是被他牵连,他又如何能拒绝荆义呢? “爹,相公,你们的伤还好吗?” 就在父子二人僵持之际,荆景年的妻子杨氏带着女儿荆雨桐走过来。 荆雨桐今年九岁,是队伍里年龄最小的,小姑娘乖巧懂事,一路上都没有喊过一声累,就跟在她娘身后,一步步跟着走。 头几天脚上磨出血泡,小姑娘都没有吭声,还是晚上睡觉时杨氏发现了,抱着孩子小声哭。 当时荆景年也心疼得够呛,若是没有左星颜给的药膏,估计荆雨桐的脚会更严重。 说起来,左星颜的一个无意之举,真的救了不少人。 宋差头看着众人伤得都不算重,不影响赶路,便赶紧催促众人背上东西继续走。 那几具野狼的尸体,宋差头让衙差挑了两只壮实的,扒了皮背走。 狼肉也是肉,也能打打牙祭。 前面还要走多久,谁也说不准,这点狼肉最起码能让这么多人吃两顿。 众人互相扶着举着火把继续往林子另一头走。 这回宋差头也不敢省着了,让衙差们把剩下的火把都点上,也能震慑一下山间野兽。 就这样,众人顶着夜色,在林间深深浅浅走了一夜,等天色蒙蒙亮的时候,他们终于看到了山路的影子。 而与此同时,悬崖下的左星颜和荆北寒也醒了。 左星颜一睁眼就发现自己窝在荆北寒怀里,而且一只手竟然还伸进人家衣襟里,大咧咧摸着他的腹肌。 手心的触感实在诱人,左星颜下意识捏了一把。 荆北寒似有所感,微微蹙眉,眼看就要醒了。 左星颜吓得回神,赶紧撑着地面想要坐起来。 可是手却不小心压到自己的衣服,用力过猛一下子又跌了回去。 荆北寒其实早就醒了,也能感觉到腹部的那只小手,可不知怎的他就是不想先醒,便闭着眼等左星颜醒来。 他正想睁眼的时候,就听到左星颜发出一声低呼,还没看清怎么了,就下意识伸手去扶她。 第四十章 亲密接触 双眼睁开,就看到左星颜放大的脸,以及嘴唇上传来的温热柔软的触感。 荆北寒愣住了,左星颜也愣住了。 两个人就这样嘴对着嘴摞在一起,呆呆对视了半晌。 不知道怎么想的,左星颜竟鬼使神差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荆北寒脸色越发红,却没有推开左星颜。 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的时候,左星颜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她手忙脚乱从荆北寒身上爬起来,赶忙解释:“那个,我,我手滑了!” “嗯。”荆北寒低头,从鼻腔发出一声情绪不明的回应。 这下左星颜更加慌乱。 荆北寒不会以为她故意的吧?会不会觉得她太轻浮了?还是觉得她好色? 啊啊啊要疯了! 左星颜内心抓狂,殊不知荆北寒此时什么都没想,他现在满脑子都是刚才两人亲吻的画面,还有……左星颜舔他的那一下。 刚才那一瞬间,他心底像是有千万只小爪子在抓挠,若不是极力克制着自己,恐怕他就要摁着左星颜加深这个吻了。 “我……我去给你弄点吃的!” 左星颜越发觉得这个山洞待不下去,便赶紧寻了个借口,一溜烟儿跑了。 荆北寒这才抬头,看着左星颜落荒而逃的背影,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经过一晚上的休息,荆北寒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好了大半,他感觉自己甚至都可以起来走动了。 这不禁让他再次想到左星颜。 之前他受刑时留下的伤,也是恢复如此迅速。 荆北寒以前在战场上也受过伤,虽说恢复能力比寻常人好,但却没有像这两次这般快。 就像是用了神丹妙药似的。 可是荆北寒趁着左星颜不注意偷偷翻看过伤口,伤口上只有一些揉碎了的草药,一看便是止血清热的。 左星颜到底对他做了什么呢? 荆北寒忽然想到之前她给荆景年的那一小罐抹手腕的药膏。 荆景年抹过之后,没两天手腕好像就好了。 他记得左星颜好像说过药膏是她舅舅给的,可林家不做医药生意,又是从哪里弄来如此奇效的药膏呢? 荆北寒想着,忽然一愣,或许那药膏根本不是林家舅舅给的,而是左星颜自己做的! 他只知道左星颜会一些医术,却没想到她医术竟然这么高超! 一时间,荆北寒只觉得这个女人越发神秘,让他情不自禁想要接近探寻。 此时,正在外面用手扇风,想要驱散脸上燥热的左星颜还不知道,一个美丽的误会再次诞生了。 不过荆北寒这么想也没啥大毛病,毕竟灵泉水包治百病,有灵泉水和空间里那么多中药西药在手,左星颜想做个神医也不是难事。 况且她精通药理,对中草药更是了如指掌,空间里还有那么多中医古籍,只需要看一下她就能融会贯通。 左星颜在外面瞎转悠,刚才说弄吃的不过就是一个借口,可这一溜达,竟真被她找到了能吃的东西。 眼前这树足有八、九米高,枝叶茂盛,密匝匝的树叶间挂着一串串红彤彤的果子,是一种她从未见过的植物。 不管了,先摘下来看看,左星颜环视四周,手心凝聚异能。 抬手凝聚一阵风,操控着风把果子卷下来,轻飘飘地落在她手上。 一串枝杈上就有七八个红果子,个个都比左星颜的拳头大一些。 果皮鲜嫩诱人,凑近一闻,还能闻到清甜的香气。 不过即便如此,左星颜也没有直接上嘴,她蹲在地上找了一会儿,发现几只不知名的小虫子,便把果肉掰了一块儿放在虫子面前。 那几只小虫子嗅到果香,赶忙爬过去啃食。 左星颜蹲在那里观察,见小虫子们吃了果子之后仍旧活蹦乱跳,还互相用触须交流去叫同伴过来,她这才确认果子没毒。 于是左星颜直接将异能调动到最大,将这树上所有成熟了的红果子都卷下来,然后美滋滋地捡起来,都塞进空间里。 一边捡,她还一边找了个最大最红的咬了一口。 果皮轻轻一咬就破,沁甜的果汁在舌尖爆开,简直好吃得左星颜想蹦起来。 这果子,比她以前吃过的所有水果都好吃! 果肉鲜甜多汁,果核还只有指甲盖大小,这就是梦中情果啊! 左星颜直接就把果核扔进空间,灵泉水旁边有一块儿土地,是前两天忽然出现的。 那块地上土壤油黑肥沃,一看就是宝地,左星颜之前还纠结种点什么,这下不用纠结了,直接种果树! 她又啃了两个大果子,果核也直接埋在那块地里。 之后把大部分果子都塞进空间,剩下七八个用衣襟兜着,回去给荆北寒吃。 在回山洞的路上,左星颜还遇到了一只大灰兔子,她抬手一个石头撇过去,兔子就嗝屁了。 于是左星颜的战利品又多了一只兔子。 她心情好极了,拎着兔子抱着果子大步往回走,显然已经忘了自己刚才跟荆北寒的尴尬事儿。 回到山洞时,荆北寒还保持着她离开时的姿势,似乎一动没动过。 “我刚才找到一些果子,还捡了只兔子,咱俩可以吃肉啦!”左星颜举着兔子对荆北寒说。 荆北寒接过她扔过来的果子,拿在手里摩挲,然后用一种很复杂的眼神打量左星颜。 左星颜正忙着处理兔子,没有察觉荆北寒的异样。 荆北寒脑海里不断浮现刚才他看到的那一幕。 方才他不放心左星颜一个人在林子里乱跑,就起身出去找她。 结果在那棵果树下,他看到左星颜摘果子,收果子。 心中有所猜测是一回事,亲眼见证到又是另一回事。 荆北寒心里只觉得震撼。 看刚才左星颜摘果子时所用的能力,想必之前整治山贼之时,也是她自己出的手,所谓的暗中有高手保护,也是她的借口。 左斯的女儿绝不可能会这些,她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荆北寒越发疑惑,但不管他心底如何猜测,他都没有对左星颜生出防备之心。 他现在满心想的,都是如何帮着她遮掩秘密。 “这兔子好肥!” 左星颜还不知道自己的秘密都被荆北寒知道了,还拎着扒了皮的兔子给荆北寒看。 “我去捡点干柴吧。”荆北寒扶着洞壁起身。 第四十一章 双向奔赴 “不行!”左星颜忽然想起之前的干柴是她从空间拿的,外面全是潮湿树枝,让荆北寒去捡,岂不露馅儿了! 荆北寒被左星颜突如其来的一嗓子,吓得怔在原地。 “那个,你不知道去哪儿捡,还是我去吧。” 左星颜说着,将扒皮的兔子放在荆北寒手中。 然后她噔噔噔跑到山洞外,没一会儿抱回一小捆干柴,“这是我昨天捡来没用完的,你先烤兔子,我去捡干柴。” 说完,左星颜像是生怕荆北寒不同意似的,飞快跑了出去。 荆北寒稍微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缘由,便只是轻笑一声,乖乖坐下烤兔子。 左星颜的包袱放在一边,散开一个小口,里面露出几个深色的小瓷瓶。 荆北寒认出那是上次左星颜烤肉时用的调料,便伸手拿过来撒在兔子肉上。 他很识趣,只是拿了调料瓶,并没有打开包袱。 左星颜在外面逛荡一会儿,回山洞之前,装模作样地从空间拿出一捆干柴,大摇大摆走进去。 山洞里此时已经弥漫着一股肉香,左星颜闻出调料的香气,定睛一看发现荆北寒果然用了她的调料。 不过她也不在意,反正包袱里的东西都是她拿出来过的,也不怕荆北寒怀疑。 “你尝尝这果子,我在树林里找到的,可甜了。” 左星颜坐在荆北寒身边,将放在宽大叶子里的红果递给他。 荆北寒一只手翻烤着兔肉,另一只手接过红果,丝毫没有犹豫就啃了一口。 “很甜。”荆北寒向来不喜吃甜的,可对上左星颜满是期待的亮晶晶眼眸,他还是十分配合地点点头,给予正面评价。 左星颜听了果然很开心,“我就说吧,这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果子了,以前好像从来没见过。” “我也不曾见过。”荆北寒确实也没见过。 正说着话,左星颜闻到兔肉上传来一阵糊味,赶忙提醒荆北寒翻面。 肥硕的一只兔子,烤完之后外焦里嫩,饶是吃过各种珍馐美味的荆北寒,也不由食指大动。 两人一人扯下一只兔腿,吃得满嘴流油。 左星颜在末世待惯了,吃东西讲究一个快,即便看上去不粗鲁,也跟优雅搭不上边。 可荆北寒就不一样了,虽然常年在边塞打仗,一举一动却透着贵气优雅,他吃的也不慢,看着却格外的赏心悦目。 左星颜吃饱了,就饶有兴致地盯着荆北寒,丝毫不觉得自己的举动有哪里不对劲。 荆北寒被她炙热的眼神看得有些不自然,可是又莫名有些享受,于是吃得愈发慢。 “荆北寒,咱们两个是继续在这里等他们下来找,还是自己找路上去啊?” 等两人都吃饱喝足,左星颜拿了个红果慢悠悠啃着,问荆北寒。 “我伤好得差不多了,待会儿咱们收拾一下,等过了午时就动身。” 荆北寒说着,从山洞口找来湿润的土把火堆熄灭。 “万一咱们和他们走岔了呢?” 左星颜一直纠结就是因为这个,万一走岔了,更耽误时间,还不如老老实实在原地等着。 荆北寒却气定神闲。 “我们摔下来之前,我已经查看过了,山路只有那一条,宋差头八成会带着爹和大哥他们从林子里绕路,到了被泥石流堵住的另一边山路,再派人下来找我们。” 他说着,还拿起一边的木棍在地上画了个草图,左星颜凑过去看,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抬手指着图的另一边,“那我们只需要往这个方向走,就能遇到他们了。” “没错。”荆北寒点头。 得到荆北寒的肯定,左星颜终于放心,手脚麻利收拾包袱,准备一会儿出发。 不知道因为什么,荆北寒总能给她一种莫名的安心感,只要他说可以,她就愿意相信。 两人都是行动派,收拾好东西也没耽搁,抬脚就走。 荆北寒眼神坚定,目标明确,带着左星颜穿梭在树林里,很快就经过了他俩当初摔下来的位置,之后继续往前走。 另一边,宋差头他们重新回到山路上,大家昨晚跟野狼群经历了一场恶斗,不仅丢了几条人命,还有很多人受伤。 宋差头回头看着狼狈不堪的一群人,思来想去,还是让衙差拿出他们仅剩不多的两瓶金创药,分给荆家人包扎伤口。 “原地休息半个时辰,该包扎包扎,该吃饭吃饭,半个时辰后,我带一部分人下去找荆北寒,剩下的人在原地等着。” 宋差头说完,就坐下继续烤狼肉。 这些野狼估计也饿了很久,即便是最肥的两匹狼,身上也没有多少肉。 这些肉给大家分一分,勉强够吃两顿。 这还是在少了几张嘴的情况下。 休整过后,宋差头把自己的两个心腹衙差,和另一个衙差留下看着荆家人,他自己带着两个衙差,又叫上荆忠和荆景年跟他们,一起下悬崖找荆北寒二人。 “宋大人!我也要去!”一路都沉默的荆延年 忽然从队伍里跑出来。 宋差头记得这个少年,昨晚杀野狼,他也十分骁勇,并且好几次都从狼口下救了他。 “走吧。”宋差头点头。 荆延年快步走过来站在荆景年身边。 “大哥!大哥你帮忙找找逍林,他兴许也还活着……” 刘氏拖着受伤的胳膊,被荆义搀扶着走过来,一脸希冀看着荆忠。 荆忠轻叹一声,“我会留意的,但是你们也别抱太大希望。” 别说是荆逍林,就是荆北寒和左星颜,他们都不确定还活没活着。 那么高的悬崖,又有泥石流,就算是大罗神仙,都够呛能活下来。 刘氏听到这话,目光明显黯淡下来,“我,我知道的大哥,我只是……” 只是还存了一丝侥幸。 万一呢,万一逍林活下来了呢? “好生在这里等着吧。”荆忠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旁边的荆义的肩膀,叮嘱道:“照顾好大家。” 经历了丧子又丧女之后,荆义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几岁,他只是点点头,没有吭声。 宋差头带着几人出发。 他们估算了一下荆北寒几人掉下去的位置,和他们出发位置的距离,尽可能地往那个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