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高门主母》 第1章 她要和离 近来,长安城内上至达官显贵,下到贩夫走卒,闲暇之余都在谈说一件振奋人心的大事。 匈奴犯境,镇国公世子李陵所向披靡,击退蛮夷,得胜回朝。 今日,镇国公府内喜气洋洋,阖府上下都在翘首以盼这位给府上带来无上荣耀的世子爷归来。 本是夫贵妻荣。但李陵的娇妻沈氏,一连数月窝在房中,却是异常伤心憋闷。 丫鬟丹朱从外面进来,见主子又在对着窗子默默流泪,她缓着脚步上前,递上帕子,劝道:“小姐刚做完小月子,总是哭,要伤眼睛的。” 沈静姝试干了泪,问道:“世子爷到了吗?” 丹朱点点头:“大军驻扎在城外,姑爷先带着一队亲卫回来了,现下正在老夫人那边。” 李陵最重规矩。她原也没指望他能破了规矩,来看刚小产不久的她:“帮我收拾一下,咱们这就过去吧。” 他可以不来看望她,但作为一个贤妻,她却不能不去迎接夫君。 静姝来到老夫人的安僖堂时,李陵果然在,正跟祖母和父亲镇国公聊着。 半年未见,他刚毅的脸黑瘦了些,却历练得更加成熟稳重,周身散发着武将独有的阳刚之气。 因为打了胜仗,整个人看上去也是意气风发,神清气爽。 见孙媳妇进来,老夫人招呼着道:“姝儿身子弱,快坐下。” 她刚小产不久,自然是虚的,才走了这一段路便觉得有些气短,见过礼后,静姝在老夫人下首坐下。 李陵见妻子进来,只朝她淡淡的瞄了一眼,便又继续跟父亲聊起战事。 这样的情况,静姝自然不会插话,只安静的坐在一旁候着。 国公爷年轻时是大齐第一勇将。现下虽因病退了下来,听儿子讲起战事仍旧是满怀激情,无限神往。 父子俩聊兴正浓,老夫人打断道:“这些个事,你们爷俩以后有的是时间说,时辰不早了,让陵哥儿先跟媳妇回去歇着吧。” 听母亲提醒,国公爷才后知后觉,对儿子道:“你先回去吧,咱们回头慢慢聊。” 李陵回道:“我挂念家里,这才顺路先回来看一眼,现下得赶着进宫面圣去。” 先有国再有家!国公爷催着儿子道:“那快去吧,别在家里耽搁了。” 李陵起身对着祖母父亲施礼告退。 李老夫人看着孙子,又看看孙媳,对李陵道:“让姝儿送你到门口吧。” “不必了。”李陵这才看向妻子,仍旧是一张冷漠脸:“你先回去吧,我面圣后就回。” 说着,他迈着大步出了安僖堂,矫健修长的身影片刻间便消失在视线内。 匆匆一面,对于她小产的事,他只字未提。 哪怕是大半年未见,他也不会挂念自己。对于他的冷漠,静姝心里虽不痛快,但在长辈跟前,她丝毫不会表现出来。静姝又陪着老夫人闲聊一会儿,才回了自己的清风苑。 静姝已与李陵成婚五年,人人都羡慕她嫁了个顶天立地的铮铮好男儿,可关起门来过日子,其中滋味却只有她自己明白。 李陵性子沉闷,人又冷。自与他成婚来,除了床笫之私,他对她没有一点儿热乎劲儿。 这也不全怨他,当初她不慎落水,被李陵救起,自此失了闺中名节,李陵出于责任才无奈娶了她。 她虽也是官宦人家嫡出的大小姐,但比起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却是实打实的高攀了。所以,自成婚来外面便隐隐传着,当初是她不自爱,不惜毁掉闺节故意落水,就是打着硬生生赖上了李陵的如意算盘。 因为这个,她便在贵妇圈抬不起头,对行事磊落的李陵更是心怀愧疚。所以自嫁给李陵,她在他跟前一直谨小慎微,巴结他,取悦他,瞥着他脸色行事,将自己低微到尘埃里。 她盼着日子久了,就会慢慢捂热他的心。 直到半年前他请旨出征。她才明白过来,他那颗心,她永远也捂不热。 因为,他的心根本不在她身上。 一年前,匈奴犯境,圣上命上将军周毅为元帅,带五十万大军迎战,不料大军却在对战中屡屡受挫。连常胜将军都吃了败仗,朝廷内一时人心惶惶,无人再敢请旨出战。圣上担心伤及国本,便答应与匈奴和亲来换太平。 偏偏和亲人选是九公主青鸾。 李陵就是为了这个才请旨。 青鸾薨逝的生母淑妃是李陵的嫡亲姑母,他对这个公主小表妹一向呵护有加。关于他俩的风言风语,静姝自然也有耳闻:若不是当初出了那档子事,李陵是要尚九公主的。 她以前只是半信半疑,觉得以李陵那样冷的性子,心里不会有这些个风花雪月。纵是当初他真的有尚主的打算,既然娶了她,以他的担当那些事便也都过去了。 毕竟他平日里虽冷,但在床上对她却一向火热,他若心里没有她,又怎会如此? 静姝便自欺欺人的把这个当成他心里有她的证据。 可这次见他为了青鸾,甚至连命都能豁出去。她才明白,在她夫君心里,有关青鸾那一页非但没翻过去,反而是根深蒂固,无人可取代。 她满腔真心却换来他对别人的奋不顾身,静姝怎能不寒心? 因为憋屈着,一个多月前,她腹中已经四个月大的孩儿也流产了。 这是她盼了多年才怀上的孩子,就这么没了!她伤心欲绝的在家书中将此事告诉李陵,他却没有丁点儿回音。 月上柳稍,黑夜沉静又寂寞。静姝望着那忽闪的烛光,往事桩桩幕幕在她眼前闪过。 她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泪水流下来。 都这么晚了,他还没有回来。 想必面圣后还有其他事缠着他吧。 听说九公主对这位为她“冲冠一怒”的表哥可是感动至极,甚至不嫌弃他已成婚,前阵子竟然跟圣上请旨,要屈尊下嫁给李陵做平妻。 李陵刚归来便心急火燎的赶去宫里,恐怕也是急着去见青鸾。 那个对她冷冰冰的李陵,对那娇滴滴的九公主肯定是温柔的吧?他会跟她说些什么?他真会答应纳她做平妻? 静姝满脑子都是李陵和青鸾在一起的画面。 她愈想愈气。 既然他心里根本没有她这个妻子,她还傻傻的等他做什么? 静姝扯了被子打算自顾睡去,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不能入眠。 都三更天了,他还未归! 静姝气恼着掀开被子下了床,坐到桌前,提笔一气呵成写了封和离书。 她不想跟这个心里根本没有自己的夫君过下去了! 她要和离! 静姝看着写好的和离书,想着自己毅然决然的将和离书甩给他,李陵定会大吃一惊,她就解气。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心里终于舒服了些,又躺回床上,这才渐渐睡去。 迷迷糊糊中,一双温热的大手搂住了她的腰身。接着,她整个人便被一把揽了过去。 是李陵。 静姝心里的怨气一下子又被点燃,她狠狠的抽向他抱着她的手。 他这个小妻子一向温顺,总是顺着他的意。即使是在床上,也是他想怎样就怎样,她从不会忤逆他。 骤然见她这般,李陵还以为她是睡糊涂了,他伏身低沉道:“是我。” “你怎才回来?” 这话一问出口静姝就后悔了,这么问好像她多在意他似的。而且见李陵也根本没打算跟她解释,她更气了。 静姝挣扎着摆脱开李陵,坐起来将寝衣拉好,绷着脸道:“咱们和离罢。” 李陵脱口问道:“为何?” 他还有脸问为何?静姝别过脸去,并不回答。 就因为他归晚了?她一向通情达理,并不是不可理喻的人。 那就是因为小产而心情不好。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她因小产伤心而迁怒他,他还是可以理解的。 李陵揽住她,妻子那原本就单薄的身子现下更瘦了,腰身处甚至能摸到骨头。他沙哑着嗓子在她耳畔低声道:“孩子还会有的。” 静姝被他那熟悉的炽热气息包裹着,心里突然一酸。 他根本不知她的心意! 孩子没了她自然痛心,但最让她难过的却不止于此。 静姝低声道:“你心里一直有青鸾,是吗?” 她终于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问了出来。 她感到李陵抱着她的手一僵。 黑夜里,她看不见他的神情,过了许久,才听他回道:“你怎能说出这样的话?” 二人对着沉默了好一会儿,李陵开口道:“身子不好就早点睡吧。”说完,他便侧身背对着她躺了下去。 其实,静姝也没有真的铁了心要和离。和离后不仅对她名声不好,还会连累娘家,她还有两个未出嫁的妹妹呢,势必要跟着影响婚事。 那“平妻”的事她也没全信。李陵这人最重规矩体统,他心里有青鸾是真,但静姝相信以李陵的性子,既然娶了她就不会无故休弃,更不会伤了体统纳平妻。 她说出这话有一大部分都是在赌气。但凡李陵顾念一点她,与她解释下,跟她说几句好话,她也还会对他抱有一丝希望。 可他却什么都不说! 是默认了? 看着埋头睡去的李陵,静姝觉得自己就像是被抛在沙地里的鱼,拼命挣扎,却仍要被那冷漠的沙土无情掩埋。 她憋屈得要窒息了。 委屈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他用冷漠将她对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也彻底扑灭了,她吸了吸鼻子,哽咽着道:“和离书我已经拟好了,你明早署上字罢。” 李陵复又起身,跪坐在妻子跟前看着她,吃惊的问道:“你到底怎么了?”说着,便要伸手要去试她额头。 静姝侧过头去,躲开了他的手。 尽管是在这样视线模糊的夜里,李陵还是能感觉到妻子射向他的目光如刀子般,凌厉又怨气深重。 两个人僵持了许久,李陵才开口道:“小产伤身,我明日去宫里请个御医来好好给你调理一下。” 说罢,他便下了床,抱了自己的被衾,道:“你好好歇着吧,我去书房睡。” 他真的走了,这一晚,再没回来。 第2章 回到新婚时 静姝被一阵悉悉嗦嗦的穿衣声吵醒。睁眼一看,自己居然伏在浴桶里,身上只着着一件粉色肚兜,整个身子浸在水里,李陵背对着她,正在穿衣。 这是怎么回事?昨晚李陵分明抛下她去了书房。 浴室的地上洒了许多水,寝衣七零八落的散落在四周,看上去有些狼藉。 看样子,他们分明刚经历了一场欢愉之事。 “你何时回来的?”静姝满脑子浆糊,看着李陵惊讶的问道。 李陵已经穿戴整齐,他转过头回道:“你说什么呢?” 那是一张青年的面孔,略带青涩却又英姿勃发。 是她刚认识,或者说是她刚嫁给他时的模样。 怎么回事?莫不是在做梦?静姝满腹狐疑,用力掐了下大腿,那清晰的痛感告诉她这绝不是梦境。 “我去习武了,你早些收拾着,一会要赶着去前面给祖母拜寿。”说罢,李陵便迈步出去了。 “小姐,奴婢服侍您起身吧。”一会功夫,一个熟悉的身影掀开了浴帘子,走了进来。 正是原在她身边服侍的大丫头紫云。 紫云跟她进了镇国公府不到一年,她家中老母病急,她便将她放回家照顾母亲去了。一年后紫云老母过世,她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静姝便赏了她一笔银子,放她嫁了人。 “你怎么回来了?”静姝疑惑道。 “奴婢一直在外间守夜啊,您怎么这么问。”紫云拿来浴巾,接着道:“姑爷出去时让奴婢服侍着小姐赶紧收拾着,今日是老夫人六十大寿,一会儿用了早饭要赶到前面去待客。” 李老夫人六十大寿? 那不是她跟李陵刚成婚一个月的事吗。 她明明记得与李陵已经成婚五年,日子过得憋闷,她提出和离。现下居然又回到了与李陵新婚时!!! 静姝浑浑噩噩,一时有些无所适从。 紫云拿来浴巾为主子拭身:自家小姐的身子真是太美了,皮肤光洁得都沾不上水珠子,腰肢比那柳条子还软。 这幅身子连她个女子都喜欢,更别说那血气方刚的世子爷了。怪不得每晚她在外间守夜,内室里总是笙歌不绝呢?看到静姝身上隐约的红痕,紫云又忍不住心疼起来:小姐生得比花朵还娇嫩,姑爷龙精虎猛夜夜索取,小姐怎能吃得消。 “小姐,奴婢一会儿让小厨房炖碗燕窝来。”燕窝滋阴,最是滋补。 收拾妥当,静姝懵懂着出了浴室,打量着屋子,雕花的窗棂子上果真还贴着大红的喜字。 紫云一面收拾床铺,一面说道:“姑爷临走时让奴婢转告小姐,说是今日寿宴九公主会来,让您起身后去他书房将那紫金砚台取来,今日见了九公主,让您赠送给她。” 果真跟上辈子一样! 前世,她刚嫁进镇国公府,也是赶上老夫人寿宴。那日清早李陵在床上缠着她好一阵子才罢休,后来她去沐浴,她便跟着进来,在浴桶里又压着她要了一次。 她起身后,紫云便转告她去书房取砚台。那紫金砚台甚是贵重,李陵平日里宝贝得都不准别人碰一下,听他说要送给青鸾,她当时心里虽不痛快,但也不敢多加置喙。 想想她上辈子跟他过了那么些年,他何时赠过她东西? 静姝闷闷的来到书房,拿起李陵书桌上那方紫金砚台,放在手中来回端详着。 这砚台用上好的紫金铸造而成,上面雕栩栩如生的雕着两棵青松,砚台边缘提着一句诗:咬定青山不放松。 好个“咬定青山不放松。”李陵果真对她用情至深。 想必上辈子李陵是忌惮男女大妨,不便将此物当面送给青鸾,便借她之手:让她这个做妻子的,帮着他与心上心私相授受! 李陵是当她是个死人吗?在他心里可有一点顾念她? 自己那时也是愚蠢至极,明明心里不痛快,但为了讨好李陵,她却还自欺欺人的替他开解:兄长送妹妹东西再正常不过,莫要小肚鸡肠。 静姝拿了砚台后,便满腹心事的又折回到了清风苑。 小丫头丹朱迎上来,问道:“小姐,厨房里刚才命人来传话,说是燕窝已经熬好了,再备些虾饼可好?” “昨日不是刚吃过虾饼吗?怎么今日又吃这个?”一旁的碧缕嘟着嘴巴道。 “小姐昨日吃的是桂花糕,吃虾饼的是你,你这个糊涂蛋。”丹朱敲着碧缕的小脑袋。 “你明知我爱糊涂还总敲我脑袋,被你敲得更爱糊涂了。” 几个小丫头正在这里说笑,李陵进来了。 他清晨要去习武一个时辰,这是严寒酷暑雷打不动的习惯。 小丫头们立刻乖乖的住了嘴,一个个垂着头,敛眉收目,恭恭敬敬的退了出去。 李陵这人性子冷,平日里不拘言笑,又最重规矩,所以下人们都憷他。 这个也有好的一面,就是她从不担心有心怀不轨的丫头弄出什么爬床的戏码。府里的丫头见了他都是绕着走,实在绕不开也是离他两丈开外。在他跟前都跟老鼠见了猫似的,那是老实得不能再老实了。 李陵进了屋子,将手中的青釭剑挂在墙上,便自顾进了浴室。 等了一会见静姝没有跟进来,他从浴室探出半边身子,冲着她道:“进来!” 他这人怪癖也多,不喜丫鬟婢女贴身服侍,自成婚来洗浴之类的事情都是她亲力亲为的操持着。 静姝跟着进了浴室。李陵已脱去习武的劲装,正裸着沾着汗水的上身等着她来服侍着擦身。 静姝一时还没从这变故中清醒过来,她木然的从李陵手里接过湿漉漉的毛巾帮他擦拭脊背。 他长身玉立,又常年习武,练就得猿臂蜂腰,身材好得很。 可惜眼下,静姝心里乱呼呼的,可根本没心思欣赏这活色生香的美男图,她只一下一下机械式的擦拭着。 李陵见他只顾着一个地方来回蹭,便转身从她手中拿过毛巾,在水盆里重新浸湿,复又交到静姝手中,然后他面对着她轻轻舒展开双臂,示意她擦拭前面。 后面他自己够不着,前面难道他不能自己弄吗?静姝看着他一副被她伺候惯了的模样,心里郁闷的想:这样的臭男人,除了长得俊些,哪里值得女人争来抢去 “你做什么?” 静姝正在这里心不在焉的游魂万里,听到李陵喊她,她回神一看,因为刚刚走神儿,她便手上的湿毛巾滴下的水已经打湿了李陵下身的跑裤。 李陵瞥了一眼心不在焉的静姝,不悦道:“用心些。” 要她伺候还挑三拣四的,这就是上辈子她给他惯出来的毛病! 静姝将毛巾塞给李陵,木着脸道:“一会要赶着去前面,妾身先去收拾了。”说罢,便头也不回的出了浴室。 静姝回到寝房,唤小丫头们进来服侍着穿衣上妆。 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娇美如花的脸庞,再对比那个后来被“折磨”得憔悴不堪的自己,内心真是百转千回。 管他什么李陵!什么流言蜚语!还有那个青鸾!既然重来一次,她要好好活,为自己活。 上一世,自她失了闺节嫁入镇国公府,一向爱美的她便不打扮了。衣服怎么老气怎么穿,发饰也是愈简单愈好。她那时是怕极了那些流言蜚语,总担心自己打扮得鲜亮了便会坐实那些传言,让别人笑话,给李陵丢脸。 这回,她可不会再委屈自己了。 李陵见静姝将他丢在一边自顾出去了,便有些不痛快。他这新妇自进门来一向温柔,今日居然跟他摆脸子。难道新婚这一个月来,她之前那些柔顺之态都是装出来的? 李陵洗漱完毕后,板着脸出了浴室。回到内室见到妻子时,却是星眸一亮。 静姝已经收拾妥当,她穿着白底碎花的罗裙,外面罩着艳若朝霞的绯红褙子,碧水青的纱带缠在腰身上,勾勒出婀娜的体态。一头如云的乌发高高陇起,发髻上斜插着一只九尾赤金凤钗。深眉远黛,唇若丹朱。 小小妇人似仙女下凡,如明珠璀璨,说不出的美艳动人。 除了大婚那日见她盛装打扮过,成婚这一个月来她一直是低调装扮。他这新妇生得极美,虽然素衣简妆也难掩姿色,但总不比打扮起来更加光彩照人。 “过来用早饭吧,不是还要赶着去前面嘛。”静姝唤道。 李陵“嗯”了声,便迈步朝她走了过来。 侍女摆上早饭,静姝和李陵餐桌前面对面坐下。李陵又习惯性的等着新妇为他盛汤布菜,却不曾想静姝盛好自己的那份后,便自顾用了起来,根本不去管他。 李陵心里不悦,刚要开口指使她,瞥着那艳若桃李却透着冷意的芙蓉美面,又生生将要出口的话咽了回去,自己动手盛了汤水。 “你不必担心,你初来府中,今日待女客有大嫂呢,你只管跟着祖母就行。”李陵以为新妇因为忐忑一会要去待客,才会有些反常。 静姝心里冷哼,倒是难得他还会为她打算着。 前世她刚嫁入镇国公府,便赶上老夫人寿诞。她一个新妇,又饱受流言之困,心里是如何忐忑不安?他又哪里给过她半句提点。 她那时跟府里的人还都不熟,熙熙攘攘的宴上她非客非主,窘迫得如同上刑。那些贵妇看笑话似的冷眼瞥着她,一向要强的她真是羞得连死的心都有了。 最后还是忙着操持寿宴的大嫂徐婉宁看不过去,才将她领到老夫人那边去。 夜里,她羞恼着蒙着被子委屈得哭的昏天暗地,他半夜归来见她如此,竟还责怪似的问她:“大喜的日子,你哭什么?” 她一肚子委屈,却不敢跟他抱怨。她怕他恼火,便咬着唇哽咽着说是因为想家了。 他也没耐心多问,上了床便跟往日一样,只顾着无休无止的缠着她。 现在他来提点安排她,她却不需要了! 重新来过,她想明白了。她没必要去刻意讨好谁。她没做过亏心事,也无需在意那些故意诋毁的流言。 “妾身虽为新妇,但也是世子夫人。祖母寿宴这么大的事,哪里有只让大嫂一个人操持着,我自己躲在后面的道理,我今日帮着大嫂一起待客就是。” 这个大嫂是李陵的堂嫂。李陵这辈兄弟四人,一个堂兄,一个胞弟,一个同父异母的庶弟。 李陵没想到她竟这般有主见。 他夹了一块虾饼放在静姝碗里:“也好,那你就跟着大嫂,让她提点着你。” “那紫金砚台,妾身已经帮世子爷取来了,放在了外间榻上的小桌上。” 李陵喝了一口汤,淡淡道:“嗯,劳烦你了。今日青鸾过来你将那砚台送给她就是了。” 静姝垂着眼睑,冷声回道:“恕妾身不能代劳。” 李陵闻言,顿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汤碗,问道:“为何?” 静姝木着脸回道:“妾身跟她不熟,世子爷若有心送她东西,自己去送好了。” 第3章巧怼赵媛儿 镇国公府是大齐士族之首。今日老夫人寿宴,自然是贵客盈门,香车宝马蜿蜒着罗列了大半条街。 李陵跟堂兄李显在前门迎男客,静姝跟着徐婉宁在侧门接女客。 徐婉宁是靖国公府的嫡次女。她今日穿着蜀锦制的名贵衣裙,端的是大气华贵,却还是被站在一旁,丽色无双的静姝比了下去。 进府宾客见了这位世子夫人,总要下意识的多看几眼。 这位国公府新妇不仅生得极美,而且待人进退有礼,端稳持重,全无新妇的忸怩之态。往来贵客无不对静姝暗自钦佩,即便有那心怀嫉妒的人,见了如此光华灼灼的静姝,也只能将酸水往肚子里咽。 若是前世,她定会如李陵安排那样,躲在老夫人跟前做个小透明。 并不是她性子拘谨不善应酬,她在家中是嫡长女。生母过世得早,继母出身寒微,不善应酬。所以府中有宴,迎来送往都是她操持。 那时,贵女圈中谁不夸她端庄持重,聪慧能干。 只是后来,她端午佳节跟着家人游船时不慎落水,被李陵救起失了闺节。这就如同一颗本来完美无缺的的钻石,有了一点瑕疵便尤其显眼,那些怀着阴暗之心的人,也便乐此不疲的抓住不放。 她那时如从云端跌入地上,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儿。 重新来过,她便明白了:自己若是不能善待自己,那么也妄想别人会温柔以待。 就如现在的她,以镇国公府世子夫人的身份,光鲜亮丽的站在众人跟前,又有哪个敢小觑她。 徐婉宁出身将门,是个爽快的人。见静姝举止落落大方,心里喜欢,趁着接客间隙,她凑在静姝耳边问道:“初到府里,你还习惯吧。” 对于这位堂嫂,因着上辈子她在镇国公府没少得她照顾,静姝对她是怀着感激之心的,她笑着道:“我还好,刚到府中诸事繁杂,还没来得及去拜见大嫂。” “不急这一时,咱们今后相处的日子长着呢。以前府中小辈里,就我这么一个儿媳妇,孤单寂寞得紧,这回好了,你来了,我可有伴儿了。” 徐婉宁见静姝的气色比起刚进门那会强多了,她是过来人,自然懂得新妇的不易,倒是没想到静姝这样快就适应了,想必小两口定是很合得来的:“老二对你还好吧?” 静姝想想李陵那清冷的性子,也找不出什么好话夸他,道:“他,还行吧。” “老二就是性子冷些,你多担待些。”徐婉宁一副长嫂风范。 二人正说着,李陵母亲福熹大长公主的銮车远远驶来。 长公主与国公爷多年不睦。她独自一人,一直居住在公主府,甚少回来。 虽是至亲,但礼不能废。众人见了长公主銮驾,立马乌压压的跪成一片。 福熹大长公主保养得宜,虽年过四十,仍旧风韵犹存,气度雍容。她由宫婢扶着缓缓下了车,命众人平身后,便目不斜视的朝着里面而去。 路过静姝跟前时,福熹神色微敛,缓缓停下脚步,赞许似的点点头,道:“今日这身打扮还算衬你。” 静姝连忙回礼:“多谢婆母夸赞。” 长公主微微颔首,也再没有多余的话,被宫婢搀着缓缓进府去了。 她这公主婆婆不是一般的清高,加上她与镇国公不睦。莫说是旁人,就是对李陵,三爷和三姑娘,她自己的亲生儿女,每次回来,她都不多说一句话。 见长公主夸了静姝,徐婉宁惊讶之余,不禁又羡慕起她来。 公主不住府里,没有婆母管束压制,多好! 迎毕了贵客,离开席还有一段时间,静姝便跟着徐婉宁去老夫人那边招待着。 老夫人穿着大红的百福字翟衣,精神矍铄。 众人见她两个孙媳,一个爽快干练,一个娴静大方,都忍不住你一嘴我一嘴的奉承着老人家:“您老真是有福气,这长安城最拔尖的女子可不是都被镇国公府娶来了嘛。有这么好的孙媳孝敬着,连那南极老寿星都得眼红啊。” 老夫人笑呵呵着与众人谦虚道:“哪里有你们夸的那样好,她们还年轻,今后且得历练着呢。” “大嫂出身侯门自然是个能干识大体的,二嫂嘛刚进门,规矩礼仪能有这样的做派,真是难得啊,还是舅姥姥会调-教人。” 说话的是镇国公府表亲,简郡王府的幼女赵媛儿。 她这话一出口,众人便都闭上了嘴,原本热热闹闹的大厅一下子陷入了尴尬的沉寂中。 这话明着是夸老夫人,其实谁听不出来是在讽刺静姝出身低。 有些人看不上赵媛儿的尖酸,有的人却看好戏似的暗暗瞥着静姝,等着看这新世子夫人的笑话。 上一世,这赵媛儿也是当众如此羞辱她。不止这一次,后来她们每每相遇,她都要话里话外挤兑她,让她难堪。 这一世,她得让她长长记性。 老夫人见赵媛儿对自己孙媳不敬,心里大不痛快:对她家媳妇不敬,就是对镇国公府不敬。 但她总不好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她看向徐婉宁,示意长孙媳出头。 只是还未等徐婉宁开口,静姝便回道:“媛妹妹说的对,咱们做女子的受父母养育之恩,在闺中勤学修行。不就是盼着有一日能嫁入清白人家,孝敬公婆,辅助夫君,受婆家爱重吗。我能嫁进镇国公府,有老夫人这样的祖母调-教爱护着,确实是我的福分。 静姝顿了顿,继续道:“这真是旁人求也求不来的呢。” 赵媛儿样貌平平,肤色偏黑,只是仗着自己是郡王女,当初便一心想要嫁给李陵做世子夫人。李老夫人怎么能看上这样无德又貌丑的女子,郡王妃刚跟她透露一点儿口风,老夫人便一口回绝了。 静姝看着赵媛儿,脸上仍旧是笑语晏晏,最后一句话说得得却是意味深长。 在场的都是人精,虽不知内情,但见赵媛儿当众让静姝难堪,静姝又含蓄的说出这一番话,心里一合计便猜出了八九。 李陵文武全才,生得英姿俊朗,当初可是整个长安城权贵圈中公认的良配。 论门第,沈家女儿确实是高攀。但论相貌才情,德行心智,一百个赵媛儿也比不上一个沈家女。 就赵媛儿这样的德行,居然还敢打镇国公府世子的主意。 还真是自不量力。 众人面上不显,眼里,心里可是对赵媛儿万分鄙视。 赵媛儿被怼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原本就显黑的脸蛋因为羞红,看着更难看了三分。 老夫人寿宴,当着众贵女贵妇的面,静姝也不想闹得太难看。 她说完这一番话,见赵媛儿面色难堪,便又转了话题说道:“媛妹妹贵为王女,又天性率真,今后必定是比我这个做嫂子的还有大造化呢。”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这才是真正的大度! 她虽是新妇,却是镇国公府未来的当家主母,小肚鸡肠、眦睚必报可不是当家人该有的风范。 贵客盈门。至少,面子功夫要做足。 简郡王妃赵氏正坐在一旁为不争气的女儿难堪,听静姝给台阶,立马接着道:“我这玄女就是被我们家王爷给宠坏了。”她看向女儿嗔着道:“你今后多跟着你大嫂二嫂学着点儿,这样的性子,若是到了婆家可如何是好。” 静姝笑容可掬,道:“我刚进府,正愁没有说话的伴儿呢,自然是欢迎妹妹常来常往。” 赵氏暗暗推搡着女儿,赵媛儿尴尬的支吾着:“二嫂这么说,那我今后可就常来府上打扰了。” 不等静姝回答,徐婉宁便抢着道:“我也喜欢媛妹妹的率真,哎呀!只是这常来常往终不比一家人更亲,妹妹若是能嫁给咱们镇国公府,咱们日日在一处该多好。” 赵氏听徐婉宁又提这茬,面上便有些挂不住了,赵媛儿脸上的颜色也是愈加难堪。 徐婉宁最看不上赵媛儿这幅仗着出身便目中无人的做派,不依不饶的接着道:“只可惜咱们家二爷已经娶了娇妻,剩下的三爷四爷又还未弱冠。若是年岁相当,妹妹能嫁过来,岂不是皆大欢喜。” 赵媛儿再怎么猖狂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被徐婉宁左一个嫁过来,又一声嫁过来的话,羞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李老夫人连忙打圆场道:“老大家的,不许再跟你妹妹闹了。” 徐婉宁这才住了口。 老夫人对着左右笑着道:“她们这几个孩子呀,不见面还想,见了面就要混闹,你说说,也不怕外人见了笑话。” 众人附和着:“再大在老人面前也是孩子,热热闹闹的才像一家人。” “就是,姐妹们越闹越亲。” “有人闹腾着,您老想不年轻都难啊。” 大厅里又恢复了说说笑笑,这茬算是掀过去了。 赵媛儿被羞得再不敢开口,简郡王妃李氏被女儿气得也是没了心情,二人没等到开席便找借口回去了。 李老夫人也没多留。经历这一场,心里却对这两个孙媳有了盘算:长孙媳虽然爽快干练,但为人太过是非分明,性情显浮躁。倒是这个小孙媳,刚进门时见她举止忸怩,她原还担心她是个不能经事的,将来恐难挑起主母重担。今日当着众人的面见她遇事沉稳冷静,小小年纪为人处世却能留余地,知进退,看着便是个有心胸有心劲儿的。 李老夫人对这个孙媳很满意。 当然,两个媳妇能同气连枝,更让她满意。 第4章 李陵待她有些不一样了 镇国公府老夫人的做寿自然是排场甚大。 弦歌竹曲,唱戏说书,流水的席面,直到圆月升空,宾客才陆续散干净。 女席散得要比男席早些,静姝和徐婉宁几乎累瘫,徐婉宁一面走一面捏着后腰抱怨道:“可真是累人,幸亏你在祖母大寿前进门了,今日若是没有你帮衬我,我可要累去半条命了。” 静姝却有些暗暗纳闷,今日她一直跟着徐婉宁待客,却不曾见到青鸾。 “确实累人,只是今日倒是没见宫里来人呢?”静姝委婉打听道。 若说这辈子她完全不在意青鸾跟李陵的事,她真是做不到。但现在她在意这个倒不是如上一世那般对李陵痴心的缘故,而是因为不甘,或者是不服输的心理。 上辈子,老夫人寿宴,青鸾是来府上贺寿的,静姝也只见过她那么一次。她生得虽美,但眼里却隐着淡淡的哀愁,一副娇弱的模样。 这样柔柔弱弱的女子,自然更能勾起男人的保护欲。 尤其像李陵那样的男人。 徐婉宁回道:“圣上派太子殿下来贺寿了,没来女眷。” 静姝恍然,太子殿下驾临,是在男席那边,她自然不知道。 “九公主本是要来的,听说昨晚突发高热,起不来身了,便没来。 徐婉宁接着道。 上一世青鸾因着还未及笄,又与镇国公府是至亲,无需忌讳男女大 妨,她那次虽来给外祖母贺寿,但在老夫人那里不过待了一盏茶的功夫,便找借口去粘着李陵了。 “九公主身子不好,皇姑母去得又早,镇国公府是她唯一的依仗。只是如今老夫人年迈,要顾她也是心有余力不足。老国公与长公主两个闹成那样,自然也顾及不到她。哎!虽贵为公主,也是个可怜人。” 有李陵这个能为她不惜豁出命的表哥护着,有什么可怜的! 只是可惜她今日没来,李陵那块“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砚台到底是没送出去。 见静姝沉默不语,徐婉宁问道:“怎么了?为何闷闷不乐的?可是有什么心事?” 静姝回过思绪,冲着徐婉宁莞尔一笑:“我能有什么心事,我只是在想,我刚嫁进府里,要怎样过好自己的日子,才算不枉此生。” 徐婉宁没想到静姝也是个跟她一样通透的人,她如逢知音,拉着静姝,笑着道:“咱们女人啊,就得自己想得开,不委屈了自己,才能活得潇洒。” 二人一路说笑着回到后院。 到了清风苑时已是半夜,静姝被小丫鬟们服侍着沐浴后便上了床。这一日忙碌下来,着实累得不轻,她一沾枕头便睡了过去。 睡到后半夜,静姝被开门声吵醒,知是李陵回来了。 若是以前,哪怕再累,她也会强撑着起来服侍他。现下听到他回来,她却只想继续睡。 李陵洗漱后上了床,凑到静姝耳边轻声问了句:“睡了?” 既然装睡那就一装到底。静姝闭着眼睛,并不言语。 李陵紧挨着她躺下,一只大手伸进了她的寝衣。 今早被这新妇勾起的火气,惹得他这一天都是心里痒痒的。忙着应酬一天虽然累,但他还是很想。 毕竟,新婚燕尔嘛。 “我困了,要睡。”静姝拿开他的手,嘟囔道。 嗯?她居然拒绝他! 李陵的手僵在一边,心中有些不悦。想起早晨她也是对他敷衍不耐烦,心里的火气更胜了。 他想直接将人揽过来,但他盯着静姝留给自己的那单薄的背影,一时又忍住了。 操劳了一整日。 或许,她今日真的累了。 静姝一觉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昨日是老夫人寿辰,今日按规矩是要去安僖堂请安的,她竟睡过了头。 静姝见紫云从外间进来,忍不住埋怨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不早点叫醒我?” 紫云笑着回道:“姑爷说小姐昨日太累了,不让吵您。” 李陵居然能说出这样的话,静姝真有些不敢相信。 “老夫人那边有没有着人去说一声。”老夫人虽对晚辈一向宽容,但礼节上却是不能忽略。 “姑爷跟奴婢说,他去请安时自会跟老夫人说明。” 静姝这才放下心来。 昨日操持一天确实很累,睡了一觉虽然缓了些,但身上仍旧紧巴巴的:“去备洗澡水吧,我想好好沐浴,舒缓一下。” 紫云招呼着碧缕进来,两个人在浴桶中放上温水,滴上香露,撒上润养肌肤的花瓣,一会儿功夫便准备妥当。 静姝在温滑的水中泡了好一阵子,直到身上的筋骨舒展了才出了浴桶。 紫云拿来浴巾为她试身,静姝见紫云脸上瞥着笑,问道:“想什么呢?高兴成这样。” “奴婢是替小姐高兴,小姐刚嫁过来时,奴婢见姑爷性子那么冷,还担心他今后不能对小姐体贴,现在看来是奴婢多虑了,世子爷看着虽冷,但对小姐似乎越来越上心了。” 紫云是个细心的人,今早李陵不让别人吵醒她这个举动,确实有些反常。自成婚来,他每日早起,她也跟着起身,他何曾在意过她是否累。 这辈子如果李陵不做得太过,她还是要跟他过下去的。 和离是下策。伤筋动骨,还要连累家人,不到万不得已,她也不会走那一步。 沐浴后,丹朱端来一碗燕窝粥。静姝用了后,便卧在窗前的贵妃榻上看起了书。 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上辈子,她没有夫君爱护,也极少出去交际,漫长的寂寞时光里,她便靠着这些撑着。 刚看了两页,便听见李陵在外面问:“夫人醒了吗?” “醒了,正在屋子里呢。”是紫云的声音。 李陵加紧脚步进了上房,推门一看,只见静姝穿着月白的睡袍,赤着纤足正卧在贵妃榻上看书,那一头半干的秀发披散着,如瀑布般倾泻下来。 一副慵懒娇弱的小女儿态。 见李陵进来,静姝抬起眼眸,问道:“世子爷没去军营吗?怎的又回了?” “昨日外头送来许多寿礼,祖母说你昨日辛苦,便让我挑几样首饰给你。”他边说边朝着静姝走来。 今早李老夫人命人将昨日贵客送的,那些看得上眼的首饰都留了下来,让来请安的的两房媳妇,孙女们各自捡了几件。 当老夫人听李陵说静姝昨日操劳太过,早晨身子不舒服没来给她请安,老夫人心里不但没有一丝不悦,反倒十分心疼孙媳妇。她让李陵替她选了几样首饰,算是她这个做祖母的对她操劳寿宴的一点心意。 李陵走到静姝跟前,将装着首饰的盒子递给静姝。 静姝接过盒子,客气道:“让丫头们拿过来就是了,怎的还劳烦世子爷跑这一趟。”她瞥了眼更漏,“时辰不早了,世子爷快去衙门吧,莫要再耽搁了。” “来得及。”李陵朝她努嘴,示意她打开盒子。 静姝将盒子打开,里面有两支上好的白玉簪子,一副南珠耳坠,一副镂金雕花的金镯子,自然都是好东西,但也不算稀奇。倒是那血红的珊瑚手串,确实是奇货可居。 静姝检出手串顺势戴在手上。她抬起手臂,仔细端详一番,满意的微微一笑,白皙的脸颊上显出两个浅浅的梨涡。 李陵还是头次见妻子笑。 巧笑嫣然,说不出的俏皮可爱。 他情不自禁的附身,拦腰将榻上的小妻子抱了起来。 静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 上一世跟他过了五年,他虽乐于在床上抵死缠绵,但可从没这么抱过她。 “你做什么?”静姝惊讶道。 “窗前冷,你穿的单薄,当心着凉。” 这可是六月里??? 一阵天悬地旋,静姝便被他弄到了床上去。 几个来回,她便被他折腾得香汗淋漓。 刚才的澡算是白洗了。 李陵尽兴后,自顾起身穿衣收拾,他穿上里衣,着上绣着赤朱蟒纹的官服,扎紧犀角玉带。 衣冠楚楚,神采奕奕。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威严模样,完全看不出他刚刚经历了一场怎样酣畅的欢愉之事。 “我走了。”他对着陷在被子里的小妻子道。 “嗯。”静姝有气无力的回了声,算是应他。 “晚饭回来吃,等我。” 李陵这人重-欲,夜里兴致上来时,有时折腾得她第二日都起不来床。还好现下青天白日的,他赶着去当差,没有太过。饶是如此,她还是被他折腾得不轻,眼下累得只想睡觉,懒得再说话,她眯着眼只朝他微微点点头。 见她巴掌大的小脸儿上带着一片潮红,整个人像只小猫似的窝在被子里,看起来柔弱又乖顺。 李陵忍不住又有些意动。 只是军中还有要事要处理,不能再耽搁了! 他俯身将被子往上掖了掖,盖住她那圆润雪白的肩窝,这才利落的转身离开。 -- 下半晌,徐婉宁来了清风苑。 兰陵郡主七日后要在府邸置办个赏花会,徐婉宁跟兰陵是手帕交,自然要邀请徐婉宁。 徐婉宁问静姝道:“兰陵想约你也同去,就是担心你刚嫁人不愿意出门,她让我问问你愿不愿同去。” 静姝虽与兰陵没有深交,但也熟识,便爽快的答应了徐婉宁:“我这几日正好无事,我跟大嫂一起去赴宴。” 二人说定了去赴赏花会的事后,便坐在榻上一边品茶一边闲聊。徐婉宁无意中看到静姝手腕上的珊瑚手串,随口道:“这个倒是个好东西,是老二送的?” 静姝解下手串递给徐婉宁,回道:“哪里是他送的,是今早祖母赏的。” 徐婉宁这才反应过来今早老夫人让大家挑选首饰的事。 只是今早她也起晚了,到安僖堂时大家都散了。只听三姑娘跟她嘟囔抱怨,说是她原本看上一个上好的珊瑚手串,却被老二捡走了。 可见就是这个了。 徐婉宁接过手串,细细看了看。那珊瑚色泽鲜红似血,莹润欲滴,是珊瑚中的上上之品,她笑着道:“确实是个好东西,这个应该是昨日宫里赏下来的。” 说着,她看着静姝打趣着道:“成了亲就是不一样了,没成想老二那个冰疙瘩也会疼人呢。” 想想那整日冷着脸,一本正经的世子爷跟十来岁的三姑娘抢手串,徐婉宁就觉得滑稽又好笑。 送妻子些东西本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况且这首饰又是老夫人让他替她选的,他不过是借花献佛。 但这样稀松平常的事,放在李陵那样的人身上,别说是徐婉宁,就是静姝自己也觉得稀奇。 这辈子,李陵对她,确实有点儿不一样了。 第5章 夫妻争执 七月流火,天气一日比一日炎热。晚饭后朱丹和碧缕将镇在井里的西瓜提上来,去了瓜皮切成小块,端给静姝和李陵食用。 二人同坐吃瓜,李陵道:“初二周将军续弦纳订婚礼,你随我去将军府观礼。” 这个周将军就是前世在迎战匈奴中失利的周毅。他如今已年过四十,发妻因病过世,奉旨续弦,纳的正是那日老夫人寿宴上当众想给她难堪的,那个简郡王玄女赵媛儿。 静姝心里烦透她了。 “妾身初二有事,不能陪您同去了。” 李陵没想到妻子会拒绝,问道:“你那日有何事?” “妾身跟大嫂约好了那日要去赴兰陵郡主的赏花会。”她确实跟徐婉宁有约。 也是巧合,正好碰到一起去了。 “明日跟大嫂说声,推了就是。”李陵已帮妻子做好决定,并不是再跟她商量的口气。 “妾身已经跟大嫂约定好了,怎能失约?” 李陵没成想妻子会反驳自己,他放下手中正吃着的瓜,看着静姝道:“赏花会而已,不去又能如何?” 言外之意,她就得对他言听计从才是。 见李陵冷了脸,静姝心里也不痛快起来,回道:“妾身前日便跟大嫂约好了,您今日才来约我,凡事自然有个先来后到不是?再者妾身在闺中便与兰陵郡主熟识,她性情爽朗,妾身喜欢跟她相处。那周将军我又不认识,至于他那刚纳的新妇,妾身更是不喜,你为何非强迫我去?” 小妻子板着小脸霹雳吧啦这一番说辞,真是将李陵镇住了。 前几日,他便见她言谈举止中多有不驯,他体谅她年纪小又是新妇,索性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没成想越发纵了她,眼下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竟是一点儿也不将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推了赏花会,跟我去周将军府。”李陵盯着她,语气转冷。 他本就是一张冷脸,平日里就让人敬而远之,现下生起气来更是看着唬人。 二人正在这里闹不愉快,外面通传的丫头立在门口回说,有管事的来回话。 静姝正不知如何应对李陵,连忙回道:“将人领进来吧。” 片刻功夫,府中的管事王婆子带着三爷院子里的李婆子,两人碎步进屋后,恭敬的朝着李陵和静姝见礼:“奴婢给世子爷和夫人请安。” 静姝见二人脸色不好,问道:“有什么事要回禀吗?” 她虽是主母,但因刚嫁进来,还没有正式管家,但自操持了寿宴后她便得了老夫人青眼,府中诸人也自然而然的将她当做当家主母来对待了。 两个婆子对看了眼,面露难色,最终还是王婆开了口,道:“回夫人,是三爷院子里出了事。” 三爷李翔是李陵同胞弟弟,镇国公身子不好,长公主常年不在府里,所以教养幼弟的责任自然就落到了李陵这个做兄长的头上。 李陵听闻是胞弟的事情,开口问道:“老三怎么了?” 王婆子暗暗捅咕一下李婆子,李婆子支吾着回道:“回世子爷的话,是三爷院子里一个名叫杏儿的小丫头,今个儿奴婢去给三爷打扫屋子,无意中正好撞见她,她跟三爷跟三爷” 李婆子瞥着李陵那逐渐转冷的脸,吓得支支吾吾的,不敢再说下去。 镇国公府家规森严,男子未娶妻前是不允许纳通房妾室的,怕的就是儿孙年少沉迷女色耽误了上进。当然了,成亲后是可以纳的,那时候屋子里有主母压着,自然也不怕那些个狐媚的缠着爷们儿了。 所以,她嫁给李陵前,李陵的屋子可干净得很。甚至哪怕上辈子她跟他过了五年,他也没纳妾室。也是因着这个,她后来虽然气恼李陵为了青鸾做出那样出格的举动来,但也还是对他抱有一丝希望。 “放肆!”李陵最重规矩,这下是彻底怒了。 李婆子吓得一哆嗦,哪里还有胆子继续说下去。 王婆子是府里的管事,自然比李婆子有主意些,见世子爷动了气,连忙找补道:“三爷一向本分,定是那小蹄子勾引的,世子爷勿恼,奴婢明日将那蹄子赶出府去。” 当初长公主与国公爷闹翻后,索性连亲生的三爷,三姑娘这两个还年幼的儿女也不管了,自顾回了公主府。 三爷这个嫡幼孙是老夫人一手带大的,宝贝疙瘩似的,三爷犯了家规,老夫人气归气,但总不舍得重罚。偏偏这几日老夫人病了,谁又敢提这个惹老人家心烦。只是这样的事下人们又不敢知情不报,这才来禀告世子爷和夫人。 世子爷一向严苛,李嬷嬷担心自家小少爷受责罚,自然要将脏水泼给那不安分的小丫头了。 “去将老三叫来。”李陵冷着脸回道。 一会功夫,三爷李翔蔫头耷拉脑的进来了,见兄长正在气头儿上,只垂着头立在一旁,唬得大气也不敢出。 “你倒是越来越出息了。”李陵开口便是厉声训斥。 “府中的先生跟我说了好些次了,你偷奸耍滑读书不上进,武艺也是稀松。这么大的人了,文不成武不就的,倒是学起那些纨绔子弟的做派来了。” 三爷李翔垂着头,看也不敢看兄长一眼,嚅喏着回道:“是我错了。” 李陵见他认错,当着妻子的面也不好再多加责备,瞪了他一眼说道:“一会去祠堂领三十板子。” “嗯。”李翔答应的还算痛快。 李陵接着道:“下个月你就跟我去军中吧。” 并不是商量的语气。 李翔闻言一惊,抬起头疑惑的看着兄长。 李玲解释道:“你也老大不小了,既然书读得不好,不如去军中历练一番。” 挨板子虽疼,但熬过去也就好了。去军中?还是去兄长的军中?那可是吃不尽的苦头。 李陵治军极严,他虽是李陵亲弟弟,但李翔心里明镜似的,兄长可不会给他开后门。相反,以兄长的性子,定是哪里苦累,便要将他塞到哪里去。 这可不是好玩的! 他不想吃那个苦头。 “二哥,我不像你,天生就是当将帅的料子,我还是好好读书吧。这回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保证以后再不胡闹,用功上进。以后您从武,我从文,咱们兄弟同心,光耀门楣。”李翔这回是真的怕了,抬起头来,巴巴的看着兄长急着表白要上进的决心。 李陵端起茶盏酌了一口,回道:“到了军中,学业自然也不能荒废,你每日操练后到我营中来,我亲自给你授业就是。” 啊??!! 李翔想哭。 “二哥,您那么忙,我哪好意思劳烦您,我在府里跟着先生学就行的” “此事就这么定了。去吧,领完板子,养好伤就随我去军中。”李陵懒得再听弟弟啰嗦,一锤定音。 李翔真的哭了出来,瞥着兄长的脸色却又不敢再多言。 第6章 男人不能惯 发落完李翔,李陵对着王婆子道:“将那个不懂规矩的小丫头赶出府去。” 王婆子答应着就要躬身告退,李翔慌忙拉住她:“二哥,此事都是我的错,求您别难为杏儿。” 李陵见弟弟竟还护着那丫头,心里更气,冲着王婆子不耐烦的一挥手:“将人赶出去,今后再有敢不安分的,也都统统赶出府去。” “二哥,求您了,要打要罚冲我来,真的不是她的错。”说着,李翔跪在了李陵脚下,半大的爷们哭得稀里哗啦的。 李陵气得扯起他,怒其不争的喝道:“瞧你这点出息。” “二哥,杏儿外面没有家人,将她赶出去,她可就是死路一条啊,求您了。”见李陵不为所动,李翔抹着泪看向一旁的静姝,眼里满是乞求。 他是想让新嫂子为他的小情人求情。 静姝心软。 她看着李陵说道:“这丫头虽然有错,但罪不至死,既然外头没有家人,撵出去自然是将她逼上了绝路。” 李翔见嫂子肯帮她,泪眼汪汪,感激的看着静姝。 “不如将她送到庄子上去吧,今后再不准她回府就是。” 李陵气的是弟弟不争气,也不是非要跟个小丫头过不去,见妻子开口,便顺势道:“那就如你说的,将她赶到庄子上。”说罢,他又看向李翔:“但是你得答应我,今后再不能见她。” “嗯嗯,我都答应。”李翔连连点头。 “去吧。” 小情人儿终于脱险,李翔喜出望外,也顾不上自己就要被送去军中吃苦头了,还有即将要拜个严师教授学业,他如释重负松了一口气。 走到门口,李翔回身对着静姝感激道:“多谢嫂子。”瞥着李陵的冷脸,又后知后觉的支吾着补充道:“还,还有二哥。” 见不争气的弟弟走后,李陵瞥着静姝幽怨道:“你倒是会做人。” 静姝不置可否,自顾走到妆台前开始卸妆,准备去洗漱。 李陵见她对自己不咸不淡的模样,又记起了两人刚才的争执。 他这小妻子真是越来越敢在他跟前放肆了! “你在闺中时可曾熟习《女则》《女戒》?”李陵坐在椅子上,看着背对着她卸妆的妻子问道。 静姝一下子便明白了他的用意,她缓缓转过身,回道:“自然是熟习的,要妾身背诵一遍给世子爷听吗?” 看着她那一副不以为然的神情,李陵不悦道:“那你自然懂得女子以柔顺为德。” “嗯,妾身知道。”静姝淡淡的应了声,又转过身去,继续卸妆。 李陵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心里好生憋闷。 见小妻子背对着他不急不缓的自顾忙着,根本丝毫不将他放在眼里,他的火气便上来了。 “沈氏,你若再敢放肆,休怪我用家法责你!” 静姝听李陵说要对她动家法,心里便有些慌。他是夫,真有这个权力的。 “你敢---”她嘟起了嘴。 “你试试。”李陵冷着脸。 李陵可不是个懂得怜香惜玉的主儿,若是真对她动家法,估计也不会手软。 静姝确实有些害怕,但她又很快的回过味儿来:这是他们新婚后第一次冲突,她可不能认怂,若是就这么被他震慑得软了下来,那今后她还得步前世后尘,被李陵死死压住。 像李陵这样的大男人想法,她得治住他! 男人不能惯! 打定主意,静姝复又缓缓转过身,看着李陵不羞不恼的回道:“敢问世子爷,妾身如何放肆了?妾身不能陪着您去周将军府的理由已经跟您说得清清楚楚。” 她顿了顿,接着道:“镇国公府的家规里,可没有妻子不陪夫君出门应酬,就要挨罚这一条。” 她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一双杏眼看着李陵似笑非笑:“夫君要用家法责我,也要拿出道理才是。” 李陵原不过是被不争气的弟弟恼得烦闷,又见妻子在他跟前不驯,气恼之下才说出要对她用家法的话。 不过是吓吓她而已。 见妻子说得倒是头头是道,他被怼得一时竟无言以对,现下真不知该拿她如何是好了。 李陵缓了语气,辩道:“妻子不顺从丈夫,就是失德,你该好好学学规矩才是。” 按礼说,新妇进门是要有婆婆给立规矩,调—教着的。只是府里情况特殊,他那个公主母亲,平日里连他们兄妹几个都不管,又哪里有闲心管教儿媳妇。 由此可见,她这新妇规矩不周全些,也是可以理解的。 李陵见妻子闷闷的再不做声,他起身走到她跟前,耐心的劝着说道:“你是我夫人,将来这个家是要交给你打理的,身为当家主母也是下面人的表率,自然要礼仪规矩周全些。” “这样吧,过几日我去宫里的司礼监请个礼仪嬷嬷来,她们教导的是宫里的嫔妃公主们,自然礼仪周全,你跟着好好学着就是。” 他是嫌弃她了?拿她跟宫里的女眷比。 哼!他心中礼仪周全的人应该指的是青鸾吧? 静姝的脸沉了下来,忽的转过身,眼里满是愤怒,没好气的冲着李陵道:“世子爷既然觉得宫里的女眷懂规矩知礼仪,为何不去尚个公主回来,干嘛要娶我?” 李陵头次见妻子发火,又听她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一时不知所措。更不知自己哪句话说错了,惹怒了她。 她就知道他心里想着青鸾! 静姝见他沉默不语,心里暗暗憋气。 见妻子小脸气得绯红,一双杏目因为恼怒也是湿漉漉的,李陵便没有了再与她争执的念头,只默默的在她跟前立着。 静姝满目怒色,李陵一脸愁态,夫立妻坐,不知情的从外面看上去像是男的做错了事,被妻子狠狠训斥一般。 二人对峙了一会儿,李陵见她单薄的肩膀气得一耸一耸的,他无措的摸摸鼻子,说道:“你不想学我也不勉强,干嘛如此生气。” 静姝也不搭理他,转过身去对着铜镜,霹雳吧啦的卸着头上的珠钗首饰。 因为生气手上便失了准头,一支镂空的赤金簪子的珠花缠住了后面的秀发,静姝气恼着往下卸,因为在后面,对着铜镜看不见,她越是用力却是越缠越紧了。 李陵见她吃力,想要上前帮她拿下来。他刚靠近她,静姝便恼着索性用力一扯,簪子连着几根碎发跟着扯了下来,但是那尖锐的簪头却正好划过正俯身靠过来的李陵。 李陵只觉得颈上一阵刺痛,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的用手摸了一下侧颈,手上一丝鲜红。 静姝也顾不上生气了,连忙起身朝着李陵的伤处看去,只见他的侧颈上被簪子划出了一道半尺长的口子,虽然不深,但也出了血。 李陵无奈的白了一眼这个娇蛮的小新妇。 静姝耸耸肩,看着他尴尬的笑笑,找话道:“世子爷身经百战,战场上刀山火海都见识过,这,这点伤无碍吧。” 这能一样吗? 她伤了自己,居然还没心没肺的在那里笑,李陵气得真恨不得揍她屁股。 就她那娇弱的小身板,哪里能抗住他一巴掌,打是肯定不舍得打的。 但他也真是被她气得不轻。 “悍妇!” 李陵咬牙切齿的丢下这句,气恼着出了屋子。 第7章 分居 静姝见李陵被自己弄得都见了血,心里的闷气也消了,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温水澡。 紫云在外间听到了方才两人的争执,试探着提醒道:“奴婢见姑爷刚才出去时脸色似乎不太好,小姐要不要出去寻寻姑爷去。” 正值伏天,太阳虽下去了,外面仍旧蒸笼似的,又湿又闷。她刚洗了澡,才不爱出去呢。 “他出去溜达够了就回了,刚才的瓜还有吗?再切几块来,我吃了解解渴。” 紫云无奈,取来冰瓜。 冰冰凉凉的,静姝爽快的吃了两块,顿时觉得浑身舒爽。 吃罢了瓜,静姝靠在榻上顺手拿起一本书随意翻着。 她伤了李陵,虽是无意的,见李陵真的生了气她心里还是有些过意不去。 只是,她可不会像上辈子那样惯着他了,她不会出去寻他。但是他因她而负气,她也不能像个没事人一样。 至少,要做做样子,等他回来。 但却左等右等也不见李陵归来。 紫云先沉不住气了。她不免为自家主子担心,这刚进门就跟姑爷闹了起来,万一因此失了世子爷的欢心,吃亏的还不是自家小姐嘛。 紫云叫来朱丹和碧缕,问道:“刚才你们在外面见姑爷往哪里去了?” “好像去了北书房了。”碧缕回道。 紫云看着静姝,劝道:“依奴婢看,小姐还是去书房寻寻姑爷吧,您给姑爷个台阶下,姑爷也自然就不会再计较了。” 静姝瞥了眼更漏,他这个时辰不归,看来是不打算回来了。 他们可是新婚,他这样冷落她,分明是丝毫不在意府里的人因此笑话她这个新妇不得夫君欢心。 那她也没什么可顾忌的了。 静姝放下了手中的书,指着床上的被衾,道:“你们一会去将姑爷的被衾抱到书房去,都这么晚了,他还没回来,估计是有公事要急着处理。他归得晚要吵我睡觉,就让他今晚在书房睡吧。” 听了静姝的话,几个小丫头惊得目瞪口呆。 “小姐,这怎么可以。”眼见着小姐是跟姑爷杠上了,紫云心里着急。 静姝杏目一嗔:“让你们去去就是了,世子爷若是问起来,就将我的原话转给他。” 自家小姐看着虽弱,却是个犟脾气。紫云见静姝面色不善,也不敢再劝,叫来两个小丫头问道:“你们两个谁去送?” 紫云对这个姑爷是打心眼里发憷,她可不敢去触霉头。 “外面树上的蝉叫得厉害,吵着小姐睡觉,我去粘蝉了。”说着,丹朱一溜烟似的跑了出去。 还未等碧缕反应过来,紫云已麻利的将被衾抱给了她:“那就你去吧。” “我,我” 你们见姑爷发憷,难道我就不怕吗?我还这么小! 碧缕不想去。 都说强将手下无弱兵,自己手底这几个心腹,看着怎么一个比一个不中用呢? “去吧,就说是我的意思,他还能难为你个小丫头吗?”静姝见碧缕忸怩着不动,心里虽气却还是要给她打打气。 磨蹭了好一会儿,碧缕才不情不愿的抱着被衾出了屋子,朝着北书房而去。 紫云给静姝打着扇,心里仍旧不安稳:自家小姐来这么一出,世子爷那样骄傲的人,今后若是索性都不回来了,可怎么是好。 一会功夫见碧缕嘟着嘴归来,紫云唤来她,问道:“你刚刚去书房送被衾,姑爷说什么没有?” 碧缕还在为刚才的事不平,木着脸回道:“姑爷倒是没说什么,但看着脸色不太好。姐姐真是的,这样的事让我去做,刚才可是把我吓坏了。” 紫云让她先去睡,转头又忍不住劝静姝道:“小姐,您跟姑爷拌两句嘴也就罢了,干嘛非要将人往外赶呢。姑爷定是恼了,不如奴婢陪您过去将姑爷请回来吧。” “他若想回早就回了,若是不想回,我请他回来又有什么意思。” 紫云还想再劝。静姝转过身去:“我困了,你们也去都去睡吧。” 第二日用罢早饭,静姝带着紫云去前院给老夫人请安,还未到安僖堂,远远便瞧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在树下立着。 像是在等人。 紫云眼尖,赶紧凑在静姝耳边悄悄提醒道:“姑爷定是在等您呢,难得姑爷能放下身段变相跟小姐求好,您可千万适可而止,别再闹下去了。” 她也不是非要跟他闹得不可开交,她只是不想让自己步前世后尘罢了。李陵若是敬她,她也自然会给他面子。 至少外人跟前,她会扮演好他的贤妻。 静姝缓缓走上前,对着李陵微微一礼,笑着问道:“世子爷好早,怎不进去?” 她今日穿着藕粉色的轻纱软裙,如此鲜嫩的颜色,更衬得她肌肤洁白如脂。 小妇人婷婷袅袅的立在他跟前,明媚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不悦。 李陵昨晚却未得好眠,这新妇居然用这样委婉的手段将他拒之门外,他恼得没心思睡觉。下半夜终于熬不住生了困意,偏又被蚊虫骚扰,书房里间虽有床榻但却没挂蚊帐,这一晚蚊子“嗡嗡”的围着他过上了年。 他眼下一圈乌黑。 看她却是春风满面,气色似乎比平日更好了。 李陵冷着脸回道:“我来得早,恐祖母还未起身,所以在外面等会儿。” 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他并不是在特意等她! “哦,日头要大了,妾身怕热,那我先进去候着祖母了。”说罢,静姝便抛下李陵,缓缓朝着安僖堂而去。 李陵见妻子就这么走了,也迈开长腿,不远不近的跟着进了安僖堂。 李老夫人自入伏后身子便不甚爽利,这几日吃了些调理的药才觉得好些。 李陵和静姝给老夫人施礼问安。 老夫人自病后,一心静养,便免了小辈儿们来请安。今日见嫡孙和孙媳第一个来请安,心里很是安慰。 二人在老夫人下首挨着坐下。 李老夫人端详着孙子,见他脸上有好几处被蚊虫叮咬的痕迹,心疼的问道:“你们房里没挂蚊帐吗?怎么被叮成这样。” 转而见孙媳却是一片光洁。 蚊子怎么可能放着这样细皮嫩肉的不叮,偏偏要去吃那皮糙肉厚的呢。 见孙子面色也不好。 老夫人心里便猜到了八九。 祖母是个细心精明的,李陵知道瞒不住,只好敷衍着道:“昨日公务多,孙儿在书房忙到下半夜,恐回去打扰新妇,便在书房凑合了一晚。” 小两口的事,李老夫人看破也不想说破,顺势嘱咐道:“再忙也要注意身子,书房里怎么能睡觉呢,今晚早点回房,好好补个觉。” 这可是祖母的吩咐。 要他回房去。 老人家的话,得听! 李陵正要开口应下,一旁的静姝对着老夫人恭敬道:“夫君这几日公务确实繁忙,是孙媳疏于照顾了。一会儿,媳妇便命人去书房将蚊帐挂好,这样夫君若是累了,困了,也可以在那里安心小憩一会儿” 李陵:“” 她这是要彻底将他拒之门外了? 一口一个“夫君”,外人面前叫得好生亲热。话也说得贴心,俨然一副贤妻模样。 老夫人见孙媳贤良,自然没有不心悦的道理,笑着道:“你们夫妇互敬互爱,就是对我这老婆子最好的孝敬了。” 说罢,她回身对着贴身服侍的孙嬷嬷道:“内屋柜子里有一匹上好的碧水青雪缎子,我看颜色倒是衬姝儿,你拿来让姝儿带回去,做衣裳穿罢。” 片刻功夫,孙嬷嬷取来缎子,送给静姝。 静姝连忙起身接过,对老夫人道谢。 “祖母,我来看你了。”静姝正陪着老夫人闲聊,三姑娘瑾嫣从外面跑了进来。 老夫人见了小孙女,一把搂在怀里,嘴上却嗔着她道:“都这么大了,蹦蹦跳跳的也不懂个礼数,见了哥哥嫂子怎不问好。” 三姑娘从老夫人怀里挣脱出来,脆生生道:“嫣儿见过二哥,二嫂。” 她见静姝身侧的茶桌上放着一匹雪缎,大眼睛乌溜一转,转身对着老夫人问道:“祖母那日不是说要将着雪缎赏给我做衣裳吗?怎么又改了主意,送给二嫂了。” “祖母偏心。”三姑娘嘟起了小嘴。 “祖母屋子里还有一匹红色的呢,那个给你。” “我不要红的,我喜欢这青色的。”小孩子都是觉得别人的东西更好,三姑娘也是一样。 “小孩子家的,穿什么雪缎。”一直坐在一旁默不作声的李陵沉着脸道。 三姑娘被娇宠着长大,虽平日里也惧怕这个冷冰冰的兄长,但在祖母这里,有人给她撑腰,胆子自然就大了。 “二哥娶了媳妇就不疼妹妹了,前阵子跟我抢那珊瑚串子,今日又来夺缎子了。祖母,你看他,多气人。”说着,小姑娘委屈的就要哭出来了似的。 静姝有些为难,倒不是她舍不得将这缎子让给小姑子。而是祖母刚赏给她,她若是轻易转送,多少有些对不住老人家的心意。 “瑾儿别恼,这匹缎子咱俩一人一半”静姝笑着道。 三姑娘仍旧嘟着嘴:府里好东西自来是先可着她,她凭什么要分给这新来的嫂子。 她不服气。 但瞥着坐在静姝身旁沉着脸的兄长,三姑娘又不敢冲着新嫂子使性子。 “河西路那边有家裁缝店,做出的衣裙款式新奇,改日我带你过去,咱们让他家的裁缝给咱们做身新款的裙子,可好?” 听说带她出府,听说要做新款的衣裙,三姑娘便动了心。 她眼里闪着精光,走到静姝跟前:“二嫂说的是真的?” 她那贵为公主的生母不在府里,李老夫人又不常出门。她虽锦衣玉食的什么都不缺,但甚少有出去玩的机会。 静姝点点头。 小孩子家自然贪玩爱热闹,听静姝说要带她出府,她便将心里的不痛快忘得一干二净,冲着静姝粲然一笑:“还是嫂子好。” 出了安僖堂。李陵要去衙门,静姝要回清风苑,跟李陵分道前,她立在院门口笑着对他道:“夫君办差辛苦,晚上早些归来。” 笑容可掬,依旧是一副贤妻模样。 但那句“晚上早些归来。”说得却没有半分真意。 李陵又不傻,还听不出来吗?她这话是说给安僖堂外面的下人们听的,可不是说给他。 他依旧沉着脸,只微微朝她点点头,便转身大步出了门。 第8章 她不会委屈自己了 从安僖堂出来,静姝没有回清风苑,她让紫云将老夫人赏的缎子拿了回去,自己往西苑而去。 大房和二房没有分府,他们大房住在东苑,二房住在西苑,中间只隔着一道长长的回廊。 静姝一路走到徐婉宁居住在西苑的碧堂居,管事婆子进去通传。片刻功夫,徐婉宁亲自出来将静姝迎了进去。 二人寒暄着进了上房。 徐婉宁育有一子一女,大郎玉哥儿刚满三岁,小女儿静姐儿还不满周岁。 乳母正哄着静姐儿在榻上玩耍。小娃娃生得玉雪可爱,静姝立在榻前伸出手臂逗弄着她道:“静儿,到婶娘这里来,让婶娘抱一抱。” 小家伙果真爬到了静姝跟前,拽着她的衣服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扑到她怀中。 静姝抱起小娃娃夸赞道:“这孩子真是太可爱了。” 徐婉宁笑着道:“她呀,是看你穿的鲜亮。” 静姝在静姐圆鼓鼓的小脸上亲了一口,笑着道:“这么小就知道美啊?” 静姝稀罕着抱了好一阵,直到静姐困倦了才交给乳母,乳母抱着姐儿去抱厦午睡。 徐婉宁打趣道:“这么喜欢孩子,抓紧生一个吧。” 她倒是想生,无奈人家却是闹着跟她分居啊。 静姝心里虽有些别扭,面上却丝毫不显,笑着道:“我哪里有嫂子这样的好福气,才进门几年啊,便是儿女双全了。” 说着,静姝问道:“怎没见玉哥儿呢?” 徐婉宁放下茶盏,朝着二太太郭氏住的方向一努嘴,叹气道:“被我那婆母抱去松乐堂了。” 郭氏是李显生母,虽贵为二房主母,但她为人尖酸苛刻,所以婆媳之间一直不甚和睦。 上辈子她虽跟镇国公府各房都甚少来往,但有关她们婆媳之间的嫌隙,她还是有所耳闻。 徐婉宁道:“说实话,这阖府女眷,我最羡慕你。” “大嫂出门名门世家,有儿有女,哪里不比我强呢,我有什么值得你羡慕的。” “婆母不在跟前,多清净啊。”徐婉宁快言快语。 徐婉宁与郭氏再不睦也是亲婆媳,静姝可不好跟着她一起数落婆婆,她劝道:“婶母就大哥这么一个儿子,心里不疼你们还能疼谁呢。她老人家就是性子要强些,你凡事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徐婉宁幽怨道:“我可不稀罕她疼我,我倒是希望她多几个儿子,省得老在我们这搅和。” “大嫂是个有心胸的人,何必跟婶母计较太多,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你自己吗?” 这话说的贴心。 徐婉宁再怎么要强也翻不出婆婆的手心,任她再洒脱若是婆母作妖,她这日子也是难过。 “我已经对她够恭敬的了,可她却”徐婉宁哽咽着说不下去了。 静姝拍拍她的手,安慰道:“快别这样,谁家过日子不都是零零碎碎的,嫂子可莫要真的往心里去,当心气坏身子。” 徐婉宁吸了吸鼻子,抱怨道:“若是旁的也就罢了,只是她却要打玉哥儿的主意。” “前几日她将我跟大爷找了过去,先是一顿好哭,说是梦到公爹了,自己与其在这世上孤零零的活着,好不如随着公爹去了。哼!像是我们多么对她不孝似的,满京城谁不知道镇国公府大爷是个出了名的大孝子。大爷被她哭得没辙,便说将玉哥抱过去陪着祖母解解闷。” 徐婉宁用帕子试试泪,气恼着道:“我还不知道她嘛,早想将玉哥儿抱在身边养。偏我们大爷是个愚孝的,也不顾及我们娘们,就这么应了。” 这个郭氏确实是难缠。 静姝安慰道:“婶母带几日说不定就将哥儿送回来了,你每日多多过去看看哥儿,让乳母好生照看着就是了。” “你刚进门不了解我那婆母,她为人刁钻,更是处处看我这个儿媳妇不顺眼。她为何非要将玉儿抱过去?不就是为了让我不痛快吗?” “这不,我今早带了玉哥喜欢的吃食过去看他,便被她身边的嬷嬷找各种借口拦了下来,说什么也不让我进去,你说我也不能硬闯不是。偏我们大爷不但不给我做主,还让我消停些,说是什么,养在他母亲身边也没什么不好。” “她若是像祖母那样明事理的人,养在她身边我也不说什么。你说像她那样的性子,能将我的儿带成什么样?”徐婉宁一面说,一面哽咽着哭。 郭氏那样的性子,玉哥确实不适合养在她身边。 大爷虽是她生养的儿子,也算成器。他当初高中探花,又出身镇国公府,因此深受圣上器重,如今已做到正二品的户部尚书。但他之所以成才那是已故的二老太爷亲自授业调-教出来的,跟她郭氏可没有什么太大的关系。 现下郭氏却倚老卖老硬将孙子困在身边教养,也不怨徐婉宁不放心。 这不是耽误孩子前程吗? 静姝思索了下,微微一笑,缓缓说道:“大郎还小,正是淘气的时候。二叔走得早,二婶身子也不好,她硬要将大郎带在身边,万一被孩子累坏了身子。”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道:“祖母那边,恐怕又要心疼了。” 徐婉宁不屑道:“祖母厌她还来不及,怎会”说到一半,她抬头看向静姝:“嗯?你的意思是” 静姝赶紧端起茶盏,徜徉品茶:“没什么,大嫂这茶不错。” 徐婉宁眼珠一转,破涕为笑:“你看看我,都被我这婆母和大爷气得糊涂了。”她感激的看着静姝,嗔着道:“还好你明白。” 静姝放下茶盏:“你也先别心急,过几日再说,免得落人话柄。” “我知道。”徐婉宁朝着静姝抛了一个‘你放心,我有分寸’的眼神儿。 俩人悄悄会心一笑。 回到清风苑已是中午,静姝照例要小憩一会儿,却不想今日却是一觉睡到了下半晌。 听她起身,紫云进来一面服侍她一面说道:“刚才姑爷命人回来传话,说是晚上有应酬,不回来用晚饭了。” 静姝应着回道:“知道了”。 紫云问道:“那小姐晚上想吃些什么呢?我命厨房去做两样来。” 按照府里的规矩,正房晚饭是八个菜的例:四样荤菜,两样素菜,两样凉盘。 听紫云的口气,今晚李陵既然不回来便是要省事些了,就不单单给她一个人按份例准备菜了。 哎!这也不怨紫云。 她自嫁给李陵,便处处以他为主,连她这贴身的丫鬟都跟着成习惯了。 “晚饭依然按照惯例备菜,再让厨房额外多做两样甜点来。” 她一个人也确实吃不了这么多。但堂堂镇国公府,断不会因她多要两个菜就吃穷了。 李陵不回来吃,她也不会将就着委屈了自己。 “哦,好的,奴婢这就去告诉厨房。”紫云听了主子的吩咐,答应着出了屋子,往厨房而去。 心里却嘀咕着:近来小姐真的跟刚嫁进镇国公府时不一样了。甚至比在闺中时还更有主意了。 但,这也没什么不好。 紫云思量着,脚步不自觉的轻快起来。 第9章 当初李陵真是出于无奈才娶她? 夜里闷热得厉害,静姝睡到半夜便被热醒了。 紫云听到动静从外间进来,倒了一碗凉茶端给静姝,静姝接过一口气饮尽,这才觉得舒畅了些。 她正要接着睡去,紫云担忧道:“小姐,姑爷应酬回来了,又歇在书房里了。” “嗯,我知道了,现下几更了?” “已经四更了。” 静姝吩咐道:“我明日要去赴兰陵郡主的花会,你明早帮我选几样礼物给兰陵。” 紫云劝道:“小姐,姑爷今晚又没回,是不是真的生您气了。依奴婢看,您明日还是推了兰陵郡主的花会,随姑爷去周将军府吧。” 静姝讪笑:“我与大嫂早约好了同去,为何要推掉?此事我不会更改,你莫再多劝我,时辰不早了,快下去睡吧。” 紫云只好讪讪的退了出去。 第二日,静姝收拾妥当便带着紫云出了门,来到二门时徐婉宁已经到了。 二人坐一辆马车,紫云和徐婉宁的婢女四儿同坐一辆。车夫驾车出了大门口正好见李陵归来,徐婉宁叫停了车夫。 昨晚李陵睡在了书房,今早也没过来用早饭,听丫头们说他清早便去营中了。 静姝拉开车帘子问李陵:“世子爷怎的又回了?” “回来换件衣服,下半晌要去周将军府。”李陵立在车旁,面无表情道。 静姝点点头,李陵也未再多言。 “走吧。”静姝朝着车夫道。 马车便轱轱而行,出了府门。 “我怎么看着老二有点不对劲呢?”徐婉宁问道。 她瞥着静姝的脸色,试探着道:“你们吵架了?” 静姝笑笑:“没有,你还不知他嘛,总是沉着脸。” “老二平日里确实不拘言笑,但我刚才见他看你的眼神似乎有些不对劲儿。” 静姝不想在此事上多言,便岔开了话题。二人一路说说笑笑行了一个时辰才到了兰陵设宴的郊外别苑。 这别苑名唤临水居,因正临长安城镜湖而得名。苑子虽不大,但巧在亭台轩榭设计精美,又临着水,是夏日设宴的好地方。 兰陵见了徐婉宁和静姝热情道:“我还以为你这世子夫人刚进门不能来赏脸呢。” 徐婉宁打趣道:“若是换了别人自然不会出门,但你兰陵设宴,咱们怎么都得来不是。” 静姝命紫云奉上准备好的礼物,笑着道:“一点子心意不成敬意。” 兰陵命婢女收下,回道:“沈夫人客气了。” 三人寒暄着进了宴客厅。已经来了好些贵女,众人三三两两的聚着品茶聊天,见兰陵带着镇国公府两位夫人进来,有与镇国公府交情笃厚的便上前与静姝和徐婉宁寒暄。 静姝正与众人闲话,一装扮精致的女子款款走了过来,她上下打量着静姝,讪笑着说道:“这不是沈家大小姐吗?这身打扮真是好生气派,晃得我险些认不出来了。” 静姝转头一看,来人是工部侍郎家的三小姐周晴。 她特意将“沈家大小姐”咬得贼清,无非是当着众贵女的面暗示她出身平平。 静姝父亲在御史台任从四品主簿,自然比不上正三品的工部侍郎。但她如今是镇国公府世子夫人,这满屋子贵女,又有几个身份能及她呢? 就是贵为郡主的兰陵不也是有意结交她嘛,不然为何要托徐婉宁特意邀请她来。 这个周晴,又算得什么? 若是上辈子有人嘲笑她出身低,配不上镇国公府,她肯定要自卑难过。 这辈子,不同了。 “三小姐真是慧眼识珠,我这身苏绣料子是祖母赏的。”说着,她看向一旁的兰陵,道:“老人家的一番心意,若不是今日赴兰陵的宴,我都不舍得拿出来穿呢。” 镇国公府老夫人可是京中贵妇中最赫赫有名的了,她出身大齐唯一的异性藩王慕容氏。 连当今圣上都要给三分颜面。 李老夫人大寿,可谓轰动整个长安城,寿宴上老夫人对这个刚进门的儿媳青眼有加的事,贵妇圈早传开了。 刚进门便得这样的靠山,又有谁敢小觑她呢? 兰陵听了静姝的话,连忙替她打圆场道:“我说看这苏绣怎么跟咱们平日里在铺子里买的绣工精细呢,原来是老夫人赏的。老夫人母家在江南,这个想必是最正宗的苏绣了。” 徐婉宁笑着打趣道:“还是你识货,论起来咱们家老夫人也是你表姑奶奶呢,你若喜欢这料子,还不趁着现下,求着咱们家二夫人在老夫人跟前替你美言两句,求着老人家赏你两匹做衣裳穿。” 兰陵回道:“你若早提醒我,我早就求着你去帮我讨了。” 徐婉宁道:“你求我可没用。” 兰陵掩面一笑:“怎么?老夫人有了新孙媳就不疼你这个长孙媳了?” 徐婉宁徜徉嗔道“可不是嘛?谁让我长得没人家俊呢?”说着,她拉过静姝:“你们瞧瞧我这弟妹,生得是不是比那九天玄女还俊。” 众人见静姝三言两语便打发了周晴,又听徐婉宁话里话外都是静姝在府里得老夫人青眼的意思,心里不禁暗想:这镇国公府的世子夫人看着不声不响,倒真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嘴上便都跟着应和道:“沈夫人闺中便是芳名远扬,现下成了世子夫人可不是更添贵气了嘛。” 周晴见众人顺着徐婉宁恭维静姝,心里酸不溜秋的,好不是滋味。她当众与静姝过不去是有原因的。 周晴自恃宠美貌,家世又好,最是心高气傲,原也打着李陵的主意。 父母知道她心思后,便也痴心妄想着凭借女儿的美貌能攀上镇国公府的高枝儿。周夫人曾托人去老夫人那里探听过口风,老夫人倒是没有当面回绝。只是过了两天,所托之人回话说是老夫人问了孙子意见。 是李陵拒绝了! 周晴伤心,她原还以为是李陵看不上她家世:她也听说他或许要尚公主的。 若是她真的尚主,她也服气了,可他后来却娶了家世还远不如她的沈静姝。 周晴闷在闺房哭了好几日。 她真的咽不下这口气! “周家妹妹,你说咱们家二夫人俊不俊?”周晴当众让静姝难堪,徐婉宁明显不想放过她。 众人的目光齐齐的聚在周晴身上,她脸上青一阵白一阵,支支吾吾的不知该如何作答。她自诩美貌,但在静姝跟前,连她自己也不得不承认,确实是相形见绌。 当初她也深信是李陵因为静姝失节才无奈迎娶,她为此还暗暗悔恨过:若知如此便能嫁给李陵,那她早下手为强就好了。 现下她盯着光彩灼灼的静姝,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 当初李陵真的是因为责任才无奈娶她? 来者即是客。兰陵心里虽怨周晴不知好歹,但即是她设宴,便要照顾好宾客。她岔开话题道:“说起苏绣,我今天真给大家准备个好看头。” 她顿了顿,接着道:“我前阵子让人在南边带了几个舞姬回来,今个给大家舞一曲助助兴。” 众人说好。 兰陵对着侍者一使眼色,片刻间十余个妙龄舞娘入内,一时间厅内莺歌燕舞,水袖纷飞。 天气虽热,但因临水,厅内又镇着冰鉴子也算舒爽,贵女们饮酒吃席,三两闲话,过得舒服又畅快。 不知不觉到了傍晚,众人正要散去,突然几声雷声响过,淅淅沥沥下起了下雨。 众人在檐下观雨,盼着雨停好回城。 远远的,一小丫头撑着伞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兰陵微微一礼,恭敬道:“禀郡主,镇国公府世子爷在外面呢,说是来接沈夫人。” 第10章 亲自来接媳妇 众人在檐下观雨,盼着雨停。 远远的,一小丫头撑着伞快步走了过来,对着兰陵微微一礼,恭敬道:“禀郡主,镇国公府世子爷在外面呢,说是来接沈夫人。” 目光齐齐的聚在静姝身上,兰陵先是一惊,缓过来后笑着道:“不曾想我这表弟还会照顾人呢。” 静姝粉面微红:“他今日也出门,顺路而已。” 徐婉宁说道:“那我们先走了,我今日将新妇带了出来,若是让我们家二爷等久了,可是要着急了。”说着,她还报复似的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瞥了周晴一眼。 婢女撑来伞,静姝跟徐婉宁跟兰陵道别后便出了正厅,朝外面而去。 雨并不大,待她们走后,众人也三三两两的告别归去。 倒不是她们有多着急回家,而是听说那威严冷肃的镇国公世子亲自来接媳妇,真是大大激起了她们八卦的心思。 李陵那样的人,能做出这样的事? 莫不是这沈静姝为了破“李陵无奈娶她”的流言,故意安排人演的这一出? 她们得亲眼看到才算相信! 尤其是周晴,还没等静姝和徐婉宁出门,便迫不及待的唤侍女撑伞率先出了门。 原本充盈着胭脂香粉气的大厅,一时间被此起彼伏的盛开了朵朵花伞。 李陵坐在车里,远远的见一群女眷从大门里陆续出来,姹紫嫣红的人影中,她那新妇最是显眼。 烟雨蒙蒙,那新妇穿着碧水青的罗裙,微雨中衣袂飘然的缓缓朝他款款而来。 李陵起身下了车。 外面候着的侍从梁进没料到李陵会下车,赶忙撑过一把墨色大伞为他遮雨。 静姝走到他跟前,濛濛细雨中那芙蓉般的面庞更显娇丽。 她朝着李陵莞尔一笑:“世子爷怎么来了?” 李陵并没有回答,只朝她伸出手。 静姝迟疑了片刻,将手放到他手上,他便紧握住她的纤纤素手,将她扶上了马车。跟着,李陵长腿一迈,也上了车。 这赫赫有名的镇国公世子竟然对这小夫人如此温柔。 好奇心得到了满足,贵女们也都三三两两的上了自家的马车。 徐婉宁冷眼看着呆站在雨里的周晴,故作无知的问道:“呀!周小姐怎么还不上车?” 周晴这才怔怔的回过神,目光赶紧从李陵的马车上转过来,支吾着道:“我,这就要,走了。” 周晴被婢女扶着上了自家的马车,还未坐定,便又急不可耐的掀开车帘子,盯着那辆车:车门严严实实的关上了,啥也看不见了。 就李陵和沈静姝二人在车内,不知他们在车里会做些什么。 思及至此,她又不禁又想起那年马球场上初见李陵的情景。 他穿着红色的马球服,骑在雪白的马上在球场驰骋,那英爽矫健的身影那么的出挑。他周身散发出的灼灼光华,让其他人皆在他跟前失去了光彩。 只一见,她便再难忘却。 若是被这样英俊威武的男子抱在怀中,该是什么滋味。 周晴的脸红了,身上微微发热。 回到镇国公府,李陵先下了车,路上湿哒哒的已经积了薄薄的一层水。 李陵朝她伸出手,静姝刚要扶着他的手下车,他却将她拦腰抱了下来。 紫云为静姝撑伞走在前面。雨已经驻了,只有星星点点的雨沫子还夹在风里,李陵并没有撑伞,自顾跟在后面。三人一起进了清风苑。 回到正屋,紫云便去张罗着为主子熬姜茶。 屋内只剩李陵和静姝二人,回来时李陵没有打伞,夏季衣衫轻薄,肩上被雨沫子浸湿了一大片。 静姝去衣柜里找出干爽的衣裳,送到李陵跟前道:“快换下来吧,潮乎乎的,穿着不舒服。” 李陵看着她,却没有伸手接衣。 静姝便放下衣服,替他宽衣。 他能放下身段去接她,这是在跟她求好,像李陵这样的人,能做到这样,实属不易。她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她若有心和好,她也不会再拿乔了。 男人不能惯,但表现好了,也得给个甜枣哄一哄,今后才能更老实。 刚脱下外衣,李陵便附身将她拦腰抱上了床。 不过只素了两晚,他却似头恶狼般,贪婪的在床上与她缠绵在了一起。 紫云和碧缕熬好姜茶回到上房,见内间房门紧闭,紫云听里面又是一片笙歌,便朝着碧缕使了个噤声的手势。 “咱们去备水吧。”紫云道。 碧缕年纪小,晚上也没在外间守过夜,她一脸懵懂:“大白天的备水做什么?” 紫云不知该怎么跟小孩子解释这事。 “哎呀,姐姐你听,小姐怎么好像哭了。”碧缕听到里面的动静惊讶道。 紫云催道:“这个不要你管,快跟我走吧。” 碧缕睁大了眼睛,疑惑的看着紫云道:“我怎么听小姐好像哭着跟姑爷求饶呢,不会是前几日小姐得罪了姑爷,姑爷该不会打咱们小姐吧。” 紫云的耳朵尖都红了。 “姐姐你听,小姐好像哭得很惨,要不咱们进去劝劝吧。”碧缕是真担心自家娇弱的主子被世子爷欺负。 紫云也懒得再与她多费唇舌,硬忙拉着她出了正房:“不用你去备水了,你也别在这里混闹了,哪里凉快去哪里歇着吧。” 静姝最后是被李陵抱着去的浴室,在温水里泡了好一阵,她才觉得又重新活了过来。 她脸上绯红一片,一双杏眼湿漉漉的,羽扇般的睫毛上挂着丝丝的水珠子,她看着同样泡在浴桶里的李陵道:“今天就这样吧,好不?” 语气软软的,带着一点哀求的味道。 许是刚才真的折腾狠了,看她累成这样,李陵点点头。 她见他终于答应了,便朝他淡淡一笑,那水嫩嫩的小脸儿一片明媚。 他便又朝她靠了过去。 “李陵,你怎么能出尔反尔?” 静姝这回哭得更惨了。 第11章 新婚燕尔 晚饭时,李陵起身,推着静姝招呼道:“该起来吃饭了。” 静姝翻了个身,嘟囔道:“你去吃罢,我还要睡。” 李陵便自顾穿好衣服,出去用饭。 紫云见李陵一出来,心里既为夫妻二人和好为高兴 碧缕见自家小姐没有出来,却是担心不已:姑爷该不会是下手太重,将小姐打残了吧? 李陵瞥了眼神态各异的两个小丫鬟,吩咐道:“一会告诉厨房炖些燕窝粥,等夫人醒了,端给她用。” 紫云连忙答应着去了,李陵一个人用了晚饭后,便出去了。 静姝醒来时,已是月上柳梢。 紫云端来燕窝粥, 用罢了粥,静姝将碗交给紫云,长长的伸展了下腰身,懒懒道:“你下去歇着吧,我还想睡会。” 紫云劝道:“您刚吃了东西,要不要起身走走,消消食。” 说完她就后悔了,这连吃饭都下不了地,又哪里有力气走动。 看着有气无力的伏在枕上的静姝,紫云心疼道:“奴婢早劝您别跟姑爷怄气,看看吧,到头来吃亏的还不是您嘛。。” 静姝伏在枕上,闭上眼睛,索性连话都不想说了。 “不过今个姑爷能亲自去接您,您没看那些贵女多羡慕呢。”说着,她凑到静姝耳边低声道:“尤其是那周家三姑娘,馋得眼睛都直了,奴婢见您跟姑爷的马车都行走了,她还扒着车帘子直勾勾的看呢。” “他不过是顺路罢了。”静姝嗡声道。 “难得的是姑爷这份心意。小姐跟姑爷这么怄气,奴婢原还担心您会因此失了姑爷欢心呢。” 二人正说着,李陵进来了,紫云连忙住了口,恭敬的退了出去。 李陵走到床前,脱下外袍挂在床尾的衣架子上,问道:“好些没?” 他还好意思问?他在床上缠着她时,可没想过怜香惜玉。 静姝不语,侧过头去。 李陵也不再多言,进了浴室洗漱完毕后,便上了床。 见她只留个后背给他,他便从后面抱住她,贴在她耳边轻声问:“是不是还没过劲儿?” “你说呢?”静姝反问道。 李陵沉默了会儿,回道:“是我没把控好。” 说着,他便将她捞在怀中,扳过她的脸,说道:“这两日你将我扔在书房,我可是被蚊虫叮惨了,算是扯平了好不好?” 静姝抬起头,一双杏目嗔着他道:“你真是倒打一耙,怎么是我将你赶到书房去的?分明是你自己去的好不好。” 李陵反驳道:“那还不都一样,你若不怄我,我能去书房吗?” 静姝嗤笑了下:“我不陪你去将军府,就是怄你了?分明是你小肚鸡肠。” 她竟然说他小肚鸡肠? 这新妇果真难缠! 李陵怕再像那日一样惹恼了她,便不再争辩。 静姝却不依不饶道:“你若喜欢去书房睡,我这就命她们去挂好蚊帐,你今后就在那里安置罢。” 说罢,她便挣脱开了他的怀抱,往里面挪挪枕头,又背对着他侧过身子去。 李陵挪过来从后面抱住她,脸贴在她颈上,沙哑着嗓音道:“别气了,好不好。” 那最后一句说得很轻,哄着他似的。 静姝转身过,看着他郑重道:“你今后若是再跟我闹脾气搬出去住,就不要再回来了。” “嗯。”李陵郑重点了点头。 说着,他又将她揽进怀里,在她耳边重复道:“我知道了。” 静姝相信他能说到做到,既然他都已经这样跟她求好了,她便真的不气了,缩在他坚实的怀中温顺的被他拥着。 李陵抱了她一会儿,大手隔着寝衣摸着她问道: 李陵沉默了片刻,用脸贴着她的秀发,低声道:“我明日去找张太医开些药来。” 静姝听闻他居然要去找太医开药,抬起头连忙止住他:“开什么药啊?不必了,休息两日就好了。” 因为这个事情去找太医开药,多尴尬啊! “睡吧。”李陵拍了拍她的头。 黑夜静寂,月色朦胧,新婚小夫妻相拥着进入了梦乡。 静姝在李陵怀中醒来时已是天光微亮,她瞥了眼更漏,揉着眼睛问道:“你今日怎的没去习武。” 往常这个时辰他早去习武了,她起来时通常是床侧空空。 “外面下雨了。”他答道。 清晨习武可是他无论刮风下雨雷打不动的习惯。 听他这样说,她也不想多问,索性又将头埋在他胸前,道:“今日既然不去习武,又是沐休,不如多睡会儿吧。” 见小妻子慵懒的模样,李陵嘴上答应着,却展臂揽住她盈盈一握的柔软腰身,另一只手在被窝里不老实起来。 静姝还没有完全醒过来,迷迷糊糊的攥住他的手,打着呵欠道:“你别闹,我还要睡呢。” 他终于老实了些,凑过来在她耳边问道:“那里好了吗?” 什么好了吗? 静姝迷迷糊糊的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吓得睡意全无,连忙起身坐了起来,对他说:“今个是十五,要去给祖母请安,快起来吧。” 第12章 终于有能降服他的人了 梅雨时节,雨总是淅淅沥沥的连绵不绝。二人吃罢早饭便到前院去给老夫人请安。 仍旧是紫云为静姝撑着伞走在前面,李陵独自撑着伞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进了安僖堂,二房的婶娘郭氏还有三姑娘也在。 夫妻两个分别给老夫人和郭氏见了礼,便在下首挨着坐了下来。 屋子里只老夫人,郭氏,三姑娘,还有李陵他们两口子,静姝却觉得气氛怪怪的。 老夫人今日似乎不大高兴,郭氏也是讪讪的,连一向爱说爱闹的三姑娘今日也是出奇的安静。 大家枯坐了一会儿,郭氏便找借口走了。 静姝陪着老夫人闲聊了两句,也跟着李陵出了安僖堂。 等到众人都散了后,老夫人歪在椅子上,脸色愈发难看。 贴身的徐嬷嬷赶紧上前,递上一碗参茶,劝道:“老二家的是什么性子您还不清楚吗?您老可别跟她置气,当心身子要紧。” 老夫人接过茶,喝了一口,放在一边叹气道:“这郭氏真是扶不上墙的泥巴,自己也是做祖母的人了,怎么就这么糊涂呢,整日的耍那些个隐私手段跟儿媳妇过不去,也不怕被人笑话。” 徐嬷嬷劝道:“儿孙自有儿孙福,奴婢劝您保重好自己才是正经,小辈们的事,让他们自己闹腾去吧。” “我倒是想撩开手不管,可不管行吗?就说她出的这个事吧,硬将大郎带到自个身边养。她若真是个明白的,我也不参和这些个事,偏她是个浑不楞,能将孩子养成什么样。” “她也是稀罕孙子,倒也没什么坏心。” 老夫人“哼”了声,道:“什么稀罕孙子,我跟她做了三十年婆媳,还不了解她嘛,就是想方设法不让老大媳妇痛快罢了。” 老夫人缓了一口气,气恼着骂道:“为了自己那点龌龊的心思,居然拿个三岁的孩子做偰子,是个什么人。” 徐嬷嬷见老夫人愈说愈气,连忙捡出她爱听的岔开话题:“老二家的也是半个婆子了,这性子也是改不了的了。还好这两个孙媳妇都是明白人,咱们镇国公府兴旺的日子还在后头呢。” 徐嬷嬷跟了老夫人一辈子,最了解她的性子。 果真,这话一出口,老夫人的火气就消了三分,回头问道:“昨个陵哥回去了?” 徐嬷嬷连忙回道:“回去了,听说呀,昨个二夫人跟着大夫人出去赴宴,世子爷还亲自去接了呢。” 老夫人闻言着实吃惊,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道:“天爷啊,你说这老二娶了媳妇,还真不一样了哈。” “可不是嘛,真没成想咱们这世子爷看着冷,也会疼人呢。” 老夫人满意的点点头,感叹道:“夫妻恩爱才是兴家之道啊!” 想想大儿子和大儿媳闹得乌眼鸡似的,几乎成了仇人,大儿子当年是多么威武的一个人,现下不到五十身子便垮了。再想想那早早便被媳妇气得撒手人寰的二儿子,老夫人心里更难过了。 夫妻不睦,大厦必倾。 徐嬷嬷见老夫人伤感,知她必是又想起了伤心事,开解着道:“一辈蔫,一辈欢,您没摊上好儿媳妇,到老了,老天爷居然赐给您这么好的两个孙媳妇,也算是补偿了。” 老夫人看着徐嬷嬷会心一笑,又想起嫡孙,道:“你说这老二,我还以为他能多有纲儿呢,没成想在书房熬两个晚上就受不住了。” 徐嬷嬷哈哈一笑:“咱们这世子爷啊是个牛脾气,如今倒是找到能降服住她的人了。” 出了安僖堂,李陵便说有事出府去了。 他是个闲不住的人。上辈子跟他过了五年,她从未见他安安心心在家里休息一日。今早在床上多懒了一个时辰,已经是破天荒了。 静姝带着紫云往回走,三姑娘却从后面追了上来。 静姝停住,问道:“你这是要去哪里?” 三姑娘跑得喘着粗气,回道:“你上次不是说要带我出府做衣裳吗?咱们什么时候去啊?” 上次为了哄她,静姝不过是随口一说,没成想这三姑娘居然记在了心上。 也不是什么大事,静姝笑着应道:“你哪日有空,我就带你去。” “那就今日吧。”三姑娘看着静姝,笑着道:“嫂子今日有什么事吗?” “倒是没什么事,只是我带你出去要不要告诉祖母一声?” “我昨日已经跟祖母说了,说等你有空要你带我去做衣裳,祖母答应了。” 静姝迟疑着道:“那我去跟祖母说一下,咱们今日就去。” 三姑娘过来挽着静姝,回道:“嫂子快别去了,祖母正在气头上呢。” 静姝刚去请安也觉得老夫人今日不悦,便问道:“祖母为何生气?” 三姑娘挽着静姝往清风苑走,嘴上回道:“又是跟二婶生气呗,听说是因为昨日祖母查账,发现了不少亏空。” 三姑娘哂笑着道:“府中都是二婶子管账,肯定又是被她拿去填补娘家哪个穷亲戚去了呗。祖母很生气,说是要罚她去家庙上住一阵子,让她自己想明白才肯放回来。” 这个二婶子她多少还是了解些的,没什么大见识,胆子自然也小,中饱私囊的事她虽然做,但绝不敢贪太多。 老夫人查账是假,想将她发落到家庙上才是真。 她去了家庙,大郎自然就回到了徐婉宁身边。 老夫人如此生气的真正原因是怨她夺了徐婉宁的大郎,这才找借口发落她。若是明着让她将大郎还回去,郭氏自然也不敢说个二字,只是郭氏定也会知道是徐婉宁在老夫人跟前告了状,今后更会变本加厉的虐待儿媳妇了。 可见,老夫人为了大郎和孙媳,用心良苦。 第13章 熹,光明也 静姝带着三姑娘回到清风苑,静姝命丫头们找出上次老夫人赏的雪缎,又张罗着从小库房寻出两匹上好的软缎,带着三姑娘坐着马车出了府。 一路到了西市二人进了静姝说的那家裁缝铺,让女师傅量了身材尺寸又细细的选了样子,一直折腾到响午才出来。 三姑娘甚少有出府的机会,见了车水马龙的花花世界,兴奋的跟只出笼的小鸟似的。 “二嫂,你看那是卖什么吃的?围着那么多人。” 静姝看过去,笑着解释道:“那是蜜煎樱桃。”说着,她朝着紫云使个眼色,吩咐道:“去买些来。” 片刻功夫,紫云拎回来油纸包着的蜜煎樱桃,静姝接过来打开,那水润红彤的樱桃被黄莹莹蜂蜜裹着,散发出清甜的味道,静姝脱着油纸将樱桃递给三姑娘:“这个是民间有名的甜点,你尝尝。” 三姑娘早对这未知的美味垂涎不已,接过来便放到嘴里咬了一口,连连点头赞道:“这个真好吃!”说着,便一口接着一口的吃了起来。 静姝看她像只小馋猫似的吃得香甜,指着紫云拎着的另外两包蜜煎樱桃,笑着劝道:“慢点吃,这里好有好多呢。” 三姑娘朝着静姝甜甜一笑:“那个给祖母带回去尝尝。” 静姝带着三姑娘在西市闲逛,活泼的三姑娘见什么都新奇,一会功夫紫云和丹朱手里便提满了大大小小的包裹。 紫云建议道:“不如咱们先回马车上将东西放下,再接着逛吧。” 这个三姑娘购买力太强,她们是真的拿不下了。 静姝点点头,主仆四人便沿着街道往回走,刚走出一段,远远的便见一队明黄车仗缓缓朝着这边使来。 领队侍卫骑着高头大马,边行边喝着:“大长公主出行,闲人暂避!” 熙熙攘攘的路人很自觉的避让到路的两侧。 过了一会儿,那仪仗渐渐行近,几丈高的镶金缀宝的明黄銮车缓缓出现在原本热闹的街道上,銮车前面是两队精卫骑兵开路,銮车四周簇拥着六队朱红绣凤的华盖,后面跟着的步卫足有四五百人。 阵仗奢华,排场浩大。 “是母亲。”三姑娘侧头看着静姝说道。 静姝点点头,二人静候在路旁,等仪仗到了跟前,三姑娘才朝着行在队伍前骑在马上的侍卫管喊道:“周教卫,母亲这是要去哪里?” 周宁见是长公主的爱女,回身叫停了仪仗,翻身下马回道:“回三小姐的话,长公主要去城外的鹿园避暑。” 早有近侍通传了銮车中的大长公主,福熹命人将三姑娘和静姝请到銮车前。 内侍推开车门,半撩起内帘。二人见了长公公主屈膝问安道:“见过母亲,给母亲请安。” 福熹问道:“你们这是要去哪里?” 三姑娘恭敬的回道:“女儿跟二嫂刚去裁衣铺裁些衣服。” 福熹点点头,不再多言。 三姑娘问道:“母亲可是要去鹿园避暑吗?” 天气炎热,二人方才闲逛时本是有丫鬟撑着伞,现下二人见了长公主自然不好再撑伞,说话功夫,已是被炙热的太阳灼得起了微汗。 福熹看着銮车下的女儿和儿媳热得面颊绯红,问道:“近来城里热得厉害,你们要不要随本宫去鹿园避暑?” 三姑娘去过鹿园,那地方依山傍水,哪怕是酷暑时节也是清凉无比,而且园子里好玩的地方非常多,她自然是愿意去的。只是她自小是被老夫人带大的,再加上长公主性子冷清,所以她跟这个公主母亲并不亲近。 三姑娘很想去,但又有些对母亲发憷。她的这种发憷,倒不是惧怕母亲,而是因为疏远带来的别扭,她在母亲跟前总是不自在。 福熹见女儿心有所动,说道:“想去就上车吧。” 三姑娘没有回答母亲,却是看向了一旁的静姝,低声道:“二嫂,你跟我一起去好不好?” 三姑娘想去,但又不想跟这个清冷的母亲单独相处,她想让静姝这个性格温和的嫂子陪着。 静姝也看出了她的心思,只是顾忌着婆母并不一定欢迎她这个新儿媳。再则,她没有跟老夫人和李陵打声招呼就这么带着三姑娘跟长公主去了鹿园,也是不妥的。 她笑着回道:“我只是担心咱们这样去了祖母会担心,这样吧,你先随母亲去,待我回府回了祖母再做打算。” 三姑娘嘟起了嘴,牵着静姝的衣袖央求道:“让下人们回去说一声就是了,你这就跟我一起走嘛。” 静姝便有些为难。 福熹还是头次见女儿跟除了老夫人以外的其他人这样亲近,脸上显出一丝柔和,对着二人道:“你们先一起回府吧,先跟老夫人和伯约说一声,本宫明日派人来接你们一起去。” 伯约是李陵的字。 福熹虽然对镇国公积怨甚深,但对李老夫人这个婆母却是敬重有加的。 她刚才见女儿有心思跟她去鹿园,也没有多思量便想着直接将她带去。经静姝这么一提醒才醒悟过来,越过了婆母和儿子,直接将女儿和新妇带走,是有些失礼了。 三姑娘对这个安排很满意,笑着对长公主道:“这样也好,那我与二嫂明日再去鹿园陪您。” 长公主点点头,内帘落下,銮车启动,蜿蜒奢华的仪仗又缓缓向前行去,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在大齐皇室可不是所有公主都能享有长公主这样的待遇。皇室女子,虽然尊贵,但到出嫁时不是和亲结帮,就是下嫁笼络下臣,过得幸福的甚少。 可福熹当年嫁给镇国公却是自己做的主。不仅如此,她一应供奉也是远超其她皇室公主。 就拿这出行仪仗来说吧,这个规格仅低于当朝帝王,甚至要高于当朝储君。 大长公主之所以能享受这样的待遇,是有原因的。 先皇文帝还是太子时,年过三十却一直无所出,外界便传着他似有隐疾,因为这个致命的弱势,他的储君之位险些不保。 传说,太皇武帝因此连易储的诏书都拟好了,就在这个裉节上,太子妃吴氏诊出了喜脉,先皇文帝才因此险险保住皇位。还未等吴皇后还生产,太皇武帝便驾鹤西去,文帝也便顺利登基。 吴皇后生下的就是这个大长公主,虽是女儿,但文帝的皇位确实是因这个长女而保住的。 文皇文帝因此特别喜欢这个女儿,还未满月便赐名福熹:福,顺也。熹,始也,光明也。 由此可见先皇对这个女儿的喜爱。 更奇的是,自福熹大长公主降生后,后宫嫔妃便接连有孕,先皇一脉至此子孙昌隆起来。 文帝便认定这一切的好运都是这个长女带来的,对她的宠爱程度远远超出其他子女。 文帝生前,大长公主所享受的待遇甚至与储君相同。 吴后早逝后,当今圣上还年幼,长公主便凭借着先皇的宠爱和过人的智慧,在阴险诡谲的后宫一路将胞弟也就是如今的明帝扶上了太子之位。直至先皇驾崩,她又排除一切艰难险阻,助弟弟坐稳了皇位。 明帝自然不会忘记这个胞姐的功劳。 所以,有父、弟两代帝王的庇护垂爱,福熹大长公主的地位在大齐可谓无人能及。 大齐民间甚至有传言称:长公主一挥袖,长江也要倒着流,长公主一跺脚,朝堂就得响三响。 第14章 礼与理,不可废 静姝带着三姑娘回到镇国公府,刚下了马车,安僖堂里的一个通传嬷嬷便赶过来笑着对二人说道:“传老夫人的话,让二夫人和三小姐直接去安僖堂用晚膳。” 还未等静姝回应,三姑娘说道:“我跟二嫂逛了一天都累了,你去回了祖母,今日不过去了。” 嬷嬷笑着道:“老夫人说是好一阵子没跟小辈们聚在一起热闹了,趁着今日世子爷浴休,四爷游学归来,便将各房孙辈们都叫到了安僖堂,说是要聚一聚,三小姐若是累不如先回去洗漱休息一会,老身回去跟老夫人禀明一声,三小姐迟些过去罢。” 三姑娘回道:“那好罢,我先回去一趟,晚些再去。”说罢,她看向静姝:“二嫂,你也累了,也先回去休息一会再过去吧。” 静姝问嬷嬷道:“世子爷回了吗?” “回世子夫人的话,世子爷下半晌回府的,现下正在老夫人那边呢。” “其他人都过去没呢?”静姝又问道。 “回世子夫人的话,只有四爷还没到。” 静姝说道:“我不累,这就先随嬷嬷过去吧。”说着,她吩咐一旁紫云等丫鬟道:“你们几个随着三姑娘将今日采买的东西先送到姑娘的屋子里去。” 几个丫鬟答应着,上车去拿东西,随着三姑娘朝着她住的兰雅轩而去。 静姝随着嬷嬷来到安僖堂时,果真除了四爷和三姑娘两人,两房的孙辈都到齐了,一家子正围着老夫人说笑。 静姝向老夫人屈礼问安,老夫人招呼她坐下,问通传嬷嬷道:“三丫头怎的没一起过来?” 嬷嬷回道:“回老夫人的话,三姑娘今日逛得有些累了,回去洗漱休息一会就过来。” 老夫人这才记起静姝和三姑娘今日出府裁衣裳的事来,转而对着静姝说道:“姝儿带着三丫头逛了大半日,也是辛苦了,怎的不先回去休息一会再过来,今日我叫的都是你们小辈,不必拘礼的。” 静姝笑着道:“谢祖母关爱。三妹妹小,经不起折腾,妾身既然做了人家媳妇怎么能轻易就累到了,是祖母太偏疼我了。” 四爷,三姑娘到底是老夫人嫡亲的孙子孙女,偶尔放纵一次自然也无伤大雅。只是,老夫人再是宽和,她到底是媳妇,又是新妇,礼数上自然不能放松。 要想在这高门中立稳脚跟,礼与理,不可废。 老夫人暗暗点点头,心里对这个孙媳妇更加认可。 二爷李显这几日去外地出差了,徐婉宁坐在坐在老夫人正下首,她性子本就爽快,今日更加活跃,竹筒倒豆子似的妙语连珠引得老夫人阵阵开怀。 变态婆婆被发落到家庙去了,幼子重回身边,双喜临门。 徐婉宁欢喜得就差敲锣打鼓了。 到了开席时辰,三姑娘和四爷还没到,老夫人便命众人先去宴厅等他两个。 众人到了宴厅刚坐定,三姑娘便赶过来了,不等老人发话,她便欢快道:“看罢,赶得早不如赶得巧,我虽到晚了,却正好赶上开席。” 老夫人笑着道:“你这丫头,还知道自己晚了啊?”说着,拍拍身侧的椅子,宠溺道:“还不快坐过来。” 三姑娘没有如往常一样坐到祖母身边,而是对着徐婉宁嚷嚷道:“大嫂,咱俩换个位置呗。” 老夫人责道:“你大嫂都坐定了,好好的,换什么位置,听话,快过来。” 三姑娘嘟起了嘴,娇嗔道:“我想挨着二嫂坐嘛。” 徐婉宁爽快道:“我还以为我坐这椅子上镶着什么宝贝呢,惹得你来抢,原来是为着你二嫂,也罢,让给你吧。”说着,徐婉宁起身离座。 她今早得到婆婆被发落到家庙的消息后,便欢喜得迫不及待的去清风苑找静姝这个“军师”报喜,谁知静姝竟然不在。现下终于逮住了人,她虽然不能当着众人的面说这件大喜事,但挨着静姝咬着耳朵嘀咕两句,桌子下面摆个胜利的手势,或是来个眼神交流也好啊。 现下被三姑娘截了胡,徐婉宁便有些小失落,她起身时她朝着静姝使了个“我待会有事要告诉你”的眼色。 静姝暗暗回了个“我都知道了。”的眼色。 徐婉宁惊讶的露出个“你怎么知道的?”眼色。 静姝朝她努努嘴,示意此事过后再说。徐婉宁这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众人坐定,菜都上齐了也未见四爷的身影。 三姑娘按捺不住了,说道:“四哥怎么还没来?命人去催了吗?” 通传嬷嬷回道:“已经去请了,四爷说等一会就到。” 三姑娘没好气道:“他怎么就这么大的谱,让大家都等他一个人。” 这个四爷是镇国公外室所出,当年镇国公与长公主就是为了这个外室和这个外室子才闹翻的。 据说,这个外室是镇国公的一个部下之女,这部下跟随国公多年,后来在战场上舍身替老国公挡剑而亡,只留下这么个孤女,托给镇国公照顾,镇国公背着长公主将这女子养在了外面,还生下了一子,就是这个四爷。 几年后长公主意外得知了这对母子的存在,心高气傲的福熹怎会咽下这样的委屈,她找到这母子二人,据说,她见到这女子后二话没说便将她血溅当场。 镇国公闻讯赶到时,那女子已经不行了,只让镇国公务必照顾好他们的孩子便撒手人寰。 经历这个事后,镇国公与长公主便彻底闹翻了。 虽然没有和离,但原本的恩爱夫妻也成了仇人。 长公主搬回了公主府,甚少再回府里来了。 镇国公便将这个外室所出的儿子带回了府,给了他名分,成了镇国公府里的四爷。 有着上辈子的这些恩怨,年幼的三姑娘自然不待见这个四哥,每每见他都没好脸色。 老夫人见三姑娘发牢骚,安慰道:“你四哥游学刚回来,要忙的事情多,咱们再等等他就是了。” 三姑娘嘟着嘴反驳道:“祖母怎么总是袒护他?” 老夫人回道:“祖母对你们一向是一碗水端平的,只是你们到底是亲兄妹,该和气才是,怎能为这点子事怨怼。” 三姑娘“切”了声,不服气的嘟囔道:“谁跟这个外室子是亲兄妹,她才不配呢。” 此话一出在场诸人立马都闭了嘴,场面一下子冷了下来,老夫人长长了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低声叨念了句:“冤孽啊!” 李陵开口冷声道:“瑾儿,你莫要信口胡说,小小年纪从哪里学来的这样尖酸。” 三姑娘一向最得老夫人骄纵,虽然平日里对这个一向冷肃的兄长多有畏惧,但有祖母在场,自然有壮胆的,便不忿道:“他一个庶出子,难道比我们嫡出的还要尊贵吗?还要我们在这里巴巴的等他。” “住口!”李陵低声喝道。 三姑娘瞥了眼兄长严厉的目光,虽然不想当着众人的面这样认怂,但却真是有些发憷了,嗡声道:“我说的有什么错。” 静姝正坐在二人中间,见兄妹两个闹成这样,牵了牵三姑娘的袖口,劝道:“好姑娘快别说这样的话了,一家人好容易聚在一起,何必要闹。”说着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再闹祖母要难过了。” 三姑娘听了静姝的话瞥了眼老夫人,这才悻悻的闭了口。 第15章 难道是他们相处的日子短? 外面婆子通传说:“四爷到了。” 老夫人被三姑娘刚才这么一闹,又勾起了伤心事,淡声道:“让他进来吧。” 水晶帘子微动,一个少年迈步入内。 他穿着月白色的锦袍,身材高而清瘦,这个就是四爷李华。 四爷李华不同于李陵的英挺矜贵,亦不同于三爷李翔的俊美如玉,他有着浓浓的书卷气息,眉宇间又隐藏着淡淡的忧郁。 三姑娘刚被李陵训斥过,宴上自然不敢再对这个不喜欢的庶兄甩脸子,其他人虽也都与他不亲近,但也没必要与他过不去。有徐婉宁这个今日心情不错的长嫂说笑张罗着,这顿家宴吃得也算圆满。 用罢家宴,已是月上柳稍,众人三三两两退去。 静姝随着李陵往清风苑走。 走到半路,三姑娘身边的大丫头梅子赶上来,向静姝回道:“三小姐让奴婢转告二夫人,老夫人已经同意您随三小姐一起去鹿园,三小姐让您回去收拾着,说是明日晌午就走。” 看来三姑娘是在大家都散后才跟老夫人提这事,孙女想跟娘亲住几日,老夫人自然没有不愿意的。 静姝回道:“好的,你回去告诉三丫头,就说我明日陪她同去就是。” 梅子走后,李陵看向静姝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好好的怎的想去鹿园了?” 静姝便将今日带着三姑娘出去裁衣服,遇到长公主的事情跟李陵简要说了一遍。 李陵没有多言,二人一路无语走回清风苑。 静姝回到屋子便进了内室,洗漱出来后,见李陵坐在椅子上盯盯的看着她。 他这样看她,就是有事要说。 静姝开口问道:“世子爷可是有话要对妾身说吗?” 李陵问道:“二婶子被祖母罚去家庙的事,你知道吗?” 李陵可不会与她聊家长理短,突然问她二婶子的事,定是有原因的。静姝点点头,问道:“世子爷为何要问这个?” 果然,李陵开门见山的问道:“是你给大嫂出的主意吧?” 静姝故作糊涂道:“出什么主意?二婶子是被祖母发落到家庙上去的,关大嫂什么事。”她看了眼李陵,冷笑着道:“更不关妾身的事了。” 李陵回道:“今日宴上你跟大嫂的眉眼官司岂能瞒过我?以大嫂的性子,怎么能想出这样的主意。” 那二婶子李氏倚老卖老,仗着自己婆婆身份挤压儿媳妇,夺人骨肉,本来就令人不忿。 主意是她出的不假,但这也是那李氏该得的惩罚。 既然被他看破,静姝也就不再装下去,索性回道:“世子爷说什么就是什么罢。” 李陵见她面色不悦,起身走到她跟前,解释道:“我也没有责怪你的意思,二婶子做事有时候确实偏激,但她毕竟是长辈,咱们做晚辈的多体谅她些才是。” 她是长辈不假,但凡事也要讲个“理”字不是。 静姝心里暗想道:李陵能说出这样的话,可见他与李显一样,是个愚孝的。 多亏她有个长公主这样不屑于靠为难儿媳妇找存在感的婆婆,若是她也遇到一个郭氏那样难缠的,李陵跟也是肯定如李显那般,不会体谅她为她撑腰,她的日子恐怕比徐婉宁还要难过。 “夫君说的对。”静姝不想与李陵就这个话题多谈,轻飘飘扔下这句,便自顾上了床准备歇下了。 李陵见静姝这样的态度,心里不太痛快,但经了上次二人因为去周将军府观礼的争执后,也看出了他这新妇是个有主意的,他虽心里懊恼静姝对他的敷衍怠慢,却又对她有些无可奈何。 他只是想不通,自从祖母寿宴后,这新妇待他便有些不对劲。 她似乎对他有着很大的不满,对他防备又疏离。 今日跟三姑娘逛了大半天静姝确实累了,她正要昏昏欲睡,李陵洗漱后上了床,静姝的觉盹便被打了过去,她想等他躺下后安顿下来再睡去,可李陵上床后却迟迟不见他躺下。 静姝转过身,见李陵正盘腿端坐在她身侧,她惊讶的问道:“世子爷怎么不睡?” 李陵不语,伸手将她拉起来。 床上空间有限,二人面对着面,李陵凛冽的气息扑在静姝的面上,痒痒的,让她有些窘迫。 静姝疑惑的看着李陵问道:“世子爷还有话要对妾身讲吗?” 李陵伸手将静姝额前的碎发向她耳后拢了拢。 这个微小的动作,在静姝看来却是极其反常,她甚至下意识的向后微微躲了一下。 李陵开口道:“你嫁进府里已经一月有余,这么些日子,我公务繁忙也顾不上你,不知你在这府里还都习惯吗?” 上辈子跟他过了五年,他从未对她说过这样的话,仿佛她嫁给他就该恪守他的一切准则和本分,她为他做的所有,承受的所有都是应该应分的。 骤然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静姝心头一动,沉默了一会,才低声回道:“大家对妾身都很好,妾身没什么不习惯的。” 是啊,她知书达理,行事谨慎稳重。入府以来,与上上下下的关系处理得都是游刃有余。 祖母喜欢她,大嫂拿她当知音,妹妹也爱粘着她,就连那个一向清高的公主母亲似乎都对她高看一眼。 她应该没有什么不习惯的。 只是,她对他,到底为何如此疏离呢? 难道是他们相处的日子太短吗? “你若有难处,可以告诉我的。”李陵对着她说道,声音是她从未听过的温柔。 皓月当空,皎皎的月光透过纱帐投在面前男子俊逸的面上,将那坚毅的面庞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上辈子,她有很多难处,如果他那时候也如此刻这般对她说她可以向他诉说,他愿意帮她。 她还会不会对他灰心? 静姝的眼有些发酸,她忍着呼之欲出的泪强笑着回道:“妾身没什么难处,也没什么要对世子爷诉说的。”说罢,她便侧身背对着他躺了下去。 片刻后,李陵也跟着躺了下去。静姝下意识的朝里面挪了挪,二人间留出了一道不远不近的距离。 静姝平复下思绪,过了好一会儿,困意再次来袭,她合眼要睡去,突然感到李陵挪到她身侧,他紧挨着她,侧身用手臂揽住她的腰身,低声问道:“刚才忘记问你了,你打算跟三丫头去鹿园住几日啊?” 静姝含糊回道:“再说吧,看婆母的意思吧。” 李陵还要说话,静姝道:“睡吧,我困了。” 第16章 你若有难处可以与我说 许是累了,静姝一觉睡到天光大亮才醒来,身侧早已空空,紫云闻声从外间进来。 静姝问道:“世子爷清晨习武还没回来吗?” 紫云回道:“世子爷今早没去习武,直接去营里了。” “可是营里出了什么急事?” 紫云回道:“这个世子爷倒是没提。” 紫云拉开窗帘,静姝见外面淅淅沥沥下着雨,她也没急着起身,倚在床上自言自语道:“又下雨了啊。” “是啊,下了大半夜了,虽不大但路上也积了水,小姐今日还要与三小姐去郊外鹿园,恐怕要难行了。” 静姝起身下了床,一面穿衣一面道:“倒也没什么大碍,一会你交代下去,让他们准备两辆小一点的马车,行起来灵便些。” 紫云答应着出去了,丹朱和碧缕服侍着静姝洗漱用早饭。 刚吃罢早饭三姑娘便过来了,见了静姝便急不可耐的问道:“二嫂,听车马厩的说,你清早已经让他们准备好车马了,不如咱们早点走吧。” 静姝见她着急的模样,忍着笑道:“一说要出门就急成这样,昨日带你逛了大半日还没过够瘾嘛。” 三姑娘笑着道:“哎呀,二嫂你不知那鹿园可是个好去处呢,我喜欢得紧。”说着,她环顾下屋子,木着脸道:“听说二哥清早出去办差了,正好,不然我还担心他雨天不让咱们出门呢。” “你二哥知道你急着去,不会阻拦的。”静姝看出三姑娘还在为昨日家宴李陵训她而耿耿于怀,下意识的帮着李陵缓和。 三姑娘憋着嘴,道:“像我二哥这样冷的人,难为二嫂是怎么受的。” 静姝虽也不喜李陵的性子,但别人说他,她听了心里还是不痛快,便岔开话题,问道:“咱们早点出发也好,只是你那边都收拾妥当了吗?” 三姑娘点头说是,静姝这边也是昨晚便让人收拾好了要带的东西,于是二人便带着各自的替身婢女出了门。 静姝与三姑娘同乘,紫云与梅子乘一辆跟在后面,车夫驾着马车缓缓离了府。 路上果然积水甚多,车子行不快,本来两个时辰的车程,行到响午才走了一半的路。 三姑娘是个急性子,便有些不耐烦,推开车门不断的催着车夫快行。 车夫被追得紧了,无奈回道:“三小姐,不是老夫不快行,实在是这郊外路滑,不敢行得太快。” 静姝安抚道:“你别着急,横竖下半晌就到了,行太快不安全,咱们谨慎起见才好。” 正说着,只见雨中传来一阵飞奔的马蹄声,三姑娘正百无聊赖,拉开窗帘子循声望去,惊讶道:“后面追来的怎么像是二哥啊。” 静姝闻言一愣,也顺着车窗望去,漫天雨幕中,一前一后两骑飞奔着朝着这边而来,那个行在前面的正是李陵。 静姝很意外! 车夫停住了马车,李陵和长随梁进奔到车马前停住。 三姑娘也是很意外,问道:“二哥,你怎么来了?” 李陵没有答话,坐在马上附身朝着车内看了一眼,捉到了静姝的身影,这才开口问道:“不是说响午走吗?怎么提前出来了?” 静姝回道:“我们担心雨天路不好走,所以便提早出来了。” 李陵看向车夫,吩咐道:“前面有山,道路狭窄,要当心些。” 车夫连忙答应,鞭哨响起,车子再次缓缓启动。 三姑娘见李陵骑马跟在车旁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问道:“二哥你也要随我们同去吗?” 李陵却并不答话。 三姑娘见兄长不搭理她,赌气拉上车帘子,看向静姝,懊恼着道:“二嫂,你看二哥不会也跟着咱们在鹿园住下吧。” 她原打算跟着这个亲和的嫂子在鹿园好好玩玩,突然冒出个二哥,势必要跟她抢人,而且有这么冷冰冰的人跟着,也玩不尽兴啊。 静姝看出她的小心思,回道:“你二哥可能将咱们送到那里就走了,不能住的,他差事忙,哪有时间闲住。” 听了静姝的话,三姑娘长舒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 静姝从茶桌上拣了块点心递给她,道:“估计还要一阵子才到呢,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 三姑娘接过点心吃了几口,突然忆起刚才李陵对她的态度,心里又不踏实起来,看着静姝道:“二哥刚才对我爱搭不理的,肯定还为昨日家宴上的事生我气呢。” 静姝自然也看出了李陵确实在为这事而耿耿于怀,她虽也跟李陵一样不赞成三姑娘仗着嫡女的身份看不起庶出的四爷,但她心里却是有些偏袒这个小姑子的。 莫说这辈子小姑子与她亲近,即便是上辈子她因为许多事情终日不能释怀,过得郁郁寡欢,对这个小姑子极少关注,她记得这个嫡亲的小姑也多次朝她伸出温暖之手。 她清晰的记得,上辈子她流产后,他的夫君在外为别的女人浴血奋战,反倒是老夫人、徐婉宁还有这小姑子隔三差五的来看望她。三姑娘人小不懂事,却看出她的忧郁,还劝她想开些,说什么小侄子以后还会来。 虽是孩子话,但她在那样的境遇里,确实实实在在的被感动的。 静姝掀开窗帘,望向骑马护在车旁的李陵,心里五味杂陈。 或许上辈子被伤的狠了。这辈子,她真不敢对他再抱有满心希冀。 “二嫂,你说二哥会不会哪天找机会罚我?” 三姑娘想到这个兄长可是刚罚过三哥李翔,虽不至于像对付三哥那样对她动家法,但罚抄《家规》《女则》,或是让她闭门思过,也是够她受的了。 三姑娘扯着静姝的袖子,满脸担忧。 静姝这才回过神,她虽也不赞同三姑娘仗着嫡女的身份欺负四爷,但也不忍心看着李陵责罚她,昨日宴上看她受委屈,她就忍不住心疼了,只是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开口罢了,李陵若是再不依不饶的责罚她,她定不会袖手旁观。 静姝心里盘算着,嘴上笑着劝慰三姑娘道:“不会的,你二哥虽面上对你严厉,但你是他唯一的亲妹妹,他不疼你疼谁呢?” 三姑娘嘟着嘴道:“我可没看出他疼我,我与四哥只差一岁,我俩每每有争执,二哥都是偏向着他,来训我。” 静姝道:“你是嫡女,上有祖母,父母,下有兄嫂疼爱,万千宠爱于一身,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谓应有尽有。可四弟有什么呢?” “他本就身份尴尬,在府里有头有脸的下人甚至都比他有体面,他也是可怜人,你二哥作为兄长自然面上要多关照他些。对他,你二哥只是作为府里当家人的一份责任,对你却是实打实的至亲之情,怎么能相提并论。” 三姑娘垂着眼眸,低声道:“谁让他是那个外室生的呢,若是没有他,母亲怎会抛下我们。” “上辈子的恩怨是公公,婆母和四爷他娘造成的,与四爷何干?他也是无辜的人啊?若是可以选择,他愿意当别人的外室子,受人白眼吗?” 静姝见三姑娘默不作声,缓着语气继续道:“再说,婆母也没抛下咱们啊,若是没有婆母,皇家怎会给镇国公府如此多的厚待,让咱们享受荣华富贵,咱们又哪有福气去鹿园这样的皇家山庄玩耍。” 三姑娘听了静姝的话眼眸微润,默默的点点头。 第17章 他就喜欢被她伺候着 行至山前,正好遇上了长公主派来接他们的人马,一行车马护卫又行了一阵子终于到了鹿园。 李陵率先下马,到车前扶着静姝下了马车。 侯在园子门口的管事婆子扶着三姑娘也下了车,回身笑着对着李陵回道:“公主昨日已经命人将榭水居那边的上房都收拾妥当了,世子爷先带着夫人过去歇一会吧。” 还未等李陵和静姝答应,三姑娘便迫不及待的道:“我还要住百花园里,还要住我原来住的那屋子。” 管事婆子忙不迭的笑着回道:“早为三小姐收拾好了。”说罢,冲着身后的小丫头使着眼色吩咐道:“玲儿,你先带着三小姐过去吧,好生服侍着。” 说着,管事婆子引着李陵和静姝朝着住处而去,一盏茶的功夫便到了榭水居。 这住处临水而建,前有一方一望无垠的湖泊,后临一座百余丈高的瀑布,如世外桃源般。 婆子引着二人进屋后,便又带着紫云去了下塌处。屋内只剩二人,静姝来时乘车并没有淋到雨,李陵骑马,虽然穿着雨蓑,身上仍旧免不了受雨。 静姝一面拿着干爽的毛巾帮他擦拭雨水,一面问道:“昨日没听说你也要来?” 李陵很享受娇妻这般围着他为他忙碌的时刻,他老老实实的立在她跟前,脸上出奇的柔和,语气里也带着一丝宠溺:“雨天路滑,我是但心你。” 静姝真没料到他真的是为她而来,她停下手,直起身立在他跟前,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却是朝他莞尔一笑。 粉面微含,巧笑嫣然。 李陵喉头滚动,展臂紧紧搂住她纤细柔弱的小腰,附身便附上了那如樱桃般水嫩的唇。 静姝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惊在原地,半天才回过神来,急忙推着他含糊道:“你别闹,当心被人看到。” 过来时,李陵便看到外面没有下人,也便少了顾忌,所以对静姝的话只是充耳不闻,此刻,怀中女子温暖柔软的身子已经让他欲罢不能。 静姝越是挣扎,他的索吻愈是热烈。 一会功夫,静姝已经被他弄得失去了反抗的力气,只任由他热烈亲吻。 迷迷糊糊中,静姝只觉得一阵眩晕,李陵抱起她将她放在了身侧宽大的檀木桌子上。 静姝不明所以,含糊道:“你做什么啊?” 李陵也不答,分开她的两腿,伸手便去解她衣裙。 静姝这才明白过来,急忙抓住他的手,急着道:“这怎么可以?一会要去见母亲呢。” 李陵已经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哑着嗓子回道:“一会就好。” “世子爷,夫人,公主让你们过去一起用膳呢。”敲门声响起,是长公主派人来了。 静姝趁着李陵转神的功夫,赶紧从桌子上滑下来,缓了口气,冲着外面来者回道:“有劳嬷嬷了,我与世子爷这就过去。” “那老身先告退了。” 静姝见身上的衣裳被弄得不成了体统,赶紧将穿着的脱下,自顾去行李里找新的来换。 她里面穿着紧身的肉色小衣,附身在行李里翻找衣物时,那浑圆的翘臀正对向李陵这边。 李陵稳了稳心神,转过了身去。 静姝穿戴整齐,对着铜镜看了又看,唇上的口脂被李陵弄得七零八落,她补上口脂,又淡淡的扑上一层胭脂才放下心来。 “走吧,莫让母亲等急了。”静姝一面往外走,一面唤着李陵。 二人出了门,静姝见他闷闷的不痛快的模样,一时没忍住,“噗”的笑了出来。 李陵咬了咬牙,垂眸看着她低沉道:“你还敢笑,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静姝没成想他会留宿,他白日里要去营中办差,这里距军营可是极远的。 她惊讶的问道:“世子爷今日打算在这里过夜吗?” 李陵看着小妻子睁得圆溜溜的杏眼,嘴角弯出一道弧度,略带狡黠的回道:“原是没打算留宿的,现下改主意了。” 静姝有些笑不出来了。 李陵拉住她的手,牵着她向前走去,见她一路闷闷的,他用仅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入睡前你若一直如刚才那般温顺,晚上我或许可以饶你一次。” 如刚才那般对他温顺??? 静姝有些不明所以,侧过头疑惑的看向李陵。 李陵朝她做了个擦脸的动作。 静姝这才明白过来,他指的是刚才她为他擦拭雨水的事。 这人!就喜欢被她伺候着! 她刚才不过是感动他冒雨来送的情义才会对他温柔小意,他还想她一直那么待他吗? 静姝甩开他的手,抛给了他一记狠狠的白眼。 李陵似笑非笑,看着小妻子道:“好啊,那你晚上可别跟我求饶。” 到了长公主住的雅颂居时,三姑娘已经到了,二人规规矩矩的向长公主行礼问安,才寒暄不过两三句,三姑娘便按捺不住嚷嚷着饿了,急着让开饭。 她们清早出门,响午只在车上垫了几块点心,小孩子正长身体,少吃一顿就受不了的。 长公主命人摆上膳食,一家人围在一起用了起来。 长公主也没料到李陵会跟来,更没猜到他是为新妇而来:他这个儿子性子冷,即便是新婚,她觉得他也做不出粘人的举动。 “伯约,这阵子营中的差事忙吗?”讷言的长公主问儿子道。 还未等李陵回应,埋头吃饭的三姑娘先是疑惑的抬起了头:她还是头次见母亲用膳时说话呢,还是这样不疼不痒的寒暄之辞。 李陵也有些意外,但面色依旧,恭敬回道:“回母亲的话,营中最近差事并不繁忙。” 如果说忙,不是暴露了他粘着新妇的事实吗?他可不想让人觉得他没出息。 他也不是要粘着她,只是雨天路滑有些不放心,他只是尽一个夫君对妻子的责任而已。 他一个大男人,粘着女人算怎么回事。 要粘也是她粘着他才是正理。 “那你跟我们来这里做什么?”三姑娘终于将憋在心里的疑问问了出来。 李陵正在这里天人交战,被妹妹这样一问,竟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 静姝知他并不是善言之人,回道:“妾身与夫君成婚来还未一同拜见母亲呢,这几日趁着营中差事不忙,所以夫君便一同跟来了。” 长公主微微点点头。 三姑娘瞥了眼李陵,扁扁嘴。 骗谁呢? 刚才在路上见到兄长追来时,嫂子明显跟她一样惊讶,若是二人商量好的一起来拜见母亲,又怎么会如此。 这个二哥该不会为了嫂子来的吧?不会赖在这里不走吧? 那样可真是扫兴! 第18章 难道她又对他动了心 淅淅沥沥的雨一直下到暮色四合才驻,雨气驱走了暑热,屋后那白练般的瀑布倾斜下的哗哗啦啦的水声,更是给这个夜晚增添了清凉之感。 上了床,静姝才相信李陵白日里的话真的不是在唬她。 他依旧不依不饶似的一直折腾到下半夜才勉强放开她。 静姝累得浑身香汗淋漓,如同水中捞出一般。 又是被李陵抱着去的浴室。 洗漱后回到床上,他将她拥在怀中,摩挲着她额前细碎的绒发,凑在她耳边问道:“从胡太医那里开的那药膏带来了吗?” 她怎么知道他会跟来,又怎会将那东西随身携带。 静姝抬起头,一双迷离的媚眼儿看着她佯怒道:“你说呢?” “疼吗?”他低声问道。 他这时候倒是想起来怜惜她了。 许是日子久了些,经得多了,这几次事后竟不像以前那样酸胀了,但静姝仍旧嘟囔着道:“挺疼的。” 李陵隔着寝衣,低沉道:“我给你揉揉吧。” 静姝羞得粉面微红,赶紧侧过身,道:“不用的。” 李陵笑笑,顺势又搂紧她,说道:“这里距营里远,我明日要起早动身回去。” 静姝累得只想睡,瓮声“嗯”了句,算是回应。 “处理完要事,我早些过来。”李陵继续道。 静姝睁眼问道:“明日你还要过来啊?” 李陵低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不欢迎啊?” 静姝笑着道:“那倒不是,只是你这么来回跑,怪辛苦的。” 难得听到这新妇对她真心实意的说出如此贴心的话,李陵心里舒心忍不住又压了下来。 静姝吓得低声惊呼道:“你怎么又来?” 李陵看着身下娇软的小妻子,嘴角弯弯,回道:“夫人若是心疼我,何不再好好服侍一番。” 静姝:“” 待到李陵终于尽兴,静姝真是累得手指都动不了了,听着身侧之人均匀的呼吸声,却是没了睡意,心情也久久不能平静起来。 这辈子,她变了。 李陵也变了。 思起他这段时间为她做的事,对她说的话,让他有种如在梦里的感觉。 她侧过身,借着朦胧的月色,仔细端详着这个她两辈子的夫君。 他生得极其俊美,不仅有着在男子中出挑的阳刚之美,眉眼间又充溢着世家子弟的矜贵之气。 端的是世间少见的好样貌。 也许上辈子她如此痴恋他,很大一部分原因,亦是因他这一副好皮囊。 这样的美男子,足以俘获天下任何女子的芳心。 她也不能免俗。 看着看着,静姝竟俯下身去,在他唇上印上了轻轻一吻。 这个动作,连她自己也有些意外。 难道,这辈子,她又对他动了心了? 待第二日静姝睁睡眼时,身侧早已空空,李陵不知何时已经走了,她忽然感到心里空落落的。 天色还早,她却再无睡意,起身唤来了紫云。 紫云披衣入内,见静姝已经起身,忙上前服侍着道:“时辰还早,小姐怎不再多睡会。” 昨晚她在外间上夜,可是听到里面的动静就没怎么断过,姑爷龙精虎猛的倒是无碍,自家小姐身娇肉贵自该多休息一会才是。 “我不困了。”静姝边说边下了床,一面拢着头发,一面问道:“世子爷何时走的?” “不到寅时就走了。” “这么早啊。”静姝低声自言自语道。 “可不是嘛,天还没放亮就走出。” 昨日下了一整日的雨,山路湿滑,该是很难行吧。 静姝心里有些心疼起来。 用罢早膳后静姝出了屋子,独自一人立在瀑布前呆站了许久,潺潺的流水从山峦上倾斜而下,撞击在下面的岩石上,发出哗啦啦的响声。 她脑子里全是李陵的影子。 直到静姝过来寻她,说是听雅颂居那边的人说长公主已经用罢了早膳,静姝才回过神来,带着紫云朝着长公主的住处而去。 婆母常年不在府里,她平日里也没有尽儿媳本分的时候,趁着此次同住,她总想着要多尽尽心意才好。 对于这个婆母,她心里是怀着几分孺慕之思的。 到了雅颂居,长公主正端坐在外室的软榻上品茶,静姝上前恭敬施礼问安。 长公主命她坐,静姝便在婆母下首坐下。 “我今日泡的是松针,不知你喝得惯吗?”长公主开口道。 静姝父亲老家就是茶园之乡,她平日里只喜欢饮老家产的一种白茶,但在婆母跟前,她自然不会在这上面计较,只回答说:“喝得惯。” 长公主身侧的贴身徐嬷嬷便上前为静姝斟了一盏。 静姝端起茶盏小啜一口,对婆母道:“这个应该是用清晨采来的露水炮制的吧。” 长公主闻言脸上露出些许惊讶之色,问道:“你懂茶?” 静姝点头说:“沈氏祖上便是茶乡,是以略知一二。” 长公主点点头,道:“怪不得呢。” 静姝接着道:“这个雨前龙井若是用夏季荷叶子上摘下的露水,或是冬日梅花上采的寒霜来泡制,茶香味更浓。” 长公主酷爱茶道,遇到了知音,心里欢喜,回身对着徐嬷嬷道:“明日让她们去湖里采写荷露来,我试试。” 徐嬷嬷见主子高兴,心里也欢喜,笑着答应着道:“老身这就吩咐下去。” 静姝亦笑着附和道:“待明日将荷露采下,便放在瓮中,待太阳出来时,先封好,放在太阳下面晒一个时辰,将露水里的酸气散去,这样用起来更好。” 徐嬷嬷痛快的答应着说:“老身吩咐他们按照夫人说的做就是。” 静姝看向长公主道:“待露水沉淀好了,妾身与婆母一起来煎茶。” 长公主道:“如此甚好。” 婆媳二人正在这里论茶,三姑娘进来了,见了静姝便抱怨道:“二嫂原来在母亲这里,害得我好找。” 长公主问道:“你怎没让她们带你去逛园子。” 三姑娘挨着长公主坐下,回道:“一个人逛有什么意思,我想跟二嫂一起去呢。” 长公主看着女儿娇憨的模样,脸上显出一丝笑意,道:“往日里来,不都是一个人逛嘛,也没见你说没有意思啊,还整日嚷嚷着这园子好,怎么逛也逛不够呢。” 三姑娘娇嗔着回道:“今时不同往日了嘛。”说着,她看向静姝,又转头看着母亲,俏皮一笑:“眼下,我不是有二嫂了吗?” 徐嬷嬷是长公主的乳母,是半个主子,听了三姑娘的话,笑着打趣她道:“你二嫂是你二哥的,现下怎么倒是成了你的了。” 提起兄长,三姑娘嘟着嘴向母亲告状:“母亲,二哥可讨厌了,还总是训我。” 长公主无奈笑笑,回道:“那定是你又调皮捣蛋了吧,说吧,又闯什么祸了?” “我能闯什么祸,还不是因为那个四”话到嘴边,三姑娘又将未出口的咽了回去。 母亲明显对她与二嫂来园子里陪她而高兴。 她不想提母亲不喜的人,惹她不开心。 “还不是因为一些小事嘛。”三姑娘嘟囔着道。 “娘不在你身边,你要听祖母和兄长嫂子的话,知道吗?” 天下没有哪个母亲能真正做到置亲生骨肉于不顾,骄傲清高如长公主亦是放不下。但是让她像其她女子那般,原谅丈夫的背板,她确实做不到。以她的身份,将孩子们都带在身边,也不是行不通的,只是那样只会耽误了孩子们。 做镇国公府里名正言顺的嫡子嫡女,总是要好过跟着她这个半寡居的母亲。 三姑娘仍旧对兄长耿耿于怀,赌气似的道:“长嫂如母,今后我只听二嫂的,二哥休想在仗着兄长的身份来管我。” 徐嬷嬷笑着道:“竟说些孩子话,不过能听嫂子的话,也是好的。” 长公主笑着道:“你二嫂第一次来,去让她们带你们逛园子去吧。” 三姑娘起身拉着静姝,雀跃着道:“二嫂咱们走吧。” 静姝对着长公主笑着道:“今日天气凉爽,母亲也跟我们出去逛逛吧。” 长公主摆摆手:“我不爱动。” 三姑娘听静姝这么一说,跟着附和着道:“走吧母亲,你也跟我们出去走走吧,老闷在屋子里多没意思啊。” 徐嬷嬷也跟着劝道:“是啊,孩子们说的对,您也出去走走吧,散散心。” 长公主拗不过众人苦劝,答应着道:“好吧,那本宫也跟你们出去走走罢。” 第19章 他说她像只小刺猬 这园子原是武帝时期修建的帝王行宫,占地足有百余顷,设水脉、百花、鸟兽、林木等四大庄园。 水庄,便是静姝居住的榭水居了,庄内有一望无垠的湖泊,有百余丈高的瀑布,还有一眼温泉水;百花庄里种植着各种奇花异草,春兰,夏荷,秋菊,冬梅,一年四季都是花团锦簇;鸟兽庄里驯养着各类野兽、奇鸟和宝马良驹,那百马厩里的任意一匹良驹便值万金;林木庄亦是遍植着几百种珍奇树木。 亭台蜿蜒,楼宇巍峨,花木流水,端的是人间极乐之地。 正值夏季,水庄是最凉爽的去处,引路的婆子便带着众人来到了静姝居住的水庄里,三人一逛了大半日也只才赏了不到水庄十分之一的风景。 响午,日头大了起来,长公主便命人在湖中水榭的亭子里摆了宴,母女婆媳三人就地用午膳。 午膳自然也是极其丰盛,龙肝凤髓飞禽海鲜,都是出自园子里养着的宫廷御厨之手。 长公主起箸尝了一口,赞道:“今儿这菜味道倒是不错。” 一旁伺候的菊嬷嬷笑着道:“都是公主平日里常吃的东西,只不过是您今日心情好,便也觉得顺口了的缘故。” 长公主道:“也是这个理儿罢,既然你也觉得本宫今日心情好,命人去拿些酒来罢,本宫也有好阵子没饮过酒了。” 菊嬷嬷忙劝道:“公主,这可使不得,太医一再叮嘱,您这心口疼的毛病可是饮不得酒的。” 长公主一直有心疼病,这个静姝上辈子也是知晓的,听说为了这病,当今圣上为其寻遍天下名医,只是不见起色。 长公主一摆手,道:“无碍。” 菊嬷嬷还要再劝,三姑娘见母亲难得有今日的好兴致,说道:“嬷嬷莫要再劝了,偶尔喝一次也没什么大碍。” 静姝两辈子也没见过长公主如此开怀过,也跟着劝道:“嬷嬷取一壶淡些的果酒过就来就是了,我们不会让母亲多饮的。” 长公主看向菊嬷嬷笑着道:“去取罢,无碍。” 菊嬷嬷见公主执意要饮酒,也不好再说什么,片刻功夫便取来了酒。 三人边吃边饮,长公主虽不善言,但有活泼开朗的三姑娘和细致贴心的儿媳妇陪着,话也明显多了起来,说到兴致处,有时甚至笑出了声。 一旁的菊嬷嬷是看着长公主长大的,见此情景,心中五味杂陈。 当初的公主明艳活泼,上得帝王宠爱,又嫁得如意良君,儿女双全,生活是多么顺心惬意。只可惜后来出了那档子事,与镇国公闹翻后,她整个人也便再不似从前那般了。 菊嬷嬷心里明镜似的,公主那一颗活跃的心,在得知镇国公背叛那时起,便彻底死了。 吃罢午膳,长公主露出倦态,静姝与三姑娘也乏了,三人被侍女引着回了各自的居所。 逛了大半日,身上出了汗,静姝素来喜洁,唤紫云打来热水,舒舒服服的洗漱后才上床休息。 片刻功夫,她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到醒来时天色已经沉了,夕阳投下的余光透过窗子投射在屋子里,映照出柔和的光晕。 静姝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懒在床上并没有急着起身。 “睡醒了?”一个清冽的声音让毫无防备的静姝吓了一跳。 静姝侧头看去,是李陵。 他正坐在书架子边上的圈椅上,手里捧着一卷书,显然已经是进来多时了。 静姝坐起来,问道:“你何时回来的?” 李陵放下书,走到床边坐下,道:“回来有一阵子了,见你睡得正香便没有吵你。” 说着,他起身走到床前,合衣躺了下去,顺势将静姝揽在怀中,道:“听紫云说你今日陪着母亲去逛园子了。” 静姝回说是。 李陵沉默了一会儿,道:“母亲挺喜欢你难得啊。” 静姝听她这样说,挣脱开他坐了起来,嗔着他问道:“你什么意思,难道是说我不招人喜欢吗?” 李陵见她不悦,连忙解释道:“你怎么这样想,我的意思是母亲不是一个特别好相与的人,能让她喜欢的人少之又少,她能愿意与你相处,便是极其难得。” 静姝白了他一眼,带着一点自负的口气道:“那说明我优秀,让人想不喜欢都难。” 李陵见她缓和了脸色,舒了一口气,又揽过他,让她伏在自己的胸膛上,半闭着目道:“你怎么像个刺猬似的,看着柔弱,一不遂意便要竖起刺来。” 静姝嗔道:“你才像刺猬呢。” 沉默了一会儿,她又自言自语似的说道:“我若不厉害些,还不要被你欺负死。” 李陵笑笑,用手托起她的头,和她对视着道:“我怎么会欺负你。”顿了顿,又道:“我现在最怕见你生气。” “知道怕就好。”静姝说着便挣脱开他,仰面躺回枕头上。 一会功夫,李陵又过来揽住她,她响午饮了酒,虽然睡了一觉,但脸颊上依旧残留着红晕,说不出的妩媚。 李陵情不自禁的来解她的衣衫。 静姝半推半就的说道:“你赶这么远的路过来,是不是就为了这事?” 李陵也忍不住在想,若不是娶了亲,他真不知自己竟是这样重欲之辈。以前与友人们一起喝酒胡闹时候,听那些人说什么“温柔乡里最销魂”,他还觉得是那些人没出息。 成婚前,他并没碰过其她女子,一是李家家风严,不允许子弟沉迷女色;二是,他也无心女色。 可自成婚后,沾上了这沈家女,他便如着了魔似的,欲罢不能。 每每与她独处,他总是很想。 骤然被妻子这样诘问,李陵也有一丝羞愧:在她眼里,自己该不是孟浪之辈吧? 该节制些才是。 脑子里这样想着,但身子还是不受控制的要了她。 事后,他搂着她沉沉的睡了过去,醒来时已是月上柳梢。 静姝白日饮了酒,又睡了大半日,只觉得口干舌燥,二人这幅姿态,她想唤紫云进来服侍又不好意思,自己也懒得动弹下地去饮水,便推着李陵唤道:“我口渴,去帮我倒杯茶来。” 李陵还是头一次被人指使,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怔怔的看着静姝。 静姝嘟着嘴道:“你每日这样折腾我,我让你倒杯茶都不可以吗?” 李陵笑笑,起身下地走到桌前斟了一盏茶,端过来递给静姝,静姝也是渴极了,接过来一饮而尽。 “还要吗?”李陵问道。 静姝点点头,李陵又斟来一盏,已经饮了一杯解了渴,这一杯静姝小口的饮了小半盏后,很淑女的用帕子试试嘴角,看着李陵说了句:“多谢。” 李陵心里想笑,又怕再惹恼这只小刺猬,只伸手将杯子接过来放了回去。 第20章 如漆似胶 新婚燕尔,如漆似胶。 直到外面叩门声响起,传来紫云试探的声音:“世子爷,夫人,长公主命人来传话,说是让过去一起用早膳呢。” 静姝赶忙推着李陵催道:“快起吧,莫让母亲久等了。” 二人这才起身,待收拾得妥当了,静姝才唤紫云进来备水洗漱。 现下已是日上三竿,长公主早命人来请他们二人过去了,只是紫云在外间候着便听到里面笙歌不断。 真的不好打扰啊。 紫云急得都火上房了,实在是见时辰太晚了,这才红着脸来叫。 二人到了长公主的雅颂居时,果然长公主已经候着他们多时了,连一向最爱迟到的三姑娘都到了。 三姑娘见了二人便嚷嚷着道:“平时都是我最爱迟到,想不到二哥也有迟的时候。” 李陵面上还算镇定,回道:“你今早倒是没迟。” 三姑娘难得抓到兄长的一次把柄不依不饶道:“我早到了,跟母亲在这里等你们快一个时辰了。”说着,她看向静姝,道:“二嫂从不迟,今日也被你拖了后腿了。” 自从上次家宴三姑娘对四爷出言不逊,李陵为了让妹妹长教训,这几日都没给她过好脸色,今日他也有心缓和,便笑着哄她道:“只许州官放火,就不许百姓点灯嘛,你是次次都要迟,我迟了一次你便这样不依不饶的。” 三姑娘嘟着嘴对着长公主撒娇道:“母亲,你看明明是二哥迟到,却还要倒打一耙。” “我就说嘛,他就是爱欺负我。” 长公主笑着劝道:“好了好了,你二哥跟你闹着玩呢,你刚才不是还嚷嚷着肚子饿嘛,快用膳吧。”说着,招呼着李陵和静姝道:“你们也快坐过来罢。” 用罢早膳,长公主便对静姝提起了昨日说起的用荷露煎茶的事。 静姝问菊嬷嬷道:“今早可采了荷露来。” 菊嬷嬷笑着回道:“清早老身便让他们去采了,采了满满两罐子呢,已经封好了放在太阳下面沉着呢。” 长公主道:“到一个时辰没?” 菊嬷嬷回道:“到了。” 长公主迫不及待道:“那快些取来吧。” 一会功夫,有侍女取来露罐,长公主捧过来瞧了瞧,复又递给静姝,问道:“你看沉得可还能用?” 静姝接过来仔细看了又看,又凑近了闻了闻,回道:“回母亲的话,这荷露沉得尚好,煎出来的茶定然是香醇无比。” “那你快随我去茶室吧。”长公主迫不及待的唤着静姝道。 “我也要去。”三姑娘本对茶艺没什么兴趣,但见母亲和静姝这样热衷,便也雀跃着要跟着。 长公主看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李陵,道:“前阵子西域进贡了几批宝马,我命他们养在百马园里了,难得今日你得闲,一会命人带你去选几匹来。” 李陵回道:“母亲不必为我操心,我一会自己出去逛逛就好了。” 长公主带着静姝和三姑娘进了茶室,这间茶室设置得古朴典雅,墙上裱着历代名家真迹,茶桌茶椅亦是用上好的金丝楠木打造而成,各色茶具更是极其考究。 静姝净过手后,便用纱布将沉好的荷露细细的滤了三遍,然后用茶坞将水煮沸后盛到茶鼎中,放在一旁凉凉后,复又重新倒入茶坞煮沸,如循环往复多次。 长公主在一旁眼睛看着静姝煮水,手上熟练的洗着茶。 二人时而轻声交流,时而各抒己见。 不知不觉的一个时辰过去了。 三姑娘起先还揣着好奇,耐着性子等,只是枯等了好一阵子也不见茶出来,便耐不住了,忍不住抱怨道:“怎么这样慢啊,要母亲和嫂子这个煎法恐怕我要在这里渴死了。” 长公主看着一脸不耐烦的女儿,道:“你怎么做什么事都没有耐性,你该学学你二嫂才是,要能沉得下心来。” 三姑娘嘟囔着道:“我可做不来。”说着,她盯着长公主问道:“母亲像二嫂这个年纪也是这样吗?” 长公主不可查觉的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年轻时候也沉不住气,现下老了,也变了。” “那我是不是随了母亲了。” 长公主道:“你是我女儿自然是像我的。” “但他们都说我像父亲。”三姑娘无意道。 长公主闻言,忙着的手顿了下,脸色也沉了下来。 静姝在一旁笑着岔开了话题,说道:“母亲,你看这茶已经慢慢变了颜色,待茶水成了澄明的淡黄色,这茶就是煎好了。” 三姑娘自知失言,也跟着附和道:“费了这么大力气,终于要喝到嘴了。” “二哥定是自己去马厩选马了,真可惜,他没这个口福了。” 正说着,李陵便迈步走了进来,道:“谁说我没口福,这不是正好赶上了嘛。” 三姑娘没成想兄长会回来,笑着打趣道:“我还以为你被那些马绊住了呢。” 李陵回道:“马再好,也不如茶香不是。” 二人在这里拌嘴的功夫,静姝已经将茶斟好,先端起一盏奉给长公主,又端给了李陵和三姑娘后,自己才捧起茶盏细细品起来。 “嗯,真不错!”长公主品了一口后赞道。 李陵也跟着细细的品了起来,道:“这是什么茶,竟有如此清香的味感。” 三姑娘并不懂茶,也没尝出个所以然,面上却装得很懂的模样对李陵道:“算你识货,这可是母亲和二嫂用荷叶子上的露水煎出来的,费了好大一番力气呢,能不香嘛。” 长公主一面品茶,一面对静姝道:“此法煎茶果然甚妙,明日我明他们再去取荷露来。” “只是怕明日要有雨呢。”静姝看着外面的天回道。 长公主闻言也看向外面,果见雾蒙蒙的天上飘着乌云,便自言自语似的道:“又要下雨,可惜了。” 静姝道:“无碍,等雨停了再采来就是了。” 李陵道:“我刚才见湖上飘着一艘船,造型极其别致,可是母亲命他们新造的?” 长公主点点头,道:“那个是圣上命江南的匠工打造好运来的,统共就造了三艘,放在这里一条,送给了太子一条,还有一条送给晋王了。” 说着,长公主放下茶盏,看看李陵又转头看看静姝,道:“今日伯约难得空闲,你们一会去坐那船游湖去罢。” “太好了,我也要去。”还未等李陵答应,三姑娘雀跃着道。 长公主道:“你跟去做什么,本宫一会带你去骑马。” “我想跟着二嫂去游湖。” 菊嬷嬷朝着三姑娘使着眼色道:“阴天骑马,晴天游湖,今日难得没有太阳,马厩里新送来那些马中有一匹通体白的良驹子,三姑娘不想去看看嘛。” “是啊,本宫原也打算将那马送给你呢,一会我带你去看。”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不想让她跟着去游湖嘛。 三姑娘年纪虽小,多少也懂些男女之事了,她闷闷的应着道:“那好罢。” 李陵微微松一口气,沉着的脸缓和了下来。 就知道他一来准得跟她抢人!三姑娘白了李陵一眼,微怒道:“那明日我定要二嫂也陪我游湖。” 菊嬷嬷笑着含糊道:“好好好,我的三小姐,明日世子爷去当差,二夫人还是可着你粘着嘛。” 第21章 我来给你钓一尾鱼罢 李陵带着静姝离了雅颂居,朝着湖岸而去。 掌湖的管事早得了命,已经让人将船从湖里摇到了岸边。 李陵扶着静姝上了船。 撑船的婆子见过这位英俊的世子爷,却还是头次见这位世子夫人。 她只看了静姝一眼便惊得呆住了。 她们在这里服侍的人大多都是从宫里出来的,这船婆也不例外。她以前在宫里虽也是个粗婢,但好歹也是在宫里待了小半辈子,各色各样的美人也见过无数。 却没有比眼前这位世子夫人更让人惊艳的。 这小妇人生得,说是九天玄女下凡也一点不为过。 “这里不需要服侍,你下去罢。”李陵对着船婆吩咐道。 船婆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将眼珠子从静姝身上移开,诚惶诚恐道:“老身奉命要服侍好世子爷和夫人的。” 李陵接过撑船的竹竿子,道:“本世子会撑船,自己来就是了。” 那婆子急忙争道:“这等活计,还是让老身来吧。”嘴上说着,眼睛仍旧滴溜溜的打量着立在船头的“仙女” 李陵立在船头,嘴上不说话,看向那婆子的眼神却转冷。 婆子见世子爷面色不善,这才放了手,皮笑肉不笑的的回道:“既然世子爷不需要老身服侍,那老身就下去了。” 说罢,那婆子讪讪的往船下走,临上岸时,仍旧忍不住朝着静姝看。 这样的美人儿,真是越看越想看,怎么看也看不够。 偏偏着世子爷又不让她在船上服侍,不然她可要好好饱饱眼福。心里嘀咕着,船婆下船时一个不留神被船舷绊住了脚。 静姝忙唤道:“婆婆当心!” 那婆子听了静姝的提醒,连忙抓住桅杆,这才踉跄着没有摔下去。 她惊魂未定的看着静姝,脸上笑成了一朵菊花,嘴上忙不迭的回道:“谢夫人提醒,谢夫人提醒。” “婆婆客气了。”静姝朝她微微一笑。 人长得跟仙女似的,声音简直比那黄鹂鸟唱歌还好听,又这么心善。 这样的“仙女”,可真是招人稀罕。 鱼婆上岸后仍旧忍不住朝着船上望。 只可惜李陵见她离了船,便撑开了船,还将那高大的身子挡在了那仙女跟前,挡的严严实实。 让她想再多看一眼也不能了。 这船打造精巧,行着也极稳,因是新船,坐在船头还能闻到淡淡的木香味儿。 湖水清澈见底,波光粼粼的湖面上船儿缓缓而行,湖里养着的各色鱼儿被人喂养惯了,争先恐后的跟着船游走。 静姝坐在船头,看着那碧波荡漾的湖水,忽然记起,她与李陵初次相识便是在水里。 那年端午,她与父亲继母弟妹,一起坐着画船游湖。她被妹妹拉着在船头观鱼,不料那船栏竟松动,妹妹险些落进水里,她手疾眼快的拉住了妹妹,不成想自己却落进了水中。 她不会水,惊慌失措的在水里慌乱挣扎中,恍惚见有人朝她游了过来,接着她便被一只强壮有力的手臂牢牢抱住半举着出了水面,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顾过命后,才发现抱着自己的是个男子,慌乱中,自己的手臂正缠着他的脖颈。 他连忙松开手,一颗心却是如坠冰窟。 她竟这样被一个男子救起。 她的名节啊! 她可是长安城里芳名远播的闺秀,经了这样的事,今后可叫她怎么活? 她才十六岁,她的人生因这次意外全完了! 事后,果不其然,有关她落水被镇国公府世子爷救起的事便成了长安城的热门八卦,各种流言喧嚣而上。 她整日闭门不出,还因此大病一场,心里想的是:他为何要救她,还不如就让她淹死在湖里算了。 那时候,年幼又要强的她是真的存了死志了的。 不成想,没多久镇国公府来了人,是来提亲的。 父母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论家世,她是实打实的高攀了。 若不是因为这档子事,她怎么也不可能嫁入这样的高门。 有人嫉妒她因祸得福,便故意诋毁她名声,说她是故意落水,就是打着赖上李陵的如意算盘。 她听了心里非常伤心,她那时候就想,如果镇国公府不来提亲,李陵不娶她,那么她真的活不下去了。 那些流言蜚语,足以要了她的命。 那时候她心里真的是对李陵感恩戴德,她心想着:李陵既然愿意对她负这个责任来娶她,她就要对她好,对她千依百顺的好。 是他,救了她,救了两次。 只可惜,最终,上辈子她对他到底还是没有做到无怨无悔。 “在想什么呢?这么出神。”船已经行到了湖中心,李陵搁下船杆子,走到静姝身边挨着她坐下。 静姝回过头,看向他笑着道:“没想什么。” 李陵见她一双清澈的杏眼湿漉漉的,将她揽在怀中,望着一望无垠的湖水自言自语似的问道:“你嫁与我是不是并不畅快?” 静姝将头从她怀中抬起,看着他问道:“夫君为何这样说?” 李陵转过视线,看向小妻子道:“我见你似乎总是心事重重的样子。” 这辈子,他竟这样在意她。 前世的她,每日郁郁寡欢,要比现在沉郁,他从未在意过。 平心而论,这辈子李陵对她算是好的,她也不该再沉浸在上辈子对他的积怨中。 那样对李陵不公平。 她自己亦是不能开怀。 人总是要往前看的。 “夫君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对我贴心呵护,我能嫁与你并没有不畅快,相反,我觉得很幸福。”静姝将头靠在他的肩上说道。 李陵听了这话,嘴角弯弯,揽着他的手不由得又紧了紧,却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回她。 他沉默了好半响,突然说道:“这湖里的鲤鱼最是鲜美,我钓一尾鱼来给你吃罢。” 说着,李陵起身去了船舱,一会儿功夫便取来一根鱼竿,他长身玉立,站在静姝跟前,坚毅英俊的面上浮现出一丝兴奋的神情,灼灼的目光看着她道:“你等着,我这就给你钓一尾鱼来。” 神态言语间,竟带着一丝孩子气。 第22章 咱们相得益彰 李陵将鱼线抛入湖中,静姝搬来一个墩子挨着他坐下,她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问道:“夫君经常钓鱼吗?” 李陵摇摇头道:“儿时倒是常去河里抓鱼,如今领了差事,还哪有这样清闲的时候。” 静姝望向身侧的男子。 他也不过才二十刚出头,却是承担了比同龄人更多的责任。 父母不睦,父亲常年卧病,母亲不问世事,祖母年迈,弟妹年幼 上有光耀侯府一门荣耀的担当,下有照顾教养年幼弟妹的责任,他不过刚及弱冠,却是硬生生被打磨出了远超出这个年纪的沉稳刚强。 他如此刻这般在她跟前表现出的放松怡然,是静姝两辈子来第一次见。 她要好好待他。 跟她一起分担。 “以后得闲了,我便常常陪着你来钓鱼。”静姝将头靠在他肩上喃喃的说道。 李陵揽住她的肩头,笑着道:“一言为定。” 二人正说着,只见鱼竿一沉,李陵连忙收线,嘴上嚷嚷着道:“快看,上钩了,哈,是条大鱼。” 说着,一条活蹦乱跳的大鱼被拖拽上来,李陵麻利的扣住鱼鳃将它从鱼钩上摘下来,不料那鱼甩着尾巴奋力挣脱了梽楛,却是硬生生掉在了甲板上。 这鱼尤不甘心,虽离了水,硕大的身躯在甲板上扭来扭去乱串,吓得静姝惊叫连连,不断往李陵身后躲藏。 李陵俯下身,三两下制服了它,拎起来冲着惊慌失措的小妻子道:“莫怕,我这就将她收拾了,夫人等着尝鲜就是了。” 说着李陵将鱼按在船舷上,摘下腰间匕首三两下便将那鱼宰杀收拾干净。 静姝见她动作麻利,打趣道:“想不到夫君还会弄鱼。” 李陵一面片鱼,一面回道:“行军时也有断粮的时候,将士们便是在荒郊野外自行寻找果腹之物,像这样杀鱼宰兽的事自然不会生疏。” 说话功夫李陵已将鱼肉片成了偏偏薄若婵翼的肉片,他对静姝道:“你去厨房里拿个锅子来。” 静姝答应着进了船舱,舱内寝房、书房、浴间一应俱全,共有有七八个房间。静姝找到厨房,寻来一口锅子,拿到了甲板上。 正好李陵已经将鱼肉悉数片好,他用水将匕首冲洗干净,将鱼肉放到锅中,又去厨房里拿来干柴,便在甲板上就地支起锅煮上了鱼。 “等着吧,一会就好了。”李陵看着静姝道。 说的好像她多嘴馋似的,静姝不好意思道:“我先去拿碗吧,一会盛鱼要用。” 静姝又折回厨房,李陵也跟着进来了,道:“我看看这里有没有酒。” “还要喝酒吗?” 李陵道:“有好鱼,当然要酒来配。” 静姝打趣道:“还不知你煮的那鱼到底能不能入口呢。” 李陵笑笑:“能不能入得口,夫人一会就知道了。”说着,他在橱柜子里翻找了一会,果真寻到了一坛子酒,拿下酒封闻了闻,道:“这酒还不错。” “你再拿两个酒杯子来。” 静姝答应着,拿了碗箸杯子跟着李陵出了船舱。 此刻,锅里已经袅袅的飘出了白气,鲜美的味道渐渐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李陵揭开锅,看看里面翻滚着的雪白的肉片汤汁,道:“这鱼肉不能煮太久,太久肉就老了。” 静姝凑过来,看看锅里,道:“才这么一会儿,能熟吗?” “取勺子来,尝一尝。”李陵道。 静姝取来勺子递给李陵,李陵舀了一勺,放在嘴边清吸一口,赞道:“嗯,好鲜。” 说着,他又舀出一片肉,送到静姝嘴边,道:“你尝尝。” 静姝尝了一口,果然鲜美无比,她朝他粲然一笑。 “还入得夫人的口罢。”李陵似笑非笑的看着她道。 静姝不想让这人太得意,收了笑容,扁着嘴巴道:“还凑合吧。” 李陵拿起碗盛好鱼肉,递给静姝,道:“能入得夫人的口,为夫我就算没有白忙活。” 静姝摆上小桌,二人对坐着,一面品鱼,一面饮酒。 船儿在碧波如洗的湖面顺流飘荡,李陵指着前面道:“如果我没记错,前面应该有一大片荷花。” 果然,又行了片刻,便见接天莲叶的荷花迎面而来,船儿在荷花丛中穿行,惊起栖息的水鸟。 静姝信手摘下一株荷花,信手把玩,因为饮了酒,又身处这样世外桃源般的美景中,她一时有感而发,信口吟诵道: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兴尽晚归舟,误入藕花深处,争渡争渡,惊起一滩鸥鹭。”1 静姝粉面微红,手捧莲花席地而卧,玲珑的身姿裹在碧水青的纱裙中,一双杏眼醉意朦胧,妩媚动人。 李陵没想到这小妻子不仅生得美,竟还有这样的才情,忍不住赞道:“早听闻夫人在闺中便是享有才名,今日为夫倒是见识了。” 静姝被他赞得不好意思起来,笑着道:“妾身不过是胡乱作的,让夫君见笑了。” “夫人信口便成佳句,妙哉妙哉。”说着,李陵复身去舱内取来笔墨,席地而书,将刚才静姝所做之词记了下来。 李陵的字遒劲有力,深得颜书精髓。 静姝看着李陵所书,莞尔一笑,道:“妾身的词风柔弱,倒是配不上夫君字的风骨了。” “怎么不配,咱们这是取长补短,相得益彰。”说着,李陵便拦腰抱起她朝着船舱而去。 李陵将小妻子放到床上便附身压了下来,静姝推着他嗔道:“身上还有鱼腥味呢,先去洗洗吧。” 李陵回道:“刚才品鱼的时候夫人吃得那样香,现下倒是嫌弃起我来了。” “哎呀,你先去洗洗嘛。”她素来洁癖,闻不得一点异味。 李陵值得讪讪的起身去了浴室。 待洗漱干净后,他折回床上,钻进被窝抱住静姝,道:“这回总可以了吧。” 静姝奖励似的在他额上轻轻一吻。 这一吻,便彻底点燃了李陵的熊熊烈火。 第23章 他又为了那女子抛下了她 外面又下起了雨,先是淅淅沥沥的,一会功夫雨势见强,打在船舱上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 舱外雨声不绝,舱内亦自有一番云雨。 二人事后,相拥着躺在一起。 李陵听外面哗啦啦的雨声,对静姝道:“雨这样大,回去免不得要让你挨雨气,不如今日便在这里过夜罢。” 这样的雨夜,新婚小两口共宿一舟,自然别有一番趣味。 静姝答应着,便将头埋在李陵怀中踏实的睡了过去。 夜色渐沉,二人睡得正熟,突然听到外面有人急急的呼唤:“世子爷,世子爷,您在里面吗?” 是梁进的声音。 李陵耳聪,连忙起身。 静姝也被吵醒,忍不住问道:“这么晚了,梁进寻来可是出了什么事。” 李陵一面穿衣一面回道:“估计是出了什么岔子了,你在这里待着罢,我出去看看。” 说着,李陵已经穿戴整齐,大步便要往外走。 静姝连忙下地,将伞递给他,道:“外面雨急,你带上。” 李陵接过伞,叮嘱了句:“我去去就来,你先回去歇着吧。” 静姝坐在榻上等了许久也不见李陵归来,不能放心,正要出去寻他,只听舱门“咯吱”一声响。 一个穿着蓑衣的婆子进来了。 那婆子摘下雨蓑,静姝这才看清楚,正是那船婆。 船婆见了静姝,笑眯眯的朝她问安。 静姝问道:“婆婆怎么来了?” 船婆回道:“梁大人来寻世子爷,是老身带他撑小船过来的。” 静姝朝外望了望,问道:“世子爷呢?可知梁大人寻他有什么急事吗?” 船婆一面用袖子擦拭着老脸上的雨水,一面回道:“世子爷跟着梁大人坐小船先走了。” 李陵走了? 船婆接着道:“宫里出了点事,世子爷急着赶过去。” 宫里出了事?静姝慌忙问道:“婆婆可知宫里出了什么事?” 船婆恭敬的回道:“老身只恍惚听梁大人说,好像是宫里头的九公主中了毒。” 果然又是青鸾! 静姝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却是尤不甘心的问道:“婆婆没听错,是九公主中了毒吗?她贵为公主,一应起居都有专人妥帖照顾,怎会中毒?” 船婆笑着回道:“详细的情形老身也不清楚,只听梁大人说了那么一嘴。”顿了顿,她接着道:“老身也在宫里待过好些年,这些个事也不算稀奇。” 后宫之中风波诡谲,尔虞我诈,攻奸陷害也是常有的事,只是青鸾不过是个公主,又有谁会去害她呢? 静姝闷闷的问道:“世子爷走时留下什么话没?” 婆子回道:“世子爷命老身照看着夫人,说是等明日雨停了再送夫人上岸。” 静姝淡淡道:“我知了,你下去休息吧。” 那婆子却是没有要走的意思,上前讨好似的说道:“黑灯瞎火的留着夫人一个人在这里,老身怪不放心的,让老身留下来陪着夫人解解闷吧。” 距离近了,静姝便闻到她身上有股子水腥味儿,她忍着恶心,回道:“我不怕黑的,现下夜深了,你也下去睡吧。” 婆子见静姝执意赶她,这才三步一回头的恋恋不舍离去。 静姝呆呆的坐在榻上,心里空落落的。 屋子里还残留着欢爱后的旖旎气息。片刻前,他们还在山盟海誓的恩爱缠绵,转眼他便为了那个女子再一次将她抛下了。 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有。 伴着阵阵轰隆隆的雷声,外面的雨愈下愈大了。 惊雷,大雨,如此骇人的深夜,她想到她的夫君不顾一切,心急火燎的奔向另一个女人。 她的心便阵阵抽痛。 静姝仰面躺在床上,努力忍着泪水,可偏偏越是忍耐,那泪便越是不争气的往外流淌。 滴滴答答的,将枕头打湿了大片。 迷迷糊糊中,静姝隐约听到舱门再一次被打开了,静姝猛然坐起来,朦胧的见进来一个黑影,她吓得心“嘭嘭”直跳,壮着胆子问道:“是谁?” “夫人莫怕,是老身。” 又是那船婆。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吗?”静姝连忙试去脸上的泪,问道。 船婆凑上前来,小心翼翼的拉开纱帐,看着委坐在榻上的静姝道:“外面打起了雷,老身担心您害怕。” 说着,她便在榻边坐了下来。 静姝没料到这婆子会自顾上她的榻,又闻到她身上传来那阵阵让人作呕的腥味,她心中大不痛快,木着脸道:“我不怕雷,婆婆出去吧。” 那婆子一张老脸堆着笑,冲着静姝谄媚道:“船上水汽重,夫人身娇肉嫩的,可千万莫要着了凉,老身给夫人熬了一晚姜茶,夫人趁热喝了罢。” 说着,那婆子下地到桌前端来一晚黄澄澄的汤水递给静姝。 静姝接过来,礼貌性的朝婆子道了声谢。 不知为何,静姝与这婆子待在一起便觉得浑身不自在,她对着婆子道:“婆婆下去休息吧,我要睡了。” 那婆子冲她一笑,露出一口残缺不全的老牙,道:“那老身就先退下了。”她起身后,又转头盯着静姝手中的汤碗,嘱咐道:“夫人趁热将茶喝了再睡罢。” 静姝点点头,催道:“婆婆快走吧。” 那婆子走后,静姝便将汤碗放了回去,披衣下地将舱门从里面锁了起来,这才又躺回榻上。 她合上眼,强迫自己不再去想那些事情,只是这样一个凄风苦雨的夜晚,一个人终究难以好眠,朦胧中静姝听到舱门“吱嘎”一声,似乎有人进来。 她明明已将门锁上了,静姝狐疑着正要起身,只见床幔骤然被掀开。 “啊!谁?”静姝惊呼出声。 那人没料到静姝还醒着,唬得一哆嗦。 第24章 今后,她还是要靠自己 趁着这个空档,静姝才看清,竟又是那船婆。 这婆子三番两次来这里,显然没安好心。 静姝脑子飞转,想着该如何应对。 那婆子瞄了眼那原封不动放在一旁的汤碗,迟疑着道:“夫人,您,您怎么没将这姜茶喝了?” 她悄悄破锁进屋估计是料定她已熟睡,现下瞧她那幅心虚的模样,显然这汤水里定是被她做了手脚。 她想迷倒她! 她想对她做什么? 静姝定了定心神,却没有立刻点破她,而是用了缓兵之计,道:“婆婆怎的还没去睡?” 那婆子支吾着道:“我,我惦记着夫人,担心夫人一个人在这里睡不安稳。” 说着,她便拿着眼睛乌溜溜的在静姝身上打量。 静姝没有搭话,自顾绕开她下了榻,眼睛却飞快的打量着四周,寻找可以防身之物。 那婆子估计也是察觉到了静姝对她起了戒备之心,她亦步亦趋的跟在静姝身后。 趁着静姝不注意,她下了决心一把抱住了她,静姝被吓得不轻,喝道:“你做什么?” 她一面紧紧的抱着她一面道:“夫人别怕,老身不是坏人,绝对没有伤害夫人之心。” 静姝挣扎着道:“你放开我,你这是作甚?” 婆子像条老母狗一样凑在静姝身上嗅了又嗅,嘴里嚷嚷着道:“小夫人,你真是太美了,求你了,让老身摸一摸罢。” 静姝恶心得差点吐了出来。 她这才算明白这船婆的勾当,当下又羞又恼,厉声道:“你这婆子真是吃了狗胆了,竟敢对我无礼。” 那婆子常年做粗活,身上有的是蛮力,任凭静姝如何挣脱都不能离开她的梽楛,眼见着她伸出一双布满了皱纹的粗糙大手就要往她衣裳里伸。 情急下,静姝见衣架上挂着李陵今日宰鱼用的那匕首,他刚才走得匆忙便落在了这里。 静姝一面与那老妇挣扎着周旋,一面奋力够到那匕首,当下抽出利刃正对着老妇的面前,厉声道:“你若再敢无礼,我便杀了你。” 老妇见了利器,这才唬得老实下来,她见静姝手握匕首死死的盯着她,一双杏眼满是愤怒,吓得立马跪了下来,嘴上求道:“夫人饶命啊,老身只是垂涎夫人美貌,却没有要害夫人的想头啊,求夫人饶了我吧。” 这老妇着实可恶,静姝真恨不得一刀下去送她见阎王,但见她苦苦哀求的模样又忍不住起了恻隐之心。 任她再是不堪,也好歹是条活生生的性命不是。 她气恼归气恼,终究是没下去狠手。 静姝一手握着匕首,腾出另一只手解下系床幔的布带子,忍着厌恶将那老妇的双手牢牢捆住。 老妇见静姝如此,知她到底是饶了自己性命,终于放下心来,嘴里念叨着:“谢夫人大恩大德,老身今后愿意当牛做马的报答夫人的。” 着着,她巴巴的望着静姝求道:“夫人,求你将老身留在身边服侍吧,只要能留在夫人身边,夫人让我做什么都行啊” 静姝再也忍受不了这老妇,拿起桌案上的一块抹布堵住了她的嘴,愤愤道:“你想服侍我,我还嫌弃你脏呢。” 说罢,她便转身出了船舱。 这里,她是一刻也不想再待下去了。 水天处朦朦胧胧的露出了鱼肚白,雨势已经渐渐小了,湖上的凉风迎面扑来,静姝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她走到船头拿起船杆,试着撑船离开。 起先,那船在水中胡乱滑动,并不听使唤。 静姝一面费力撑一面琢磨着找窍门,费了好大的力气才让这船听自己的话。 清晨的风又硬又凉,夹杂着雨水打湿了静姝的衣裳,她也顾不得这些了,费力的撑着船往回行。 她与李陵的点点滴滴却又不受控制的在她脑中一一闪过。 像是做了一场梦。 不过一个多月的光景,他便再一次让她爱上了他,可他却又一次让她失望了。 她就不该沉浸在他的温柔中。 在这个凄风冷雨里,她再一次清醒过来。 今后,她还是要靠自己! 太阳露出小半边脸的时候,静姝终于将船撑到了岸边,她身上的衣裳早已被雨水和汗水打透,骤然停下了运动,便觉得刺骨的寒冷。 静姝哆嗦着脱下鞋子,踩着冰凉的水上了岸,满身狼狈的朝着住处而去。 紫云见到静姝的那刻,惊诧得叫了起来:“您这是怎么了?出了什么事了?” 静姝没有言语,自顾去内室脱下早已湿透了的衣裳。 她脸色冻得惨白如纸,浑身上下没有一丁点热乎气,冷得早已没了知觉。 紫云也顾不上问东问西了,赶忙在浴桶中放满了热水,扶着静姝坐了进去。 静姝在热水里泡了好一阵子才活泛过来,她瞥着紫云一脸忧色又不敢多问的样子,她对紫云道:“我没什么事,只是清早回来淋了雨。” 紫云哪里肯信。 昨日自家小姐可是欢欢喜喜跟着姑爷出去的,经了这一夜竟闹得这样狼狈。 多半是与姑爷脱不开关系! 紫云默不作声,脸色却是极其难看。 静姝知她不是好糊弄的,便又解释道:“昨日宫里头出了点事,世子爷回城去了,半夜雨大,我便没有回来,清早回来时忘记撑伞,便挨了雨。”说着,她看着紫云安慰道:“我无碍,你不必担心。” 紫云眼眶发红,强撑着道:“小姐没事便好。” 静姝换上干爽的寝衣,紫云扶着她上了床,又命厨房里熬了姜汤给静姝喝下。 见静姝苍白的脸色终于有了血色,紫云才稍稍安心,劝道:“小姐什么都莫要想了,好好睡一觉吧。” 静姝点点头,折腾了一宿,她又惊又怕又累,窝在暖和的被窝里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到响午,她醒了过来却觉得喉头发紧,紫云试她额头也是微微发热。 显然是病了。 紫云要去找大夫,却被静姝拦住了。 这园子里自然是备着医者的,只是静姝不想惊动别人。 昨夜经的事,她不想让人知道。 第25章 九公主遇害,他怎能不焦心 雕廊画栋的主殿内金碧辉煌,鎏金兽内袅袅弥漫着龙涎香,透过镂空的梨花窗桕射入的细碎阳光,洒落在榻上描金绣凤的床幔之上。 长公主午睡醒来,服侍午睡的侍女连忙奉上香茶,长公主接过来吸了一口,掀眸见菊嬷嬷碎步进来,长公主问道:“打听到了吗?九公主到底怎么样了?” 菊嬷嬷回道:“打听明白了,不是中毒,是误食了花生。” 长公主放下茶盏,问道:“那孩子一向对花生过敏,怎会轻易误食了。” 菊嬷嬷道:“幸而食得不多,听说仿佛跟八公主有关,内廷还在查呢。” 听闻与八公主有关,长公主便有些挂心。虽都是她的侄女,但这九公主是镇国公府的二姑奶奶所出,情分上到底不同。 菊嬷嬷看出了长公主的忧心,忍不住说道:“那八公主是宠妃孟贵妃所出,自来骄横,青鸾与这样的人结了梁子,在宫里的日子自然要难过了。” 长公主端起茶盏,放在嘴边吹了吹,却没有喝,复又放了回去,她细眉微蹙,凤眸微动,自言自语似的道:“此事怕是没那么简单。” 菊嬷嬷听了长公主的话,沉思了片刻,试探着问道:“公主觉得这事是椒房殿那位的手笔。” 长公主沉默了好一会儿,问道:“伯约这两日没再过来吗?” 菊嬷嬷摇摇头,回说:“自打九公主出事,世子爷便急着赶了回去,这两日再没过来。” 长公主又问道:“九公主怎么样了?” 菊嬷嬷回道:“幸而公主所食不多,现下听说已经无大碍了” 见长公主不再言语,菊嬷嬷叹了口气道:“哎!只是可怜了九公主了,没有生母护着,在宫里难免处处吃亏。” 长公主听了菊嬷嬷的话,道:“有生母在又能如何,若是阿娴还在,说不定还能与那孟氏争个一二,阿恬又有什么分量呢。” 长公主口中的阿娴是镇国公府的大姑奶奶,也就是李陵的大姑姑,阿恬则是李陵的小姑姑。 镇国公府上一辈有两位姑奶奶入宫,大姑奶奶生得国色天香,能干聪慧,又与长公主这个嫂子投缘,所以长公主便常带她进出宫闱,一来二去的便被当初还是太子的明帝相中了,求了先帝聘了李家大姑娘为太子妃。 婚后,李家大姑娘与太子也是恩爱和谐。只是后来太子登基,后宫渐渐充盈起来,舞姬出身的孟氏便得了明帝青眼,纳进后宫,恩宠有加。 偏这孟氏是个有野心的,狐媚着圣上一路升到妃位,后来她仗着明帝的宠爱,连贵为皇后的李家大姑娘也不在眼里了。 二人缕缕冲突,都是明帝的心头宠,他便在二人间左右逢源,明里暗里袒护着妾室。 李皇后为此心里憋闷,生下的皇长子也是先天不足,不到一岁便夭折了。 夫君背叛,幼子夭折,李氏因此一蹶不振。 为了帮其固宠,李家便又将二姑娘送进宫内。有妹妹在身边,李皇后果然又渐渐振作起来,后来又有了身孕。 虽然孟氏专宠,但姐妹二人帮衬扶持着,在宫里日子也还过得去。偏偏后来妹妹不知何故开罪了明帝,皇帝竟一怒之下将其打入了冷宫。 李皇后为此心力交瘁,腹中孩儿生下来便没了气息,她也彻底死了心,临终前只求明帝能看在二人少年夫妻的份上宽宥妹妹。 明帝怀着对妻子的愧疚,最终宽恕了李家二姑娘,恢复了她的位份。几年后,李家二姑娘为明帝生下了一女,就是这个九公主青鸾,但她自己却因常年压抑,生孩子时候又伤了身子,没出月子便撒手人寰了。 长公主与已故的李家大姑奶奶嫂情深,每每提及这些,她总要伤心。菊嬷嬷见她又伤怀,连忙劝慰道:“嫁与帝王的女子有几个能得善 终的,公主别再想这些个事情了,好在孩子们都争气,公主该宽慰才是。” 提起孩子,长公主道:“伯约这两日定是也不好过啊。” 菊嬷嬷回道:“眼见着九公主遭人陷害,世子爷不定怎样焦心呢” “倒是难为伯约了。”长公主顿了顿,问道:“姝儿怎样了?昨日我听瑾儿说她身子不舒坦,你命太医去瞧没?” 菊嬷嬷回道:“老身昨日带着太医过去了,二夫人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在船上着了点凉。” 正说着,外面通传侍女入内,回禀说:“禀公主,世子夫人和三小姐在外求见。” 长公主笑着道:“快请她们俩进来吧。” 侍女答应着退了下去。 菊嬷嬷笑着道:“才昨个一日没见,公主就想孩子们了。” 长公主道:“平日里不见倒也不觉得,这阵子她们日日在跟前,心里便是惦记着。” 菊嬷嬷道:“二夫人贴心细致,性子又好,怪不得公主喜欢。” “公主能得这样的好儿媳,真是好福气。” 长公主嗔了她一眼,道:“是伯约有福气,嬷嬷可别安错了。” 主仆二人正在这里闲话,静姝和三姑娘便被侍女引着进来了,二人恭敬的向长公主问了安。 长公主心里高兴,嘴上却怪着道:“今日天热,你们不在屋子里避暑,大老远跑来做什么?” 三姑娘凑到长公主跟前,神秘兮兮的道“母亲,您猜二嫂给您带什么来了?” “哦?”长公主疑惑的看着女儿,又看向静姝。 静姝掀开提着的竹编的小食篮,奉到长公主跟前,笑着道:“也不是什么稀罕东西,是妾身自己做的几样小点心,妾身手拙,做得粗糙,还不知能不能入得母亲的口呢。” 不待长公主答话,三姑娘已经迫不及待的起箸从篮子里夹了一块,拿到长公主嘴边,说道:“二嫂做的点心可好吃了,母亲快尝尝。” 长公主尝了一口,香甜软糯,入口即化,任是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她也不得不真心钦佩儿媳的手艺,她问道:“这是用什么做的,怎会有如此细腻的口感。” 静姝回道:“这是用红豆和莲子细细磨过后,用蜂蜜活着百合松仁做成的。” 三姑娘笑着道:“母亲觉得口感如何?” 长公主从女儿手中接过箸,自顾夹着点心又尝了一口,道:“口感尚佳,不错!” 听母亲说好,三姑娘如逢知音似的说道“我也觉得二嫂的点心比宫里御膳房做出来的都要好吃。”说着,她看着长公主问道:“母亲猜猜我今日在二嫂那里吃了多少?” 长公主笑着看着女儿道:“这个,母亲怎能猜得出来呢?” 一旁的菊嬷嬷笑眯眯的逗趣道:“二夫人做的恐怕都供不上三小姐吃的了吧。” 三姑娘不好意思的笑笑:“那倒没有,二嫂给我做了好些呢,不过呀!我响午连饭也没用,光在二嫂那里吃点心了。” 长公主揽过女儿,嗔着道:“怎么这么大了,还这样贪吃呢。” 菊嬷嬷见长公主和孩子们在一起开心,便张罗着道:“今个天热,不如老身命他们晚上在廊下摆宴,留二夫人和三小姐晚上在这里用膳吧。” 三姑娘摆手说好:“我最喜欢吃母亲这里的八珍乳鸽了,今晚我要吃这个。” 长公主自然没有不同意的道理,笑着对着菊嬷嬷道:“让她们准备着去吧。” 菊嬷嬷答应着刚要出去,外面通传侍女入内,禀道:“公主殿下,世子爷身边的梁大人在外面候着呢,说是奉世子爷之命来接二夫人回去。” 第26章 她要成为让人仰视的高门主母 三姑娘一听说兄长命人来接,原本欢喜的小脸蛋立马沉了下来,不悦道:“母亲让梁大人先回去吧,我跟二嫂还没在这里住够呢。” 长公主自然也舍不得女儿和儿媳,只是女儿倒也好说,儿子与儿媳新婚燕尔,正是如漆似胶的时候,儿子派人来接,她这个做母亲的可不好跟儿子抢人。 “既然伯约命人来接了,你们就跟着回去罢。” 三姑娘撒着娇嘟着嘴:“我还想在这里再陪陪母亲呢。” 她是真的还没住够呢,每日在这里游山玩水,又有好脾气的嫂子陪着,哪里不比回到处处要将规矩的憋闷的府里强。 “你皇表姐前两日病了,母亲也有些挂心,明日本宫也要摆驾回去了。” 长公主挂心九公主是真,但她更挂念的是儿子。 如今的大齐,虽然太子已立,是继后甄氏子。 但宠妃孟氏可是一直没有歇了当未来皇太后的心思。 如今的前朝后宫,风波诡谲,暗潮汹涌,两方势力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 儿子虽然一向谨慎持重,但事关青鸾,她怕儿子掌控不好局面,牵涉其中。 三姑娘还不知青鸾被暗害的事,只是听母亲提起青鸾便气愤起来,没好气的说道:“人家不愧是公主,真是身娇肉贵,经不得一丁点风雨,一年到头有一多半时间不是头疼就是脑热的,倒不像咱们这些人皮糙肉厚。” 长公主知女儿不喜青鸾,劝和道:“你皇表姐的身子从小就不好,你不心疼她也便罢了,也不该” 还未等长公主的话说完,三姑娘便不耐烦的打断道:“她有祖母,母亲还有二哥疼还不够吗?哪里看得上我这个不起眼的人。” 阖府就她这么一个嫡女,在三姑娘看来祖母,母亲,兄长都该全心疼她一个人才是。任何其她小姑娘来分本属于她的宠爱,就是她的敌人。 知女莫若母,长公主太了解女儿了,之所以不喜青鸾也是因着她抢了家里人对她的爱:“青鸾自幼丧母,我们对她不过是尽亲人的关爱,她又怎能跟你比?” 三姑娘气呼呼的道:“母亲莫要宽我心了,我看你们对她可是极好的。”说罢,她又忽的想起了什么,看着静姝反问道:“我说二哥这两日怎么没过来呢,定是也为了她吧。” 听了三姑娘的话,静姝的心微微一抽,眸子沉了沉,强挤出一丝笑意,回道:“哪里是你说的那般,你二哥不过是差事忙,哪里能日日过来。” 三姑娘看着静姝道:“那他那几日怎么天天起早贪黑的巴巴的往这里来,赶都赶不走,偏偏这几日又不见了人影。”说罢,她气呼呼的看向母亲,继续道:“我就不明白了,我才是她的亲妹妹,她整日对我狠三狠四的没有好脸,却偏偏去疼她。难道表妹还能比亲妹妹更亲吗?” 那可是他心尖上的人。 别人怎么能比! 静姝忍下心底的酸楚,拉着三姑娘劝道:“莫说这些孩子话了,既然来接了,咱们这就收拾着回去罢。” 菊嬷嬷也跟着笑着劝和道:“三小姐快别生气了,你有父母兄弟嫂子,哪个不把你当眼珠子似的疼着,何必为了个外人置气,先跟着二夫人回去罢,等回城后,若是想公主了,再来公主府住阵子。” “是啊,回去后若是你想母亲,我常常带去你母亲那里就是了。”三姑娘被静姝好言劝着拉了出来。 梁进正在外面候着,见静姝跟三姑娘出来,上前一拱手,道:“夫人,三小姐,属下奉世子爷的命,来接二位回府。” 三姑娘心里还憋着气,扭过头去并不接话。 静姝回道:“有劳梁大人了,待我们去收拾下便跟着梁大人回去。” 梁进不敢去看静姝,垂眸回道:“属下在园子外头候着夫人跟三小姐。” 静姝点点头,带着三姑娘出了雅颂居,往住处走去。 回到镇国公府时已是傍晚,静姝命人好生将三姑娘送回兰雅轩,自己才带着紫云回到清风苑。 丹朱和碧缕见二人回来自然欣喜,一个个欢脱的服侍着主子洗漱换衣,叽叽喳喳的说个不停。 紫云是个细心的人,见静姝嘴上虽然如同平常一样与两个小丫头说笑,眼底却是沉沉的,她开口问道:“世子爷没在府里吗?” 丹朱回道:“还没回呢,这两日姑爷都是晚归。” 碧缕道:“奴婢见这两日姑爷心情好像不大好,一直沉着脸。” 李陵虽然不拘言笑,总爱板着脸,但也极有城府并不是轻易显露情绪之人。 这次,连一向傻乎乎的碧缕都能看出李陵这两日心绪不佳,可见他对青鸾的事有多挂心。 “小姐不在,姑爷心情能好吗?”一旁帮着静姝更衣的丹朱接话道。 静姝淡淡道:“你们先下去吧,我也累了,先休息了。” 两个小丫头答应着下去了,紫云服侍着静姝拆卸头上的珠花首饰,她见镜中那娇花一般的美面上浮着一层淡淡的哀愁,轻声劝道:“小姐莫要生气,气坏了身子,吃亏的还是自己。” 紫云只比她小一岁,两个人自幼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亦是知己。 论知心,紫云可是这世上最了解她心思的人了。 紫云刚一开口时,静姝还以为她要劝自己莫要与李陵置气,应该担待李陵的话,却没成想紫云却是这样一番说辞。 连紫云都能看清楚。 所谓“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说的就是她了。 她是个极聪明的人,经紫云这么一点便豁然开朗起来。 他既然不值得自己托付全部。 她又何必为他烦恼。 静姝抬手摘下鬓边的珠花,开口道:“我自己来吧,你去让厨房给我备几样可口的膳食来,我用了再睡。” 紫云看着静姝欣慰的笑笑,痛快的答应着去了厨房。 静姝独坐在镜前端详着自己的容颜。 上辈子李陵待她虽冷,但在床上却是与她纠缠得火热,这辈子,他更是热衷与她的床笫之私。 皆是因着她这幅好皮囊罢了。 也罢!既然她与他成了夫妻,便是一辈子的牵扯。她也不再指望她能成为他心尖的那个人,他能好好待她,给她夫贵妻荣的尊贵,她也便尽好做一个妻子的本分就是了。 她得开开心心的过生活。 她要做这镇国公府里令人钦佩的世子夫人,成为让人仰视的高门主母。 第27章 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这一夜,无风无雨,静姝出奇的好眠。 醒来时亦是一个大晴天,静姝见身侧空空如也,她昨晚睡得太沉了,不知李陵是否归来。 她唤来紫云洗漱穿衣,二人正在对镜上妆,一身墨色劲装的李陵迈步走了进来。 看样子他昨夜还是归了,这是清早起来习武去了。 紫云正在为静姝梳发,静姝见李陵进来也没回头,对着镜子说了句:“世子爷回来了啊。” 李陵正朝着这边迈步走来,闻言顿了顿,沉默了片刻才点点头,说道:“命人摆早饭吧,我今日要早点走。” 静姝微微侧头朝着一旁的丹朱使了个眼色,丹朱便转身去了厨房,命人摆饭了。 一会功夫,早饭便摆齐了。 静姝今日梳的法式繁琐,见饭已经摆好,便对着镜子冲着外间的李陵说道:“妾身还没忙完,世子爷先用罢,不必等我了。” 李陵没有搭话。 静姝也不再多言,静静的坐在镜前时不时的与紫云低语谈论该插哪支簪子,该簪什么珠花,只专心打扮自己。 过了好一阵子,静姝才打扮好。 端的是闭月羞花,光彩照人。 静姝不缓不急的走到外间,见李陵正端坐于桌前,却是没动碗箸。静姝在桌前坐定,好奇道:“世子爷不是急着要出去吗?怎的不快用饭。” 李陵这才拿起箸,回道:“也不急在这一时,一起用罢。” 静姝朝着一旁服侍饭食的丹朱使着眼色道:“快给世子爷盛汤水用饭,吃了饭,世子爷还有要事要忙呢。” 丹朱答应着上前,为李陵盛好米粥,恭敬的端到他跟前,又复手为静姝盛好。 二人面对面的用着饭,李陵开口问道:“昨日路上行得还顺吗?” 静姝点头道:“这两日天晴,路上的积水也干了,行得挺顺。” 李陵舀了一口粥,看着静姝道:“我昨日归得晚,见你睡得深沉,想必是这两日累坏了。” 静姝低头吃着饭食,淡淡回道:“还好。” 李陵放下汤勺,道:“若是觉得累,今日便不必去祖母那里请安了,一会我命人过去说一声就是。” 静姝这才抬起头,微微笑着道:“不必了,我不累,好几日不见祖母,我心里也惦记着,一会我就过去看看她老人家。” 李陵闻言,也不再坚持,从一旁碧缕手中的托盘中拿出口巾,试了试嘴角,道:“那我先去忙了。” 静姝点点头,回道:“世子爷快去忙吧。” 李陵定定的看了静姝一眼,薄唇微动,瞥着一旁服侍的小丫头们又闭上了嘴,起身朝着外面而去。 走到门前,他又转过身来对着静姝道:“我今日尽量早归,若是晚了,亦会差人回来告诉你一声。” 静姝放下手中的箸,抬头看着李陵淡淡道:“世子爷放心去忙吧,若是晚了也不必烦人回来说了,差事要紧。” 李陵没再多言,转身出了门,大步朝着外面而去。 静姝来到安僖堂大门外时,正赶上徐嬷嬷引着张太医从外面进来,静姝心里便感觉不好。 安僖堂里能劳烦宫里的太医来的就只有老夫人。 静姝连忙上前,问道:“徐嬷嬷,怎的请太医过来了?” 徐嬷嬷见是静姝,微微叹了口气回道:“清早老夫人起来便说身子不舒坦,老身担心她又犯老毛病,正赶上今日张太医不当值,便请他过来瞧瞧。” 静姝对张太医道:“如此,便有劳张医正了。” 张太医忙回道:“世子夫人客气了。” 三人说着便一起进了安僖堂,老夫人卧在榻上,她双目紧闭,脸色也十分不好。 徐嬷嬷引着张太医上前,张太医拿出脉枕,细细的替老夫人把了脉。出了内室,静姝便急着问道:“医正,祖母的病要紧吗?” 张太医捋了捋花白的胡子,回道:“老夫人这是内外焦煎,急火攻 心而致,倒是没什么大碍,只是老夫人年纪大了,切莫再受刺激,否则对身体亦是大损。” 静姝道:“那劳烦涨医正先为祖母开药罢。” 张太医提笔写下药方子递给静姝。 徐嬷嬷送张太医出去,静姝便差妥帖之人按照药方出去抓药。 一会功夫,买回了药材,静姝按照药方子细细的将药材拣出来,放在药罐子里架在火上煎好后端进了老夫人的卧房。 徐嬷嬷正在老夫人跟前服侍着,见静姝亲力亲为,心里一时五味杂陈,好不是滋味。 老夫人虽身份尊贵,享尽了人间富贵,却也是个苦命的。 两个女儿先后入宫,却皆不得善终;大儿媳贵为公主,又与二子反目成仇,哪里能侍奉床前;二儿媳妇更是指望不上。 每每生病,能在旁尽孝的,这个刚过们的二夫人,是第一个。 徐嬷嬷接过药碗,道:“让下人们去做就好了。” 静姝没有多言,只说道:“我已经用扇子将药汁扇温了,现在喝正好。”说着,她坐到塌边轻轻扶起老夫人,让她靠在自己身上,道:“我来扶着祖母,嬷嬷来喂药。” 徐嬷嬷答应着,一下一下的将药汁喂进了老夫人嘴里。 喂完了药,静姝将老夫人轻轻安置回枕上,对着徐嬷嬷道:“嬷嬷忙碌了一上午,也累了,先去休息一会吧,我在这里守着。” 徐嬷嬷倒是不怕累,只是静姝能有这样的孝心,老夫人若是醒来后也是乐见的。她欣慰道:“我这老身子骨也确实不中用了,如此,便有劳二夫人了” 静姝回道:“嬷嬷安心回去眯一会把,祖母醒来若有事,我命人去寻嬷嬷就是。” 一会功夫,三姑娘过来了,进了主屋,见老夫人闭目躺在榻上,便急着问道:“我听说祖母病了?什么病?要紧吗?” 静姝冲着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去了外间,回道:“早晨太医来看过了,说是没什么大碍,给开了药。” 三姑娘这才松了口气,道:“没有大碍就好。” 静姝趁机说道:“太医说了,祖母年纪大了,受不得刺激,今后可不能再惹祖母生气了,知道吗?” 三姑娘点点头,转而又有些不服气似的说道:“我虽也淘气惹过祖母生气,但总是比皇表姐强,她虽看着老实,但是三天两头的不是闹毛病就是哭哭啼啼的,每每都惹祖母着急上火的。” “哼!祖母这次病了,定也是因着她的缘故。” 静姝看着三姑娘嗔道:“都是比着孝顺,哪有比着惹老人生气的,她是她,你是你,咱们做好自己就行了。” 三姑娘听了静姝这话,心里好受多了。 二嫂将她与她说成“咱们”,就是跟她一伙儿的。 那个皇表姐至少是不能抢走她心爱的二嫂了。 第28章 关心则乱 响午,徐嬷嬷又赶了过来,静姝亲自煎了药,与徐嬷嬷两个人像早上那般一个扶着一个喂。 老夫人吃了两副药,睡到晚上才醒过来。 徐嬷嬷见老夫人醒来,惊喜得流着泪道:“谢天谢地,您终于醒过来了。” 老夫人微微笑了下,道:“不过仍旧是老毛病罢了,没什么大碍。” 徐嬷嬷哽咽着道:“您都昏睡一天了。” 静姝连忙端来茶盏,走到老夫人榻前,道:“祖母,先喝点茶润润喉咙吧。” 老夫人这才看到静姝,疑惑道:“姝儿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嬷嬷看向静姝,转头看着老夫人笑着道:“二夫人昨晚上才归,今早来请安得知您病了,便一直在这里照料着,一步都没离开过您的床榻啊。” 老夫人闻言,闭了闭眼睛,微微叹了口气道:“好孩子,祖母身子骨硬朗着呢,没什么大碍,你快回去休息着吧。” 静姝一面吹着茶,一面笑着道:“祖母刚醒就要撵人,可是不耐烦我了嘛。” 老夫人笑了笑:“我是心疼你累着了。” “孙媳哪里就这样娇贵,就那么能轻易累到。”说着,她将茶递给了徐嬷嬷,仍旧像喂药那般轻轻扶起老夫人,让她靠在自己的身上。 徐嬷嬷将茶喂到老夫人嘴里,老夫人喝了一口,低声道:“这是什么茶,尝着怪清爽的。” 徐嬷嬷回道:“这是二夫人特意为您泡制的,一直在暖水里温着,就等着您醒来喝呢。” 静姝答道:“妾身用川贝和雪梨汁子泡的绿茶,最是清热去火。” 老夫人拍了拍静姝的手道:“姝儿有心了。” 喝净了茶,老夫人又躺了回去,她身子仍旧虚弱,对着静姝道:“我没什么大碍,你们不必担心,只是还觉得困,要再睡一会,你也去休息会吧。” 徐嬷嬷问道:“小厨房里还一直为您温着粥呢,您好歹用点再睡罢。” 老夫人微微摇摇头低声道:“我吃不下。” 徐嬷嬷为老夫人掖好被子,跟着静姝一起出了屋子。 到了外间,徐嬷嬷对静姝道:“二夫人,您在这里累了一天了,先回去歇着吧。” 静姝见老夫人清醒了过来,心里也安心了些,便道:“那我先回去眯一会儿,夜里我来换嬷嬷。” 静姝回到清风苑时李陵还未归来,紫云一面服侍着静姝更衣,一面说道:“世子爷差人回来说是今日忙,要晚归。” 静姝道:“让她们给我端一碗热粥来用罢。” 片刻功夫,丹朱端来白粥和几样小菜,静姝胡乱用了后,叮嘱紫云道:“等到了亥时叫我一声,我先去睡会。” 紫云惊讶道:“小姐在那便守了一整日了,夜里还要过去吗?” 静姝回道:“祖母虽醒了过来,但精神头看着不好,我与徐嬷嬷替换着守着。” 紫云心疼道:“那您赶紧趁这空档睡上一会儿吧。” 许是心里记挂着,静姝还没到亥时便醒了过来,自顾起了身收拾起来。 紫云听到动静,连忙进了内室,见静姝已经起身,心疼道:“还没到时辰呢,小姐怎么不多睡会儿。” 静姝回道:“我睡不着了,这就过去。” 紫云忙着帮静姝着衣,二人正收拾着,李陵进来了,见静姝穿戴整齐,问道:“这么晚了,夫人要去哪里?” 他清早便出去了,还不知道老夫人生病的事。 静姝回道:“祖母今日身子不爽,我过去看看。” 李陵问道:“严重吗?有没有请大夫?” “张太医来看过了,说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给开了药。” 李陵听静姝这样说,稍稍放下了心,道:“你等等我,我换下官服咱们一起去。” 静姝已经收拾妥当,回道:“你且收拾着吧,我先过去了。” 说着,便自顾出了屋子,朝着安僖堂而去。 徐嬷嬷见了静姝,问道:“二夫人怎的又回来了?” 静姝道:“我在这里守着,嬷嬷先去眯会吧。” 徐嬷嬷也看出静姝是真心挂念着老夫人,惯不是做面子功夫,便也不再推辞,答应着道:“那您在这里守着吧,我下半夜再过来换你。” 徐嬷嬷前脚刚走,后脚李陵便赶了过来,他进了内室瞧了瞧祖母,折回外间,看着静姝道:“听紫云说你已经在这里守了一整日了,回去睡吧,我在这里守着便是了。” 静姝回道:“我不累。” 李陵还要开口,见她神色寡淡便又将劝说的话咽了回去。 二人一个坐在塌边,一个坐在椅子上,都是沉默不语。 更漏沙沙响过,静姝时不时的朝着内室张望,瞧看着老夫人的动静。 李陵终于开口道:“那日,梁进来寻我有急事,所以我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便急着走了。” 他的声音极低,掀眸略带歉意的看着静姝。 静姝没有看他,眼睛瞥着内室,漫不经心道:“妾身知道了。” 李陵顿了顿,继续道:“我临走时,命那撑船的婆子雨停后将你送回,不知你回去淋” 提起那船婆,静姝心底又忍不住泛起了恶心。 她转过头看向李陵。 眼里冷冷的。 半响,她打断他道:“雨停后,妾身就回去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世子爷莫要挂怀,此事也莫再提了。” 李陵的话说到一半,见静姝如此情态,他便住了口,起身走到她跟前,看着她问道:“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静姝冷笑着道:“这有什么好气的?” 李陵在她对面坐下,伸手拉住静姝的素手,道:“那日青鸾有性命之忧,我心急,便没来得及跟你说。” 静姝缓缓的抽出手,脸上一片清明,淡笑着道:“世子爷不用解释了,妾身都听说了。” 李陵剑眉微蹙,接着道:“她被人在食物中下了花生碎子,她对花生过敏,幸亏所食不多,这才捡回一条命。”他边说边瞥着静姝的神色,见她面上始终神色淡淡,李陵接着道:“你知道吗?一个人若是对一种食物过敏,误食后,便会引起种种反应,严重者真的会有性命之忧。” 他不是善言之人,却喋喋不休的跟她讲起了食物过敏的严重性,不过是想引起她的共鸣,让她与他一般同情关爱青鸾。 正所谓关心则乱。 她是他心尖上的人,她受一点儿伤害,他便失了分寸,抛下了她一个人,无端受那污秽婆子的侮辱。 他难道还指望她也如他一般,去关心他的心上人吗? 她又不是菩萨。 他心上人的死活,与她何干? 静姝耐着性子听李陵说完,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只敷衍似的淡淡的回道:“我进去瞧瞧祖母。” 第29章她不希望老夫人再难过 老夫人一直昏睡着,静姝坐在榻前的小兀子上静静的守着她。 下半夜,徐嬷嬷过来了,她进了内室,见老夫人还在睡,问坐在一旁的静姝道:“老夫人一直没醒吗?” 静姝点点头,道:“一直睡着。” 二人正说着,老夫人微微蹙起了眉,静姝见老夫人似要转醒,连忙起身去外间拿茶。 老夫人睁开眼,徐嬷嬷凑上前,望着她道:“您醒了啊,感觉好些没?” 老夫人没有言语,浑浊的眼中却滴下了热泪。 她年轻时便是个刚强的,徐嬷嬷甚少见她流泪,急着问道:“您这是怎么了,是不是觉着身上难受。” 老夫人喃喃道:“我不是身上难受,我是心里难受啊。” 徐嬷嬷当然明白老夫人的心意。 她这次突然病倒,可不就是为了外孙女青鸾的事情焦心而致嘛。 徐嬷嬷劝解道:“九公主已经无碍了,您千万放宽心,保养好身子啊。” 老夫人抓住徐嬷嬷的手,哽咽着道:“我刚才又梦到阿娴和阿恬了。” 两个女儿惨死宫中,是老夫人这一生的悲痛。 徐嬷嬷见老夫人提起这茬,也忍不住心生悲戚,强忍住泪劝道:“您还在病中,何必又去想这些个事,您重身才是要紧。” 老夫人呜咽着道:“我当初真不该同意送她们入宫,是我害惨了她们,都是我的错。” 说道最后,老夫人伤心欲绝,放声悲泣。 李陵闻声从外间快步走了进来,却被立在门口的静姝拦住了。 老夫人生性要强,虽经历过诸多悲苦,但从来不在人前显露。她刚醒来,并不知道她和李陵也在这里,以她的性子,断断不想让儿孙看到她这幅模样。 李陵也领会到了静姝的意思。 二人默默的退出了内室。 静姝去小厨房盛出一直温着的白粥,放在保温的瓷罐中端回安僖堂,她立在外间听着内室里已经没了动静。 想必老夫人已经被徐嬷嬷安抚住了。 她端着粥悄悄走到门口,朝着徐嬷嬷使个眼色。 徐嬷嬷会意,走过来接过热粥,端到老夫人榻前劝道:“我让她们热了粥,您好歹吃些。” 老夫人沉默着摇摇头。 徐嬷嬷接着劝道:“您得好好养好身子不是,九公主还靠着您庇护呢。” 这话说到了老夫人的心坎里,她开口道:“喂我吃两口罢。” 徐嬷嬷痛快的答应着,用小勺一下一下的将粥喂到老夫人嘴里,一面喂一面絮叨着道:“您这一病多叫孩子们焦心啊,陵哥儿和二夫人这这里守了您大半宿,您醒来前我才强说着,让他们回去休息。” “姝儿性子好,又是个有心思的,是个难得的好孩子。”老夫人顿了顿,欣慰道:“将来将这个家交给她,我死也放心了” 徐嬷嬷回道:“您老说什么呢,您可要长命百岁,您还得看着嫡重孙子孙女们长大成人呢不是。” 听了徐嬷嬷的话,老夫人的脸色柔和起来,喃喃道:“是呀,我还得看看我的重孙子呢。”说着,她抬头看向徐嬷嬷问道:“这阵子老二媳妇有动静没?” 静姝就立在门口,听了老夫人的话,粉面上不由得泛起了红霞。 李陵低头看向她,眼里泛着炯炯的光彩。 静姝感觉到他投来的目光,仰头甩给他一记眼刀子。 李陵用唇语嘟囔着:“你瞪我干嘛,又不是我着急。”说着,他悄悄向里面指了指,低声道:“是祖母急着抱孙子。” 静姝又赏了他一记眼刀,扔下他扭身去了外室。 只听内室里徐嬷嬷笑着道:“二夫人进门还不到三个月呢,您老也太心急了。” 半响,徐嬷嬷捧着空碗出来了,对李陵和静姝低声道:“刚才吃了大半碗粥,现下又睡下了,老夫人没什么大碍了,世子爷和夫人放心吧。” 她憋着静姝尤不放心的神色,接着道:“老身跟了老夫人一辈子,最了解她,你们放心就是了,熬了大半宿你们也累了,快回去休息吧,明日再过来就是。” 静姝点头道:“那我明日再过来。” 回到清风苑时已是下半夜,二人累了大半夜也顾不上洗漱便上了床。 李陵扯开被子,先为静姝盖上,道:“今日辛苦你了,快睡吧。” 静姝嗯了声,转身正要睡去,李陵的胳臂便伸了过来,一把将她捞进了怀中。 静姝从他怀中挣脱出来,眯着眼道:“我累了,要睡。” 她没有跟他怄气。 而是,忙碌了一天一夜真的累了。 此刻,也没有精力跟他计较那些个事情了。 李陵见她累得憔悴的小脸儿,也老实下来,拍拍他的手背,道:“睡吧。” 静姝闭上眼,脑子里却又浮现出老夫人那悲痛欲绝的伤心模样。 前世她未满四个月的孩儿流产,她便锥心刺痛般的难过,遑论老夫人骤然失去两个如花似玉的成年女儿。 老夫人的痛,她亦能感同身受。 “青鸾真的无碍了吗?”黑夜里,静姝悠悠的问道。 此刻,她是真心不希望青鸾再出什么意外,倒不是她骤然开悟成了万古贤妻。而是,她不希望老夫人再伤心难过。 听她问起青鸾,李陵倒是有些意外,刚刚在安僖堂,他明显感觉到她不喜他提及青鸾的事。 “无碍了,只是身子虚,还需要静养。” 死不了就好! 静姝放下心来,掖掖被角就要睡去。 李陵接着又道:“只是害她的凶手内廷还没查清楚。” 短短的一句话里,静姝能清晰的感觉到身侧之人浓浓的愤恨。她心里冷笑,却懒得再与她敷衍,闭上眼,疲惫的睡了过去。 第30章 这个局,是下给镇国公府的 金碧辉煌的公主府高殿内,长公主坐在上首,李陵坐于下首,母子二人正在谈话。 说的正与青鸾有关。 只听长公主不悦道:“本宫听说这几日御史台居然有人给圣上递折子,弹劾内廷。” 李陵见母亲不悦,知道瞒不过,索性承认道:“这事确实是儿子做的。” 长公主长叹一口气,说道:“伯约,你好糊涂,如今朝廷的局势你不是不明白,为何要搅进来?你明知圣上最忌讳武将与言官结党,你还” 李陵抢着辩白道:“母亲,儿子没有结党,也不想参与太子与晋王之争,儿子只是为了” 长公主摆摆手,道:“我知你是为了护着青鸾,但是你也不能因此便失了分寸,青鸾这事,内廷一拖再拖,也没查出个所以然,分明就是圣上授意,你看不明白吗?” 李陵十四岁出仕,十七岁官居御林都尉,如今22岁的他已是正二品的京城兵马司总领,总管着京城内外防务。 他能身居如此高位,靠的可不是公主母亲的裙带关系和镇国公府世家大族的威望,若是没有真才实干和过人的心智,等闲之辈是断不能担此要职。 他当然能看明白这局势。 李陵低声道:“当初小姑母是为了镇国公府才入的宫,表妹如今孤零零在宫内受人欺负,若是我们不能为她出头,她还能依靠谁?” 长公主了解自己的儿子,外表冷肃,却是个极有担当和血性的人,她即为拥有这样的儿子欣慰,却又忍不住担心。她生于皇家,见惯了为了夺权的血雨腥风,心智自然要超于常人。 有担当的人能成事不假,却也更容易被人利用。 长公主的脸色缓和了些,看着李陵道:“母亲知道你的心意,只是这事万不是你想的那样。” 她缓了缓,继续道:“这事看上去只是八公主因为与九公主的嫌隙而生出的事端,其实,背后藏着的却是太子与晋王之争。” 李陵听了母亲的话,眼眸微动,这一点他不是没想到过。 长公主叹了口气,缓缓道:“这事十有八九是继后曹氏的手笔,那八公主也不过是着了她的道了,你若是为了青鸾强出头,便是彻底得罪了晋王,那么你不想投靠曹氏与太子,也是身不由己了。” 八公主和晋王是孟贵妃所出,太子是继后曹氏嫡子。晋王一直对太子之位虎视眈眈,如今两派之争已是势同水火。 偏偏长公主与镇国公府一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这个局,正是曹氏下给镇国公府的。 如果能争取到长公主与镇国公府的支持,太子之位便可高枕无忧矣! 李陵叹了口气,道:“儿子明白了,只是可怜了表妹。” 儿子不是糊涂人,见他这样说,长公主也便放下心来,道:“你明日往宫里递个牌子,让老夫人进宫看看她去。”说着,长公主又问道:“昨个听闻来请脉的张太医说老夫人病了,现下怎么样了?” 李陵回道:“昨日我与姝儿在那守了一夜,祖母下半夜吃了东西,今早出来前我过去瞧着比昨日好多了,姝儿在那里侍奉着呢,母亲放心吧。” 长公主微微点点头,道:“姝儿是个好的,你好好待她。” 李陵眼眸微动,脸上显出一丝柔和,回道:“母亲若是喜欢她,我让她常过来陪陪您。” 长公主回道:“等忙过这阵子再说吧,我也有样东西送她。” 李陵问道:“要不要我帮母亲带给?。” 长公主瞥着儿子,道:“改日让菊嬷嬷送去就是了,你去忙吧。” --- 安僖堂内,老夫人今日确实好多了,已经能起身了。 静姝与徐嬷嬷正在榻前喂老夫人吃药,徐婉宁风风火火的从外面赶了进来。 “祖母,我刚进门便听说您病了,现下怎么样了啊?” 老夫人微微一笑,道:“都是老毛病,没什么大碍,上了岁数哪能没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们别大惊小怪的就是了。” 徐婉宁尤不放心,看向一旁的静姝,静姝道:“今早张太医又来请过脉了,说是无大碍,让再吃两副药,将养几日。” 徐婉宁长长的出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说罢,走到桌前自顾斟了一盏茶,仰头一饮而尽。 老夫人见她这幅莽样,笑着道:“怎的就渴成这样。” 徐婉宁用帕子试试嘴角,不好意思的回道:“一大清早刚从家庙里过来,刚进门就听说您病了,我还没来得及回去呢。” 听说从家庙里来,老夫人的脸沉了沉。 徐婉宁对这个婆母唯恐避之不及,静姝一听徐婉宁从家庙里来,便猜到肯定是二婶子郭氏又作妖为难儿媳妇,她担心老夫人听这些个糟心事上火,连忙道:“大嫂担心二婶子,昨日送些个东西过去。” 徐婉宁听了静姝的话,凤眸微动,也知道是自己失了言,连忙笑着接话道:“是啊,我昨早晨过去给婆母送些衣裳和她素喜的吃食去,她便留我住了一晚。” 老夫人淡淡道:“即便是去了家庙,还能少了她的衣食不成。” 一旁的徐嬷嬷附和着道:“衣食自是不缺的,只是难得大夫人的这份孝心。” 听了徐嬷嬷的话,徐婉宁的粉面微微抽动了下。 老夫人不喜郭氏,也懒得再提她,转了话题问道:“大郎这阵子怎么样?” 徐婉宁笑着回道:“好着呢,如今已经开始识字了,改日我领来让祖母看看。” 老夫人笑着道:“连大姐儿也一同领来叫我瞧瞧。” 徐婉宁答应着。 众人陪着老夫人说了会话,担心她累,便都退了出去,掩上房门,让老夫人安心休息。 出了安僖堂,徐婉宁便忍不住向静姝抱怨道:“我这婆婆真是我前世欠她的,去了家庙也不叫我消停,昨日将我叫去了便是折腾起来没完,弄得我一晚上都没怎么睡。” 静姝道:“下次她再折腾你,你就说府中有事走不开推脱着。” 徐婉宁叹了口气,幽怨道:“她一走,我好容易清净几天,又哪里愿意去她跟前找晦气,还不是因着我们那‘孝顺’的好大爷嘛,我若不去,他还不得吃了我,哼!才回来几日,为了他娘的事,处处跟我过不去。” 摊上这样个愚孝的夫君,也真是够受的。 静姝见徐婉宁一脸哀怨,虽然心疼,但也没什么主意帮她,人家夫妻间的事,外人总不好插手。 静姝岔开话题,问道“听说这次大爷去南边督查治水差事办得好,让圣上龙颜大悦,说不定这次还要高升呢。” 徐婉宁脸色微微缓和,笑着道:“谁知道呢,这也得看圣上的恩典了。” 正说着,徐婉宁房里的丫头迎春迎面寻了过来,徐婉宁问道:“你过来找我何事?” 迎春回道:“宫里下了赏赐,张嬷嬷让奴婢来寻夫人回去查看。” 静姝看着徐婉宁笑着道:“真是说什么来什么呢。” 徐婉宁冲着她眨眨眼,转头对着迎春问道:“下了赏赐让张婆婆拿库房就是了,还特特来寻我做什么?” 迎春支吾着道:“有的,有的,那个什么,张婆婆不知该怎么安置。” 闻言,徐婉宁的脸沉了沉,问道:“都赏什么了?” 迎春回道:“我见有几批蜀锦,还有些子字画古玩,金银珠宝的,还有”迎春瞥了眼一旁的静姝,支支吾吾的道:“还有就是,那个,夫人回去看看就知晓了。” 徐婉宁是个急脾气,见她吞吞吐吐的说不痛快,急着道:“还有什么你现下告诉我就是了,吞吞吐吐的做什么?二夫人又不是外人!” 迎春垂着头低声道:“圣上还赏了位宫姬,张婆婆不知该安置在哪个院子,这才让奴婢来寻夫人。” 第31章一夜暴富 立秋后,暑热散去,老夫人的病也好了起来。 这段日子,静姝大部分时间都在安僖堂里侍奉左右,眼见着老夫人又逐渐恢复了精神,她揪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这日,她在安僖堂陪着老夫人用了晚膳,便被老夫人劝了回来,静姝归了清风苑的第一件事,便是唤紫云备水沐浴。 一连数日,她忙着照看老夫人,已经是好久没有好好沐浴过了。 静姝舒舒服服的沐浴后见时辰还早,她便带着几个小丫头出了门,她们前阵子从花房移植过来了几株牡丹,这几日便听紫云念叨,说那小牡丹已经含了花苞,现下定是开得正好。 哪个女子不爱花呢。 静姝在后院子里与丫头们种了好些个花草,闲暇时常去侍弄,这阵子她为着老夫人的病,已经好久没过去瞧了。 她刚出了门,便见通传婆子引着长公主身边的菊嬷嬷朝着这边走来。 静姝连忙迎上前,笑着道:“嬷嬷何时过来的?” 静姝刚沐浴过,一头乌顺的秀发只用一根玉簪斜挽着,身上穿着月白色印着兰花的软纱烟笼裙,纤细的腰身系着湘妃色的裙带子。 婷婷袅袅,如同刚出水的芙蓉花。 任是见惯了世面的菊嬷嬷,也忍不住惊叹。 她笑容可掬的对静姝道:“老身奉公主之命来探望老夫人,顺便将一份礼物送给夫人” 静姝回道:“祖母的身子已经无碍了,嬷嬷回去告诉母亲,让她不必忧心。” 菊嬷嬷道:“老身刚从安僖堂过来,陪着老夫人喝了一盏茶,瞧着老人家确实是好多了。” 静姝做了个请的手势,道:“嬷嬷屋里坐吧。” 菊嬷嬷随着静姝刚进了堂屋,恰巧李陵归来,他见了菊嬷嬷倒是有些意外,问道:“嬷嬷过来,可是母亲有事吩咐?” 菊嬷嬷笑着道:“是公主有礼物要送给夫人。” 刚才在外面菊嬷嬷便提了一嘴说是婆母要送她礼物,静姝也没太放在心上。自嫁进镇国公府,老夫人也是隔三差五的赏她各色首饰绸缎,长公主因为不住府里,她们相处的也不算多,所以一直没赏过她什么,今日特意命菊嬷嬷过来赏她几件东西也不稀奇。 毕竟,莫说是高门士族,就是普通百姓家,媳妇进门婆婆也是要送些压箱底的玩意的。 菊嬷嬷从随身带的盒子里取出几本契书,捧给静姝,道:“上次夫人去鹿园,公主见您喜欢那园子,便命监理司将那园子过到了您名下。” 什么?婆母这是要将那鹿园送她? 这下不光静姝吃惊,连李陵也很意外。 他那贵为公主的母亲虽然富可敌国,名下各色山庄园林无数。但那鹿园却是她的最爱,每年很大一部分时间里,他母亲都是要住那里的。 菊嬷嬷接着道:“不光那园子,还有挨着园子那片的一千亩田地和六百亩林子,也都过到了您名下了,这是园契和地契,夫人收好了。” 静姝迟疑着,却有些不敢伸手去接,她忐忑道:“母亲的礼物太贵重了,这让妾身怎么敢受呢。” 菊嬷嬷干脆拉过静姝的手,将那些契书放到她手上,笑着道:“您是公主嫡亲的儿媳妇,有什么不能受的,您若是推辞,公主要不高兴的,您安心收着就是了。” 菊嬷嬷看着静姝,又看看李陵:“公主说了,你们若是得闲了,就去那园子里住几日,散散心。” 菊嬷嬷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静姝还是迟疑着,她犹豫着看向一旁的李陵。 李陵道:“既然是母亲送的,收着就是了。” 说罢,他从静姝手中拿过那些契书复又放回盒子里,唤来紫云吩咐道:“替你们小姐收起来。” 紫云痛快着答应着捧着那盒子,喜滋滋的下去了。 静姝看着菊嬷嬷道:“如此妾身便收下了,改日妾身亲自去谢过母亲。” 菊嬷嬷笑着道:“不急,来日方长嘛,那老身就先回去了。” 待菊嬷嬷出了清风苑的大门,不见了踪影,静姝还是有些不敢相信。那样奢华的皇家园子就归了自己了? 还有那一千多亩田地林子! 她父亲不过是一个从四品的官儿,又是个清水衙门,她娘家也只能 勉强算个富庶人家。她的嫁妆自然跟那些将相侯门贵女没法子比,远的不说,就是侯门出身的徐婉宁,嫁妆就要高她十倍不止。 现下婆母骤然送她这样一件大礼。 满京城的贵女里头,恐怕她也能排上首富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一夜暴富啊!!! 财富!谁不爱呢? 静姝手托香腮,坐在椅子上发了好一阵子呆,心情才渐渐平复,她轻轻的吧唧吧唧小嘴,自顾斟了一盏茶喝了后,才真的回过味来。 她也是有丰厚身家的人了。 她冲着外间唤道:“紫云,你来一下。” 紫云进来问道:“小姐有什么吩咐?” 静姝道:“你去将刚才菊嬷嬷拿过来的那契书拿过来。” 紫云答应着将那装着契书的盒子捧来。 静姝打开盒子,先从里面拿出那园契:大红的封面,明黄的里子, 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她的名字,下面盖着皇家御监的监印。 她细细的看过后,将园契放在一旁,又拿起那田契。这田契要比那园契厚重,里面详细的录着水田,旱田还有林子的顷数和位置。 看过契书后,静姝又翻开了那田庄和林庄的账本。上一年,田庄各色进帐将近六百两白银,林庄是四百多两。 静姝压着内心的喜悦,一项项,一页页细细的看着。 暮色渐沉,一盏明烛让她的视线清晰起来。 静姝抬起头,是李陵帮她点燃了桌案上的烛火。 “谢了”她匆匆道了声谢,忙又去细细的查看起那庄子的账目。 李陵坐在她对面,小妻子暴富后这一系列的神态举动可是悉数落在了他的眼底。 这小妻子平日人前人后一副端庄持重的模样,但她到底也不过才十七岁,仍旧是个稚气还未脱尽的孩子,骤然收了这么件大礼,便露出的憨态。 真是可爱! 李陵眉眼舒展,盯着小妻子那贪婪的模样,嘴角渐渐勾出笑意。 静姝终于感受到了来自对面那火辣辣的目光,她抬起头,眼中还带着骤然暴富的无措迷离,一脸疑惑的看着李陵。 李陵再也绷不住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静姝终于醒悟:他是一直在这里笑话她呢。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一时间又羞又恼,方才因暴富迷乱的杏目立马溢满了精光,沉着脸瞪着李陵质问道:“你笑什么?” 这下李陵也不再强忍着了,爽朗的笑出了声,笑得抚掌弯腰,得前仰后合。 静姝见他这样笑话自己,气恼着起身拿着那契书便往他身上招呼,嘴里恨恨道:“我让你笑话我!让你笑话我!” 李陵几乎笑出了眼泪,他擒住她的素手,道:“你可仔细着,若是弄坏了这契书,那园子可就不是你的了。” 静姝挣扎着也抽不出手,一面气恼着抬脚来踹他,一面涨红了小脸嚷嚷着道:“你还笑话我!还笑!让你再笑!” 李陵依旧笑个不停,最后干脆直接打横将那胡乱闹着的小妻子抱了起来,大步朝着床榻而去。 第32章 今后再有什么赏赐,也都归你 自打前阵子从鹿园归来后,静姝便没有与李陵亲近过,每次他靠近她想要做那事,她便不由得忆起那日船上的经历。 正赶上这阵子她为老夫人侍疾,她心里不愿意,便正好借故身上累都躲了过去。 李陵体谅她日夜为祖母操劳,也便忍着没有碰她。 今日,显然是躲不开了。 许是因为今日心情好,虽没有从前的欢-愉,但她也没那么反感他,耐着性子敷衍了过去。 事后,李陵拥着她凑在她耳边低沉道:“是不是久不操练的缘故,你怎么心不在焉的?” 静姝默不作声,沉默了良久,她慢慢的从他怀中挪出来,静静的躺回自己的枕头上。 李陵以为她这阵子忙碌得累到了,说道:“明日叫她们每日给你炖一碗燕窝来补一补。”说着,她伸手轻轻的捏了捏她的小脸儿:“看你瘦的。” 静姝依旧沉默不语,良久,她喃喃开口道:“你说,那园子我就这么收下了是不是,不太好?” 她居然还挂着那园子的事呢? 李陵随口道:“有什么不好的,既然是母亲的心意,你收着就是了,你若不收,母亲还不高兴呢。” 也是,婆母送儿媳礼物也是正常,只不过她这婆婆太富了,送的礼太大了。 倒是让她有点不好消受。 李陵也想到了这点,宽慰道:“母亲名下园子多得是,你不用有顾忌,安心收着就是了。” 听了李陵的话,静姝原本小忐忑的内心终于安定了下来,她侧过身搂住了李陵的蜂腰。 李陵自然受用。 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是新婚,素了这么些日子,现下温香软玉在怀,他自然是要不够的。 李陵正要再次欺身而上,只听那小女子伏在他怀中悠悠的说道:“母亲待我真好。” 原来,她缠上来并不是为他。 李陵的心顿时凉了下来。 他抽了抽嘴角,沉默了会,拍拍她的手说道:“我每立功圣上都有封赏,没成婚时都归了公,今后再有封赏,我都给你。” 那能有多少?怎能跟婆母送的园子和那一千多亩良田相较。 如今,她有如此丰厚的身家,等闲之物她都懒得放在心上了。 “眼下已经入秋了,过阵子那些旱田水田也该收了,我抽空得去田庄里看看。”静姝一心惦记着那些财产,嘴里喃喃自语着,复又松开李陵,躺回了枕上。 她仰面躺着,自言自语似的道:“我看账本上记着的去年收成都是不错,今年雨水好,收成上该是更强过去年才是。” 李陵再也忍不住了,支起头,抬手捏了捏她的耳朵,暗暗咬了咬牙,嗔道:“瞧你这点出息。” 静姝心里满是那园子,她不耐烦的拿开李陵的手,索性转过身去,只留个背影给他。 第二日,刚用罢早饭,安僖堂的通传嬷嬷过来传老夫人的话,说是让静姝过去一趟。 老夫人体谅儿孙们辛苦,除了初一十五,她并不要求儿孙每日过去请安。 静姝答应后便连忙收拾起来,老夫人身子刚好,她也原想着要过去瞧瞧的。 出了清风苑刚走了一段路,远远的便瞧见徐婉宁从西苑那边朝这边而来。静姝猜想她也定是去看望老夫人,便立在原地,等着她一起过去。 徐婉宁走到跟前,先开口道:“我还正想去寻你呢,真是巧了,正好碰到一起了。” 静姝回道:“大嫂也是要去祖母那里吧。” 徐婉宁点点头,一面与静姝肩并肩的往前走,一面问道:“祖母刚刚是不是特意差人让你去的?” 静姝说是,随口道:“怎么?祖母也差人去了你那?” 徐婉宁点点头,悄悄凑在静姝耳边道:“你猜祖母特意将咱们叫去为了何事?” 如果没有事,老夫人不会特意差人来请,静姝迟疑着道:“莫不是为了二婶子的事?” 徐婉宁“嘁”了下,扁扁嘴道:“为她!祖母才不会费这个心呢。” 提起郭氏,静姝关心道:“这阵子她没再唤你去家庙吧?” “我那好婆婆被祖母发落到了那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如今正是有气没处撒的地方,怎么能不‘惦记’我呢。”徐婉宁咬咬牙,接着道:“这几日差人来叫了我好几次了,次次都被我回绝了。” 静姝问道:“大哥哥没说你什么吧?” 徐婉宁冷笑着道:“他哪里有脸来说我。”说着,她朝着西边努努嘴,道:“皇上刚赏了美人儿,我好吃好喝的帮她供着,这几日他快活着呢。” “哼!他若再与我拿他老娘的事来闹,别怪我容不下人!” 静姝这才记起,那日圣上封赏李显,便是送了个宫姬的事。 静姝劝道:“不去二婶子跟前受磋磨就好,改日咱们俩抽空出去逛逛。” 徐婉宁笑着道:“只怕你要忙了,哪里还有时间来陪我逛。” 看着静姝疑惑的眼神,徐婉宁柳眉微扬,神秘道:“我猜呀,祖母这趟请咱们过去,便是要说让你管家的事。” 这个静姝确实没想到,她惊讶道:“不会吧,我这刚进门才三个月。” 徐婉宁笑着道:“只要祖母看中你就成呗,这跟进府的日子长短有什么关系,哼!有的人嫁进来大半辈子,孙子都满地跑了,还不是照样不得老夫人信任。” 只要有耳朵,就能听出她说的是郭氏。 静姝道:“你别这样说,让人听到不好。” “好,不去提她,提起她我就有气。”说罢,她便看着静姝接着道:“不信咱俩打个赌。” 静姝笑着道:“赌什么?” 徐婉宁回道:“祖母请咱们过去若不是为了让你管家的事,明日我请你去福运酒楼喝酒,若是,那你便去我那里陪着我饮茶解闷。” 静姝笑笑:“说来说去,都是你请,我这是稳赚不赔的买卖,你可是亏了。” 徐婉宁哈哈一笑:“哎呀,可不是嘛。”说着,她挽住静姝道:“我那里有好茶,明日你去我那边。” 李显刚纳了美妾,徐婉宁再是大度也是个女人不是,心里难免憋闷,邀她过去也是想跟她絮絮心里话。 静姝痛快道:“如此,我便恭敬不如从命了,祖母那里若是没有什么差遣,我明日就去你那品茶。” 第33章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二人一路聊着到了安僖堂,果然见院子里乌压压的集着许多府中以及各处庄子,商铺里的管事。 徐婉宁朝着静姝抛了个“我看我猜对了罢。”的眼色。 静姝真的没想到老夫人这么快就让她掌家。莫说是镇国公府这样京城里数一数二的簪缨世族,就是一般的富贵人家,新妇也是要进门满一年才有打理中馈的资格。有些能力不足的,甚至要更久。 而她,不过才入府三个月,时日尚短。 院中众人见两位少夫人进来,一个个敛眉收目,向二人恭敬问安。 二人冲着众人微微颌首,一前一后进了正房。 屋内,老夫人坐于上首。她如今已经病愈,今日穿着莲青色的镶着赤朱滚边的翟衣,花白的头发一丝不苟的梳成如意髻,发髻上端端正正的插着一支赤金鸾凤大钗,两鬓簪着碧墨如洗的翡翠珠子。 端的是精神矍铄,威严大气。 府中的大管家福叔,祥叔分坐于老夫人下首。见静姝和徐婉宁进来,二人起身见礼。 这二位是府中德高望重的管事,二人自不敢托大,连忙还礼。 “坐下吧,我今日叫你们过来是有事要说。”老夫人招呼着两个孙媳妇道。 二人答应着,挨着老夫人坐定。 老夫人开门见山的说道:“老二家的前阵子总是夜梦已故的二老爷,这阵子去了庙上为二老爷抄经去了,我近来的身子骨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精神头难免不济。” 说着,老夫人看向静姝,又转过头对着两位大管家道:“二夫人进门的日子虽短,但事从权宜,府中诸事,我便打算交给她打理着了。” 既然嫁进了镇国公府,成了世子夫人,那么管理中馈是迟早的事。 她出身低,早日将当家祖母的担子挑起来,便能早日在这高门内立稳脚跟。再加上她本身也是个能干的,她娘家的继母原不过是母亲生前的贴身侍婢,出身低微。所以家里里里外外,迎来送往的她便是早早便能操持起来了。 老夫人能这么早便将掌家之权交给她,也是对她的看中,静姝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 只是场面上,还是要谦虚一番。 静姝起身,缓缓道:“孙媳谢祖母抬爱,只是妾身年纪轻,只怕辜负了祖母器重。” 老夫人道:“年轻有什么要紧的,谁又不是从年轻过来的呢,再说,还有老大家的和两位叔叔帮衬着你呢。” 不待静姝回话,徐婉宁便抢着道:“祖母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帮衬弟妹。” 对于徐婉宁来说,老夫人能将掌家之权交给静姝,她心里简直比静姝这个未来的当权者还要开心。 以前府中诸事都是她那个婆母郭氏掌着。郭氏是个极其自私又贪财的人,这些年,中饱私囊的事她也没少做,如今府里有了正经的世子夫人,她也该让权了。 徐婉宁自进门便被郭氏压制,心中积怨已深,想到郭氏被夺了权。 徐婉宁就解气! 老夫人笑着道:“你是个好孩子,有你在,祖母当然放心。” 祥叔和福叔也跟着附和道:“老夫人操劳了大半辈子,如今有了这么能干的两个孙媳妇,也该享享清福了。您放心,咱们一定尽力协助世子夫人将诸事打理妥当。” 老夫人欣然一笑,朝着徐嬷嬷使了个眼色,徐嬷嬷转身去了内室,片刻,取来一个精致的木盒子递给老夫人。 老夫人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块赤金的牌子,放在手中摩挲了几下,唤静姝上前道:“这是镇国公府的对牌,传由宗妇。当年我曾将它传给了福熹,福熹回公主府时又交还了我,我今日便再将她传于你。” 静姝恭敬道:“孙媳定会竭尽所能,不让祖母失望。” 老夫郑重道:“保守祖业,光续门楣。宗妇便是这府中的定海神针。”她满含希望的看着静姝,缓缓的说道:“如何修炼自身,门道便在这对牌上,你自己一面历练着,一面琢磨吧。” 静姝接过那对牌,凝神看去,那牌子正面印着: 天下之本在国,国之本在家,家之本在身。 后面印着的是:温良恭谨让。 她手捧对牌,双膝跪地,对着老夫人郑重叩首道:“保守祖业,光续门楣。妾身一定不辱使命。” 老夫人将静姝扶起,道:“今后这镇国公府,就靠你跟伯约了。” 祥叔上前对着老夫人道:“各处的管事都在外面候着呢,老夫人可要训话。” 老夫人点点头,道:“今日将他们招来也是想让他们都见见咱们新的当家人。”说罢,她看向静姝,道:“跟祖母走罢。” 外面早已打点好,廊下设着一处高台,上面铺着大红的毡子,各处管事早已到齐,一个个恭恭敬敬的立在台下候着。 老夫人牵着静姝的手,缓缓登上台阶,对着下面正禀神聆听乌压压的人群训道:“镇国公府五百余口人,尔等都是府里各处的支事,都是明白能干的。” 底下诸人恭敬道:“谢老夫人恩德。” 老夫人接着道:“如今世子爷已成婚,有了世子夫人,我也老了,今日便将这府里中馈让与二夫人,今后尔等要听从二夫人差遣,做好差事。” 下面的人立马乌压压跪成一片,冲着高台上的静姝山呼着道:“我等愿以世子夫人马首是瞻。” 秋阳明媚,晴空万里,灿烂的日光照耀着高台之上那小妇人,她妍丽无双的美面上挂着从容与自信的光彩。 第34章 更要谨言慎行 清风苑得了消息,人人欢喜。 静姝刚进门,紫云、丹朱、碧缕并一杆子仆妇丫头们便齐齐的在门口候着,一个个眉开眼笑的围着静姝道喜。 自家主子成了这府里的当家人,她们自然也跟着沾光,从此,在这府中的下人堆里便是人上人了啊。 回到屋内,紫云喜滋滋的服侍着静姝更衣,她立在宽大的梨花木衣柜前,左翻又看嘴里不住的念叨着道:“穿哪件好呢?如今您身份不同了,这些个衣服怎么总觉得都配不上您了似的。” 一旁的丹朱附和着道:“是啊,咱们小姐如今可是这府里正儿八经的宗妇了,穿得自该更体面些才是,是该新做几套衣裳了。” “那今后咱们小姐出门的马车是不是也要换了,我看其他府里的宗妇有的乘的可是四驾的车马。”碧缕瞪着乌溜溜的眼睛提议道。 丹朱附和道:“对对,出行的车马也是要换,如今咱们小姐自然是要讲究排场的,我以前见过忠顺侯的主母出门的马车上还镶嵌着宝石珠子呢,咱们家可比他家爵位高,自然是要比她们更气派。” 在这几个小丫头眼里,她当上了这主母,今后便要在这长安城横着走了。 静姝对着正埋头在衣柜中寻衣衫的紫云道:“别翻了,找一件寻常穿的就是。” 紫云听自家小姐语气不对,便意识到了她们的过错,她忙拿出一件普通的月白衫子出来,一面服侍静姝着衣,一面对着两个小丫头道:“你们两个莫再乱说。” 丹朱瞥着小姐和紫云的脸色,悻悻的闭上了嘴,碧缕却是一脸懵懂的看着紫云问道:“小姐,我,我,是我说错了话了吗?” 静姝淡淡道:“你们几个过来一下。” 三人乖乖的立在静姝跟前。静姝看着她们道:“我如今虽然承蒙老夫人信赖,成了当家主母,但我没有家世背景撑腰,入府的时间也短,在这府中亦没甚根基,所以咱们更要谨言慎行才是。” 她的目光从三人脸上一一划过,接着道:“你们是我从娘家带来的,是我最信赖的人。今后,府中诸事繁杂,我差遣你们与府中各处打交道的时候也会越来越多,你们是我身边的人,定不要仗着身份,便目中无人,若是被我知道你们哪个敢仗势欺人,那我也不会容情,都记住了吗?” 三人齐齐回说:“记住了。” 静姝这才算松了口气,吩咐紫云道:“你待会下去,告诉咱们院子里的人,今后也要恪守本分。” 紫云答应着出去了,刚推开门,便见府里账房上的周嬷嬷带着几个小丫头进了院子。 周嬷嬷走在前头,那三个小丫头跟在后面,每人手里都高高的捧着厚厚的一摞子账本。 周嬷嬷见了紫云,笑着上前回道:“紫云姑娘,老身奉福总管的命,将府中的账本送给夫人过目。” 紫云登时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么些个账本,得看到啥时候啊? 静姝在内室听到周嬷嬷的声音,起身应了出来,微笑着道:“有劳嬷嬷了。” 紫云这才缓过神,马上招呼着几个小丫头道:“快进来吧。”她指了指外室的书桌,道:“先放到这上面吧。” 小丫头们入内,费力的将一摞摞账本放到了桌上,片刻间,那桌子上便堆成了一座高高的小山。 直到周嬷嬷带着小丫头们离了清风苑,紫云拔凉的心都没暖过来。 丹朱忍不住嘟囔着道:“这么多啊!这可怎么看啊,可不累着咱们小姐了嘛。” 碧缕圆溜溜的小脸更是愁成了一团,因为刚才说错了话,惹得主子不开心,现下却是强忍着,不敢再出声。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 若想要这高门主母的荣耀,那就得能吃得这其中的苦。 这才哪到哪? 查账本,不过是万里征程的第一步。 静姝面色依旧,对着三人吩咐道:“紫云,你先去院子里将人召起来,将我刚才的说告知他们。” 紫云点头答应下来,正要出去,静姝叫住她道:“这阵子你也要盯紧些,若是有敢在外面惹是生非的立马来报我。” 紫云出去后,静姝对着丹朱碧缕吩咐道:“你们一会儿去厨房里让他们备些上好的江米、五色粉、蜂蜜、黄豆、红小豆、之类。” 碧缕瞪着圆溜溜的大眼睛,忍着口水问道:“小姐是要做点心吗?” 这些都是做点心的食材,静姝未出阁时便常带着丫头们一起做,所以一听说要准备这些个东西,碧缕便猜到了。 静姝眉眼弯弯,笑着看着碧缕,宠溺似的道:“这么大的丫头了,还这么贪吃。” 碧缕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 静姝接着道:“我下半晌做几样点心,明日去公主府看望婆母要带。” 长公主送了她那么大一份礼物,她要当面致谢才是正理。 丹朱碧缕答应着去了。 三人都各自去忙了,屋子里只剩下静姝一个人,她自顾走到桌前坐定,翻起那如山的账本来。 她现将那些账本分门别类的整理了一番。 庄子的,按照水田、旱田、果林分开;铺子上的,也按照各自经营的品类分列出来;府中的,则按照每年,每月的固定支出和不定期的支出分门别类的归置好后,这才细细的查看起来。 丹朱和碧缕备好制作糕点的食材后便来禀告静姝,紫云见静姝正在专心看那些帐,心疼道:“小姐,要不做点心的事就让奴婢代劳吧,您每次做点心,奴婢都在一旁打下手,也学个七八了。” 她是真的心疼自家小姐,那些个账本可够她看一阵子了,以自家小姐要强的性子,若是白日看不完,定是要熬夜赶工的。 看账目她是帮不上忙,但做点心她好歹是能分担的。 静姝放下账本道:“不差这一时半会的,上次在园子里我便给婆母做过点心,她甚是喜欢,这次还是我亲自动手吧。” 自家小姐心灵手巧,做出的点心,吃过的人就没有不想着的。 紫云闻言也不再劝她,带着丹朱碧缕,主仆四人奔着小厨房而去。 第35章让她陪他心上人解闷? 李陵归来,见屋内空空,便又折回院中,问廊下洒扫的婆子道:“夫人呢?” 婆子恭敬回道:“夫人与紫云丫头正在小厨房做点心呢。” 李陵又回到屋子,自顾脱下官服,换好衣裳。 累了一整日,心里却是欢快的。 这阵子,她这小妻子似乎一直在在园子里的事而耿耿于怀,对他尽是敷衍,今日却亲自下厨为他做上了点心。 他喜欢她对他温顺。 一会功夫,便见那小妻子回来了,后面跟着的丫头手中果然捧着个专门用来装点心的小竹篓子。 李陵心中愉悦,面上却不显,明知故问道:“回来也不见你人影,干什么去了?” 静姝掀眸看了他一眼,回道:“去小厨房做些点心。”说着,她又回头吩咐紫云道:“先将点心放在桌上晾一会,不然直接装盒子口感就差了。” 紫云答应着将装着点心的小竹篓子放至桌子上,见李陵盯着那点心,紫云笑着道:“都是夫人亲手做的,世子爷尝一块吧。”说着,她拿起一块递给了李陵。 那点心状若莲花,层层酥皮轻薄如纸,层层叠叠的裹着红豆沙,看着极其精美,因是刚出锅,还散发着浓浓的乳香。 李陵接过来,随口道:“这个叫什么?” 紫云笑着答道:“这个点心,夫人唤其为‘莲花酥’。” 李陵正要开口尝鲜,却被从内间走来的静姝一把夺了过去。 “这个是要送给母亲的。” 她动作极快,粉面上带着微微的怒意,语气里也是责备他的意思。 李陵愣住了。 紫云忙劝和道:“世子爷见夫人点心做得精巧,想尝一块,夫人,这里还有好多呢,足够明日送公主的了。” 静姝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她解释道:“世子爷不喜甜食,这点心里放了蜂蜜。” 李陵笑笑,道:“无碍,我也不是一点甜的都不沾。” 他抬头看着静姝,又抬眼看向被她夺去的点心。 静姝却将点心放回了竹篓里,置若罔闻的对着紫云道:“去看看丹朱她们拿来点心盒子没?我看现下也凉得差不多了,装盒吧。” 紫云诚惶诚恐的瞥着李陵的脸色,支吾着道:“奴婢这就去催催。” 片刻功夫,几个小丫头便取来了点心盒子,静姝一块一块的自顾小心的装了起来。 一共装了五盒子。 做了五盒子点心,一块都舍不得给他尝。 李陵的心沉沉的,但转而一看小妻子那绷着的小脸,他又有些不忍跟她置气。 她还小,他个大男人犯不上为了一点子事跟个小女人置气。 李陵起身,踱步到床前,见到那一摞子账本,随手翻了两下,问道:“听说祖母让你掌家了。” 静姝正专心的包着点心盒子,点头说是,面上依旧淡淡的。 李陵走到她跟前,笑着道:“掌了家可就是当家主母了,是这府里的女主人了。” 静姝抬起头,道:“妾身只怕自己能力有限,做不好呢。” 她不过是信口敷衍,李陵听了她的话,却是打开了话匣子。 他说道:“你入府的时日尚短,又还年轻,不用有什么心理负担,若是做得不好,祖母也不会怪你。” “再说了,下面不是还有祥叔和福叔呢嘛。从前二婶子掌家,也不是事事操心,一应事务,两位管家都是打点好了,才跟她汇报,自己用不着事必躬亲的。” “祥叔主要管外面的事,像庄子,铺子上的事都是他管,福叔管府里的事,你若有什么不懂的直接去找他们问。或者,你担心自己年轻压不住底下的人,有胆敢不服你的,你就来告诉我,我帮你料理,还有” 静姝心无旁骛的将点心盒子包好,冲着李陵淡淡一笑,打断他道:“我知道了,多谢世子爷提点 李陵正滔滔不绝的叙着骤然被她打断,这才悻悻的闭上了嘴,垂眸盯着她。 静姝仰头问道:“世子爷这样看着妾身作甚?” 李陵拉起她的手,看着她道:“你怎么又这样唤我?” 静姝回道:“已经习惯了,一时改不了。” 李陵的眸子黯淡下去,低声道:“你是不是一直在为那日的事生我的气?” 静姝问道:“世子爷指的是什么事?妾身并不明白。” 李陵知道她故作糊涂,拉着她的手,急着解释道:“那日真的是事出紧急,我” 有什么紧急的?你是神医吗?你急着过去便能救人性命? 就像上辈子,青鸾要被迫和亲,他也是这样的为她不顾一切。 她就是他的软肋。 他不过是太在意她了! 上辈子,静姝一直困于此事,无法化解。如今,他看开了,他心里在意别的女人便随他去好了。 既然嫁给了他,她便要在这府中立住脚,做好这个当家主母。 得不到挚爱也就罢了,属于她的地位,她拼尽全力也要捍卫住。 “我早就跟你说过,那日的事我并没有介怀,是世子爷多虑了。”静姝说道。 李陵追闷闷道:“我见你这阵子对我不像从前了。” 静姝在桌前坐下,拿出一本账目,随口道:“这阵子事情太多了,先是祖母生病,现下我又要学着掌家”说着,她指了指,面前堆着的如小山般的账本,接着道:“您看,就是这些个帐,就够我看几日的了。” 李陵立在静姝身边,信手拍了拍那些账本,说道:“这些个东西你有空慢慢看就是了,也不急于一时。” “我前几日往宫里递了牌子想让祖母进宫去看看青鸾,今早宫里着人来回话,说是明日可以允府中去两个女眷。” 听了李陵的话,静姝的目光从账本上移到了他的面上。 李陵看着静姝道:“我合计着,后日你陪着祖母去罢。” “你觉得我合适?”静姝听他说这话,面无表情的反问道。 李陵回道:“这有什么不合适的,按礼说没有诰命外妇是不得入宫的,但既然宫里开了恩,你就跟着祖母去罢。” 他看向静姝,笑着道:“你还没进过宫罢,去见识见识也好,宫里面的稀奇玩意可多了,让青鸾陪你和祖母逛逛,她一个人在宫里也无聊得紧。” 让她陪着她心上人解闷去? 亏他是怎么想出来的! “我不去!”静姝回道。 语气中听不出任何情绪,但李陵却明显感觉到她的不悦。 “为何?”他脱口问道。 “我不喜欢去。”说罢,她又低下头继续看起了账本。 第36章咱们是夫妻,该同心 李陵沉默了好一阵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说道:“你似乎不太喜欢青鸾。” 他面色平静,语气却是带着些冰冷的意味。 静姝抬眸,看着李陵微微一笑,道:“世子爷怎的这样说呢,妾身自嫁进府中,与她连面都未曾见过,何谈喜欢与否。” 李陵道:“我记得上次我让你将那紫金砚台交与她,你也是不肯,现下让你陪着祖母去宫里看她,你又是不肯,到底为何?” 静姝冷笑着道:“那依世子爷看来,但凡你喜欢的人妾身就也该喜欢。但凡你的意愿,妾身就该一味顺从,是吗?成了你的妻,妾身就不能有自己的主张了?” 她微微顿了顿,努力压住内心的愤懑,接着道:“我也是个人,也有自己的想法,自己的感情。” “又有谁在乎过我呢?” 说到最后,她强自忍耐的情绪有些不受控制起来,语气里带着一丝哽咽。 说来说去,她还在为那日园子里他不告而别而不平。 事出紧急,她怎么就不能理解? 李陵没了耐心,冷着语气道:“我没有要你事事听从我,只是咱们是夫妻,到底该同心才是。” 静姝扔下手中的账本,那厚厚的本子骤然摔在桌子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她盯着李陵道:“我倒是想跟你同心,那也要世子爷一心待我才好。” 李陵冷着脸反驳道:“你还要我怎么待你,你扪心自问,自嫁给我以来,我可曾亏待过你。” 李陵愤愤的想着:这个女人怎的这样不肯知足。 他心中气愤,说话的语气亦是带着凌厉。 二人都气恼着,隔着一张桌子面对面的坐着,对视的目光中燃着愤怒的烈火。 最终,还是静姝先收回了视线,她复又拿起方才被她摔在桌子上的账本,继续看了起来。 李陵瞧她对自己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满心的怒气无处发泄,憋得他五脏六腑好似着了火。 他忍不住还想与她争辩,却见对面的小妻子虽然看似安静了下来,但小胸脯却是微微急促的起伏着,连那瘦弱的肩膀也是跟着微微耸动。 他想要与她争辩的话便说不出口了。 二人沉默了好一阵子,李陵抓抓头,试着开口道:“我,我这人性子急,刚才说话的语气重了些。”他低头瞥着对面她的脸色,支吾着道:“你莫要生气。” 静姝没有接话,继续看那账目。 李陵有些后悔刚才对她的厉色。 他也知道自己是个冷面,一旦生起气更是骇人,就连他自己的弟弟妹妹也都憷他。 她不会是被自己吓到了吧。 她年纪还小,人也瘦弱,怎么经得住他这一番疾言厉色。 李陵很后悔,却不知该如何去缓和。 正在他手足无措的时候,紫云推门进来了,见二人神色不对,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李陵见她进来,如逢救星,开口道:“什么事?” 紫云看着李陵,又悄悄瞥了眼静姝的脸色,低声道:“老夫人那边刚命人过来传话,说是请世子爷和夫人过去一趟。” 李陵正不知该如何与静姝缓和,闻言,他便看着她道:“也不知祖母唤咱们为了什么事?” 见静姝仍旧不搭理他,他无措的抓抓头,沉默了一会,转头看向紫云问道:“传话的人,可说是为了何事吗?” 紫云摇头道:“没说。” 静姝起身,看也不看李陵一眼,木着脸道:“去了不就知道了嘛。”说着,她便去衣架子上取了外衫,自顾穿了起来。 李陵讪笑着迈步朝静姝走过来,走到她跟前,他摸了摸鼻子,伸出手笨拙的帮她系着披肩上的带子。 却是手忙脚乱的一直也系不好。 静姝不耐烦的侧过身,自己麻利的整理好衣裳,木着脸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只看着紫云说道:“将那点心也带上。” 紫云答应着走到放点心的桌子前,看着那些点心盒子,问道:“要带几盒。” 静姝回道:“拿两盒给祖母,一盒给三姑娘。”说罢,她指着剩下的两盒,接着道:“剩下这两盒,明日去母亲那里要带,你让她们放在阴凉处好生收起来。” 紫云唤来丹朱让她将剩下的两盒子点心收好,自己提着要送与老夫人和三姑娘的那三个点心盒子跟着静姝出了门。 做了五盒子点心,又是送祖母,又是送母亲,连她妹妹都有份,偏偏他想尝一块,她都不肯。 李陵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他垂着头,正好能瞥见紫云拎着那三个点心盒子在他眼前晃悠。 晃得他心烦意乱的。 走到半路正好碰到徐婉宁与大爷两口子,静姝立住,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向他们两口子问好。 他还是成婚那日一家人吃团圆饭的时候见过大爷李显一面,之后李显便奉命去南边监督治水去了,刚回府没几日。 李家男儿都是一副好相貌,李显也不例外。他是他们这辈的长子,虽也不过二十六七岁,却是一副长兄风范,因是文官,举手投足间带着儒雅之气。 李陵见了兄长,大步跟了上来,与李显寒暄道“大哥刚回来便整日的忙,还未来得及去看你呢。” 李显回道:“刚回来,总有好些个差事要跟上边交代,也没在家里安生待几日。” 兄弟俩一面说,一面走在了前面,李显问道:“我听说圣上年底要检阅城防,这回命你为指挥。” 李陵回说是。 李显用手轻轻击了下手中的玉骨扇,赞道:“这可是个出风头的事,二弟可要好好把握才是。” 李陵淡淡道:“我尽力就是。”说着,他问李显道:“大哥这次治理南边水患立了大功,这回” 李显微微一笑,神秘道道:“这还的看圣上的意思。”他顿了顿,手中扇子“唰”的展开,摇了两下,凑在李陵耳边道:“内间里打听着,圣上该是允了。” 兄弟二人相视一笑。 静姝与徐婉宁跟在后面,他们兄弟的话自然落进了二人耳中,静姝记得上辈子他在镇国公府那五年里,李显也是治水立了大功,但最终却没能入内阁,以为上辈子她与府中各房走得都不近,也没在意这些个事情。 听着李显现下的话,此事似乎已经十拿九稳了。 或许这辈子,有些事会改变吧。 静姝冲徐婉宁使了个眼色,用仅有二人能听到的声音打趣徐婉宁道:“恭喜大嫂了,大哥又要高升了。” 徐婉宁看着前面李显的背影,狠狠的剜了一眼,悄声嘟囔着道:“这样的好色之辈,若能入内阁,我也真是佩服圣上的眼光。” 上辈子,静姝虽与大房没这般亲近,但也听说了圣上赐李显宫姬一事,还听闻徐婉宁与这美姬闹得挺不愉快,后来,不过几个月的功夫,这宫姬便因得了急症,一命呜呼了。 臣子立功,送什么赏赐不好,偏偏送女人,现下徐婉宁是连皇上都怨上了。 静姝连忙牵了牵她衣角,示意她住口,徐婉宁也意识到自己失了言,悻悻的闭了口。 怨怼皇帝,那可是大罪。 但是她真的是一口气憋在心里,不吐不快啊。 静姝心细又善解人意,徐婉宁就喜欢跟她说心里话,她看着静姝道:“祖母命你管家,你这阵子可是有的忙了,明日还有空去我那里吃茶吗?” 静姝回道:“我这两日将紧要的事忙完便去找你。” “一言为定啊。”徐婉宁幽怨的看着静姝。 静姝点点头,回道:“我尽快。” 说话间,四人便到了安僖堂。 第37章她不想与不喜的人虚与委蛇 进了安僖堂,四人向老夫人问安坐定。 老夫人开门见山的说道:“前阵子九公主病了。”说着,老夫人的眼泪便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她又不想让儿孙们看到自己伤怀,快速的抹去了泪,强装笑容道:“陵哥前几日往宫里递了牌子,我想着去宫里看看她。” 徐婉宁坐在老夫人下首,将茶端给老夫人,问道:“宫里有回信没?” 老夫人道:“今早便回信儿了,说是后日允咱们去两个女眷。” “竟然允许去两个?”徐婉宁惊讶的看着老夫人道:“咱们府里,可就您老有诰命在身啊。” 李显端起茶盏,轻吸了一口,面上挂着笑,道:“许是上面看在咱们家效忠的份儿上,格外开恩罢。” 老夫人微微点点头,看看徐婉宁,又看看静姝,道:“三丫头一直与青鸾两个不对脾气,你们两个谁跟着去。” 徐婉宁是个爱热闹的性子,心里想去。 她出身侯府,也算见识过大世面的,但内宫禁地,可是一次也没机会去过。 只是有静姝在,她可不好争。 毕竟,静姝是世子夫人,地位比她高,这样的场合,合该她去。 徐婉宁抿嘴笑着道:“那自然是二弟妹陪着祖母去更合适。” 老夫人也是这个意思,她看着静姝道:“那就姝儿明日陪着我进宫罢。” 说着,老夫人便朝着两个孙子看去。 前朝后宫不可分,女眷入宫,自然也跟爷们的政事牵连着。 李陵端坐在静姝身边,仍旧是往常的冷漠脸。李显放下了茶盏,状若无事的环顾四周。 老夫人见两个孙子不表态,便又看向静姝,问道:“那就这样定了?” 静姝微微一笑,缓缓道:“妾身刚刚掌家,这几日正忙得焦头烂额呢,不如让大嫂陪着您去罢。” 徐婉宁本以为自己肯定没戏,脑子里早过了这茬,正呆坐在一旁心里盘算着如何应对李显刚纳的那宫妾呢,听静姝推辞让她去,立马又恢复了精神,小身板坐得笔直,巴巴的看着老夫人。 李显闻言,目光也立马聚了回来,炯炯的投向了老夫人。 老夫人看着静姝回道:“只不过半日便回来了,家里也没什么要紧事。” 静姝下意识的瞥向一旁的李陵。 李陵依旧没什么表情。 她看向老夫人,面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回道:“我倒是很想陪着祖母进宫,一来妾身长这么大还没去过内宫呢,也想去见见世面,二来,皇表妹多灾多难的,妾身也是十分的记挂。难得上面开恩,让咱们入宫骨肉团聚一次,但是妾身想着,表妹一定是更相见最亲的人。” 静姝顿了顿,端起茶壶为老夫人斟满了茶,接着道:“祖母自然不用说了,是表妹嫡亲的外祖母,表妹自然是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您。只是妾身刚入府,与皇表妹都没见过面。” 说着,她看向了徐婉宁,道:“大嫂入府五六年了,跟我比起来,自然更了解表妹,表妹与她也更亲了。” 见老夫人似有动容,静姝接着道:“咱们一家子亲骨肉天天在一起,表妹一个人在宫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定然是要跟亲人好好叙叙的。所以依妾身看,还是让大嫂跟着您去陪陪她。她跟大嫂熟识,有什么心里话也好说出来。若是我去了,她拘着面子,定是放不开的。” 一番话说得老夫人连连点头,夸赞道:“还是姝儿心细,真真是为着你表妹着想,倒是我这个外祖母,在这事上却是站在咱们府里的立场上。”说着,她看向徐婉宁道:“那就老大家的陪着我去吧。” 徐婉宁立马脆生生的回道:“好的,那我一会回去就收拾着,后日陪着祖母一起入宫。” 此事商定。 不用去与自己不喜的人虚与委蛇,静姝长长的舒了口气。 李陵依旧面无表情。 李显放下茶盏一甩纸扇看向徐婉宁,面上露出些许得意之色。 徐婉宁狠狠的白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笑眯眯的看看老夫人,又看看静姝。 四人又陪着老夫人唠了会家常,待到圆月升空才离开。李陵与静姝朝着清风苑走,李显与徐婉宁朝着西苑的碧堂居而去。 听说要入宫,徐婉宁心里美滋滋的,将这几日的憋闷不快都抛在了脑后,走起路来步子也轻快了不少。 李显瞥着她道:“你这人就是心无城府,一点心眼子也没有。” 李显是文人,对女性的审美,更倾向于婉约派,平日里便常嫌弃徐婉宁大大咧咧的性子。 徐婉宁心里本来就对他有气,见他又来奚落自己,没好气的反问道:“我怎的没心眼了?” 李显立住,冷着脸回道:“宫里开恩允咱们府两个女眷入宫,本是就因着我这次治水有功的缘故,你看不明白吗?” 徐婉宁冷哼道:“你有功,也轮不到我啊,二弟妹才是世子夫人,我能入宫也是人家明事理,让给我的不是。”她顿了顿,回击似的讽刺李显道:“你若真有种,也给我挣个诰命来。” “粗俗!”李显扔下这句,便气冲冲的朝前走去。 徐婉宁也是气呼呼的。 二人一前一后到了西苑,正巧路过宫姬所住的晨曦阁,李显下意识的停住了脚步。 徐婉宁赶上来,冷笑着嘲道:“想进去就去罢,何必在这里傻站着。” 李显心虚的瞥了眼妻子,回道:“我今晚回去住。” 徐婉宁怎瞧不出他的心思,不屑道:“你不是嫌我粗俗吗?自然有那温柔狐媚的,大爷又何必口是心非的勉强自己。” 李显展臂搂住徐婉宁的肩,陪笑道:“我不过一句玩笑话,夫人何必当真,我今晚就回去陪你。” 正说着,晨曦阁内悠悠的传来了琴音和女子轻柔的歌声,李陵搂着徐婉宁的手便松了下来。 “又开始叫春了”说着,徐婉宁冷眼看着李显道:“快进去吧,再不去,她恐怕要将这附近的公猫都招来了。” 李显的脸色难看起来,瞪着徐婉宁道:“你也是贵女出身,怎么就改不了这粗俗的毛病。” 徐婉宁凤眸一立,指着李显的鼻子骂道:“我再粗俗也比你这个色坯子强,你嫌弃我,我还看不上你呢。”说罢,她转过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李显气得咬牙切齿,最终还是抬腿朝着晨曦阁而去。 第38章别来拖我后腿 静姝回到清风苑换了衣裳,便抱着账本去了外间。 李陵问道:“这么晚了,你还要看?” 静姝将账本放到外间榻上的小桌子上,回道:“我再看会。” 李陵上前,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劝道:“夜里黑,当心伤了眼睛,明日再看罢。” 静姝眼睛盯着账本,头也不抬的回道:“无碍,我一会再让紫云添盏灯来就是了。” 李陵又开口道:“这些事又不急于一时,你刚掌家慢慢来就是了,何必” 李陵一向是个讷言之人,这几日却变得异常絮叨。 静姝抬起头不耐烦的打断他道:“世子爷先去睡吧,妾身正忙着呢,你莫在这里打扰我了。” 见李陵依旧不动,静姝忍不住说道:“后日祖母和大嫂不是进宫嘛,你若有什么需要捎带的,何不让她们帮你带去,也好过你整日惦念。” 她语气平静,但落在李陵耳中却带着一点怪怪的味道。 李陵没有接话,只淡淡的回道:“那我先去睡了。” 静姝瞥了眼他离开的背景,冷哼着收回了视线,又专注的看起了账本。 这府中原先都是二婶子郭氏管账,这些账目面上做的滴水不漏,但仔细琢磨,便能看出里面的门道。 比如,在每年不定支出中便有一大笔香火费,每年花在这个上面的银子足足有两千多两,账上虽然明明白白的记着诸如捐香火,做法事等细致的名目,但怎么也用不了这么些银钱。 府里头女眷中,就只有郭氏一人理佛,可见这笔银钱便是有一大部分都进了她的腰包。 再比如,府中各房的伙食费用也是有水头,就拿他们清风苑来说吧,账上记着的是每月两百两银子。 莫说他们院中只李陵与她两个主子,就是所有仆妇小厮加起来,都按照主子的菜例来吃,也是用不了这么多。 诸如此类的假账还有许多,静姝一面看一面将有问题的账目都抄录了下来。 郭氏掌家多年,虽老夫人并没有完全放手,但静姝光从账目上就能看出,郭氏这些年贪的银子不下万两。 而且,府中所有能捞油水的地方,郭氏的心腹也是不少。 就拿各房菜例这一项来说吧,若是府里采买的管事没跟那郭氏串通好,这花销和账目又怎能对得上。 郭氏那样的性子,骤然被老夫人夺了权,势必要对她怀恨在心,她掌家多年,积累了许多心腹,若是在她背后使绊子,那么她自然要吃亏。 这是静姝最担心的。 静姝倒了一盏茶,小口酌着,自顾沉思起来。 兵来将挡,水来土淹。 对郭氏的明枪暗箭,心里有个提防就是了,静姝自顾思量着,渐渐压下心里的担忧,复又认真的看起了账本。 她正看得专注,突然眼前一暗,桌上的蜡烛被灭掉了。 静姝抬头一看。 又是李陵! “这都什么时辰了,快睡吧。”他命令似的对静姝说道。 “我还不困,还要再看会。”说着,静姝拿起火折子,复又将蜡烛点了起来。 李陵立在地上,定定的看着这个倔强的小妻子,一脸的无奈。 静姝见他不走,嘟着嘴不耐烦道:“你去睡吧,别总是打扰我,我还要” 她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李陵拦腰从榻上抱了起来。 静姝挣扎着呼道:“你做什么?” 李陵冷着脸道:“睡觉去!看你眼睛熬的,都成兔子了。” 静姝挣脱下来,嘟囔着道:“你才是兔子。”说罢,她用那满是血丝的杏目瞪着李陵,不悦道:“我这刚掌家,要忙的事多着呢,你怎么不替我着想。” 小妻子嘟着嘴,一脸的不悦,像是他耽误了她中举考状元,影响了她大好前程似的。 李陵看着她,耐着性子道:“已经很晚了。” 静姝置若罔闻,转身又奔向了那堆账本,只是还未坐定,便又被李陵拎了起来。 “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李陵沉着脸道。 这回他不是拦腰抱着她,而是将她夹在了腋下。 他身材高大,夹起纤细的她,真的就跟拎着个兔子似的轻松。 前后都没个着落,这个姿势,十分的不舒服。静姝费力的挥舞着手臂和小腿,嘴里嚷嚷着:“李陵,你干什么?李陵,你放开我!” 她挣扎得一只鞋子甩出了老远,也没能挣脱开他的束缚。 李陵将她扔在床上的锦被上,扬手将她足上的另一只鞋也拽了下来扔在地上,对着陷在被子里的小妻子训道:“老实睡觉,今后不准再熬夜。” 静姝不服气的抬起头,本想要与他争辩几句,朦胧中见李陵冷着的脸,又将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她气呼呼的掀开被子,钻进被窝,嘴里嘟囔着道:“就知道拖我后腿。” 李陵见她终于肯听话了,他也抬腿上了床榻,进了被窝,仰面躺了下去。 他正要合眼,身侧的小妻子“呼”的转了过来,兔子似的圆目瞪着他道:“我若是掌不好这家,全都怨你,是你拖了我后腿。” 李陵侧过头,回道:“掌家是个长久的活计,谁让你这么蛮干。” 静姝争辩道:“这怎么是蛮干呢,我这刚开始,要学要做的事情自然多,忙些也是正常。” 李陵不想与她争辩,侧过了头,合上眼,只回了句:“总之,不准你再熬夜。” 静姝冷声回道:“不用你管!” 李陵睁开眼,又侧过头,对着她说道:“你若再这样不听话,我就让祖母收回你的掌家之权。” 静姝冷笑着道:“祖母已命我掌家,岂会因你无理取闹便收回。” 李陵道:“我自有办法。” “切!”静姝冷哼着转过头去。 李陵见她依旧不肯服气,他支起头,凑在她耳边悠悠说道:“我要跟祖母说,咱们要备孕,你身子弱操劳不得,你说祖母会怎样做?” 老夫人自然是以子嗣为重啊! 静姝的心一下子凉了半截,气势立马弱了下去,她看着李陵底气不足的说道:“你敢---” 李陵复又躺了回去,学着她冷哼道:“你若再不听话,就试试。” 静姝看向李陵。 这家伙真的不像在开玩笑。 她沉默了。 见李陵再不言语,静姝替他往上掖了掖被子,温和的对着他说道:“真的不早了,快睡吧,夫君---” 第39章痴迷女人的柔弱 昨日熬得太晚,静姝一觉醒来已是天光大亮,她连忙起身唤紫云进来,忍不住埋怨道:“都这个时辰了,你怎不早点叫醒我。” 紫云一面叠被子一面回道:“今个也不是初一十五的,又不用去给老夫人请安,您急什么?” 静姝手上一顿,看向紫云。紫云这才回过味来,如今自家小姐已是府中的当家主母,要忙的事可多了,怎还能如往常那般清闲。 她忽的记起了李陵清晨出门的吩咐,对静姝道:“世子爷临出门前还特意叮嘱了让您多睡会。” 静姝问道:“他去营里了?” 紫云回道:“世子爷天还没亮就走了,说是今日早点回来,陪着您去公主府。” 她今日确实打算要去公主府见婆母的,倒是没成想李陵也要去。 静姝吩咐道:“抓紧让她们摆饭吧,我用完后还得抓紧理账呢。” 紫云答应着出去了,静姝自顾洗漱一番,将头发简单的挽成一个如意髻,用一根墨玉簪子插好。 紫云与丹朱端来早饭时静姝已经麻利的收拾妥当了,紫云将一碗热气腾腾的燕窝粥放到静姝跟前,笑着道:“这个是世子爷出门前特意吩咐奴婢让小厨房给您做的。” 静姝没有言语,一旁的丹朱却忍不住掩面偷笑起来。 静姝嗔了她一眼,“笑什么?” 丹朱笑着道:“我是觉得世子爷对咱们小姐越来越上心了。” 静姝没有言语,自顾吃着早饭。 紫云知她一直在为前几日在园子里的事生李陵的气。她虽然不知那日两人到底闹了什么不愉快,但见自家小姐被弄得那样狼狈,她心里也忍不住要怨李陵。 紫云一面为静姝布菜一面回着丹朱的话道:“咱们家小姐样样都好,任是嫁与谁,哪个又能不厚待呢。” 丹朱赞同的点点头,真心说道:“姐姐说得对,咱们长安城这些贵女里,论才貌性情,真是没有一个能比得上咱们家小姐的。” “就是”紫云附和着道。 静姝放下箸,瞥着二人道:“你们俩快住口吧,一会我不用吃饭就被你们夸饱了。” 三人正在这里说话,外面通传婆子入内,对静姝道:“禀夫人,西苑大夫人身边的秋嬷嬷有急事求见。” 秋嬷嬷是徐婉宁的乳母,静姝听说徐嬷嬷找她有急事,忙让人将她领进来。 秋嬷嬷进了堂屋,也顾不得给静姝问安,喘着粗气急着道:“二夫人,求您快去劝劝我们夫人吧。” 静姝见她一脑门子的汗,回道:“嬷嬷莫急,到底出了什么事了?” 说着,紫云端来一碗热茶,劝道:“嬷嬷莫急,喝点茶润润喉咙。” 秋嬷嬷一路跑过来,正是口干舌燥的,端过来大口喝了两口,这才捋顺了气,说道:“大夫人要杀人!” 杀人? 静姝和紫云对视了一下,连忙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秋嬷嬷缓了缓心神,回道:“都是因为宫里赏给大爷的那个唤作媚娘的宫姬,今个来给大夫人请安迟了,大夫人不过责备她几句,她竟晕在了碧堂居。” 丹朱在一旁“嘁”了声,不屑道“真是个狐媚子。” 静姝嗔了丹朱一眼,转而对着秋嬷嬷道:“大嫂就为着这个生气?” 秋嬷嬷接道:“大爷得知此事,二话不说便过来与夫人争执起来,两人吵了一早上。” 宠妾灭妻!不怨徐婉宁生气。 静姝穿上外衣,冲着秋嬷嬷道:“我这就过去看看。” 秋嬷嬷像是得了主心骨一般,念叨着道:“二夫人快去吧,大爷走后我们夫人就将丫头们都敢了出去,一个人一直闷在房里。”说着,她凑近静姝,低声道:“我不放心,从门缝里偷偷瞧着,见她一个人静静的坐着磨刀呢。” 丹朱惊得张着嘴巴道:“天爷啊!大夫人不会想不开吧。” 秋嬷嬷一听这话,嗔着丹朱道:“我们夫人可不会做傻事。”她顿了顿,看着静姝低声道:“我猜她是想杀了那宫妾。” 以徐婉宁的性子,确实干得出来。 只是那媚娘是宫里赏的,是万万杀不得的啊。 静姝也不再多言,抬脚向外走去,一路随着秋嬷嬷来到了碧堂居。 到了碧堂居,静姝立在门外敲了敲门,半天没听到回音,秋嬷嬷从门缝里往里瞧了瞧,压低了嗓子道:“大夫人还坐在那里磨刀呢。” 静姝朝着秋嬷嬷摆摆手,示意她退下,自顾推开了门,走了进去。 徐婉宁正背对着她坐在贵妃榻上。 不是在磨刀,而是在用布帛细细的擦拭着一把长剑。 静姝忽然想起上辈子那宫姬入府没几个月便“暴毙”的事,再联系到李显上辈子没能入得内阁,现下她终于捋顺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定是徐婉宁因那宫姬不敬,而一气之下杀了她,那女子是圣上所赐,进了镇国公府没几日便“暴毙”圣上自然要迁怒李显,因此他明明已经板上钉钉入得内阁的事也因此泡汤了。 这宫姬杀不得! 即便不为了李显与镇国公府,单单为了徐婉宁她也得拦住,以李显那样的性子,若是真的因徐婉宁之故没能高升,又岂会放过她。 上辈子,那宫姬“暴毙”不久,她就隐约听说李显闹着要休妻,后来好像是被老夫人压下来了。 可见上辈子俩人闹成那样,就是为了这事了。 她得想法子拦住徐婉宁。 静姝走到徐婉宁身边坐下,见她面色阴沉,也不开口说话,静姝便瞥着她脸色道:“怎么的?真要去杀人?” 徐婉宁这才抬起眼眸,起身挥剑朝着桌子上养着的一株花树削去,登时便将那树冠齐齐的削平了。 动作干净利落,有那么几分英姿飒爽的味道。 静姝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身手。” 徐婉宁回头看了她一眼,复又坐回榻上,仔细端详着那剑,喃喃道:“这剑是在闺中时,父亲送我的。” 静姝看着徐婉宁手中拿着的那剑,笑着道:“大嫂出身将门,徐伯父送女儿的东西也是跟寻常人家不太一样呢。” 见徐婉宁脸上依旧挂着怒色,静姝接着道:“大嫂打算用伯父送的这剑去杀个宫妾吗?” 徐婉宁恍然过来,狠狠的啐道:“她也配!” “她确实不配。”静姝道。 徐婉宁收回剑,看着静姝,气愤道:“可我真的咽不下这口气,想我堂堂勇毅侯贵女,今日竟要受一个贱人的气。” 静姝道:“那是你自己要气!你既然觉得她不配,何必还要置气?” 徐婉宁沉默了好一会,对着静姝道:“我倒不是只为那贱人,你没看到李显今日为了她怒气冲冲找上来的样子。” 说着,徐婉宁便红了眼眶,哽咽着道:“我嫁给他这么些年,为她生儿育女的,想不到我这个正妻在她心里还不如一个卑贱的妾。” 静姝递过帕子,劝道:“你这样想就是钻牛角尖了,她再得宠不过是个妾,靠着狐媚手段巴结着男人,你为着这个与大哥生分,岂不正中了她的下怀。” 徐婉宁试了试泪,道:“你没看见她在李显跟前那幅狐媚样子,我真想不明白,李显是个白痴吗?真的就看不出她的诡计?” 李显十八岁高中探花,可是长安城有名的才子,如今在官场上亦是混得风生水起。 他不是白痴!只是痴,痴迷女人的柔弱,痴迷一个雄性护着弱者的满足感。 第40章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要紧 说着,徐婉宁又忍不住哽咽起来。 静姝劝道:“你若觉得不值得,就别去生气。” 说罢,她拉着徐婉宁道:“我还没见过你舞剑呢,走罢,咱们去园子里,你给我练一段。” 徐婉宁又将目光投向了一旁的长剑,她拿起来手中掂了掂,道:“闺中时,琴棋书画那些女子该学的东西,我一样也没学成,就是喜欢耍剑,我娘为此老骂我,我爹却一直纵着我,还隔三差五的教我招式呢。” 静姝笑着道:“怪不得刚才见你那招式不寻常嘛,原来是得徐老将军真传。” 徐婉宁破涕为笑道:“你别打趣我。” 静姝催道:“走吧走吧,咱们去园子里,你再舞一段让我开开眼界。” 徐婉宁忸怩着道:“哎呀,我都好多年不耍了,如今都嫁了人,还舞刀弄枪的,像什么样子嘛。” 静姝忍着笑打趣道“哎呦!刚刚不是还想着去杀人呢吗,这会子又装上大家闺秀了?” 徐婉宁过来推搡着静姝道:“我都被气成这样了,你还来笑话我。” 静姝拉着她便往外走:“走吧,舞剑要紧,生那些个闲气做什么。” 二人拉扯着出了屋子,正好撞见尤不放心守在门口的秋嬷嬷,她见徐婉宁提着剑大步流星的出了门,秋嬷嬷唬着脸,连忙凑到静姝跟前,悄悄指了指徐婉宁,低声道:“连您也没劝住吗?夫人真要拿刀去杀那宫妾?” 静姝笑着道:“嬷嬷放心吧,大嫂不会为了个妾室做傻事的。” 秋嬷嬷问道:“夫人好了?” 静姝道:“好了好了,没事了,嬷嬷放心吧。” 秋嬷嬷疑惑的看着静姝,问道:“那她拿刀做什么?” 静姝笑了笑,回道:“咱们去园子里舞剑去。” 秋嬷嬷这才放下心来,笑容可掬的望着静姝道:“这满府里,咱们夫人除了老夫人,就是最听您的劝了,今个多谢您了,要不是您劝着,我看咱们夫人真是气得打算一刀捅了那贱人了。” 静姝抿嘴一笑朝着道:“嬷嬷,大嫂拿的那个叫做剑,不是刀。” 徐嬷嬷哈哈一笑:“管他什么刀啊剑啊的,反正都是要人命的玩意。”说着,她朝着远去的徐婉宁努努嘴:“二夫人您快跟着过去吧,我看着夫人拿着那东西就心惊肉跳的。” 静姝答应着提裙下了台阶,跟着徐婉宁去了花园子。 徐婉宁不愧出身将门,这一通剑法舞得是像模像样。 她身姿轻盈,手腕轻转,剑光闪闪,招招透着凌厉之势,她愈舞愈尽兴,剑光闪过处,草木纷飞,燕雀惊去。 这一通剑法舞毕,徐婉宁已是出了一身的汗。 她迈着轻盈矫健的步子走向静姝,脸上再不见了方才的忧闷之色,嘴里畅快着道:“好些年没耍剑了,真是痛快!” 静姝笑着给她鼓掌,欢愉着道:“大嫂真是好剑法,让我大开眼界!” 徐婉宁一面用帕子试着额前的热汗,一面摆着手道:“哎呀,不行了,扔了这么些年,招式快忘光了,气力也不如当年了。” 静姝赞道:“‘昔有佳人公孙氏,一舞剑器动四方’在我看来,大嫂剑法不逊于公孙氏也。” 徐婉宁笑着道:“你莫哄我开心了。” 静姝道:“我哪里是哄你,而是你剑法真的好。” 二人正说着,紫云寻了过来,向徐婉宁问了好后,对着静姝道:“夫人,世子爷回来了,让您回去呢。” 徐婉宁看向紫云道:“才离了这一会便来寻了。”说罢,她催着静姝道:“你快回吧,不然二弟要怪我了。” 静姝回道:“他定是有事才来寻我。”说着,她冲着紫云道:“你先回吧,我马上就回去了。” 待紫云走后,静姝拉着徐婉宁的手问道:“现下大嫂可还与那宫姬置气吗?” 徐婉宁朝着那宫姬的住处剜了一眼,不屑道:“我才没工夫跟她置气呢,莫说是她,就是李显那王八蛋,我也不稀罕放在心上,狗男猫女的,随他们去罢,我过好自己的日子才要紧。” 静姝笑着道:“这样才对!那我先回了,你看开就好,莫要再憋屈着自己。” 徐婉宁答应着道:“你放心吧。” 她清早真的被李显和那宫姬气着了,真的恨不得一剑劈了二人,与这对狗男女来个鱼死网破,可跟静姝待了这一上午,她满腔的怒气气便不知不觉的静姝化解了。 静姝,真是个极难得的好女子! 看着静姝离去的背景,徐婉宁叹了口气,心里却五味杂陈:若是她也如静姝这般善解人意又有才情,李显会不会待她好些。 回了清风苑,静姝见李陵正倚在外间的榻上看书。 他修长的双腿搭在榻上,单手持卷,目光专注的落在手中的卷上,秋日的阳光透过窗棂洒在他的面上,将那刚毅的五官镀上了一层暖意。 静姝道:“你今日回的倒早。” 李陵这才抬起头,问道;“去西苑了?” 静姝点点头,自顾走到茶桌前,斟了一杯茶,一饮而尽。 李陵起身,朝她走过来,问道:“怎么就渴成这样?大嫂没给你沏茶吗?” 他已经脱了官服,穿着一件墨绿色绣着暗纹的锦袍,半尺宽的犀角带勒出健硕挺拔的腰身,他立在她跟前,低头看她的眼神中带着点宠溺的味道。 静姝冲着他微微一笑,问道:“你怎的这么早回来了?不是说圣上年底要阅兵吗?你怎的还能躲清闲。” 李陵道:“我哪里能躲得清闲,你不是要去母亲那里嘛,我清早便去营中将要紧的事先忙完了,剩下的事等从母亲那里回来再忙。” 静姝惊讶道:“你也要去?” 李陵半笑不笑道:“母亲送的礼物如此得夫人喜欢,我这个做儿子的也要去当面道一声谢才好。” 上辈子,李陵可从不在她跟前贫嘴。 静姝挺喜欢他现在这样,比整日板着脸一本正经的样子强,至少不会让她觉得跟他在一起压抑。 静姝回道:“那咱们这就去罢,早些回来,也不耽误世子爷的差事。” 听她又这样唤他,李陵沉沉的看了他一眼,淡淡道:“那我这就命他们备车。” 静姝说好,唤紫云来梳洗打扮。 她清早便草草的去了徐婉宁那里,也没来得及好好收拾,现下出门,却不好不收拾着。 马夫备好了车,李陵坐在车内等了一炷香的功夫便见小妻子款款的朝着这边走来。 那婀娜的体态比杨柳还要柔软轻盈,让人看了便挪不开眼。 李陵跳下马车,静静的立在车下等她。 静姝走到跟前,对李陵道:“再等一会儿,我命人去唤三妹妹了,看她要不要同去。” 李陵面色依旧,语气却变了味道,问道:“你又命人去叫了三丫头?” 静姝点点头。 李陵道:“今日她不是该去官学吗?” 官学是大齐历朝皇家出巨资办的学堂,请的是当朝名鸿大儒授课,能入此官学的皆是王侯将相家的子弟。显赫世家中的女子也可以入官学学习,只不过不像男子那般需要日日都去,每月只有三五日的课。 他见李陵微微蹙了眉,解释道:“这个时辰三妹妹也该从官学回来了,再等等她吧。” 李陵转头吩咐马夫道:“再去备一辆车来。” 静姝问道:“世子爷今日不骑马吗?我与三妹妹坐一辆车正好。” 还不待李陵答话,三姑娘远远的跑了过来,见到静姝便笑嘻嘻的挽着她道:“二嫂,让你久等了吧。” 静姝笑着道:“没有,也才等了一会。” 三姑娘蹬着车凳子上了车,伸手唤着静姝道:“来,二嫂。” 静姝拉着三姑娘的手,踩着脚凳子上了车。 姑嫂二人亲亲密密的挨着坐进了车里,三姑娘探出头冲着外面的李陵道:“这车只能坐两个人,二哥你骑马去罢。” 李陵垂下眼眸,脸也沉了下来。 第41章 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 李陵出来前已经命人先去母亲那里报信了。 三人刚踏进正殿,菊嬷嬷便笑着迎了出来:“公主已经等着你们好一会子了。” 三公主闻言,迫不及待的朝着内殿跑去,李陵与静姝也一前一后的进了长公主的内殿。 三人向长公主问了安,长公主抬眸,见地上立着的儿女。 儿子英武矜贵;女儿俏皮可爱,几日不见似乎又串高了一截;儿媳秀外慧中,端稳持重。 她的目光从三人身上掠过,脸上便浮现出了笑意,冲着三人道:“快坐下吧,我刚煎好了茶,你们来得正好。” 菊嬷嬷端来茶,一一奉给三人,到了静姝跟前她笑着道:“公主自从夫人那里学来了用荷露煎茶的法子,便爱上了,如今可是一日离不了这荷露茶了。” 三姑娘喝了一口道:“今日这茶也是母亲用荷露煎的吧。”说着,她又轻轻品了一口,煞有介事的赞道:“入口清香,果然极好。” 说得好像她多懂似的! 李陵抬眸瞄了一眼妹妹,没有言语,自顾坐在一旁喝茶。 静姝笑语晏晏的看向长公主,道:“等到冬日下了霜,妾身再来与母亲一起用梅花上的霜来煎茶,更别有一番味道了。” 长公主笑着点点头。 三姑娘一脸崇拜的看向静姝,由衷的说了句:“二嫂可真是心灵手巧。”说罢,她又看向长公主,道:“对了,母亲,二嫂昨日又亲手做了点心,今日还给给您带了呢。” 长公主听闻,笑着看向静姝道:“有劳姝儿了。” 一旁的菊嬷嬷也看向静姝,说道:“夫人上次做的点心公主用了就很喜欢,昨日吃府里御厨做的,还念叨着比起夫人做的,口感上倒是欠了些。” 静姝朝着身后的紫云使了个眼色,紫云将来时带来的那两盒点心奉给了菊嬷嬷,菊嬷嬷拆开盒子,瞄着那盒子里的点心惊讶道:“这点心做得真是太精美了。” 长公主闻言,也不由得伸长了脖子看向那盒子点心。 菊嬷嬷连忙将已经打开的点心盒子捧到长公主跟前,笑着道:“公主您看,夫人这次又换了花样。”说着,她看向静姝,道:“老身看着,这个食材也是跟上次的不一样了。” 静姝缓缓道:“上次用的是绿豆,莲子等清凉之物,现下入了秋,天气干燥,容易上火,我用的是五色米、百合、川贝和雪梨汁子活的面,生津润肺,健脾消食。” 菊嬷嬷看着静姝,回道:“夫人真是蕙质兰心啊。”说罢,她拿起箸对着长公主道:“公主快尝尝吧。” 长公主接过箸,自顾夹起一块,轻咬了一口,看着静姝赞道:“果真不错!” 三姑娘闻言凑上前,伸手从盒子里拣了一块,道:“二嫂的手艺那还用说嘛,天下第一!”说罢,便坐在长公主身边,津津有味的吃了起来。 李陵瞥着妹妹,开口道:“昨日你二嫂昨完不是命人也给你送了嘛,这个是给母亲的。” 三姑娘已将手中的点心吃罢,又从盒子里拣了一块,对着李陵回道道:“二嫂送我那份我早吃完了,现下见了又勾起了馋虫。” 静姝暗暗嗔了李陵一眼,笑着道:“三妹妹喜欢吃就吃罢,还有这么多呢。”说着,她起身从桌上拿起箸,递到菊嬷嬷跟前:“嬷嬷若不嫌弃,也一起尝尝妾身的手艺。” 菊嬷嬷惶恐的看向长公主道:“这怎么好!” 长公主将口中点心慢慢的咽下,回道:“这点心甚好,嬷嬷也一起尝尝罢。” 菊嬷嬷虽是公主乳母,在这公主府中也是半个主子,关起门来与长公主亦是没有主仆之分,但当着小辈的面,她却是不好僭越。 长公主见她忸怩,接着道:“嬷嬷尝尝罢,也没有外人。” 菊嬷嬷这才从静姝手中接过箸,笑着道:“那老身今日就僭越了。”说罢,她夹起一块糕点,咬了一口,冲着长公主连连点头,赞道:“这口感确实甚好,怪不得公主上次用了一次便喜欢上了。” 菊嬷嬷用罢一块点心,脸上笑成了一朵花,看着李陵道:“世子爷娶得如此贤妻,真是好福气。” 李陵放下茶盏,悠悠道:“若论享口福,我还没有嬷嬷有福气呢。” 他说着,转头瞄了静姝一眼,语气里夹杂着酸味。 菊嬷嬷惊讶道:“怎么?夫人做的点心您还没吃到嘴吗?” 李陵是菊嬷嬷打小看着长大的,虽然如今他已成年,但在菊嬷嬷眼中仍旧那他当孩子来疼。 菊嬷嬷听李陵这样说,她便要拿起点心盒子奉给李陵。 长公主道:“嬷嬷忘了,伯约打小就不喜甜食。” 菊嬷嬷恍然道:“您看看,我真是老了,倒是忘了这茬。”说着,便又将已经捧起来的点心盒子放了下来。 长公主用了几块,过足了瘾,指着剩下的点心对菊嬷嬷道:“将这盒子里剩下的,还有那盒没开封的,命她们好生收起来,本宫明日再用。” 菊嬷嬷答应着收起剩下的点心,捧着出去了,路过李陵身侧,见他看着自己手中捧着的点心,菊嬷嬷冲他笑着念叨着道:“老身还真是忘了,您打小不不喜甜食。” 李陵嘴角抽了抽,脸色沉了沉,终是没有言语。 紫云就立在静姝身后,将李陵的神情尽收眼底,她又想起那日世子爷想尝点心却被自家小姐一把夺过去时,他也是这幅神态。 她忍不住掩嘴偷笑了下。 转而便见李陵朝她投来了冷冷的眼刀子,紫云唬得一激灵,立马敛眉收目规规矩矩立好。 李陵沉沉的瞥了她一眼,又转而看向一旁的静姝。 静姝感受到李陵的目光,她转过头去迎向了他。 这小女人做了那么些点心,连菊嬷嬷都享了口福,偏不给他吃,真不知她安的什么心。 他个大男人也不是非要贪那一口点心,只是她这样做,便让他心里很不痛快。 李陵心怀怨怼,骤然见静姝看向自己,他却突然有些没了底气。 他目光不自觉的温和下来,还很没出息的朝着静姝讨好似的微微笑了下。 第42章 纳妾 长公主留三人在公主府用了晚膳,三人出来时,天已微微暗了下来。 仍旧是静姝和三姑娘坐车,李陵骑马。 行到半路正巧碰到李显骑马从衙门回来。兄弟二人寒暄后,便并肩骑在马上叙话。 静姝坐在车里,隐约又听李陵问起兄长入内阁的事,因涉着政事,兄弟二人谈话的声音极低,静姝并没有听得真切。 她将车帘子微微掀开,见李显着着墨蓝的正二品官服,骑在马上津津有味的与李陵说着话,一副意气风发之态。 看他这幅得意的样子,静姝也能猜到他入内阁的事已经十有八九了。 能入内阁,那是文臣毕生所求。李显若能走到这一步,自然是光耀门楣,整个镇国公府都要跟着沾光。 但想起他宠妾灭妻的事,静姝心里却是沉沉的,怎么看他怎么不顺眼。 她看向李陵,他与李显骑马走在前面,所以她也只能看到他的背影。 上辈子,她跟他过了五年,虽然他们的感情一直淡淡的,他心中有青鸾是真,却是从未碰过其她女人。 她也从未因为与别的女人分享一个丈夫而烦心过。 这辈子,他对她要比上辈子好些,只是不知他最后会不会纳妾。毕竟,以他的权势地位,想拉拢巴结他的人也不少,巴结之物自然也无外乎财物美色之类了。 她记得上辈子就有好多权贵曾往府里送过美女,好在李陵也没碰,随意便打发掉了。 尽管如此,她也不能确定他就是一个真正洁身自好的君子。 哪个男人不爱美色呢? 上辈子他们也不过才过了五年,她还正年轻,他贪恋自己的身子,看不上其她女子也正常。李显与徐婉宁不就是嘛,若是李显一点不喜欢徐婉宁,她又哪里能入府四五年便是儿女双全,可如今时日久了,李显可不是就喜新厌旧了? 她静静的看着行在前面的李陵,他身材颀长,坐在马上亦是挺拔如松。 论样貌,他真的是顶顶好的。 她可不想与其她女人一同分享这个男人,亦不能忍受其她女人的孩子来瓜分她未来孩子的父爱,哪怕他这辈子心里仍旧放不下青鸾,那至少他的身体得完完全全的属于自己。 不能让他被其她女人染指。 她得想法子拉拢住他。 回到镇国公府时天已擦黑,李显先下了马,他将马缰绳扔给马童,对李陵说了句:“我先回去了。”便大步朝着西苑而去。 看他那脚步轻快,心急火燎的样子,可不像去碧堂苑哄徐婉宁去。 果不其然,静姝与李陵、紫云三人刚进了内院,远远的,便瞧见一粉衣女子正立在回廊里。她见了李显,便款款的迎了上去,李显牵住她的手,不知与她低头蜜语了什么话,那女子掩面用粉拳捶着他的肩,二人拥着甜甜蜜蜜的朝着西苑去了。 静姝看着二人的背影心里便是沉沉的。 李陵自然也看到了,转而问静姝道:“那女子是何人啊?” 静姝冷着脸道:“大哥新纳的妾室。” 李陵“哦”了声,也没在多言,与静姝肩并肩继续往前走。 静姝侧过头,看着李陵道:“是宫里赐的。” 李陵瞥了静姝一眼,依旧没有言语。 静姝看着他,又问道:“世子爷觉得那宫里来的女子如何?” 李陵立住,朝着后面跟着的紫云淡淡道:“你先回去吧。” 紫云会意,瞥了二人一眼,匆匆离开了。 月上柳稍,天色暗了下来。李陵俯下身特意去看小妻子的脸色,静姝侧过头去,依旧冷着脸,问道:“世子爷这样看我作甚?” 李陵扳过她的身子,半笑不笑道:“我想问问你,一直缠着我问那宫姬作甚?” 被他这样一问,静姝一时不知该如何应对。不知为何,她突然很害怕李陵察觉到她其实忌讳的是青鸾,更害怕她看出她担心他纳妾心事。 她半垂着头,用绣鞋来回摩挲着地上细碎的砂石,嘴里蚊子似的哼哼着道:“没什么,随口问问罢了。” 李陵垂眸看着忸怩的小妻子,嘴角弯弯,道:“既然没什么,那走罢,我回去还有事要忙呢。”说着,他便大步的朝前走去。 静姝掀眸白了她一眼,碎步跟上他,心里却依旧闷闷的。 走了一段,李陵又转过头,见小妻子不远不近的跟在他身后,垂着眉眼,连那巴掌大的小脸也是垮着的。 蔫头耷拉脑,像只被人夺了食的小兔子。 李陵立住,待她跟上后,李陵与她并肩向前走,他也不看她,只仰面朝前,带着几分戏谑的口气问道:“我见夫人似乎有心事?” 静姝突然一阵心虚,她可不想让他看穿心事。 她不想与其他女人分享他,可不是因为多么爱他离不得她,而是不想让自己的地位受威胁,让自己未来的孩子们受委屈,她是完完全全为自己着想。 哼!别以为她多在乎他似的! 静姝抬起头,朝李陵笑了笑,若无其事的道:“我能有什么心事,只是合计着,白日里太忙了,倒是没顾得上看账本。” 说着,她怕李陵不信似的,又补充道:“要掌家,我得先理清楚了帐不是,这个是现下最紧要的,我得抓紧把这些帐理清楚了。” 李陵定定的看了她一眼,没有做声。 到了清风苑,李陵才开口道:“你先回罢,我还要去书房里忙一会。” 静姝笑着回道:“那你快去吧,早忙完早休息。” 说罢,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李陵拉住了手腕,静姝抬眸问道:“世子爷还有什么事吗?” 李陵看着小妻子如水月般清澈的眼睛。 那里面只有他。 他拉着她的手,看着她说道:“你若好好待我,我便永远不会纳妾。” 有那么一瞬,静姝有点想哭,但她又马上回过神来,她仰头看着李陵问道:“那我若不能真心待你呢?” 李陵顿了顿,抬手抚了抚静姝额前的碎发,脸上显出一副不羁的模样,悠悠的回道:“那可就不好说了。” 静姝杏目圆睁,瞪着他狠狠的道:“你敢!” 李陵似笑非笑的回道:“你若不好好待我,总是不听我的话,哪日真的将我惹怒了,我便再娶回来七个八个的,到时候你可别哭着求我。” 静姝抬起腿狠狠的踹了他一脚,愤愤道:“别说七个八个,你若敢纳回来一个,我便在你身上扎十二个血窟窿,将你捅成筛子。” 李陵挨了静姝一脚,倒也不恼,一面用手扑着被静姝印在袍子上的脚印子,一面笑着调侃道:“你还敢跟我来硬的?你觉得我会怕吗?”说着,他屈指刮了刮小妻子的鼻尖:“你能打得过我?” 静姝恼得又抬起脚去踹她,却被李陵轻巧的抓住的脚踝。 静姝一只脚被他抓着,单脚着地,只好晃晃悠悠的抓住李陵的衣衫来保持平衡。 李陵一手抓着她的脚踝,一手牢牢的搂着她的腰身,附在她耳边咬故作气恼的道:“还敢对为夫动粗,今晚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你。” 第43章那一点愧疚之心也烟消云散了 李陵一直在书房忙到很晚才归来,堂屋内还亮着明烛,她立在廊下,灯下小妻子纤弱的身影正好落在他眼中。 不用猜就知道,又是在熬夜看那些账目。 李陵三两步迈上廊下的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静姝见李陵进来,终于抬起来头,又是用一双“兔子”似的眼睛看着他道:“世子爷回来了啊。” 李陵嗔了她一眼,冷着脸道:“睡觉去。”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能熬夜忙,就不准我忙了? 静姝心里虽不服气,却还是悻悻的放下了账本,灭了烛火,跟着他进了内室。 与其被人像兔子一般夹着扔到床上,还不如自己识趣呢。 李陵见她这次乖了,脸色缓和了下来,自顾解了外袍,去了浴室。静姝回来时便已经沐浴过了,她只卸下插着头发的发钗便上了床。 李陵洗漱后来到床前,见小妻子已经钻进了被窝,一头秀发披散在圆润的肩窝上,隐约可见那一抹雪白下的深壑。 他随手灭了灯,上了床便将她捞在怀中。 还未等静姝反应过来,他已是欺-身-而上。 “都这么晚了,你” 不等她的话说完,一阵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凉丝丝的的唇便印了上来,堵上了她的嘴。 “傍晚时你还敢用脚踹我,你以为我就这样揭过去了?”他一面动作,一面附在她耳畔,低沉道:“你说,我今晚是不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你。” 成婚这么久,她的承受力虽然已经强了不少,但仍旧有些招架不住他。 这一晚,李陵翻来覆去的折腾起来。 静姝哭了一回又一回,心里甚至想着:要不然也给他纳个妾吧,至少能有人帮她分担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陵便停住了动作,抬手拍拍她的腰窝,沙哑着嗓子道:“想什么呢?认真些。” 他来得更猛了,静姝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了读心术,莫非自己刚才的荒唐念头被她知晓了,她连忙打住,再不敢去想。 她真的承受不住了,哭着哭着,便又开始不争气的跟他求饶了,还很没出息的唤着他“夫君夫君” 她知他喜欢他这样唤他。 只要能勾起他的怜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 星光点点,月色皎然,西苑晨曦阁内。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烛光摇曳,灯下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歌声婉转诉衷情。 李显斜靠在椅子上,一脸的餍足,看得是如醉如痴。 一曲毕,宫姬媚娘放下琵琶,缓缓走到李显跟前,声音婉转如莺啼:“郎君,妾身这曲子弹得如何?” 李显伸手,一把将人拽进怀中,搂着她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我的媚娘不仅人美,琴声更是如同天籁,动人心脾。” 媚娘扬起纤纤手臂揽住李显的脖颈,嗔着道:“妾身知晓郎君是个风雅之人,只是大娘子不喜妾身每日抚琴唱歌,说是妾身这样会扰了郎君的心,郎君便不能好好当差了。” 李显听她提起徐婉宁,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徐婉宁到底是他发妻,想起今早他们争吵时她落了泪,他心里便有些不痛快起来。 他看着媚娘说道:“徐氏乃我正室,你今后要对她恭敬,知道吗?” 媚娘见他变了脸色,语气里也透着严厉,她眸子一暗,从李显怀中挣脱下来。 李显见她不悦,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徐氏毕竟是我正妻,你二人若有不快,让我夹在中间很为难。” 媚娘听了李显的话,她抬起头,波光潋滟的目光看着李显,柔声道道:“我知郎君是真心待我,今日让您与大娘子因我而生了嫌隙,妾身心里真的是很过意不去,说到底,都是媚娘的错。” 说着说着,她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李显瞧着美人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又将她搂在怀中,心疼道:“莫哭!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再说今早的事也不怪你,是徐氏苛待你在先。” 听李显这样说,媚娘却是哭得愈发伤心了,她复又从李显怀中滑下来,跪在他脚下,抽抽搭搭的说道:“郎君,不如你将我送走吧,我看以大娘子的性子,是断断容不下妾身的。” “她敢!”李显扶起委顿在地的娇软美人儿,脸上浮现出怒意:“我是看在镇国公府与勇毅侯府多年的交情,还有她为我生儿育女的份上,才对她多加忍让,她若敢容不下你,那也休怪我容不下这等妒妇。” 媚娘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眸,连忙捂住了李显的嘴:“郎君千万莫要起这样的念头,你若是因我休了大娘子,妾身更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说罢,她便埋在李显怀中悲悲切切的啼哭起来。 李显这一颗文人的赤子之心呀,被小美人这样一哭一闹真是揉碎了一地! 他紧紧的抱着那娇软的美人儿,说道:“你放心,我既然纳了你,便会护你一辈子周全,断不容别人欺负了你。” 媚娘这才渐渐停了哭泣,用锦帕试着泪,哽咽着道;“郎君此话可是当真。” 李显拉过她郑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媚娘终于破涕为笑,软软的靠近李显的怀中,用额头蹭着李显的胸膛,娇柔道:“那妾身便将此生系与郎君了。” 鸳鸯被里翻红浪,身下小女子那媚眼如丝的模样,真是让李显欲罢不能,她带给他的欢-愉是他从未感受到过的。 他心中暗想,这么些年他作为一个男人真是白活了。 至于妻子,此刻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他今早因爱妾引得妻子伤心而生的那一点愧疚之心,也因着此刻的快活而烟消云散了。 第43章那一点愧疚之心也烟消云散了 李陵一直在书房忙到很晚才归来,堂屋内还亮着明烛,她立在廊下,灯下小妻子纤弱的身影正好落在他眼中。 不用猜就知道,又是在熬夜看那些账目。 李陵三两步迈上廊下的台阶,推门走了进去。 静姝见李陵进来,终于抬起来头,又是用一双“兔子”似的眼睛看着他道:“世子爷回来了啊。” 李陵嗔了她一眼,冷着脸道:“睡觉去。” 真是“只许州官放火,不准百姓点灯”你能熬夜忙,就不准我忙了? 静姝心里虽不服气,却还是悻悻的放下了账本,灭了烛火,跟着他进了内室。 与其被人像兔子一般夹着扔到床上,还不如自己识趣呢。 李陵见她这次乖了,脸色缓和了下来,自顾解了外袍,去了浴室。静姝回来时便已经沐浴过了,她只卸下插着头发的发钗便上了床。 李陵洗漱后来到床前,见小妻子已经钻进了被窝,一头秀发披散在圆润的肩窝上,隐约可见那一抹雪白。 他随手灭了灯,上了床便将她捞在怀中。 还未等静姝反应过来,他已是欺-身-而上。 “都这么晚了,你” 不等她的话说完,一阵凛冽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凉丝丝的的唇便印了上来,堵上了她的嘴。 “傍晚时你还敢用脚踹我,你以为我就这样揭过去了?”他一面动作,一面附在她耳畔,低沉道:“你说,我今晚是不是该好好收拾收拾你。” 成婚这么久,她的承受力虽然已经强了不少,但仍旧有些招架不住他。 这一晚,李陵翻来覆去的折腾起来。 静姝哭了一回又一回,心里甚至想着:要不然也给他纳个妾吧,至少能有人帮她分担下。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李陵便停住了动作,抬手拍拍她的腰窝,沙哑着嗓子道:“想什么呢?认真些。” 暴风雨更加猛烈起来,静姝甚至怀疑这家伙是不是有了读心术,莫非自己刚才的荒唐念头被她知晓了,她连忙打住,再不敢去想。 她真的承受不住了,哭着哭着,便又开始不争气的跟他求饶了,还很没出息的唤着他“夫君夫君” 她知他喜欢他这样唤他。 只要能勾起他的怜悯,她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 星光点点,月色皎然,西苑晨曦阁内。 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烛光摇曳,灯下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歌声婉转诉衷情。 李显斜靠在椅子上,一脸的餍足,看得是如醉如痴。 一曲毕,宫姬媚娘放下琵琶,缓缓走到李显跟前,声音婉转如莺啼:“郎君,妾身这曲子弹得如何?” 李显伸手,一把将人拽进怀中,搂着她回道:“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我的媚娘不仅人美,琴声更是如同天籁,动人心脾。” 媚娘扬起纤纤手臂揽住李显的脖颈,嗔着道:“妾身知晓郎君是个风雅之人,只是大娘子不喜妾身每日抚琴唱歌,说是妾身这样会扰了郎君的心,郎君便不能好好当差了。” 李显听她提起徐婉宁,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徐婉宁到底是他发妻,想起今早他们争吵时她落了泪,他心里便有些不痛快起来。 他看着媚娘说道:“徐氏乃我正室,你今后要对她恭敬,知道吗?” 媚娘见他变了脸色,语气里也透着严厉,她眸子一暗,从李显怀中挣脱下来。 李显见她不悦,拍拍她的背,安抚道:“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只是徐氏毕竟是我正妻,你二人若有不快,让我夹在中间很为难。” 媚娘听了李显的话,她抬起头,波光潋滟的目光看着李显,柔声道道:“我知郎君是真心待我,今日让您与大娘子因我而生了嫌隙,妾身心里真的是很过意不去,说到底,都是媚娘的错。” 说着说着,她便嘤嘤的哭了起来。 李显瞧着美人梨花带雨的娇弱模样,又将她搂在怀中,心疼道:“莫哭!我并没有责怪你的意思,再说今早的事也不怪你,是徐氏苛待你在先。” 听李显这样说,媚娘却是哭得愈发伤心了,她复又从李显怀中滑下来,跪在他脚下,抽抽搭搭的说道:“郎君,不如你将我送走吧,我看以大娘子的性子,是断断容不下妾身的。” “她敢!”李显扶起委顿在地的娇软美人儿,脸上浮现出怒意:“我是看在镇国公府与勇毅侯府多年的交情,还有她为我生儿育女的份上,才对她多加忍让,她若敢容不下你,那也休怪我容不下这等妒妇。” 媚娘抬起泛着泪光的双眸,连忙捂住了李显的嘴:“郎君千万莫要起这样的念头,你若是因我休了大娘子,妾身更是万死难辞其咎了。” 说罢,她便埋在李显怀中悲悲切切的啼哭起来。 李显这一颗文人的赤子之心呀,被小美人这样一哭一闹真是揉碎了一地! 他紧紧的抱着那娇软的美人儿,说道:“你放心,我既然纳了你,便会护你一辈子周全,断不容别人欺负了你。” 媚娘这才渐渐停了哭泣,用锦帕试着泪,哽咽着道;“郎君此话可是当真。” 李显拉过她郑重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那媚娘终于破涕为笑,软软的靠近李显的怀中,用额头蹭着李显的胸膛,娇柔道:“那妾身便将此生系与郎君了。” 鸳鸯被里翻红浪,身下小女子那媚眼如丝的模样,真是让李显欲罢不能。 他心中暗想,这么些年他作为一个男人真是白活了。 至于妻子,此刻早已被他抛在了脑后,他今早因爱妾引得妻子伤心而生的那一点愧疚之心,也因着此刻的快活而烟消云散了。 第44章掌家1 秋阳正艳,静姝端坐在镇国公府后院的议事厅主位,福叔带着两个管账的立于下首。 那两个管账的一个唤作顺喜,一个叫来旺。 那顺喜是二婶子郭氏一个远房亲戚家某个孙媳妇落魄娘家的外甥侄子,虽说跟镇国公府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但那远房亲戚求到了郭氏,郭氏又掌家半个家,让顺喜在府中寻个营生也不是难事,又见他读过书会算帐,便命福叔将其安排在了账房里跑腿。 这个顺喜是个会来事的,一有机会便去郭氏跟前巴结讨好,一来二去的便被提拔成了账房,成了下人堆里的人上人,亦是郭氏的心腹。 静姝对几位说道:“府里这几年的帐我这几日理了理,今日招诸位来是想跟几位说道说道。” 福叔恭敬道:“但听夫人吩咐。” 顺喜心里却冷笑,镇国公府这么大,每月的开销流水般的,千头万绪又哪里是一时半会能捋明白的。看这新主母也不过是个十七八岁的年纪,看着虽也不是个庸碌之辈,但毕竟年纪小,短短时日又怎能理出头绪。 这么些年他因为管着帐,暗地里没少帮郭氏捞银子。当然,郭氏吃肉,他喝汤,其中好处他也没少得。 但是账上,都被他千方百计的做平了。 莫说是个年轻轻的小丫头,就是精明老练的福叔也查不出什么。 顺喜正在这里暗自思量,只听上面女子问道:“哪个是顺喜?” 顺喜收回心神,忙上前回道:“夫人,小的便是顺喜。” 静姝看着他点点头,冲着他招手道:“你过来一下。” 顺喜上前:“夫人有何差遣。” 静姝将一摞账本递给他,说道:“这些账你回去再好好看看,我看着有几处没记清楚。” 听了静姝的话,顺喜心里一惊:那些假账都被她抹平了,难道还真被这小丫头片子看出来了。 片刻,他脑子一转,又回过了味儿:这小主母定是私下打听了他是郭氏的人,骤然来这么一出,莫不是诳他? 顺喜定了定心神,恭敬回道:“禀夫人,小的管账多年,一向谨慎,这些账小的都是理得清清楚楚,才上交给福总管让夫人过目的。” 静姝不急不缓的说道:“这里面有问题的地方我都圈出来了,你看看便知。” 顺喜惶恐的打开账本,果见里面圈圈点点的密密麻麻的,看得他头皮子发紧。 他那些自信已经做平了的账目,竟是一项也没逃得过去。 顺喜的额头上渐渐冒出了汗,她呆看了好半响手中的账本后,才抬起头难以置信的看向眼前这个年轻的小主母。 她面色平静,淡淡的看着他,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 倒是让他越发心里发毛。 他帮着郭氏做假账中饱私囊的事看来是瞒不住了。 只是不知这小主母会如何处置他。 按照镇国公府的家法,是要没收了个人财物,赶出府去的。 如果是这般,他的好日子就算是到头了,顺喜心里拔凉拔凉的,他哭丧着脸求救似的瞥着一旁的福总管。 郭氏被罚去了家庙,眼看着是指望不上的。看在大家多年共事一场的份上,他希望这小主母若是发落他,福总管好歹帮他求个人情。 他的一举一动自然不会逃得静姝的眼睛,但她只是沉默着,不说话亦不看他。 厅里陷入了可怕的寂静。 顺喜额上腾腾冒着热汗。 顺喜与郭氏中饱私囊的事福总管并不是不知晓,不光是他,就是老夫人心里也明镜似的,只是他与老夫人都默契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不过是看在故去的二老爷和郭大爷李显的面上,求个家和万事兴罢了。 只是,如今是新主母掌家,身份不同,立场不同,这个事 福总管试探着道:“夫人,账上出了问题,老夫难辞其咎,您看这样吧,老夫再仔细查一遍,如何?” 不料静姝却答道:“不必了。” 福总管一时没明白静姝的意思,向她投去疑惑的目光,顺喜更是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静姝看着福总管,又看向顺喜,平静道:“这账上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有那么三两处不清楚的,回头让顺喜捋顺了就是了。” 福总管眼眸一动便明白了静姝的意思,心里却是暗暗佩服老夫人好眼力:这些个账目不过短短几日便能捋顺清楚,可见这小主母是个能干的。更让他钦佩的是,这小主母年纪轻轻处理事情竟是这般进退有度。 就拿眼前这件事来说吧,若是换了一般的年轻媳妇,手段凌厉的便是要杀一儆百严惩不贷,震慑住下人;心思圆滑的便是要含糊过去,反正这都是旧账,索性卖个好,来个谁也不得罪。 偏这小主母,却是能不显山不漏水的做到恩威并施,既震慑了人,又不开罪人。 福叔回了个“好”字。 说着,他便回头对着顺喜道:“听清楚夫人的意思没,回去再将有问题的账目好好捋捋。” 顺喜嘴上忙不迭的答应着,心里却是糊里糊涂的。 这小主母直接将账本给了他,福总管虽没见里面到底是怎样圈画的,他方才打开可是看得清清楚楚。 哪里是她口中所说的一两处啊,那可是密密麻麻的,那些个假账无一遗漏。 静姝看向双喜,说道:“听闻你是二婶的亲戚?” 听静姝提起郭氏,顺喜忙不迭的回道:“是的,是的,论起来小的要唤郭夫人太姥姥。”说着,她冲着静姝谄媚一笑:“论辈分,郭夫人既然是小的太姥姥,那么小的还得唤夫人一声舅母呢。” 静姝没有做声,福叔白了一眼他,低声训道;“别乱在这里攀扯。” 他不过是见事有转机,忙不迭的跟静姝献媚套近乎,听了福叔训斥,他也缓过了味儿:论年纪他可是要比这小主母大一轮不止,唤人家小姑娘舅母,确实有些不合适。 话又说回来,年长人家那么多,到底也没诡过她啊,她费尽心机做的那些假账,还不是被她三两眼便识破了嘛。 这些年的饭算是白吃了,竟是输在一个小姑娘手里。 顺喜心里乱七八糟的合计着,脸上却是堆着笑,点头哈腰的朝着静姝示好。 静姝倒也没因他失言而恼怒,她面色依旧,语气里也听不出什么,她看着顺喜道:“既然是二婶的亲戚,也便是咱们府的亲戚,若论人情自然要比外人更近一层。” 顺喜连连点头,笑着附和道:“夫人说的是,夫人说的是。” 静姝接着道:“府里不会亏待你的。”顿了顿,她看着他意味深长道:“只要你能用心做事。” 顺喜听静姝这样说,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这小主母最终还是饶过了她。他也不傻,自然能听出她话里的意思。 是看在郭氏的面子上。 顺喜连忙跪地,恭恭敬敬的回道:“小的都明白了,谢夫人提点,小的今后一定本本分分为夫人效力。” 第45章掌家2 顺喜千恩万谢的退出去后,外间管事的婆子周嬷嬷进来回道:“禀夫人,刚刚勇毅侯府送来请帖,说是四房里的三公子这个月初八娶亲,请咱们府去观礼。” 勇毅侯府是徐婉宁的娘家,这个三公子便是她堂弟了 静姝接过请帖,问福叔道:“平常府里往来都是送多少礼金?” 福叔回道:“公侯家及一品官宦人家娶亲纳彩都是三百两,伯爵及二品,三品人家是二百两银子。”说着,他命人取来记档,奉给静姝:“这个是详细的记档,请夫人过目。” 静姝翻看了一遍,心里便有了八九,她又唤库房上的管事取来库房记档,从头到尾翻看了一遍后,指着记档上记录的物件,对着管事吩咐道:“将这件如意百子屏风,这套红窑瓷器提出来包好,另外再去账上支取三百两银票备好,初八那日我去勇毅侯府观礼要带。” 管事的退下去后,静姝又转头对着丹朱吩咐道:“咱们苑的小库房里我记得有一个金丝楠木的妆奁你取出来,再取两件头面首饰,一同包起来。” 丹朱忍不住凑在静姝耳畔嘟囔道:“小姐,去勇毅侯府的礼不该是从宫中出吗?你干嘛还要自己往里添?” 静姝低声回道:“公中出的那些是咱们府和勇毅侯府的交情,咱们出的这个是我与世子爷的心意,不一样的?” 丹朱嘟着脸:“公中出了就行了呗,那个金丝楠木的妆奁还是舅奶奶送您的嫁妆呢,贵重着呢。” 静姝耐心回道:“再是贵重的东西白白搁置着也是可惜,物尽其用才是正理。” 正说着,三姑娘院子里的管事陈嬷嬷走了进来,见了静姝恭敬回道:“夫人,老身来是为了三姑娘去学堂月例银子的事。” 静姝问道:“三姑娘的学例可是出了什么岔子?” 陈嬷嬷回道:“按理说各房公子小姐的学例都是有定数的,但是咱们三姑娘不同。咱们三姑娘除了每日去家学以外,每个月还要去官学几趟呢,这来回的车脚费,去学堂里的点心茶水以及跟官学里小姐夫子们的人情来往,每月要多花不少银子。所以三姑娘想让夫人再每月多支给五十两银子作学例。” 这个三丫头,千娇百宠着的,又哪里缺这点银子花,她闹这么一出不外乎是做给别人看的。 府里的公子小姐们,三爷被李陵抓去了军营,大房那两个庶出的大姑娘和二姑娘都嫁了人,现下去家学的就是三姑娘和四爷。 三姑娘是嫡女,有资格入官学,四爷是庶出,自然没有这个资格。 不用说,估计这三丫头这几日八成又跟四爷闹了什么不愉快,今日来跟她讨这个特权,又是做给四爷看的。 小孩子家心性! 静姝回道:“各房公子、姑娘每个月的学例都是有定数的,我不能为三姑娘破例,这个银子不能从公中出。你回去跟三姑娘说,若是学例不够用,每月我跟世子爷拨给她这五十两银子就是。” 陈嬷嬷又哪里不知三姑娘的心性,听了静姝的话,回去也算对这个小祖宗有了交代,笑眯眯的告退了。 待静姝将一切事务都料理妥当,出了议事厅已是圆月升空。 静姝带着紫云往清风苑走,路过四爷的竹宣堂正好碰到四爷身边的周嬷嬷。 周嬷嬷端着食盒,躬身向静姝问安。 静姝看着周嬷嬷手中提着的食盒,问道:“都这么晚了,四爷还没用饭呢吗?” 周嬷嬷将手中的食盒往上提了提,回道:“四爷一直在书房苦读,晚饭时候说不饿便没有用,现下才觉得饿了,老身刚去厨房给他拿些吃食。” 静姝走上前,打开食盒,见里面是两个已经冰凉的馒头,还有一碟子早已凉透了的卤菜,外加一碟子咸菜。 她峨眉微蹙,问道:“怎的就拿这些东西给四爷?” 周嬷嬷眸子沉了沉,垮着脸回道:“这个时辰已经关灶了,哪里还有热的吃食。” 府上主院里是都有各自的小厨房的,四爷是庶子,自然得不到这个待遇。可即便是关了灶,也不至于连一碗热饭都做不来吧,这分明是下面的人看人下菜碟,欺负人罢了。 静姝将食盒交给一旁的紫云,说道:“你带着周嬷嬷去厨房,传我的话,让他们重新启小灶为四爷弄饭。另外,告诉厨房里的管事,就说四爷读书辛苦,从明日起每晚要另外给他炖滋补的宵夜送去他书房。” 周嬷嬷惶恐着道:“这怎么使得,夫人老身知道您是一片好心,但是若是被人知道了,还不定怎么难为我们呢。” 静姝安慰道:“如果今后再有人难为你们,你尽管来回我就是。” 周嬷嬷一时哽咽,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紫云劝道:“嬷嬷莫担心,今日我奉咱们夫人之命带你去灶上传了话,他们今后又哪里还敢为难你们呢。” 周嬷嬷朝着静姝深深一鞠,抹了一把泪,感激道:“如此,老身便替咱们四爷谢过夫人了。” 紫云奉静姝之命带着周嬷嬷去厨房传了话,哪个不是人精,灶上的管事立马开灶,一会功夫便让人做好了四菜一汤外加两样点心,整整齐齐的装在食盒里,笑眯眯的亲自提给周嬷嬷。 周嬷嬷是四爷李玉的乳母,这么些年,她从未像今日这般畅快过。 见周嬷嬷提着食盒走进来,李玉的目光从书本上移过来,问道:“嬷嬷今日心情倒是不错。” 周嬷嬷笑着将食盒里的饭菜一一摆好,道:“玉哥儿,快过来吃饭吧。” 李玉放下书本,走到桌前,看着丰盛的饭食,瞥了眼周嬷嬷,淡淡道:“怪不得嬷嬷今日心情好。” 他瞥了瞥眉角:“也是难得,他们今日是吃错了什么药,竟没有为难你?” 周嬷嬷将碗箸放在他跟前,笑着道:“玉哥儿放心,今后啊,那些个势利眼的奴才们再不敢为难咱们了。” 说着,周嬷嬷便将方才的事说给了李玉。 “这二夫人却是是个好人。”周嬷嬷发自心内的赞了句静姝。 李玉放下箸,面色阴郁的悠悠道:“这府里又哪有什么好人,不过是她刚掌家,惺惺作态混个好名声罢了。” 周嬷嬷回道:“二夫人跟他们不同,不是那样的人。” 李玉冷声道:“我看没什么两样。” 周嬷嬷知他性子执拗,也不再多言,拿起箸为他布菜,嘴上劝道:“哥儿从学堂归来便闷着看书,快吃饭罢。” 提起学堂,李玉又想起今日在学堂里受三姑娘气的事,不耐烦的摔了箸,恨恨道:“一丘之貉。” 第46章捏肩 静姝回到清风苑时李陵已经归了,见静姝一个人回来,他问道:“跟着的人呢?” 静姝回道:“我差遣紫云去办点事。” 李陵斟了一盏茶,指了指椅子道:“先过来歇会吧。” 静姝坐过去坐下,接过李陵递来的热茶,喝了两口,掀眸问道:“初八你能抽出空吗?勇毅侯府四房的三公子娶亲,邀咱们去观礼。” 李陵回道:“再说吧,若是抽不出空,你便跟大哥大嫂一起去就是了。” 静姝道:“你若没空我便与大嫂他们一起过去,你若是能抽出时间,自然是咱们都过去面上更好看,毕竟是大嫂的亲堂弟。” 李陵点点头。 静姝放下茶盏,抬手自顾捏着肩膀自言自语道:“坐了一整日,腰酸背疼的。” 李陵坐在椅子上,顺手帮她捏着肩膀,嘴上却怪着道:“你这个主母倒是比我这个兵马司总领还忙。” 静姝嗔了他一眼:“这么大的府,大大小小的事少说一日也有几十件,零零碎碎的,你以为那么轻松啊。” 李陵见她累成这样,板着脸道:“那你也不用事事亲力亲为,那些芝麻绿豆的事交代下去就是了。” 静姝见他又来拖她后退,回道:“哎呀,我这不是刚掌家嘛,过阵子就好了。”说着,她便起身去了浴室。 从浴室出来,李陵已经上了床,正靠在床榻上看书,静姝上了床,仰面朝下躺在枕上,嗡声道:“你方才捏得那两下还挺舒服的,再帮我捏捏呗。” 他刚才不过是见她辛苦,顺手帮她捏两下,她居然还上瘾了。 让他这个大男人伺候个小女人? 李陵侧过头,盯盯的看着身侧的小妻子,正要开口训她两句,只见小妻子半仰起头,一张满是疲惫的小脸正对向了她,轻声问道:“行吗?” 一双杏眼清澈如洗,眼中似乎还带着一点朝她撒娇的味道。 李陵便放下了手中的书卷,大手轻轻按上了她的脊背。 她身姿纤细,他粗粝的大手不敢太用力,一下一下轻柔的捏着她的肩,她的脊背,还有她柔若扶柳的腰身 “真舒服。”静姝埋在枕头里眯着眼睛嗡声说道。 被他这么一捏,她觉得整个身体都慢慢舒展开了,她舒服得正昏昏欲睡,突然身上一沉,李陵沉沉的压了上来。 静姝费力转过头,嗔着道:“你别闹,再好好帮我按一按。” 他也不多言,抬手将她抱到枕上,仍旧是俯卧的姿势,接着她耳边便传来了他粗重的呼吸声。 动作了好一阵子,他才将她转过来,凑在她耳边低声道:“后面按的差不多了,为夫再帮夫人好好按按前面。” 静姝听得面红耳赤,紧紧闭着眼睛,将脸深深的埋在他不断起伏的胸前。 --- 李显刚从宫里面圣归来,他进了西苑直接朝着晨曦阁而去,走到半路却正好见两个小丫鬟带着大哥儿和大姐儿从园子里回来。 李陵问道:“这么晚了,怎么还带着孩子去园子?” 小丫鬟见是李显,慌忙回道:“哥儿和姐儿要看夫人耍剑,奴婢这就带他们回去了。” 耍剑? 李显心下狐疑,突然记起徐婉宁好像确实会些把式。 大家闺秀出身,琴棋书画一窍不通,偏偏喜欢那些个粗鄙的玩意,他心里一阵鄙视,正要抬腿走人,大哥儿仰面看着他问道:“爹爹去哪里了?” 李显收起刚要迈出去的腿,看着儿子回道:“爹爹刚从宫里回来。” 大哥儿闻言,走到李显跟前,仰面看着他问道:“爹爹,宫里好玩吗?” 李显俯下身,捏捏儿子的小脸儿,回道:“宫里可好玩了。” 大哥儿问道:“爹爹哪日能带我去宫里玩吗?” 李显笑着道:“要有官职才能入宫,等坤哥儿将来读好了书,当了官儿,不用爹爹带你,你自己就能入宫了。” 大哥回道:“爹爹,我现在就识字了。” 李显看着三岁的儿子,疑惑道:“我的坤哥这么小就识字了?是谁教你的?” 大哥笑着道:“是娘教我的,我会识好多字呢,不信爹爹去问娘。” 听哥哥提起娘,刚满周岁的庄姐儿挣脱开丫鬟的怀抱,蹒跚着走到李显跟前,呀呀的说道:“爹爹抱,爹爹带我去找娘。” 李显心里一动,自从上次因为媚娘的事与徐婉宁争吵后,他还一直没见过她呢,他抱起娇软的小女儿,哄着道:“好吧,爹爹带庄姐儿找娘去。” 徐婉宁刚从园子里耍剑回来,还没来得及更衣,见李显抱着女儿领着儿子进来,倒是很意外。 自那媚娘入府,他晚上可是从来没进过碧堂居的门。 徐婉宁放下手中的剑,仰头喝尽一碗茶,斜着李显冷笑道:“大爷今日可是吃了酒了?” 李显听她阴阳怪气的话,心里便不痛快,只是碍于幼子幼女在侧,只忍着性子,道:“我才从宫里面圣归来,连口热饭还没吃呢,哪里有功夫吃酒啊。” 徐婉宁“嘁”了声,冷着脸道:“既然没醉,怎么走错了路,来我这里了?” 李显耐着性子,半开玩笑似的对她道:“怎么?夫人还要将我往外推不成?” 徐婉宁毫不客气道:“那狐狸精满身的骚味儿,你既然沾了她便别再来我这里,你不嫌恶心,我还嫌呢” 李显再也忍不住了,瞪着她厉声喝道:“徐氏,当着孩子们的面,你能不能收敛些,有个贵妇的样子。” 徐婉宁见他语出不善,“啪”的一拍桌子,“腾”的起身,指着李显吵道:“你还有脸跟我提孩子,你出去办差两个三月,回来后只顾着跟那个狐狸精鬼混,又哪里还记得孩子,你就根本就不配当爹!” 李显气得满脸通红,额上青筋直蹦,厉声道:“徐氏!你再敢胡言乱语,我便休了你。” 庄姐还在李显怀中,见二人争吵吓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坤哥儿大一点,多少懂些事了,过来抱着李显的大腿,带着哭腔道:“爹爹不要休了娘,爹爹不要休了娘。” 徐婉宁过来抱过女儿,拉过儿子,恶狠狠的对着李显道:“若不是为了孩子,你以为我愿意跟你这个色坯子过吗?你给我滚出去,今后若让我再见你踏进这碧堂居一步,我便一剑劈死你。” 李显铁青着脸回道:“你当我稀罕来你这里吗?”说着,一甩衣袖,怒气冲冲的出了碧堂居。 第47章我将你从心底抛出去就是 初八这日李陵还是陪着静姝去了勇毅侯府观礼,二人出了内院在大门口等了好一会才见到李显和徐婉宁的身影,二人距着好长一段距离,一前一后的从西苑过来。 徐婉宁先走到二人跟前,笑着道:“让你们久等了。” 静姝回道:“也没等多久,咱们上车吧。” 徐婉宁答应着就要上车,转头瞥见一旁的李陵正朝着她看来,她笑着道:“二弟骑马吧,将媳妇让给我一会可好?” 李陵笑了笑。 李显此刻也走了过来,指着另一辆马车道:“你去坐那辆。”说着,他斜了徐婉宁一眼:“真是没眼色!” 徐婉宁狠狠的剜了他一眼,终于还是上了另一辆马车。 李显正要跟着上去,她“呼”的一拉车门子,对着外面的车夫吩咐道:“去给她牵马来。” 车夫反应了好一阵子,才回过味徐婉宁口中的他指的是李显。 经历了一番小波折,李陵与静姝同坐一辆车,徐婉宁独坐一辆,李显自己骑着马,四人出了门。 李陵瞥了眼车外骑在马上的李显,问静姝道:“大哥大嫂是不是闹不愉快了。” 静姝回道:“闹了好一阵子了。” 李陵问道:“为了什么啊?” 静姝瞥了眼骑马走在车前的李显,低声道:“自从那宫姬进了府,大哥大嫂便没消停过。” 李陵冷笑了下,脸上露出些许不屑的表情:“为了个姬妾,至于嘛。” 静姝听他这话,白了李陵一眼。 李陵捕捉到身侧小妻子不善的眼神,侧过头道:“既然是个不省心的,打发了就是,虽是宫里赏的,也不是没法子打发。” 静姝冷笑:“娇滴滴的小美人,大哥怕是舍不得吧。” 说着,她瞥了李陵一眼,意味深长道:“男人是不是都喜欢那样娇弱的。” 李陵没有言语,展臂搂住身侧之人,垂眸看着静姝道:“所以你得待我好些,这样才能将我看住了。” 静姝“嘁”了声:“谁稀罕看着你,你若是真的喜欢上了谁,不也不会拦着,更不会跟你闹。” 李陵扳过她的身子:“那你要怎样?” 静姝看着他道:“若是那样,我将你从心里抛出去就是了。” 李陵的脸沉了下来,咬着牙对她恨恨道:“你敢!” 静姝讪笑:“就只需你辜负我,便不许我不在意你吗?” 李陵一把将她揽过来,力道不算轻,静姝猛的撞进他怀中,气恼着挣扎道:“你做什么?” 李陵没有放开她,反而搂得更紧了,嘴里恨恨的说道:“从你嘴里说出句好听的话可真难。” 刚行到勇毅侯府,徐婉宁便迫不及待的下了车,朝着正在门口迎宾的哥嫂而去。 徐婉宁的大嫂郭氏已经许久没见小姑子了,拉着她瞧了半晌,说道:“我怎么见你清减了不少?”她知徐婉宁那婆母难缠,人来人往的也不好多问,只含蓄的朝她使着眼色道:“是不是府中又有操心事儿了?” 她哥哥徐奉笑着道:“哥儿姐儿都小,哪能不操心。” 徐婉宁答道:“是啊,哥儿刚开蒙,姐儿刚会走路,正是累人的时候。” 郭氏惊讶道:“哥儿这么早就开蒙了?” 徐奉回道:“子都十八岁便高中探花,儿子自然也是个读书的料。” 子都是李显的字。 正说着,李显也下马走了过来,恭敬的朝着大舅哥拘礼。 徐奉寒暄着道:“子都刚从南边治水归来,还以为你这阵子忙,过不来了呢。” 李显笑着道:“老泰山府里办喜事,小婿再忙也得来捧场不是。” 徐奉笑着又与李陵寒暄一气,才引着两人进府中去。 静姝和徐婉宁也被郭氏热情的引进了府中。 勇毅侯府世代将门,在大齐亦是显赫望族,今日办喜事,自然也是贵宾盈门,热闹不已。 虽都是贵宾,但也有尊碑之分,像静姝和徐婉宁这两个镇国公府夫人自然是要坐上座的。 二人被接待丫鬟引着进了宴厅刚坐下,赵媛儿便也被引着进来了,正好与静姝和徐婉宁同席。 徐婉宁见了赵媛儿,脸色便难看起来,她在桌子下面稍稍扯了下静姝的衣角,凑在她耳边低声道:“要不咱们换个桌吧。” 静姝朝她使了个“没必要”的眼色。 赵媛儿虽讨人嫌,但这贵宾席位都是根据各府女眷的地位尊卑事先制订好了的,贸然换来换去,便是对主人家的不敬。 为了这么个蠢女,犯不上! 赵媛儿见了静姝和徐婉宁,面上也难看起来。 上次去镇国公府这两位可是害她在贵妇圈丢了大人了。她当初想要嫁给李陵那点子事,也因那次的事被人捕风捉影的传开了,害得她每每出门应酬便被贵女们话里话外拿着这事来嘲笑。 有一次茶花会,曹皇后的侄女曹珍珍带头跟着其她贵女又拿这个事来笑话她,她气得当场与曹珍珍吵了起来,吵不过人家,便一气之下将人推进了水池子里。 曹珍珍气得进宫跟皇后姑母哭了一鼻子。没过几日,皇后赐婚的懿旨便到了简郡王府。 将赵媛儿指给了周毅。 周毅是个鳏夫,又差不多大了赵媛儿两轮,当他爹都绰绰有余了,赵媛儿怎会愿意。 偏偏周毅是大齐第一勇将,掌管天下兵马,论门第也是配得上简郡王府,又得明帝倚重。 简郡王夫妇即便是不满意这门婚事,也不敢去面圣诉委屈。 只能哑巴吃黄连了。 若不是那日静姝和徐婉宁,她怎会如此?都是她俩害了她! 赵媛儿没那个胆子怨怼曹皇后,眼下见了二人可是红了眼。 徐婉宁见她来者不善,不待她发难便先开口道:“这不媛妹妹吗?这是怎么了,谁惹到你了,看着脸色似乎不太好。” 赵媛儿一屁股坐在椅子上,阴阳怪气的回道:“除了镇国公府里的不知好歹,还有谁敢惹我!” 她特意将“镇国公府”几个字咬得贼清,引得周围已经到场的女眷纷纷朝这边看过来。 徐婉宁讪笑着回道:“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你贵为王女,如今又嫁给了周大将军,咱们怎么敢惹你。” 提起嫁给周毅,赵媛儿气得一拍桌子:“徐婉宁你这悍妇!害得我如此,还有脸来说。” 徐婉宁被她这话彻底弄懵了。 是皇后娘娘将她指给周毅的,来怨她做什么? 静姝扯了扯徐婉宁的衣角,笑着对赵媛儿道:“咱们是来观礼的,这样闹可不好。” 赵媛儿斜着静姝,阴阳怪气道:“少在这装!别以以为自己攀上了高枝儿就得意了,小门小户的穷酸相,哼!即便是穿上了龙袍也不像太子。” 不待静姝发作,徐婉宁便指着她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几人正闹着,三三两两的贵妇也被引着朝这边走来了,静姝笑着对赵媛儿道:“妹妹莫生气,你如今嫁进了周将军府,周将军跟咱们国公爷是拜过把子的兄弟,论起来咱们还得尊您一声三婶呢(周毅在家行三)。”说着,她看向徐婉宁道:“大嫂别再闹了,若是回去被老夫人知晓咱们对妹妹不敬,还不定怎么罚咱们呢。” 赵媛儿脑子笨,也听不出静姝话里的讽刺,还以为静姝真是惧了自己的身份,她白了眼静姝,又狠狠的剜了一眼徐婉宁,恨恨道:“算你识相。” 竟有如此蠢笨的人! 已经入席的贵妇面上不好显露,心里却暗暗笑话赵媛儿。 徐婉宁憋着坏,席上一个劲的给赵媛儿夹菜,嘴上热络道:“三婶,你尝尝这个。”“三婶,你再尝尝这个。”“三婶,周三叔这阵子身子骨还行吧?” 这桌女眷都是各个高门里的年轻媳妇,众人见状悄悄瞥着周媛儿,一个个险些憋出内伤。 丞相府的二儿媳章氏闺中时与周毅的长女是手帕交。见状,问赵媛儿道:“周夫人,听说周将军长女前阵子生了,是吗?” 赵媛儿瞥了她一眼,淡淡道“生了,是个儿子。” 章氏一脸认真的看着她,故作惊讶道:“呀!那您可不是当姥姥了吗” 众人再也憋不住了,纷纷笑了起来,有些腼腆的还能掩着帕子笑,性子爽朗的已是-笑得直不起腰。 徐婉宁听了许氏的话,嘴里的一口热茶喷了赵媛儿一裙子。 第48章劳烦夫人为我开个小灶 星光点点,夜色渐沉,李陵正坐在宽大的红木书案旁专注的埋头处理公文。 静姝推开门走了进去,笑着道:“这么晚了,还没忙完?” 李陵抬起头,见是静姝,面上露出讶色,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静姝将食盒放在桌案上,回道:“忙到这么晚,担心你肚子饿,给你弄了点夜宵。”说着,她便将食盒中紫云做的吃食一样样拿出来,摆在李陵跟前。 李陵放下手中的案牍,眉眼舒展开来,笑着道:“有劳夫人了。” “快趁热吃罢。”静姝催着道。 李陵捡起一块点心,看着坐在对面的小妻子,问道:“你亲手为我做的?” 静姝顿了顿,微微一笑,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陵放在嘴里咬了一口,赞道:“味道果然好!”说着,他掀眸看着静姝半笑不笑的调侃道:“能吃到夫人亲手做的点心真是不易。” 静姝没有搭话,抬手为李陵盛了一碗牛乳羹,推到他跟前道:“点心干,就着这个吃。” 说罢,静姝起身道:“你忙完了早点回去歇着,我先回了” 李陵看着她,拍拍身侧的墩子,示意静姝坐过来。 静姝缓缓走过去,也没有坐,只是立在他跟前,说道:“你先忙吧,今日的账目还没理完呢,回去也还要再忙一会。” 李陵拉住她的素手,让她坐在他的身侧,回道:“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陪我坐一会。” 静姝淡淡一笑,挣脱开他的手,看着案上厚厚的公文,问道:“还在忙着年底阅兵的事吗?” 李陵点点头。 看着小妻子那清澈如秋水的明眸,李陵说道:“待这次差事办好了,我就跟圣上为你请封诰命。” 闻言,静姝的眼眸一亮,看着李陵道:“我年纪还轻,也没什么资历,能成吗?” 历朝历代,一旦被封为诰命夫人,女子便可以如入仕的男子那般,可以一直享受朝廷俸禄,犯了错,夫家也不可休弃,甚至即便是触犯了律法,地方官员也无权处罚,只能上报圣听,等待皇帝裁决。 所以,一旦获封诰命,女子便能享受到诸多特权,是一个女人最大的荣耀了。 上辈子,李陵也为她请封过,是他平叛西北叛乱立功后为她请的,那时候她已经嫁与她三年了。 李陵道:“只要我差事办得好,有什么不成的。” 静姝冲着他甜甜一笑,顺势便紧挨着他坐了下来,她将头靠在他肩上,悠悠的回道:“如此,我便等着沾夫君的光了。” 难得见她如此柔顺,李陵心中满足,眉眼弯弯的看着倚在自己身上的小妻子。 半响,静姝抬起头,冲着李陵指了指桌上的案牍,说道:“夫君快些忙着吧” 你可一定要将这差事办好,好为我请封啊! 心里确实是这个想头,静姝自然不会宣之于口,她莞尔一笑,冲着李陵道:“忙完了,好早些回去歇息。” 小妻子明眸皓齿,因为喜悦面上带着甜美的笑意,温顺又动人,看得人心里痒痒的。 李陵笑着道:“就快忙完了,你在这里陪我一会,待我忙完了,咱们一起归。” 静姝痛快的说“好”,她抬手将鞍上的烛芯挑了挑,将案牍推到李陵跟前,道:“夫君快忙吧。” 举手投足间,从她身上散发出的阵阵清甜的气息不断的扰乱着李陵的心弦。幸好他是个意志坚定的人,他抬手端起桌上的凉茶饮了一口,定住了心神,又拿起奏牍认真的看了起来。 待他将手中的最后一页奏牍看罢,侧头去看身侧之人,那小妻子已是伏在案上睡着了。 李陵拿过披风,将她牢牢的裹住,抱着她出了书房朝着正屋而去。 这一日又是出去应酬,又是理事看账,她也是太累了,待李陵抱着她行到半路静姝才迷迷糊糊的醒过来。 她见自己正被李陵抱着,下意识的便是挣扎着道:“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罢。” 李陵回道:“你睡得正热,下来着了凉风要生病。”说着,他抱着她的手臂更紧了。 方才睡得香甜,她索性也不再坚持,缩在斗篷里将头埋在他坚实的胸膛,闭着眼睛眯着。 进了屋子李陵也没将她放下来,径直将她抱上了床,道:“睡吧。” 静姝嘟囔着道:“衣裳还没脱呢。” 李陵伸手将她身上的外衫脱掉,又将她脚上的抹袜去了,为她掖好被子:“这回好好睡吧。” 回来这一路她都是被他裹在斗篷里,没受一点凉气,现下进了被窝,更是暖和了,静姝闭了眼睛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日醒来时,李陵已经习武归来,自顾收拾妥当,正坐在外间的餐桌前等着她。 静姝瞥了眼更漏,果见时辰已经不早,急忙唤紫云服侍着洗漱穿衣,来到外间,她看着李陵道:“你这阵子忙,怎不先用了饭,也好早些出门。” 李陵看着她笑着回道:“我这阵子要在营中操练兵马,晚上不能回来吃了,早上便陪着你一起用罢。” 静姝朝他笑了笑,羞赧道:“夫君倒是贴心。” 李陵朝她伸出手,静姝将手放在他的大掌上,李陵握住她的纤纤素手,看着她道:“夫人对为夫如此贴心,我自然也要多多心疼夫人。” 正说着,紫云带着两个小丫头端着早食从外面走了进来,李陵赶紧松开手,敛起笑容,端坐在椅子上,又是一副一本正经的表情。 静姝亲自为她盛好汤水,关切道:“夫君这阵子要在营中用晚食,妾身只怕营中伙食粗糙,入不得夫君的口。” 李陵虽出身富贵之家,但他是武将,常年行军打仗什么苦没吃过,因此在饮食上并不挑剔。 听静姝这样说,她却回道:“营中饮食自然比不得府中,也只能勉强果腹罢了。”说着,她看向静姝:“昨晚夫人做的夜宵甚合我胃口,今后我在营中吃不好,回来后,劳烦夫人再为我开个小灶就是了。” 听了这话,一旁布菜的紫云手中玉箸一抖,心虚的悄悄瞥向静姝。 静姝倒是面不改色,她笑语晏晏的看着李陵道:“夫君若是喜欢,妾身日日为你做就是了。” 李陵嘴角弯弯,看着他回道:“如此,便是有劳夫人了。” 送走了李陵,静姝也要忙着赶去去前厅理事了,想起李陵说要她做夜宵的事,静姝叮嘱紫云道:“以后每晚要给他做顿宵夜,你可别忘了。” 紫云为难的嚅喏道:“姑爷是想您亲手做给他,奴婢代劳怕是不好吧。” 静姝一面理着衣裳,一面回道:“无碍!昨晚不也是你做的,他不是也夸赞说合胃口嘛,今后你记着晚上做给他就是了。” 第49章沈静岚 李陵出了内院,副官梁进和随从凌霄已在门口候着多时了,见李陵终于出来了,凌霄连忙牵过马,笑着道:“世子爷,您可出来了,梁大人都候着您一个时辰了。” 李陵冲着梁进道:“让你久等了。” 梁进冲着李陵一抱拳,面上却是掩饰不住的焦急:“世子爷,咱们快走吧,今日您不是要检阅骑兵吗?再晚可是要误了时辰了。” 李陵接过马缰,利落的翻身上马,两骑良驹一前一后飞奔起来,片刻功夫便消失在暮霭中。 今日府上的事务倒是不多,还没到午饭时辰静姝便都处理妥当了,她正要带着紫云回去,二门上的通传婆子入内,回道:“禀夫人,门外来了两个小姐,说是您娘家的妹妹。” 静姝杏眸一亮,和紫云对看着,高兴道:“莫不是岚儿和萱儿来了?” 紫云笑着道:“肯定是二小姐和三小姐。” 说着,主仆二人便急着出了门,朝着大门口而去。 静姝出了门,果然见自家的马车停在大门口,她迫不及待的唤道:“是岚儿、萱儿吧。” 车内之人听到静姝的声音,连忙从车里探出头,紫云忙上前扶着两位姑娘下了车,一大一小两个姑娘唤着:“长姐。”一起朝着静姝欢快的走过来。 两个妹妹虽然都是庶母王氏所出,但静姝这个长姐却一直与她俩感情甚笃。 静姝拉住两个妹妹的手,笑着嗔道:“你们要来,怎的也不着人提前来通报一声,我也好准备准备。” 二小姐沈静岚笑着道:“我们两个也是昨晚才想着来看望姐姐的,今早告知了父亲母亲,便出来了。” 静姝怅怒道:“原来并不是想我,而是临时起意啊。” 三小姐沈静萱摇着静姝的手臂娇嗔道:“姐姐怎么这样说,我可是日日都想姐姐,自姐姐嫁了人,家里面好没意思。” 静姝摸了摸她的头,招呼道:“走罢,咱们进去说。” 静姝领着两个妹妹进了镇国公府。 褐砖碧瓦,楼宇巍峨,亭台轩榭,小桥流水,移步异景无不精美绝伦。 沈静萱不过才十二三岁,还是小孩子心性,平日里哪里见识过这样的簪缨世家风貌,进了府小眼珠子便有些不够用了,一面走一面喋喋不休的缠着静姝道:“姐姐,湖上的那片亭子是不是叫水榭?姐姐,那座碧色的楼台是做什么的?姐姐姐姐,那开着红彤彤花朵的树是什么花树” 静姝不厌其烦的回答着幼妹的天真好奇,一旁的沈静岚却觉得妹妹这个样子好生丢人,斜着眼睛瞪着她训道:“别跟个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似的,来的时候我怎么跟你说的。” 沈静萱见二姐语气不善,连忙闭上了嘴巴,眼里却是委屈巴巴的溢出了点点泪光,巴巴的看着长姐。 静姝劝道:“萱儿还小,你这样凶她做什么。” 沈静岚嗔道:“长姐你总是惯着她。” 沈静岚是个厉害的性子,沈静萱当然更喜欢性情温和的长姐了,她紧紧拉着静姝的手,嘟囔着道:“还是长姐好。” 声音虽轻,却是没有逃过沈静岚的耳朵,她狠狠的白了她一眼,扭头嘀咕道:“真是个没出息的。” 进了清风苑,静姝带着两个妹妹进了正屋。乍一进门便是一架白玉的百花图镶金屏风,映着外面灼灼的阳光,散发着流光溢彩的光华,好不气派。 绕过屏风进了外间,静姝招呼着两个妹妹坐下,紫云则忙着张罗着端茶上果子。 进了这华室,沈静萱的便被迷花了眼,一向自恃清高的沈静岚也忍不住贪婪的打量起来。 门口的紫檀架子上置着红窑大盘,盘内盛放着数十个晶莹剔透的玲珑佛手,旁边的架子上悬着白玉磬,墙上裱着的是一副名家画作,和几十府名家书法。 沈静岚面朝着内室而坐,内室里那座古香古色的梨木梳妆台正好映入眼帘。梳妆台上放着两个红漆梅花的首饰盒,一只盒子上放着一支紫金花九尾鸾凤大钗,即便是隔着这么远,她还是能够清楚的感受到那大钗散发出的耀眼光芒。 晃得她眼睛酸溜溜的。 “二姐,二姐!”沈静萱唤了好几声,才将沈静岚唤回来。 沈静岚侧过头,见紫云正捧着香茶立在她身侧,笑着看着她道:“二小姐想什么呢,想得这样出神。” 沈静岚连忙接过茶,尴尬的笑着道:“没想什么,只是见姐姐住的屋子这样奢华,一时看花了眼。” 静姝道:“这是刚下来的雨前龙井,你尝尝看。” 说起茶,沈静岚连忙道:“姐姐若不提我还差点忘了,来的时候母亲还让我给你带了好些咱们老家产的白茶呢。” 静姝道:“难得母亲还记得我好这口。” 沈静岚笑着道:“姐姐的喜好,母亲自然记在心里。”说着,她看向紫云道:“我放在车上了,一会让她们取来。” 紫云答道:“二小姐放心,奴婢这就让丹朱过去取。” 沈静萱喝了两口茶,便忍不住起身一面在屋子里踱着一面东瞧西看,嘴里叹道:“姐夫一定待长姐很好吧。” 闻言,沈静岚捧着茶盏的手一抖,茶水便溢在了手上,她连忙拿出帕子擦手,侧头看着沈静萱问道:“你怎知姐夫待长姐好?” 沈静萱把玩着那晶莹剔透的水晶佛手,信口道:“姐夫能给姐姐住这么好的屋子,一看便知姐夫待姐姐好。” 静姝听了幼妹的孩子话,淡淡的笑了笑。 紫云也忍不住笑了,说道:“三小姐竟说傻话,咱们大小姐是世子爷三媒六聘娶的正妻,自然要住最好的住处了。” 沈静萱也反应过来了,她们家虽家世平平,但长姐却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的正头娘子,还是世子夫人,吃穿用度自然是最好的了。 “那姐夫还有其她妾室吗?”沈静萱人小心小,真的很好奇嫁入这样的显赫世家到底是什么光景,是不是也如听来的那般,那些王侯公卿家里都是妻妾成群。 紫云端来果子给她吃,笑着回道:“世子爷没有妾室的。” 沈静岚天真的笑了笑,对着静姝说道:“那可见姐夫确实是待姐姐真真的好。”说着,她还像个大人似的:“那我就放心了。” 静姝拉过幼妹,笑着帮她理了理鬓边的碎发。 一旁的沈静岚却是目光沉沉。 第50章您这样敷衍姑爷不好 沈静岚问道:“姐夫没在家吗?” 静姝回道:“他去营里当差了。” 沈静萱一面吃着果子,一面说道:“姐姐,明日是父亲生辰,你能回家吗?” 听沈静萱这样一说,静姝才想起来,明日日可不正是父亲的生辰嘛,她初掌家,这阵子太忙了,真真将这茬忘记了。 自从三朝回门后,她算起来已经有小半年没回去了,平日忙着便也顾不得想,骤然听妹妹提及,便有些归心似箭了。 静姝回道:“父亲生辰,我自然要回家去。” 沈静岚问道:“姐夫也能同去吗?” 静姝道:“她这阵子忙,我问问他罢。” 几人正说着,三姑娘从外面进来了,人还未进屋声音便先传了进来:“二嫂,我听说你有妹妹来了?” 静姝起身迎上来,笑着问道:“你今日不该去官学吗?” “今日散学早。”她一面说,一面朝着屋子里的两个姑娘看去。 一个十五六岁的模样,一张桃花似的脸,也如她二嫂那般纤细,却远不如她二嫂漂亮。另一个不过十二三岁,乌溜溜的大眼睛,长得水灵灵的,还是根嫩黄瓜,看不出来什么来,但即便是长成了后,也肯定不如她二嫂好看。 静姝拉着三姑娘的手,介绍道:“我是我娘家的二妹和三妹。”又对着她们两个道:“这个是你们姐夫的亲妹子,府上的三姑娘。” 沈静岚姐妹笑着向三姑娘问好,三姑娘面上却是淡淡的模样。 静姝心里怎不明白小姑子的心思,三姑娘这又是吃上她两个妹妹的干醋了,她忙热情的招呼着道:“快坐吧,想吃点什么,我让紫云给你拿来。” 果不其然,三姑娘瞥了眼沈静岚两姐妹,便看着静姝淡淡道:“二嫂的亲妹子既然来了,我不好打扰你们,不用忙活了,我这就走了。” 如果真是不想来打扰,何故散了学便巴巴的跑来? 静姝心里是真疼这个率真可爱的小姑子的,拿她与自己的亲妹妹并没什么两样,也不忍心看她憋屈着。 静姝拉过她,笑着道:“我都好几日没见你了,心里正想着呢,今日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你也不好好陪我一会吗?” 听了静姝这样贴心的话,三姑娘心里美得很,她用眼角瞥了眼沈静岚姐妹,面上依旧掩饰着,忸怩着道:“我是怕影响了二嫂跟亲妹子相聚。” 见她这幅小模样,静姝忍着笑道:“她们是我妹妹,难道你就不是我妹妹了吗?今日正好碰到了一起,晚上就在我这里用晚饭吧。” 三姑娘心里窃喜着,仍旧犹豫了一会儿,才回道:“我也不忍辜负了二嫂的好意,那今日就在这里陪你用吧。” 静姝吩咐紫云道:“一会告诉小厨房做个三姑娘喜欢的烤乳鸽来。”说着,她朝着沈静岚姐妹看看,接着吩咐紫云道:“再做几样她们姐俩喜欢吃的菜来。” 沈静萱憨笑着对紫云道:“紫云姐姐还记得我爱吃什么吗?” 紫云笑着回道:“三小姐最喜欢吃卤猪蹄,这个奴婢怎敢忘记,我这就去告诉小厨房,您晚上尝尝咱们镇国公府里的卤猪蹄,做得可香了呢。” 摆上饭后,静姝便招呼着小姑子和两个妹妹一同上桌,众人坐定后,沈静岚向门外张望着道:“要不要等姐夫回来一起用。” 静姝道:“他这阵子忙,要很晚才归,咱们先用罢,不必等他。” 沈静岚说道:“是啊,入冬后天黑得早了,用罢了饭咱们就得赶着回去了。” 一听她们吃了饭就走了,三姑娘才算是真正开心起来。 亲妹妹又如何?还不是待一日就得分开,倒是她跟二嫂,长长久久的在这府里,想什么时候见就是什时候见,想怎样亲近就怎样亲近。 三姑娘心里高兴,面上也掩饰不住,一面用饭一面喋喋不休的跟着静姝说这说那。 沈静岚看不惯她,趁着她与静姝说话的间隙,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沈静萱却是个憨厚的,桌上只顾着啃猪蹄,啃了大半只,张着两只油乎乎的小手,赞道:“这府里的卤猪蹄,确实比咱们家做得香。” 用罢晚饭已是乌金西陲,静姝见天色渐沉,不也好再多留妹妹们,领着三姑娘一起将她们姐妹送上了车。 将沈家姐妹送走后,三姑娘与静姝往回走时,三姑娘随口问静姝道:“二嫂,你可听说过江南的柳蕴之吗?” 静姝问道:“你是说那个出身江南士族,人称柳七郎的柳蕴之?” 三姑娘兴奋道:“二嫂,你听说过他。” 静姝淡淡一笑,回道:“民间皆传‘有水井处,皆歌柳词’如此大名鼎鼎的江南才子,我怎会没听说过。” 三姑娘神秘兮兮道:“听说呀,官学里要请这个柳七郎来授课呢。” 三姑娘一直喋喋的与静姝说着这个柳蕴之,直到到了兰雅轩门前,她才恋恋不舍的与静姝分开,分别前她对着静姝道:“如果柳七郎真的来官学授课,我一定要跟他讨一本诗集。” 回到清风苑,静姝便带着丹朱去了小库房,后日是父亲的生辰,她得好好的为父亲选几件像样的礼物才好。 她费了好一番心思才挑选好礼物,出了小库房已是圆月升空,她与丹朱抱着选好的礼物刚回到屋子,便见紫云提着食盒从外面进来了。 静姝专心的摆弄着要送与父亲的东西,头也不抬的问道:“世子爷回来了?” 紫云悻悻的答道:“回了,在书房忙着呢,夜宵奴婢也送过去了。” 听紫云语气淡淡的,静姝抬头看着她问道:“怎么了?送去的夜宵他不喜欢?” 紫云嘟囔着道:“姑爷怎会不喜欢,奴婢按照您的吩咐跟姑爷说是您亲手为他做的,姑爷高兴得一口气全都吃了。” 静姝垂下头,复又摆弄起手中的物件来,淡淡道:“他开心就好。” 紫云走到静姝身侧,夺下她手中的物件,看着她道:“小姐,奴婢是觉得您这样敷衍姑爷不太好,奴婢冷眼瞧着姑爷是真心待您的,你又何必为了那日的事一直耿耿于怀呢。” 静姝又拿起一旁要送与父亲的一个砚台,信手把玩着,岔开话题道:“你去将这些东西都包起来,明日回娘家要带着。” 第51章 一灯如豆 入了冬夜里的风便硬了起来,李陵从书房出来,信步朝着正屋而去,正房已灭了明烛,黑压压的窗前只依稀摇曳着一盏小灯。 只是这如豆的小灯却不禁让李陵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走到堂屋前,他长腿一迈,三步并做两步轻快的迈上台阶推开了门。 李陵进了屋子,一面自顾宽衣一面朝着床幔帐里瞧了瞧,没有一丝动静,想是小妻子已经入睡,他轻手轻脚的进了浴室。 待洗漱干净后,他轻轻掀开床幔钻进被窝,弥漫着淡淡甜香的被子里暖融融的,顷刻便驱散了他身上的寒气。 静姝醒了过来,她转过头含糊道:“今日怎的这样晚?” 李陵见她醒了,展臂将人搂在怀里,大手触碰到她温软的身子,让他觉得格外的舒服,他低头吻着怀中小妻子的秀发,低声道:“马上要阅兵了,要忙的事多。” 静姝仰头问道:“今日我的两个妹妹过来了,明日是父亲生辰,她们问我能不能回去为父亲祝寿。” 李陵回道:“明日是岳父生辰?怎的之前没听你提及过。” 静姝回道:“这阵子太忙,我给忘记了,幸好今日她俩过来提醒,我才记起来,我明日要回趟娘家,父母本来还想邀你过去,我看你这阵子这么忙,便别过去了,我代表你转达一下心意罢。” 李陵思量了片刻,回道:“我明日要进宫面圣,这样罢,我清早将你送过去,待我面圣归来再过去可好。” 静姝回道:“你若是抽不开身,就算了。” 李陵拍了拍她的脊背,道:“即是岳父大人生辰,我再忙也要去亲自表表心意才好。” 静姝听他这样说,面上露出满意的微笑,伸臂搂住他的腰身细细的摩挲起来。 那细嫩的小手儿摩挲得李陵整颗心都跟着痒痒起来,他喘着急促的呼吸便压了上来。 静姝还沉浸在明日回娘家的喜悦中,见他如此急着道:“你做什么,这么晚了还要。” 李陵看着身下一脸委屈的小妻子,道:“怎么是我想要,分明是你主动求我” 他在她光洁的额上狠狠的亲了一口:“既然夫人想要,为夫自然没有不给的道理。” 她跟他求好? 这人在床上怎么就这么胡搅蛮缠呢。 待他尽兴后,静姝已经累得抬不起手臂了,李陵穿上寝衣凑到她耳边问道:“实在太累你就别去洗了。” 静姝是真的不想动了,可她素来喜洁,身上黏糊糊的实在是扰得她难受,她半睁着眼,有气无力道:“不洗干净我睡不踏实的。” “那我抱你过去。”说着,李陵便裹着被子将她抱了起来。 进了浴室,李陵将裹着被子的静姝放在浴室的小榻上,浴室内每日都备着热水,李陵自顾在宽大的浴桶中放满了热水,这才将静姝从被子里抱出来放进水里,跟着长腿一迈也进了去。 静姝见他跟着进来,不悦道:“你等我洗完了再洗嘛。” 倒不是她嫌弃他,而是每每他们共浴他都忍不住还要来,她现下已被折腾得快散架子了,是真的怕了他了。 李陵却是置若罔闻。 若不其然,没一会功夫他便又将她拽进了怀中,这回是她坐在他身上,只是小妻子实在是太弱了,没几下便软软的伏在了浴桶上,他尤不尽兴,起身又压向了她。 清早,静姝睡得正香便被李陵唤了起来,她昨晚真是被他折腾惨了,睡了一觉浑身还是酸软着,她缩在暖乎乎的被窝里实在不想起来。 李陵已经穿戴整齐,因为待会要去面圣,他今日穿着二品将军的官服,黑底的里衣,墨绿的烫着褐色滚边的官袍,精瘦的腰身扎着漆黑如墨的犀角带,外面罩着明晃晃的软甲。 这一身打扮,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色冷肃。 “快起吧,今日不是要去给岳父祝寿嘛,迟不得。”他立在床前看着懒洋洋的小妻子唤道。 看着眼前这人衣冠楚楚一本正经的样子,真的很难与夜里他贪婪癫狂的模样联系起来。 “快起吧。”李陵又唤了一次。 “起不来!”她懒懒的的回道。 静姝当然也急着回娘家见亲人,可是身上真的酸软无力啊。 见他无奈的盯着自己,静姝白了她一眼道:“你看我这个样子还能起得动吗?” “我让紫云进来服侍你罢。”说着,李陵便要喊人。 静姝连忙伸手拉住他,没好气道:“我这个样子,怎么能见人。” 昨日真的太累了,从浴室回来后她便昏昏睡去了,连寝衣都没顾得上穿,而且不用看就知道,她这身上现下肯定是落了不少昨夜的痕迹。 李陵笑了笑:“那你怎么办?你要这么一直窝在床上吗?” 那当然不行?她今日还要回娘家呢。 “你服侍我穿衣。”她白了他一眼,用命令的口气说道。 他害她如此,凭什么像个没事人一样置身事外。 见他立着不动,静姝嘟着嘴道:“我这样都是还不是拜你所赐,你今日若是不服侍好我,今后便别再来碰我。” 李陵嘴角抽了抽,长长的伸着脖子瞥了眼门外,见没有人,这才拿起她的寝衣帮她穿起来。 静姝果真就那样懒洋洋的躺在床上让她伺候着。 “抬起来!”李陵拿着她的寝裤有些不耐烦的道。 静姝支起腿,抬起腰身,李陵将寝裤穿上后,又附身用一只手臂抱起她,帮她穿好了寝衣。 穿好寝衣,他睨着仍旧仍旧懒在床上耍赖的小妻子恨恨道:“这下该起来了吧。” 静姝抬起一只足,侧头对着他道:“还有袜子呢。” 李陵长长的叹了口气,复又拿起抹袜帮她穿好,见她还懒洋洋的不动弹,他上前用两只大手攥着她的两只小手,直直的将她从床上拽起来,嘴上恨恨道:“再不起来,我揍你屁股了。” 第52章长女是发妻所出,情分上到底不一样 一直到上了马车,静姝仍旧是昏昏沉沉的状态,马车刚轱轱走起来,她便倚在李陵的肩上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就要到了,醒醒罢。”直到李陵唤她,静姝才迷离的睁开眼,掀开车帘子朝外面瞥了一眼,车马果然已经入了巷子,再走一小段就到家了。 半年没回娘家了,静姝此刻已是归心似箭,她从包裹里拿出小铜镜,左右照了照,又麻利的整理下衣裳。 这么久没回家了,她得让家里人看到光鲜亮丽的自己。 静姝正在这里却见一旁的李陵朝着投来了沉沉的目光,她侧头看着他木着脸道:“你这样看我作甚?” 李陵不言语,只朝着自己的肩膀处努努嘴。 静姝顺势看过去,只见那里湿了一小片。 莫不是刚才自己倚在他身上睡觉时 静姝下意识的用帕子掩住了嘴。 “我待会可是要进宫面圣的。”李陵深邃的眸子沉沉的瞥着她道。 静姝侧过身,连忙用帕子帮他擦拭着被她弄湿的衣裳,尴尬的笑着道:“真对不住。” 李陵抢过帕子,自顾扑撸两下子,咬着牙对她道:“晚上回去你亲手将这官服给我洗干净了,若是洗不好,你今晚别想睡觉。” 静姝“嘁”了一声,反驳他道:“若不是你昨夜太过,我怎会累得在车里睡了过去,又怎会将口水吐在你身上。” 李陵气恼着揪揪她的耳朵:“你还有理了是吧。” 静姝打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弄脏了你衣裳,也是活该!” 她带着幸灾乐祸的表情,样子十分气人。 李陵的脸沉了下来,瞪着他训道:“这样与我说话,还反了你了!”说着,他便伸过手来又要揪她耳朵。 静姝连忙拉开车帘子,冲着家门口候着的家人们喊道:“父亲母亲,我回来了。” 说着,车子便行到了沈宅大门口,车夫停下了车子,李陵率先起身,下车前他转过头对着静姝,用仅有俩人能听到的声音恨恨道:“如此嚣张!看今晚回去我怎么收拾你。” 李陵跳下马车,伸手将静姝扶下车。 沈父和继室王氏,连同沈静岚姐妹以及王氏所出的幼子沈兴,一家子早已在大门口候着多时了。 沈父沈德安见高门女婿也陪着女儿来给他祝寿自然欣喜,王氏半躲在沈父身后瞧了眼气度非凡女婿和穿戴得灼灼其华的继女,眸子暗了暗,忍不住朝着自己的两个儿女看去。 自己生的两个女儿自然也是极美的,可是在这个继女跟前便是失了光彩。 也难怪,自己当初不过是江氏的婢女,她所生的女儿怎能比得上江氏所出的女儿呢。 王氏正在这里胡乱合计,沈静姝已经落落大方的走到她跟前,笑着跟她寒暄问好。 王氏连忙回过神,与继女热情的寒暄起来。离得近了,静姝眼中带着的倦态自然落在了她眼里,她记得三朝回门时,继女也是这般。 她是过来人,自然清楚女子这般的倦态是因何而来。 他忍不住朝着正与丈夫寒暄着的矜贵的姑爷看去:都成婚这么久了,这姑爷对继女仍旧这样热情不减,她的心又沉了沉。 自己的大女儿如今也到了嫁龄,若是也能得这样的造化该多好。 李陵要赶着进宫,在大门口也沈父寒暄了一起,命随从将带来的寿礼献上,便急着走了。 王氏见姑爷走了,忍不住问道:“姑爷好容易来一趟,怎么不进门就走了。” 静姝回道:“他今日要进宫面圣,耽误不得。” 沈静岚问道:“那待会姐夫还来吗?” 静姝笑了笑:“若是回来得早,或许还能赶上父亲的寿宴,若是晚了也没办法。” 沈静萱看着静姝,悄悄道:“姐夫长得可真俊!” 沈兴也跟着附和着:“姐夫真是个美男子!” 沈静萱如逢知音的看了幼弟一眼,嘟囔着道:“若是来不了,姐夫可真是亏大了。” 沈兴疑惑道:“姐夫为何亏了?” 沈静萱白了一眼弟弟,嗔着道:“真是个小书呆子,姐夫送了这么多寿礼,若是吃不上寿宴,岂不是吃亏。” 静姝看着幼妹笑着道:“萱儿还是没改这个贪吃的性子。” 沈父附和道:“她呀!改不了了,也不知将来什么样的才愿意娶这样贪吃的做媳妇。” 沈静萱羞得躲在了静姝身后,沈兴听父亲奚落玄姐,乐着拍手道:“三姐若能嫁,母猪能上树!” 沈静萱气得来锤他,姐弟俩一路追着跑进了进去。 一家子人热热闹闹的进了府,静姝陪着父亲和王氏在前厅聊了一阵子,便提出要回自己闺中的院子看看,沈父道:“你母亲知道你今日归来,昨个连夜带人收拾干净了,你只管去歇息会罢。” 沈静萱闻言,不平道:“长姐都出嫁了,我想要姐姐那院子住,父亲就是不允,真是偏心。” 在父亲跟前,弟妹们经常抱怨父亲偏心,沈父早习以为常,他也确实偏爱长女。 长女是发妻所出,情分上到底是不一样的。 静姝对父亲道:“萱儿若是想住那院子,便让她住就是了,我如今出了阁,何必空着。” “就是。”沈静萱嘟着嘴附和道。 沈父嗔了眼玄女,回道:“你虽然出了阁,总有回娘家的时候,若是得空能住几晚,别的地方,为父怕你住不惯。” 自小父亲便是一心为她打算,父亲出身商贾之家,却是个有才华的,当初出身官宦人家的母亲便是是看中了父亲的人品才华。外祖父母只这么一个女儿,虽然门第有差,但为了满足女儿心愿,也便同意了女儿下嫁。 婚后二人自然是琴瑟和谐,只是后来父亲升了官去了京城,母亲当时怀着她身子娇弱,到了京城便是水土不服,无奈又回了潮州养胎,生她时又伤了身子,便一直留在了潮州。 母亲是极和蔼又极好性子的人,她担心父亲一个人在京中无人照看,便将自己的贴身侍女也就是如今的王氏,抬成了父亲的妾室,让她进京照看父亲一应起居。 父亲虽有妾室,但对母亲一直情深,每有闲暇便是不顾严寒酷暑回去看望她们母女,后来他也多次试着将她们母女接回京城。只是,许是母亲终究与这繁华的京城无缘,每每来京她便要大病。 在她六岁那年,父亲官升至从四品参政,政事繁忙无暇回潮州去,母亲便又带着她千里迢迢的赶到京城,她又是大病了一场,到最后竟然药石无医,就这么抛下她们父女俩去了。 母亲过世时,父亲不过三十岁,他为人亲和为官清廉,上门跟祖母提前的人也不少,此时他已官居四品,本可以娶一户门当户对的官家小姐,可父亲担心年幼的她受继母的气,便将侍妾王氏扶了正,他是思量着王氏为人老实,又是母亲生前的贴身婢女,定然不会让她受了委屈。 虽然王氏为父亲生了两女一男,但父亲在这些孩子中却是最偏爱她的。 弟妹们自然也怨怼父亲偏心,但好在这个长姐待她们亲厚,所以父亲的这点偏心也未造成她与弟妹之间的嫌隙。 第53章跟我还用得着客气嘛 静姝回到自己闺中的小院子,这里自然与镇国公府里,她与李陵住的那雕廊画栋碧宇轩台的清风苑没得比。 只是院子虽小,却果真如父亲所说的那般,已经被王氏收拾整齐,西面小花坛里她出阁前种下腊梅已经含了花苞,院子里落着薄薄的霜雪,青砖铺就的甬道已被细细的打扫干净。 她推开闺房的门,里面一应摆设还是她闺中时的模样,家具陈设也是被仔细的打理过,干干净净的没有一丝灰尘。 璧炉里碳火烧得正旺,将屋子烤得暖融融的,她仰面躺在自己的的闺床上。 回了自己的家,不用去刻意敷衍谁。 真好! 昨夜的疲倦仍旧残留在她的四肢百骸,她轻轻的闭上眼,便在自己的闺床上睡了过去。 她睡得正沉,只觉得有人在她耳畔热乎乎的吹着气,她睁开眼,李陵趴在她身侧,正不怀好意的朝着她耳朵里吹气,见她醒来,他笑着调侃道:“半年未归,你竟是想着回来睡觉吗?” 静姝起身,一面挽着松散开的秀发,看着李陵问道:“你这么快就面圣回了?” 李陵朝着更漏努努嘴:“都是下半晌了。” 她竟是一觉睡了小半日。 静姝连忙下了床,招呼着李陵道:“快去前面吃寿宴罢,待会父母母亲要等急了。” 李陵仰面躺在她的闺床上,懒洋洋道:“怪不得你睡得这样香,你这小床确实舒服。” 静姝拍了拍他,催道:“快走了。” 李陵却翻了个身,仰面朝下将头贴在她刚刚躺过的枕头上,那上面还残留着她淡淡的发香,她闷在枕头上瓮声瓮气道:“我还想再躺会。” 静姝见叫不动他,也没耐性再与他多费口舌,直接上前狠狠的揪住他的耳朵:“快点走!” 李陵疼得龇牙咧嘴的,捂着耳朵嗔了她一眼:“怎么没轻没重的,你要谋杀亲夫吗?” 静姝不再与他多言,丢下他自顾出了屋子,刚推开门便见王氏身边的周嬷嬷找了过来:“大小姐,老爷夫人让老身过来请你跟姑爷去前厅用饭。” 静姝点点头,转头见李陵也从里屋出来了。 他身姿笔挺,面上一本正经,又恢复了那幅端正严肃的矜贵模样,再看不出一丁点的嬉笑之态。 周嬷嬷点头向新姑爷问好,李陵温和的朝她点点头,跟着静姝出了屋子。 周嬷嬷很有眼色的走在前面,静姝则引着李陵一面往前走嘴里则有一句没一句的跟他说着。 “你看那棵大梨树,结出来的梨子可甜了,我小时候常常背着大人爬上去摘梨子吃。” 这小妻子回了娘家便很不一样了,脱去镇国公府主母的束缚,便恢复了这个年纪小姑娘活泼的模样。 李陵垂眸看着她笑道:“想不到你小时候也是个皮的。” 静姝反问道:“你小时候不顽皮吗?你生来就是这样的一本正经?” 李陵挑了挑眉,回道:“我小时候自然也顽皮,也爬树,也从树上摔下来过。” 静姝脱口道:“你从树上摔了,告诉大人不?” 李陵看着她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静姝这才反应过来他又在套路自己,她气得暗暗掐了他一把,斜着他道:“告诉你,我儿时虽也淘气,但从未从树上掉下来过。” 李陵忍住笑,回道:“那你确实比我厉害,我常常会摔。” 二人正在这里耍嘴皮子,突然从假山后面飞出一只雪球,不偏不倚的正好砸在了李陵身上。 二人立住,齐齐的朝着假山那边看了过去。 片刻功夫,一身红衣的沈静岚从假山后走了出来,冲着二人道:“父亲母亲正等着你俩呢,你们倒好,还在这里不紧不慢的谈情说爱。” 说着,她看向李陵,道:“早听说姐夫功夫了得,现在怎的连我这小小的雪球都没躲开?” 李陵客气的朝她笑笑,垂眸看着静姝道:“这是你妹妹?” 静姝点点头,冲着沈静岚嗔道:“越大越没规矩了,好不跟你姐夫道歉。” 沈静岚笑着走到二人跟前,对着李陵道:“姐夫大人有大量,应该不会怪我鲁莽吧。” 李陵微微笑了笑,并没有搭话,看着静姝道:“快走罢,莫让岳母岳母等急了。” 说是寿宴倒不如说是一家人的团圆宴,宴上并没有邀请外人,只沈家父母,沈家姐弟和李陵静姝两口子。 李陵三朝回门时便在沈家用过饭,与沈父也不算生疏,他虽不善言,但好在沈父是文官,自然是个能说的。 当初镇国公府来提亲,沈德安虽碍于爱女名节受损应下了这门亲事,但心却是悬着的,生怕女儿嫁入这样的高门受了委屈。却不成想她进门不过三个月便掌了家,又见女婿待她亲热,心里自然欣慰。 因为高兴,话也多了起来,沈父滔滔不绝说着,李陵恭敬耐心的听着,沈父见女婿虽矜贵,却是个谦逊有礼的后生,便是欲说欲起劲,翁婿二人一个说一个听,不知不觉便下去了一坛子酒。 静姝见父亲有了醉意,担心他年纪大不胜酒力,最后与李陵两个连说带劝的将他搀扶回去。 二人安顿好父亲,别了王氏与弟弟妹妹,这才登上马车回府。 李陵问道:“你弟兴儿是在家学读书吗?” 他父亲不过是个四品的官儿,他们家又没旁的枝脉,哪里办得起家学:“家父与御史台的张大人有些交情,兴儿在他家的家学里念书呢。” 李陵说道:“我见他小小年纪却是个爱读书的。” 静姝问道:“兴儿确实上进,只是你来了不过半日,怎的看出来的?” 李陵看着她道:“我中午过来时与岳父和兴儿聊了好一会儿,兴儿便跟我说了他读书的事,小小年纪已经将四书都学了,难得的是他这样的年纪读书后竟有自己独到的见解。” 静姝那会正在闺房睡觉,并不知他与父亲弟弟交谈的事,她笑着道:“我还以为你来了便去寻我了呢。” 李陵斜了她一眼:“你倒是会自作多情。” 见小妻子杏眸微怒,他讪笑着道:“我一个大男人老粘着女人算怎么回事,再说还是在你娘家,岳父会怎么看我。” 静姝这才缓和下来,回道:“我见父亲倒是挺喜欢你。” 李陵露出些许得意之色,对着他说道:“我方才问你兴儿读书的事,是想与你商量,我想送他去官学里学习,那里的老师资历深,也更有益他进步。” 静姝惊讶道:“能行吗?我们家” 那可是皇亲国戚,王侯将相门庭子弟读书的地儿。她们家这样的门楣,子弟如何入得了官学。 李陵道:“国子监祭酒蔡伦是我同窗,我明日去拜见他,让他通融下。” 静姝眼里闪着小星星,看着李陵笑着道:“如此,真的要谢谢你。” 李陵揽过他她:“跟我,你还用得着客气嘛。” 第54章我只要做好这高门主母便好 回到镇国公府天已擦黑,天空中零零碎碎的飘起了雪花。 李陵约了几个副将书房里谈事,静姝则朝着前院的议事厅而去。 二人分别前,李陵叮嘱道:“别忙得太晚,早点回去休息。” 李陵今日陪着她回娘家,又要送她弟弟去官学读书,静姝今日见他便是越看越顺眼,她冲着李陵莞尔一笑,温柔道:“我知道了,夫君忙完也早些回来。”顿了顿,她又说道:“我理了账就回去给你做些夜宵。” 李陵见妻子如此贤惠心中喜悦,面上带着笑,回道:“今日你也累了,别忙着为我做夜宵了。” 静姝伸手轻轻的弹了弹他肩上落下的雪沫子,温柔道:“我见你今日只顾着与父亲饮酒,并没吃什么东西,我一会回去给你做几样小点心垫肚子。” 小妻子待他如此温柔小意,李陵骨头都要酥了,他牵住她的手,说道:“走罢,我先送你去前院。” 白雪蒙蒙的暮霭中,他紧紧的牵着她的手,一直将她送到了前院,见她进了议事厅再不见身影,他才心满意足的转身离去,迈着轻快的步子朝着书房而去。 李陵到北书房时几位副将已经到齐了,年底圣上要阅兵,李陵坐定后众人便就相关事宜讨论起来。 诸事商定后,众人正要散去,只听外面的凌霄在檐下说道:“姑娘,世子爷他们就要结束了,您一会再去送吧。” 李陵冲着外面问道:“是何人?” 李陵进来回道:“禀世子爷,是夫人身边的紫云,奉夫人之名来给您送夜宵来了。” 李陵叫住正要离去的众将,说道:“既然赶上了,你们也来尝尝内子的手艺。” 众人自然没有不愿意的道理,遂又坐定,凌霄引着紫云进了书房,李陵招呼道:“尔等今日倒是有口福了。” 紫云悄悄瞥了眼正翘首以待的众将,心里一阵心虚,连忙打开食盒将里面的点心一一奉给诸位。 副将周瑾是忠顺侯和兰陵郡主独子,家学渊源,是个儒将,他拣了一块尝了一口,虽也没觉得这点心有什么特别独特之处,但见李陵炯炯的盯着他,便看向李陵笑着赞道:“嫂夫人手艺果然了得!妙哉!妙哉!” 李陵面色虽依旧冷肃,但眉眼里却是隐着淡淡的得意之色。 李怀恩坐在周瑾下首,见周瑾如此夸赞,他也顺着赞道:“夫人真是心灵手巧,这点心不仅做得精妙绝伦,味道也是甚好!” 李陵眉眼舒展开来,端起茶盏猛喝两口,也不知是他真的渴了,还是故意在掩饰什么。 胡大海坐在李怀恩下首,他见二人文绉绉的夸了一通,他是个粗人不如他们会说,他咽下口中的点心后无措的抓抓头,咧着嘴呵呵一笑:“这点心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小了,放进嘴里就没了,弄得俺老胡啥滋味也没尝出来。” 众将士哄笑着道:“那是你嘴巴太大了。”“哈哈,老胡,就你这张一次能塞下半头猪的嘴,夫人恐怕要做一箩筐点心才够你尝出滋味。” 众人私下混闹玩笑惯了,胡大海见大家取笑他也不恼,呵呵的笑着道:“将军,若是夫人下次再请咱们吃点心,劳烦夫人给我做个馒头一样大的,那样吃起来才爽口,这么个小玩意放到嘴里也尝不出个滋味来,真的不对俺老胡的口味。” 一旁服侍的凌霄笑着道:“夫人不知诸位今日在,这个是夫人特意亲手为咱们世子爷做的夜宵。” 胡大海呵呵的笑了两声,也不知该说什么,周瑾笑着看向李陵道:“表哥能得如此贤妻,真是好福气。” 李陵面上做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摆着手道:“妇道人家的,就是多事,府里有的是厨娘,还非得自个下厨,真不知她为何这样爱折腾。” 说着,他便又端起茶盏,许是真的口渴,满满的全都喝了。 周瑾回道:“那自然是因为表嫂爱重表哥。” 胡大海听周瑾这样说,这回总算开了点窍,嚷嚷着道:“早听将军娶的夫人是这长安城里最俊的姑娘,又这么会做吃食,还是咱们将军有福气。” 李陵不自觉的眉目舒展,嘴角弯弯。 众将见惯了他那张冷肃的脸,骤然见他这般模样,还怪不习惯的。 一旁的紫云见世子爷这幅洋洋得意的炫妻模样,心里挺不是滋味。她闷闷的回到清风苑。静姝正坐在榻上理账,她走到静姝身边,静 姝掀眸见她神色淡淡的,开口道:“怎么了?今日你做的夜宵不合他 口味?” 紫云垂眸道:“奴婢都是按照您的吩咐,跟姑爷说是您亲手为他做的,纵是不合口味,姑爷又哪里会挑。” 静姝听她话里有话,一面低头理账,一面淡淡道:“你可是我的人,怎么反倒想着他?” 紫云抬手夺过静姝手中的账本,劝道:“小姐,奴婢知道你一直在为上次园子里的事心里放不下,但奴婢冷眼瞧着,姑爷待您确实是很好的,您这样敷衍他,真的太伤人心了。” 上次在园子里,静姝虽没有告诉紫云到底发生了什么,但青鸾遭人陷害的事紫云却是知晓的,再联系那日静姝独自归来,她也便猜到了是李陵为了青鸾撇下了自家小姐。 再怎么急,也要先将小姐安顿好,至少要命个妥帖的人将小姐送回来才是。见那日自家小姐归来的狼狈模样,显然是自己撑着船回来的。 紫云心里也气李陵的拎不清:表妹再亲,还能亲过媳妇吗? 她也知晓自从园子里回来,自家小姐对姑爷便是变了心,在他跟前不过是做个表面功夫。但见自家小姐一味敷衍他,姑爷那失落的样子,以及今日在书房里见他向众将显摆自家小姐对他好时那幅得意的模样,紫云便开始难受起来。 她觉得世子爷挺可怜! 立在一旁的丹朱也嘟着嘴道:“是啊小姐,您那日做了那么多点心又是送老夫人,长公主,又是送三姑娘的,姑爷想尝一块您都不愿意,您没看见您劈手夺过姑爷手里的点心时,姑爷看着挺失落。” 碧缕听得半懂不懂,扯着丹朱的衣角问道:“姐姐,什么叫‘失落’” 丹朱回了她一个“小孩子别乱插话”的眼刀子,碧缕便悻悻的闭了口。 紫云接着劝道:“是啊小姐,姑爷一心待您,您这样待他确实有些过了。” 见静姝不语,紫云接着道:“您若真是关心姑爷明日亲自做了夜宵送去罢,莫要在让奴婢做这样的事了,奴婢实在是不想再帮着您敷衍姑爷了。” 感情她身边的人一个个的都同情起李陵来了。 也是,她们不知园子里她因他的离去而受的屈辱,更不知上辈子她受的那些委屈。她们见李陵对她好些,便一个个的都心软了,来抱怨她没有对他付出真心,殊不知他的真心其实并不在她这里。 静姝将手中的账本翻了一页,眼睛依旧专注的盯在那密密麻麻的帐目上,嘴上淡淡道:“我只要做好这个高门主母,过好尊贵自在的日子。” 她顿了顿,略带不屑的悠悠道:“他对我真不真心,有什么要紧的。” 紫云见她如此,正要开口再劝,只听丹朱捂着嘴巴惊声道:“姑爷!” 众人侧头看去,李陵正立在屏风后,他面色沉沉,脸色冷得能沁出冰来。 第55章他说今后要远着她了 众人侧头看去,李陵正立在屏风后,他面色沉沉,脸色说不出的难看。 “都出去!”李陵吩咐道。 他语气冰冷,夹杂着强忍的怒气。 三人面面相觑,瞥着李陵的脸色却迟疑着。 静姝见李陵这般样子,便猜到她们刚才的话都被他听去了,她心中有一些慌乱,但马上镇定了下来。 也罢,索性今日都说开了,两人也都轻松了,今后他惦记着他的皇表妹,她当好她的高门主母。 从此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你们先下去吧。”静姝平静的对几个小丫鬟道。 紫云尤不放心的瞥着静姝,悻悻的带着两个小丫头出去了。 待三人出去后,李陵用脚“嘭”的踢上房门,径直走到静姝跟前。 静姝也从榻上站了起来,倒不是她多怕他,只是以李陵这样骄傲的性子现下知道了自己对他的敷衍,必定不会善罢甘休,她不想在气势上便矮他一截。 静姝立在她跟前,小小的女子身上却携一股子倔强劲儿。 李陵盯着她好一会,咬牙切齿的说道:“原来你心中最在意的竟是这高门主母之位。” 听他这样说,静姝心里突然一酸。 她也曾真心的爱过他啊,将他视作自己的最重要,可他却是一次次的辜负她。 她还怎敢对他再付出真心! 她静姝侧过头去,忍着酸涩回道:“如今的我确实最看重这主母之位。”说着,她仰头盯着李陵一字一句道:“世子爷也有自己最看重的东西,不是吗?” 李陵死死的盯着静姝,听她亲口这样说,他双目渐渐猩红,额上的青筋也清晰的凸了起来,李陵的手在广袖下紧紧握成了拳,终是没再言语,愤怒的转身而去。 他三两步走到门口,复又转过身来,他冷漠的盯着静姝道:“既然你不喜我,那么以后也不必如此费心敷衍了,我离你远些就是。” 他淡淡的看着她,带着一丝不屑的口气:“你放心,这世子夫人之位永远都是你的,你就好好的当这高门主母罢。” 说罢,他便“啪”的推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大步走了。 苍茫的黑夜仿佛没有尽头,夹杂着冬日的风雪簌簌的扑在李陵身上,他一路策马狂奔,身上一阵比一阵冷。 此刻,他的脑子里突然又冒出当年母亲毅然决然的离开镇国公府时,年仅八岁的他领着弟弟,抱着幼妹,立在大门口目送母亲銮车远去的情景。 弟弟妹妹见母亲走了,哭得撕心裂肺,他虽然没哭,但心里却是出奇的难受。 那时的他第一次感到,被人抛弃是那样的难受。 胯下良驹一路驰骋着带他来到了军营,李陵翻身下马,许是今夜风急雪大,他的脸上冰凉一片,他顺手抹了一把脸,牵着马落寞的朝着大营而去。 紫云见李陵负气而去,悄悄的推门进来,静姝已经躺下了。 见是紫云,静姝支起身子,对着她道:“现下天冷了,你明日吩咐各院子里的上夜婆子,晚上一定要打好精神。” 紫云嘴上怪道:“都这个时候了,您还想着这些?”说着,她走到床榻前,面带忧色的看着静姝说道:“奴婢听凌霄说姑爷骑马走了。” 静姝沉默了半响,回道:“他应该是去营里了。” “小姐,这回姑爷可是气得不轻。” 静姝淡淡道:“气就气罢,反正他说了,这世子夫人的位置永远是我的。” 静姝相信他是言出必行之人。 “小姐,都这个时候了,您怎么还在说这样的气话,奴婢不信您嫁给姑爷是看中这高门主母的位置,您扪心自问,难道您真的不在意姑爷吗?” “我困了,要睡!”说着,静姝又钻进了被窝。 “小姐!” “你去吧,明日莫要忘了叮嘱好下面上夜的事。”说罢,静姝便闭上了眼睛。 待紫云无奈的退下后,静姝又慢慢的睁开了眼,许是冬日夜寒,虽烧着地龙她仍旧觉得身上凉丝丝的,她裹了裹被子,将头半缩进被窝里,却还是觉得有些冷。 许是跟他夜夜同榻习惯了,骤然自己睡,便是有些睡不踏实。 慢慢的就好了,她得让自己慢慢习惯独眠。 李陵临走时说得很清楚:他今后要远着她了。 他笃信他亦是说到做到。 静姝的心里莫名的烦躁起来,翻来覆去的,这一晚也没睡踏实。 因为夜里没睡好,第二日去前院理事时静姝便有些精神不济,她将紧要的时候处理好后,便回了清风苑,打算小憩一会养养精神,许是太累太困了,这一躺下便是睡到了乌金西陲。 紫云进来一面服侍她起身洗漱,一面絮絮道:“这都晚饭时辰了,姑爷还没回来,小姐,不然您派个人去营里给姑爷传个话?” 静姝冷笑:“我给他传什么话?求着他回来?” 说着,静姝自顾坐到妆台前,一面补着粉,一面道:“他若不想归,纵是我日日去求,也是求不来的。” 紫云还要再劝,静姝打断道:“罢了,你莫再劝我了,我们俩的事也不是一句话两句话能解开的,这样也好,他忙他的,我忙我的,井水不犯河水。” 用罢晚饭,静姝照例要理这一日的帐,紫云见夜深渐沉世子爷还未归来,心里便不踏实起来。 两人成婚来也闹过别扭,可姑爷可从没这样生气过,想起那日姑爷听到她们谈话时那瘆人的脸色,紫云仍觉得心有余悸。 这也不怨姑爷,自家小姐说的那些话确实伤人。世子爷是多么骄傲要面子的人,怎么能受得了。 紫云思量了一番,捧着一盏参茶放在静姝跟前,又伸手挑了挑灯芯子,转转悠悠的围着静姝忙碌。 静姝掀眸看着他道:“有事?” 紫云讪笑着回道:“奴婢清早已经吩咐了下面上夜的晚上要打起精神,我一会出去逛一圈,看看还有没有偷懒或是喝酒打牌的。” 静姝点点头,继续埋头理账,紫云瞥着她试着开口道:“小姐这两日天冷了,也不知姑爷在军营里有没有厚被子。” 静姝头也不抬的回道:“他这么大的人,还能委屈着吗,你莫要替他操这个心了,晚上查好夜才要紧。” 紫云悻悻的退了出去,唤来丹朱碧缕,道:“你们去耳房的被阁子里找出一套厚实的新被衾来。” 第56章再有敢不服从夫人命令的都赶出去 一会功夫,两个小丫头便抱着一套厚实的被衾出来。 紫云接过被衾,整整齐齐的叠起来用布带子捆好,丹朱问:“姐姐,这被衾要送哪里去?” 紫云手上忙活着,嘴上答道:“一会要给姑爷送去。” 话音刚落,碧缕便摆着手道:“这回姐姐可别再让我去送了。” 紫云嗔了她一眼:“这回你想去也是去不成的。” 碧缕下意识的看向丹朱,只听紫云接着道:“军营重地岂是咱们能进去的嘛。”说着,她招呼着两个小丫头道:“走罢,跟我来。” 丹朱碧缕抬着包好的被衾一路跟着紫云来到前院,紫云跟管事的打听到凌霄的住处,便带着二人敲开了门。 凌霄曾是服侍长公主的小太监,长公主见他心思机灵便将他指使到李陵身旁当差,今日李陵不在府里,凌霄自然也不需要去书房伺候,正要躺下睡觉,见了紫云倒是有些意外。 “姐姐唤我何事?” 紫云笑着道:“世子爷这两日差事忙,晚上要宿在营中,夫人担心他夜里受凉,便命我送套厚实的被衾来,劳烦公公跑一趟,给世子爷送过去。” 凌霄笑着道:“夫人对咱们世子爷是真真儿的上心啊。” 紫云尴尬的笑笑,不知该怎么接话。 凌霄从丹朱碧缕手中接过被衾:“小的这就骑马将被衾给世子爷送去。” 紫云笑道:“如此,便有劳公公了。” 凌霄抱着被衾便往外走,转头问紫云道:“姑娘,夫人可还有什么话要小的带给世子爷吗?” 紫云垂眸合计了下,对着他道:“你只管告诉世子爷,就说夫人盼他忙完公务,早点回来。” “好嘞!”凌霄抱着被子,片刻便不见了身影。 许是下半晌睡多了,理好了账后,眼见着时辰已经不早了,静姝仍旧没有觉得困。 她披上披肩推开门,外面零星的飘着雪花,地上已是薄薄的积了一层。 紫云正要去查夜,见静姝出来,上前道:“夜里冷,小姐快回屋子里去罢。” 静姝拢了拢身上的披肩,回道:“还不困,我随你一同去各处查看下。” 紫云提来琉璃盏,主仆二人便出了清风苑。 远远的,便见一个高大的身影顶着风雪朝着这边走来。 “是姑爷!”紫云瞥着静姝喜悦的低声道。 静姝自然也认出了李陵,她停住了脚步。 李陵走到近前,目光从静姝身上扫过,垂眸问道:“这么晚了,做什么去?” 静姝沉默的立在那里,并没有要跟他搭话的意思。 紫云连忙回道:“最近上夜的婆子常有偷懒喝酒打牌的,夫人要亲自去各处查一查。” 李陵微微点点头,没再言语。 静姝带着紫云继续朝着前院而去,走了一段紫云转头见李陵依旧立在原地,过了一会,他竟然跟着她们过来了。 紫云心中窃喜,凑在静姝耳边低声道:“姑爷在后面跟着呢。” 静姝虽不知他为何突然回来了,又为何要跟着她们,但她却能看出,他仍旧在生她的气。 静姝转头瞥了眼远远跟在后面的李陵,果然如他所说。 他今后要远着她了。 到了二房门上,果然听见里面传来婆子絮絮的声音,仔细一听便是是在打牌。 静姝立在廊下,紫云上前敲开门。 耳房里聚着五六个婆子,炉子里暖烘烘的烧着碳,几人正围着炉子喝酒打牌。 几人见是主母身边的紫云,面面相觑了片刻,负责看门的婆子上前拉着紫云的手满脸堆笑道:“好姑娘,今个天冷,咱们就聚在一起消磨下功夫,好姑娘,你可千万别跟上面说。” 紫云冷笑道:“恐怕这事,我做不得主。” 那婆子并未见到静姝立在门外,见紫云一副油盐不进的模样,讪讪道:“姑娘能跟在主母跟前当差是个有大造化的,只是咱们都是做奴婢的,谁还没有为难遭灾的时候,姑娘就能保证有主母护着,今后便能一直在这府里顺顺当当的嘛。老身虽是粗婢,在这府里也是待了大半辈子了,不看僧面看佛面,莫说姑娘告到二夫人那里,就告到老夫人那里,说句托大的话,老夫人也不忍心拿咱们这些在府里任劳任怨了大半辈子的老人怎样啊。” 这些人倚老卖老,不就是欺负自家小姐年轻拉不下脸面吗?紫云正要开口怼她,只听立在廊下的静姝悠悠的说道:“嬷嬷此言差矣!” 那婆子不知主母竟在这里,唬得连忙从屋子里出来,嘴上忙不迭的告罪道:“老身年迈,胡言乱语,请夫人不要计较。” 屋子里其她婆子见主母竟然亲自来查岗,也是唬了一跳,一个个缩着头从屋子里出来,规规矩矩的立在廊下。 静姝的目光从这些婆子的面上一一扫过,淡淡道:“你们既然是府里的老人,自然更该懂规矩才是,所谓‘无规矩不成方圆’纵是你们是府中老人,犯了规矩,我也不会纵容。” 几个婆子闻言,连忙跪下来求道:“我等只是一时糊涂,还请夫人高抬贵手。” 紫云冷哼着指着地上的婆子道:“这二门上原是三个人当值,如今却聚了五个。”她指着另外两个婆子质问道:“你们两个是哪里来的?” 婆子支吾着道:“咱们是竹宣堂那边的。” 是四爷院子里的,怪不得这么没规矩,敢擅离职守到这里来聚众打牌。 静姝看着众人道:“你等既然犯了规矩,便按照规矩每人罚俸一个月的月例。” 虽然被罚银子心疼,但总算这小主母还算网开一面,没有拿她们几个杀鸡儆猴,几人正要磕头谢恩,李陵走了过来。 府中诸人虽然皆憷着这位一向冷肃的世子爷,但好在内宅的事他也从不插手。 谁知李陵走到跟前却开口道:“府中明令禁止上夜不准吃酒打牌,你等明知故犯,按夫人所说罚俸一个月月例,此外,你等今后不必在府上了,都去京郊的庄子上当差罢。” 几人听了李陵的话差点晕厥过去,去庄子上干得可都是粗活,怎比这荣华富贵的镇国公府里好。 几人看着小主母想求情,瞥着世子爷那结了冰般的冷面却又唬得不敢开口。 福总管闻讯赶了过来,李陵见了福总管,交代道:“告诉下去,今后再有不服夫人命令的,一律赶去庄子。” 第57章她所图的不过是这高门主母之位? 黑夜沉沉,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雪沫子,风里刺骨的寒冷。 紫云提着琉璃盏扶着静姝往回走,李陵依旧不远不近的跟在后面。 见李陵回来了,紫云心里便有了底,自己刚假传主子之命给姑爷送去被衾,姑爷便巴巴的赶回来了,可见心里还是放不下自家小姐的。 再看他刚才杀鸡儆猴的发落那几个刁奴,可不就是在给自家小姐撑腰呢嘛,心里更是欣慰。 虽然自家小姐伤了姑爷的心,紫云冷眼瞧着,姑爷倒是个挺大气的人,心里仍旧装着妻子。 姑爷虽然冷肃了些,但真的是个顶好的人! 紫云一面思量着一面瞥向身侧的静姝,静姝抬手拢了拢身上的披肩,面色却仍旧是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紫云又忍不住转头看向李陵。 李陵见她转过头来,伸手解开身上的貂裘披风,“呼啦”一下,扔给了紫云。 因为隔着一段距离,紫云一下子抱了个满怀。 紫云朝着李陵满意一笑,连忙展开披风,披在静姝身上。 厚厚的貂绒披风一直裹到她的脚踝,虽然重,但很暖和。 静姝没有拒绝,她下意识的往上拽了拽那披风,木着脸目不斜视的往回走。 三人各怀心事,却是一路无语。 进了屋,紫云便识趣的退了出去,屋内只剩下二人,气氛更加尴尬起来。 静姝脱下那厚厚的貂绒披风,搭在衣架子上,转身便进了浴室。出来时李陵已经上了床,见她出来了,他曲起长腿为她留出空档,静姝也跟着上了床,李陵见她躺好,随手灭了灯。 屋子里一下子便被黑夜填满了,看不到彼此的冷脸,反倒是省去了面对面的尴尬。 静姝背朝着李陵侧卧,李陵仍旧是习惯性的仰卧,两人中间隔着一枕的距离,各自安然睡去。 紫云守在外间却是一夜未得好眠,平日里里间的浴室都是备着热水的,今日她没料到世子爷会回来,便没有提前备水,想着小两口关起门来和好了,夜里自然还得要水。 紫云等了一夜,也没等到里面的摇铃声。 静姝醒来时,身侧已经空空,紫云进来服侍她洗漱更衣时,便忍不住又劝道:“姑爷都已经回来了,小姐好歹给姑爷个热乎脸啊。” 静姝冷哼着道:“他也没给我热脸啊,干嘛要我给他好脸。” 这小两口又杠上了,紫云还要再劝,见李陵已习武归来,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李陵进屋后自顾去浴室洗漱,静姝已经收拾妥当,自己先坐在桌前用起了早饭。 李陵出了浴室,抬眸沉沉的看了她一眼,没有言语,自顾坐到桌前用了起来。 二人谁都不言语,闷闷的吃罢了这一顿饭。 李陵用罢早饭便出了屋子,走到门口时背对着屋子说了句:“今日晚饭我不回来用了。” 静姝只当没听到,依旧坐在桌前自顾埋头用饭,一旁的紫云瞥着别扭着的二人道:“那奴婢待会去告诉小厨房,晚饭就不备世子爷那份了。” 李陵出了屋子,大步的朝着前院而去。 凌霄已经备好了马,李陵正要翻身上马,紫云从内院追了上来,嘴里唤着:“世子爷留步”。 李陵立住,待紫云到了跟前,他开口道:“可是夫人让你带了什么话?” 紫云摇摇头:“是奴婢有话要对世子爷讲。” 李陵脸上显出一丝失落,闷闷道:“什么事?” 紫云迟疑了下,李陵示意凌霄退下,周边再无别人,紫云说道:“夫人那日的话根本就是言不由衷的,世子爷千万莫要因此与夫人心生嫌隙。” 提起那日的事,想起她说的那些话,李陵仍旧如鲠在喉,他问道:“是她让你来说与我的吗?” 紫云反应了一会才明白李陵口中的“她”说的是自家小姐,她摇了摇头。 李陵别过脸去,语气里带着委屈道:“原来她嫁与我所图的不过是这高门主母的位置,竟是对我半分真心也没有。” 紫云急着道:“世子爷,小姐也是真心待您的。” 李陵沉着脸,遥望着远处:“我亲耳所听,还能有假?枉我待她如此好,她竟拿我当傻子来耍。” 紫云上前说道:“世子爷,夫人待您也是一片痴心,只是,只是因为” 李陵听紫云似有隐情,他转过头,看着紫云问道:“因为什么?紫云你告诉我,她为何对我不满?” 紫云叹了口气,便将那日在园子里静姝清晨狼狈而归的事情告诉了李陵。 李陵听后,难以置信的看着紫云道:“不可能,我虽夜里走得匆忙,但临走前明明已经命人照看着她,她又怎会落得那样狼狈。” 紫云道:“您走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夫人也并未告与奴婢,只是奴婢确定她是一个人回来的,并未见到别人,夫人回来时身上全都湿透了,下半晌便发起了高热。” 李陵剑眉紧促,脸色铁青,他翻身上马,走到门口对着正侯在那里的梁进吩咐道:“你这就去趟鹿园,将那日撑船带你去寻我的婆子抓来。” 梁进骤然得到这么个命令,一时无措,只听李陵接着道:“将她抓到营里来。” 梁进贸然问道:“将军,这婆子可是有什么问题?” 将园子里的一个粗婢抓到军中?难道这婆子是间隙?那也该抓到昭狱交给锦衣卫审啊。 李陵也不管他有什么疑惑,只冷冷的吩咐道:“你亲自去抓,要悄悄的,别惊动旁人,抓了后便送到营里的刑房来。” 梁进瞥着李陵寒冰般的脸色也不敢再多言,快马加鞭的朝着鹿园而去。 不到响午,梁进便将人带到了李陵跟前。那婆子被堵了嘴巴,蒙着眼睛,套着麻袋被扔在地上。 李陵示意梁进出去,昏暗的刑房中只剩下李陵一人。 他俯身将那婆子从麻袋里拎出来,拿下她的眼罩和堵在嘴里的布团子,单刀直入的问道:“那日在园子里你对夫人做了什么?” 那船见了李陵便吓已是晓得魂不附体,自那日后,她每日都是提心吊胆的,生怕那仙女似的小夫人将此事告知长公主或李陵,担惊受怕了数日,却见一直风平浪静,她便认定那小夫人终究是要脸面的,没脸将此事说出去。 李陵“噌”的拔出腰间的匕首,明晃晃的利刃对着那船婆的咽喉狠狠道:“不说,就是死。” 那婆子吓得哇哇直叫,连连给李陵磕头求饶,一五一十的将那日她干得那龌龊得勾当全都招了。 李陵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待那婆子絮絮叨叨的哭着说完,他拽着她枯黄的头发,一刀下去。 一只血淋淋的舌头应声落地。 那婆子疼得满地打滚哭嚎着却是再说不出一句话来。 第58章道歉 李陵出了刑房,脚上的步子却是虚浮着的,梁进头次见李陵如此,忙上前:“将军,您这是怎么了?到底出了何事?” 李陵默默的立了良久,脸上渐渐浮起戾色,“呼”的转过头,双目赤红对着梁进道:“让掌刑的割这婆子三百刀,然后扔出去喂野狗。” 梁进定定的看着李陵,他跟了他这么多年,好像突然不认识了这个人。 李陵虽是武将,却并非暴戾之人,哪怕是对待战场上的战俘,也是能归降的最好,不想归降的李陵也都是放他们回去跟父母妻儿团圆,从不滥杀一人,更不会做这样残暴的事情。 “还不去!”李陵见他不动,厉声喝道。 梁进抱拳领命,他唤来狱中掌刑的两个兵卒一起进了刑房,指着地上满脸是血昏死过去的婆子,按照李陵的意思吩咐道:“将她泼醒,然后绑起来割上三百刀,扔出去喂狗。” 两个兵卒面面相觑了好一阵子,似乎没领会明白意思似的。 他们这里虽是监狱,但惩罚的都是那些犯了军纪的兵蛋子,手段也就是关禁闭,打军棍这两类。 他们这里又不是昭狱,没干过这样折磨人的事情。 梁进看出了两人的为难,冷着脸命令道:“这老妇是敌国细作,你们好生伺候着就是了。” 两个小卒这才恍然,既然是细作那定不能手下留情了。二人在刑房寻了好半响也没找到趁手的家伙,最后去灶房寻来两把杀鸡的刀,将那腌臜婆子牢牢的绑起,一刀刀割了起来。 那婆子被李陵割了舌头,满肚子的话也说不出来,只疼得哇哇惨叫。 梁进出了刑房,见李陵还定定的立在原地,他上前:“将军,下半晌周将军要来营中跟您汇报骑兵的训练成果,胡将军让您晚上过去检阅兵卒搏击” 梁进喋喋的向李陵说着这一日惯常的政事,可李陵此刻的脑子却是“嗡嗡”作响,什么也听不进去。 “这些事明日再议,我先出去一趟。”他只跟梁进扔下这么一句,便心急火燎的大步出了军营,翻身上马,转眼便消失在视线内。 李陵一路狂奔回府,大步流星的进了清风苑,走到堂屋廊下,透过窗子隐约见到里面的小妻子身影时,他却停住了步子。 他让她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她如果再不能原谅他了。 他可真么办? 李陵心里怦怦乱跳,他突然感到很害怕。 这种恐惧甚至比他第一次上阵杀敌还要令他不安。 静姝此刻正坐在桌前理账,见李陵推门进来,她倒是有些意外,顺口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李陵定定的立在门口,失魂落魄的望着她,眼里带着一丝水汽。 静姝见他这幅样子,以为出了什么乱子,她不自觉的站了起来,惊讶道:“你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他三两步走到她跟前,紧紧抱住妻子,静姝推着她问道:“到底出了何事?” 李陵紧紧的抱着她。良久,他在她耳畔沉重的说了句:“对不起。” 静姝仰起头,莫名其妙的看着他:“到底怎么了?” 李陵却不敢与她对视,他像个犯了错的孩子似的,垂着头低声道:“夏日在鹿园的事我都知道了。”他看着她的双眸:“对不起,都是我的错。” 静姝僵直在他的怀抱中,她咬着唇,侧过脸去,躲开他的目光。 李陵伸手捧住她的脸,将额头抵在她的额上,低声道:“你还能原谅我吗?” 静姝拿开他的手,挣脱离开他的怀抱,掩面朝着内间而去。 李陵连忙跟上她,他拉住她的手,一把将人搂在怀中,他紧紧的抱着她,生怕一松手怀中的人儿便会跑了似的。 “那日的事我不想再提了。”良久,静姝在他怀中闷闷的说道。 李陵看着怀中的小妻子,一时不知该怎样才能求得她的原谅,他沉默了一阵子,郑重说道:“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今后我再不会让你受一丁点的委屈。” 说到委屈,静姝的泪一下子涌了出来。 她奋力推开李陵,抡起粉拳使劲朝着他捶去,直到手臂酸软再使不上力气她才收住手,复又抬起脚狠狠的踢他,她一面打,一面哭着道:“你让我受的委屈还少吗?” 李陵也不躲闪,只立在那里任她捶打出气。 直到她累得再也打不动了,这才停下来,捂着脸嘤嘤的哭着,见她如此气恼,李陵心里焦急万分,却又不知该如何平息她的怒气,他呆呆的看着她,嘴里支支吾吾的却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你走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过了好一会,静姝终于镇定下来,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冷冷的对他说道。 李陵吸了吸鼻子,复又上前抱住她,原本已经平静下来的静姝又勾起了委屈的情绪,拼命的挣脱。 只是任凭她如何挣扎,他只死死的抱着不松开,最后,终是因她体力不支而停了下来。 待到妻子累得瘫软在他怀中,李陵附身将她拦腰抱到了床上,伸手抹去她脸上湿漉漉的泪水。 “我错了。”他一条腿屈着,另一只腿支撑着身子,以半跪着的姿态在她跟前垂着头,低声跟她再次道歉。 他常年习武,手腹粗糙,摸在脸上痒痒的,静姝拿开他的手,自顾抹去脸上不断流下的泪水,看着他道:“你知道我最气你什么吗?” 李陵见小妻子似有缓和,他心中激动,冷肃的面涨得通红,连忙回道:“我那日没有亲自将你送回去,而是转托他人,是我的疏忽大意害你受那腌臜婆子的气,若知会发生那样的事,我是断断不会走的。” 提起那婆子,李陵便恨得牙根直痒,他愤愤道:“那婆子已经被我” 他不想对妻子说已经将人千刀万剐这样血淋淋的事,他怕吓到了她。 他顿了顿,接着道:“已经被我处置了。” 他就知道,她根本不知她为何如此恼他! 静姝木着脸,冷冷的看向李陵。 李陵见妻子冷冰冰的脸,他无措的抓抓头,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半响,他拉住她的手,只巴巴的看着她一味的重复道:“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 静姝瞪了他一眼,抽出了手,李陵却顺势紧紧的又搂住她,求着她道:“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我保证今后再不这样粗心大意了。” 静姝冷冷的推开他,直接了当的问道:“你娶我之前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第59章听说你是要尚主的 静姝冷冷的推开他,直接了当的问道:“你娶我之前,是不是已经有心上人了?” 李陵听了她的话,猛然怔住了,他剑眉微蹙,疑惑的看着妻子,似乎没有听明白她的话。 静姝看着他,继续道:“我知你一直放不下她。” 李陵沉沉的看着静姝问道:“你到底要问什么?” 看他的样子,仿佛受了莫大的委屈,倒是好像她冤枉了他似的。 静姝强自平息下满腔的怒气:“我早就听说,你当初若不是无奈娶我,便是要尚主的。”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他总该给她个说法了吧。 谁知李陵听了她的话,气恼着道:“这混账话是谁说的?” 看样子,他还不想承认。 静姝看向她,说道:“你若是心里没她,那晚怎么一听说她出事便那样心急火燎的抛下我就走?” 说着说着,她委屈的泪又忍不住哔哩吧啦的掉了下来:“连声道别的话都来不及说。” 李陵见她又哭了,连忙又要伸手去擦,只是还未等触碰到她,小妻子便嫌弃的扭过了头去,他这才反应过来:她是嫌弃他手粗,弄疼了肌肤。 李陵抬起官服的袖口,笨拙的替她试着泪。 她一哭李陵就心慌,也不知该怎样安慰小妻子,只一味的哄着道:“莫哭,莫哭,你莫再哭,都是我的错就是了。” 静姝抽抽搭搭的又委屈的哭了一阵子,哭得李陵满头大汗,又忍不住伸手去帮她拭泪,静姝打开他粗粝的大手,瞪着她道:“你别跟我打岔,好生回答我刚才的问题。” 小妻子梨花带雨,哭得李陵方寸大乱,他疑惑的看着她,抓了抓头努力回想小妻子方才说的话。 寻思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她刚才好像跟他提了什么‘他要尚主的事。’他气恼着道:“这些混账话,肯定又是那些个闲得难受的贵妇们瞎传的。” 静姝冷笑道:“你若没那个心思,又怎会空穴来风?” 李陵气急,他从床上下了地,气恼的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着步子,嘴里愤愤道:“这些妇人着实可气,竟敢在背后如此编排我。” 李陵正在这里气恼,门外响起了凌霄的唤道:“世子爷,世子爷,您在吗?” 李陵没好气的冲着门外喝道:“在呢,有事一会再说。” 门外之人听了这一声怒喝,悻悻的闭了口。 李陵看向床榻上依旧抽抽搭搭的小妻子,他平复下心中的怒气,走到她跟前半蹲在她跟前辩白道:“你莫听那些人胡说,我可从没有过这样的打算。” 静姝抬起头用“我才不信你的鬼话”的眼神看着他。 李陵无奈的叹了口气,他半蹲在地上,望着妻子急着解释道:“你怎能相信这样的胡话?世人皆知圣上未嫁的待龄公主只七公主和八公主两位。“” “那个七公主不守闺德,两年前在行宫里竟与个侍卫私相授受,她送给那侍卫的玉佩,被那人酒后拿在秦楼楚馆里炫耀,闹得满城皆知。直到现在,这个荒唐的七公主还被陛下关在行宫里呢。” 他顿了顿,舒了一口气,接着道:“还有那个八公主,更是出了名的蛮横不讲道理,前阵子陷害青鸾的人不就是她吗?这个公主的刁蛮任性可是人尽皆知的,这样的德行,又哪里配做人妇。” 他看向静姝:“这样的女子,即便是贵为公主,我又怎能看得上,便是陛下有意撮合,我也是要抗旨的,你怎么” 李陵正气愤的滔滔不绝,门外又传来凌霄试探的催促声:“世子爷,梁大人有急事寻您。” 李陵骤然又被他打断,心中很是懊恼,他强耐着性子冲着门外道:“他有什么急事,就不能等一等吗?” 只听门外的凌霄无奈的回道:“刚才梁大人命人来传话,说是太子殿下来营中寻您,梁大人让您回去呢。” 听说太子驾临,李陵这才起身,三两步走到门前,“嚯”的打开门,倒是唬了立在外面的梁霄一跳,他急着说道:“世子爷,是太子殿下寻您。” 李陵不耐烦的对着凌霄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来者,让他先回去转告梁进,说我马上就回去。” 凌霄走后,李陵关上门,复又进了内室,他走到床边附身看着静姝又接着方才的话题说道:“咱们家虽然历代都与皇家联姻,从前圣上也跟我透漏过这个意思,但是我可从未有过尚主的打算,所以你千万莫信外面那些胡话,更莫要因此与我生分。” 上辈子,她最终鼓起勇气与他说起青鸾的事,也是被他胡乱岔了过去。现在,看他那气愤的模样,她真有些搞不懂是他真的心中坦荡没有那心思,还是在刻意隐瞒着什么。 她见李陵紧张兮兮看她的模样,若说是他心里不在意她,连她自己也不能信。 只是,想到他心里还揣着其她女人,她也终究是忍不了。 静姝看着他道:“你先去忙吧,这些事回头咱们再说。” 青鸾的确是一直插在他心中的刺,但眼下他有急事在身,她也不想在这个时候与他争辩这些事了。 李陵见她依旧绷着脸,他紧紧的盯着她紧张的问道:“那你能不能原谅我?” 静姝白了他一眼:“晚上回来再说吧,有些事你还没跟我说清楚呢。” 李陵急着上前,复又半蹲在地上,望着坐在床上的小妻子道:“还有什么事我没说清楚,你问吧,我现在就说,不然我心中不踏实。” 外面又响起凌霄的催促声:“世子爷,来者已经先回大营报信去了,他让您快些回去,太子殿下还在那边等着您呢。” 李陵不耐烦的朝着门外斜了一眼,这回却没有再搭理凌霄。 他转过头面露焦色的追问静姝:“你到底还有什么要问的?” 静姝不想再这样着急忙慌的时候与他谈这个,推着他道:“你先去忙吧,晚上再说。” 李陵起身,却依旧不肯离去。 他垂眸看着静姝道:“那你可要等着我,等我晚上回来,咱们再将没说开的话说开了。” 静姝点点头,李陵这才转身离去。走到门口,他又尤不放心的转头对着坐在床榻上的小妻子道:“你可等着我啊。” 静姝抬头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快去吧,我还能飞了不成吗?” 李陵这才勉强放心,大步出了清风苑。 第60章 既然被她撞上了,就好好好揣着 晚饭时候凌霄又过来了,说是李陵命人回来传话说是要晚归,不能回来用晚饭了。 紫云痛快的答应说:“知道了。”转头瞥着静姝却是欣慰的笑了。 自家小姐能与姑爷和好,她这番功夫也算没白费,因为心情好,晚饭时候服侍得也是格外殷勤。 静姝瞥着她问道:“世子爷昨夜怎的突然回来了?” 紫云尴尬的笑笑,夹了一口菜放到静姝跟前的小碟子里:“这个奴婢怎知,定是姑爷想开了呗,不愿意跟您置气,怕您委屈着。” 他能自己想开?若是真不想跟她置气,昨晚回来后也不会一直冷着个脸。 静姝又问道:“园子里的事是你跟他说的罢。” 这件事只有紫云知晓,除了她还能有谁? 紫云也知道瞒不住她,回道:“确实是奴婢告诉姑爷的,奴婢不想看您和姑爷间因着这个有嫌隙,有什么话说开了不就好了嘛。” 她与他之间的嫌隙,又岂止是单单因她园子里受那婆子气的事,只可惜今日没能将他与青鸾的事好好问个明白。 待他晚上回来,她一定要问清楚了。 方才见李陵对她的态度,静姝也看出他还是很在意她的,这就给她吃了个定心丸,纵是他心里揣着青鸾,也断不会休弃她。 这个高门主母的位置还是稳的。 自己的地位有了保障,静姝也便少了顾忌。现下她下定了决心,若是李陵心里真的还揣着青鸾,她也要想法子将青鸾从他心里剔出去。 这高门主母之位,还有李陵的人和他的心,他都是要定了的。 镇国公府主母之位如此显赫,李陵又是那样优秀的男子,多少名门贵女惦记着这些啊。 既然让她歪打正着的撞到了手,凭什么不好好揣着。 静姝没有再多言语,静静的用起了晚饭,紫云见小姐并没有因此责备她,也算是长长的舒了口气。 夜里,静姝一面理账一面等着李陵,等了许久也没等到他回来,她终于支撑不住便灭了明烛,上了床。 她躺在枕上闭着眼睛养神,心里却合计着待会该怎样与李陵开口说青鸾的事。 她正专心的琢磨着事情,冷不防的被一只大手揽了过去,跟着便跌进了某人坚实的怀中。 静姝问道:“你回来,我怎没听到动静?” 李陵回道:“太子相邀,不好拒绝,归得晚了,我当你已经睡熟,便在外间脱了外袍,拍惊动了你。” “我怎么能睡,白日不是有话还没说完呢吗?”说着,静姝便挣脱开他倚着床头的软枕坐了起来。 一副今日必须将事儿谈个明白的架势。 李陵也乖乖的跟着起身,紧挨着她靠着床头坐好。 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静姝正要开口,闻到他凑过来时身上的汗味,不悦道:“你没洗漱吗?” 李陵揪着里衣放在鼻子下闻了闻,回道:“今日检阅骑兵时,我亲自下场演示了一番,出了汗,回来时怕惊动了你,便没去洗。” 静姝略带嫌弃道:“你先去洗洗。” 李陵回道:“你有什么话先说出来吧,等你说完了我再去洗,你白日便说还有话没说完,我今日我惦记了一整日。”说罢,他伸手攥着她的小手:“说罢,到底还有设么话?” 静姝嫌弃的抽开手,捂着鼻子道:“我真的受不了这汗味,你先去洗洗再说罢。”说着,她便推着他下了床:“多打上些皂角,好好去去汗味。” 李陵跻上鞋子,不情不愿的去了浴室,稀里哗啦的冲洗干净后,上床抬臂将寝衣袖子凑到她跟前道:“这回行了吧。” 终于见小妻子点了头,李陵靠在床头的软枕上,一只腿伸展着,一只腿半屈着,顺手将小妻子拉进怀中,问道:“说罢,将白日里没来得及说出来的话都说了,我还有哪里做得不好让你委屈的,也都统统告诉我。” 静姝从他怀中挣脱出来,在李陵身侧与他面对面的端坐好,木着脸严肃的问道:“你心里是不是一直揣着青鸾?” 她不打算再拐弯抹角了,这回,她非要当面问个清楚才好。 静姝静静的“看着”他,黑夜里她看不见对面之人的表情,当然她也不必刻意去掩盖自己的情绪。 此刻,她庆幸白日里她想问他这事时,被他胡乱打了过去。现下,借着黑夜的遮掩,反而对两个人更好些。李陵若是心里真的放不下青鸾,不会因为她这样的诘问而难堪。她也能借着这黑的夜,掩盖住他若是心里揣着别的女人而失控的情绪,不至于在他跟前失了清高风度。 静姝静静的等着他的回答,对面的人却是沉默着。 屋子里又黑又静,静得让静姝失去了耐性。 就在她忍不住想要再次诘问他的时候,李陵突然起身下了地,三两步走到桌前,用火折子点燃了桌子上的明烛。 静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的举动。 李陵端着烛台一步步走过来,那烛火是李陵担心她晚上理账伤眼睛命人专门制的,蜡烛又高又大,灯芯子也粗,点然后便是明晃晃的,要比一般的蜡烛照得更亮。 李陵捧着烛台走到床边,眉头重重的拧着:“你竟然这样想,那我可要好好跟你说清楚。” 他傻傻的擎着跟大蜡烛,好像害怕黑灯瞎火说不清楚似的。 黑夜里,眼睛骤然遇明,静姝下意识的遮着眼,问道:“你说就是了,点它做什么?晃得眼睛难受。” 李陵见妻子举动,这才反应过来,他将烛台放在床下的脚踏上,讷讷道:“我只是想好好跟你解释明白。” 静姝无奈的叹了口气,复又端坐好,定定的看着李陵,等着他的回答。 因为刚沐浴过,李陵的头发还是半湿的,他穿着雪白的中衣,乌黑的发披着,身上散发着淡淡的皂角的香味。 他立在床边,看着静姝反问道:“白天里你跟我说‘尚主’的事,指的是青鸾?” 静姝郑重的点点头。 李陵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她,讪笑着道:“你怎么会这样想,青鸾才多大,还是个孩子呢。” “她不是孩子,过了年她就及笄了。”静姝盯着他,语气虽淡淡的,却是不想给他任何借口。 李陵这才恍然,他喃喃道:“瑾嫣如今都快十岁了,青鸾是比瑾嫣大些。” 静姝没功夫跟他说这些,追问道:“你心里是不是揣着青鸾?当初若不是我落水被你救起失了闺誉,你是不是要娶她?即便是现在娶了我,你是不是还忘不了她?” 听了小妻子一连串的诘问,李陵终于明白了纠结在妻子心里的疙瘩。 他原本严肃的面上露出了笑意,伸手刮了下妻子的鼻尖:“胡说什么呢,青鸾是我妹妹,你怎会往那上面想。” 静姝打开他的手,白了他一眼:“表哥表妹在一起又不稀奇,你只老实回答我,你到底对她有没有男女之情。” 李陵立刻收敛起笑意,斩钉截铁道:“没有。” 说完,他见小妻子仍旧绷着小脸,李陵像担心她不信他似的,对着她举起三指:“我若是诓你” 听了他的话,静姝的心便一下子敞亮起来,她连忙拽下他的手,嗔着他道:“没有便没有,起什么誓!” 第61章今后我跟你一起承担 李陵见小妻子那芙蓉美面终于又放了晴,他长长的松了口气,抬腿上了床,将人搂在怀中:“我还奇怪为何每每提及青鸾你总会跟我不愉快,原来你竟然这样想我。” 言语之间好像在责怪是她小家子气了。 静姝愤愤的挣脱开他,冷着脸道:“那日在园子里你一听说他有事便抛下我心急火燎的赶过去,你还怨” 李陵听她又提及那日的事,心疼的又将人搂过来,哄着她道:“那日全是我的错,是我一时疏忽让你受了委屈,我跟你发誓,若是知道那婆子会如此下作,我死也不会抛下你就走的。” 他是真的害怕得不到小妻子的谅解,不断吻着她的秀发,她的额头,语无伦次的不断向她道歉:“都是我的错,是我疏忽了,只要你能原谅我,打我骂我都可以的,你只别再生我的气就好。” 李陵这人是个极要面子的人,上辈子跟他过了五年,也没见她跟谁说过软话,现下见他这般诚恳的跟她道歉,静姝也不好再与他计较了。 那日的事她虽受了委屈,但李陵也确实是一时疏忽,她信他若是知道会置她于险境,他绝不会那样抛下她。 莫说她是他的妻,就是不相干的女子,以李陵的人品也是不会的。 况且听他亲口告诉她,他对青鸾没有男女之情,她心中的委屈也消散了。 她不会纠结在这件事上让彼此都不痛快,那样她这辈子仍旧过不好。 只是让她完全消气她也是做不到,静姝又推开他,愤愤道:“那你以后不准再惦记着青鸾。” 李陵僵在原地,问道:“如何才是不惦记?”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是你说的那种男女之情,我可以跟你保证,我对她是一丁点也没有的,但她是我的表妹,若是她出了事,让我袖手旁观,我确实是做不到。” 李陵既然说他对青鸾没有男女之情,静姝还是相信的,他这人性子虽冷,但从不诓人,上辈子跟他过了那么些年,他也从未对她说过一句谎话。 他是个坦荡的人,这一点静姝毋庸置疑。 只是,虽然他心里没有青鸾,但是青鸾对李陵绝对有非分之想,上辈子她求着圣上赐婚李陵做平妻,可是事实。 所以,即便李陵是出于表兄妹之情去关心青鸾,她心里仍旧很不舒服。 她扭过头去,闷闷的不做声。 李陵也是沉默着。 二人静坐了一阵子,李陵上前将她身子扳过来,对着她说道:“我关心照顾表妹也是有原因的,你听我跟你说。” 他拉过妻子,耐心的对她讲起了他们李家的陈年旧事: “当初,我李家贵为皇后的大姑母因为孟贵妃之故,与皇帝生了嫌隙,生下的嫡子因为先天不足也是早早夭折,她在宫里举步维艰。为了巩固后位,也为了姑姑在宫里有个可以依靠的妥帖之人,我祖父便将小姑母就是青鸾的生母,也送进了宫里。” 他顿了顿,用大手抚摸着妻子柔顺的秀发,接着道:“当初我小姑母与周将军就是周毅两情相悦,本来等着周将军为祖母守满一年的热孝,周老夫人便是要托人来说媒的,但是为了大姑母,为了镇国公府,祖父最终却是忍痛拆散了他们,将小姑母送进了宫。” “小姑母为了李家,就这样白白牺牲了自己的幸福,进宫后她虽得圣宠,但却因心有所属一直对圣上敷衍,后来陛下意外得知她竟然爱慕着他人,一怒之下将她打入冷宫。大姑母生下的第二个嫡子刚出生便没了气息,她也终于撑不住了,临终前对圣上唯一的请求就是请他宽宥妹妹。” 李陵叹了口气:“我小姑母虽因圣上对大姑姑的愧疚之心出了冷宫,但仍旧不得圣宠,听说之所以能怀上青鸾,也是个意外,她最终亦是在宫中郁郁而终。” 说完这些旧事,李陵捧起妻子的脸,看着她道:“大姑母当初是心悦陛下自愿入宫,但是我这小姑母,却实打实的是我李家对不住她。祖母对此一直耿耿于怀,哪怕到祖父临终时,她因此事也没原谅他。” 他轻轻抚摸着静姝的脸,沉重道:“如今父亲因病早已致仕,我作为镇国公府的当家人,却是不能置小姑母留下的唯一骨血于不顾的,毕竟她可是为了李家才牺牲了自己,我如果不照拂青鸾,我李陵成什么人了?” 李陵看着妻子:“镇国公府家百年世族,外面都道咱们家在大齐如何如何风光,殊不知这风光背后不仅有历代男儿征战沙场的血汗,更离不开历代李家女子的牺牲,若不是因着与皇家割不断的姻亲纽带,君王之侧又如何能容得下功高震主的镇国公府。” 从未听过讷言的李陵说过这么一大篇话,静姝心里酸酸的,不仅是因为李家上辈子这两位姑奶奶的悲惨经历,最让她难受的是李陵的处境。 镇国公致仕时,他将将弱冠,这样稚嫩的肩膀便要承受这样重的担子。 别人只看到镇国公府世子如何英武荣耀,她却是更心疼他的不易。 静姝抬头看向他,伸手摸摸他的脸:“你说过,‘咱们是夫妻,该同心’,今后我跟你一起承担。” 李陵感动小妻子的懂事,更享受她的温柔,他伸手擎住她的素手在自己面上慢慢的摩挲着。 他闭上眼,露出很享受的表情。 此刻,他终于能理解到少年时与伙伴们在一起胡闹听来的那句“温柔乡里最销魂”这话的深层含义了。 身侧有自己真心所爱的女子,再累的心,也是舒坦的。 他静静的享受着妻子温柔的触摸,良久,他睁开眼,看着静姝郑重的说道:“你放心,既然娶了你,我便会真心待你。” “那你不仅不能心里揣着其她女子,更不能学着那些士族子弟纳妾。”静姝嗔道:“如果你能做到这般,我方信你。” 李陵伸手揪了揪小妻子的耳朵,调侃道:“家有如此悍妻,为夫怎么敢?” “不敢就好!”静姝嗔道。 说罢,她掀开被子躺了下去,李陵也紧跟着躺下,搂着她凑在她耳边道:“既然夫人都审问明白了,那日园子里的事,是不是也不再与我计较了。” 静姝拿开他在她身上不老的手,嗔道:“谁说我不计较了,我可还没完全原谅你。” 李陵手上一顿:“那你如何才能原谅我?” 静姝白了他一眼:“看你日后表现再说。” 看着娇嗔的小妻子,李陵欺身而上,贴着她的面狡黠道:“何必要等日后,为夫这就好好表现给夫人看。” 静姝粉面微红,瞥了眼床榻下摇曳着的明烛:“哎呀,先灭了那烛火。” 李陵睨着身下小妻子娇羞的模样,半笑不笑的逗着她道:“刚刚夫人还要说‘看’我表现,灭了烛火,可如何看得到。” 第62章我若惹你不痛快,你直接告诉我 东方破晓,静姝从李陵怀中醒来,见他已经醒了,正支着头静静的看着她,静姝迷迷糊糊的问道:“你怎没去习武?” 李陵没有搭话,他躺回枕上,搂着她的手又紧了紧。 静姝伏在他怀中,瓮声重复道:“今日不去习武了?” 李陵抚着她的脊背,回道:“今日不去习武了,我多陪你会儿,天色还早,你再睡会罢。” 外面正是天寒地冻时节,静姝很贪恋在被窝里被李陵这样紧紧的抱着的感觉,听说他不起,她忍不住又蜷着身子往他怀里钻了钻,却是没了困意,只眯着眼睛享受着这份惬意的温暖。 怀中的小妻子如小猫一般在他怀中蹭来蹭去,李陵凑在她耳畔道:“夫人昨晚辛苦了。” 听了这话,静姝的脸不禁羞红起来,索性将头紧紧的埋在他的胸前。 李陵将被子往上拽了拽,将两人都蒙住,低声道:“天色尚早,夫人若嫌不够,为夫再好好表现一次如何?” 静姝挣扎着扑开被子,坐了起来,嗔着他道:“你再闹,我就起了。” 李陵赶紧将人拉回被窝,帮她紧紧的掖好被子:“别乱动,当心着凉。” 骤然从暖乎乎的被窝里出去,自然是冷的,静姝又缩在被子里,嗔着李陵道:“那你正经点。” 李陵放开她,平躺在枕上也眯上了眼。 冬日的太阳升得迟,天地间笼罩在雾霭之中,两人暖暖的依偎在一起,听着外面雪花簌簌。 “对了,有件事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李陵平躺在枕上眯着眼睛道。 “何事?”静姝窝在他身侧问道。 李陵睁开眼,说道:“你弟弟兴儿去官学读书的事,我已经与蔡大人打好招呼了,他答应兴儿随时可以过去。” 闻言,静姝倒是很意外,她与李陵从娘家回来那晚,他便听到她与紫云的谈话,气得拂袖而去,这才两日光景,况且昨日他又去了营中,又哪来的功夫办这事。 “你何时跟蔡大人说的。”静姝抬起头,看着他问道。 李陵道:“前日正巧他去营中探望族弟,我便与他提及了此事。” 前日? 他是大前天晚上被她气走的,前日可不是还正跟她怄着气呢嘛,竟还能记着她弟弟的事情。 “怎么了?”李陵感觉到怀中之人情绪有异,睁眼看着她问道。 静姝冲着他微微一笑:“这阵子闹成这样,倒是难为你还记着我弟弟的事。” 李陵看着她,咬了咬牙,故作气恼道:“你那日说的话着实气人,还那样戏弄于我,我当时真恨不得揍你一顿。” 静姝用手掩住他的嘴,撒着娇道:“我那还不是被你怄得吗?” 李陵拿开她的手,看着她说道:“那事还是夏日出的呢,如今都入冬了,你居然在心里揣了大半年,只顾着跟我置气,也不跟我说明白,还每日与我假惺惺的敷衍,夫人的耐性真是让为夫佩服。” 他伸手摩挲着小妻子额前的碎发,语重心长道:“今后若是我哪里做的不好惹你不痛快,你直接告诉我就是,莫要再这样拐弯抹角的折磨人,可好?” 静姝捧着他的脸,在他唇上蜻蜓点水似的轻轻一吻,笑着道:“我那日与紫云她们几个说的都是气话,你莫要放在心里。” 李陵嗔了她一眼:“我当然明白你的话口不应心,若是你真敢将我不放心上,我早收拾你了。” 静姝反问道:“你怎知我那些话是口不应心?” 李陵略带得意的笑着道:“你若真不在意我,怎会第二日便命凌霄巴巴的给我送被子来。我是见你知错了,变相跟我示好,我才回来的,不然,我非要冷着你十天八天的不可。” 让凌霄送被子? 这是何时的事? 她恍惚听紫云提过一嘴,但那时候她也在气头上,可是没点头啊。 那样的情况,她可不会主动跟他示好。 “怎么?那被子不是你命梁霄送去的?”静姝心虚的表情怎能逃得过李陵的法眼,他睨着她,声音再不似刚才那般得意。 静姝眯着眼,朝着他尴尬的笑笑:“谁送的还不一样,反正你不是第二日便乖乖的回来了。” 静姝捏着他坚挺的鼻子,得意洋洋道:“还巴巴的陪我去巡夜,又是给我撑腰,又是帮我立威的,这些我都记着呢。” 李陵气得咬着牙便是欺身而上:“你这女子,真是可气。” 二人一直闹到天光大亮才起来。 待洗漱妥当后,紫云带着丹朱碧缕摆上早饭。 二人对坐着用饭,一个满面春风,巧笑嫣然,一个虽仍旧端着架子摆着当家人一本正经的模样,但眉眼里却是掩饰不住的喜色,瞥向对面之人的目光也是说不出的温柔。 静姝亲手为李陵盛了汤水,看着他道:“既然蔡大人已经答应兴儿随时可以入官学,左右近日府中也没什么大事,不如我今日便送他过去。” 李陵回道:“也好。” 静姝问道:“我要不要给蔡大人带些礼物,你说送些什么才好。” 李陵喝了一口粥,回道:“我书房里有一副颜真卿的真迹,我一会命梁霄包起来,你带给他就是了。” 静姝道:“那个是你最喜欢的,就这样送人了?” 李陵夹了一块酥烙放到她碗中:“他也喜欢颜书,就送那个吧,往后兴儿在官学里,少不得要他多照应着。” 静姝冲着她莞尔一笑:“多谢夫君了,为我弟操这样的心。” 李陵正喝着粥,闻言,朝他抛了个“跟我客气啥”的眼神。 吃罢早饭,李陵便去了营中,临走时对静姝道:“晚上我可能还是不能回来用饭。” 静姝点点头,朝他摆摆手:“快去吧。” 李陵又嘱咐道:“你若去官学,路上当心些” 静姝朝他点点头,李陵这才转身出了屋子,大步流星的走了。 李陵走后,紫云看着自家小姐,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丹朱则是掩着嘴不怀好意的偷着乐,碧缕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嘴里嘟囔着:“今日是怎么了,大家突然都这样开心。” 第63章先生只夸伯约的文章做得好 静姝留下紫云料理事务,带着丹朱碧缕回娘家去接弟弟入学。 车马行到沈府,正见沈兴与王氏在门前争执。沈兴一见镇国公府的车马,欢脱着迎上来。 静姝下了车,摸了摸他的头:“大清早在这里是在迎我吗?你怎知我要来?” 说话间,王氏也迎了上来,道:“哪里料到大小姐这会子回来,前日姑爷命人来告,说是让兴儿入官学,你父亲后日浴休,本来说好浴休便带他入学,这不,现下这孩子便是猴急的非要这就去,你父亲去衙门了,我这” 虽然王氏已被扶正,已是静姝的继母,但这么些年,她仍旧如当初在静姝生母江氏身侧做婢女那般,习惯的唤静姝“大小姐”。 她性子柔弱,虽已做官太太多年,仍旧不习惯抛头露面。 静姝自然知晓继母的难处,笑着道:“我今日过来便是带着兴儿入学的。” 兴儿高兴得拍手道:“太好了!太好了!” 王氏感激的望着静姝:“兴儿能有这个造化,真得感谢姑爷。” 静姝回道:“都是一家人,母亲不必这样客气。” 王氏激动的攥着帕子,不知该如何表达内心的感激之情,只笑着望着静姝。 一旁的沈兴拉着静姝笑着道:“长姐,改日我要亲自向姐夫道谢。”他小眼珠子一转:“姐夫为我做了这样一件大事,长姐你说我是不是要备一份礼物送姐夫,我该送些什么才好?” 静姝摸了摸幼弟的头,笑容可掬道:“你好好上进,用心跟先生做学问便是送姐夫最好的礼物了,咱们沈家就你一个男丁,将来光耀门庭,还不是要靠你嘛。” 闻言,沈兴仰头看着静姝道:“长姐放心,我一定好好上进,不叫长姐失望。” 静姝笑着拍拍他稚嫩的肩膀,笑着道:“走罢,时辰也不早了,长姐这就带你入学去见先生。” 沈兴兴高采烈的跟着长姐上了车,王氏立在车下尤不放心的一再叮嘱道:“入了学要听先生的话。” 马车轱轱而行,离了沈府,朝着沈兴梦想中的官学而去。 过了三条街,穿过一个巷子,便见到了距离官学还有半里地的宗学门。 到了这里,再是显赫的门楣子弟也要下车下马步行进入,静姝带着兴儿下了车,牵着他的手朝着学宫而去。 这里国师大儒云集,汇集了大齐最优质的的教育资源,这学宫占地宽广,建筑得古朴典雅。 姐弟俩立在学宫门前,只见乌黑的漆木匾额上提着“稷下学宫”四个大字,这几个字据说是这学宫的最初的创办者,也就是大齐王朝的开造者齐元帝亲笔所提。 这里是大齐贵族子弟求学的学宫,亦是培养国家栋梁之摇篮。 大门两侧的宫训提云“治学当思日精进,为官应效清正廉”,苍劲有力的大字,亦是齐元帝亲笔所书。 静姝向门侍递上拜帖。一会功夫,门侍从里面出来,恭敬的对着静姝道:“沈夫人,蔡大人有请。” 静姝带着沈兴由门侍引着进了学宫。穿过门廊便隐隐听到里面传来学子们阵阵爽朗的诵读之声,饶过学宫,后面便是老师们休息备学的场所,门侍将静姝引到一座殿前,立在门口禀道:“蔡大人,沈夫人到了。” 大门缓缓打开,里面的书童恭敬道:“沈夫人请进,蔡先生已经恭候多时了。” 静姝带着沈兴进了屋子,一股浓郁的书卷气息迎面而来,屋子正前面里除了几把会客的玫瑰椅子,后面便是一排排高入屋顶的书架,上面林林总总的皆是书卷典籍。 蔡伦听到动静从内间出来,缓步走到跟前,彬彬有礼的冲着静姝作揖礼道:“见过沈夫人。” 静姝缓缓回了个顿首礼:“蔡大人万福。” 二人入座,蔡伦看着静姝身侧的小童,开门见山的问道:“这就是舍弟吗?” 静姝点点头;“正是内弟,唤作沈兴。”说着,静姝拉过弟弟:“兴儿,来拜见蔡大人。” 沈兴规规矩矩的向蔡伦行了拜师礼。 蔡伦见他小小年纪却是举止端稳,样貌亦是清秀周正,心中喜欢,笑着对静姝道:“蔡某虽与沈大人没甚交往,但早听闻沈大人博古通今、为人谦和,果然,教出来的孩子亦是端重有礼。” 沈兴规规矩矩的回道:“谢大人夸赞。” 静姝在一旁道:“他看着规矩,平日里也是个顽皮的。”说着,静姝朝着蔡伦行了个谢礼:“还望今后蔡大人对内弟严加管教。” 蔡伦回道:“即是伯约与夫人所托,蔡某自当尽心。”说着,他对着一旁的书童吩咐道:“带着沈兴去学宫罢。” 沈兴再次拜谢,蔡伦笑着道:“今日是第一日,先适应下环境,只是有一点,要在这里学习,一定要能吃得苦才好。” 沈兴道:“学生一定谨记先生教诲。” 书童带着沈兴下去后,静姝拿出带来的礼物送与蔡伦:“这是我与夫君的一点心意,还请大人笑纳。” 蔡伦伸手接过来展开,见是颜真卿真迹,惊讶道:“这个还是我与伯约当年同在这里读书时,张先生奖励他的嘛。”说起旧事,蔡伦讲述道:“当年读书时,我与伯约的学问做得最好,那年,当时的国子监祭酒张怀生老先生亲自考我们做文章,便是拿这个做头彩。” 蔡伦笑道:“百余位同门的文章做好后,张先生看了却只夸伯约的文章做得好,我至今还记得张先生的话‘尔等文章虽文采斐然,却是缺少风骨,只李伯约的文章言之有物,文风亦是大气磅礴’” 蔡伦摇摇头:“我当时还不服气,张先生便拿来伯约的文章与我看,我看了后便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静姝替李陵谦虚道:“那恐怕是张先生那次的考题正好对了他的思路,不过是他侥幸而已,蔡大人乃天下第一大儒,拙夫的学问如何能与蔡大人相较。” 蔡伦笑着回道:“这不过是我生于书香世家,镇国公府子弟世代从武而已,若是伯约不是世子,后来不去从军,恐怕这国子监祭酒也轮不到我来做了。” “哈哈,只怕他要来与我争饭碗了。” 第64章柳韵之 “蔡兄在会何人?大老远便闻你开怀。”说着,一气度飘逸的白衣男子推门入内。 他进门后见蔡伦正与一女子对坐闲聊,俊逸的面上露出一丝赧色,他朝着静姝深深一鞠:“不知有女客在此,柳某唐突了。” 蔡伦起身笑着回道:“无碍,这是我挚友的夫人,今日是送令弟入学来的。” 说着,蔡伦转头向静姝介绍道:“这位便是名满天下的江南才子柳蕴之。” 柳蕴之出身江南名门,身上既有饱学之士的清雅之气,举止间又流露着簪缨子弟的矜贵,他长身玉立,冲着静姝微微一笑。 静姝起身缓缓施礼:“久仰柳先生大名”,说着,静姝对着蔡伦和柳蕴之道:“今后舍弟便拜托二位了,我这里就先告辞了。” 蔡伦道:“夫人放心,蔡某一定尽心。” 说罢,便唤来书童送静姝出去。 静姝走后,柳蕴之踱步走到椅子前坐下,笑道:“想不到京中贵妇中亦有如此人物。” 蔡伦回道:“那依柳兄的意思,就只有你们江南才有如此钟灵毓秀的女子,我长安便都是些迂木蠢辈了。” 柳蕴之轻啜了一口茶,抬眼见女子款款远去的身影,信口吟诵道:“仿佛兮如轻云之蔽月,飘飘兮若流风之回雪”。 蔡伦轻声咳了咳,嗔了眼柳韵之,意味深长的说道:“她是当今巡防司指挥使李陵之妻。” 柳韵之收回目光,轻硒了下,不屑道:“这等武夫粗人能得此女,真是牛爵牡丹。” 蔡伦虽深知柳韵之不羁的性子,但听他如此说自己的挚友,心中也是大不痛快,他忍不住替友人辩白道:“天下武将并非都如柳兄所言,皆是粗人莽夫,若如此,柳兄置孟德、稼轩于何地乎?” 柳韵之轻摇着手中的玉骨扇,面上仍旧带着清高之色,不屑道:“那些也不过沧海一粟尔,李家儿郎如何能较?” 静姝出了稷下学宫,信步走到宗学门,上了马车,丹朱忙问道:“小公子终于进了官学,但听闻那里都是公侯子弟,小公子不会受欺负吧?” 静姝坐定,笑着回道:“论家世,兴儿自然比不上他们,但这里是学宫,讲的是才华学问,若是他能学得好,又有哪个敢轻看了他。” 碧缕早等得倚在车上睡着了,听二人交谈,这才懵懵懂懂的醒过来,她揉着眼睛说道:“小姐,您回来了。” 丹朱敲着她的小脑袋,嗔道:“贪吃又贪睡的小蹄子,早知你来了便是只顾着睡,便不带你出来了。” 碧缕嘟着嘴委屈巴巴的看着静姝道:“小姐不在,又无事可做,我在车里闲着便昏昏的睡过去了。”说着,她端起小桌上的点心,递给静姝“小姐,您吃块点心吧,走了这么一段路,要不要我帮你捏捏腿。” 丹朱揪着她的小辫子,嗔着道:“现下你倒是会献殷勤了。” 静姝看着两个小丫头拌嘴,伸手拣了一块点心,笑着对她们道:“现下已是晌午,三姑娘也快下官学了,咱们在这里等等她,一起回去。”说着,她将点心盒子推给二人:“你们也先吃点,垫垫肚子。” 静姝一向厚待几个丫头。闻言,两个小丫头也不矫情,自顾拣了点心与静姝同用。 三姑娘下了学,远远便见静姝立在宗学门等着她。 她加紧步子跑过来,冲着静姝笑着道:“二嫂是特意来接我的吗?” 静姝接过她手中的书具,回道:“我是送弟弟入学后,见你也快散学了,便在这里等你一会。” 三姑娘听闻二嫂亲自送别人入学,心里忍不住又打翻了醋罐子。但弟弟与妹妹还是有所不同的,她虽吃醋,但也并不同于那日见沈静岚姐妹那么不痛快,醋了一会便也就一闪而过了。 丹朱碧缕扶着两位上了车,三姑娘神秘兮兮的凑在静姝耳边道:“那个江南的柳韵之果真来咱们官学了。” 静姝在学宫里已经见了他,也不再觉得稀奇,随口道:“他也为女学授课?” 三姑娘点点头,随即又嘟着嘴巴道:“一个月也就能给我们授一课,不像男学那边能日日听到他的课。” “她教授我们诗词,今日我还跟他讨要他的诗集来着。” 静姝问道:“他给了吗?” 三姑娘失落的摇摇头:“没给,不过他说了,只要我们谁能做出让他满意的诗词,他便会雅赠。” “那你可好努力哦。”静姝笑着鼓励道。 三姑娘仰着小脸道:“我当然要努力了,去年四哥不知从哪里弄来一副柳先生的字,便拿去家学炫耀,我若能得到柳先生的诗集,看他还有什么脸。” 这三姑娘就是跟四爷不对付。 静姝见她如此,忍不住劝道:“再怎么说他也是你兄长,你别总是跟他别扭。” 三姑娘见静姝帮李玉说话,又想起前阵子的事,问静姝道:“我听说二嫂前些日子还差人去灶上传话,命人每日给他做夜宵送去,是吗?” 李玉虽然在镇国公府里地位尴尬,但老夫人是个豁达的,并不因当年的事怠慢这个庶出的孙子,其他主子也犯不上与他过不去,只有三姑娘与他不对付,处处排挤他。 唆使下人苛待李玉,保不准也是她的意思。 静姝看着她回道:“确实是我的命灶上这样做的。” 三姑娘嘟着嘴道:“二嫂你犯不上对他好,他也不会领情的。” 静姝道:“我只是做一个主母和一个长嫂该做的事,并没想着让他承情。” 三姑娘见静姝如此,忍不住道:“二嫂,你知道吗?那日你命人给他送夜宵,他非但不领情,还说你不过是刚掌家,为了博个好名声,对他好是惺惺作态。” 静姝淡淡的看着她,问道:“这些话,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三姑娘见静姝面色不善,心虚的支吾着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静姝只沉沉的看着她,并不言语。 三姑娘从未见静姝对她摆过脸色,她悄悄的牵着静姝的衣角,讷讷道:“二嫂,你生我气了?” 静姝看着她,点点头。 三姑娘不服气道:“你为何偏帮着那个外室子?” 说着,三姑娘便红着眼睛,委屈的要哭了似的。 静姝拍拍她的手,耐心道:“我并不是偏帮着四爷,而是我不赞成你这样的做法。纵然你对他有偏见,也不该用这样的手段,你若不喜他,离他远些就是了。” 她意味深长的看着三姑娘:“你又是唆使下人欺负人家,又是听人家墙角,这像是一个磊落的人能做出的事吗?” 三姑娘虽小,但也不是不明是非,但嘴上却硬着道:“我可没让下人们苛待他,更没往他园子里插人。” 静姝见她此地无银三百两,板着脸道:“你没这样做最好,若是这样做了,便不是我的好妹妹。” 静姝虽不像李陵那般对她疾言厉色,但她的话却是每每都能说到三姑娘的心里去。就像现在,三姑娘见她木着脸说的这短短几句,便是让她心里一惊。 她瞥着静姝的脸色,低声嘟囔着道:“我知道了。” 第65章如此好儿郎,只有沈家女才能相配 李陵归来时,静姝刚好理完这一日的帐,她将账目交给紫云拿去议事厅,转而走到李陵身侧,亲自为他更衣。 李陵正自顾解着衣扣子,见静姝亲自过来服侍,他立刻垂了两手,身姿笔直的立在那里,一脸享受的模样:“今日你送兴儿去官学了?” 静姝将他的官服脱掉,顺手搭在衣架子上,笑着道:“去了,我还带着兴儿见了蔡大人。” 说着,她又附身去解他的腰带,李陵瞥着围着自己转的小妻子,心里一阵柔软,他伸手拉住她,问道:“蔡伦可答应对兴儿多加照料?” 静姝婷婷的立在他跟前,半仰着头看着他道:“即便是看在你的面上,蔡大人也会对兴儿用心的。”说着,她踮起脚尖在他的薄唇上轻轻吻了下,冲着他调皮的眨着眼道:“多谢你。” 李陵直直的看着小妻子,笑着问:“那你打算如何谢我?” 见小妻子粉面微红,李陵搂紧她柔软的腰身,附身便热烈的吻住了她的樱唇。他长驱直入,愈吻愈烈,仿佛恨不得将怀中的小妻子揉进自己的身体似的。 静姝终于挣脱开他的热吻,嗔道:“你别闹,一会保不准还有管事的来回话,当心被人看到。” 李陵伸长脖子朝着外间瞥了一眼,见房门紧闭,又将小妻子拉进怀中:“即便是来了人不也得在外通报吗?谁还有胆子直接闯进来。”说罢,便又朝着那水盈盈的红唇吻去。 二人正在这里温存,只听外间房门“嘭”的一声被人推开,静姝唬得赶紧推开李陵。 接着便传来三姑娘的声音:“二嫂,你在吗?” 静姝嘴上答应着,手上赶紧整理衣裳。谁知三姑娘听了动静已是跑了进来,她如今已满十岁,也多少懂些男女之事,见了二人模样,三姑娘尴尬的笑笑:“我,我没妨碍你们吧。” 李陵白了一眼妹妹,冷着脸去了外间。 三姑娘瞧着兄长的黑脸,朝着静姝吐了吐舌头,耸着肩解释道:“我刚才在门口也没见到人,还以为服侍额丫头们都在外间呢,便自顾进来了。” 静姝道:“紫云刚刚去前厅送账本去了。”说着,她领着三姑娘去了外间,问道:“这么晚了,你寻我有事?” 三姑娘回道:“今日课上柳先生教咱们写诗嘛,可是我作了几首,自己看着都不顺眼,我知道二嫂这里倒是有好些个诗集,想借几本回去琢磨琢磨。” 静姝笑着道:“常言有云‘熟读诗词三百首,不会作诗也能吟’你多看些,自然会大有助益。”说着,她领着三姑娘来到外间的书架子前:“这些个都是我闲来无事常看的,你相中哪些,便拿回去看罢。” 三姑娘嘴上说谢,顺手抽出一本翻开后,只见一笺薄纸从书内掉了出来,三姑娘捡起纸笺展开一看,是一首小词。 正是夏日里,静姝与李陵游湖时所作的那首《如梦令》 “常记溪亭日暮,沉醉不知归路” 三姑娘信口念了起来,读罢她惊讶的看着一旁的静姝:“这是二哥的字,他作的?” 说着,她探究的看向正坐在不远处饮茶的李陵。 李陵掀眸,向妹妹投去个无奈的眼神,开口道:“就你这样的鉴赏力,还想学着人家写诗?” 话一出口,三姑娘也察觉了自己失言:像二哥这样冷肃的大男人,如何作得如此清丽的闺阁之作。 她又看向静姝:“二嫂,这是你作的?” 静姝笑着点点头:“闲来无事,胡乱作的,让你见笑了。” 三姑娘一脸崇拜的看着静姝:“二嫂,你真的好厉害,什么都会。”说着,她便拉着静姝的袖子央求道:“好二嫂,你帮我作两首吧,我拿去给柳先生看,他一定会满意的。” 静姝笑着道:“这个哪里有让别人代劳的。”说罢,她又拣出几本诗集:“这几本你一并拿回去,自己多琢磨着,自己学到了才算本事。” 三姑娘点头答应着,将手中的写着《如梦令》的纸笺拿在静姝眼前晃了晃:“那这个,二嫂可要送给我。” 静姝笑着点点头。 三姑娘捧着诗集瞥了兄长一眼,转而兴高采烈的对着道:“那我也不再这里打扰你们了,这就回去学着写诗去了。” 静姝笑着送她到门口,三姑娘挽着静姝的手臂,低声道:“二嫂,我已命人告诉四哥院子里的丫头夏采,让她今后不必再留意四哥的一举一动,也再不必来告诉我了。” 静姝心中一暖,伸手揽住她小小的肩,温和的回道:“真是好孩子。” 三姑娘仰头看着静姝,微微一笑。 听三姑娘又提及四爷李玉,静姝想起那个清瘦的带着书卷气的少年,回到堂屋问李陵道:“我见四弟也是个读书的料,你怎不跟蔡大人通融下,让他也入官学里读书呢?” 李陵放下茶盏,回道:“我早跟蔡伦说过,是四弟自己不愿意去。” 听李陵这样说,静姝先是诧异,但一想到那少年眉宇间的沉郁,便了解了他不愿入官学的缘由。 定是碍于自己的身份,出于少年的自尊,不愿与那些尊贵子弟一起罢。 “四弟是个心事重的孩子。”提起李玉,李陵亦是一脸愁容。 李陵叹了口气:“四弟他聪慧过人,只是性子偏执,即便是对父亲,亦是心存芥蒂,我这个做兄长的也不知该如何引导他,只盼着他长大后自己能解开心结罢。” 静姝点点头,又问道:“三弟去军中也有大半年了,如今怎么样了?” 李陵回道:“倒是有些个长进,但仍旧不成熟。” 静姝道:“三弟不过才十四五岁,还是个孩子,凡事不能操之过急。” 李陵笑着道:“都十四五了还是孩子?我这么大的时候都跟着周将军上阵杀敌了。” 静姝调侃道:“谁能与你比,今日在官学里蔡大人还夸你读书时学问做得好呢。”说着,静姝起身绕到他身后,伸手揽住他宽阔的肩膀半伏在他肩上,将脸凑在他耳畔道:“我夫君文武双修,哪个男儿能比得上。” 李陵还是头次听小妻子如此夸他,虽有调侃吹捧之嫌,但他听了却是说不出的舒坦,他将大手附在妻子的素手上,侧头笑着回道:“如此好儿郎,也只有沈家女才能相配。” 第66章李郎威武 万里碧空,冬阳高悬。 今日正是大齐阅兵的日子。大齐以武力立国,建国三百年来,这三年一次的大阅兵是大齐历代传统。 检验军力,彰显国威,这是大齐上至王侯将相下至黎明百姓,万众瞩目的大事。 长安城外一望无垠的广袤疆土上,三十万重甲精兵漫天盖地如同无边无际的黑色潮水正严阵以待,在阳光下闪烁着肃杀的金属寒光。 一面巨大的镶着黑色虎纹的“李”字帅旗迎风烈烈。 队伍前面,当先一人,戴金盔,着银甲,身披玄色披风,手持十二峰银枪,身形笔挺如剑,正是李陵。 这是大齐最精锐的军队-—巡防司,是保卫皇城的最后一道屏障,亦是皇权最坚实的遁甲。 李陵正是这支队伍的指挥官。 伴随着嘹亮的号角声,千名鼓手同时挥动鼓锤,隆隆的鼓声响彻寂静的长空,扣人心弦的鼓声响过,天地间霎时又恢复了寂静。 李陵翻身下马单膝跪地,对着皇城上的明帝行了个军礼。 立在城门高台上穿着明黄龙袍的明帝宣布阅兵开始。 李陵起身,面向前方烽火台,他从副将手中接过铁弓,拿过火箭,搭弓挽剑,动作行云流水,干净利落。 伴随着“嗖”的一声鸣笛,只见那火箭没有一丝一毫的偏差,直直的冲向那万丈烽火高台,瞬间,烽火台上便燃起了熊熊烈火。 “大齐威武!大齐威武!大齐威武!”几十万将士手持刀戟,呐喊声响彻云霄。 前奏过后便是真刀实枪的演练,骑兵、步兵、弓弩手、敢死队 长安城外霎时间黄沙漫天,这支最精锐的军队在李陵的指挥下,严整有素,令行禁止,这些热血男儿拼尽每一份汗血尽情在皇帝和万民面前展现着强悍与激情。 数百米高的城墙正台上华盖如云,坐着皇帝皇后嫔妃以及皇子公主。王侯将相诸位臣工则按照尊碑,依次位于正台左右两侧。绵延数千里的城墙南北两面黑压压的挤着的,则是观看阅兵的百姓。 镇国公府的席位紧挨着正台,是除了高台之外视野最好的位置,静姝坐在席位上,李陵立在城下指挥千军万马的每一个英姿,都能完整的落在她眼中。 不光是静姝,今日整个长安城姑娘们的目光几乎都落在了他身上。 这可是大齐历次阅兵最年轻的指挥官,年轻、英武、意气风发。 包括那皇家高台上绚丽华盖下那一群公主中的某一个,此刻亦是目不转睛的将湿漉漉的眼眸,盯在那场上最耀眼的身影之上。 “二叔好威武!”夹在徐婉宁和静姝中间的坤哥儿看着场上的李陵,拍着手叫好道。 徐婉宁笑着摸着儿子的头:“你长大了,也像二叔一样威武好不好?” 坤哥儿咧着嘴,仰头对着母亲点头道:“我长大了也要当将军,像二叔一样。” 徐婉宁欣慰的摸摸儿子的头,坐在首位的老夫人听了重孙子的话,慈爱的看向他,笑着道:“我们坤儿长大了,要比你二叔更厉害才好。” 徐婉宁笑着对儿子道:“再过两年,娘就给坤哥请武艺师傅教你功夫,将来好当将军。” 李显坐在徐婉宁身侧,闻言朝着他白了一眼。 徐婉宁觉察到身侧投来的眼刀子,转头狠狠的回过去一眼。 李显用只有他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低声道:“学什么功夫,舞刀弄剑的有什么好,我儿子将来自然是要成首辅做宰相,当个名垂青史的名臣的。” 徐婉宁斜了他一眼,冷哼道:“做文臣好个屁,满肚子花花肠子,哪像个爷们。” 李显瞪着她,低声训道:“你说话能不能斯文点。” 徐婉宁凤眸一立:“老娘就这样,你不爱听,立马滚蛋,回去找那狐媚子腻歪去。” 李显气得脸色铁青,当着众人的面怕与她口角多了伤体面,气呼呼的闭上了嘴。 徐婉宁见他终于被自己怼败了,轻晃着头,脸上终于露出些许洋洋自得的笑意。 李显过了好一会才平复下来,他看着妻子耐着性子道:“你到底要与我别扭到何时才算完?” 徐婉宁冷笑道:“你若当着我的面亲手掐死那贱妇,我或许可以考虑给你个好脸。” 李显愤愤道:“简直无理取闹。” 徐婉宁狠狠的剜了他一眼,冷哼着转过头去。 李显无奈道:“你又不是不知,媚娘是皇上赐的,我” 不待李显说完,徐婉宁抢白道:“舍不得就说舍不得,别跟老娘我找借口。” 二人正在这里拌嘴,一女官从高台绕下来,缓缓朝着镇国公府这边走来。 她捧着个礼盒子,走到老夫人跟前款款施礼,说道:“婢子奉九公主之命,送件礼物与府中世子夫人,还望老夫人通融。” 老夫人关切道:“公主近来可好?” 那女官回道:“公主近来安好。” 老夫人听说外孙女安好,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 那女官接着道:“公主说世子成婚她深居内宫不得来府中观礼,所以命婢子送件礼物与夫人,聊表心意。” 老夫人回道:“公主有心了,既如此,你便送过去吧。”说着,老夫人朝着身侧的徐嬷嬷使了个眼色。 徐嬷嬷会意,上前引着那女官朝着静姝而来。 静姝与老夫人坐得不算远,方才这女官与老夫人说的话,她自然也听到了。 女官被徐嬷嬷引着走到静姝跟前,将方才与老夫人说的那番话,又与静姝重复了一遍。 既然是宫中女官,礼仪自然是周全的,她虽然在静姝跟前一直恭敬的半垂着头,眼神却是时不时的细细打量着静姝。 静姝寒暄客气了几句,命人接下礼物,面无波澜的回了句:“多谢九公主。” 待女官走后,一旁的徐婉宁隔着坤哥掩嘴冲着静姝低声道:“皇表妹一向不爱与人打交道,你这才嫁进府里,与她也打过照面,没成想她倒是对你有心。” 说着,她悄悄的拉了拉静姝的袖口:“打开看看,是什么?” 静姝将盒子拿到桌子下打开一看,竟是一副字。 她展开瞧了眼,书的是: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未还。但使龙城飞将在,不教胡马度阴山。 不是名家真迹,字体轻柔,倒像是她亲手所书。 徐婉宁伸长了脖子,轻瞄了眼问:“这是个什么诗?” 静姝收起字,淡淡道:“写打仗的。” 徐婉宁疑惑的自言自语道:“这个娇滴滴的皇表妹,送你这么个诗做什么?” 是啊!她又不是将军,又不用保家卫国,这个自然不是诚心要送她的。 静姝抬眸朝着高台看去,那里也有一双沉沉的目光看向这里。 第67章你回去等我 提起青鸾,徐婉宁信口与静姝闲话道:“我也这不懂这个皇表妹,一个公主,是何等的尊贵,她呀!却是个多愁多病的身,每次见她都是凄凄哀哀的,也不知她小小年纪哪里来的那些个愁。” 静姝问道:“你上次与祖母入宫,见她到底如何?” 徐婉宁回道:“仍旧是弱得禁不住风似的,拉着祖母哭哭唧唧,眼泪掉个没完,我最见不得这样的,哭得人心烦。” 说着,她吸了口茶,叹着气抱怨道:“我本来还合计好容易入趟宫,好歹也让女官引着四处走走开开眼界,谁知入了她的漪澜殿便是一直听她哭,哪里也没去上。”徐婉宁悠悠的叹道:“哎!可惜了,白瞎了这次难得的机会。” 李显听了徐婉宁的话,忍不住在一旁低声冷哼了下。 徐婉宁像一只好斗的大公鸡,哪怕李显这轻不可闻的轻叱,也没能逃得过她锐利的耳朵。 她扭过头去,瞪着李显,压着嗓子没好气道:“你哼什么哼?嫌我没出息啊!呵呵,你倒是有出息,呵呵,你若是真有种,也给我挣个诰命回来,我也同祖母一样,什么时候想进宫逛逛,递个牌子进去,就有人安排着。” 李显被他怼得脸色铁青,只当着众人的面不好发作,他愤怒的一甩衣袖,起身便怒气冲冲的离席而去。 徐婉宁见将他斗败了,长长的出了口气。 首座上,被徐婉宁羡慕着的老夫人今日却甚是高兴,自己的嫡孙在皇帝面前指挥千军万马,受万众瞩目,这是何等荣耀。此外,听刚才来的女官说宝贝外孙女近来安好,她一直悬着的心也得到了安慰。 镇国公常年卧病,甚少出来,今日是儿子出风头的时候,他破例出了门。 他身材高大,年轻时亦是器宇轩昂的人,只是常年卧病,如今面上尽是沧桑之态,再不复当年的光彩。 他靠着软枕坐在老夫人身侧,见母亲今日高兴,镇国公心中也是宽慰。 他深知母亲这一生,看着虽荣耀,却是吃不完的苦。两个女儿先后惨死宫中,二儿子英年早逝,整整齐齐的四个儿女,如今只剩下他这个长子,却又是常年卧病。 这么些年,他强撑着一口气,一是为了母亲,二是为了妻子。 他不想母亲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彻心扉,更希望有生之年,还有能与妻子有冰释前嫌的机会。 镇国公心有戚戚,他仰头遥望高台子上她的妻子,此刻正坐在明帝身侧的福熹长公主。 他记不清自己已经多少年没见过她了,自从那件事后,她便再也没见过自己。哪怕他冒着凄风冷雨,顶着寒风霜雪立在她门前想尽办法想与她解释,她亦没有一丁点的心软。 她就是这样的决绝,不给他半分机会。 镇国公定定的坐着,沉沉的望着高台上那掩映在层层黄幔华盖之下妻子模糊的身影,心中的苦楚再次如同汹涌的潮水,猛烈的翻滚起来。 正在他在这里万般伤神时,他的老朋友、老战友——周毅走了过来。 他温和恭敬的向老夫人见了礼,便在镇国公身侧坐了下来。 “见陵哥儿如此出息,你也该欣慰了吧。”周毅开口道。 镇国公收回思绪,忍不住咳了两声,笑着回道:“说来惭愧,陵哥儿能有如此出息,倒是与我这个做父亲的没甚关系,都是你这个叔叔的功劳。” 老夫人闻言,也转过头来看着周毅,接着道:“可不是嘛,还没等陵哥儿长大,咱们家老大便病退了,陵哥儿第一次上战场可不是你带着的吗?” 周毅笑着回道:“伯母严重了,那也得是陵哥自己有天赋肯上进得来的,我可不敢贪功。” 坐了大半日,镇国公身子已是有些吃不消,时不时的便忍不住咳。 周毅一面帮他拍着背,一面说道:“哎呀!岁月不饶人,一晃咱们都老了。” 老夫人看着周毅两鬓生出的华发,又忍不住伤感起来。 他们镇国公府与周将军府世代交好,那年那个温和正直的少将军周毅与她的阿恬是青梅竹马的情分,周毅对她的女儿可谓一往情深,得知阿恬入宫,当年那个少将军固执的跪在他们家门前的身影,至今还残留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若是当初她拼命拦着丈夫,不让小女儿进宫,成全了这对有情人。以周毅的人品性格,定然会好好的呵护她女儿一辈子,她那个活泼明艳的小女儿也不会落得那样的悲惨下场。 周毅与镇国公闲聊着,貌似无意的问老夫人道:“我听内子说,伯母前阵子入宫去了?” 老夫人当然明白他是想打听青鸾的事,可见哪怕自己的阿恬去了这么些年,曾经深爱她的人,依旧没有释怀。 老夫人百感交集,强撑着笑容回道:“去看九公主去了。” 周毅巴巴的看着老夫人,想问却是欲言又止。 老夫人接着道:“九公主还好,只是经历这一场病身子难免虚弱些,好在刚才有女官来这里,说这阵子好多了。” 听老夫人这样说,周毅微微舒了口气。 老夫人也长长的叹了口气,心中想着:若是当初成全了他与阿恬,当初的这对小儿女,如今也该是儿孙满堂了吧。 暮色四合,燕雀归巢。嘹亮的号角声响起,大齐这三载一次的阅兵结束了。 长安城外漫天的黄沙骤然褪去,高台上明黄的仪仗也缓缓的向皇城移去。 顶着夕阳流云,身着明晃锃亮盔甲的李陵迈步朝着家人走来。 他朗步走到老夫人、父亲与周毅跟前,双手抱拳,温和道:“祖母、父亲、周叔叔安。” 老夫人眼里缀着热泪点点头,周毅伸手拍拍他的肩,感慨道:“大齐后继有人啊!” 镇国公咳了两声,对着儿子道:“待会还要进宫面圣,你且去忙吧。”待儿子转身欲走,他又开口低声道:“你母亲也在宫里,你去看看她。” 李陵点头,转身离去前,他走到静姝跟前,依旧是方才城下指挥千军万马时那冷肃的面孔,但看她的目光里却带着温柔。 他头上的金盔映着夕阳闪着耀眼的光彩,晃得人睁不开眼,静姝不远不近的立在他跟前,淡淡道:“你先去忙。” 他看着她回道:“你回去等我。” 说罢,他便转身大步下了城楼,跨上骏马,朝着皇城而去。 第68章,我儿不好这口 李陵来到明帝的勤政殿,立在门口的内宫总管张德全便笑眯眯的迎上前:「李将军啊,陛下已在里面候着您多时了。」 李陵点头示意,迈步进了勤政殿,屈身恭恭敬敬的向明帝施礼。 明帝不过四十,正值壮年。他见外甥进来,从龙椅上起来,走到他跟前,亲自扶起外甥:「快起身,面上咱们是君臣,私下可是舅甥。」他指着房中的一把椅子:「来,坐下。」 李陵起身,却并没有入座,惶恐道:「臣不敢僭越。」 明帝看着眼前高大伟岸的外甥,心中甚是喜悦,这外甥虽是李家人,但长相却是随了他们赵室。 眉宇间的气韵,甚至比他自己的儿子们还肖似他。 他心里是极喜欢长姐的这个儿子的。 明帝龙颜大悦道:「朕倒是没成想,你入巡防司不过两年工夫,竟然能为朕训练出如此威武之师。」 李陵谦虚的拱手道:「陛下谬赞了,臣不敢居功。」 明帝笑着看着外甥,大手一挥,慷慨道:「说吧,想要什么赏赐,朕都允你。」 李陵恭敬的回道:「臣只求陛下赐臣内子,诰命之封。」 听了李陵的话,明帝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后,却是哈哈的笑出了声,他用手点着李陵道:「你呀!」 骤然听他提起这么个要求,明帝甚至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他复又走到李陵身侧,拍了拍他的肩,调侃着道:「娶了亲就是不一样了,哈。」 「倒是个会疼媳妇的。」 李陵笔挺的立在明帝跟前,面上依旧是肃穆的模样,两颊却微微泛起了红。 明帝还是头次见外甥害羞的模样,他知李陵并不是喜爱嬉笑之人,明帝也不再逗他,爽快道:「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你既然求了,朕准了就是。」 李陵复又跪地,郑重道:「谢陛下隆恩。」 明帝扶起他,轻叹口气:「朕还本打算借着这次风头觐你一级呢,现下禁军统领陈靖岁数也大了,这个位置,朕还是属意你。」 禁军负责的是内宫守卫,关系重大。 李陵忙回道:「臣资历尚浅,不敢妄想。」 明帝挥了挥衣袖:「罢了,你也确实还年轻,且好好上进,今后有的是机会。」 说罢,他看着外甥道:「朕这里也没什么事了,你且回去罢。」 李陵刚要躬身告退,明帝看着外甥,又忍不住打趣道:「既然为媳妇求了恩赐,还不快回去报信儿邀功。」 李陵的脸颊又泛起了红晕,他忙躬身施礼,有些慌乱的朝外走去。 李陵出了勤政殿,路过朝阳殿时,正好碰到从里面出来的福熹长公主。 当年福熹出嫁后,先帝便下令她在宫中一直住的昭阳殿依旧按照原样保留,只备着她回宫时居住。这传统一直到她弟弟明帝时依旧保留着,所以观看阅兵回来后,长公主便先回了她的朝阳殿。 见到儿子,长公主下了辇舆,问道:「你去面圣了?」 李陵回道:「儿子刚从房出来。」 长公主道:「你先回去吧,家里肯定也等着你呢。」 提起家里,李陵想起父亲在城楼上嘱咐给他的话,他讷讷的说道:「来时,父亲叮嘱我看看您。」 听儿子提到丈夫,长公主的脸色又冷了下来,淡淡道:「你先回吧,改日得了空,你带着姝儿和瑾儿来到我府里去。」说罢,她便上了辇舆,缓缓的走了, 到了勤政殿,长公主下了辇舆,也不待人通传便和往常一样自顾进了房,明帝见是长姐,连忙起身笑着道:「我还想过一会去你那看你呢。」 长公主笑着回道:「我也好阵子没见你了。」 姐弟俩寒暄着坐下,明帝道:「长姐晚来了一步,陵儿哥刚从这里走。」 长公主道:「我来时碰到他了。」 明帝笑着道:「陵哥儿确实是个出息的,竟是将朕这巡城司带得这样好。 说着,他忍不住感叹道:「姐夫退下去了,周毅也老了,如今陵哥儿虽年轻,却是能独当一面,哈哈,大齐人才辈出,朕这江山何忧?」 听弟弟提起丈夫,福熹的眸子暗了暗,不再做声。 明帝见姐姐如此,方知自己失言,连忙找补道:「陵哥儿这次立了功,姐姐可知刚才他与朕求了什么?」 长公主侧头疑惑道:「他求了什么?」 提起这茬,明帝忍不住又笑出声来:「这孩子,竟是跟朕为媳妇求个诰命。」 闻言,长公主也忍不住掩面笑了起来:「这孩子,倒是知道疼人。」 明帝酌了口茶,问道:「陵哥儿娶的是沈家的女儿?」 长公主回道:「御史台监政沈德安的长女。」 明帝道:「门第上确实是低了些。」 一个四品的官吏与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相比,门第上自然是八竿子也打不着,差得不是一星半点。 长公主倒是不在意这个,她道:「门第不门第的有什么要紧,再是显赫的人家,富贵荣耀不也是咱们赵氏给的。」 在生为帝王家这点自负上,明帝从小就比不得姐姐。这也跟二人的成长经历有关,姐姐是生得正当时,一直被他们的父母掌上明珠似的捧着,先皇对她更是有求必应,简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整个皇宫里,他这个长姐都是横着走的。 后来母后过世,但姐姐已懂事,而他还不满三岁,先皇虽待他也不薄,但群狼环伺的环境下,他的童年总比不得姐姐风调雨顺。 明帝自小没有母亲庇护,一直都是这个姐姐护着他,姐弟俩一直亲密,信口闲聊中,明帝提道:「陵哥儿这样出息,朕总觉得这个赏赐薄了些,不如朕在命内府送去些珠宝古玩之类,他成婚也快一年了,既然尝到了人生之乐,朕索性再命他们挑几个宫姬送过去。」 长公主闻言,凤眸微嗔:「我儿刚为媳妇请封诰命,你便要送女人过去?」 明帝哈哈一笑:「长姐怎么还这样小性,莫说是陵哥儿这样的身份,就是寻常百姓家,但凡有点富余还要置办两个妾室呢,陵哥儿身边多两个女人又算什么。」 长公主白了一眼弟弟,冷笑着回道:「你省省吧,我儿不好这口。」 今天正式上架了,万字爆更哈! 感谢各位书友的大力支持! 第69章如今这宫里真不消停 长公主白了一眼弟弟,冷笑着回道:「你省省吧,我儿不好这口。」 明帝见姐姐话里有话,他吸了一口茶,说道:「璧儿和晋儿常在我跟前提起长姐,他们如今也都大了,也惦记着你这个姑姑,总想着孝敬你。」 明帝口中的璧儿便是继后曹氏嫡子赵璧,晋儿则是孟贵妃所出的赵晋。 长公主端起茶盏,淡淡道:「难得他们对我这个姑母有这份心,只是我也有儿有女的,倒是不用他们操心,他们能好好孝敬你就是了。」 侄儿想要孝敬她,这话福熹信,毕竟若是能得到她这个姑母和镇国公府的支持,便是多了一个坐上皇位的重要筹码。 在这两个侄子的夺嫡大战中,她福熹与镇国公府,可是个香饽饽。 曹后出身宰相府,周毅又是她亲舅舅,正是因着这两座靠山,他的儿子才被推上太子之位,可明帝心里却是偏爱着孟贵妃所出的晋王。 「长姐,你说晋儿这孩子如何?」明帝私心是希望姐姐站在自己这边的。 福熹怎不知弟弟的心思,她轻叱了下:「一个歌姬所出的,你让本宫如何评价。」 明帝知姐姐这么些年一直因前皇后的事耿耿于怀,他辩解道:「姐姐,朕知道你一直对阿娴的死放不下。」明帝眸子暗了暗:「是朕对不住阿娴,不关孟氏的事。」 若不是弟弟移情别恋,辜负了自己的小姑子,李皇后又怎会因绝望而香消玉殒,福熹虽埋怨明帝,但他终究是自己最亲近的人,再是埋怨也还是疼他的。只是那个孟贵妃,福熹从没给过她好脸色。 见弟弟又再为那孟氏说话,长公主不耐烦道:「本宫不想听这些,她是你的宾妃,你愿意怎么宠就怎么宠吧。」 顿了顿,她凤眸中带着寒意,警告明帝道:「只是有一点,陛下身为咱们赵家江山之主,别因个孟氏荒废了朝纲。」 明帝面上带着一丝赧色:「姐姐说到哪里去了,朕再是宠爱孟氏也是有分寸的,再说孟氏也是个识大体的,姐姐只是对她怀着偏见,你若是跟她相处」 不等明帝说完,福熹打断道:「她知道分寸就好,只是储君之位关系重大,你既然立了嫡子,便好好栽培着吧。你这样心思不定,便会让朝纲不稳,再则,兄弟俩明争暗斗久了,也容易生祸端。」 明帝听了姐姐的话,沉默了下来。 福熹起身:「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了。」 明帝回道:「姐姐也好一阵子没进宫了,索性住几日罢。」 福熹道:「不了,本宫回府还有些事情。」说罢,她便出了房,上了辇舆,吩咐道:「回府。」 菊嬷嬷回道:「天色不早了,公主不如在宫里住一晚。」 长公主摆摆手,回道:「不了,还是回府消停些。」 长公主的辇舆刚启行,远远的,便见一女子带着一众宫婢盛装朝着这边而来,菊嬷嬷瞥着长公主的脸色,长公主却是只淡淡道:「走罢。」 那女子正是孟贵妃。 她走到长公主跟前,缓缓施礼道:「妾身得知长姐入宫,特意过来看望。」 孟贵妃虽已年过三十,但仍旧风姿卓越,不经意的举手投足间便是万种风情。 福熹端坐在辇舆上,却是连眼皮子都没撩。 菊嬷嬷上前对着孟贵妃行了个万福,笑着道:「娘娘,今日公主累了,要赶着回公主府。」 孟贵妃依旧不甘心,笑语晏晏的望着辇舆上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继续道:「天色已晚,长姐何不在宫内小住一日?长姐一个人住在公主府,妾身与陛下日日都惦记着,那日妾身还与陛下说,想让您搬回宫里来住,妾身也好日日服侍长姐左 右,替陛下尽一份心,还望」 不待她絮絮说完,福熹便不难烦的冷声说了句:「走!」 辇舆缓缓走远,图留孟贵妃咬碎银牙立在原地气闷。 只是刚走出不远,福熹的辇舆便又被人拦下了,这回是皇后身边的一个一等女官。 女官上前,恭敬的对着福熹施礼道:「皇后娘娘得知长公主来宫,特意命婢子送来香茶,请长公主品鉴。」说着,她从身侧的宫女手中捧过茶盒,跪地奉与福熹道:「这茶名「雪顶含翠」是多罗国所进,统共进了两盒,娘娘知长公主爱茶,便命婢子送来一盒与公主。」 福熹淡淡道:「皇后有心了,只是最近我在服药,饮不得茶。」说罢,她轻轻一挥手:「走罢。」 辇舆终于又重新启行,出了宫门,长公主上了銮车,菊嬷嬷服侍着长公主坐定,嘴上忍不住道:「怪不得您不爱进宫了,眼下这宫里可真是不得消停。」 长公主微微叹了口气,许是这一日她真的累了,她没有入往常那般端坐,而是将头轻轻的靠在了车壁上,她轻轻眯上眼,脑海中却突然浮现出今日她在阅兵台上瞥见的那熟悉又沧桑的身影。 长公主终究没在宫内留宿,曹后端庄肃穆的椒房殿和孟贵妃金碧辉煌的紫微宫,也随着沉沉的夜色渐渐平静下来。可内宫西南方,那座精巧的漪澜殿的主人却仍旧夜不能寐。 夜已经沉了,弥漫着淡淡药香的漪澜殿依旧亮着灯火,宫女们一个个屏气凝神立在两侧,寂静的大殿内只有九公主青鸾的金缕屐焦躁的踩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的「沙沙」声。 青鸾面上满是焦灼,直到见白日她派去镇国公府送东西的女官,一手提着琉璃盏,一手拿着一副画卷,从外面匆匆而入,她的脸色才缓和下来。 不待女官施礼,青鸾便急着应了上去:「可画好了。」说着,便直接拿过女官手中的画卷,迫不及待的展开。 那是一女子的画像,青鸾看着那画像,柳眉便忍不住蹙了起来:「怎么画成低着头的?」 她掀眸看着女官诘问道:「这让本宫如何看得清楚。」 女官连忙跪地,回道:「启禀公主,今日婢子奉您的旨意给镇国公世子夫人送礼物时,不过短短的一瞬,世子夫人一直半低着头,婢子实在是没看清她的面。」 第70章长安城最年轻的诰命夫人 能入内宫成女官的女子,皆出自贵族,除了才学才艺有过人之处外,自然也都是心思通透的。 就拿青鸾身边这个名唤「思画」女官来说吧,她除了善画,便是个极聪明的人。 昨日,九公主交给她一项特别的任务,那就是趁着今日观看阅兵的机会,让她将公主亲手所书的一副字送与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此外,还特特交代她,回来后要将那世子夫人的容貌,真真的画下来。 思画也是对这位世子夫人揣着好奇。当初听闻镇国公府那谪仙般的世子娶了个门第极不相称的女子时,她便思量着,这女子究竟有何过人之处,竟能拿下李陵这样的人物。 直到今日见到静姝的那刻起,她便明白了。 这般的倾国之姿,莫说是嫁入公侯之家,便是入了后宫,也是一枝独秀。 回宫后,她便犯了难,即便是她善画,也没把握能画出那世子夫人十分之一的神韵。况且九公主的心思,她又怎猜不出来。 她心里真正盼着的世子夫人,定然不是这样的绝世美人儿。 思画纠结了许久,好在她是个聪明的,采用了这么个讨巧的方式向公主交了差。 青鸾的目光复又聚回画上,虽看不清画上女子的面,但从姿态上看来也定是个美女。 她原本就有些苍白的脸愈加没了血色,她失魂落魄的冲着思画低声道:「你下去罢。」 思画退下后,她便将画卷铺在桌上,手托香腮,又泪眼汪汪的发起了呆。 青鸾的贴身婢女朝露见状,担心她又要过度思虑,忙上前劝着道:「公主莫伤怀。」她看着桌上的画像道:「奴婢见这沈氏也不过是个泛泛之辈。」 青鸾这才回过魂,她似乎很愿意相信朝露所说,但又不能真的安心:「真的吗?朝露,你看,她虽垂着头,但这眉目,这神态,还有这身段」她吸了吸鼻子:「外面都说,这沈家女是长安城最美的美人儿。」 朝露笑着安慰道:「再怎么美又如何,世子爷又不好女色。」 见青鸾紧蹙的双眉终于松动了些,她接着劝道:「不过是小门小户出身,您没见思画方才说嘛,她今日去见时,这沈家女便是一直垂着头,可见并不是个见过世面的,只是个空花瓶罢了。」 听了朝露的话,青鸾稍稍安慰了些,喃喃道:「那你说表哥会不会真的喜欢她。」 朝露哄着她道:「依着奴婢看,李家世子不过是因着当年她落水被他救起失了闺誉,世子爷是出于责任才无奈娶了她。」 「若说是情分,怎比上您,世子爷从小就护着您,这一点您还不清楚嘛。」 青鸾面上的愁绪终于散开,她幽幽的叹着气道:「只可惜我还未及笄,倒是让这个沈家女钻了空子。」 朝露心里暗暗叹气,再怎么说这镇国公府世子也已经成婚了,尘埃落定,偏自家主子痴心一片,仍旧不死心,她是个多思的,身子又不好,她又哪里敢明着说,只好顺着她的心意劝她。 「那又能怎样,您若是真的非李家世子不嫁,待您及笄后跟圣上说明,她个小门小户人家的女儿,只要圣上一道旨意命李家世子将她休弃,您不就如愿了嘛。」 青鸾悠悠叹道:「我也是这么个想头。」她捏着金丝帕子搅了搅,恨恨道:「只怪我当初脸皮太薄了,若是早跟父皇、姑母或是外祖母说明,也不会有今日这般烦恼。」 说着说着,她便掉下了泪。 朝露连忙哄着道:「这也不怪您,哪有还未及笄便跟着长辈说这些个的,再说等过完年您就及笄了,那时说来也不晚。」 青鸾抽抽搭搭的哭着道:「皇家历代都与李家联姻,我本以为与表哥的事便是水到 渠成的,哪知我只怕表哥真的对那沈氏动了心,若如此,今后我可怎么办?」 她欲哭欲伤心,任凭朝露怎样哄劝都不能自己。 朝露急着劝道:「公主若是担心这个,何不等过阵子亲自去试探下,心里不就有底了嘛。」 听了此话,青鸾渐渐止住啼哭,眼眸微动,禁不住思量起来。 —— 腊月三十,除夕,阖家团圆。 镇国公府内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节日的气息,一身着绛红官服的内廷宦官一手拿着拂尘,一手擎着明黄的圣旨被三五个小太监簇拥着来到镇国公府门前,唱和道:「镇国公府世子李陵之妻沈氏接旨。」 门侍飞奔到内院,片刻功夫,静姝带着一众管事来到大门前跪下领旨。 宣旨宦官展开圣旨,高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镇国公府世子李陵夫人沈氏,性行温良,克娴内则,淑德含章,经其夫巡城司指挥使李陵上奏请封,着即册封为三品诰命夫人,钦此。」 静姝带着众人恭敬谢恩,宣旨宦官随即将圣旨,赖蝶与诰命翟衣交给静姝,笑眯眯的道:「恭喜夫人。」 静姝接过圣旨赖蝶,面上带着和煦的笑容:「公公进去喝杯茶吧。」 宣旨宦官抱拳道:「年下宫里头忙,咱家就不进去了。」 福叔忙上前将一个鼓鼓的荷包塞到那宦官手中:「劳烦公公跑一趟,这点子心意请诸位喝个茶。」 宣旨太监与福叔推辞了一番,手中暗暗掂了掂揣在了怀里,对着静姝笑眯眯的道:「您可是咱们这长安城里最年轻的诰命夫人了,呵呵,前途无量啊。」 静姝笑着回道:「借您吉言了。」 送走了宣旨宦官,静姝带着众人往回走,问道:「世子爷他们都归了没?」 今个是最后一日当值,晚上一家人是要吃顿团圆饭的。 福叔回道:「刚才西苑过来人说大爷已经归了,世子爷和三爷还没有回呢。」 静姝问道:「晚宴准备的怎么样了?」 福叔回说:「都备齐整了。」 静姝点点头,先回了清风苑,一进屋,几个小丫头早得了消息,一股脑的围了上来。 丹朱雀跃着:「小姐,让咱们看看诰命的翟衣是什么样的?」 碧缕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小姐,让我摸摸这料子。」 紫云笑着道:「咱们姑爷虽不像人家那样能说会道的会哄人,却是实实在在的疼媳妇的。」 第71章这一年,镇国公府喜事连连 柏绿椒红事事新。这一年,镇国公府喜事连连,二十二岁世子娶亲,三十岁的大爷提名内阁,十五岁的三爷从军,十七岁的世子夫人获封诰命。 即是除夕团圆饭,一家子自然要围坐在一张桌子上。 梳着如云发髻,簪着红梅的婢女鱼贯而入,一盘盘珍馐美味渐渐摆满了偌大的圆桌。 老夫人位于主位,镇国公挨着老夫人坐在左侧,李显挨着老夫人坐在右侧。 李显瞥了眼静姝身侧依旧空着的位置,问道:「二弟怎么还没回来。」 静姝笑着道:「刚才已命人回来说了,马上就回。」 三姑娘笑着打趣道:「大过年的还这样勤勉。」 坐在徐婉宁身侧的坤哥儿人小心小,听不出小姑姑的打趣,还以为她在说二叔的坏话,他嘟着嘴巴道:「小姑姑别这样说二叔,二叔若是不勤勉,怎能带出那样威武的军队。」 徐婉宁笑呵呵的摸着儿子的头:「自从前几日看了阅兵后,二弟可就成了我儿心中的英雄了。」 坤哥儿听了娘的话,笑嘻嘻道:「我长大了就是要像二叔那样,做个威风凛凛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 老夫人听了重孙说出这样的话,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嗯!好!是个有出息的!」 李显面上却是淡淡的:儿子天资聪慧,本是个读书的料,可见眼下全被徐婉宁这个喜爱舞刀弄剑的粗人给带偏了。 趁着徐婉宁专心与众人说笑的空档,李显不满的白了她一眼。 「二哥三哥他们回来了。」三姑娘坐在门口远远便瞧见了李陵的身影。 话音刚落,李陵和李翔便一前一后的进了宴厅,二人立在门口解下大氅交给服侍的婆子。 「外面下下雪了,还挺大。」李翔一面自顾扑着身上的雪,一面说道。 自从李翔被李陵拉去军中,已是大半年未归,老夫人骤然见到幺孙,急着道:「翔儿,快到祖母这里来。」 李翔笑着走向祖母,老夫人拉着他左看右看。 黑了,也瘦了,却是看着比以前壮实了,个头也串高了一大截。 老夫人原本还担心小孙子吃不得苦,不定要累成什么模样,现下见他如此,也便放下了心,笑着拍着他的肩道:「倒是长结实了,怎么样,在军队里还吃得消吗?」 李翔下意识的瞥了眼兄长李陵,当然不敢抱怨什么,只笑着回道:「还可以,现在也适应了。」 一旁的镇国公看着幼子,语重心长道:「从军哪有不吃苦的,你现在多吃些苦,将来上了战场也便多了一份安全。」 这话兄长已经与他念叨过无数次了,李翔点点头,回道:「儿子明白。」 「我一定要好好学本事的。」 说最后这一句时,他悄悄的瞥着李陵,倒像是特意说给兄长听的。 李陵却仿佛没听到,眼皮也未撩一下,他挨着静姝坐下,面上依旧是冷肃的模样,藏在桌下的大手却悄悄握住了小妻子的素手。 见李陵李翔也归了,老夫人对着通传嬷嬷吩咐道:「去看看老四,让他快些过来,只等着他了。」 三姑娘悄悄的瞥了眼静姝。惯常,这样的情况,她都是要忍不住抱怨李玉的,今日却生生忍住了。 通传婆子答应着刚推门出去,便又折了回来,笑滋滋的对着众人道:「四爷来了。」 说着,四爷李玉便进来了,婆子接过他解下的披风,笑着道:「四爷,快入席吧,就等着您了。」 大过年的,李玉依旧是一身月白的锦袍,唯一不同的,便是衣角袖口处多了一圈赤朱的滚边。 他走到桌前,依旧是 只朝着老夫人问了安,便淡淡的入了席。 众人也都习惯了他一向的孤僻,并没有人在意。 老夫人见人都齐了,笑着说:「开席吧。」 三五个婢女持壶上前斟酒,顷刻间,偌大的宴厅便是溢满了醇厚的美酒香气。 众人先是齐齐举杯,向老夫人敬酒,然后便是一家子其乐融融的吃饭饮酒闲谈说笑。 宦官来府上宣旨的事,老夫人自然也是第一时间知晓的。她本以为会是李陵晋升的旨意,毕竟他刚立了功,圣上自然是要封赏的,却没成想是孙媳获封诰命。 老夫人有些意外,却并未因此失落,如今的镇国公府已是烈火烹油。 儿媳贵为长公主,长孙列选内阁,嫡孙又掌着巡城司这样要紧的差事,她虽是妇人,但如今朝廷里的事她也不是一点没有耳闻。 在这储位之争的敏感时期,他们这样的人家还是要适当低调些,上次外孙女青鸾中毒便是给她敲响了警钟,长公主看明白的事,老夫人这样通透的人自然也能看清楚。 所以,对于李陵立功没有晋升,而是封了儿媳妇,老夫人心中也是暗暗舒了口气。 老夫人端起酒杯,故意先卖了个关子:「今个儿可是双喜临门。」 今日一直在府中的人自然也知晓今日宫里来宣旨的事,毕竟这么大的事,在府里也是个轰动事件。只是在外当差刚到家的李显、李陵等人却是不知的。 李显耐不住问道:「哦?今日还有何喜事?祖母快快说来。」 老夫人微微一笑:「你们几个在外的爷们还不知吧,今个响午宫里来宣旨了。」 她看向静静坐在那里的静姝,继续道:「咱们家世子夫人获封了三品诰命。」 李陵下意识的看向身侧的妻子,面上依旧冷肃,眼中却带着笑意。 坐在李陵身侧的李翔闻言,也看向了这个他只见过几面的新嫂子,见二哥与媳妇亲密的坐在一起,他不由得又想起了自己的小情人那个被赶走的婢女娇杏来。 也不知她现下如何了。 他巴巴的看着这新嫂子,迫不及待的想跟她打听小情人的情况,终于见她瞥向自己,她赶紧挤眉弄眼的给了她一个「我待会有话跟您说」的眼神。 李显闻言,也淡淡的瞥向了静姝,眼里却是失落又疑惑。他还以为是他入选了内阁的旨意呢,转念一想,前阵子内阁那边刚提了名,怎么也不能这么快就有信儿,唉!还是自己心急了些。 他安定下焦急的心思,又不禁疑惑起来,按理说二弟刚出了风头该得晋升才是啊,怎么反倒是恩赏在了他媳妇身上。这新妇刚进门,若论资历根本不够获封,莫不是二弟跟圣上求的? 李显心下思虑着,用一种「真是没出息」的眼神沉沉的看了眼李陵。 他正在这里埋怨李陵竟然做出为了讨好媳妇,而不要前程的傻事,一旁的徐婉宁却冷冷的向他投去「你看看人家男人」的幽怨眼刀子。 第72章我觉得甚是满意 热热闹闹的团圆饭后,众人便各自回自己的院子守岁去了。 徐婉宁与李显住在西苑,距离宴厅最远,已是深夜,庄姐耐不住困意,已是趴在徐婉宁肩上睡着了。地上冰雪路滑,李显担心儿子摔跤,便也将坤哥儿抱了起来,两人各自抱着孩子,一前一后闷闷的往回走。 进了西苑,又是先路过媚娘的晨曦阁,走在前面的徐婉宁停下步子,朝着跟着的乳母努努嘴,示意她将儿子抱过来。 乳母上前,坤哥却是赖在李显怀中嚷嚷道:「爹爹力气大,我要让爹爹抱。」 坤哥过了这个年就四岁了,又生得壮实,乳母抱着他早已费力,哪有父亲坚实的怀抱舒服呢。 乳母见孩子不找她,为难的看向徐婉宁。 李显说道:「走罢,我将哥儿抱回去。」说着,他掂了掂怀中的儿子,笑着道:「我儿又长了一岁,现下可是更重了。」 坤哥开心的在父亲怀中咯咯地笑了起来。 徐婉宁见状,也不再坚持,转过头抱着女儿继续往回走。 回到碧堂居,徐婉宁先抱着女儿去了她与乳母住的抱厦,李显则直接带着儿子去了堂屋。 徐婉宁将女儿安顿好回到堂屋,见李显正跟儿子在外间踢球,他冷着脸问:「你怎么还不走?」 李显掀眸瞥了她一眼,没有搭话,而是捡起球看着儿子笑道:「走罢,咱们吃喜果去。」 坤哥拉着父亲欢脱的跑进了内间,口里唱和着民谣「一夜连双岁,五更分二年,吃了喜果果,来年更是好。」 李显从桌上摆着的五福果盘子里拣出三个喜饼,一个放在儿子手里,又拿出一个放在儿子另一只手里,跟儿子冲着徐婉宁努努嘴,示意儿子将喜果给他娘送去。 坤哥跑到徐婉宁跟前,高高举起果子,嚷嚷道:「娘,吃喜饼。」 徐婉宁弯腰咬住儿子送来的喜饼,起身摸摸儿子的头笑着道:「已经很晚了,娘送你去睡觉吧。」 坤哥儿摇头又跑到李显跟前:「我不睡,我要跟爹娘一起守岁。」 见徐婉宁还要让他去睡,坤哥儿便抱着李显大腿央求道:「爹爹我不睡,我要跟你们守岁。」 李显高高的举起儿子,笑呵呵的回道:「好好,咱们不睡,坤哥儿跟爹娘一起守岁。」 坤哥儿被爹爹举高高,开心的咯咯大笑。 被允许守岁,坤儿高兴的坐在桌子旁数起了喜果子,李显则在一旁笑呵呵的看着儿子。 只是终究还是是孩子,嘴里嚷嚷着不睡,没过一会便支撑不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李显将儿子抱上了床,对徐婉宁道:「外面冷,别抱他回去了,就让她在这睡吧。」 徐婉宁虽没接话,但也同意了李显的建议,她上前为儿子盖好被子,头也不抬的淡淡道:「你走吧,我们要睡了。」 李显趁机搂住她的肩,笑着道:「大过年的,你还要跟我别扭吗?」 徐婉宁白了他一眼,冷笑道:「难道过了年,又长了一岁,大爷便能出息了?」 李显见她又夹枪带棒的说话,耐着性子道:「好了好了,今个过年,咱们都好好的。」 徐婉宁推开他,自顾上了床:「快走,你不在这里,老娘我自然好好的。」 李显被推得身子一斜,他看着徐婉宁无奈的叹了口气,沉默了好一会,自顾走到烛台前灭了灯火,却是又折回来上了床。 徐婉宁见他居然赖着不走,「呼」的坐起来,恨恨道:「你做什么?」 李显已经躺下,他拽着被子盖上,回道:「我回来睡觉。」 徐婉宁伸腿踹了他一脚:「这是我 的地方,你要睡,滚到晨曦阁里睡去。」 李显笑着道:「这碧堂居还是我太爷爷在世时建的呢,正儿八经我李家资产,何时成了你的了?」 徐婉宁扯下他身上的被子,推着他道:「我既嫁进这里,自然就是我的了。」 李显顺势搂住她,笑着道:「这么说,你既然嫁进来,那也是我的啊。」 徐婉宁推着他骂道:「滚开,别在这跟我说这些腻歪话,你不嫌臊,我还嫌呢。」 二人正在这里拉扯拌嘴,已经睡熟的坤哥儿被吵得揉着眼睛翻了个身。 李显连忙嘘声道:「别吵吵了,可别把孩子弄醒了。」 徐婉宁自然也担心孩子,她愤愤的抱着被子去了床里面挨着儿子躺下,李显自顾又去取了一床被子,也挨着儿子躺了下去。 夫妻二人睡在一张床上,只是中间隔着儿子,相安无事的睡了过去。 —— 清风苑内,此刻却仍旧灯火通明。 静姝回到堂屋,便将今日宣旨宦官送来的赖蝶拿给了李陵看。李陵翻开看了看,掀眸看着坐在对面小妻子喜滋滋的模样,笑着道:「这可是为夫亲自跟陛下为你求来的,你要怎样谢我。」 静姝拣起桌上的一块喜饼送到李陵嘴边,李陵张口吃到嘴里,静姝问道:「好吃吗?」 李陵点点头,看着小妻子问道:「你还没回答我呢,要怎样谢我?」 静姝自顾咬了一口喜饼,对着他道:「这喜饼是我亲手为你做的。」 李陵「哦」了声,自顾拣起一块又咬了一口,睨着面前的小妻子狡黠道:「果真是夫人亲手为我做的?并未假他人之手?」 静姝嗔着他道:「八百年前的事了,你怎么这样小气,还提。」 李陵吃罢了一块喜饼,拍了拍手上的渣子,赞道:「夫人手艺果真不错。」 「咚咚咚——」子时钟声想起,之后便是噼里啪啦的爆竹声声。 新的一年翩然而至。 李陵牵着静姝的手,立在廊下仰头望着苍穹之中盛开的绚烂烟火,他喃喃的问道:「去年的今日,我还是孤身一人立在这里看烟火,你可知那时我想的是什么?」 静姝侧头看着他,调侃道:「夫君这样的人,想的定是前程抱负吧。」 李陵回过头,揪了揪她的耳朵:「去年的这个时候咱们已经纳了六礼,定了婚约,你那时竟没想起我这个未来的夫君吗?」 静姝「噗呲」一笑:「咱们俩只在水里那样狼狈的情况下见过一面,我连你样子都没看清楚,想你什么?」 李陵嗔了她一眼:「纵是没记住我的样貌,既是我救了你,那你也总该在这个时候对我有点感恩之心吧。」 静姝摇摇头,很坦诚的回道:「没有」 李陵又轻轻的揪住她的耳朵,咬牙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静姝踮起脚揽住他的肩,对着他道:「我那时想的是,年后就要嫁进那样的高门了,我的生活会是何种光景?我的夫君会不会真心待我?」 李陵轻轻吻了她的唇,问道:「现在的光景,你觉得如何?」 「我觉得,甚是满意。」 静姝的眼里闪着亮晶晶的光彩,比那漫天的烟火更璀璨。 第73章青鸾来的目的是为李陵吧 因为除夕夜要守岁,初一大家都起得晚,等静姝和李陵收拾妥当已是冬阳高悬。小两口并肩往安僖堂走去给老夫人请安,走到半路,正好碰到李显两口子带着坤哥儿和庄姐。 坤哥和庄姐欢欢喜喜的给二叔和二婶拜了年,静姝拿出早已备好的红包分给孩子们,见两岁的庄姐着实玉雪可爱,她弯腰将她抱在怀里,与徐婉宁说笑着跟在李陵和李显之后往安僖堂走。 进了安僖堂,只有镇国公到了,众人向老夫人和镇国公施礼拜年后纷纷入座。一会功夫,三姑娘和三爷也先后来了安僖堂,一家子围着老夫人说笑直到晌午才散,却一直未见四爷过来。 镇国公面上挂不住,临走时对着李翔道:「你一会去老四那看看。」 众人出门后,李显和李陵自然还有其他应酬,三姑娘约了闺友也要出门,只有静姝和徐婉宁带着衡哥儿庄姐往内院走。 徐婉宁问道:「你下午还有别的事吗?」 静姝道:「今个晚上咱们吃家宴,明日要忙着安排各府的礼尚往来的事了。」 徐婉宁叹道:「唉!那恐怕等出了正月才能得闲了。」她看着静姝道:「趁着下半晌有空,你去我那喝茶吧。」 静姝说好。 二人正边走边聊,李翔从后面追了上来。 二人立住,看着变化甚大的三爷,徐婉宁打趣道:「三弟如今参了军倒是不一样了,看着像个大人了,也更有男子汉气概了。」 李翔抓抓头,笑着道:「大嫂莫要打趣我了,我这也不过是赶鸭子上架。」 徐婉宁笑着问道:「怎么样,在你二哥的军队里,该是挺累吧。」 李翔瞥了眼静姝,没有搭话,只朝着徐婉宁投去个「那还用问吗?」的眼神。 徐婉宁看着静姝掩嘴笑了笑:「你回去跟二弟说说,让他别对老三这样严,看把老三吓的,见了他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还不待静姝答应,李翔便摆着手道:「别别别,二嫂你可千万莫与二哥说这个。不然,他定以为我在你们跟前抱怨他了。」他抓着头,讪笑道:「又要训我了。」 徐婉宁笑着安慰道:「你二哥对你严,也是为了你好。」 李翔答应道:「我知道的。」说着,他瞥着静姝低声道:「二嫂,我找你有点事。」 徐婉宁笑着看着静姝道:「还是你人缘好,一个两个都愿意找你。」说着,她便抱过庄姐:「那我先回去了,下半晌你到我哪里去哈。」 徐婉宁走后,静姝问李翔道:「三弟找我可是为了娇杏的事吗?」 李翔本来还不知怎么开口,见静姝直接提了,他的脸「腾」的红了起来,也不敢看静姝,垂着头支吾着道:「也不知她,现在怎么样了?」 难得他还惦记着那丫头,倒不是个薄情寡义的人。 静姝对他道:「我将她安置在庄子上了,给她单独拨了个院子,对外只说是府上管事的一个远亲,她一应吃喝穿戴都不缺,自然也无人为难刻薄她,你放心就是了。」 李翔抬起头,朝着静姝投去个感激的眼神,低声道:「二嫂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里,能不能允许我过去看看她。」 镇国公府家规,子弟未成婚前不准纳通房。按理来说,娇杏破了规矩,是要被赶出府去的,如今这般已是静姝法外开恩。 她对李翔回道:「咱们家的规矩三弟自然比我清楚,我不能允你过去看她。」 闻言,三爷的眸子黯淡下去。 静姝安慰道:「但是你放心,我既然答应帮你照顾好她,便定会履行诺言。」 她顿了顿,接着道:「待你以后成了亲,若是还记着她,你夫人若是也能 容得下她,你便能光明正大的将她接回来了。但若是你那时不再想着她了,我也会找个妥帖之人将她嫁了。」 李陵急着道:「我自然是不会忘记她的。」 静姝笑着道:「三弟若是真能如此,也不枉那丫头跟你一场。那你就跟着你二哥好好在军队上进吧,争取早日出人头地,到了那时,万般事情也自然能自己做得主了不是。」 这几句话对李翔来说,可远比父兄整日的耳提面命更来得实在,也更能说进他的心坎里。 李翔冲着静姝深深一鞠:「如此,我便暂且将她交给嫂子照料了,劳烦二嫂转告娇杏,我李翔此生定不辜负她,让她等着我。」 静姝点头答应:「你放心吧,我会将你的话转告她的。」 下半晌,静姝倒了徐婉宁的清风苑。二人一盏茶还未喝尽,安僖堂的通传嬷嬷便过来回说,老夫人找他们过去有事商量。 二人又一起折回了安僖堂。 一进门,老夫人便喜滋滋的招呼着两人道:「你们快过来,我有件喜事与你们说。」 还未等二人坐定,老夫人便迫不及待的说道:「刚才宫里来人了,说圣上开恩,过几日要让青鸾到这里住一阵子。」 听了老夫人的话,静姝心里一沉,只是还未等她反应,徐婉宁便急着问道:「皇表妹要来咱们家?这,这也不合规矩啊?」 内宫规矩自然是严的,按礼来说,未嫁公主不得出宫。上次老夫人过寿,那还是圣上格外开恩让青鸾来为外祖母贺寿,只可惜她因病未能成行。 这次说要来此小住,便是更不合规矩了。 老夫人看出了两个孙媳妇的疑惑,笑着道:「三月里青鸾不是就满十六了嘛。她的及笄礼便是求着圣上和皇后允她回母族小住几日,难得这孩子有这样的孝心,圣上和皇后便也答应了。」 徐婉宁回道:「原来是这样啊。」 语气里却并没有什么热情。 老夫人正在兴头,自然不会在意道长孙媳的情绪,她接着道:「来人说圣上允青鸾初十过来,公主下榻是大事,我便将这一应事务都交与你们两个了。」 老夫人正兴致勃勃的安排着,三姑娘也被请来了,刚进门便问道:「响午才从祖母这里走,我这刚收拾好要出门,便又被通传的喊了回来。」 她见两位嫂子也在,疑惑的问道:「祖母喊我们来,有什么大事?」 老夫人笑着道:「我跟你两个嫂子正说着呢,初十你皇表姐要来」 还未等老说人说完,三姑娘便杏目圆嗔,冷着脸道:「她来做什么?」 老夫人便又不耐其烦的跟孙女絮叨了一遍,末了,还再三叮嘱小孙女道:「祖母知你跟她两个不对付,但你皇表姐是客,难得来住这么一次,你凡事千万要让着她些。」 三姑娘冷嗤:「她可比我大,该她让着我才是。」 老夫人嗔着道:「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呢。」说着,她又看着两个孙媳吩咐道:「青鸾下榻处,你们两个回去好好安排着。她之前也来过几次府里,对这里也算熟悉,你们选几个合适的院子命人画下来,我明日找个门路送进宫去,让青鸾自个选。」 老夫人叹了口气:「长这么大也没在我身边待过啊,难得这么一次,可一定要让她住得舒舒服服的。」 静姝和徐婉宁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听老夫人又絮絮的叮嘱一番后,三人才被放了出来。 自从听说青鸾要来,三姑娘的脸便一直沉着,一出安僖堂,她便忍不住抱怨道:「大过年的,难得咱们一家子聚在一起,她又来凑什么热闹。」说着,她对着两个嫂子道:「你们给她安排住处,可离我的兰雅轩远点,我 可受不了她有事没事哭哭啼啼的样子。」 听三姑娘这么说,心直口快的徐婉宁也忍不住道:「大正月里,希望她可别在这里哭,怪不吉利的。」 静姝立在一旁默默的听着二人的抱怨。她自然是最不喜欢她来的人,但她此刻想的却是:青鸾突然来此,到底所为何事?真是为了跟母族亲人享受几日天伦之乐吗? 恐怕并非如此。 她真正的目的,是李陵吧。 上架第二日,仍旧是爆更哈,先发一章,剩下的下午一起发出来。 感谢大家支持! 第74章这等轻浮之辈,我最瞧跟不上 虽然不喜这个不速之客,但静姝和徐婉宁既然得了老夫人的命,也只能用心的布置着了。 二人去了议事厅,关于青鸾的下塌处两人商量着一共选了三个住处。一个是紧挨着安僖堂的永祥苑,一个是大房大姑娘未出阁前住的禧兰阁,还有一个是临着水榭,风景甚好,专门用来款待贵客的雍居堂。 二人商定妥当,便找来府中的画师,让他将这三处院子的位置和大致情形临摹下来。 此事商定后已是下半晌,徐婉宁长长的伸了个懒腰:「昨日没睡好,我得回去补觉了。」说罢,便别了静姝回碧堂居了。 静姝作为当家主母,自然不能如徐婉宁般轻松,她在议事厅理着各项事务,直到天色擦黑才算忙完。 她刚要起身回去,三姑娘院子里的管事嬷嬷匆匆赶来回:「禀夫人,三小姐响午去找忠顺侯府家的小姐玩,到现在还没回来呢。」嬷嬷面露焦色:「如今天都要黑了,夫人快命人去寻寻她吧。」 静姝问道:「她确实说是去了忠顺侯府吗?」 嬷嬷回说「是」 静姝招呼着管事的道:「去车马厩备车,我这就带人去接她。」 静姝带着紫云丹朱坐着车马出了府,直奔忠顺侯府而去。 行到半路,便遇上了正停在路边的三姑娘的马车。静姝命人停下车,由紫云扶着下了车。 坐在车里的三姑娘见是嫂子,推开车门冲着静姝道:「二嫂,你怎么来了?」 静姝道:「天都要黑了,见你还未归,我不放心。」 三姑娘跳下车,迎上前道:「我早归了,路过此地便见柳先生跟人打了起来。」说着,她拉着静姝走到车马前,指着正昏迷着躺在车内的男子道:「柳先生被人打晕了,现在还未醒来。」 静姝上前,认出男子正是那日在官学里见的柳韵之。 他正昏迷着,脸上嘴角还挂着伤:「好好的,怎么还跟人家打起架来了?」 三姑娘回道:「是简郡王府的家奴在街上仗势欺人,柳先生看不过去,上前理论不成便打了起来,简郡王府的奴才人多势众,便将先生打成了这样。这帮奴才着实可恶,将人打晕后便扔在路边不管了,幸好我路过,我刚命车夫将他抬到车上。」 她看着静姝道:「二嫂,我看柳先生伤得不轻,咱们这就将他带回府去吧。」 救人是积德行善的好事,可是三姑娘如今也是半大的姑娘了,柳韵之又是名满天下的大才子,在他身上本就是无风三尺浪,静姝可不愿自己的小姑子闺誉受损。 她回道:「人还昏迷着,这附近就有医馆,先将人拉过去看过大夫再说。」 说罢,静姝便将三姑娘拉下了车,命车夫掉头先去医馆,她与三姑娘紫云同坐来时乘的车马跟在后面。 到了医馆,两个车夫将昏迷的人抬了进去,医者检查一番出来对着静姝和三姑娘回道:「先生是因脑部受了重击这才昏迷」 不等医者说完,三姑娘便急着道:「有无大碍?他可是大才子,脑部受了伤,可会影响今后作诗?」 医者笑着道:「并无大碍,休养几日便无事了。」说着,他朝着里面做了个「请」的手势:「方才老夫为他施了针,如今人已经醒了,夫人和小姐进去看看罢。」 三姑娘闻言,便迫不及待的朝里面走去,静姝也缓缓的跟着走了进去。 三姑娘见柳韵之已经苏醒,惊喜着道:「柳先生,您现下觉得如何?」 柳韵之虽已经醒了过来,但脑子里仍旧昏昏沉沉的犯着迷糊,她强撑着眼睛认出眼前的小姑娘,正是自己在官学里的学生,他笑着道:「瑾嫣,是你救了我?谢」 他另一个「谢」字还未说出口,便见一穿着红衣的女子款款的走了进来,虽然他脑子仍旧模糊着,但他一下子便认出了,进来的人正是那日他在蔡伦那里见到的那女子。 那个神态气韵如神女一般,让他见了一次便再难忘怀的女子。 一向善言的他,惊得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开口。 静姝走上前,说道:「先生放心,医者说柳先生已经无大碍了。」说着,她便走过来拉起瑾嫣,对着柳韵之礼貌性的笑着道:「先生身上值钱的物件都被那些恶人趁着您昏迷时掳走了,我已给医者留下了足够的银钱,先生只管放心在这里休养就是,这里的医者会好生照料您的。」 说罢,她便缓缓转身带着瑾嫣走了。 与她的这次照面又是短短的一瞬,那轻盈的身姿片刻间便消失在视线内,柳韵之仍旧是如在梦中般,心里却是突然生出一股悸动。 世间竟有如此美妙的女子。 他那一颗不羁的赤子之心,第一次因一个女子而不安的躁动起来。 经历了这一事,回到镇国公府时天已大黑,静姝命人将三姑娘好生送回兰雅轩,自己带着紫云回了清风苑。 李陵已经归来,见了静姝便问道:「我一回来便听闻你去寻瑾儿了,我正要出去寻你们呢。」 静姝见他面带忧色,回道:「我已经命人送三妹妹回去了。」 李陵沉着脸道:「瑾儿现在是越来越没规矩了,她如今也大了,今后不能再允她随意出门了。」 静姝替三姑娘辩解道:「她是去忠顺侯府跟她家的小姐们玩去了,府中就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她难免寂寞。」 李陵不悦道:「玩耍可以,但总不能不分黑日白天的,这都什么时辰了?」 静姝道:「她早归了,只是路上出了岔子。」说着,她便将三姑娘路上救了柳韵之的事情跟着李陵说了一遍。 李陵听闻,问道:「那个江南才子柳韵之,如今在官学里当先生?」 静姝回说「是」 李陵淡淡道:「今后让瑾儿离这种人远一点儿。」 静姝回道:「柳先生可是学富五车的才子大儒,夫君怎么这样说人家。」 李陵不屑道:「什么大儒?不过是仗着几分天赋,胡乱写几首诗词博个名声罢了。」说着,他斟了一盏茶,递给静姝喝,自顾接着道:「沽名钓誉的轻浮之辈,我最瞧不上了。」 二人正在这里谈话,管事的进来了,捧着几页画卷,对着静姝回道:「禀夫人,画师已经将那几处院落描绘下来了,请您过目。」 静姝接过画卷,展开瞄了两眼,回道:「绘得不错,明日便送进宫去罢。」 李陵随口问道:「往宫里送这个做什么?」 静姝侧头,看着他回道:「青鸾过几日要来府中小住,你还不知道?」 第75章属下鲁莽了 按照大齐惯例,正月十五前文武官员俱是不必当值的,但李陵却是不能得闲,巡防司不仅管着京中城护,还管着京内的治安。 所以,即便是过年,也是松懈不得。 这日,李陵与静姝用罢早饭便是一个忙着去前厅理事,一个往外走,去衙门当差。 李陵刚出二门,便见门侍匆匆从外进来,李陵见他手中拿着拜帖,问道:「这么早,是何人来拜见?」 门侍奉上拜帖回道:「是官学里的柳韵之柳先生,正侯在门外,说是要拜见二夫人。」 李陵接过拜帖,见果然是那个江南的柳韵之,他脸色沉了下来,不悦道:「不用去内院告诉夫人了,我这就去会会这人。」 门侍答应着,便躬身退回了门上,李陵大步出了门,果见一青年男子立在门外。 「阁下便是柳先生吗?」李陵立在门廊下,开口问道。 柳韵之闻言掀眸,见对方器宇轩昂,身上穿着正二品的武将官服,便猜出此人便是镇国公府世子,蔡伦曾跟他提到的那个巡城司指挥使李陵了。 他面色淡淡,拱手道:「在下正是柳韵之,前几日柳某不幸落难,承蒙府上沈夫人仗义搭救,今日特来登门道谢。」 李陵没有回礼,冷着脸道:「内子一向良善,莫说柳先生是舍妹和内弟官学里的老师,便是不相干的人,她亦会出手相救。区区小事,柳先生不必挂怀就是。」 言外之意就是任何阿猫阿狗落难,静姝都是会出手相助的,是他自作多情了。 柳韵之怎听不出李陵话里的意思,他淡淡的笑着道:「李将军久经沙场,见惯了生生死死,这等小事自然不会挂在心上。但对在下来说,沈夫人此举便是对柳某的大恩,柳某不能不挂在心上。」 他顿了顿,看着李陵继续道:「夫人大恩,柳某不仅要挂在心上,而且此生难忘。」 听他这样说话,李陵广袖下的手渐渐紧握成拳,冷声回道:「内子今日事忙,没工夫见你,柳先生请自便罢。」 说罢,李陵便要拂袖而去。 谁知,柳韵之却是不急不躁的回道:「无碍,沈夫人若是此刻正忙着,柳某在这里多候着一些时辰便是了。」 「先生请便。」李陵心里虽十分不痛快,但他能拦着人家进府,却不能拦着人家立在门外不是。 他气恼着扔下这么一句,便翻身上马,与梁进两个飞奔而去。 行了一段,李陵忽又停下,转头对着梁进吩咐道:「你回去告诉门上,就说是我的命令,不准他们再送这个柳韵之的拜帖给夫人,今后他再来,也一律不准送。」 梁进方才在门外候着时,也隐约听到了二人的谈话,他气愤道:「这姓柳的好生不知天高地厚,将军,我这就去将他暴揍一顿,然后赶出京城去,如何?」 梁进原也是世代官宦人家出身,只是其祖父为官时不慎卷入了武帝时期的夺嫡风波,失势后举家获罪,成年男子皆被罚去充军。 梁进原是被发配到北疆偏远之地充军,后在军中屡次立功,少有英名,被李陵赏识,李陵便辗转将他调进了巡城司,没过几年,他便凭着本事成了李陵的心腹副官。 少年的遭遇,使梁进形成了寡言缜密的性格,从不喜形于色。 骤然听他这番话,李陵剑眉微蹙,怔怔的看着梁进道:「你今日是怎么了?」 梁进赶紧抱拳道:「是属下鲁莽了。」 李陵冷哼着道:「不过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轻浮之辈,给他吃个闭门羹就算了,不值得如此。」 这姓柳的心思,李陵一看便知,一个男子对一个女子的爱慕是掩饰不住的,况且这姓柳的爱慕的还是他 的妻。 论私心,李陵很赞成梁进所言,他确实恨不得将他暴揍一顿。但若如此,又真是有失风度。 毕竟,人家只是登门道谢而已。 「属下这就回去告诉门侍。」语毕,梁进调转马头,朝着来时的路飞奔而去。 方才李陵那句「你今日是怎么了?」让梁进一贯平静如水的心骤然狠狠的揪了起来,幸好又被他不动声色的强压回去。 梁进紧握马缰,胯下良驹风驰电掣,冬日清晨的寒风刺骨,却是吹不凉他额上不断渗出的热汗。 静姝在议事厅忙到到了响午刚要回去用午饭,三姑娘便从外面兴高采烈的跑了进来,还未进门,便冲着里面嚷嚷着道:「二嫂,二嫂,你猜谁来了?」 静姝起身,迎上她问道:「谁来了啊?看你兴奋的。」 三姑娘跑到静姝跟前,静姝拿出帕子帮她擦汗,三姑娘朝着她兴奋的说道:「柳先生来了,我方才正要出门,到了大门口正好碰到柳先生在门外候着呢。」 静姝问道:「怎么还让人家在门外候着啊?快将人请进来啊。」 三姑娘道:「我已将柳先生请到会客厅里了。」说着,她又忍不住撇着嘴道:「柳先生已经在门外候着一上午了,也没人进来通传一声,我气得将门侍骂了一顿,门上的居然说早上便进来传了,是二哥拦下了拜帖,还说二哥交代他们,说不让柳先生进门。」 说着,三姑娘便忍不住抱怨李陵道:「二哥怎么能这样对柳先生无礼,真是太不像话了,二嫂,你回去要好好说说他。」 李陵做得是挺过分。 静姝心里想着,嘴上仍旧忍不住替李陵找补:「兴许这里有什么误会罢。」 说着,她拉着三姑娘便往外走:「走罢,既然柳先生登门,咱们去见见罢。」 柳韵之在镇国公府门外喝了一上午西北风,被三姑娘请进会客厅饮了两盏热茶,才算暖和过来。 静姝带着三姑娘进了会客厅,见了柳韵之,她施礼道:「不知柳先生到访,有失远迎,还望见谅。」 柳韵之起身回道:「柳某唐突拜访,还望夫人不要见怪。」 几人坐定,柳韵之说道:「前几日柳某被简郡王府刁奴所伤,多谢夫人和三小姐仗义搭救。」 提起这茬,三姑娘气愤道:「这起子奴才仗势欺人,着实可恨,奴才在外行凶,也是主子驭下不严,那些动不动就要上谏的文臣这会子怎么都成了哑巴了,竟纵着简郡王府如此。」 看着三姑娘义愤填膺的模样,静姝对着柳韵之笑着道:「小姑口无遮拦,让先生见笑了。」 柳韵之哈哈一笑,他冲着三姑娘爽朗道:「瑾嫣爱憎分明,倒是与为师肖似。」 三姑娘听老师夸她也不忸怩,直截了当的趁机说道:「先生不如送我一本您的诗集作为奖励罢。」 柳韵之闻言,回道:「这要你作出一首能让为师满意的诗词才能赠送。」 闻言,三姑娘立马蔫了下来,静姝看着她笑道:「你好好跟着先生学罢,若是学好了,先生自然会雅赠不是。」 柳韵之点点头,随即从袖袋中拿出一本书籍,对静姝说道:「夫人仗义相助,柳某感激不尽。这是柳某这些年游历四方所著成的游记,赠与夫人翻看解闷,还望夫人不要嫌弃。」 「妾身不过举手之劳,先生不必挂怀的。」说着,静姝接过柳韵之捧过来的书籍,拿在手中翻看后,惊讶道:「先生竟游历过这多么地方。」 柳韵之回道:「柳某无官一身轻,自在闲人,闲来无事便喜欢四处看看。」 这书中不仅记载着大齐风貌,就连大齐周边列国样貌风土亦有详细记载 。 静姝合上书籍,复又递给柳韵之,回道:「这书凝聚着先生心血,妾身不好接受。」 柳韵之并没有伸手去接,而是笑着道:「一点心意不成敬意,夫人且收着吧,权当柳某对夫人相救的谢礼。」 既然柳韵之这样说,静姝也不好再推辞,她收下了游记,回道:「如此,那妾身便收下了,多谢先生。」 第76章静姝心下沉沉 柳韵之不愧为赫赫有名的才子,这游记不仅编撰得条理清晰,层次分明,而且文辞优美,读之引人入胜。 书中不仅囊括了大齐四海之内的山河景观,地缘风貌,风土人情,就连周边列国的情况也多有详细描写,而且,艰深难懂处,笔者还在书下作了详细批注。 可见此书是凝聚着诸多心血而成。 回到清风苑,静姝便捧着此书津津有味的读了起来。 李陵下值归来后,见妻子正倚在贵妃榻上专注的执卷而读,他径直走到她身侧:「你今日倒是有闲情逸致。」说着,他便拿过她手中的书:「在看什么呢?」 李陵低头看了眼,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游记。」他信手翻看了几页,忍不住赞道:「编撰得不错,倒是本好书。」 「哪里得来的?」李陵随口问道。 静姝从他手中将书拿过来,合上书页,指着书封上柳韵之的提名回道:「柳先生赠的。」 当李陵看到书封上「柳韵之」三个字时,他原本笑意融融的脸便沉了下来。 他瞥着妻子问道:「他今日来府上了?还是他让他人转赠你的?」 静姝放下书,看着李陵问道:「我还正想问你呢,三妹妹说是你吩咐门上不允人家进来的,是吗?」 李陵起身,自顾脱下官服,他神色淡淡的,承认道:「的确是我吩咐的。」 静姝跻上软鞋下了榻,接过他脱下的官服,放在衣架子上搭好,问道:「来者即是客,况且柳先生又是官学里三妹妹和兴儿的老师,你怎能如此怠慢?」 李陵面色阴沉的冷哼着道:「我就是看这姓柳的不顺眼。」 静姝疑惑道:「夫君与柳先生可是有过什么过节?」 李陵面带不屑,讪笑道:「不过一舞文弄墨之辈,我与他能有什么过节。」 这便是无理取闹了。 静姝回道:「既然没甚过节,夫君今日此举实在是失礼,让柳先生怎么看咱们,怕是今后对三妹妹和兴儿也要带着偏见了。」 李陵剑眉一挑:「他敢!若是真惹恼了我,休怪我将他赶出长安城去。」 他面色阴沉,语气里亦是透着凌厉。 李陵可不是仗势欺人之辈,今日却像是吃错了药。 静姝莫名其妙的看着他,说道:「好好的,你非要与柳先生过不去作甚?」 她瞥着他阴冷的面,试探的问道:「可是在外遇到了棘手的事了?」 李陵回过神,看着妻子略带担忧的双眸,脸色终于缓和了些,他上前揽住她的肩,回道:「没什么事,只是这姓柳的看着便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你今后离他远些。」 说着,他走到榻前拣起那本游记,继续道:「这书我一会便命人给他送回去。」 这下静姝终于明白了李陵「吃错药」的原因了。 她看着李陵笑着道:「今日柳先生登门,不过是感谢我与三妹妹那日帮了他的忙,你别误会。」 见李陵脸色又沉了下来,静姝走到他跟前,瞥着她的脸色,忍着笑笑道:「你吃醋了啊?」 冷肃如李陵当然不会承认这个,他扔下手中的书,冷着脸转过身去,自顾仰面躺在了床上。 仿佛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静姝心里暗笑他孩子气,面上却不敢再显露,她走到床边的脚踏上坐下,伸手捏了捏李陵的鼻子。 李陵却是侧过头躲开她的手,脸色依旧阴沉。 静姝脱了鞋子上了床,伏在他身上,凑在他耳畔低声道:「真的生气了?不理我了?」 见李陵依旧一动不动的沉着个脸,静姝见他这般不识哄, 也没了耐心:「那你自己在这里置气罢,我还有好多事要忙呢。」说罢,她便起身要下床。 只是她刚刚跻上鞋子,便被李陵一把抱住了,又拖回到床上,随即轻纱床幔便垂了下来。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静姝压低着嗓子道。 李陵看着身下的小妻子,回道:「方才不过才跟我说了不到三句好话便没了耐性。」说着,他便哑着嗓子道:「我看你又是欠收拾了。」 静姝嬉笑道:「谁让你那么小气,你个大男人还要人哄的吗?」 一番云雨后,二人相拥着睡了过去,一觉醒来已是月上柳稍。 静姝起身,推着李陵道:「快起吧,一会吃了晚饭,我还要理账呢。」 李陵跟着起来,揪了揪小妻子的耳朵,回道:「白日里只顾着看那书生胡乱编撰的闲书,这会子倒是想着正经事了。」 静姝一面穿衣一面回道:「你刚见了那书时还夸好呢,现下,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他那时不是不知那书是那姓柳的著的嘛。 提起这茬,李陵依旧不平,他转头对着妻子道:「书看多了要伤眼睛,你若觉得无聊,待到上元节,我陪着你去看灯罢。」 静姝答应着说「好」,二人收拾妥当,便唤着紫云摆饭。 紫云正招呼着丹朱碧缕摆饭,徐婉宁便来了,她在外面见紫云正提着食盒往内屋拿饭食,问道:「都这个时辰了,你们怎的刚用晚饭?」 紫云自然不会说傍晚姑爷一回来,小两口便关着门在里面一直腻歪这样的大实话。 她笑着敷衍道:「姑爷今日归得晚了,所以误了时辰。」 正说着,静姝听到徐婉宁的声音便从里面迎了出来:「大嫂,快进来吧。」 徐婉宁进了屋子,瞥了眼摆了一半的饭食,说道:「你们这还没吃饭呢,我也不坐了,我刚从祖母那边过来,宫里来信了。」她看着静姝问道:「你猜九公主选了哪个院子下榻?」 早上,静姝已经命人将那三处描画好的上好院落递进了宫里,倒是没成想这么快就有了回响。 静姝笑着回道:「横竖那三个院子都是顶顶好的,九公主选了哪个,咱们再命人按照她的喜好布置一番就是了。」 徐婉宁叹了口气,道:「若是她选了那三处还用说什么,也用不着费心思了。」 静姝疑惑道:「难道那三处她都没相中吗?」 徐婉宁爽快道:「可不是嘛,方才宫里女官来回,说皇表妹想住在紫竹阁。」 徐婉宁抱怨道:「那院子又小又旧,都空了许久了,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竟相中了那里。」 那院子确实不好,只是离李陵办公的北书房却是只有几步之遥,距离他们的清风苑也不远。 静姝心下沉沉,忍不住朝着李陵看去。 方才题目:你吃醋了?那章,与这章重复了。 那章写好后一直审核不通过,怕耽误大家看,我改后又重新发了下,刚发出去不久那章就系统解禁了,我想删掉一章,又提示删不了,抱歉了,各位! 第78章表哥为我上树摘果子 初十这日,又下起了雪,纷纷扬扬的大雪棉花絮子似的扯天扯地。 老夫人穿着绣着金丝百福团子的湖蓝翟衣,一大早,便带着阖府女眷立在大门口翘首等待着外孙女的銮车。 远远的,漫天飞雪中终于见那皇家彩帐缓缓而来,老夫人便被徐嬷嬷扶着,急不可耐的迎了上去。 镶金缀宝的五彩銮车在镇国公府大门前停驻,内侍在车下放好脚凳子,女官上前拉开车门,扶着九公主青鸾缓缓的下了车。 公主自然不是随意可以抛头露面的,青鸾带着纱笠,由女官扶着缓缓走到老夫人跟前。 老夫人一把握住外孙女的手,还未来得及开口,眼泪便是一股脑的涌了出来,热乎乎的泪水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青鸾的手背上。 那纱笠后的人儿,亦是抽抽搭搭的跟着哭泣起来。 众人安抚着二人,簇拥着九公主先去了老夫人的安僖堂。 祖孙俩见面自然是要先说上一番体己话的,安顿好九公主和老夫人后,静姝和徐婉宁便命众人退了下去,只留下徐嬷嬷在里面伺候着。 下半晌,本来是安排了为九公主接风的团圆宴,故而李陵也从营中提早归来。李陵与静姝两个早早收拾妥当,谁知安僖堂那边竟通传来说,公主累了,老夫人便命取消了家宴,只与公主两个在安僖堂用了,让李陵与静姝用罢了饭再过去。 李陵瞥着静姝的脸色问道:「你见到九公主了?」 以往每次提到青鸾,二人总会闹不愉快,现下李陵知道了妻子的心思,便再不曾在她面前提起表妹,只是眼下人已经住到了家里来,想躲也是躲不开了。 静姝摇摇头,淡淡道:「她来了便与祖母在一起,我们并未得见。」 李陵见妻子神色淡淡,心里便有些不踏实起来,他看着她直截了当的问道:「你心里是不是不喜欢她来?」 她自然是不喜欢一个心里揣着她男人的女子住到家里来,只是这里不光是她与李陵的家,她要来外祖母家小住,她又有什么资格拦着。再说,人家贵为公主,她纵然是想拦,也是拦不成的。 静姝心里不痛快,当着李陵的面也不想掩饰,她坦诚道:「我确实不喜欢她来。」 原本以为李陵定会劝她大度些,毕竟那是他表妹,她多么多么可怜无依,镇国公府是她唯一的依仗之类。 谁知,李陵却开口道:「她住几日就走了,你若不喜她,这阵子别去祖母那里了。」 听李陵这样说,静姝心中倒是十分服帖,她笑着道:「倒也不至于如此,我是主,她是客,哪有客人来了,主人反倒躲起来的道理。」 说罢,她便唤来紫云认真打扮起来。 她前几日不是还命女官来端详自己吗?今日她便要光彩照人的让她好好见识下才是。 静姝打扮妥当后,与李陵两个用罢了晚饭,俩人便出了清风苑,朝着安僖堂而去。 刚到门口,便有通传婆子迎了上来,笑着向二人问安道:「大爷和大夫人也刚进去,老夫人正在里面念叨着世子和夫人呢。」 二人进了堂屋,果见李显和徐婉宁带着衡哥庄姐已经在了,老夫人坐在上首,正与他们热乎乎的说着话,在老夫人身侧,坐着个穿着宫裙,看着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便是九公主青鸾了。 见李陵进来,青鸾下意识的站了起来,她水汪汪的眸子迫不及待似的直直投向了李陵。 那日阅兵场上毕竟距离较远,现下近距离看李陵,更加英气逼人。 青鸾脸颊微红。 她转而又投向了他身侧之人。 在看到静姝的那刻,她竟是呆住了。 「快来见见你们的皇表妹,姝儿才进门,你们还没见过面呢。」老夫人高兴的招呼着道。 静姝上前,面上挂着笑意:「皇表妹安好啊。」 婉转如莺啼的声音传入青鸾的耳朵,才将她唤过神儿来,她慌忙回道:「见过表嫂。」 李陵椅子上坐下,寒暄似的说道:「几年不见,皇表妹又长高了不少。」 闻言,青鸾又朝着李陵看去,她娇羞道:「表哥这话怎么老气横秋的,我就要及笄,已经是大人了,表哥怎的还拿哄小孩的话来说我。」 老夫人将青鸾拉在身侧坐下,笑着道:「一晃青鸾已是有四年没来府上了,感情你们兄妹也好多年不曾见面了,你表哥自然还拿你当孩子看。」 青鸾扭着手中的金丝帕子,掀眸瞥了李陵一眼,对着老夫人娇滴滴道:「三年前姑母生辰,将我们未嫁的几位公主请去公主府玩耍,我也见过表哥的。」 说罢,她又情不自禁的瞥向了李陵。 李陵却是端起茶盏,自顾喝起了茶,并未搭话。 青鸾忸怩着看李陵,接着道:「姑母的公主府里有一株大梨树,那日,表哥还亲自为我摘梨子吃呢。」 见李陵并未搭话,青鸾笑语晏晏的看着他,又看看坐在他身侧的静姝,追问道:「表哥,你还记得吗?」 李陵掀眸看了青鸾一眼,复又侧过头去看身侧的妻子,正巧静姝也看向她。 静姝神色淡淡,开口对着正傻傻看着她的李陵道:「皇表妹问你话呢。」 李陵冲着静姝笑笑,摸了摸鼻子,支吾着道:「这都是何时的事,我早不记得了。」 静姝看向青鸾,面上挂着和煦的笑容,说道:「你表哥这人哪里都好,就是记性不好,过了这么些年的事,难得表妹还记得,他倒是给忘得一干二净了。」 静姝三言两语,终于让追问不停的青鸾悻悻的闭上了嘴,听了静姝含沙射影的话,她的脸色惨白起来,原本明亮的眸子也暗淡下去,闷闷的坐在老夫人身侧,再不做声。 众人正在说话闲谈,庄姐蹒跚着走到静姝跟前,张着小手道:「婶娘抱抱,婶娘抱抱。」 静姝附身将庄姐抱在腿上逗弄她玩儿,徐婉宁笑着道:「姐儿就喜欢弟妹,每次见她都要找。」 李陵闻言,侧身摸着庄姐的头,笑着问道:「庄姐儿,为何喜欢婶母啊?」 庄姐已两岁,话已经能说全乎了,她看着静姝咧嘴笑着,奶声奶气道:「因为婶母漂亮,婶母最漂亮了。」 玉雪可爱的小娃娃天真无邪的话,将大人们都逗笑了。李陵看着身侧的妻子,眼里噙着温和的笑,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低声对静姝道:「侄女夸你呢。」 静姝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搭理他,垂眸又逗弄起怀中的孩子来。 一旁玩耍的坤哥儿却跑到了李陵身侧,仰着小脸看着他道:「二叔,你能教我带兵打仗吗?」 李陵摸了摸侄子的头,回道:「你还小,等坤哥儿长大了,二叔再教你。」 坤哥儿虎头虎脑的回道:「我已经长大了,过了这个年我都四岁了。」 李陵抱起侄子,起身掂了掂,笑着逗他道:「可不是嘛,过了年,坤哥儿果然重了不少,真是长大了。」 坤哥儿咯咯的笑着道:「那二叔快教我带兵打仗罢」 徐婉宁着看着李陵和静姝,笑着打趣道:「你们两个这么稀罕孩子,也抓紧生一个罢。」 徐婉宁话音刚落,只听一直默不作声的坐在老夫人身侧的青鸾轻「呦」了声。 声音虽轻,但因她与老夫人坐在上首,在场的人却都注意到了,众人的目光不由 得齐齐的朝她看去。 青鸾赶紧将手中的茶盏放下,掩着帕子支吾着道:「这茶,这茶有些烫了。」 第78章我说的没事是有事的意思 出了安僖堂,李陵与李显兄弟并肩走在前面,静姝和徐婉宁压在后面。 徐婉宁随口道:「这一天折腾的可真够累的,也不知皇表妹要在这住多久?」 她声音虽不大,但因前面的人离得也不远,自然能清晰的听到。李显闻言,面色沉了下来,回头朝徐婉宁白了一眼。 李陵也回过了头,只是,他却是看向了静姝。 徐婉宁性子虽直,但也不是不知轻重,自知失言,她便闭上了嘴。几人各怀心事一路无语,走到岔道口才各自朝着住处而去。 李陵放缓步子迁就着静姝,黑夜沉沉,他广袖下的手牵住了静姝的手,却被她无声的抽了回去。 进了屋子,静姝唤来紫云服侍她沐浴卸妆后便自顾上了床,李陵洗漱后也跟着上了床,他揽住妻子问道:「怎么了?看你一直闷闷的。」 静姝拿开他的手,背过身去:「没什么,就是今日有些累了。」 李陵凑上前,从背面揽住她,凑在她耳畔问道:「可是因青鸾而不痛快吗?」 静姝闷闷道:「没有。」 李陵追问道:「真的没有?」 静姝不耐烦的重复说:「不是都说没有了吗?我困了,莫再这里絮叨我。」说罢,她便闭上了眼。 李陵松开了她,仰面躺回枕上,也闭上了眼,再不言语。 正在他迷迷糊糊的要睡去时,一只耳朵被人狠狠的揪起,一阵钻心的疼将他的觉盹搅得一干二净。 李陵「哎呦」一声捂住耳朵,龇牙咧嘴的看着身侧的小妻子,愤愤道:「你做什么?下这样的狠手。」 静姝「呼」的坐起来,瞪着他问道:「你还真没心没肺的要睡了?」 说着,她用玉足踹了李陵一脚:「话也没跟我解释清楚,就要睡觉吗?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噼里啪啦一连串的责问又将李陵弄蒙了,他一脸冤枉道:「我刚才问了,你不是说「没事」吗?不是你要睡觉的吗?」 静姝气得又上前狠狠揪住他的耳朵,咬牙道:「我说没事就没事吗?」 李陵疼得倒吸一口凉气,挣脱开她的手,捂着耳朵问辩解道:「我问你了,是你一再说没事的。」 静姝气呼呼道:「你傻啊,我说没事就没事吗?」 「我说的没事是有事的意思。」 说着,她又忍不住踹了他一脚:「你听不出来吗?」 李陵这样的直男,如何能理解这样深奥的心思。这下,他彻底蒙了。 他呆坐在一旁努力的寻思着小妻子这一番话,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静姝见他那幅懵懂的傻模样,气得只想揍人。 见小妻子气得呼呼的,像只小刺猬一样,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好像随时都可能冲过来将他扎成筛子。 他讪笑着上前揽住她:「到底什么事?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夫人尽管审就是,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静姝气鼓鼓的拿开他的手,板着脸问道:「你不是说对她根本没有半分男女之情吗?为何还要巴巴的给她摘果子?」 李陵听了这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静姝杏目微嗔,瞪着他质问道:「你叹什么气,是在怪我无中生有冤枉了你吗?」 李陵连忙道:「不是的。」见她气鼓鼓的转过头去,李陵上前拉住她解释道:「我没怪你的意思。」 见小妻子依旧板着脸,李陵抓了抓头,对她说道:「青鸾说的这些个事,我是真的都不记得了。」说着,他又拉住妻子的手,委屈道:「真的不是我要隐瞒你,我确实是不记得了。」 静姝转过头,质问道:「那 你到底有没有给她摘果子?」她冷哼着:「怪不得上次去我家,我说儿时常上树摘果子,你便说你以前也经常爬树,感情都是去给她摘果子去了。」 「为了她,你倒是有心了。」 说着说着,她的声音便带了哽咽,像是委屈得要哭了似的。 李陵见小妻子这般,便慌了手脚,他语无伦次的解释道:「我确实上树摘过果子,但可不单单是给她摘,母亲那里有一大片果林子,我每每去了,我都会摘一些母亲喜欢吃的亲自奉给她。」 他顿了顿,接着解释道:「咱们家后园子也有好多果子树,小时候每每果子熟了,我也会爬树摘给三弟和三妹妹他们吃,就连大房那边的大堂妹和二堂妹我也给她们摘过。」 见小妻子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些,李陵心里才算稍稍踏实,他展臂揽过妻子:「你若不喜欢,我今后再不爬树给她们摘果子就是,唉!再说如今差事忙,我也没有那个闲工夫啊,想一想以前那些个事,好像都过去了八百年了似的。」 静姝侧头看着他,语气也缓和了下来,语重心长道:「我不是不让你上树为大家摘果子。」 她知晓自家男人傻气,怕他领会不明白,重复着道:「可以摘给其他人,就是不准给青鸾摘,明白吗?」 想想今日青鸾在她跟前说这事,她就来气。 虽然也知青鸾是故意在拿这事怄她,跟她示威,但想到李陵为她做这样的事,她还是忍不住生气。 李陵忙不迭的回道:「明白了,今后别说摘果子,就是见了她面,我也少跟她说话就是了。」 听他这样说,静姝心里才算敞亮起来,她复又躺下,喃喃道:「你能有这个觉悟,甚好!」 李陵见小妻子终于开了晴,殷勤的为她掖好被角,讨好似的拣他爱听的继续道:「你莫恼,表妹住几日就走了。再过阵子她便要及笄了,那时,陛下也会张罗着为她选婿,待她嫁了人,有了依靠,凡事也就不用我跟祖母操心了。」 静姝微微一笑,嘟囔着道:「她可快些嫁人罢,我可不希望我的男人,总是为别的女人操心。」 「今后,我只为你操心。」说着,李陵便伏在了她身上。 他凑在她耳畔低声哄道:「我什么都不怕,最怕你生气了。」 静姝娇嗔道:「刚才又吓到你了?」 李陵吻着她光洁的额头:「可不是被吓到了嘛。」说着,他便伸手来解她的衣带:「夫人快为我压压惊吧。」 这一夜,小妇人热情似火,李陵更是龙精虎猛。 第二日,李陵起身时,小妇人在熟睡,他习武归来,小妇人仍旧在熟睡,早饭摆上来后,小妇人依旧没能起来。 李陵自己用了早饭,出门前叮嘱紫云道:「一会儿给夫人熬些燕窝粥。」 紫云痛快的答应着去了小厨房。 当她捧着热乎乎的燕窝粥回来时,正好碰到了刚跨进清风苑大门的青鸾。 第79章表哥显然已是掉进了沈家女的温柔乡里 昨日虽跟着自家小姐在大门外接驾时,虽然青鸾蒙着纱笠,她没看到真容,但细心的紫云仍旧是凭着身量气度一眼便认出了,来者便是昨日宫里来的九公主了。 她连忙上前,恭敬施礼道:「九公主安好。」 青鸾淡淡的问道:「表哥和表嫂可在?」 紫云半垂着头,回道:「世子爷清早便去当差了,夫人才刚刚起身,正在里面梳洗呢。」 紫云话虽委婉,但也是劝退的意思,自家小姐还未收拾妥当,是不宜见客的,尤其是这个不速之客。 不料青鸾却道:「我是特意来拜访表嫂的,既然她在,劳烦姑娘为我引路。」 这便是非要进去了。 紫云自然也不敢失礼,连忙碎步上前,恭敬道:「公主请进。」 紫云碎步跟在青鸾身侧引路,眼睛悄悄打量着这位曾让自家小姐烦恼不已的九公主。 她身姿纤弱,行若扶柳,眉目如画却好似拢着说不尽的哀愁,看着便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全没有一丁点公主该有的气势。 静姝刚刚穿戴整齐,见紫云引着青鸾进了屋,心里虽惊讶,面上却不显,她挂着淡淡的笑,上前寒暄道:「皇表妹安好啊。」 青鸾缓缓回礼:「初来府中,听闻给表嫂添了好多麻烦,心里过意不去,今日特来拜访。」 话虽说得圆满客气,但静姝心里明镜似的,她哪里是来道谢的,至于为何入府第二日大清早,便巴巴的赶到自己这里来,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不过了。 静姝客气道:「表妹莫要客气,祖母可是整日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皇表妹来。」 阖府上下,估计也真就只有老夫人盼着这个娇滴滴的公主。 二人寒暄着坐下,紫云为青鸾奉上香茶,转而对着静姝道:「夫人,您还未用早饭,喝茶要伤胃。世子爷清早出门前,特意交代奴婢为您熬了燕窝粥,您要不要用些。」 静姝回道:「我还不饿,先温着吧。」 青鸾揣着目的而来,从刚进清风苑见到紫云和她方才,这两番话中,青鸾便捕捉到了许多她想知道的信息。 对面的女子今日起得晚。 他的表哥特意嘱咐下人为她熬滋补的粥。 青鸾心下沉沉,嘴上有一句没一句的与静姝寒暄,细长的眼眸却悄悄打量起来。 这沈家女,昨日青鸾初见她第一面便被她的美貌惊住了,她虽深居内宫,但也一直着意打听着这沈家女的情况,知道她是个美人,但她自己生得也不差,所以在心里还是抱着一丝不能言语的侥幸。 那日见了知画临摹的画像,她心里便已经生了怯。直到昨日见了这沈家女本尊,她的一颗心便是跌进了谷底。 此女,竟是美得让她心碎。 青鸾昨晚一夜未得安眠,她的贴身宫婢一直在旁安慰她说:「美又能如何,李家世子又不好色。」 她也只能这样宽慰着自己那颗被沈氏美貌击得七零八落的心,揣着一丝侥幸,一大早便迫不及待的过来探究一二。 可是,她仿佛又想错了。 对面女子眉眼间还回荡着淡淡的春色,因刚起身她还穿着简约的便衣,那衣领间隐约可见一抹特有的痕迹,就连这屋子里,也充盈着还未消散的旖旎气息。 还有那婢子口中,她那表哥特特叮嘱的滋补粥。 她也是大姑娘了,男女之事虽未经历,但也懂得。 她心心念念,那不好美色的好表哥,显然已是深陷在了这沈家女的温柔乡。 一会功夫,前院管事婆子便接二连三的来跟静姝回话。 青鸾讪笑着道:「表嫂忙 吧,我这里不打扰了。」 静姝自然不愿意与她虚与委蛇,面上客气道:「正月里府中事多,等我忙完了,再去看望表妹。」 青鸾微微施礼,垂着眼眸,落寞而去。 待送走她后,静姝长长的吐出一口浊气,以女人的特有直觉,静姝能清晰觉察到,这个皇表妹真是对李陵一往情深。 若想让她死心,恐怕非一朝一夕之功。 青鸾失魂落魄的刚要迈进她下榻的紫竹阁大门,安僖堂里的通传嬷嬷便赶了过来,恭敬的对着青鸾施礼道:「公主,老夫人请您过去呢。」 方才经历了那一番打击,青鸾此刻自然是没有心思的,她淡淡回道:「我晚上再去看外祖母罢。」 通传嬷嬷笑着道:「是三爷和三姑娘在老夫人那边呢,想探望您。」 三姑娘倒是好说,只是李翔乃外男,自然不好来她下塌处相见,青鸾回道:「既然如此,那我随嬷嬷过去罢。」 青鸾来到安僖堂,果见三爷李翔和三姑娘瑾嫣正围着老夫人说笑,见青鸾进来,李翔起身施礼道:「皇表姐安。」 三姑娘并未起身,只跟着李翔笑着对青鸾道:「皇表姐安。」 青鸾天性敏感,怎看不出三姑娘面上虽对她挂着笑,但那笑意却并未抵达眼底。 她礼貌的回礼,心里却是戚戚:这府上,如今除了外祖母,还有哪个是真的挂念着她。 老夫人见了外孙女,脸上笑成一朵花,招呼着道:「快到外祖母这里来。」 青鸾缓缓走到老夫人身侧坐下,老夫人侧头对着徐嬷嬷吩咐道:「取个暖手炉来,青鸾这孩子打小就怕冷。」 见祖母对表姐如此殷勤,三姑娘脸上的笑便再也挂不住了。 徐嬷嬷瞥着三姑娘的脸色,笑着问道:「三小姐,老身要不要也帮您添个手炉?」 三姑娘冷笑着回道:「嬷嬷可不要给我添什么手炉了,这屋子地龙烧得这样旺,我热得正浑身难受呢,再说了,我平日里糙惯了,也不习惯用那个东西。」 徐嬷嬷听三姑娘夹枪带棒的这一通话,尴尬着不知该怎么接,青鸾苦笑了下,侧头对着徐嬷嬷道:「嬷嬷莫要忙了,我也不冷。」 老夫人缓和着场面,对孙子孙女道:「你们两个也好几年没见过你们皇表姐了吧。」 三姑娘端起茶盏,只埋头饮茶,并未搭话。 李翔笑着回道:「可不是嘛,也有三四年了罢。」 青鸾笑着附和道:「上次与表弟见面时,你还是个一不遂意就闹着哭的半大孩子呢。」 李翔尴尬的笑着道:「咱们上次见面还是三四年前去公主府给母亲过生辰那次吧,那天二哥上树给咱们摘果子,你们那个八公主真是太霸道了,一个人将大的果子都抢走了,一个没给咱俩留,我为此还大哭了一场。」 闻言,青鸾用帕子捂着嘴乐,老夫人也开怀的笑了起来,看着孙子,又看看外孙女:「如今好了,你们一个个的都长大了。」 第80章媚娘挑战了她的尊严 正月里,处处透着年味,喜庆的对联,大红的灯笼,霹雳吧啦不绝于耳的爆竹,穿着新衣的孩子们肆意的欢笑处处透着热闹与欢乐。 李显这几日却是心事沉沉,一家子欢欢乐乐的过着年,她的生母却是孤零零的在家庙里。 每逢佳节倍思亲,在这个喜庆的日子里,他愈加惦记起母亲来。 他是个孝子。 徐婉宁正在屋子里陪着衡哥儿和庄姐儿玩儿,见李显推门而入,她怔了一下,原本笑着的脸立刻板了起来。 「你今日怎么这样得闲?」她瞥了李显一眼,复又低下头继续陪着儿女玩耍。 李显没有做声,他在椅子上坐下,只看着妻儿发呆。 徐婉宁将怀中的女儿交给一旁的乳母,看着他说道:「有话就说。」 李显朝着乳母使个眼色,待乳母抱着庄姐儿领着坤哥儿出去后,他看着妻子说道:「今个儿都十一了,咱们去家庙看看母亲罢。」 徐婉宁嘴角抽了抽,冷哼着道:「这会子倒是想起我来了,你怎不让那狐媚子陪你去。」 李显起身,走到她跟前坐下,拉着她的手说道:「你是我的妻,别人怎的能比。」 徐婉宁猛的抽出手,冷冷一笑,看着李显面带讽刺的说道:「你当着我的面偏袒那***的时候,可没把我当妻子。」 李显眸子暗了下来,支吾着道:「都过去这么久了,你怎的这样记仇。」 「放屁!你做出这样宠妾灭妻的事,还想让我没心没肺的就这么忘了吗?」徐婉宁气得哆嗦着用手指着李显,伤心的说道:「我告诉你,我之所以这样忍气吞声的与你过着,不过是看在两个孩子的面上。」 李显见妻子动气,上前揽住她微微颤着的肩,低声道:「都是我的不是。」 徐婉宁根本不吃这一套,愤怒的打开他的手,扭过了头去。 李显复又拉住她的手,低声下气道:「咱们是夫妻,你且看在孩子的面上原谅我罢,嗯?」 徐婉宁沉默了良久,她吸了吸鼻子,转过头看着李显说道:「让我掀过这页可以,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显忙问道:「何时?」 「你说吧,只要是我能做到的,莫说一件,就是一百件,我也应你。」 徐婉宁说道:「你将那***赶出府去,或是送到庄子上,或是在外给她令置办个宅子,只要不让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便不再追究。」 李显面露难色,说道:「你并不是不能容人的人,怎的单单就看不上媚娘呢。」 徐婉宁确实不是不能容人的女人,像他们这样的王侯贵族子弟没有不养妾室的。除了媚娘外,碧堂居也另外养着两个妾室,一个是以前一直服侍李显的丫头王氏,徐婉宁嫁过来第二年怀上坤哥儿时,她便应了李显的要求将那丫头收在了他房里。另一个是李显母亲郭氏在她怀庄姐时送过来的,名唤彩屏。 有的高门主母心怀嫉妒常常苛待妾室,可徐婉宁对李显的那两个妾室,却从未以主母的身份为难过她们。 一方面是她并不是那样阴狠的人,更重要的是,那两个妾室明白自己的身份,能够摆正位置,一直都是规规矩矩做妾,从不敢做出不敬主母的事来。 而那个宫姬媚娘,却是挑战了徐婉宁作为主母的尊严。 李显在她与媚娘的冲突中,偏袒媚娘,更是触碰了徐婉宁的底线。 她虽不是个小气的人,却是个恩怨分明的人。 徐婉宁不信李显不明白她的为人,她看着李显,冷冷的反问道:「你说呢?」 李显自然是明白的,他垂下了头,嚅喏着道:「媚娘是圣上所赐,你别为 难我。」 她是圣山所赐,确实不同于别的妾室,但将她置于外面,任是圣上也挑不出什么。再说,徐婉宁虽是妇人,却也不信一个皇帝会闲得没事,去关注一个赏赐下去的无名宫姬到底被安置在哪里。 李显不过是舍不得罢了。 徐婉宁叹了口气,说道:「你既然为难,那么也别来为难我了,你也知你母亲一向不喜欢我,你若是想去看她,自己去便是,我是不会去的。」 他不能给她这个正妻应得的尊重,凭什么要求她去为他长体面、尽孝心。 李显见妻子态度坚决,他沉思了好一会,才讷讷道:「好吧,我答应你,等过了年,便将媚娘送到庄子上去。」 徐婉宁自然也是希望一家子和睦,即便是为了孩子们,她也不愿意跟李显一直这样冷下去,现下见李显终于肯让步,她看着他道:「那咱们可说好了,等过了年,便送她走。」 李显点点头:「我答应你就是。」说罢,他叹了口气,道:「走罢,时辰也不早了,山上雪厚不好行,咱们收拾收拾这就走罢。」 徐婉宁唤来丫头们,吩咐道:「去装些二太太平日喜欢的点心水果,再从我年前做的那些还没上身锦衣里,选两套颜色稳重的包起来。」 顿了顿,徐婉宁接着道:「再装两套厚实的新被衾,山上冷,兴许也要用上。」 丫头们痛快的答应着下去准备了,李显上前揽住妻子,感激道:「谢谢你。」 他这个妻虽然性子粗,并不是很称他的心,但李显心里明白,她是个没有坏心眼的。他也知自己的母亲一直苛待她,她虽有怨言,心里也还是有孝心的。 徐婉宁白了他一眼:「别跟我扯这些没用的。」 她嘴上虽仍旧是不饶人,却是没有再打开丈夫的手。 两口子带着儿女,一家四口刚要往外走,老夫人房里的通传嬷嬷正好进来,见他们正要出门,问道:「大爷和夫人要出门?」 徐婉宁笑着道:「我们正要去家庙看婆母去,嬷嬷过来,可是祖母有什么吩咐吗?」 来者脸上虽仍旧堆着笑,但面色明显寡淡下来,回道:「老身奉老夫人之命,过来告知大爷和夫人,老夫人晚上要在安僖堂摆宴为九公主接风,请你们都过去呢。」 九公主昨日来府中便应该摆宴的,只是后来听说九公主累了,便没吃成,眼下老夫人明显还是不想免礼,执意要给外孙女补上了。 徐婉宁看向李显,李显对着来者回道:「我们赶在晚宴前回来就是了。」 嬷嬷答应着退了出去后,李显带着妻儿也出了碧堂居,上了马车,出了府门,朝着家庙而去。 第81章你怎的这样小气 清风苑里,通传嬷嬷来告诉晚上为九公主设接风宴时,静姝正倚在榻上看着柳韵之送的那本游记,她答应着道:「晚上的宴会,祖母可还有旁的吩咐?」 嬷嬷回道:「也没有特别的,老夫人只说让二夫人酌情按照你们年轻人喜欢的,请些唱曲说书的伶工,宴上助兴。」 静姝点头答应,嬷嬷躬身退去。 豪门贵族大多府中都蓄养家姬,以备娱乐。镇国公府却一直没有这个传统,只怕子弟沉迷其中,耽误上进。每有贵客盈门,需要娱乐助兴便是去外面请。 长安西城有的是蓄养伶工的秦楼楚馆,只要银子花到位,自然是不愁请不到技艺高超的伶人的。 嬷嬷走后,静姝唤来福总管交代道:「找两个小厮去西城请几个伶人,别怕花银子,艺技要好。」 福总管领命下去后,静姝长长的伸了个懒腰,又埋头看起书来。 她正看得津津有味,手中的书骤然被人夺去,静姝木然抬起头,是李陵。 她看得太专心了,竟没有留意到他是何时回的,静姝瞥了眼更漏:「你今日归得倒是早。」 李陵瞥了眼手中的书,见又是柳韵之的那本游记,他睨着小妻子道:「前阵子刚掌家时像打了鸡血似的,大事小情管账理账,不分黑日白夜的忙,现下看你倒是闲得很。」 那阵子她不是一直误会李陵心里揣着别人,担心自己地位不稳嘛。如今早已真相大白,既然她这主母的位置稳稳当当的,自然不必再事必躬亲,去做那拼命三娘了。 静姝伸手要去夺书:「我这刚看上,你莫来打扰我。」 李陵躲开她的手,冷哼道:「我看你自从得了这书便是懈怠了。」 李陵掂了掂手中的书,瞥着书封上「柳韵之」三字,不屑道:「可见此书误人不浅」。 说着,他便将手中的书随意扔了出去。 贵妃榻边上便是个小桌,他本想是将书扔在桌上,不知是不是那书有灵性,自己知道李陵一直不待见它,竟是直直的朝着桌子后的金兽香炉而去。 那书稳稳的落在金兽上,炉子里面正燃着香粉。片刻,香炉里面便暗暗的舔起了星星点点的火星子。 静姝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一连串举动惊住了,待她反应过来起身时,香炉那边已是传来了丝丝缕缕的糊味儿。 「你做什么?」静姝瞪了李陵一眼,就是要扑过去救书。 李陵却拉住了她,就这么一小会儿的功夫,眼见着香炉上的书便是起了白烟。 静姝挣脱着李陵有力的大手,冲他喝道:「还呆站着作甚?还不去将它拿下来,要被烧毁了。」 李陵盯着那香炉上的书,瞅准了时机上前,欠着两指将那书拿下,烫得扔在了地上。 静姝连忙上前,垫着帕子将书拣起来。 所幸没有被烧坏,但是因为方才掉在香炉上时书封朝下,眼下这封面却是被熏得黄呼呼一片,看着惨不忍睹。 静姝杏目微嗔,上前捶着李陵道:「你是不是故意的?」 李陵辩解着道:「我怎么能是故意的呢,我本是想将它扔到桌子上的。」 他从静姝手中拿过那书,看书封上「柳韵之」三字,已是被熏得在看不出模样,李陵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了声。 静姝气得抬起玉足踹了他一脚,嗔道:「你就是故意的,你这人怎么这样,既小气,又不讲道理。」 李陵连忙上前揽住小妻子的腰身,哄着道:「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好好的书,我怎会故意往炉子上丢呢。」 他说的煞有介事,眉眼里却憋着坏笑。 静姝挣脱开他,狠狠的白了他 一眼,扭身便要走。 李陵伸手又拉住她,顺势揽在怀中,拿起那书放在她手中:「哝,这回你看罢,我肯定再不拦着你就是了。」 静姝又狠狠的嗔了他一眼,拿着书,扭身去了内间。 她换好衣裳走出来,嗔了怡然自得的坐在椅子上仍旧憋着坏笑的李陵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晚上祖母要请咱们过去赴宴,还不快换衣裳。」 李陵压下心中的小得意,问道:「也不是初一十五的,摆宴做什么?」 静姝掀眸看着他:「青鸾昨日来了不是还没有摆接风宴吗?今日祖母要补上。」 李陵「哦」了声,起身正要去换衣裳,静姝拦在他跟前,意味深长的看着李陵:「宴上你得给我注意点。」 李陵垂眸疑惑的看着小妻子,显然是没明白她的意思。 静姝嗔了他一眼,警告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话,少跟她搭话。」 李陵这才明白过来,忙不迭的点头道:「夫人放心,我记着了。」 静姝见他态度良好,满意的冲他笑了笑,李陵顺势附身在她唇上吻了下,又重复了一遍:「我不跟她说话就是。」 静姝揽住他的脖子,娇嗔道:「宴上,也不准看她。」 李陵点点头:「我夫人这么好看,我怎么看都看不够,看别人作甚。」 难得能从李陵口中说出这样的情话,静姝奖励似的回了他一吻,她蜻蜓点水似的在李陵唇上掠过,李陵的唇却是实实在在的按了下来,他揽着她柔软的腰身欲吻愈烈,最后干脆将人打横抱起,大步朝着内室而去。 静姝的衣裳算是白换了。 一番云雨后,掀开床幔已是月上柳梢,二人赶紧起来穿衣收拾。 待二人匆匆赶到安僖堂的宴厅时,除了四爷李玉,连一向爱迟的三姑娘都到了。 静姝斗篷下了手,暗暗理了理里面的裙衫,生怕出门时着急忙慌的被人看出破绽。 李陵倒是一副坦然,面不改色的冲着众人抱歉道:「今日营中事多,归得晚了。」 她话音刚落,一旁的三姑娘疑惑道:「我下半晌从外面回来时便见梁大人正往外走,难道他不是跟你一起回的?」 李陵闻言,掀眸瞥了妹妹一眼,也懒得费唇舌解释,只拉着静姝在座位上坐下。 今日预备了娱乐,所以没有摆圆桌,而是分席而设,老夫人位于上首,青鸾和三姑娘与老夫人同在一桌一左一右的挨着她。李显与徐婉宁带着两个孩子一桌,位于老夫人左下首。镇国公身子不爽,没来。李陵与静姝同坐,位于老夫人右下首。三爷自己坐,位于李陵下首。 李陵静姝入席后,通传的便回道:「四爷一早都命人来传话了,说是今个有事不过来了。」 老夫人淡淡的点点头,继而对着众人笑道:「青鸾昨日有些累了,我便没找你们过来,趁着今日咱们好好聚聚。这一晃,青鸾已经五六年没来府上了,我每次进宫看她,她总是念叨着你们」 说着,她转身看着外孙女道:「你这些兄弟姐妹们都惦记着你,你在宫里也想着他们吧?」 老夫人絮絮的说完,见外孙女怔怔的没甚反应,老夫人拉了拉她衣襟,笑容可掬道:「傻孩子,想什么呢?」 直到被外祖母招唤,青鸾才回过神,连忙将目光从李陵身上移过来,懵懂的侧头看着老夫人:「外祖母,您方才说什么?」 第82章还是弟妹御夫有术 伴随着屏风后传来的潺潺的古琴声,为青鸾接风的宴席便正式开始了。 静姝坐在李陵身侧,瞥向老夫人身侧的青鸾。 她的目光一直粘在李陵身上,即便是老夫人与徐婉宁时不时的与她寒暄交谈,她也是应付完了,便又将赤-裸-裸的目光投过来。 任何女人见其她女子这样肖想自己的男人,都不会痛快,静姝自然也不能免俗。 静姝大倒胃口,她搁下筷子,迎着青鸾的目光朝她看去,心里虽厌烦她的不自重,面上却挂着礼貌的笑意:「表妹,今日请的这琴师奏的雅乐,可还和你心意?」 青鸾木着脸,只淡淡的回了两个字:「尚可。」 静姝见她对自己神色淡淡,便微微一笑不再言语。 她侧头看向坐在身侧的李陵,见他正襟危坐,自顾饮着酒,手指伴着雅乐的节拍随意在腿上轻轻的敲击着,听得正入神,妻子与青鸾的这简单的对话似乎并未入他的耳,更是自始至终都未向上首一直暗暗望着他的表妹瞥一眼。 「表哥。」青鸾终于按捺不住,望着李陵唤了句。 李陵依旧沉浸在美妙的乐曲中不能自拔,青鸾这一声轻唤并未将他拉回来。 「表哥。」青鸾提高了音量唤他道。 这回,整个宴厅的人都听见了青鸾的声音,李陵再想装聋作哑也是不能了。 他放下了酒盏,停下了手指击打的节拍,目光却是落在了身侧的妻子上,开口问道:「何事?」 来赴宴时她确实是警告他少跟青鸾搭话,少看她,但也不是这么个「少」法啊,对着这个时不时就要犯傻气的直男丈夫,静姝真的是无可奈何。 见李陵看向静姝发问,众人的目光也都不由自主的落在了静姝身上, 静姝嗔了眼李陵:「是表妹在唤你。」 青鸾眸子黯淡下去,她尴尬的笑笑,看向李陵道:「我记得表哥一向不甚喜爱乐曲歌舞之类,今日这乐曲不过平常,表哥怎听得如此入神?」 李陵沉默了片刻,目光从静姝身上移过来,却没有落在青鸾身上,而是空空的看向前方,淡淡道:「你嫂子喜爱雅乐,我不过不过,爱屋及乌罢了。」 说完,他便侧过了头,执起酒盏,又像模像样的有伴着乐曲的节拍用手指击打起来。 一副无限陶醉的模样,一副闲人莫扰的态度。 见李陵如此,青鸾原本就湿漉漉的眼眸,现下差点就洪水泛滥了,她紧紧的咬着唇,生怕眼泪不争气的掉下来,再也没有了与心心念念的表哥搭话的勇气。 坐在老夫人身侧的三姑娘,却是被李陵的话惊得目瞪口呆。 他二哥这样冷肃的大男人,居然能当众说出「爱屋及乌」这样的话,真是不得了。 她这二嫂,果然厉害! 岂止是三姑娘,李显徐婉宁听了李陵的话,也是吃惊不小。 李显看着二弟,愤愤的思量着:怪不得前阵子为了讨好媳妇,自己的前程都可以不顾了。眼下看来,真是被这沈氏迷得不轻,便是如他这般的风流文人,即便是再痴恋媚娘那样的美色,也断不能当众将「爱屋及乌」这样的话宣之于口。 没出息!没成想这弟弟娶了媳妇,竟是这样的没出息。 徐婉宁是个心直口快的,听了李陵的话,笑着打趣道:「真没成想咱们家的「冰疙瘩」娶了媳妇后,变化这样大。」 李陵不好意思的朝着长嫂笑笑:「哪里有变化,长嫂莫要取笑。」 徐婉宁掩嘴笑着,将目光从李陵身上移到他身侧的静姝上,接着打趣道:「还是弟妹御夫有术啊。」 还未等能静姝回话,坐在上 首的三姑娘便惊讶道:「表姐,你怎么了?怎么还哭了?」 众人齐齐的朝着青鸾看过去,青鸾连忙掩着帕子,敷衍道:「好好的,我哪里哭?」 她蹙着眉,尴尬的朝着众人咧咧嘴:「是这酒,这酒太烈了些,呛着我了。」 老夫人心疼的抚了抚外孙女的背,吩咐伺宴的婆子道:「去给公主取一壶清淡的果酒来。」 婆子连忙答应着领命而去,老夫人接着道:「让奏乐的也停了罢,这样的乐曲听着就让人心里不得劲儿,换个喜庆的玩意来。」 老夫人一声令下,缓缓的乐声骤然停止。片刻功夫,嘁嘁喳喳的锣鼓声响起,伴着鼓点,一青衣踩着台步从屏风后款款走向看台之上,头上珠钗颤动,手上水袖翻转,咿咿呀呀的唱了起来。 老夫人疼外孙女,自然是怎么疼都嫌不够的。至于听什么,看什么,在这些小事上,众人自然不会去计较这个,反正这个皇表妹是客,住几日便是要回去的,只要能哄着祖母高兴,大家也不在意跟着折腾。 见换了玩意,李陵自然也不好再装兴趣广泛,便索性侧过了身子,自顾执盏饮酒。 方才听雅乐时静姝主动与青鸾说话,便是遭了人家冷脸,自然也没工夫再去自讨没趣。 再者,见她方才被李陵恼得落了泪,也不敢再去招惹她,万一她一个按捺不住当众哭啼起来,老夫人自然要怪她了。 静姝不喜饮酒,便只顾着吃东西,伺宴的知她喜欢烤子鸡,便上了一盘,奉在她面上。 烤得金黄的肉质微微的翻着淡淡的油光,上面撒着芝麻花生碎子,看着便是让人垂涎欲滴。 静姝拿起盘中的小刀,割下一片,尝了一口,外酥里嫩,果然鲜美,她忍不住又要拿刀去割。一旁的李陵见状,便顺手从她手中拿过小刀,熟练的在那子鸡上割下片片轻薄的烤肉,一片一片放在她面前的小碟子里。 静姝吃的香美,抬眸笑意盈盈的看着李陵。 见小妻子贪吃的模样,李陵亦是眉眼弯弯,低声问道;「好吃吗?」 静姝朝她点点头,只是「好吃」二字还未说出口,便听上首的老夫人惊着道:「好好的,这是怎么了?」 接着便是三姑娘阴阳怪气的调侃声:「雅乐惹你伤感,听戏也惹你哭,表姐,你这眼泪也太不值钱了吧?」 第83章青鸾一直爱慕你 虽然老夫人这个外祖母尽力想让宝贝外孙女开怀,可这顿接风宴还是在青鸾没完没了的眼泪中闹得不欢而散了。 刚迈出安僖堂的门,三姑娘便嘟嘟囔囔的抱怨着:「原也知她爱哭,倒是没成想如今却是这般的不分场合,咱们好心好意的来给她接风,谁知人家根本不在意,哭哭啼啼的什么意思?」 「早知她这样,我便不来了」 见妹妹抱怨起来没完,李陵沉沉的瞥了她一眼,三姑娘见兄长面色不善,这才悻悻的闭了口。 青鸾在宫中没有生母庇护,明帝对这个小女儿也一直是不咸不淡的,甚少关注她。 一旁的李翔叹着气道:「表姐也是在宫里过得艰难吧,不然也不会总是不能开怀。」 徐婉宁听了李翔的话,冷哼了下,没有做声。 倒也不是不知她的难处。 可谁的日子又都是顺风顺水的呢。 她白日里跟李显去看郭氏,到了那里连口热茶还没入口便被婆婆阴阳怪气的责难一顿。郭氏被老夫人发配去家庙半年多了,连过年都没有被允许回府,心里哪能不气,这一肚子的委屈怨气,她自然不舍得跟儿孙发泄,见了她便是毫不吝啬的一股脑全冲她来了。 徐婉宁一面走,一面自顾嘟囔着道:「也不是不知她难,可是平常也就罢了,大正月里,哭哭啼啼的,怪不吉利的。」 妻子的话虽不中听,但白日里她陪着自己去看母亲受了不少委屈,现下李显自然不能再对妻子横眉冷对,他上前扯了扯徐婉宁的衣衫:「快走罢,孩子们都困了。」 青鸾这一出,将大家弄得都不痛快起来,众人一路闷闷的出了安僖堂朝着各自的院子而去。 回到屋子,紫云服侍着静姝脱下斗篷外衣后,静姝坐到铜镜前自顾卸着首饰,见李陵一直闷闷的,她开口问道:「夫君可是为青鸾而烦恼?」 李陵听静姝这样说,他迈步走到她跟前,在他妆台旁的墩子上坐下,嘴角勉强勾出一丝笑意:「夫人不会又生气了吧。」 以往他们的别扭总是因着青鸾,弄得李陵都有心理阴影了。 静姝转过头,笑着道:「在你心里,我就是这样小气?」 李陵见妻子面上一片清明,他一时忐忑的心便放了下来,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子,调侃着道:「在我心里,你便是最贤的妻。」 「哦?」静姝看着李陵问道:「如何才算最贤的妻?能容得下丈夫心里惦记着别人,或者,能容忍其她女子肖想着自己的男人,便是你口中的贤惠吗?」 李陵急忙解释道:「我心里可没惦记着别的女人。」他面色紧绷,看着静姝道:「你还是不肯信我吗?」 见他紧张兮兮的模样,静姝忍不住「噗嗤」一笑,嗔着他道:「我怎么不信你呢,方才不过顺口一说。」 李陵的面色缓和下来,嗔了她一眼,仍旧是那句:「我可最怕你生气了。」 他看着静姝,继续道:「我看不得表妹这样不开怀。」 说着,他瞥着静姝的脸色,解释道:「我可单单是出于兄妹之情关心她,你可莫再误会。」 静姝回道:「这个我明白。」说着,她转身正对着李陵问道:「你可知她为何不开怀。」 李陵张口道:「就如老三说的那样,定是在宫里的日子过得不舒心呗。」 他叹了口气:「还好她就要及笄了,等嫁了人,离开那个环境也便好了,只是她的婚事自然轮不到我镇国公府操心,也不知陛下能不能疼疼她,给她觅个稳妥之人。」 像李陵这样的直男,自然看不出青鸾对他的心思。 静姝冷笑着道:「恐怕表妹并不想嫁什么稳 妥之人吧。」 李陵反问道:「这话怎么说?」 静姝回道:「她之所以不能开怀亦是因你之故。」 果然,李陵听了静姝的话,更加一头雾水:「因我之故?」 他寻思了一会,疑惑道:「难道她是因上次中毒的事,埋怨我镇国公府没有为她出头?」 她叹了口气:「她受欺负,我们自然焦心,只是如今宫里的形式唉!纵使是咱们这样的簪缨世族,到底也拗不过高高在上的皇权不是。」 静姝直接对李陵道:「你想错了,她不单单是因为这事耿耿于怀。」 她看着李陵:「而是因为青鸾一直爱慕着你。」 「她是为这个不开怀。」 李陵闻言,抬头看向静姝,冷着脸道:「你莫要胡说,这话若是传出去,如何了得?」 静姝就知他不懂青鸾的心思,她对他笃定道:「她真是对你有这个心思」 不待静姝说完,李陵便打断了她:「够了!」 莫说是皇家,便是普通人家,未出阁的女儿做出对其他男子爱慕这样的事,也是被视作伤风败俗的,若是宣扬出去,轻则再难嫁出去,家规森严的便是要被送到庙里去了,这辈子就算毁了。 普通人家尚且如此,遑论规矩礼仪森严的皇家。 这样的事,岂是开玩笑的吗? 李陵阴着脸,眼里带着寒意,沉沉的看着静姝:「你莫要因我平日里纵着你,便越发肆无忌惮,事关公主清誉,岂能允你信口胡说?这样的话若是传了出去,整个镇国公府都要被你连累了。」 他唬着脸:「今后再让我听到你说这样没轻没重的话,休怪我用家法责你。」 这话能唬住瑾嫣和李翔,可吓不到她。 静姝自然也知晓这事的轻重,她也不再与李陵争辩,转身去了外间。 李陵见妻子扭身走了,还以为她因自己方才的疾言厉色而气恼,他的心便软了下来,但事关重大,他也并不打算就此妥协。 这小妻子一向稳重,可见现下是被她惯坏了。 今日他要好好与她说道说道。 李陵起身,跟着去了外间,却见小妻子手中拿着一副字卷。 静姝见李陵依旧唬着脸,她便将那日阅兵时,青鸾送她的那幅字交给李陵:「你自己看罢。」 李陵打开看后,疑惑的看向静姝,问道:「你让我看这个作甚?」 静姝回道:「这是阅兵那日,青鸾命人送给我的。」 她瞥着李陵,补充道:「是她亲手所书。」 李陵又垂眸看了一眼那幅字,仍旧是一脸的疑惑:「她送你这个做什么?」 「秦时明月汉时关,万里长征人为还」 李陵这个曾经被国子监祭酒夸赞的人,自然不会读不懂这样一首小诗。 他的眉头渐渐紧锁。 静姝瞥着他道:「你说这样的诗能是真心送与我的吗?」 李陵脸色愈加阴沉,他气恼着将那幅字扔在一旁,对着静姝道:「去将它拿去烧了。」 一个至尊至贵的未出降公主,爱慕一个有妇之夫。 这事若是被有心人散播出去,不光青鸾受损,整个镇国公府也要跟着受牵连。 静姝自然也懂得这其中的轻重,她拿起画卷,去了内间,将它投进了壁炉之内。 第84章让外祖母做主,休了沈氏 灭了明烛,屋子里陷入一片黑暗,二人闷闷的躺在床上,李陵悠悠的开口道:「这个青鸾,真是在宫里闷的久了,心思真是越发诡异。」 静姝躺在枕上,闻言,并没搭话。 李陵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她在宫里久不跟人接触,心思偏激些也正常,不定是你说的那样,她从小便胆子小,不至于有这样的心思。」 女子爱慕男子与胆子大小有关系吗? 静姝真是搞不懂李陵这样的思维。 或许,他是不想接受青鸾爱慕他,这样的事实吧。 静姝转过身去,任由身侧之人自顾在那里自言自语。 李陵见她一直默不作声,他侧过身,对着她说道:「你过两日便跟祖母说,让青鸾回宫去吧,这孩子如今大了,在这里住久了不好。」 见妻子久久不回应,李陵拍拍她:「怎不说话?」 静姝转过脸,看着他,冷哼道:「我怎么敢随便胡乱说话。」 「哼!若是说错了,还不得挨家法吗?」 李陵听她这话,直接将人揽过来,凑在她耳边道:「我方才不是不知内情吗?」 静姝挣脱开他:「你不知内情便可以随意嚷嚷着,要对我动家法了?」 「多亏我能知进退,立马识相的闭上了嘴,不然,此刻恐怕已是被你家法伺候了。」 李陵复又将人揽进怀里:「我哪里舍得,不过吓吓你罢了。」 静姝侧过身去:「懒得理你。」 李陵解释道:「那我方才还不是骤然听你说这样的话,被气糊涂了吗?」 「好了,别生气,是我错了还不行嘛。」说着,他便又朝她伸过手来。 「一边去。」静姝冷冷的甩开他的手,不客气道。 李陵一把将人揽过来,咬着牙道:「看来我还真是将你宠坏了,现下动不动就要对我甩脸子。」 说着,他便欺身而上:「我还管不了你了,是吧?」 虽然二人傍晚时刚刚来过,可仿佛丝毫没用影响李陵此刻的兴致,他将小妻子翻来覆去的折腾到半夜才算尽兴。 静姝便又是被她抱着去了浴室。 洗漱后,还未出浴室,她便累得伏在李陵怀中睡着了。 冬夜寂静无声,壁炉里的碳火正旺,暖融融的被窝里,小夫妻俩甜甜的相拥而眠。 可离着他们不远处的紫竹阁内的人,却又是彻夜不得安睡。 青鸾哭得一双细目成了核桃,朝露在一旁劝得口干舌燥:「公主,您快别哭了,世子爷心里怎会没你呢?是您自己想多了。」 青鸾抽抽搭搭道:「怎是我多想?宴上表哥对我爱搭不理的样子你没看到吗?」 「还有他对那沈氏的殷勤劲儿」说着,她便又忍不住想起宴上,那一贯冷肃的表哥亲手为那女子切食的殷勤模样,以及他看向那女子时的宠溺眼神。 看他如此那样待那女子,她的心都碎了,即便知晓在那样的场面下要控制着,她还是忍不住伤心的当场哭了出来。 青鸾哭着问朝露:「你说,表哥如今是不是心里已经没有我了?」 朝露虽然与公主来镇国公府才不过两日,但她也真真的看得明白:这李家世子对沈氏是一往情深,他心里根本没有自家公主,或者说对公主根本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他一直以来对公主的照拂,也不过是拿她当个妹妹待罢了。 可偏偏自家公主却是对李家世子死心塌地,她是个执拗的性子,身子又弱,是经不起这样不休不眠的悲泣的。 朝露只好又想尽办法拣能开解她的话来劝:「依奴婢看,那沈氏定是仗着狐媚手段 笼络住了世子爷,世子爷再不好女色也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不是,一时被她迷惑住了,也是人之常情。」 青鸾对李陵痴心一片,很愿意自欺欺人的相信朝露的话,她搅着帕子,咬牙恨恨道:「这沈家女,如此可恶!」 青鸾停住悲啼,看着朝露问问道:「你说,我找个机会跟外祖母说明我对表哥的心思,让外祖母做主,休了那沈氏如何?」 莫说是镇国公府这样家风清白的世族,就是普通人家,娶进门的妻无错处,也不是说休就能休的。 何况李陵对妻子情深,老夫人亦是看中这沈氏。 她忙劝道:「此事应该从长计议,公主千万莫操之过急。」 青鸾烦躁的打断她道:「我怎么能不急?若是等那沈氏怀上了表哥的骨肉」 说着,她又忍不住嘤嘤的哭了起来:「那,那,我不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吗。」 朝露相信老夫人即便是再疼外孙女也不会无故休了沈氏,她劝着道:「这事公主还是莫要先与老夫人说起,休妻是大事,即便是老夫人疼着您点了头,世子爷若是舍不得,也是成不了。」 青鸾回道:「我不信表哥不喜欢我,他若是对我没有心思,怎会从小就护着我。」 她抽搭着道:「再说,皇家历代都与镇国公府联姻,我与表哥本来就是天作之合。」 「都怪这个沈氏,若不是她不顾脸面不惜毁掉闺节缠上表哥,表哥又怎会娶了她。表哥和外祖母定会待我及笄后跟父皇请恩,容我嫁与表哥的。」 朝露看她气得脸色青紫,担心她气坏身子,连忙附和着道:「是啊,是啊,公主说的对,都怪这沈氏。」 「不行,我明日就要去找表哥,我非要与他说清楚不可。」 青鸾咬着银牙道:「不能再让这个沈氏,鸠占鹊巢了。」 冬阳升空,又是一个晴朗的天儿。 静姝梳洗后正坐在铜镜前被紫云服侍着梳头打扮,李陵身着一身干练的墨色劲装,拎着青釭剑从外习武归来,他将剑挂在外间的墙壁上,迈步进了内间。 远远瞧见铜镜中小妻子那芙蓉般的美面,他的嘴角便显出了一道优美的弧度。 紫云将最后一只珠钗插入静姝的云鬓,便识趣的躬身退了出去。 静姝转过头,对着李陵回以莞尔一笑。 成婚快一年了,这小妻子他仍旧是怎么看都看不够。 李陵情不自禁的走到她跟前,眉眼弯弯的看了她良久,他将人拉到跟前,凑在榻耳畔问道:「昨夜我服侍夫人洗漱,现下夫人可愿意服侍我吗?」 「世子爷有令,我又哪里敢违逆。」 静姝嗔了李陵一眼,不依不饶似的道:「不然,我还不得挨家法?」 说着,小小妇人便扭身去了浴室。 李陵笑着跟着进来,自顾脱下方才习武时被汗水浸得半湿的劲装,***着上身,立在小妻子跟前,等着她来服侍。 静姝打上湿毛巾,垂眸擦拭着他健硕的身子。 看着小妻子眉眼间还未褪尽的风情,想起她昨夜在身下媚眼如丝的模样,李陵情不自禁的伸手摸向她光洁白皙的脸颊。 他常年习武,手上粗粝粝的,静姝侧过头去,嗔了他一眼,抬手打开他的手。 李陵看着小妻子娇蛮的模样,眼里噙着宠溺的笑意,嘴上却恨恨道:「刚成婚时整日的低眉顺眼,如今不到一年的功夫,你这胆子倒是越来越大了,动不动就要跟我摆脸色。」 他屈指挂了挂小妻子的鼻尖:「当心哪日将我惹怒了,真要对你动家法。」 静姝笑着嗔道:「世子爷雷霆手段,若是哪日我 真惹到了你,被你一怒之下休下堂去,也未可知。」 李陵笑着调侃道:「那倒不会,若是将你休了,去哪里还能寻得这样俊的给我做媳妇。」 二人正在这里说笑调情,外面传来紫云的轻唤:「世子爷,夫人,九公主来了。」 第85章青鸾被李陵责骂 静姝和李陵闻言,俱是一愣。 李陵朝着外面努努嘴,静姝已经收拾妥当,便出了浴室走去外间。 青鸾正坐在外间的玫瑰椅子上,见静姝出来,她也没起身,只抬起头来, 看着静姝道:“我这么早登表嫂的门,不打扰你们吧。” 静姝瞥了眼外间刚摆上的早饭,心想,你还知道这么早来是打扰啊? 青鸾见静姝默不作声,讪笑着道:“看来我这么早来,确实不招人待见,如此, 我便告辞了。” 说着,她便要起身,不料静姝却开口淡淡道:“表妹慢走。” 青鸾不过是想怄静姝,故意拿乔,不料却被静姝将了一军,眼下却是进退不得了。 她是为了见表哥而来,就这么离开,她又哪里甘心。 青鸾换上笑脸,对着静姝道:“我方才与表嫂开玩笑呢,我是见表嫂为人和气,这才不顾早晚的过来, 表嫂可别真的烦我了。” 静姝也陪上笑脸,淡淡道:“表妹哪里的话, 你是贵客,府上哪个敢怠慢了你。” 这话说得夹枪带棒,青鸾本是个敏感多思的人,怎听不出其中的味道。 她讪笑着道:“早听闻表嫂虽非王侯公卿之女, 却是礼仪周全的人, 这两日跟您接触下来, 表嫂为人,还真是让小妹佩服,倒是比那些个高门贵女看着还强些。” 话里话外,俱是阴阳怪气的轻视之意。 静姝又哪里听不出青鸾的言外之音。 无非就是讽刺她出身低呗。 上辈子,她确实因这个一直耿耿于怀,抬不起头来。这辈子跟上辈子一样,明里暗地说她出身配不上镇国公府的仍旧大有人在,但她却不会再计较这个了。 嚼这个舌根的人,无非是嫉妒她而已! 出身低又如何?如今她还不是被李陵捧在手心里宠着,还不是成了这府中名正言顺的当家主母,成了这长安城里最年轻的诰命夫人。 静姝面不改色,坦然的回道:“京中豪门贵族多如过江之鲫,我小门小户出身,论家世,我又如何比得了那些王侯公卿之女,表妹这样夸我,我可是不敢当的。” 她淡淡一笑,意味深长道:“我这样的小门小户之女能有今日, 不过是承蒙你表哥错爱, 仗着你表哥不嫌弃罢了。” “我怎会嫌你。”说着, 李陵信步从内间走了出来。 他已经自顾收拾妥当, 那棱角分明的将军官服穿在他身上,愈发衬得他面色冷肃。方才过来时,青鸾的话正好落进了他耳中,此刻他的脸便是沉得吓人。 对于这个皇表妹,整个镇国公府的人都是对她怀着亏欠之心的。作为镇国公府如今的当家人,庇护她、给她依仗,本是他分内之事,李陵倒是没成想竟让她生出了别的心思。 昨日,当静姝对他说青鸾爱慕他时,他不过半信半疑,还以为小妻子仍旧是因着夏日园子里的事而耿耿于怀,不过是在跟他耍小女儿脾气,但当妻子将青鸾亲手所书的那诗拿给他看时,他的心便凉了下来。 他一直一心庇护着的小表妹居然这样不知轻重,他真是对她失望透顶。 眼下,见她大清早跑到这里来羞辱他的妻,他便是真的动怒气。 他走到妻子跟前,看他的眼神不自觉的柔和了些:“娶妻如你,是我李陵三生有幸。” 这话虽是冲着静姝说的,但有耳朵的都能听出来是说给青鸾的。 李陵这样的人甚少与她说这样的情话,这话自然是让静姝服帖的,但现下她听了,却只觉得忐忑。 昨日宴上,李陵为她切个子鸡,便让青鸾当众失控,现下李陵当着她的面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静姝真怕青鸾会气得当场昏死过去。 她虽然不喜青鸾,但她可毕竟是公主,是老夫人的心尖子,若是真的被气死在她这里,那她恐怕可要倒大霉了。 静姝惊讶的看了李陵一眼,惴惴不安的侧头看向了青鸾。 果然,她已经被李陵的话惊得目瞪口呆,直愣愣的立在那里,脸色白得瘆人。 “表妹”静姝真不知该如何做,才能避免一场悲剧的发生。 李陵终于转头看向了青鸾,他脸色冰冷,看她的目光亦是沉沉。 这幅样子,莫说是娇滴滴的九公主了,就是皮糙肉厚如李翔,顽皮泼辣如三姑娘,每每见兄长这般,亦是会吓得立马打蔫儿。 果然,青鸾见李陵这般,小肩膀顿时垮了下来,她垂着头,悄悄瞥着李陵,嚅喏着唤了声:“表-哥-——” 声音软软的,轻轻的,带着楚楚可怜。 李陵沉着脸,冷着语气问道:“天寒地冻的,你不好好在屋子里待着,大清早的跑过来,作甚?” 一个久居高位,指挥千军万马,战场上刀山火海里走过来的男人,真的动了怒气,那浑身散发出的慑人的气魄,和着那让人胆战心惊的冰冷语气,真的是摄人心魄。 不出所料,青鸾见李陵如此,一下子便哭了出来,她瘦弱的小肩膀猛烈的耸着,抽抽搭搭的,好像随时都要背过气去。 李陵却不心软,他迈步走到门前,冲着正侯在外面的婢女朝露唤道:“过来!” 朝露立在外面,不知里面发生的事,他见李陵这唬人的模样,仗着胆子上前:“世子爷,可是有事吩咐婢子?” 李陵瞥了她一眼,从门前让开:“将公主领回去,今后在这府中,你要照顾好她,别纵着公主到处乱跑。” 说着,他冷冷的瞥了眼正哭得死去活来的青鸾:“这里虽不像宫里规矩严,也是有体统的。” 青鸾羞得脸色铁青,她转身出了门,哭着对一头雾水的婢女道:“走!咱们这就回宫去。” 青鸾走后,李陵气得仍旧铁青着脸。平日里静姝虽也见过他生气,甚至他还动不动就被自己气得嚷嚷着要动家法。可是跟现下比起来,那些,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家伙真的生起气来,着实骇人。 整个早饭期间,静姝连着紫云她们三个小丫头,被李陵唬得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还好,李陵冷着脸吃罢早饭,便冷着脸出去当差了。 见李陵走了,紫云抚着胸口道:“头次见姑爷这样,吓死我了。” 丹朱吐着舌头,抱怨道:“咱们这样的跟皇家八竿子也碰不着,原还以为那些个公主金枝玉叶一般的人,都指不定多么清高高贵呢,倒是没成想是这个样子。” 紫云也看不惯青鸾,忍不住跟着附和道:“我原也以为公主都是像长公主那般的呢。” 碧缕见几人说起青鸾,疑惑的问道:“我真不明白,那九公主为何每次都是大清早过咱们这里来,还有,姑爷今早到底为何那么生气。” 三个小丫头在这里自顾说着话,静姝的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若是青鸾这样被气得回宫了,老夫人定是要怪她跟李陵的,李陵倒是无所谓,在怎么说也是老夫人的亲孙子。 她可怎么办? 老夫人虽平日里也厚待她,但她这个刚进门的孙媳,在老夫人心中,怎比得上那心尖子一样的外孙女。 还有,倘若青鸾回宫到皇帝面前胡乱编排她一顿,圣上会不会不问青红皂白的,便将她的诰命收回。 哎!惹上这样的人,真让人心烦。 (本章完) 第86章外祖母,表嫂欺负我 冬日的清晨格外的冷,却也冷不过青鸾此刻的心。 青鸾被朝露搀扶着回了下榻的紫竹阁后,便是靠在床头,呆愣愣的一动也不动。 朝露一直侯在外面,也不知屋子里到底发生了何事,见公主如此,她吓得够呛。 她已经习惯了稍不遂意便哭哭啼啼的公主, 骤然见公主这般不声不响的只一味憋屈着,反倒让她心里没底。 朝露在一旁绞尽脑汁的劝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您倒是说句话啊,哎呀,您若是真的不痛快,哭两声让奴婢听听也好哇, 您这样,奴婢可要吓死了。” 只是任凭朝露如何哄劝,青鸾就是一声不响的呆坐着。 朝露急得团团转,劝得嗓子都要着火了,青鸾却仿佛看不到听不见似的。 朝露伸手在跟前晃了晃,见公主依旧没反应,她急得哭着道:“公主,您可别吓我,你若是真的有个三长两短,奴婢纵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赎罪的。” 她这话不是胡说的,她是公主的贴身婢女,若是陪着主子出来这两日, 公主便成了傻子,纵使罪魁祸首不是她,她也是死罪难逃。 “公主, 不然,咱们, 咱们回宫去罢。奴婢这就去禀告老夫人。”说着,朝露便哭着要往外走。 没成想这话一出口, 青鸾便回过了神, 她一把拉住朝露, 急着道:“你不能去。” 朝露喜极而涕:“公主,您没事啊,您方才那样子真是吓死奴婢了。” 青鸾回过眼神,直勾勾的看着朝露道:“我怎么能有事,我若是真的死了,可不就真的便宜了那沈氏。” “什么死不死的,公主,您别胡说。” 青鸾自顾道:“我不仅不能死,也不能回宫,我这辈子也就这么一次机会能出来了,若是不趁着这回将表哥夺回来,那便是再也没有机会了。” “我是不会就这样回宫去的。” 朝露一面替她抚背,一面忙不迭的劝道:“公主若不想回宫咱们就不回去,只要您好好的就成啊。” 青鸾叹了口气,自言自语的悠悠道:“如今,表哥确实是被沈氏那狐狸精给迷住了,竟然真的把我给忘了。” 说着, 她侧头看向朝露, 问道:“朝露,你说, 表哥真的把我给忘了,我现在可怎么办?” 怎么办? 朝露见公主神志不清的模样,连忙哄道:“公主,您别多想,世子爷怎会将你忘了?他从下就护着您” 只是朝露这样一贯能哄住的话,此刻却是再也劝不到青鸾心中,她猛的抓住朝露的手,问道:“你说,那沈氏若是死了,表哥是不是便会记起我了。” “公主,您” 还未等朝露的话出口,青鸾便两眼一翻,直直的晕了过去。 朝露吓得七魂没了六魄,一面扯着嗓子唤人,一面伏在青鸾身侧狠命唤她:“公主,公主,您醒醒,醒醒啊。” 九公主晕死,这样惊天动地的大事眨眼功夫便传到了老夫人那里。 三姑娘也在安僖堂,清早冷,老夫人正与孙女说着,打算到响午天暖和些便命人去接青鸾过来一起用午饭呢。 骤然听说外孙女晕了过去,老夫人唬了一跳,连衣裳都顾不得穿便急着往外走。 三姑娘抓了祖母的披风,跟着跑出去为老夫人披上,搀扶着老夫人劝道:“祖母莫急,表姐自小体弱,不能有什么事。” 老夫人一面急急的望紫竹堂里赶,一面喘着粗气回道:“我怎么能不急,做个还好好的,怎么就晕了呢。” “哎!若是有个不好,我便是死了,下去也没法跟你那苦命的小姑母交代啊。” 三姑娘紧紧的搀扶着老祖母,回道:“金枝玉叶的可真是太娇贵了,过两日可把她送回宫去罢,若是真有不好,您别说跟死去的姑姑没法交代,就是跟宫里咱们也交代不起啊。” 真是这个理儿。 这里头的轻重老夫人当然不是不知,只是不好说出口罢了。 青鸾只是一时情急晕厥,待老夫人和三姑娘着急忙慌的赶到紫竹阁时,青鸾已经醒了过来,正软软的靠在床头,虚弱的喝着朝露喂过来的参茶。 老夫人进屋见人已经无碍,她心中稍安,急着走上前来,拉住外孙女的手,眼泪便又止不住掉了下来:“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你这孩子,要吓死我这老婆子了。” 青鸾扑在老夫人怀中,又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老夫人一面抚摸着外孙女的脊背,一面冲着底下自家的奴才们厉声道:“让你们好生照看着公主,你们就是这么给我照看的吗?昨晚从我那里回来时还好好的,怎么才这一宿的功夫,就成了这样,到底怎么回事?” 奴才们面面相觑,公主清早从外面回来时便将她们都支出去了,屋子里只有她的宫婢伺候着,她们听到屋子里朝露的喊叫,便第一时间进来了,那时候公主已经昏过去了。 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真的不知啊? 老夫人见众人不言语,气恼着指责道:“怎么都不说话,你们一个个的都哑巴了,若是公主有一点的不好,你们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见老夫人动气,被派到紫祖阁的管事嬷嬷周氏上前如实回道:“禀老夫人,公主清早出去回来后,便将屋子里的丫头们都支了出来。”说着,她瞥了眼朝露:“公主昏迷时,奴才们不在屋子里,不知是哪里出了岔子。” 听了周嬷嬷的话,老夫人疑惑道:“清早那么冷,公主出去做什么了?” 周嬷嬷又瞥向了朝露,朝露上前支吾着道:“公主,公主是去了清风苑那边。” 老夫人听说是去了清风苑后回来晕倒的,心下狐疑,她垂头看着怀中的外孙女道:“大清早的,你去那里做什么?” 提起这茬,青鸾又想起李陵今日对她的疾言厉色,忍不住委屈巴巴的在老夫人怀中放声哭了出来。 哭得老夫人出了一脑门子的热汗,朝露虽是宫里头来的,老夫人也顾不得那么多了,急着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姑娘既然一直跟着公主,总该知晓详情。” 朝露面露难色,青鸾在清风苑屋子里到底与世子和夫人发生了什么事,她确实也不知。只是她清早亲眼见世子爷动了气,她猜的便是世子爷对公主说了什么,才让公主这般。 见老夫人逼问,她只好支吾着回道:“奴婢也不知详情,仿佛是世子爷跟公主说了什么。” 难不成是娇滴滴的表姐被冷肃的兄长给训了。 呵呵呵,三姑娘在一旁忍不住冷笑。 “这个老二,真是不像话!”老夫人一听是孙子,沉着脸冷哼着道。 青鸾抬起头,看着外祖母,抽抽搭搭道:“外祖母莫要怪罪表哥,不是表哥的错。” “是表嫂,欺负我。” (本章完) 第87章李陵护媳妇 青鸾抽抽搭搭的看着老夫人回道:“是表嫂,欺负我。” 闻言,老夫人一愣,她这个孙媳妇最是明事理又好性,怎会欺负外孙女呢。 未等老夫人发问,三姑娘先不干了。 方才听朝露说是兄长的缘故,她还幸灾乐祸的以为是二哥将青鸾给训哭了。 毕竟, 这皇表姐这么矫情,连她都看不顺眼,更何况是那一向重规矩的兄长了。 训她也是活该。 但当她听青鸾居然说是二嫂欺负了她,三姑娘可就沉不住气了,她二嫂多么好的一个人,会去欺负她这个贵客吗? 这皇表姐不是仗着祖母的宠爱,在他们家说白话冤枉好人吗? 不待老夫人问明缘由,三姑娘便冷着脸道:“表姐,你可别胡乱冤枉我二嫂, 这阖府上下谁不知我二嫂是最谦和的人,说她欺负你,谁能相信?” 老夫人也跟着附和道:“是啊,你二嫂性子最好了,莫不是这里面有什么误会罢。” 老夫人抚摸着外孙女的脸,笑呵呵道:“你二嫂刚进门,你以前跟她也没有接触过,彼此不熟悉,有些误会也难免, 不碍事的。你这孩子爱多思,如果你二嫂说了什么话惹你不痛快了, 也定然不是故意的, 你别往心里去就是了。” 三姑娘听了祖母的话,冷哼着看着青鸾道:“表姐不愧是金枝玉叶,真是娇贵啊, 连我二嫂这样细致有礼的人都能惹到你, 咱们这样的,今后可更不敢在你面前说话了。” 说着,三姑娘柳眉微蹙:“我也不明白了,大清早的,你跑清风苑找我二嫂作甚?” 今早,李陵便是这样疾言厉色的诘问她,听三姑娘这么一说,青鸾忍不住又抽抽搭搭的伤心起来。 老夫人朝着三姑娘使着眼色,示意她闭口,她抚着青鸾柔声哄道:“你二嫂到底怎么惹到你了?跟外祖母说说,若真是她的不对,外祖母让她跟你赔罪就是了。” 青鸾抬起湿漉漉的眼眸,呜咽着道:“表嫂,表嫂她,她怂恿表哥责骂我。” 被人这样红后白牙的诬赖,清风苑里的静姝似有感应似的,眼皮子便是一直跳个不停。 她正在忐忑,安僖堂的通传嬷嬷便上了门。 果不其然,是老夫人寻她过去问话。 在去安僖堂的路上, 静姝心里一直琢磨着,老夫人若是问起清早的事,她该怎样开口说。 事实上是李陵责骂了青鸾, 但静姝相信以青鸾这样执拗的性子,定然是不会放过她这个无辜者的。 对青鸾这个外孙女,老夫人是怎么疼都嫌不够的。今早在她那里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知老夫人听了她的话,会怎样待她。 静姝忐忑的进了安僖堂,堂屋内只有老夫人和徐嬷嬷两个,见静姝进来,老夫人仍旧同平时一样朝她招着手道:“姝儿,你过来。” 静姝心中虽不安,却是如同往常一样坐到老夫人下首,笑着问道:“祖母唤我来,可是有事?” 老夫人回道:“也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早青鸾去了你们那里,听说闹了些不愉快。” 果然是为了这事! 静姝坦诚的回道:“是闹了些不愉快,恼得表妹负气而去了。” 老夫人疑惑道:“到底为了什么啊?我知这孩子有些小性,但也不是不知轻重的。” 静姝如实回道:“我与表妹在外间闲聊,表妹无意间提起我的出身,被夫君听到了,他便误会了表妹,说了几句重话。” 她这是实话实说,并没有往李陵身上推的意思。再说了,在这样的事上,即便是李陵有过,也总比她这个做媳妇的有过要强。 老夫人“哦”了声,叹气道:“这孩子爱多思,你别往心里去。” 静姝淡淡一笑:“我倒是不会记在心上的,只怕表妹会怨我们。” 老夫人回道:“要怨也是怨陵哥儿,这孩子面冷,说话也冷,定是吓到了青鸾了,今后我让青鸾远着他些就是了。” 静姝附和道:“夫君就是这个外冷内热的性子,今早我已经说他了。” 老夫人拍拍静姝的手:“他们这两个人,一个性子冷,一个性子敏感,倒是让你夹在中间为难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你表妹长这么大也就在咱们这住这几日,凡事你多担待她些。” 老夫人是个明白事理的,并未因偏爱青鸾而不分是非黑白。 静姝笑着道:“祖母放心,我不会跟她计较的。” 老夫人点点头:“我知你是个好孩子,罢了,我也是被青鸾这孩子闹得没了主意,问了下面的人又都不知情,这才找你问问,既然是这样,我今后让青鸾少去陵哥面前就是了。” 说着,老夫人看着静姝道:“我这里没事了,都这个时辰了,陵哥儿也要下值了,你且忙去吧。” 静姝起身,正立在老夫人跟前要施礼告退,李陵径直推开门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 他见妻子正在祖母跟前立着,三两步上前将她护在身后,对着老夫人深深一鞠,冷着脸回道:“今早的事都是孙儿的错,不关姝儿的事。” 他看着老夫人,说道:“表妹她大清早过来,阴阳怪气的跟姝儿说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胡话,话里话外便是讽刺姝儿出身低,孙儿气不过,这才训了她几句。” 老夫人见孙子这幅冷冷的模样,回道:“我都知道了,你表妹她” “祖母莫信表妹的话。”不待老夫人说完,李陵便抢着说道:“是表妹无礼在先,我才训了她,怎会是姝儿怂恿的?姝儿的人品祖母还信不过吗?再说,若是表妹无错,任是谁怂恿,我也不能说她。” 头次见孙子这样失态,老夫人一时竟不知该怎样与他解释了。 一旁的徐嬷嬷见状,笑着道:“世子爷莫恼,老夫人怎会信不过二夫人呢,不过是将二夫人叫过来问问清楚。” 她瞥着李陵,掩嘴忍着笑打趣道:“老身在这里看得清楚,老夫人可一丁点没为难你媳妇。” 听了徐嬷嬷的话,李陵傻傻的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了神,转头看向身后的妻子。 仿佛仍旧不信徐嬷嬷的话似的。 静姝嗔了他一眼:“我这里正跟祖母闲话呢,早上是你惹恼的表妹,你自己赔礼去就是了,祖母为难我作甚。” 见妻子这样说,李陵才正经回过味来,他抓了抓头,尴尬的朝着祖母笑了笑:“都怪这个三妹妹,我一回来她便跟我说” “说我在为难你媳妇,是吗?”不待李陵支支吾吾的说完,老夫人便替他说道。 李陵尴尬的笑笑:“也不是,她跟我说,说表妹跟您说是姝儿怂恿我责骂她,我这才,这才” “这才风风火火的跑到我这里来兴师问罪来了?”不待孙子支吾完,老夫人嗔着他道。 老夫人看着孙子的傻模样,微微叹了口气:“我现在真怀疑,我这祖母在你们心里都是个什么形象。” 李陵冲着祖母讨好似的咧嘴一笑:“祖母自然是最英明神武的。” 老夫人冷哼了声:“知我‘英明’就成了。” 她嗔着孙子:“‘神武’还是留给你罢,留给你护着媳妇用。” (本章完) 第88章老夫人说,可真是冤孽 李陵静姝走后,见徐嬷嬷仍旧忍俊不禁,老夫人斜着她道:「我孙子长这么大就露过这么一回糗,看让你笑话的。 徐嬷嬷回道:「真没成想陵哥儿这样的护媳妇。」 老夫人点点头:「我孙子嘛,自然是个情深义重的。」 语气里,带着一丝自豪。 说着,老夫人又看向徐嬷嬷,问道:「青鸾那边下半晌又着人去瞧没?如何了?」 徐嬷嬷回道:「我命人去瞧了,说没什么事了,章太医给开了些安神静气的药,小厨房熬的银耳粥,公主也喝了小半碗。」 听徐嬷嬷如此说,老夫人稍稍放下心来:「这孩子,如今这性情真是越来越偏执了。」 徐嬷嬷试探着说道:「您派到那边的周嫂子说,公主来府里第二天清早便去了清风苑,今天也是一大早便去了那里,每次回来都不开心的样子。」 徐嬷嬷亦是个通透的人,有些事某些人自以为做得了无痕迹,却是瞒不住聪明人的法眼。 只是,此事事关重大,任是徐嬷嬷也不敢在老夫人跟前乱说,只能是点到为止了。 听徐嬷嬷特特提及这事,老夫人寻思着,压着嗓子道:「莫非,这丫头怀着别的心思?」 徐嬷嬷叹了口气,算是默认了老夫人的话。 有些事旁观者清,老夫人将外孙女当做心头肉似的看待,反而是一叶障目了。 老夫人沉默了良久,悠悠道:「若真是如此,可真是冤孽。」 徐嬷嬷问道:「公主也就要及笄了,您可有什么打算?」 老夫人确实有意想让青鸾留在身边,但她可从未打算将她尚与李陵。外孙女这样的性子,如何能担得起当家主母的担子,老夫人虽疼她,但却不能置家业于不顾。 老夫人心里想着的是小孙子李翔。 李翔只比青鸾小一岁,二人年岁相当,况且小孙子性情温和,自然能担待着外孙女。 但若是如她和孙嬷嬷猜到的那般,这外孙女对嫡孙怀着心思,这便万万使不得了。 将她嫁与李翔,她心里揣着李陵,同一屋檐下,还不乱了套了。 老夫人叹了口气:「如此便罢了吧,她贵为公主,婚事上咱们也未必能说得上话,看上面的意思罢。」 徐嬷嬷自然也能猜到老夫人的心思,闻言,跟着惋惜道:「还是您思虑周全,只是,可惜了。」 老夫人看着她道:「这孩子是我那苦命的孩儿留下的唯一骨血,我是一心盼着她好哇,只是万般皆是缘分,这婚事上,还看她自己的造化罢。」 李陵和静姝出了安僖堂大门,李陵立住,尤不放心似的问静姝:「祖母真的没有为难你?」 李陵这样护着她,静姝心中自然服帖,她冲着李陵点点头:「祖母最明白事理了,你还信不过她老人家嘛。」 李陵回道:「我自然是信得过祖母的,我只是担心青鸾在她跟前乱说,蒙蔽了她。」 说着,他又问道:「我走后,青鸾没再过去吧?」 静姝回道:「你早晨那么凶,连我见了都害怕,她怎还敢再过来。」 提起清早的事,李陵依旧是余怒未消:「让她知道些厉害也好,若是一味纵着她由着性子胡闹,早晚要生出祸端。」 说罢,李陵便牵着静姝朝着清风苑而去。 吃罢了晚饭,李陵对静姝道:「出了正月,陛下命我要去趟南郡,巡查下那边的城防。」 南郡紧挨着高山国,是大齐与高山国接壤之地,距此千山万水,路途遥远。 静姝思量着,问道:「去南郡可是要路过潮州?」 潮州是静 姝母族所在地,如今的潮州守将是静姝的亲舅舅,她儿时一直与母亲住在潮州,后来母亲在京中过世后,外祖一家担心父亲无暇照顾她,又将她接了回去,直到她懂事后才将她送到父亲身边,所以静姝对外祖一家感情是极深的。 李陵点点头,回道:「潮州刺史江照是你舅父,你可有话或者书信需要我捎带过去。 静姝高兴道:「我想同你一道过去。」 李陵断然拒绝道:「不行!」 静姝连忙道:「你反正也正好路过,我到了潮州便去外祖家,也不影响你去南郡公干,有何不可?」 李陵看着她道:「前年衮洲守将王仁反水,投靠了高山国,致使衮洲以南五城皆失,如今再想去潮州,便需要绕路而行了,山高路远的,你怎能吃得消。」 若是不提便罢了,提起潮州,静姝便是迫不及待的想见外祖一家的亲人,她忙回道:「无碍!我不怕路上吃苦的。」 李陵仍旧拒绝:「如今去那边,还要穿过一片戈壁呢,连车都进不去,你快打消这念头罢。」 静姝嘟着嘴道:「你们步行我便跟着步行,你们骑马我便跟着骑马,只要能带我去就行。」 她拉着李陵央求着道:「好不好嘛。」 李陵依旧是断然拒绝:「此去南郡,道路难行是一方面,此外,我是有公务在身,带着你也是不妥。」 「我就是想去。」静姝拉着李陵的袖口,轻轻摇着,撒着娇道:「求求你了,我保证不给你添乱,你只将我送到外祖家便好,又不耽误你公干。」 「好不好嘛。」她摇着李陵的袖口一再跟他撒娇。 涉及原则问题,李陵却根本不妥协,他仍旧是拒绝道:「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此事莫在多言。」 静姝垂着眼眸,咬着唇,长长的睫毛湿润起来。 李陵冷眼看着小妻子道:「即便是哭闹,我也是不会带你同行的。」 静姝见这招不管用,只好又辟蹊径,她嘟着嘴道:「与你成婚这么久,你还没带我出去过呢。」 李陵道:「不是说上元节陪着你去看灯了嘛,明日就是十五,我早些回来,陪你出去。」 静姝木着脸嘟囔道:「那有什么意思,年年都是那几样花灯,我早看腻歪了。」 「那便不去看了。」说罢,李陵便挣脱开她,竟是头也不回的出了屋子。 晚上,静姝沐浴后,特特换上一件新睡袍早早上了床,待李陵归来灭了灯躺下后,她主动的伏在了他的胸膛上。 淡淡的甜香袭来,李陵心旗摇曳,他伸手解开她的衣带,附身压了下来。 睨着身下小猫一样温顺小妻子,他开口道:「说好了哈,这趟出门,我可不能带你去。」 静姝立马蔫了下来,恼着推开他:「你这人怎么这样油盐不进的。」 李陵看着小妻子,叹着气,讪笑着道:「说不能带就是不能带,你将三十六计都用遍了,我也不可能改变心意。」 最近,文的评分被拉下了好多,昨天跟几个大大聊起这个事,便听说有人故意给打差评,大家都遇到过。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为何要如此呢,阅文好文千千万,不喜欢路过就好了呀。 阿鹊还听说,有些别有用心的,用小号故意给其他大大的文打差评,来拉低文的分数。哎呀!这这。。。。。。这只能说是,江湖人心险恶了。 真心喜欢这个文的宝子,希望大家动动手指在书评那里给阿鹊个「五星好评」哈,将这文的分数提上去些。 不强求的,喜欢就评,不喜欢就路过哈。 第89章青鸾想跟表哥去看灯 正月十五上元节,李陵果然早早归来,见静姝正在埋头为他收拾远行的行李,他瞥着小妻子忙碌的身影,走上前来,笑着道:“辛苦夫人了。” 静姝掀眸瞥了他一眼,木着脸问道:“你这趟要去多久?” 李陵回道:“若顺利的话, 一个多月便能回来,若是不顺,便要两三个月罢。” 要那么久!他们成婚来可是从没有分开过呢。 静姝闻言,心里一酸。 李陵拉过她,见小妻子垮着小脸儿,一双星眸亦是湿漉漉的,他捧着她的小脸对着她道:“我会尽快赶回来的。” 静姝挣脱开他,扭过脸去, 嘟着嘴道:“你爱去多久便去多久,我才懒得管你。” 李陵叹了口气,复又将妻子揽在怀中,耐心道:“不是我不愿带着你,实在是这一路太难行了,出了镇南关便都是山路,又要趟过戈壁,你真的吃不消的。” 他轻轻的吻了下妻子的眼眸:“再说了,我这是公干,带着家眷出去, 成何体统。” “你且安心在家等着我罢。”见妻子仍旧垂着眼眸,他将她拥在怀中,凑在她耳畔喃喃道:“我知你舍不得我,我又哪里舍得离开你呢。” 静姝拥开他, 木着脸道:“你别自作多情了, 谁舍不得你,我只是想念外祖一家,不过是想去看看他们。” 她垂着眼眸,带着一丝委屈:“我都五六年没见过他们了。” 李陵俯身, 瞥着她委屈巴巴的小脸儿:“你放心吧,待收回衮洲五城,那时候道路便畅通了,我一定带你去潮州。” 静姝冷哼:“又哪里是那么容易就收回来了。”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外祖母已经八十高龄了,去年舅舅来信说现下脑子便是常犯迷糊,恐怕她老人家有生之年,我也再难与她见一面了。” 李陵揽着她道:“你且放心,这次圣上派我去南郡查看那边的城防,便是有收回衮洲五城之意。” 她看着妻子道:“一旦圣上下旨出兵,我便请命去前线,待将那些南蛮子都赶出去后,便带着你回潮州看望外祖母。” 见小妻子依旧是怏怏的,李陵张罗着道:“走罢,收拾一下,我陪着你看花灯去。” 二人收拾妥当,出了清风苑,还未走到二门,便见青鸾远远的朝他们走来。 静姝下意识的瞥向李陵,李陵原本温和的脸又冷了下来,眉头也渐渐锁了起来。 青鸾缓缓走到二人跟前, 望了李陵一眼,便垂下了头,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蚊子似的唤了声:“表哥。” 一副楚楚可怜的委屈模样。 李陵面无表情的点点头,开口问道:“是要去祖母那里吗?” 青鸾见李陵终于肯搭理她了,她缓缓抬起头:“外祖母刚命人来叫我过去用晚饭。”她巴巴的望着李陵,又看了眼一旁的静姝:“表哥,表嫂要出去?” 见李陵不语,静姝回道:“出去走走。” 青鸾淡淡道:“我倒是忘了,今日是上元节,城里该是很热闹罢。”说着,她苦笑了下:“说来真是惭愧,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识过民间的中元节到底是个什么样子呢。” 这是要跟着去的意思了。 难得与李陵享受二人时光,静姝可不想这个心里惦记着她男人的古怪公主跟着去。 听了青鸾的话,她没有言语而是看向了一旁的丈夫。 李陵淡淡的回道:“祖母还等着你一起用饭呢,表妹快过去罢。” 说着,李陵便要迈步走开,见二人要走,青鸾赶紧拦在二人跟前,直接对着李陵说道:“我也想去看花灯,表哥能带我同去吗?” 李陵疑惑的瞥了她一眼,回了两个字:“不行。” 青鸾瘦弱的小肩膀又微微起伏起来,声音里也带了哽咽,盯着李陵问道:“为何?” 不待李陵回答,她便又接着道:“从前,只要我有求着表哥的,你无不痛快答应,如今是怎么了?为何这般待我?” 说着,她看向一旁的静姝,眼中带着因嫉妒而生出的恶毒,恨恨道:“是因为这个女人吗?” 李陵强压着怒气,低声朝着青鸾冷声喝道:“你胡说些什么?” 青鸾的眼泪又落了下来,她看着李陵质问道:“我说的不对吗?表哥以前待我那样好,总是会护着我,自从你沾上这女人,便开始冷着我了,是不是她怂恿你如此的,这个女人到底哪里值得你如此,你为了” “你给我住口。”看着失控的青鸾,李陵终于再也忍不住,愤怒的吼了出来。 青鸾的眼泪向外涌着,抽抽搭搭的看着李陵。 许是那日已经见识过了李陵的疾言厉色,这次她居然没有被吓得不知所措,仍旧定定的立在那里,将那湿漉漉的眼眸毫无顾忌的投向李陵。 李陵压了压心底的火气,微微叹了口气,用尽量平缓的语气对她说道:“你该明白自己的身份,你贵为公主怎能随意出门,便是下榻到这府里,自从你来了,也是多安置了许多护院护着你的安危。” 他顿了顿,接着道:“我是会护着你,那是我的责任。只是,如今你也长大了,也该懂事了,别总是耍小孩性子,失了公主的体面。” 说罢,李陵冲着青鸾身侧的朝露道:“送公主去安僖堂吧,好生照料着。” 说完这一番话,李陵便牵过静姝的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直到二人已经不见了身影,青鸾仍旧呆呆的立在原地,抽抽搭搭的哭泣着。 朝露上前,无奈道:“公主,您昨个不是还说要慢慢收回世子爷的心,怎么现下又犯起了糊涂哎!您说这样的话,世子爷怎么看您。” 青鸾用帕子拭了拭泪,长长的叹了口气:“如今表哥是被那沈氏彻底迷住了,我也知此事不能操之过急。”说着,她忍不住又滴下泪来:“只是,我一见表哥与她在一起,便控制不住自己。” 朝露哄劝道:“好了,好了,您别哭了,下次别再这样了就好了。” 青鸾悠悠道:“我得找个机会,好好与表哥说说话。” 朝露帮她拢了拢披风:“雪地里冷,公主若是没心情,我命人去回了老夫人,咱们回去罢。” 青鸾侧过头回道:“不能回去,越是这个时候,我便越要哄得祖母心疼才好,我就不信我这个嫡亲的外孙女,还比不上沈氏那个外人了。” 她冷哼着,咬着银牙道:“即便是外祖母不给我做主,还有父皇呢,我便是再不讨父皇喜欢,也毕竟是他的骨肉,若是外祖母指望不上,待及笄礼后,我便求着父皇下旨赐婚就是了。” 爱情的力量果然巨大,朝露万没想到这个总是哭哭啼啼的娇弱小公主,在争夺李家世子这事上,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顽强,她喜着道:“公主若是真能坚强起来,不愁打不败那个沈氏。” 提起静姝,青鸾又忍不住咬牙切齿起来:“哼!好个沈氏!咱们走着瞧。” 最近,文的评fen被拉下了好多,昨天跟几个大大聊起这个事,便听说有人故意给打差的,大家都遇到过。 真是让人匪夷所思! 为何要如此呢,阅文好文千千万,不喜欢路过就好了呀。 阿鹊还听说,有些别有用心的,用小号故意给其他大大的文打差de,来拉低文的fen。哎呀!这这。。。。。。这只能说是,江湖人心险恶了。 真心喜欢这个文的宝子,希望大家动动手指在书评那里给阿鹊个“wu星好ping”哈,将这文的分数提上去些。 不强求的,喜欢就打,不喜欢就路过哈。 (本章完) 第90章李陵吃醋 二人坐着马车出了门,李陵被青鸾这一搅和,原本的好心情也没了。 静姝瞥着李陵那能结冰的冷脸,说道:“表妹虽荒唐了些,但在这里住这两日,也算有长进。” 李陵端坐在车里,冷哼了下, 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回道:“她有什么长进?我怎没看出来?” “胆子大了呀!”静姝凑在李陵的跟前,一本正经的说道:“那日你吼了她,她吓得脸都绿了,你再看方才,我见她脸不红心不跳的,可比那日强多了。今后,你再多凶她几次, 说不定表妹这胆子也就练出来了,再不能那样娇滴滴的动不动就哭了。” 她牵了牵李陵的衣袖:“你若是真将她扳了过来,兴许皇上会赏你呢。” 李陵忍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她侧过头看着小妻子,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我看你这胆子是越来越大了,还敢来打趣我。” 静姝顺势用两手捧住他的脸,使劲的揉搓了下,憋着坏笑问道:“你有没有问过父亲母亲,你是不是一生下来脸就是冷的?” “本来脸就冷,一动怒就更唬人了。” 李陵顺势将小妻子揽进怀中:“所以我从不跟你动怒,就怕吓到了你。” “那是不是我无论做错什么事,你都不会真的跟我生气。”静姝依偎在李陵怀中呢喃着道。 李陵睨着怀中的小妻子, 没有言语, 脸色却再不似方才那般冷肃, 眼里也尽是温和。 就连他自己也搞不懂, 无论他如何生气, 只要妻子三言两语,便能将他满腔的怒气无声的化解掉。 只要与她在一起, 他总是轻松愉悦的。 马车行到长街,天刚擦黑,街头巷尾已是热闹了起来。 长安街两侧的街上挂满了五颜六色的彩灯,街边小贩热情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街上人头攒动。 好一副人间烟火气。 车夫将车马停在路边,李陵跳下了车,朝着车内的妻子伸出手。 静姝躬身出了车厢,被李陵拦腰抱了个满怀,李陵没有直接将她放下来,而是一直抱着她走到街上才将人放下来。 他睨着小妻子打趣道:“今后可少吃些罢,最近似乎长了不少肉,我抱着都吃力了。” 静姝嗔了她一眼:“嫌我胖比便将我扔了就是了,哼!这里有得是青年才俊,哪个不嫌我,我便跟谁走了。”说着,她便一扭身,融入了川流不息的人群。 李陵三两步赶上,牵住她的小手:“竟敢有这心思?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静姝斜着他道:“兴许你嫌我,便不许我有二心吗?” 李陵搂住她的肩:“就是不许你有二心,你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 都是我的。” 二人一面说笑一面顺着人潮往前走,长安街广场是最热闹的地方。 圆月升空,万盏花灯争相亮了起来,每一盏花灯下都垂着一副灯谜,猜中不同数量的灯谜皆能赢得相应的彩头,猜中九十九个灯谜者便是要被封为“灯魁”,能赢得上元节头彩——一盏莲花水晶花灯。 这里聚集了许多猜灯谜的人,李陵与静姝也在这里停下,二人一面赏灯一面比赛猜灯谜。 “有脚不会走,有嘴不开口,脸儿洗不得,一洗就变丑。” 李陵抓了抓头,嘟囔着道:“这是个什么玩意?” 静姝扬手摘下灯谜,淡淡道:“是泥娃娃。” 李陵恍然,嘴里“哦”了声,瞥着妻子得意的神色,他不服输道:“这东西是女孩家玩儿的玩意,被你猜中了也没什么了不起。” 静姝瞥着他道:“那咱俩比赛,愿赌服输,如何?” 李陵痛快道:“好哇,你说吧,拿什么做彩头。” 静姝指了指不远处的高楼:“输者请去福运酒楼吃酒。” 李陵摩拳擦掌:“好哇。”说着,他便迫不及待的转到另一盏灯下认真的看起了灯谜。 “有面没有口,有脚没有手,虽有四条腿,自己不会走。”李陵刚低声读完,一旁的静姝便抢着道:“这个是桌子。” 李陵懊丧的回道:“怎么是‘桌子’,我看是‘青蛙’” 静姝嗔着他辩解道:“青蛙不会走吗?” 李陵反驳:“青蛙当然不会走,是跳的。” “那青蛙也有嘴的啊。”说着,静姝便又将灯谜摘下,在李陵眼前晃了晃,得意道:“我又赢了。” 李陵的脸色沉了下来,嗔了静姝一眼,扭头又去猜别的。 “莫中美人计。”这次,李陵没有读出来,她默默的在心里合计了下,兴奋道:“这个我知,是君子之德。” 静姝“嘁”了声,说道:“该是‘戒之在色’”她摘下灯谜,看着目瞪口呆的李陵,带着一丝同情,补充着道:“‘少之时,血气未定,戒之在色’这个是《论语》里说的。” 她拍了拍李陵的肩,语重心长道:“夫君的书读得太少了。” 李陵不屑的回道:“这个我五岁便能背熟了,方才不过是一时懵住了,没记起来罢了。” 二人边走边猜,半圈下来,静姝手中已经攒了三十余幅灯谜,李陵手里才握了四五个。 静姝瞥着脸色越来越沉的李陵,笑着打趣他道:“不就是一顿酒的事嘛,堂堂巡城司指挥使,怎还输不起似的。” 李陵嗔了小妻子一眼,“嘁”了声:“未到最后,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二人正在这里叫着劲猜灯谜,远远的走来一人,对着静姝深深一鞠:“沈夫人,许久未见,别来无恙啊。” 静姝掀眸,见来者正是柳韵之,她笑着回礼道:“真是巧,不成想在这里遇到柳先生。” 正在不远处专心猜着灯谜的李陵闻声,三两步走过来,挡在静姝跟前,对着柳韵之淡淡道:“原来是柳先生啊。” 柳韵之瞥了眼严严实实堵在静姝跟前的李陵,嘴角抽了抽,回道:“上次去府上拜访便是吃了李将军的闭门羹,倒是不曾想将军还记得柳某。” 柳韵之见李陵手中拿着的灯谜,面上掠过一丝不屑,冷笑道:“不曾想将军还有这个雅兴。” 李陵掂了掂手中那几个可怜巴巴的灯谜幅子,冷声回道:“这些个玩意不过是哄小孩子的把戏。”说着,他瞥着柳韵之手中正拿着的那厚厚的一沓幅子,不屑道:“柳先生对这个倒是很在行。” 静姝见二人话不投机,牵了牵李陵的衣袖,对着柳韵之笑着道:“我与夫君要去福运酒楼吃酒,我们先行一步,后会有期了。” (本章完) 第91章三年前上元节,我碰到一美人 静姝拉着李陵上了福运酒楼,这酒楼是长安街最高的建筑,坐在楼上凭栏远眺,灯火璀璨的街景尽收眼底。 二人要了个位置最好的雅座坐定,跑趟的小二殷勤的奉上菜谱。 静姝接过菜谱,点了几样风味小菜,两碗圆子, 一壶小酒。 一会功夫,酒菜便热腾腾的端了上来,静姝执起箸,尝了一口,赞道:“味道不错。” 见坐在对面的李陵一直闷闷的,静姝夹了一口放在他碗中:“怎么?不过一顿酒菜,还真是输不起啊?” 李陵闻言, 从取出袖袋子里的灯谜幅子, 不屑道:“这些个花花玩意,不过是哄那些闲得慌的人的,我会放在心上?” 明明方才与她一起猜灯谜时,还是一副兴致勃勃的模样,现下说翻脸就翻了脸。 静姝疑惑道:“你怎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李陵执起酒壶为静姝斟了一盏,又自顾斟了一盏,冷哼着道:“除了那姓柳的,还能有谁?” 静姝瞥了眼丈夫,回道:“人家柳先生有没招你惹你,你干嘛总是跟他过不去。” 李陵猛的抬起头,冷声回道:“难道这还不算惹到我吗?”见妻子错愕的表情, 李陵担心自己的失态吓到了她, 忍着怒气, 缓和了语气继续道:“他对你这般热情, 你难道没看出来?” 李陵这是又吃上柳韵之的干醋了。 静姝瞥着孩子气的丈夫,忍不住笑着道:“你怎这样小气?柳先生哪里对我热情了, 我们不过才见过几次面而已,是你想多了。” 李陵冷着脸回道:“总之, 你今后再不准见他。” 这可真是无理取闹了。 静姝回道:“我哪里主动见过他,不都是碰巧见着的嘛。” 李陵反驳道:“那上次不是他找上门的吗?” “今后他若再敢上门,我便命人将他打出去。”说着,他警告妻子道:“尤其是我这阵子要出门,他若是恬不知耻的找上门来,你不准放他进来,更不准见他。” 静姝杏眸微动:“那我可不能答应你,我总不能整日不出门罢,就像今日这般,不也是走着走着就撞见了。” 他斜着李陵,继续道:“再说了,若真如你所说,柳先生又上门拜见,我也做不出无故将人拒之门外的事来,即便是我想这样做,人家可是三妹妹敬仰的恩师,三妹妹也是不能答应的。” 静姝笑着对李陵道:“所以,我真的不能保证你不在家这段日子, 不见柳先生。” 李陵被怄得满脸通红,剑眉横挑, 瞪着静姝道:“你敢!” 静姝见李陵真的恼了, 她缓缓起身,挨着他坐下,狡黠道:“夫君若是不想让我见柳先生,倒是也不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李陵问道:“有何办法?” 静姝回道:“那就是你去南郡时将我带在身边,这样,我也就不会与夫君不喜的人相见了。” 李陵闻言,斜着狡黠的小妻子道:“你还没歇了这心思呢?” 静姝牵着李陵的袖口撒着娇道:“你就带我一起去罢,好不好嘛。” 李陵仍旧是那句话:“不行,说不能带就是不能带。”见小妻子失落的样子,他将她揽在怀中:“道理我都与你讲了无数遍了,不许再胡闹了。” 静姝嘟着脸,赌气道:“你走那么久,就真的不怕我被什么张蕴之,王蕴之的惦记走?” 李陵嗔着怀中的小妻子:“你还敢提他?” “你若是再敢见他,我便将他赶出长安城去。” 正说着,跑趟的小二敲门,手里捧着灯会上的最大彩头,那盏水晶莲花灯进了雅间,笑着道:“二位客官,方才有位姓柳的先生过来,让小的将这盏莲花灯交给沈夫人。” 说着,他看向静姝:“您就沈夫人吧?” 静姝面露诧色,回道:“我确实是沈氏”,她指着跑堂的手中捧着的莲花灯:“这灯” 不待静姝说完,跑趟的笑着道:“这可是每年上元节最大的彩头了,得猜对九十九个灯谜才能得呢,去年最厉害的也不过才猜出了六十多个灯谜,所以去年的上元节这‘灯魁’都没着落,这灯也没夺出去。” 小二看了看手中的灯,面带崇敬的神色继续道:“今年可好了,大名鼎鼎的江南才子柳韵之来了京城,这灯便被他夺了去。”说着,他将等奉在静姝跟前:“柳先生又将这灯送与了夫人,这莲花灯是保平安的意头,合该着夫人与这灯有缘分。” 静姝尴尬的笑了笑,对着小二道:“有劳你了。” 李陵坐在椅子上一眼不发,脸色冷得骇人,看样子是真被气得不轻。 静姝看着李陵,支吾着道:“这灯我明日命人给柳先生送回去就是了,” “我是不会收的。” 李陵起身,嘴里冷冷的说道:“果真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轻浮之辈。” 说着,他便拿着那盏灯走去了窗前。 静姝猜出这家伙是要将灯扔下去,那灯不愧是头等彩头,做得巧夺天工,美轮美奂,十分漂亮精巧,她心里是十分喜欢的。 眼看着就要被李陵无情摧毁,着实可惜。但静姝瞥着李陵那张冷脸,她却有点憷着,不敢去拦他。 柳韵之确实殷勤了些,骄傲如李陵怎会容得下,她真担心她若是拦下那盏灯,明日那柳韵之便真要被巡城司的人赶着出京城了。 李陵拿着那灯走到窗前,凭栏向下望去,楼下熙熙攘攘的人群里,他一眼就看到了正从福运楼里往街上走的柳韵之。 真是巧了! 李陵想也不想,直接将手中的水晶灯朝着他扔了下去。 他不愧是百步穿杨的将军,那水晶莲花灯不偏不倚的正好擦着柳韵之的鼻子尖,“啪嗒”一声稳稳的落在他脚下,摔得粉碎。 那灯是用足料的水晶制成,沉头十足,若是再偏一丁点,便会让柳韵之血溅当场,即便是不被砸死,也得被弄残。 李陵只是想给他个教训而已。 柳韵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了一脑门子汗,他惶恐着仰头看去,正好迎上那高楼之上,凭栏俯身之人泛着怒意的眼神。 李陵再次入座时,脸色已经缓和了下来,她瞥了眼对面的小妻子,遥望长安街上那一对对相携而行的青年男女。灯火璀璨下,那成双如对的倩影,总能撩拨到人心。 李陵悠悠的说道:“上元佳节,确实是个好日子。” 他看向妻子,面上带着微微的笑意:“三年前,也是上元节,我曾在这长安街上,遇到一个绝美的小女子。” 静姝放下手中的玉箸,沉沉的看向丈夫,白了他一眼:“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往事。” 她盯着他,质问道:“那女子到底是怎么美法,居然让你至今还念念不忘的。” 李陵回道:“反正是个绝美的人就是了。” (本章完) 第92章青鸾对静姝说,你怎不去死 这样的好日子,镇国公府虽不如长安街热闹,但也是张灯结彩,处处洋溢着上元韵味。 安僖堂内,三爷、三姑娘和青鸾陪着老夫人一起过着节。 青鸾捧着一碗五彩圆子到老夫人跟前,乖巧的说道:“外祖母,这是我白日里亲手汆的圆子, 您尝一尝。” 外孙女来了这么些天,老夫人还是头次见她笑脸。外孙女能开怀,老夫人自然最乐见,她拍着外孙女的手道:“你身子娇贵,做这些个事干什么?” 嘴上虽然怪着外孙女,老人家脸上、眼底却是噙着浓浓的笑意。 青鸾舀了个圆子,送到老夫人嘴里,甜甜道:“我平常也不能在外祖母身边尽孝,趁着过节, 对祖母尽一份心。” 老夫人吃着外孙女喂到嘴里的圆子,一直甜到了心底,眉眼弯弯道:“外祖母知你在那宫里也是好生不容易,哪能挑你这个,你好好的,便是对我这老婆子最大的孝心了。” 三姑娘瞥了眼其乐融融的祖孙俩,眉头微蹙,问道:“出了正月,表姐是不是就得回宫了, 宫里规矩严,出来久了,圣上和皇后能答应吗?” 青鸾回道:“不碍事,父皇既然答应我来外祖母家, 我多住几日,他不会怪我。” 还没拿下李陵,青鸾怎会这样甘心回去。 说着,她依偎在老夫人身侧,悠悠叹道:“我倒是想留在外祖母身侧一辈子。” 三姑娘嘴里咬着个圆子, 听了青鸾这句话,差点一口上不来噎住,她咳着咽下嘴里的食物,愣愣的看着青鸾。 留在这里,一辈子? 她眨眨眼,努力寻思着这句话的意思,眼睛不自觉的看向了一旁的李翔。 李翔自然也听出了青鸾这句话的不对劲儿,他掀眸对上妹妹投向他的异样目光,白了三姑娘一眼,嘟囔着道:“你这样看我做什么?” 三姑娘又下意识的将眼神儿移向了青鸾,脸上显出诧异的神色。 青鸾这才反应过来,她倒是不怕李翔和三姑娘误会,只唯恐外祖母会错了意。 她连忙状似无意的问老夫人道:“二嫂进门也快一年了,倒是没听说有什么动静哈?” 一个未出嫁人的女儿家,说这个自然是不太妥当的。况且,老夫人又怎不知外孙女的心思。 老夫人心下沉沉,微微叹了口气, 敷衍着道:“才成婚不到一年, 你二嫂子年纪也还小, 这事不着急,再说他们两口子也恩爱,不愁不能多子多福的。” 三姑娘闻言,半笑不笑的看着青鸾道:“是啊表姐,连我这个亲妹妹都不着急当姑姑,倒是表姐你,是着急当表姑吗?” 听了三姑娘的话,青鸾的脸色便沉了下来,她瞥了眼三姑娘,淡淡道:“我急什么当劳什子的表姑,我只不过随口问问罢了。” 老夫人摆摆手:“好了,时辰也不早了,你们吃好了都早点回去罢。,尤其是老三,后日是不是就要随你二哥回军营了?” 李翔回道:“是的祖母,我后日就要走了,那我这就先回去了,还有好些东西没收拾呢。” 说着,李陵起身告退,三姑娘也跟着他出了门。 青鸾话里话外点着外祖母,只是也不知老夫人到底有没有明白她的心思,见老夫人一副累了不愿让她再多留的意思,她今日也不好再多言了,只好悻悻的跟着出了安僖堂。 出了温暖的屋子,冬日的冷风迎面扑来,青鸾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她缓缓的走到下榻的紫竹阁门前,却没有着急进去。 这里距离清风苑只有几步之遥,她望着清风苑堂屋里亮起来的通明灯火,心下又忍不住凄然起来。 现下,看来表哥已是陪着那女人赏灯回来了,想起外祖母那句“他们也恩爱”的话,她心里便揪得生疼。 此刻,也不知他们在屋子里做些什么呢。 她心里思量着,脚步又忍不住朝着清风苑迈去。 走到清风苑门口,正好碰到从外归来的丹朱,青鸾也不待丹朱向她施礼,只开口问道:“表哥和表嫂回了?” 丹朱暗暗的白了她一眼,回道:“世子爷和夫人已经回了,方才陈将军来寻世子爷说事,现下世子爷去了北书房,夫人正在洗漱,要睡了。” 一个不在,一个要睡觉了。 但凡有一点眼色的,也要识趣的走了吧,不料这九公主却是个不按照常理出牌的,她听了丹朱的话没有丝毫退意,而是提着裙子径直往院子里走。 走了几步,大约也觉察大晚上的这样进去没来由,青鸾又转身对着跟在后面的朝露吩咐道:“去将我做的圆子取一碗来。” 朝露低声劝道:“公主,现下都这么晚了,咱们明日再来罢。” 如今这青鸾已是中了心魔,又哪里能听得进去劝,她只低喝道:“让你去取你便去取,就是了。” 堂屋里,静姝被紫云服侍着沐浴完,刚穿着睡袍从浴室里走出来,便见丹朱阴沉着脸引着青鸾进了内室。 静姝勉强扯出一个笑脸,问道:“这么晚了,表妹可是有事吗?” 未等青鸾开口,一旁的丹朱便阴阳怪气的说道:“大半夜的,公主也不嫌晚,执意进来见夫人。”她暗暗瞥了眼青鸾:“还好,夫人还没睡,公主有事快说罢。” 被丹朱这一顿抢白,青鸾支吾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紫云暗暗叹了口气,使着眼色对丹朱道:“快去看看世子爷怎还没回来。” 丹朱沉着脸子出了屋子,青鸾将手中捧着的一碗圆子放在桌上,对着静姝说道:“这个是我亲手做的,还望嫂子不要嫌弃。” 大半夜的,就为了给她送这个来? 静姝勉强的笑着道:“表妹有心了,只是我方才与夫君在外刚吃过,现下正饱着,吃不下这个了。” 闻言,青鸾却是捧过那碗圆子,一步一步的朝着静姝走来,唬得紫云连忙上前挡在静姝跟前,蹙着眉问道:“公主,您要干什么?” 青鸾用勺子舀出一只圆子,递了过来,悠悠道:“我只是想让表嫂亲口尝尝我的手艺。” 静姝轻轻的推开紫云,从青鸾手中接过碗放置一旁,淡淡道:“多谢表妹一番心意,只是我今日吃不下了,留着明日再尝罢。时辰不早了,我命人送表妹回去歇着吧。” 看着面前女子云淡风轻的模样,青鸾强压下的恨意便又如泄了阀了洪水,一股脑的倾泻出来。 她直直的看向静姝,面上挂着诡异的笑:“表嫂是怕我在这里面下毒吗?” 静姝面色依旧,回道:“我不怕,你也不敢如此。” 青鸾恨恨道:“我贵为公主,有什么不敢的。” 她冰冷的目光直直的盯着静姝:“你以为靠着美色便能缠住表哥一辈子吗?” “表哥本来就是我的,是你,恬不知耻的不惜毁了闺节缠上了表哥,你以为表哥会一直被你迷惑吗?他早晚会看清你的真面目的。” 静姝淡淡的看着眼前这个可怜的女子。 以前,她没有跟青鸾接触过,哪怕是上辈子,她也只是在老夫人寿宴那日匆匆见过她一面而已。 现下,她只为自己以前对她的诸多忌惮,而与李陵误会而感到不值。 虽贵为公主,心灵却是卑微又偏执,这样没有尊严的女子,莫说是李陵那般人物,任是哪个男人,都不可能喜欢。 静姝看着青鸾,平静道:“即便是没有我,李陵亦不会喜欢你。” “因为,你不配!” 听静姝这样说,青鸾瘦弱的小肩膀又剧烈的耸了起来,她恶狠狠的瞪着静姝恨恨道:“若是没有你,表哥自然会在意我,都是你的错。” “你这个狐媚的女人,怎么不去死。” 青鸾正在这里歇斯底里的撒泼,丹朱在外间回道:“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感谢大家支持! 欢迎喜欢这个文的宝子在文下留言。 (本章完) 第93章青鸾在李陵跟前做乖巧 青鸾正在这里歇斯底里的撒泼,丹朱在外间回道:「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听闻李陵归来,青鸾连忙试去了眼泪,她转身去了外间迎上李陵,换上一副乖巧的笑脸:「表哥回来了。」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这屋子里的女主人呢。 静姝缓缓的从内室跟了出来,立在一旁,淡然的瞥着那戏精一样的女人。 李陵却是看也未看青鸾一眼,他侧头对着丹朱吩咐道:「送公主回她的住处去。」 未等丹朱上前,青鸾便紧步走到李陵跟前,对着他笑着道:「我白日里闲来无事做了些圆子,特意给表哥表嫂尝尝。」 见李陵依旧冷着脸,亦不搭理她,青鸾倒也不恼,她乖巧的说道:「时辰不早了,我不在这里打扰表哥表嫂了,这就回去了。」 丹朱连忙上前,耷拉着脸子,对着青鸾道:「公主,奴婢这就送您出去。」 临走前,青鸾又侧头对着静姝笑语晏晏的说道:「今日太晚了,我明日再来寻表嫂聊天。」 待丹朱引着青鸾出去后,李陵一面自顾脱着大氅,一面问静姝道:「她方才是不是又跟你胡言乱语了?」 静姝见他被青鸾气得铁青的脸,笑着打趣道:「你现下倒是能未卜先知了,真了不得。」 李陵将大氅搭在衣架子上,回道:「是丹朱去寻我时说的,我刚从祖母那里出来,一听见她又来寻你,急忙赶回来了。」 静姝上前服侍他脱下锦袍,嗔着他问道:「你担心我啊?」 李陵垂眸看着小妻子,脸色便不自觉的柔和下来,回道:「如今青鸾这孩子像是中了邪似的,做事偏激得很。」 他曲指刮了刮小妻子的鼻尖:「倒是你,遇到这样的事还跟个没事人一样,还能没心没肺的笑出来。」 静姝嘟着嘴回道:「我如何不怕?她方才还说要我死的话呢。」 李陵的脸子又沉了下来:「她当真这样说?」 静姝点点头,将方才青鸾怪异的举动和对她说的那些都一五一十的说给了李陵。 李陵愈听脸色愈加难看,冷冷道:「这个青鸾,莫不是疯魔了不成。」他爱怜的抚摸着妻子的头:「又让你受委屈了,你方才被她吓坏了吧?」 静姝仰头望着李陵,摇着头道:「我不怕。」说着,她展臂搂住丈夫的腰身:「我知道你会护着我,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哪怕遇到再是让人心烦的事情,小妻子温柔的话总能平复下李陵烦躁的心。 李陵俯身将小妻子打横抱上了床榻,他细心的为她掖好被子,温和道:「等我一会,我先去洗漱。」 说罢,他转身去了浴室。 待洗漱干净后,李陵灭了明烛便掀开被子上了床,一股沁人心脾的暖香袭来,他被小妻子紧紧的搂住。 李陵平躺在枕上抚摸着她光洁的脊背,说道:「我方才去祖母那里,本来是想跟她老人家商量,这几日便将青鸾送回宫去。」 他悠悠的叹了口气:「祖母却跟我说青鸾想在这里多住些日子,哎!她难得出来这一次,我知祖母终究是舍不得她,也不太好违拗老人家。」 静姝回道:「她若想住就住着吧,也碍不着咱们什么。」 李陵道:「过几日我便要出门了,留你一个人在家应对她,我不忍心。」 他垂眸看了眼妻子:「她如今这样疯魔,我也怕她对你做出什么偏激的事情来。」 李陵拍了拍妻子,商量道:「既然青鸾不肯走,不然,等我出门前将你送回娘家去罢,这样我也放心些。」 静姝窝在李陵温暖的怀中,听了这话眸子一亮,她一心想跟着 他出门,本来见李陵态度坚决不肯带她,她已经灭了这个心思,竟不曾想还有这样的峰回路转。 静姝压着心底的小窃喜,回道:「她一日不走我在娘家躲一日,她十日不走,我躲十日,她若是执意住个把个月,还闹得我有家不能回了吗?」 说着,她从李陵怀中钻出来,看着丈夫道:「再说了,她在这里我便躲了出去,让祖母怎样看我,让阖府上下怎样看待我这个主母,不知内情的,还以为我这人如何刁钻,容不得公主在这里小住呢。」 听了妻子这一番话,李陵叹了口气:「也是这个理儿,那我明日再去回了祖母罢,在我出门前便将她送回宫去就是了。」 静姝回道:「那怎么行,若是这样,祖母又要伤心了,祖母若问起为何执意要送青鸾回宫,你怎样答复?」 「难道你要将这些实情都悉数告知祖母吗?此事干系重大,若是被祖母知晓,你让她老人家如何不跟着着急上火,这阵子祖母身子刚好些,怎能受得了这个?」 虽然怀着私心,但静姝对一向厚待她的老夫人也是实打实的上心的,不然那日老夫人找她问话,她也不会心里虽恼怒青鸾,也不想跟老夫人透露半句实情。 不过是不想让老夫人为这事悬心而已。 李陵回道:「此事干系重大,确实不能让祖母知晓。」 他叹了口气:「那该如何是好呢?」 静姝看着他回道:「事到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夫君带着我同行了。」 李陵瞥了眼狡黠的小妻子:「你还没歇了这心思呢?」 他拒绝道:「山高路远的,怎么成?再说了,我这是公干」 不带他说完,小妻子散着馨香的樱唇便覆上了他的唇,将他还未出口的话通通赌了回去,接着,那柔软无骨的娇柔身躯便如丝带般缠了上来。 李陵的喘息声愈来愈重。 温柔乡里,果然最销魂。 正在李陵忘乎所以的陶醉在这人间极乐之时,身下的小人儿媚眼如丝的嗔着他,连羞带嗔的问了句:「南郡之行,你带不带我?」 李陵身上的火气燃得正旺,闻言,身上的动作不由得一滞,小妻子见状,那纤柔的手臂便缠住了他的脖颈,轻柔的在它耳畔撒着娇:「好夫君,求求你了,就带上我嘛。」 李陵赤红着双目,盯着身下的小妻子,讷讷的点了点头。 第94章青鸾看到李陵静姝一起就难受 第二日,还未等李陵起身,静姝便起来了。 因为李陵还未起身,她也没有唤人来服侍,自顾起身收拾着。 李陵被她的动静弄醒,他靠在床上,瞥着此刻格外勤快的小妻子,调侃道:「刚消停几日,你这又被打了鸡血了?」 静姝冲着他莞尔一笑:「你这次出门的东西,我都收拾好了,我这也要跟着去,自然还要带上好些东西呢,我今日得抓紧收拾着。」 李陵叹了口气,回道:「你还真要跟着去啊?路上可是难行得很,你如何吃得消。」 静姝一听这话,三两步走到床边,嗔着他道:「你昨晚可是答应带着我去了。」说着,她便伸手捏住李陵的耳朵,咬着银牙质问道:「答应过我的事,你还想不认?」 李陵疼得龇牙咧嘴,捂着耳朵嗔着她道:「总是这样没轻没重的。」 静姝杏目圆嗔:「那你昨晚的话,到底作不作数?」 李陵嗔了妻子一眼:「我真是将你宠坏了,如今越来越娇蛮难缠了。」 静姝坐在床边展臂揽住李陵的脖颈,在他面上亲了口,笑着道:「我这一路上不会给你添麻烦的。」 李陵抬手抚着她额前的碎发:「我不是怕你添麻烦,而是舍不得你路上跟着吃苦,这一路上的艰辛,远超出你的想象。」 静姝依偎在他怀中,凑在他面前回道:「只要跟你在一起,什么苦我都吃得。」 这日清晨,李陵没能去习武,静姝本来是早起的,但却又是迟了。 静姝先服侍着李陵穿戴整齐,才静姝唤紫云进来服侍自己。 紫云一直在外间候着,进来时面红耳赤的,连耳朵尖都跟着红透了。 李陵见紫云进来,便恢复了一本正经的模样,衣冠楚楚的迈步先去了外间。 吃罢早饭,李陵便去当值,静姝便开始带着几个小丫头重新收拾行李。 这可是她第一次与李陵远行,自然是充满期待,又想到就要见到外祖一家,心里便更愉悦了。 晚上,待李陵归来时,静姝已将行李收拾妥当了。 看着叠在外间那满满当当的五六个大箱子,李陵剑眉微蹙,他瞥着小妻子调侃道:「夫人这次去外祖家,是打算住个两三年嘛。」 因为心情好,静姝今日脸上的笑意就没停过,她眉眼弯弯的看着李陵道:「哪里会住那么久,夫君路过潮州将我安置在外祖家,待夫君办完差事归来,我便要跟着夫君回来了。」 说着,她指着那几大口箱子道:「这些个都是我要用到的东西,是必须要带的。」 她踮脚揽住李陵的脖子,含情脉脉的望着他,娇嗔着道:「夫君别嫌我带得多。」 屋子里还有别人,李陵见小妻子这般热情,面颊微红,连忙拉开了小妻子缠着他的手臂。 紫云见状,连忙朝着丹朱碧缕使眼色,丹朱立马识趣的退了出去,紫云见碧缕依旧自顾在那里忙碌,她忙上前牵住她,垂着头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小夫妻俩,这回李陵先缠了上来,他在椅子上坐下,将小妻子拉在怀里,说道:「你要带这么些东西,普通的车马恐怕装不下?」 「那就带两辆车嘛。」静姝回道。 李陵说道:「出了关后便都是山路了,车马太多,行起来不方便的。」 静姝问道:「那我是不是连紫云她们也不能带了?」 李陵沉思了下,道:「只带着一个丫头罢,多了不行。」 就带一个丫头?一路上吃喝拉撒繁琐得很,怎么照顾的过来? 李陵瞥着小妻子略带委屈的小脸,亲了一口,道:「人手少也无所谓,路上我 亲自来照看夫人就是了。」 说着,他拍着妻子的肩道:「让她们摆饭罢,吃了饭咱们去祖母那里。」 静姝问道:「不是还要等一阵子才走吗?这就要去辞行吗?」 青鸾大多数时间都会在老夫人那里,所以这阵子李陵便基本不去安僖堂了,就怕遇到表妹纠缠不清。 李陵回道:「出关前要行五六日呢,祖母有一辆车马宽大舒服,晚上我去跟她老人家说一下,借来用用。」 吃罢晚饭,李陵静姝便去了安僖堂,果然,青鸾也在。 二人坐定,徐嬷嬷奉上香茶,李陵酌了一口,便开门见山的与老夫人说道:「祖母,我过阵子要出趟远门公干,去南郡,大约要去两三个月才能归。」 老夫人问道:「何时动身啊?」 李陵本来打算是出了正月走,但现下要带着妻子,路上必定要耽误行程,为了不耽误公干,他便打定主意要提前动身。 「大概三五日便要动身了。」李陵回老夫人道。 老夫人「哦」了声,说道:「如今天寒地冻的,你出门一定要多当心才是。」 不待李陵搭话,坐在老夫人身侧的青鸾先沉不住气了。 她这好容易来镇国公府一趟,还没拿下表哥呢,他这就要走了? 青鸾看着李陵问道:「冰天雪地的,路上难行,表哥若是要出门,何不等春暖花开时再动身?」 李陵眼皮子都没撩,只顾埋头饮茶。 老夫人拍着外孙女的手道:「傻孩子,你表哥是去公干,又不是去游山玩水,既然担着差事,哪里容得他挑日子。」 青鸾瞥了眼闷不做声的李陵,又侧头看看外祖母,说道:「什么要紧的差事,非要赶着大冬天里去。」 说着,她又看向李陵:「表哥何不去面见父皇,让父皇允你开春再动身。」 见李陵依旧不搭理,青鸾还以为李陵有难言之隐,她自告奋勇的说道:「表哥若是不好与父皇陈情,我去找父皇说去。」 李陵依旧不语,脸色却是愈加阴冷,握着茶盏的手指扣得吱嘎微响。 老夫人拦着外孙女的话,说道:「你这孩子,怎竟说傻话,这事你可莫与圣上说去。」 她看着一脸疑惑的青鸾,耐心道:「圣上命你表哥去南郡巡查,这是信任他,他得尽心当好这差事才好,你若是说了,圣上指不定会认为是你表哥吃不得苦,私下抱怨,今后还哪里会再信任重用他。」 青鸾闷闷的点点头,嘴里却仍旧不满的支吾着道:「可是,如今天寒地冻的,父皇也真是太难为人了。」 真是没见过这样不明事理的女孩,现下静姝也理解这青鸾为何不受帝宠了。 没有生母庇护是一方面,最重要的还是她这性格,真的不讨喜。 李陵放下茶盏,只看着老夫人道:「这次出门,我要带着姝儿同行,她自小长在潮州外祖家,已是好些年没过去了,如今那边的老人也都上了年纪,趁着这次我路过潮州,便顺便将她也带过去,看望一下外祖父母。」 李陵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见青鸾这般,他早已是强自忍耐了,他直截了当的对老夫人说出了这次来的真正目的。 「路上难行,孙儿恐姝儿身子吃不消,想借祖母那辆宽敞的车马用一用。」 「这怎么行?」还未等老夫人回话,青鸾便按捺不住的起身说道。 第95章李陵明确拒绝青鸾 「这怎么行?」还未等老夫人回话,青鸾便按捺不住的起身说道。 说一出口,青鸾见屋内众人的目光都聚在了自己身上,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了些,她尴尬的笑笑,找补道:「我的意思是天寒地冻的,表嫂怎么能跟表哥出去奔波。」 她看向老夫人:「祖母,这可万万使不得,您说呢?」 表哥要去公差他拦不住,但青鸾却也不愿意静姝跟着去,她爱而不得的扭曲心理作怪,就是看不得表哥与那个女人在一起。 只是,这样的事情有岂是她能做主的吗? 李陵根本丝毫没在意她的话,他依旧是追问着老夫人道:「不知祖母这阵子不要不要出门,若是不出远门孙儿便打算让姝儿乘您那辆车,那车宽敞,里面又安着炉子,也能暖和些。」 老夫人笑着道:「大冷天的,我可不愿意出去,你既然决定带着姝儿同去,那便乘那车去罢。」 说着,老夫人微微叹口气:「那车还是你母亲孝敬我的呢。」 长公主虽与镇国公闹得反目成仇,却对老夫人却是一直敬重有加,老夫人也一直惦记着这个公主儿媳妇。 提起这个公主儿媳孝敬她的车,老夫人不仅又想起了福熹的好,她看着孙子孙媳嘱咐道:「我知你们俩过完年去公主府看过你们的母亲了,只是眼下你们要出远门,抽空再去看望一下她。」 说着,她朝着身侧的徐嬷嬷使了个眼色。徐嬷嬷会意,转身去了内室,片刻功夫取来两匹苏绣,奉到李陵静姝跟前。 老夫人指着那两匹缎子说道:「这个是年前你表舅命人送来的,正儿八经的上好苏绣,一共送了五匹来,你嫂子,姝儿和三丫头各得了一匹,这两批是我特意留给你们母亲的。」 老夫人顿了顿,端起茶盏酌了一口,接着道:「你们母亲虽然什么都不缺,但她年轻时候便喜欢这样的料子,你们这两日过去时。将这个给她带去。」 李陵微微点了点头,静姝看着老夫人笑着答应道:「这两日夫君抽出了空,我们便去看望母亲,一并将祖母的心意也带过去。」 一旁的青鸾心里却像堵了棉花团子似的,憋闷极了。 眼看着表哥就要带着沈氏出门了,看着他们这般恩爱,她心里比针扎还疼。又见祖母没有分给她料子,她也寒心,她虽然贵为公主,一应吃穿都是最好的,这样的苏绣,也不是得不来,但从外祖母这五匹料子的分配上,就能看出。 外祖母,到底还是拿她当外人的。 想到至亲至爱的外祖母在这事上待静姝竟然比他亲厚,她委屈的泪便又落了下来。 只是,纵使她再伤心委屈又能如何,哭得多了,大家也都见怪不怪了。 许是老夫人老眼昏花,听说孙子孙媳要出远门,便是只顾着跟他们两个喋喋不休的交代路上的事情,压根没注意到一旁的外孙女又掉金豆子了。 静姝倒是注意到自李陵提出要带她出门,青鸾的脸色便惨白起来,直到老夫人说起料子的事,她便又哭了。 但,这又关她什么事。 李陵却是真的没注意到表妹的情绪,因为自始至终他都没看她一眼。 许是李陵一直忌惮着青鸾,说明了来意后,坐了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便带着静姝起身告退了。 只是他们起身刚要朝外走,只听上首传来青鸾带着哭腔的呼唤:「表哥--」 李陵终是没有回头,径直朝外走去。静姝回头瞥了青鸾一眼,转身挽着李陵走了。 回到清风苑,李陵将静姝送回堂屋,便折身去了北书房,眼下就要出门,他得抓紧将巡城司未处理完的事务都料理妥当了才能安心。 李陵正在案上埋头忙碌,只听门「吱嘎」一声开了,李陵掀眸一看,竟是青鸾。 现下李陵一见到这个表妹心里便是控制不住的烦闷。 尤其是现下深更半夜的,她又是孤身而来,这样不自重的行为,更让他看不上。 李陵合上案牍,冷着语气命令似的说道:「这么晚了,你回自己屋子里去。」 现下,他真是连敷衍的话都不爱与这个不知轻重的表妹说了。 说着,也不待青鸾说话,李陵便朝着外面唤道:「凌霄,凌霄!」 凌霄听到呼唤提着水壶从外匆匆赶紧来,进了书房见青鸾在此,他瞥着李陵铁青的脸色,心里便是一惊,连忙回道:「小的刚去灶上提热水了。」 主子的书房不是任何人都能进的,除了世子夫人,主子可从不允其她女子进来。纵是平时洒扫,也只是凌霄负责着,连那些洒扫的丫头们都不允靠近半步。 没成想,他去打个热水的功夫,便溜进来个人,还是个女人,还是个身份特殊的公主。 李陵冷着脸对着凌霄训道:「不好好在外守着,谁让你东游西逛的,我看你这差事也是当到头了。」 凌霄是长公主送给儿子的奴才,李陵虽不是个好脾气的,但因着母亲的缘故却是甚少责骂他。 凌霄见主子面色不善,忙不迭的回道:「是小的失责了,小的该死!」 青鸾见李陵这幅打人骂狗的模样,心里也明镜似的,这是冲着她来的。 只是,眼下她却是顾不得这么多了,若是再不将心里的话说出来,她可就再没机会了。 「表哥,我说两句话就走。」青鸾心里明白,表哥将凌霄唤进来,下一步肯定就是命凌霄将她送回去。 李陵强压着怒气,冷着脸回道:「有话明日再说。」 果然,下一句便是:「凌霄,送公主回去。」 凌霄刚要上前,青鸾便急得哭了起来,她哽咽着对着李陵道:「表哥如今就如此厌烦我吗?连句话都容不得我说。」 李陵实在懒得看她那哭哭啼啼的样子,他一甩衣袖,背过脸去,仍旧是冷冰冰的语气:「今日晚了,有话明日再说。」 青鸾却是不肯走,她三两步上前,立在李陵身后,说道:「我知表哥是嫌弃我累赘,只是我一个人孤孤单单在那吃人的皇宫里,除了表哥,我还能仪仗谁?」 说着,她又哭了起来,哽咽着道:「你们都觉得我贵为公主,锦衣玉食的,应该知足,可你们哪里知道我的苦,我没有生母庇护,父皇亦是不喜我,宫里体面的奴才都敢将我不放在眼里。」 「我倒是宁愿自己是个普通人家的女儿,上有父母痛爱,下有兄弟姐妹可以依靠。」 她哭得伤心,撕心裂肺道:「我真恨母亲,她自己被迫入宫一生不幸也就算了了,何苦又生下我,将我孤零零的扔在宫里受苦。」 听青鸾提起小姑母,李陵暗暗叹了口气,他转过身来,朝着凌霄摆摆手,示意他退下。 书房内只剩下二人,青鸾抽抽搭搭的在李陵跟前哭得伤心不已。 这一章没写下,下一章拒绝哈。 第96章李陵拒绝青鸾(2) 李陵看着他说道:「我们都知你在宫里过得不容易,但你也不能就因此怨恨镇国公府,怨恨小姑母。放远望去,京中哪个世家女子婚姻又能自主呢?」 李陵的话刚说到一半,青鸾便打断她道:「那沈氏为何就能自己做主,她怎么就能嫁给自己喜欢的人?」 李陵对她的偏执并不理会,只耐着性子跟她道理:「你既贵为公主,便要有公主的体面,如今你也长大了,不能由着自己性子来,懂吗?」 李陵叹了口气,继续道:「我知你的心思。」 听了李陵这句话,青鸾猛的抬起头,巴巴的望着李陵道:「表哥,你知我」 李陵连忙摆摆手,示意她住口,苦口婆心道:「你该明白这事的轻重,被锁在行宫里的那个损害了皇家脸面的七公主便是前车之鉴。当年,与他闹出丑事的侍卫也是士族子弟,只因着这事便掉了脑袋,阖府上下几百口人举家流放。连那七公主自己也是深受其害,圣上念着她母族的面上,虽然没有下旨赐死,可她这辈子也只能被锁在那见不得人的行宫之内了。」 「又哪里还有前程幸福可言。」 青鸾湿漉漉的眸子,望着李陵道:「表哥,我只想知道你到底喜欢那沈氏什么?只因她生得美吗?」 李陵从未觉得如此心累过,这个表妹竟是这般油盐不进,说不通道理。李陵真的有些怀疑,他那个当年人皆尽之冰雪聪慧的小姑母,怎会生下如此愚蠢的女儿来。 他本是讷言之人,并不擅长跟人讲道理,即便是对他自己的亲弟妹,他们犯了错,他也只是厉声叱喝。他今日这样苦口婆心的对表妹说这一番话,因为他心里清楚,除了他,也不会再有人这样因顾念着她的前程,而如此与她酌清厉害了。 青鸾却是不能明白李陵此刻内心对她的崩溃,她巴巴的望着他,依旧不依不饶似的追问道:「表哥,你说啊?你到底喜欢那沈氏什么?」 李陵强耐着性子回道:「关于她的一切,我都喜欢。」 青鸾听了这话,忍不住又伤心的哭了起来,她哽咽着道:「表哥,你可知自己是被那沈氏迷惑了,她当初分明是故意落水就想着被你救起后,然后缠上你,你怎么这样傻,竟被她骗得团团转」 不待青鸾说完,李陵回道:「她并不是故意落水,我也不是无意救她,我虽不是恶人,但也不是见了哪个姑娘落水都肯跳下去救的。」 「表哥-——」青鸾惊讶的看着李陵。 「好了,天色不早了,我命凌霄送你回去罢。」 青鸾仍旧不死心,她哭着对李陵道:「纵使你看中沈氏,难道你就真的不管我了吗?」 李陵回道:「她是我妻,你是我妹,我宠爱她与庇护你,这不矛盾。你是小姑母的骨肉,这镇国公府便是你的依仗,你放心罢,无论怎样,在你出降前,我都不会置你于不顾的。我也是真心希望你将来能嫁得良人,过得顺风顺水的。」 青鸾哭着道:「表哥,你知我压根不想嫁别人,除了你,我谁都看不上。」 说着,她上前,哭着对李陵乞求道:「表哥,纵使你真的看中沈氏,我不在意就是了,只求你别不管我,待我及笄后,你去跟父皇请恩,让我嫁给你罢,我可以不逼着你休了沈氏,我与她效仿娥皇女英一同在你身侧,好不好?」 李陵广袖下的拳握的嘎嘎作响,幸好眼前这个只是他表妹,到底差了一层,若是他亲妹妹说出这样恬不知耻的话,他真恨不得当场揍死她算了。 李陵强自忍耐着,好半响才压制下胸中翻滚的愤怒,他看向青鸾。 那冰冷的目光唬得青鸾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我答应过姝儿,此生再不纳其她 女子。」 李陵冷冰冰的对青鸾扔下之句话后,便大步的出了书房。 清风苑内,被李陵心心念念的静姝此刻正在埋头理账,她与李陵就要出远门,走之前阖府里紧要的事她得先安排妥当才是。 她正在忙碌,紫云进来回道:「小姐,三爷在外求见。」 静姝抬起头,忙回道:「快请他进来。」 一会功夫,李翔迈进了门,静姝招呼道:「三弟请坐罢。」 李陵立在门口,回道:「我本来白日就要过来的,因为去公主府看望母亲在那里用过饭后归来得晚了,只要晚上来拜访二嫂了,希望二嫂不要见怪。」 静姝笑着道:「三弟客气了,听你二哥说你明早便要回营里了,可是还有什么没处理妥当的事要找我?」 李翔笑着点点头:「什么都瞒不过二嫂。」说着,他从袖袋子里拿出一封信,递给一旁的紫云,说道:「这个是我写给娇杏的,劳烦二嫂代我转交给她。」 紫云将信交给静姝,静姝拿在手中,疑惑道:「她识字?」 李陵脸色羞红,支吾着道:「她认得字的,她以前在我院子里做事时,我教的她。」 真没成想李翔待那个小丫头如此真心,静姝将信放下,默默地点点头:「这信我找机会再送她罢,明早就要去营中,你先回去罢。」 李翔深深的朝着静姝一鞠:「如此,便劳烦二嫂了。」 静姝回说:「二弟客气。」见李翔一副欲言又止又不安心的样子,静姝说道:「你放心罢,那丫头我会命人好生照看着她的,你且安心在军队好好上进就是了。」 听静姝这样说,李翔终于安心,他冲着静姝感激一笑:「多谢二嫂。」 待李翔走后,静姝看着那信却不禁发起愁来。 当初,她不过是可怜那丫头若是被赶出府去便死路一条,这才跟李陵求情将她送到了庄子上,原是想着等李翔那边掀过了这一页,便为那丫头找个妥帖的人嫁了,总好过她流浪在外前途凶险。 却不曾想,李陵对这丫头竟是这般情深义重不肯放手,她不忍心生生拆散这对有情的小儿女,但将来李翔娶亲后,恐怕这事亦是一桩麻烦了。 感谢支持,今日爆更。 书评区冷冷清清,欢迎宝子们在书评那里留言哈,么么哒! 第97章非卿不可 静姝正在这里发愁,李陵回来了,他脸色铁青,隐约可见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 静姝起身,迎上他问道:「这是怎么了?」 李陵自顾解下大氅,淡声道:「无事。」看着一脸忧色的妻子,他对着她道:「就是有点累了,我先去洗个澡。」说罢,他便去了浴室。 李陵进了浴室,用冷水冲了冲脸,这才觉得心里的熊熊火气被压了下去。 青鸾贵为公主,哪怕是他们镇国公府的人亦不是说见就见的。她这次来府中前,李陵便是有三四年没见过她了,在他的印象中,那个皇表妹一直是个娇弱的小女孩,文文弱弱的。 却不曾想,她是这样不懂自重又心性执拗,李陵对她失望的同时,又负气的觉得镇国公府和自己一直以来对她的付出和庇护,是那样的不值得。 他们一心护着她的安危周全,而她自己,却是丝毫不懂珍惜。 静姝见李陵进去好久也没出来,她尤不放心的进了浴室,见李陵正倚在浴桶中,锁着眉头,仿若入定。 她走上前,将手放进水中试了试:「水都凉了,你也不知添热的,这样泡在冷水里要生病的。」说着,她便将一旁的热水桶掀开,将热水舀进浴桶中。 已经凉透的水再次温暖起来,温润的水汽袅袅升起,扑在面上,格外的舒服。 李陵抓住妻子的手,附在自己的脸上。 静姝看着丈夫,低声关切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李陵讷讷的回道:「头疼。」 「我来帮你按按。」说着,静姝绕到他身后,抬起纤纤玉手,在他头上两穴处轻柔的按了起来。 李陵倚在浴桶中,合上双目,在妻子温柔的抚慰中,李陵烦躁的心渐渐平复下来。 浴桶中的水,又渐渐凉了下去,静姝取来浴巾:「出来吧,泡得太久也不好。」 李陵很听话的起身迈出了浴桶,立在地上,任由妻子帮他擦干净,帮着他换上干爽的寝衣。 他乖乖的跟着妻子出了浴室,来到外面,李陵瞥见桌上放着的信件,随口问道:「是谁的?」 静姝沉思了下,拿起那信,说道:「说了,你可不许再恼。」 李陵从妻子手中拿过信,看着上面的署字,道:「是三弟的?」他微微点了点头:「这字倒是有些长进了。」 静姝瞥着李陵说道:「我现下遇到了一件为难的事。」 妻子有困难向他求助,李陵心里很服帖,他忙问道:「何事叫你为难,说出来听听,我帮你想主意。」 静姝说:「我就怕说出来你会恼,那样还不如不跟你说了呢。」 李陵揽过妻子:「说罢,我不恼就是。」 静姝指着信件说道:「这个信是三弟写给娇杏的。」 「娇杏?」李陵疑惑着,并不知妻子口中这人说的是谁。 「就是三弟原来房里那个小丫头。」静姝提醒道。 静姝瞥着李陵的脸色,生怕他因此恼怒,不料李陵听了后,非但没有生气,还微微笑了下:「老三还没忘了那丫头呢。」 他掀眸瞥了眼妻子,接着道:「倒是个长情之人。」 见李陵没有因此恼怒,静姝心里也舒了口气,他拉着他道:「快上床罢,你刚洗完,穿得这样单薄,当心着凉。」 二人上了床,静姝一面铺着被子一面说道:「我也没成想三弟一直对这丫头念念不忘的,我将那丫头安置在了庄子上,原还想着等三弟忘了这茬,将来找个妥帖的人,再送一笔银子将那丫头嫁了就是。」 她看着李陵,问道:「现下这样,你说我该怎么办才好?」 李陵回道:「既然三弟有这个担当,就将那丫头好生留着就是了,等他弱冠后让他自己拿主意罢。」 静姝回道:「你说的倒是简单,只是将来三弟娶亲后,这丫头可怎么办?按照家规,虽然是可以纳进来做妾的,但弟妹未必能容得下,若是知道了内情,恐怕也要怪我这个嫂子了当初留下她。」 静姝悠悠的叹了口气:「我也是可怜三弟与那丫头,却是免不得要做恶人了。」 李陵回道:「又哪里能够事事周全,只要无愧自己的心便成了。」 静姝品着李陵的话。 当初让她眼睁睁的看着那丫头无依无靠的流落在外自生自灭,她真的做不到,如今让她生生拆散有情人,她亦是做不到。 李陵见妻子不语,接着道:「将来即便是三弟娶亲后容不得那丫头,也是三弟自己做下的,那时候他也是大人了,让他自己处理罢,咱们也不能为他做一辈子主」 李陵顿了顿:「他若是心心念念着那丫头,不忍心让她受苦,哪怕是不娶妻了,我也不会逼他。」 静姝倒是没想到李陵会如此开通,一个贵族子弟,不娶妻怎么能被理解?尤其是李陵这样重规矩体统的人,他该是不认同才是。 静姝看着丈夫说道:「你这是怎么了?在这事倒是看得开,这可不像你的做派。」 若是放在从前,李陵确实是断不会有这样的想法的,只是如今他娶了妻,有了心爱的人,也自然能深切理解那样「非卿不可」的感情。 他对静姝如此,弟弟对那个丫头或许亦是如此。 他也是由己度人。 李陵回道:「不是我看得开了,而是感情上的事是强求不来的,即便是逼着他娶了亲,他若是心心念念着妾室,还不如就不娶了,就一心对着那丫头,也总好过宠妾灭妻闹得不得安宁强。」 静姝本就心善,又何尝不愿看到有情人终成眷属,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只可惜那丫头是个贱籍,怎么的也不能为***。」 贱籍者,无黄册,入不得族谱,自然也就无法成为明媒正娶的妻。 虽娶个丫头做妻子定然是行不通了,外面风言风语的传出去,镇国公府这样的世家大族可丢不起这个脸,但若是真的索性不娶了,任是谁也说不出什么。 李陵揽过妻子,劝道:「你莫替老三操心了,你做到这样已是对得住他们了。今后的事让老三自己做决定罢,总之,只要不出格,他无论怎么选择,哪怕他为了那丫头真的不娶妻了,我这个做兄长的定不会在这事上强迫他。」 第98章李陵早对他情根深种 静姝支起头,看着李陵说道:「我原以为你这人最重规矩体统,却不曾想也这般看中真情。」 李陵看着妻子回道:「难道在你眼里心里,我就是那般铁石心肠的冷心冷情之人。」 那倒不是,只是静姝没成想李陵会在李翔与娇杏这件事上,如此在意弟弟的心意。 静姝沉默了一会,看着丈夫问道:「在遇到我之前,你是否也对其她女子动心过?」 李陵很干脆的回道:「没有。」 静姝「嘁」了下,问道:「上元节那日,你不是还跟我提过,说是三年前上元日看花灯时,曾遇到过一绝美女子。」 她捏了捏李陵的鼻子:「你那时刚及弱冠,正是情窦初开的时候,既然那女子让你见了一次便念念不忘,可见你当时也是动了心的,只不过你这人因性子拘束着,不敢做出出格之举罢了。」 李陵看着妻子笑着回道:「谁说我被性子拘着便做不出出格之举,那年端午佳节,我可是又遇到了那姑娘。」 她与李陵便是三年前的端午节认识的,难不成他那时还对别人有过心思? 静姝原本嬉笑的面立马沉了下来,酸溜溜的回道:「想不到你还艳遇不浅呢。」 李陵嗔着小妻子道:「何止艳遇不浅啊?」 他瞥着小妻子逐渐转冷的脸,接着道:「只是那姑娘长得虽美,却是个笨手笨脚的,端午游船,居然跌进了河里去,幸好被我救了上来。」 李陵憋着坏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后来,她只有以身相许,给我做媳妇了。」 静姝这才知李陵原是在打趣她,她捶着他娇嗔道:「你这人,看着正经,怎么就爱打趣人呢。」 李陵攥住妻子的粉拳,笑着道:「你如此无趣,我才懒得打趣你。」 静姝不服气道:「我怎么无趣了?」 李陵回道:「三年前上元节,你我本就在长安街上见过面,你居然都不记得了?」 他屈指刮着她的鼻尖:「我这么英俊的人物,你居然能转眼便忘,我还能夸你是个知情知趣的吗?」 见李陵不像再与她开玩笑,静姝疑惑道:「三年前上元节,咱们真的见过?我怎一点任像都没有?」 李陵回道:「那日,你与王氏还有你的两个妹妹一起赏灯,你披着藕粉色烫着宝蓝滚边的斗篷。」 见妻子依旧是一副懵懂的模样,李陵接着道:「你与你二妹一心在灯下猜灯谜,手帕掉在地上了也没察觉,是我好心的帮你拣了起来,交还与你的。」 李陵看着妻子问道:「你可记起来了?」 静姝费力的寻思了好一阵子,嘟囔着道:「出阁前,我确实有件藕粉色烫着宝蓝滚边的斗篷。」 李陵得意道:「看来,你还是记得的。」 静姝默默的摇摇头:「你说的那斗篷我想起来了。」 她看着李陵,一本正经的回道:「但却真的记不得曾见过你。至于你为我拣手帕的事,更是一点任像也没有。」 李陵的脸登时沉了下来,他起身将小妻子压住,大手伸到她腋下咯吱着道:「你这个小没良心的,前两天去看花灯时我提起这件事,就见你没什么反应,你居然真的没记住我。」 静姝被他咯吱得痒得难受,一面忍不住大笑,一面辩解道:「这能怨我嘛,街上那么多人,我怎能记得住。」 李陵停下,嗔着他道:「我生得这样英俊,又亲自弯腰为你拣手帕,咱俩离着不过一步远,你居然记不住?」 静姝笑着道:「真是抱歉,我真的不记得了。」 李陵又朝她伸出手,咬着牙道:「你这丫头,着实可气,看来我真得 好好收拾收拾你。」 静姝拉着他的手,求饶道:「好了好了,别闹了。」 她挣脱开李陵,一面理着被弄得不像样子的睡袍,一面嗔着李陵道:「记得住记不住又能怎样?如今,我还不是成了你的妻。」 李陵嗔了她一眼,复又仰面躺回枕上。 静姝哄着李陵道:「我那时还未出阁,纵是在街上遇到哪个男子为我弯腰拣帕子,我又怎能直视,毕竟「非礼勿视嘛」。 「好夫君,别怨我了。」 他自然懂她的妻子,是个恪守本分的高贵女子,理解归理解,但得知她真的没能记住他,他心里还是有一点不平衡。 静姝真不知他们原来早见过,她伏在李陵身上问道:「那你那时是不是就喜欢上我了?」 她轻轻的在他唇上吻了下:「是不是那时便被我的美貌吸引住了。」 李陵嗔着她,冷哼着回道:「你倒是会自作多情。」 静姝捧住他的脸,凑在他面前继续追问道:「你是不是那时便对我动心了,所以端午游船一见是我落了水,便奋不顾身的跳了下去?」 李陵拿开她的手,坚决不承认:「不是。」 「是就是嘛,干嘛不承认。」静姝在他身上撒着娇道:「你承认了,我也不会笑话你的,更不会告诉别人。」 李陵推开小妻子:「我说不是就是不是,哪里不承认了。」 小妻子又缠了上来,娇嗔着打趣道:「我还以为你是无意救的我,还一直以为你是出于责任,才无奈娶了我这个小门小户的女子,竟不知你早对我情根深种。」 李陵依旧嘴巴死硬,见小妻子纠缠不清,他干脆侧过了身去:「我困了,要睡觉。」 此刻,黑灯瞎火的,反正是什么都看不清楚,若是有一点光亮,再去看李陵此刻的脸。 简直羞得比猴屁股还红。 身后之人终于安静了下来,没过一会儿,一只纤纤小手便悄悄的伸进了他的寝衣。 李陵的嘴角偷偷显出一道优美的弧度,他隔着寝衣,果断的抓住了那不老实的小手,故作正经道:「大半夜的,你要干什么?」 背后之人并未言语,过了一会,另一只小手也慢慢的伸了进来。 李陵眼眸微动,他转过身,清了清嗓子,看着小妻子很「严肃」的问道:「你想做什么?」 跟着那水润润的樱唇印了上来,他的唇齿间顷刻便溢满了馨香的气息,接着,那温香软玉般的身子便滚到了他怀中。 李陵还哪里再能强装下去,他喘着粗气欺身而上,赤红的双目瞥着身下娇媚的小妻子,邪魅一笑:「哼哼,这可是你自投罗网。」 第99章回静姝娘家 李陵静姝去南郡前不仅去了公主府与母亲辞行,而且也回了趟沈府。 静姝母亲虽过世多年,但沈德安一直与静姝的母族保持着亲密的联系。 前些年,道路畅通,几乎每年,沈父都会不辞辛苦的回去看望岳父一家。 静姝这次难得与李陵能回去一趟,自然要来告诉父亲一声。 在沈府家宴上,当沈德安听闻长女要跟着女婿回潮州,心里亦是担忧,衮洲五城失守后,这一路便是十分难行。 沈父虽也心心念念着岳父一家,但仍旧不放心长女长腿跋涉,他忍不住劝道:「不如让伯约路过潮州代为探望一下你外祖一家罢,你跟着去,为父不放心,这一路上难行得很。」 还未等静姝搭话,李陵便赞同岳父道:「我也这么劝她,可姝儿她偏偏不听。」 静姝好容易才说服李陵争取到这次机会,没想到父亲与李陵一样横加阻拦,她在桌下轻轻的踢了下李陵,示意他闭嘴。 李陵瞥见妻子投来的眼刀子,不再言语,沈父却依旧劝着道:「路上难行,现下天又冷,你还是别跟着去了。」 李陵虽赞同岳父的话,却是碍于妻子***不敢再做声,只朝着沈父递着眼色,表示赞同岳父的英名决定。 直到瞥见妻子又朝他递来的眼刀子,李陵才悻悻的闭了口,不敢再搞小动作。 静姝回父亲道:「爹爹不必担心,我会小心的,再说有夫君在,他会照顾好我的。」 说着,静姝又瞥向李陵,凌厉的小眼神儿,逼着他表态。 李陵只好违心跟着附和道:「小婿会照料好姝儿的,岳父不必担心,就让她跟着去罢。」 不待沈父开口,一旁的沈兴说道:「既然有姐夫在,必定能护得长姐周全,父亲不必多虑就是。」 沈父回道:「我只怕路上艰难,你姐夫照看不过来,亦是担心拖累了你姐夫。」 沈兴笑着道:「姐夫可是能护着天下万民的大将军,还护不住一个长姐吗?父亲放心就是了。」 一旁的沈静萱敲了敲幼弟的脑袋,对着大家伙嬉笑着道:「姐夫方才进门,便悄悄的给了这小子一个大红包,看罢,到底哄住了他,嘴巴跟抹了蜜似的。」 静姝不知李陵给弟弟红包这事,听了三妹的话,不禁看向了一旁的李陵。 沈静岚闻言,也看向了李陵,笑着打趣道:「姐夫真是偏心,同样是弟妹,为何只给兴儿,不给咱们。」说着,她便隔着长姐朝着李陵伸出手去,嘴里嚷嚷着道:「我也要,我也要。」 弟弟拿了姐夫的红包时,沈静萱便悄悄看了眼,那可是一千两银票,出手这样大方,咋能叫人不眼热呢? 沈静萱虽也眼馋弟弟的红包,但她心里是对这个冷肃的姐夫有些发憷的,不敢跟二姐一起造次,只巴巴的看着姐夫,盼着能跟着二姐一起坐个顺风车。 面对沈静岚的撒娇卖痴,李陵只是淡淡一笑,回道:「跟你姐姐要罢,银票都是她管。」 见李陵神色淡淡,沈静岚知趣的缩回了手,趁着间隙,悄悄的凑在长姐耳畔道:「我是不是惹恼姐夫了?」 静姝知道二妹性子活泼惯了,并没有怪她,她拍了拍妹妹的手,安慰道:「你姐夫性子冷,一向不喜嬉闹,不是冲着你,你别多心。」 沈静岚微微舒了口气,瞥着李陵道:「那就好,我还以为姐夫生我气了呢?」 过了这个年,沈静岚也满十六了,沈父见二女儿仍旧不端重,微怒着道:「这么大了,怎的这样没体统。」 白氏在一旁劝道:「姑爷又不是外人,都是一家人,老爷何必还要岚儿拘束着。」 沈静岚听了母 亲的话,嘟囔着道:「就是嘛,姐夫又不是外人。」 静姝见父母妹妹不悦,连忙岔开话题打圆场道:「前日上元节,你们去赏花灯没?」 沈静萱欢脱着回道:「当然去了,除了爹爹不爱热闹没有去,我跟娘还有二姐,兴儿都去了。」 沈兴接着道:「今年倒是比去年有些意思,至少那水晶莲花灯到底是被人夺去了,不像去年,人山人海的,到底是哪一个也没能中头彩。」 提起去年上元节,沈静岚看向一旁的静姝,道:「长姐,三年前上元节上的事你还记得吗?」 「三年前上元节?」静姝侧头疑惑道:「有什么新鲜事吗?」 沈静岚悄悄指着长姐身侧的李陵,凑在静姝耳畔道:「那年,咱们见过姐夫的,你不记得了?」 沈静岚声音虽轻,但李陵是个耳聪的,她听了这话,侧头看向妻子。 看看你呀!这事连你妹妹都记得,你却忘得一干二净。 静姝理亏的朝着李陵讨好的笑笑,执起酒壶,替他斟满了酒:「夫君,喝酒喝酒。」 二人临走前,王氏捧来两罐子香茶,对静姝道:「大小姐,这是年前姥爷托人从老家那边新带过来的,知你爱喝这个,老爷特特吩咐给你留的。」 静姝接过茶,笑着道:「谢谢父亲母亲还记得我爱喝这个。」 回来的路上,当静姝得知李陵给了弟弟一千两银票时,她惊诧道:「小孩子家家,你给他那么多银子做什么?」 李陵回道:「如今兴儿上了官学,身边都是显贵人家的子弟,兜里多揣点银子总没错。」 静姝反驳道:「攀比这个作甚,做好学问才是正经。」 做好学问自然重要,但小孩子亦是有自尊心的,若是见身边的同窗都是挥金如土,只有自己囊中羞涩,难免要伤了自尊心。 男人的自尊,是能伤得的吗? 李陵没有反驳妻子,只大大咧咧的回了句:「老爷们的事,你少管。」 静姝见他又犯大男人的毛病,上去便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耳朵,咬着牙道:「三天不管你,你就上房揭瓦了,是不?」 李陵护着耳朵,嘴里不服软道:「你别动不动就跟我嚣张哈,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你。」 静姝放开他,嗔了一眼,埋怨道:「你给兴儿包了这么多银票也不跟我说下,还有两个妹妹呢,弄得我好被动。」 李陵瞥着妻子道:「大正月里,难道你不知该给她们预备红包吗?」 静姝叹了口气,回道:「倒是预备了,只是跟你给弟弟的比起来,好像有点包少了。」 李陵问道:「你给她们包了多少?」 静姝朝着李陵伸出五个指,李陵看着她猜到:「五百两?」 静姝悠悠道:「是五两。」 李陵诧异着道:「你这个做姐姐的,可真是太小气了罢。」 五两跟一千两相比,李陵真不敢想象那两个妻妹拆开红包后心里的落差会有多大。 静姝解释道:「以前没出阁时,每逢过年父亲也就是给我们这么多,我只是照着以前的惯例给的。」 五两银子,像沈府这样的官宦人家,也足够半个月的吃喝之用了,其实,已经不少了。 她瞥着李陵嗔道:「咱们这样小门小户的,确实跟你这个贵公子没法比哈。」 李陵揽过妻子,调侃道:「你有这个觉悟甚好。所以,你今后要在我跟前乖乖的。」 「最好,还是像刚成婚时那样,整日的在我跟前低眉顺眼,将我服侍得舒舒服服的才好。」 听了这话,静姝又忍不住上去狠狠的捏李陵耳朵了 。 欢迎书评区留言哈 书评!书评! 第100章媚娘不愿做外室 几家欢喜几家愁。李陵自娶了娇妻,是一日比一日开怀。李显的后宅却是整日不得安宁,让他心烦不已。 马上要出正月了,他答应过徐婉宁,一出正月便将媚娘搬出镇国公府,他已在城里为媚娘新置办了宅子,只是却迟迟狠不下心跟爱妾开口。 媚娘一日不走,徐婉宁便一日不肯放过他,后宅长期不安,已是搅得李显身心疲惫。 月落乌啼,李显心事重重的又来到了晨曦阁。 媚娘正在暖阁中做针线,见李显推门进来,她放下手中的活计,连鞋子也顾不得穿,便欢脱着扑进了李显怀中,声音婉转如莺啼:「郎君,你可是好几日没有过来了,媚娘还以为你把我给忘记了呢。」 李显拍了拍她的脊背,讪笑着道:「我怎会将你忘了,不过是正月里应酬多,这几日脱不开身。」 说着,他瞥见媚娘光着的脚,连忙弯腰将他抱起来,嗔着道:「地上多凉啊,怎不知穿鞋。」 媚娘眼里闪着笑意:「见郎君来,我欢喜得便顾不得了。」 李陵嗔着怀中的美人儿:「你呀你呀,总像个孩子似的,处处需要人操心。」 李显抱着媚娘走到床榻前刚将她放下,媚娘便轻唤着「郎君,郎君」半红着脸来解他的衣衫。 李显按住了她的手,深呼了口气,说道:「我今日有事要与你商量。」 他这次是下定了决心要与媚娘摊牌的,若是又这样被她稀里糊涂的脱了衣衫,他还得跟前几次一样。 让她搬出去的话,便又狠不下心说出口了。 媚娘停下手,媚眼如丝的望着李显,嗔着道:「郎君这样郑重其事的。到底什么事啊?」 李显伸手将媚娘身上披着的桃红褙子理好,自顾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他沉默了好一阵子,才垂着头艰难的开口道:「我在府外给你置办了一座新宅子,过几日你便搬过去罢。」 听了李显的话,媚娘一时惊住了,接着,她大大的眼中便噙满了盈盈的泪。 李显抬起头,狠了狠心,看着媚娘劝道:「那宅子就在长安街水儿胡同里,是个极好的位置,宅子里也宽敞,一应摆设都是我命人新置办的,你」 未等李显喋喋的劝说完,媚娘便抹着泪,一扭身子下了地,光着脚气呼呼的便要往外走。 李显连忙起身拦住了他,皱着眉头问道:「你要做什么?」 媚娘抽抽搭搭的哭着道:「既然郎君嫌弃了我,我也不是个没脸色的,我不需要你为我置办的什么宅子,我这就离了你便是。」 李显抱着她:「冰天雪地的,你能去哪里?」 媚娘挣脱着道:「既然你嫌弃了我,便是死,我也死在外面好了。」 李显抱起胡乱挣扎的女人,放到床上,攥住她冰凉的足,叹着气解释道:「我怎会嫌你,你莫要胡思乱想。」 媚娘抽抽搭搭道:「郎君答应过我要庇护我一辈子的,怎的转眼便翻了脸?」 她搂住李陵,将脸贴在他身上,哭得死去活来道:「我不信郎君是这样狠心的人。」 李显抱着媚娘哄着道:「你放心罢,我是不会抛弃你的。」 他看着怀中哭啼的人儿,叹着气解释道:「可是你也知如今这西苑的情形,徐氏与我已经闹了大半年了,我如今已经提名内阁,后宅闹成这样,对我的名声不好。」 他抚着媚娘的脊背哄道:「她不懂事,你却是个明白的,为了我,你暂且搬出去住几日。我跟你保证,待我入了内阁,那徐氏也消了气后,我便将你接回来就是。」 媚娘摇着头哭道:「我不出去,我舍不得郎君。」 李显回道:「我一 有空就过去看你,你听话哈。」 媚娘依旧是不答应,一会要上吊,一会闹着要撞墙,一会又抱着李显哭得死去活来。 李显一个头两个大,被她折腾得一脑门子的汗,见爱妾这般伤心模样,忍不住又心软了。 二人正在这里闹得不可开交,外面回话的进来对着李显道:「大爷,世子爷明日要出门了,现下正在书房里等着您,说是有事跟您商量。」 二弟这一去便是个把月,如今正是他仕途的关键期,李显也是有好多事等着跟弟弟商量的。 女人要紧,政事更要紧。 他看着媚娘道:「我有事,先出去趟,你莫再闹了,这个事咱们回头再说。」 那媚娘也不是个没眼色的,她本就是闹给李显看的,见李显有事忙,她也不敢再胡闹下去。 她心知李显是个重仕途的人,唯恐真的将他惹烦了。 媚娘渐渐止住了哭闹,只闷闷的摊在床上用帕子拭泪。 李显见她终于不再寻死觅活,他用袖子试试额头的热汗,这才转身朝外走,临出去时,他尤不放心的叮嘱媚娘的使唤丫头小红:「定要照料好姨娘,明白吗?」 小红忙回道:「大爷放心罢。」 李显这才出门去。 李显走后,媚娘也不上吊了,也不撞墙了,亦不再哭闹了,她呆呆的靠在床头开始盘算起来。 她的使唤丫头小红端着一碗热茶奉了上来。哭闹了这一阵子,媚娘正口干舌操,她接过茶仰着脖子一饮而尽。 小红知这小姨娘是个有主意的主儿,她接过媚娘递过来的茶盏,关切道:「姨娘,大爷要将你搬出府去,您今后有什么打算?」 这媚娘虽是个贱籍,也不是个正经的主子,但养在府里和养在外面却是不同的。 在镇国公府内,她的身份是李显的姨娘,将来所出的孩子虽是庶子,但上得族谱,亦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若是搬去了外面,她便成了外室,自己无名无份不说,生出的孩子亦是不被承认的,也就是人们糙话里的「野种」。 她自进了镇国公府便深得李显宠爱,怎么能甘心如此。 媚娘用帕子试了试嘴角:「我还不知大爷的性子吗?哪里是他想要我出府。」 她冷哼着道:「视我为眼中钉的是那个徐氏。」 媚娘眼眸微眯:「既然她不让我好过,也休怪我狠毒,既然我能让她失了大爷的心,也必然有本事让她成了下堂之妻。」 「徐氏,咱们走着瞧!」 每日下午12点-1点更新哈。 第110章徐婉宁暴揍李显 正月二十五,未出正月便是年,雕廊画栋的镇国公府依旧沉浸在节日的氛围里。 本是打算出了正月再出门,因为娇妻同行,路途便不能赶得太急,李陵决定改了行程,提早出发。 外面营里的差事他已经交代妥当,府中诸事,静姝亦是已经安排好。 清晨,夫妻俩早早起来收拾妥当,就等着与家人告别后踏上旅途。 碧堂居内,徐婉宁今日亦是早早便收拾着了,一向与她亲厚的弟妹要出远门,她虽不是个细心的,却是花了好些功夫亲自为弟妹预备了许多路上用得着的物品。 徐婉宁抱着女儿,乳母领着坤哥儿,小丫头们提着物品行李,一行人正准备着出门为李陵两口子践行,外面通传的便进来回说:「晨曦阁里的来求见。」 一听是她,徐婉宁的脸登时沉了下来,冷着语气道「让她走,我这碧堂居是什么妖魔狐媚都能来的吗?」 话音刚落,媚娘便一步三晃的自己走了进来,她面上一副狐媚轻蔑的模样,半仰着细眉,阴阳怪气道:「大清早的,大娘子指桑骂槐的,在说谁呢?」 通传婆子见她自顾进来了,气恼着道:「老身这里刚通传了夫人,夫人还没允呢,您怎就自己进来了。」 媚娘不屑道:「这里是大爷的西苑,我是圣上御赐他的正经妾室,哪里去不得?」 徐婉宁见她这幅目无尊卑的无耻嘴脸,她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将怀中的女儿交给乳母,交代道:「你先带着哥姐儿去抱厦等我。」 待乳母抱过姐儿,领着衡哥出了门,徐婉宁径直走到媚娘跟前,扬手便「啪」的一声,狠狠的扇了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媚娘捂着脸,对着徐婉宁咬牙切齿道:「敢问大娘子,我犯了什么错?你竟敢无故打我?我是圣上御赐给大爷的,纵是有错」 不提御赐还好些,提了这个,徐婉宁可是连同对皇帝的怨气都一股脑的发泄在了她身上。不待媚娘说完,徐婉宁扬手又狠狠的抽了她一个耳光。 这一记巴掌徐婉宁是下了十足的力气,一掌下去后,媚娘的脸便肿了起来,殷红的血丝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徐婉宁冷冷一笑,轻蔑的睨着媚娘道:「我是大娘子,打的就是你!」 说罢,她仍旧不解气,扬手又要朝着媚娘的另一侧脸颊扇去。 「住手!」 只是,这一巴掌还没落下,李显便匆匆敢了进来,他上前擎住徐婉宁的厉掌,叱喝道:「你这是要打死她吗?」 那媚娘等的就是这一刻。 只听跟在李显后面的小红嚷嚷道:「姨娘,您没事罢?」 她这句话刚落,媚娘便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小红哭喊着道:「大爷,大爷,您快看看,姨娘被大娘子打死了。」 李显抛下妻子,连忙俯身抱住瘫软在地上「晕死」过去的爱妾,媚娘悠悠「醒来」,埋在李显怀中哭着道:「郎君,你这就将我赶出去罢,我知你是个心软的,可既然大娘子容不下妾身,早晚要打死我不可。」 李显见爱妾被妻子打得面目全非的脸,他起身愤怒的指着妻子斥责道:「我已经答应将她安置到外面去了,你为何还要这样咄咄逼人。」 徐婉宁见丈夫仍旧一味袒护妾室,又是不问青红皂白的来指责她,已经是打红了眼的她也懒得跟李显多费口舌,扬手便抽了他一个耳光。 李陵被妻子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蒙了,待他回过味来,一把推开徐婉宁,责骂着道:「你是疯了吗?」 徐婉宁被李显推得倒退了两步,后腰正好撞在了桌角上,磕得生疼,她凤眸圆嗔,怒气冲冲的怼着李显,道:「你居然为了这 个狐狸精打我。」说着,她便扑上来与李显厮打在一起。 清风苑这边,李陵静姝已经收拾妥当出了门,两人正要去安僖堂与老夫人辞别,碧堂居的一个丫头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过来。 她跑到静姝跟前,气喘吁吁的回道:「二夫人,您快过去看看罢,大爷和夫人打起来了。」 李陵剑眉微蹙:「好好的,怎么还打起来了?」 小丫头回道:「还不是为了那个媚姨娘吗?」 她看着静姝急着道:「大爷和夫人扭打在一起了,大家都不敢拉,您快点过去看看罢。」 静姝原以为是二人争吵,一听说「扭打在一起了」,便沉不住气了。 徐婉宁毕竟是女子,怎打得过李显? 李陵一听说是为了个妾室兄嫂大打出手,他锁着眉头对妻子道:「你过去罢,我回去等你。」 静姝随着小丫头急三火四的赶去了碧堂居,果见二人正厮打在了一起,屋子里桌子椅子茶盏花瓶一应摆设散落了一地,十分狼狈。 静姝看着立在一旁的秋嬷嬷和几个小丫头,急着道:「怎么不快将人拉开。」 委顿在地哭哭啼啼的媚娘见当家主母来了,连忙起身扑倒静姝跟前求着道:「世子夫人,您快命她们将大娘子拉开罢,大爷可是要被她打死了。」 静姝掀眸朝着正厮打的二人看去,徐婉宁这回可是发了狠,憋足了劲儿的狠揍李显,李显虽气恼妻子的蛮横,但他也不好跟妻子对打,好在他力气上占优势,一面躲避妻子的暴拳,一面试图按住愤怒的妻子,口中一直嚷嚷个不停:「你疯了不成,快停手,停手!」 徐婉宁不愧是将门虎女,在与丈夫的对打中,一直占着上风,一套自创的「徐氏暴打渣男拳」挥得是虎虎生风。 一旁的秋嬷嬷恨恨的嘟囔着道:「打他也活该!」 反正也不是她们自家姑娘吃亏,怪不得这一屋子的人都不去拉架呢。 静姝指使着一旁的几个小丫头道:「快将你们夫人拉过来罢,万一伤到了可如何是好。」 总不能让他们两口子一直这样打下去吧。 听了主母的吩咐,几个下丫头瞥了眼秋嬷嬷的脸色,这才上前去拉徐婉宁和李显。 小丫头们七手八脚的将二人拉开,徐婉宁今个是打红了眼了,被拉在一旁,仍旧挥拳向李显叫嚣。 静姝上前拉住她,劝道:「大嫂别再打了,万一伤到你可如何是好。」 徐婉宁这才注意到静姝来了,她也不好当着弟妹的面,再施展她那套暴打渣男拳。 徐婉宁终于停住,她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坐下来,嘴上愤愤道:「若不是你拉着,我今日非打死这对狗男女不可。」 第111章媚娘被赶出府 静姝暗暗打量着徐婉宁,见她除了衣裳在厮打中被扯得不成样子外,并未受伤,这才放下心来,她倒了一盏茶送到徐婉宁手里,劝道:「快喝口茶消消气罢。」 徐婉宁接过茶盏,一饮而尽后,将茶盏重重的摔在桌子上,指着李显骂道:「老娘我也不想与你这个没良心的色坯子过下去了,今日咱们就和离。」 立在一旁的李显瞪着妻子恨恨道:「离就离,谁怕谁。」 他咬牙切齿的骂道:「悍妇!」 一旁的媚娘缓缓上前,用帕子试着李显被徐婉宁抓得横七竖八的脸,哭哭啼啼的说道:「大娘子也忒狠心了,怎能将郎君抓成这样。」 静姝剜了一眼媚娘,冷着脸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在大嫂的屋子里,哪里轮得着你说话。」 李显见静姝开口责难爱妾,虽有心袒护,但也不好与弟媳相怼,只好愤愤的立在一旁闷不做声。 媚娘仗着李显的偏宠,连徐婉宁这个大娘子都敢挑衅,又哪里会将静姝放在眼中,她细眉一挑,不屑道:「我是圣上御赐给大爷的妾室,即便是有过,也轮不到二夫人来责怪。」 静姝冷声道:「哪怕你是圣上所赐,既然到了镇国公府就要守这里的规矩。我是当家主母,你目无尊卑顶撞大娘子,犯了大不敬之罪,既然犯了规矩,我便有权处置你。」 说着,她朝着一旁的秋嬷嬷道:「将她赶出府去。」 秋嬷嬷闻声便挽起袖子来拿那媚娘,媚娘吓得躲在李显身后,死死的抓着他的衣衫:「大爷救我,大爷救我!」 李显见状,再不能装聋作哑,他看向静姝道:「沈氏,这是我院子里的事,哪里要你来做主。」 静姝回道:「祖母可从未提过分家,既然还未分家,大哥院子里的事便也是镇国公府的事。既然是府里的事,我自然能管得。」 李显被怼得面红耳赤,支吾着回道:「你这管得也未免太宽了罢。」 李显话音刚落,只听外面传来一句:「哪个敢说姝儿管得宽?」 老夫人被徐嬷嬷扶着进了屋子,看着满屋子的狼藉,老人家直对着李显斥责道:「你如今可真是出息了,又是打媳妇又是怼弟媳,有本事外面使去,在家里耍威风算个什么!」 静姝和徐婉宁上前扶着老夫人坐下,老夫人拉过徐婉宁,见孙媳满身的狼狈,又气恼着冲着李显骂道:「混账东西,竟然将媳妇打成这样。」 李显一脸冤枉,反驳道:「我可没打她,是她先动的手。」说着,他上前指着脸上的伤痕,冲着老夫人愤愤道:「您看这妇人将我抓成什么样了?」 老夫人瞥着长孙脸上横七竖八的红檩子,冷哼着道:「打你也活该!」 李显不平道:「祖母,您这样给她撑腰,越发纵了她。」 老夫人回道:「我不纵着她,难道我要纵着你宠妾灭妻的胡闹下去吗?」 李显面带赧色,辩解道:「我何时像祖母说的那般了,媚娘是圣上所赐,我待她好些也是看在圣上的面,这有什么错?」 老夫人啐了长孙一口,骂道:「你莫拿这些个话来敷衍我,圣上将她赐你,是让你用来宠妾灭妻的吗?」 李显嘟囔着道:「媚娘一向安分守己,是徐氏骄横善妒,容不下她。」 徐婉宁听李显这样说,气得指着李显骂道:「你放屁!我怎么善妒了?」 李显冲着妻子吼道:「你若不善妒,今早为何无故责打媚娘。」 徐婉宁见李显一心袒护妾室,气呼呼道:「我是大娘子,打了她又如何?你这样宠妾灭妻便有理了吗?」 李显回道:「你这悍妇,我非休了你不可。」 徐婉宁回道:「你当老娘稀罕跟你过吗?」 李显:「你无礼!」 徐婉宁:「你无耻!」 李:「你粗鲁!」 徐:「你***!」 当着老夫人的面,徐婉宁与李显又是吵作一团。 那媚娘见状,摆出一副人畜无害的娇弱模样上前,拉着李显的衣襟劝道:「一切都是妾身的错,大爷莫再与大娘子争执了。」 倒是显得她是个明事理的了。 静姝瞥着老夫人渐渐蹙起的眉头,她冲着媚娘道:「自然是你的错。」 说着,静姝上前对着老夫人回道:「祖母,这媚娘仗着御赐的身份,目无尊卑,屡屡对大嫂不敬,在大哥与大嫂中间百般挑拨,弄得夫妻不和,家宅不宁。」 「祖母,孙媳认为,这样的人即便是圣上所赐,为了阖家安宁,也不宜留在府中。」 徐婉宁有勇无谋,一生起气更是不管不顾,眼下她正与李显吵得面红耳赤,牙尖嘴利的她就差慰问李显八辈祖宗了。 听了静姝的话,徐婉宁瞥着老夫人渐渐沉下来的脸,她这才知后觉的反应了过来。 再是与丈夫闹得天翻地覆又能如何,她还有年幼的儿女,是断不能与他和离的。李显再有什么错处,也是老夫人的长孙,她这个孙媳若是再这般不知收敛的闹下去,恐怕老夫人也要不耐烦了,那岂不是中了那狐媚子的诡计。 徐婉宁停下了与丈夫的争吵,她跪在老夫人跟前哭着对老夫人道:「正如弟妹所言,这媚娘十分不安分,求祖母做主,将这宫姬送出府去。」 老夫人扶起孙媳,冲着静姝点头道:「命人将她赶出去罢。」 媚娘闻言,再也没心思在那惺惺作态的演戏了,她立马直直的跪下,求着道:「求老夫人开恩。」 李显也急着道:「祖母,媚娘并未做错事,贸然逐出去,若是被有心人知晓,拿着这个在圣上面上做文章,孙儿的前程可是要毁了。」 他如今刚得了内阁提名,正在审查中,明里暗里不知多少眼睛盯着他呢,岂能有半点疏忽。 老夫人瞪了眼长孙,气着骂道:「这个时候你倒是想起自己的前程了,看你做下的事,连自个后院这点子事都处理不好,你这样的还能有前程?」 「还自称读书的斯文人呢,我看你那些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老夫人骂得口干舌燥,一旁的静姝赶忙及时为祖母斟上茶水。 老夫人喝了两口茶,嗓子润了过来,接着骂道:「为了这个女人,你跟媳妇闹了大半年了,当我不知道吗?」 老夫人叹了口气:「郭氏再不济也是你生母,既然有你生母在前头,你屋子里这点事我也不愿多管,不曾想,你却是越来越不像话,竟被个妾室冲昏了脑子。」 「若是你父亲还在,瞧见你这幅样子,还不打死你这个不肖子。」 李显被老夫人骂得腾腾冒汗,却是一句也不敢还嘴。 众望所归,那媚娘到底还是被赶了出去,只是她到底是圣上御赐,不看僧面看佛面,老夫人到底还是顾念着长孙的前程,临走时冷声吩咐李显道:「将她赶到庄子上,或是在外面在找个院子,总之再不准她踏进府里一步。」 李显@李陵:你这媳妇蔫坏。 李陵:我媳妇怎么蔫坏了? 李显:祖母骂我,她递茶,还不蔫坏吗? 徐婉宁:这今个是打红眼了,若是知道还有这个,我就让弟妹递刀给祖母了。 第103章姑爷最大优点是疼媳妇 处置了媚娘后,静姝扶着老夫人出了碧堂居,李陵正在回廊里候着静姝,见祖母和媳妇出来,他迎上了几步,对着静姝道:「时辰不早了,都准备齐整了,咱们得上路了。」 老夫人折腾了这一早晨,被长孙气得也没了精神头,她嘱咐孙子孙媳道:「路上一定要当心啊。」 李陵回道:「祖母放心罢,圣上命我带了三百护卫呢,我们快则一两个月就能归。」 静姝跟着道:「我们到了那边,便给祖母报信来。」 老夫人点点头:「时辰不早了,你们上路罢。」 李陵带着静姝往外走,车马侍卫早已经在门外备好,李陵为静姝向老夫人借来的这辆车是六驾马车。这车不同于一般的车,车的四个大轮前后还各有两个小轮子,车身高大,行起来也更稳当。 李陵刚要扶着静姝上车,徐婉宁带着仆妇急着赶了过来,她来到车前,命仆妇将为静姝准备的那些个东西装上车,爽快道:「这些东西路上都用得着,你多带着些。」 此刻的徐婉宁已是脱去了清早与李显厮打得不成体统的衣衫,穿得鲜鲜亮亮的,脸上也是重新扑了粉上了妆,丁点看不出她方才经历了一番怎样的血雨腥风。 静姝低声与她耳语道:「那媚娘出去没?」 徐婉宁与静姝咬着耳朵回道:「你与祖母前脚刚走,我就命人将她的东西打了包,连人带物通通送走了。」 她感激的看着静姝:「今早我都被大爷和那狐媚子气疯了,多亏有你在一旁帮腔,才能这样顺利的打发了那狗东西。」 静姝嘱咐道:「既然已经将她打发走了,你也好好的,再怎么说还有孩子们的,莫再与大哥闹了。」 徐婉宁长长的出了口气:「你说的对,既然那狐媚子不在跟前惹我心烦,就是为了孩子们,李显那德行的,我也懒得跟他计较。」 静姝笑着道:「你看开就好,我们先走了,你多保重。」 李陵扶着静姝上了马车,徐婉宁在车下依依不舍的朝着静姝挥手,立在一旁的三姑娘亦是泪眼汪汪的:「二嫂,你可早点回来,你不在家,我多没意思。」 徐婉宁搂住三姑娘:「无碍,你二嫂不在家,还有大嫂呢。」 静姝隔着车窗对着三姑娘道:「没错,二嫂不在家,那你要听大嫂的话。」 徐婉宁与三姑娘是发自内心的对静姝恋恋不舍,「舍不得」她走的还有一个,那就是青鸾。 只是她身份尊贵,是不能随意踏出大门的。此刻的她正站在镇国公府的高台上朝着这边遥望。 她心心念念的好表哥就要带着别的女人远行了,那晚他亲口拒绝了她,甚至对她说出了「他再不会纳其他女子」这样决绝的话。 他果真是一点希望不肯留给她。 只是,她陷得如此之深,又岂是能轻易抽身的。 马车轱轱而行,直到再看不见了践行亲人们的身影,静姝才回过头来细细打量起这车子来。 这车不仅宽敞且奢华,车内甚至能设下一张足够两人躺着的软塌,榻下摆放着两桌四椅,地面铺着耐热的大理石,所以车厢中间安着一个密封的火炉子,里面的碳火燃得正旺,外面虽是冰天雪地,车厢内却是温暖如春。 静姝听李陵的话,这趟出门只带了紫云出来。 紫云随着静姝坐在车内,她一面摸着那舒服的软塌,一面打量着车子,惊叹着道:「真想不到还有这样的车子,真是太好了,坐着可真舒服,一点也不颠簸。」 静姝笑着道:「这车可是婆母送给祖母的,自然是极好的。」 紫云眉眼弯弯的看着自家小姐道:「姑爷看起来冷,却是个会疼人的 。」 这是紫云最常在静姝跟前念叨的,也是她唯一夸过李陵的话,静姝笑着打趣道:「这话我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难道除了这个,夫君就没别的优点让你夸了?」 紫云被问得懵住了。 这文治武功之类,她也不懂啊。在她眼中姑爷能对自家小姐好,就是最大的优点了。 紫云日日跟在静姝身边,自然也晓得两人自从园子里的误会解除后,便是好得蜜里调油似的。 现下不光是夜里内间里笙歌不断,就是大白天的俩人关起门来,亦是热乎起来没完。现下,只要李陵在屋子里,弄得她都不敢轻易让碧缕那个愣头青在外间里待着。 即便是当着她们的面,姑爷看自家小姐的眼神也尽是温柔,自家小姐更不用说,只要见到姑爷便是眉开眼笑。 显然,如今的小姐已是深深的恋上了姑爷,便是看他哪哪都好。 见静姝这样问,紫云忙附和着道:「姑爷除了对小姐好之外。」 她瞥着静姝,却不知该怎样夸这个冷肃的姑爷:「呵呵,姑爷哪哪都好,当然,在奴婢看来,最大的优点还是对您好。」 即便是跟着自家小姐来了镇国公府快一年了,紫云仍旧是对这样的姑爷心有憷意。不仅是她,丹朱碧缕等清风苑的丫头,甚至整个府里的小丫头们,也都是憷着这个冷肃的世子爷的。 他除了在静姝跟前温和,别人又哪里有幸瞻仰过世子爷的笑脸呢。 自家男人这般好,紫云居然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什么,静姝环视着丈夫为她准备的舒服的车子,心里忍不住有些小失落。 这就像是自己得了个宝贝,欣喜着与亲近的人分享喜悦,那人却不懂欣赏一般。 虽然丈夫就骑马跟在车外,但此刻提起他,静姝便想着看到他心里才踏实似的。 她伸手拉开琉璃车窗,李陵就骑马护在车外,她仰头看着丈夫问道:「骑在马上冷不冷?」 李陵见妻子将头探出了窗外,他唬着脸道:「快坐回去,一冷一热的,当心风寒。」 说着,他便不由分说的将人按了回去,从外一把将车窗拉了个严严实实。 静姝失落的叹了口气,抱怨道:「这人,真无趣。」 紫云掩嘴偷笑,打趣道:「我就说嘛,姑爷最大的优点就是疼媳妇。」 第104章你要给我乖乖听话 队伍出了城便要到晚上才能到达京缁的驿站,响午饭只能在途中解决了。 紫云拿来随身带着的点心,用车里的火炉子烧上热水,为静姝泡上了一碗热腾腾的油茶,简简单单的午食,自然是与在家中没法比的,只是奔波在外,能吃上一口热的已是十分难得。 在外骑马行着的将士们却是没有这样的待遇了,静姝拉开车窗,见李陵正与众人席地而坐,喝着冷水吃着干巴巴的干粮,她便忍不住心疼了。 她隔着车窗,唤着李陵:“夫君——” 李陵寻声朝这边看过来,坐在他周边的将士闻声,也不由得侧过头来。 李陵三两步走到车窗前,高大的身影将车窗堵得严严实实,看着静姝,面无表情的问道:“唤我何事?” 静姝回道:“你到车里吃罢,紫云泡了油茶。” 李陵简短回道:“不必。” 莫说是在旅路中,便是打仗行军,李陵亦是与将士们同吃同住。静姝见虽知他不肯上车的缘由,但也心疼他吃寒食:“车上也有热水,我给你倒一盏罢。” “不必。”依旧是这简短的两个字。 还未等她再多言一句,车窗便又被李陵从外严严实实的合上了。 静姝微微叹了口气,紫云将油茶捧给静姝:“外面这样冷姑爷怎这样犟,就是不肯上来。” 静姝接过油茶,垂着眼眸嘟囔道:“他喜欢顶着风吃冷的,随着他去好了。” “不知好歹,懒得理他。” 她用小勺慢慢搅着油茶吃了两口,心里却是仍不踏实似的,静姝索性放下茶盏,又忍不住打开了车窗,她朝着李陵看去却见他正也朝着这边瞥来,他离得并不远,静姝甚至能瞥见他冷着脸看向自己那深邃的目光。 像是在责备她的纠缠。 真是不知好歹! 静姝“呼啦”一声拉上窗子,又坐了回去,继续慢慢的吃着午食。 许是许久没坐这么长时间的车了,她的胃口并不好,吃了小半盏便食不下去了。 紫云在一旁劝道:“还有大半日的车程呢,您好歹再吃两口。” 静姝推开茶碗:“现下吃不下了,一会饿了再说罢。” 紫云道:“要不奴婢陪着您去车下走动走动。” 他又不肯理她,下去又有什么意思,静姝歪在软榻上,淡淡道:“不去了,我躺会。” 这车厢后设有专为丫鬟起居之用的小间,紫云听静姝说要要躺会,便拿着茶碗去了小间洗刷去了。 静姝百无聊赖的躺在榻上,想着自己躺在这舒服的车内,李陵却在外面喝西北风,她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滋味。 她闷闷的躺了一会,便又坐了起来,忍不住将车窗拉开窄窄的一条小缝儿,眨巴着眼睛往外看。 即便是这样也没能逃过李陵的法眼,她刚看了两眼便又见李陵朝着这边看过来,还白了她一眼。 静姝连忙将窗子拉严,气呼呼的坐了回去。 一会功夫,车门被打开,李陵拎着一袋子碳火放在车门旁。 他立在车下,瞥着静姝问道;“找我何事?” 静姝冷哼着扭过头去并不理睬。 “既然无事,便好好的在车里坐着,傍晚便能到驿站了。”说着,李陵便要关门走人。 静姝连忙转过头,问道:“你在外面冷不冷?” 李陵面无表情的干脆道:“不冷。” 静姝白了他一眼,冷声道:“既然不嫌冷就接着喝西北风去罢。” 李陵沉沉的看了她一眼,薄唇微动,回了句:“好好在车里待着。”便“呼啦”一声严严实实的关上了车门。 冬日天黑得早,京缁附近的路并不难行,一行人赶在天黑前便赶到了驿馆。 车子停驻,紫云服侍着静姝穿好斗篷,二人打开车门刚要下车,见李陵正立在车外,他脸色冷肃,没有什么表情,只是十分自然的朝着静姝伸出手将她稳稳的扶下了车。 静姝落在地上后,李陵顺手将她斗篷上的斗帽掀起来严严的盖住她的头,便转身带着她进了驿馆。 奔波了一天,终于到了下塌处,将士们雀跃着三三两两的或是搬着东西,或是侍弄马匹,或是招呼着晚食,见那车中的夫人终于下了车,都传将军夫人是倾国之姿,皆是年轻气盛的小伙子,虽不敢丝毫僭越,但也是揣着好奇的。 总之,悄悄的看一眼,也犯不到王法。 只是那小夫人裹得严严实实,却是瞥不见一丝一毫的芳容。 众将士三三两两的纵伸长了脖子翘首企望,梁进端着马料走了过来,冲着众人冷喝道:“都一边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众人这才悻悻的收回目光,去忙各自的事。 直到进了寝屋,李陵才将静姝头上的斗帽去掉,问道:“坐了一天的车,累不累?” 静姝嗔了他一眼:“你终于肯搭理我了?” 李陵帮着妻子脱下厚厚的斗篷,回道:“这虽不像行军打仗那般军纪严明,但也是公差。” 他睨着小妻子道:“当着我这群将士的面,你得给我老实点。” 静姝气恼着嗔着李陵质问道:“我怎的不老实了?” 李陵冷声问道:“你今日不好好在车里坐着,时不时的拉开车窗唤我作甚?” 静姝反驳道:“我不就唤了你一次吗?还不是担心你顶着风吃冷食伤了身子,你这人怎么不知好歹?” 李陵责道:“你确实是唤了一次,但你时不时的透着窗户缝偷偷向外瞧,当我没看见?” 他沉着脸:“当着众将士的面,与我这样腻腻歪歪的,像什么话?” “我闷在车里无所可做往外瞧瞧怎么了?你这管的也太宽了吧。”静姝委屈巴巴的抱怨着道:“当谁愿意与你腻歪似的。自成婚来就带着我出过这一趟门,还说要好好照顾我呢,全是哄我的,哼!早知这样,我就不跟你出来了。” “那我明早就送你回去。”李陵丝毫不让。 静姝嗔了她一眼,赌气扭过头去,眼眸湿漉漉的,嘟囔着道:“我才不回去呢。” 李陵嗔了她一眼,依旧是冷着脸,命令似的对着她说道:“若是不想回去,这一路上,就要给我乖乖听话。” 感谢书友支持,明日万字爆更哈! 明天明天,爆更爆更! 欢迎书下留言! (本章完) 第105章李陵说她狡黠 驿丞敲门,李陵撇下静姝转身去开门,紧紧的堵在门口问道:“驿城大人有何贵干?” 这驿丞得知这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世子此次出行带着女眷,是特意过来讨好的:“得知夫人下榻在此,夫人娇贵,此驿简陋,属下过来问一下,夫人有无什么特别的吩咐需要操办。” 李陵回道:“无甚特别的需要,你只命人端些热水来,再让人在壁炉中再多添些碳火,晚饭做得软烂些,让人端到屋子里来就是了。” 驿城领命而去,一会功夫,两个小丫头便端着热水,提着碳过来了。 李陵静姝住的这个屋子是驿馆里最好的房间,屋子虽然不算宽敞,但也算整洁,壁炉内的火燃得正旺,烤得屋子里也不冷,但与家里那烧得热乎乎的地龙自然是没法比的。 小丫头们恭敬的放下热水,又往壁炉内添了好些碳火,才退下去。 李陵掩上房门,看着静姝道:“先洗一洗,然后吃饭。” 静姝心里虽憋闷着,但也不敢发牢骚,生怕惹恼了李陵,这家伙真的将她送回城去,不带着她去了。 炉子里新添了碳火,片刻功夫,屋子便被烤得热了起来,静姝打算脱下外面的夹袄再洗漱,却被李陵拦住:“穿着罢,莫着了凉。” 静姝恐打湿了外衣,坚持脱了下来,回道:“等洗完了,再穿上就是。” 李陵这才允她脱下,他拿着她脱下的外衣立在一旁,见妻子洗漱完事,便紧着将衣服又帮着她穿上,自己则是挽起袖子就要就着方才静姝洗漱过的水用。 静姝拦着道:“这水都浑了,让人再打一盆水来罢。” 李陵回道:“咱们这趟带的人多,一应吃喝驿馆照顾起来难免人手不够,且将就着罢。”说着,他看着妻子,问道:“后悔没?非要跟出来,哪里有在家里舒服。” 好容易磨得了这次机会,静姝自然不会妥协:“这有什么,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李陵冷哼着道:“这还没出京缁呢,条件算是好的了,待出了关,可是连下榻处都没有了。”他沉沉的看向妻子:“不然,明早我便送你回去罢。” 见妻子默不作声,李陵劝个不停:“你若不爱在家住,先回娘家住几日就是,待表妹回宫后你再回来,你若是觉得这样不好,不想回娘家,便是少去祖母那里就是了,青鸾若是来寻你生事,你便找个借口打发了。” 她确实不喜青鸾,但此次出来又不是为了躲她,为了个偏执狂,还值得她如此? 她是想去看望外祖一家,那是将她养了十余年的亲人,她心里自然是惦记着的,还有一点也是她不想与李陵分开那么久。 热恋中的女子,都是有些缠人的,静姝亦是不例外。 李陵正喋喋不休的劝着,一个婆子提着食盒进来,笑眯眯道:“世子爷,夫人,老身来送晚食了。”说着,便将食盒打开,将饭菜一一摆到桌上。 李陵这才住了口,他与静姝对坐,伸手为妻子盛了汤水,放到她跟前:“先喝点热乎的,暖暖身子。” 响午只在车上垫了点东西,静姝此刻真的已是饥肠辘辘了,她接过李陵递来的汤水喝了两口,便拿起箸香甜的用起了晚食。 李陵见妻子饿坏了的模样,一面不断往她碗中夹着菜,一面又开始喋喋的说道:“看你饿成这样,哎!趁着还未离开京缁,明日我将你送回去罢,好不好?” 待静也不搭理,待她埋头吃饱后才抬起头,看着李陵回了两个字:“不回。” 李陵沉沉的看着固执的小妻子,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 吃罢了晚饭,李陵便出去了,坐了一天的车马,静姝心疼紫云辛苦也没唤她,坐在铜镜自顾卸着珠钗首饰。 李陵出去一会功夫便回来了,手里端着一盆热水,弯腰放到静姝脚下:“这里可没有暖浴洗澡,只能洗洗脚了。” 静姝回了句:“无碍”便将玉足伸到了丈夫跟前。 李陵嗔了她一眼,冷声道:“自己动手洗。” 静姝擎着两手,道:“我这手上刚涂完护手膏子,沾不得水。” 李陵回道:“洗掉了再重新涂不就成了。” 静姝索性将小腿搭在李陵正半蹲着的膝上,嘟着嘴,撒娇道:“你就替我洗了嘛,你出门前可是答应过亲自照顾我的。” “真是不该带你出来!”李陵嘴上虽然抱怨着,却依旧是将妻子的玉足泡进温水中,替她洗了起来。 洗好后,他又拿过干净的巾布将妻子的两足仔细的擦拭干净,这才起身,无奈的嗔着小妻子道:“这回总可以了吧?” 静姝满意的点点头,冲着丈夫伸出手臂,依旧撒着娇道:“地上凉,抱我上床。” 李陵附身拦腰抱住小妻子走到床榻边,可是他要将她放下时,她却是紧紧的抱着他的脖颈嬉笑着不肯下来。 李陵嘴角弯弯,掰开小妻子的手,声音温和道:“别闹了,我这就去洗脚,你盖好被子等着我。” 小妻子这才放开手,乖乖的在枕上躺好,李陵帮她掖好被子,转身坐在静姝方才坐的墩子上,脱下靴子摸袜,就着妻子方才洗足的水,洗了脚。 待他上了床刚躺好,小妻子便将两足伸在了他的身下,李陵两手紧握住小妻子凉丝丝的玉足,又唠叨道:“冷罢,这里哪里比得上家里,明早我送你” 他的话音还未落,小妻子便又缠了上来,李陵瞥着妻子娇柔的小脸儿,笑着道:“最近倒是挺主动。” 说着,便是欺身而上。 窗外北风呼啸,屋内一灯如豆,波涛汹涌。 小妻子千般温柔万般柔顺,李陵正是酣畅淋漓之时,只听身下媚眼如丝的小妻子凑在他耳畔,软软的说道:“不许再赶我回去。” 任是李陵再直男愚钝,三番五次下来,也福至心灵了。 出来前,他不是也怎么的稀里糊涂的应了她? 清晨起来,李陵瞥着小狐狸一般半埋在被子里的小妻子,恨恨的说了句:“狡黠!” 小妻子冲着她眯眯一笑:“你可答应过了,不许再赶我回去。” 李陵伸手捏了捏她的小耳朵,说道:“小机灵鬼,你莫以为这样屡次对为夫用这美人计,我便拿你没辙了。”他故作凶狠道:“路上若是不肯听话,我照样要将你赶回去。” 李陵话音刚落,那温香软玉的小狐狸便又缠到了他怀中,李陵身上一滞,连忙将她推开,忙不迭道:“好利好了,我不将你送回去就是了,快起罢,莫再胡闹了。” 冬日本就是日短夜长,还要急着赶路呢,再这样纠缠下去,恐怕今夜还得在这里过夜。 (本章完) 第106章李陵说,永远不让她受委屈 今日日头足,风亦是不那么凛冽。 昨夜折腾得太累了,加上清晨早起赶路,静姝上了马车便躺在软榻上又睡起了回笼觉。 这车果然舒服,行起来感受不到一丁点的颠簸,静姝睡得香甜,直到听到紫云在旁唤她,才悠悠转醒。 “我说这一上午怎坐在车里这么消停,原来居然是一直在睡。” 静姝这才留意到正立在车下的李陵。 她从榻上坐起来,白了眼李陵,一面自顾挽着头发,一面嗔道:“不是你命我老老实实的吗?我又哪里敢忤逆?” “真是难得你肯学乖。”说着,李陵便朝着静姝伸出手:“下来罢,今个天儿好,下来走一走。” 静姝疑惑道:“下去做什么?咱们不赶路了?” 一旁的紫云掩嘴笑道:“我的小姐啊,现下都是响午了。” 哎呀!她居然一觉睡了大半天。 她累成这样,还不是因为昨夜李陵贪婪无厌的缘故。 静姝忍不住嗔了眼立在车下半笑不笑的李陵。 紫云服侍着静姝披上斗篷,静姝走到车厢前,扶着李陵的手下了车。阳光正好,她骤然下来,晃得只能眯着眼。 李陵又是顺手将她的斗篷帽兜掀起来,牢牢盖住了她的头,马车停在路边,将士们亦是被安置在距离这里甚远的地方午休吃饭。 静姝不耐烦的扬手扯下帽兜,嘟囔着道:“这里又没人,我还要晒晒太阳呢。” 李陵见左右无人,也不再坚持,只由着妻子的性子。 紫云取来厚厚的垫子扑在路边光洁的大石上,静姝坐在阳光下遥望四野。 山川辽阔,炊烟袅袅,让人见了便是心情畅快。 李陵坐在她身边,随口道:“京缁富庶,风光亦是美的,再有两日便要出关了。待出了关,便不是这样的境况了。” 当今的明帝虽称不上昏君,但也不是励精图治的主儿。这两年外有强敌虎视眈眈,内有奸臣弄权,后宫里曹皇后和孟贵妃分庭抗礼,太子和晋王的夺储之争亦是愈演愈烈。 这样的情况下,又哪里能国富民强。 这些个事自然轮不到静姝这等妇人操心,她此刻想着的却是家里的境况。 自嫁入镇国公府以来,老祖母疼她,长嫂与她亲厚,小姑子亦是处处护着她。如今的静姝已是将镇国公府当成了自己真正的家,将府中的人当做自己最亲的人惦记着。 “咱们出来那日大嫂与大哥闹成那样,也不知现下如何了?” 李陵淡淡道:“既然将那不安分的宫姬撵出去了,也该消停了罢。” 他叹了口气:“大哥也是,为了个宫姬闹成这样,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静姝附和道:“可不是嘛,就因着这个女人,让大嫂受了多少委屈。”说着,她看向一旁的丈夫,问道:“你会一直待我这样好吗?会不会等咱们过了新婚燕尔,你也会如你大哥那般不在意妻子了,隔三差五的纳进个姬妾来?” 李陵看了眼妻子:“我跟大哥可不一样。” 说着,他攥住了妻子的手:“我永远不会让你受那样的委屈。” 碧堂居内,正被静姝惦记着的徐婉宁也正念叨着她。 自从那媚娘被赶出去后,徐婉宁这两日心情很畅快,此刻的她,正哼着小曲脚步轻快的从安僖堂回来。 秋嬷嬷见了,便上前低声回道:“方才老身听大爷跟前的小厮说,这两日,大爷天天去水儿胡同看那媚娘去,今早好像又去那里了。” 徐婉宁在贵妃榻上靠定,随手理了理新上身的金丝线绣成的大红褙子,瞥了眼秋嬷嬷:“他爱去就去呗,嬷嬷总是打听这个作甚?” 秋嬷嬷奉上一盏热茶,嗔着徐婉宁道:“我说夫人啊,那狐媚子虽搬出去了,你也不得不防着啊。” 徐婉宁掀开茶盖子吸了两口,不屑道:“她可是被祖母赶出去的,我不信她还能有天大的本事,还能回得来。” 秋嬷嬷劝道:“这个虽不用您多心,但既然那狐媚子被赶走了,您总得想法子挽回姑爷的心罢,总不能让姑爷的心也被那狐狸精带到外边去了。” 徐婉宁无所谓道:“我才不稀罕呢,只要他们别在跟前腻歪恶心着我便好了,他在外边爱怎样就怎样,我有哥儿有姐儿的,管他作甚。” 说着,她又吸了口茶,赞道:“这茶不错,是年前大嫂子给拿的吗?” 秋嬷嬷无奈的摇摇头,回道:“正是年前大夫人命人送来的。” 徐婉宁吩咐道:“你一会匀些出来,我晚上给祖母带过去尝尝,再给二弟妹也匀一份” “哦,对,二弟妹跟着二弟出门了,我又忘记这茬了。” 说着,徐婉宁悠悠的叹了口气:“这弟妹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了,也不知她何时才能回来。” 秋嬷嬷又忍不住劝道:“夫人,你跟姑爷” 不待秋嬷嬷说完,徐婉宁便不耐烦的打断道:“嬷嬷莫再跟我提他,我既然嫁给了他,有了孩子,再怎么说也不可能闹得如何,我若能够与他相敬如宾的过着,便也不求旁的了。只是让我跟他服软求好,我可是做不到。” 说着,徐婉宁“吧嗒”一声盖上茶盖子:“那个色坯子,他也不配老娘我那样待他。” 正说着,李显从外面进来了,徐婉宁瞥了眼:“今个儿回来的倒是早。” 不咸不淡的表情,语气亦是阴阳怪气。 秋嬷嬷摇着头退了出去。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二人,李显叹了口气,看着徐婉宁道:“媚娘都被你赶出去了,你还要怎样?” 徐婉宁冷哼着道:“我哪里有那个本事,我若能将她赶走早赶了,还能等到今日。” 李显白了徐婉宁一眼,岔开话题谈正事:“方才回来路上碰到你大哥了,后日你那小侄子满月,他让咱们过去喝酒。” 他顿了顿,接着道:“方才母亲命人来告知,说她这几日身子不爽快。” 他看了徐婉宁一眼:“咱们明日去家庙看看她罢。” 徐婉宁眼皮子也未撩一下,淡淡道:“那行,我明日陪着你去看你娘,你后日跟着我去给我侄子过满月。” 无论夫妻俩私下闹得怎样,面子上还是要敷衍着。 李显淡淡的应着道:“好罢。” 与妻子说完正事,他便转身出了屋子,朝着跨院彩姨娘屋子里去了。 见李显走了,秋嬷嬷才进来,又是忍不住抱怨道:“夫人怎不留着姑爷吃晚饭,又让他去彩姨娘那里了?” 徐婉宁不耐烦道:“他爱去哪就去哪罢,好在跨院那两个也都安分,管他做什么。” 说着,徐婉宁只问道:“我让您匀给祖母的茶,您匀出来没?” 秋嬷嬷耷拉着脸道:“还没呢。” 徐婉宁回道:“这就匀去罢,我吃了晚饭就给祖母送去,再给弟妹留一份,等她回来了尝尝。” 提起静姝,徐婉宁又忍不住抱怨道:“这个弟妹,非跟着二弟去,弄得我现在连个说话的人都没。” “哎!也不知她何时才能回来。” 感谢大家支持哈! 今日爆更!!! 欢迎书下留言哈。 (本章完) 第107章大家都盼着青鸾走 秋嬷嬷是徐婉宁的乳母,相当于半个娘。 当初她看着李显宠爱那媚娘冷落自家姑娘,她亦是恨得牙根发痒,那日见李显和媚娘欺负自家姑娘,她真恨不得跟着一起暴揍李显一顿才解气。 只是如今那宫姬已被赶出了府去,她不得不为自家姑娘的将来打算着。 自家姑娘才将将十二有五,这么年纪轻轻的便整日独守空房可怎么好。虽然已有儿女傍身,但若是跟姑爷闹得久了,两人真的离了心,将来难免不会再冒出什么王媚娘张媚娘的。 这个宫姬是个贱籍,再怎么样也翻不了天。若是万一哪天姑爷抬进个贵妾,自家姑娘虽有侯府撑腰,但也赶不上镇国公府门庭显赫,再加上李显仕途又是步步高升。将来,保不齐自家姑娘的主母地位都要跟着受威胁。 京中那些豪门士族的贵妇,因失了丈夫的心,被人鸠占鹊巢,成了下堂之妻的也不是没有。 待摆上晚饭后,秋嬷嬷仍旧是孜孜不倦的撺掇徐婉宁跟李陵和好:“夫人,今日小厨房做了什锦锅子,姑爷最喜欢这口,要不老身去跨院将姑爷请过来一起用罢。” 徐婉宁一面往儿女碗中夹菜,一面忙不迭道:“嬷嬷可千万别去叫他过来,好好的一顿饭,他来了反倒是倒了胃口。” 秋嬷嬷叹着气劝道:“老身知您打小性子就强,只是您如今已为人妻为人母,也该试着收收性子了。” “凡事,适可而止罢,您若是跟姑爷闹得太过,吃亏的还不是您自己嘛。” 徐婉宁放下玉箸,起身将立在一旁的秋嬷嬷按在椅子上:“未出阁时,我都是与乳母一起用饭的,这自从嫁了人,连跟您吃顿饭都不能了。” 徐婉宁看着秋嬷嬷半是撒娇道:“那色坯子最好永远别来,我正好又能与乳母同食了。” 秋嬷嬷还要开口再劝,徐婉宁一面夹着锅子里涮得香喷喷的肉片,一面摆着手道:“难得我今日好胃口,我求求您了,莫再一直跟我提他,您再念叨,我又吃不下了。” 秋嬷嬷长长了叹了口气,执起箸,一面往徐婉宁碗中夹着肉,一面念叨着道:“多吃点,您这阵子真是瘦了不少。” 吃罢了饭,徐婉宁便又去了安僖堂,给老夫人送茶去。 这阵子,她跟李显闹了这么一场,徐婉宁也看明白了,这个丈夫还不如老夫人这个奶婆婆和静姝这刚进门的妯娌疼她呢。 她是个恩怨分明的性子,谁对她好,她便要千百倍的对人家好,对她不好的,也别指望着她放心上。 老夫人刚与青鸾和三姑娘吃罢晚饭,见响午才从她这走的长孙媳又折了回来,不禁问了句:“不是刚打我这走吗?又过这边来,可是有什么事?” 徐婉宁笑着道:“听这话,祖母是嫌我来得勤了。” 老夫人嗔了眼长孙媳,用手点着她,侧头对着徐嬷嬷笑着道:“你看看她,多刁钻罢。” 徐嬷嬷笑着回道:“还不都是您纵的嫲。” 那日徐婉宁与李显大打出手,一套“徐氏暴打渣男拳”将李显揍得满脸开花,这事虽是李显有错在先,但这个世道里,可不兴妻子打丈夫。 妻子有错,丈夫可以动家法,但丈夫即便是再有错处,妻子若是敢跟丈夫动手,那便是大不敬,犯了“七出”,是要被休的。 那日徐婉宁将长孙揍成那样,老夫人非但没有责怪孙媳半句,反是将孙子骂了个狗血淋头。 丹丹从这事上,说老夫人纵着徐婉宁,一点儿也不为过。 徐婉宁自然也听出了徐嬷嬷所指,笑着回道:“祖母疼我,我心里有数。”说着,她将带来的茶叶捧到老夫人跟前:“这不,我这刚吃了晚饭,便巴巴的给祖母送茶来了。” “这碧螺春是年前我大嫂送的,我喝着不错,拿一罐子给祖母尝尝。” 老夫人回道:“刚吃了饭,既然有好茶,煎来罢,我正好喝点消消食。” 徐嬷嬷闻言,答应着取来茶具。 徐婉宁坐在茶桌前,认认真真的煎起茶来。 她一面煎茶,一面与众人闲聊:“要说这煎茶,还得二弟妹是行家,同样的茶叶子,经她手煎出来的呀,就是不一样。” 一旁的三姑娘听长嫂提起静姝,忍不住叹道:“二嫂这一走,这家感觉少了半个台子似的,真没意思。” 徐婉宁掀眸道:“你二嫂在家时,你整日的粘着她,她这一走,你可不是就觉得少了半个台子嘛。” 三姑娘起身,坐到徐婉宁对面,信手拨弄着茶具,嘟着嘴道:“可不是嘛,这两天把我憋闷够呛。” 徐婉宁问道:“我听说你这阵子正学着作诗呢,学得怎样了?” “正学着呢,二嫂在家时倒是能时常帮我看看,提点着我,她这一走,我作了那几首,也没人指点了。” 徐婉宁叹气道:“这玩意我也不懂。”说着,她凤眸一亮,看着坐在老夫人身侧的青鸾道:“你皇表姐擅作诗,你何不找她给你指点一二。” 三姑娘掀眸看了眼青鸾,淡淡道:“我作的诗跟表姐的路子不一样。” 青鸾那伤春悲秋的性子做出来的幽怨之作,自然是跟活泼阳光的三姑娘对不上路子的。 这些个风雅东西徐婉宁是个门外汉,闻言,她只叹道:“哎!那就没辙了,只能等着你二嫂回来再教你了。” “我也盼着她早点回来,她这一走,我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说话间,徐婉宁手里的茶便热腾腾的煎好了,她斟好后奉给老夫人:“祖母,您尝尝。” 老夫人接过来品了口,赞道:“果然不错!”她看着孙媳道:“你这手艺也大有长进。” 徐婉宁自顾尝了一口,回道:“只是跟二弟妹煎的茶相比,味道还是差了点。” 三姑娘听长嫂又提起二嫂,她放下手中的茶盏,又忍不住悠悠叹道:“也不知二嫂啥时候回来。” 听孙女,孙媳一个劲提小孙媳,老夫人也忍不住叹道:“姝儿这才走了没几日,我也怪想她的,这几日天冷,也不知她路上吃得消不,可别折腾病了。” 一旁的青鸾见众人,一个个的都挂念着她最不喜的人,心里别提多别扭了。 她原还指望着仗着外祖母疼她,求她老人家做主休了沈氏,娶她进门呢。这几日下来,她也看出来了,外祖母疼她是不假,但对沈氏那个孙媳,却是实打实的满意的。 外祖母指望不上,表哥不仅不在家,还将沈氏也带走了,弄得她想给沈氏添点赌都没法了。 她在这里住得还有什么劲? “外祖母,出了正月,我便打算回宫去了。”万念俱灰的青鸾终于提出了要走。 闻言,不待老夫人回答,三姑娘便是第一个支棱了起来,她惊喜着开口问道:“表姐何时回去?” 她脸上挂着毫不掩饰的喜悦,再不是方才惦念静姝那幅无精打采的模样。 徐婉宁肯定要比三姑娘稳重些,她暗暗的嗔了眼小姑子,示意她别太情绪外漏。 徐婉宁自顾看向青鸾,说道:“表妹难得出来这一回,倒是想留你多住些日子呢。” 这话说的不真不实也就罢了,接着,她便又道:“只是,若是强留表妹,只怕圣上和皇后娘娘要怪罪。” 徐婉宁虽不喜青鸾的性子,但本来也不反感她住这里,只是见她大正月里整日哭哭啼啼的,便是让她十分犯膈应。 她这一年本来就不顺,谁不愿开年讨个好彩头。 听了长嫂的话,三姑娘忙附和着道:“对对对,咱们可不能强留你了。” 说着,她看向青鸾,急着问道:“表姐明日就打算回去了吗?” 方才提起静姝,大家都是那样的恋恋不舍的样子,现下一听说她要走,便巴不得来赶了。 不带这样的啊! 三姑娘的话刚落,青鸾便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本章完) 第108章二婶子郭氏 还未出正月,李显不用去当值。清早,他从彩姨娘屋子里出来,信步来了上房。 徐婉宁这边刚刚摆上早饭。坤哥儿见父亲来了,便搁下饭碗,跑着扑向了父亲。 李显抱起儿子走到餐桌旁,将儿子放在他的小椅子上,又转身亲了下一旁的女儿。 徐婉宁依旧是眼皮子也不撩一下。 李陵自顾在椅子上坐下,执起玉箸给儿子闺女夹了几口菜,淡淡开口道:“给母亲带的东西预备好没?” 徐婉宁只淡淡的回了个“嗯”字。 二人便再不多说一句话,只闷闷的吃饭。 坤哥儿已经懂事,也能看懂大人的脸色了,小孩子似乎也习惯了父母一直以来的这般状态,小小的人儿亦是闷不做声的只跟着埋头吃饭。 只庄姐儿还看不明白大人的别扭,小家伙正吃着南瓜露,弄得满嘴满手都是,不断朝着父亲和母亲挥手求抱。 李显索性放下了箸,拿起餐布擦干净女儿的小嘴小手,将她从小椅子上抱了起来,哄着她在地上玩耍。 一家人吃罢了早饭,徐婉宁招呼着丫头们将带给郭氏的东西装上车,她抱着庄姐,李显抱着坤哥儿,坐着马车出了城,往家庙上去了。 到家庙已近响午。 这家庙前面是一排正殿,供着菩萨和保家仙,两旁的侧殿则是镇国公府列祖列宗的排位。 大殿后面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住着负责看管家庙的管事仆妇。大半年前,这里又迎来一个尊贵的妇人,那便是李显的生母郭氏了。 李显徐婉宁带着孩子们进了后院。 刚进二门,郭氏身边的许嬷嬷便急着迎了出来,见了李显二人便叹着气道:“大爷、大夫人,老身可把你们盼来了。” 李显忙问道:“母亲又闹不好了” 许嬷嬷回道:“哎呀!可不是嘛,昨个闹了一晚上,将屋子里的东西全砸了,昨个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一个劲的哭呢,老身怎么劝都劝不住哇。” 李显闻言,面露焦色,忙急着往母亲屋子里去,徐婉宁倒是见怪不怪了,但既然来了,也跟着往里走去。 二人走进郭氏的院子,便听到堂屋里面传来郭氏鬼哭狼嚎的叫骂声。李显急忙跑了进去,徐婉宁则是先将儿子女儿交给乳母,命她带着孩子们去侧屋。 婆母作起来可不是一般的骇人,徐婉宁担心吓到了孩子们。 待乳母带着孩子们走后,徐婉宁才迈进了堂屋。 果然,屋内被砸得一片狼藉,郭氏披头散发的正坐在床上干嚎:“我怎么这么命苦啊,被那老妖婆弄到这里来大半年,是不管不问啊。” “哎呀!我这一把年纪了,还要被那老妖婆作践,哎呀,我的命怎么这么苦。” “二太爷啊,你在天有灵睁开眼看看罢,纵是你死了这么些年,你那老娘仍旧是不肯放过我啊,哎呀,哎呀” 徐婉宁暗暗吐了口浊气。 她那早早故去的公公,若是见到遗孀这出鬼样子,即便是在天有灵,也要吓得闭眼了。 李显上前,跪在母亲跟前,哭着道:“母亲,您这是做什么?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还要不要儿子活了。” 郭氏见了儿子,渐渐停下了哀嚎,抹着泪道:“难得你还记得我这个娘,我还以为即便是死在这里,也无人来给我收尸呢。” 李显上前抱住母亲道:“母亲这样说,要将儿子置于何地?” 郭氏哆嗦着摸着儿子,呜呜咽咽的又哭了一气,才瞥见立在门口一声不响的儿媳妇。 她拉起儿子,瞪了徐婉宁一眼,阴阳怪气道:“怎么的?还要我这个做婆婆的给你问安不成吗?” 徐婉宁自嫁给李显,便受这婆母的百般刁难,虽心里憋闷,但也习以为常了。 她走上前,朝着郭氏施礼问安,嘴上说道:“上次来母亲说这里的碳火不好用,我这次来命她们带了好些银丝碳来,还有母亲平日爱吃的点心果子也带了不少。” 郭氏并不领情,冷哼着道:“倒是难为你还有这份孝心。” 她白了一眼徐婉宁:“我听说圣上御赐我儿的宫妾被你给赶走了,是吗?” 她虽被关在这里,但府里可是有心腹的,纵是不在府中,一应事情,自然还是有人向她回禀着。 徐婉宁听了婆母的责问,只看向李显。 李显嚅喏着回道:“是儿子的主意,将她安置到外面了。” 郭氏厉声叱喝道:“你给我住口,我看你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你不知道孝敬我,倒是会心疼媳妇。” 别看李显平日里一副目中无人的不羁模样,在老娘面前便跟老鼠见了猫似的。 见郭氏一发威,他便像被捏死了似的,再不敢开口。 郭氏侧过头来,继续对着儿媳妇抖威风:“御赐的宫妾你都敢撵走,我看你是越来越放肆了,我儿的前程若是被你毁了,你看我不让我儿休了你才怪!” “你别以为我如今不在府里,无人管制你,你便能为所欲为了。告诉你罢,只要我老婆子一句话,你便是个下堂妻。” 若是以前,见婆母这般辱骂,徐婉宁这个做媳妇的不想受着也得受着,可如今她跟李显那点夫妻情分早一文不值了,她还顾忌个什么呢? 徐婉宁瞥着刁钻的郭氏,冷哼着道:“婆母若是看我不顺眼,便让你儿子休了我便是了。我堂堂勇毅侯贵女即便是成了下堂妻,也断不会落魄到家庙里来。” 说罢,她便转身就走。 郭氏头次见儿媳敢顶撞自己,她气得脸色惨白,指着李显道:“你看看罢,这就是你疼出来的好媳妇。” 说着,她便气得拿起身边的枕头朝着徐婉宁扔去,见儿子来拉她,她更是气得捶着儿子道:“你这个逆子,你还敢护着她。” 郭氏指使着儿子道:“你去,去给我扇她两耳光,这样忤逆的儿媳妇,非要给她点颜色瞧瞧。” 见儿子不动,她气得边哭边骂:“你这个逆子,我就知你现在心里根本没我这个娘了。” 李显劝道:“母亲,你快莫生气,她就是这个性子,待我回去好好收拾她就是了。” 郭氏却是不依不饶,哭得死去活来:“摊上你这样不孝的儿子,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你若心里有一丁点惦记着我这个当娘的,我被那老妖婆弄到这里大半年了,你怎不设法将我接回去。” 徐婉宁瞥着疯疯癫癫的婆婆,摇着头出了屋子。 立在太阳下,她突然觉得心里好累。 她堂堂侯门贵女,这是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个色坯子丈夫,又摊上这么个浑不楞的婆婆。 (本章完) 第109章李陵戏弄媳妇 出了关后,便再不似京缁风光。城郭萧索,荒村破败,时不时的便能见到流落在外的乞者。 道路不仅难行,而且城郭与城郭之间的距离也愈来愈远,这一日,便是没能在天黑前赶到驿站。 野外难行,又常有猛兽出没,李陵下令原地扎营过夜。 暮色四合,苍茫的天籁点着星星点点的星光,漆黑的旷野上燃气片片篝火。一会功夫,支起来的铁锅内便飘出了淡淡的煮熟了的食物的香味儿。 静姝乘坐的车马依旧是等靠在离队伍较远处,李陵亲自捧来干木在车马旁边燃上篝火后,才扶着静姝下了车。 哪怕是这样漆黑隆冬的夜晚,只要燃上篝火,便能驱走黑暗和寒冷。 紫云从车里取来厚厚的毡子,铺在篝火旁,又在毡子上铺了厚厚的棉垫子,才让静姝坐下。 李陵将他的坐骑牵了过来,拴在篝火旁,从马鞍上取下一只油纸包,拿着走到静姝旁边坐下。 静姝好奇的盯着李陵手中的拿着的东西,问道:“这是什么啊?” 李陵手上解着油纸包,嘴上回道:“生肉。” 静姝惊讶道:“即便是在这荒郊野外也不至于吃这个吧?你从哪里拿来的?” 李陵掀眸看着妻子回道:“荒郊野外的可不就得吃这个吗?”说着,他便将那血淋淋的生肉在静姝眼前晃了下,半笑不笑的唬着她道:“谁让你跟着出来了,今日都得吃这个,你不吃也不行。” 静姝连忙捂住鼻子,嫌弃道:“愿意吃你自己吃好了,我车里有点心呢,我可吃不下这玩意。” 李陵抽出腰间的匕首,垫着油纸将那肉一块块切好,穿着湿树枝架在火上,瞥着妻子道:“一会儿烤熟了,你可别馋。” 静姝瞥着那血淋淋的肉和那黑乎乎的树枝,嫌弃道:“脏死了。” 一会功夫,丝丝缕缕的烤肉香便弥漫开来,李陵不断翻滚着手中的树枝,直到那肉被烤得金黄,他才拿下来,先用匕首将烤黑了的地方削掉,然后才将烤肉一块块切在干净的油纸上,接着他取出盐巴佐料洒在肉上,自顾尝了一块,赞道:“味道不错。” 李陵将烤肉捧到妻子跟前:“吃罢,香得很。” 一股浓郁的肉香扑面而来,闻着确实不错,静姝迟疑着用手捏出来一小块放在嘴里。 李陵笑着问道:“如何?” 静姝嘴里嚼着肉,点点头:“还好。” 说着,她又拣出了一块,放在嘴里,问李陵道:“这是什么肉?” 李陵回道:“鹿肉。” 静姝细细的嚼着,问道:“从哪里弄来的?是途中让将士们猎来的吗?” 李陵回道:“忙着赶路,哪有时间去狩猎。” 静姝追问道:“那这肉是哪里来的?” 李陵面不改色的回道:“从路边被猛兽咬死的鹿身上割下来。” 静姝连忙将嘴里还未咽下的肉吐了出来,惊讶道:“就是方才路过山脚见到的那只死鹿?” 李陵嘴里嚼着肉,淡淡道:“是啊,就是那只被猛兽咬得残缺不全的死鹿身上割下来的,那死鹿已经被猛兽啃食得差不多了,我费了好大力气才寻得这一小块割下来。” “你”静姝气恼着瞪着李陵,只是骂人的话还未等说出口,便泛起恶心来。 李陵连忙上前,一面帮他抚背,一面哈哈的笑着道:“我方才骗你呢,这块肉是我从驿站出来时特意让他们跟厨房讨的牛肉。” 静姝恼怒的瞪着李陵:“你跟我说实话,不许诓我。” 李陵忍着笑道:“真的是从驿站拿的。”说着,他又拣起一块,放在嘴里:“这可是上好的牛腿肉。” 静姝已经吃进了肚子里一口肉,生怕李陵诳他,仍旧不放心的质问道:“你无缘无故从驿馆拿这生肉作甚?” 李陵瞥着满脸怒气的小妻子,解释道:“从驿馆到前面的蒲城相距甚远,我就料定今晚赶不到蒲城去,这才从驿站特意带了块生肉出来,就是为了给你烤着当晚食用。” 静姝气呼呼的捏住李陵的耳朵,恼着道:“我让你诓我!让你诓我!” 李陵被妻子扑倒,滚在毡子上,捂着耳朵求饶道:“你轻点,哎呀!你要谋杀亲夫吗?” 静姝狠狠的收拾了李陵一顿,这才停下手,她指着李陵警告道:“今后你再敢拿我打趣,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陵起身,揽过妻子,回道:“我还不是见你旅途无聊,才来逗逗你。” 静姝抽开他的手:“有你这个逗法吗?”说着,她气呼呼的起身便走。 李陵连忙起身追上妻子:“荒郊野岭的,你往哪里去?” 静姝恼着道:“不要你管。” 李陵道:“这附近可都是野兽,你还敢乱跑。” 话音刚落,几只孤狼便像是偷听到了他的话似的,极其配合的嚎叫起来。 静姝便老实了下来,只是她依旧立在原地,扭着头与李陵置气。 李陵回头看看,见左右无人,便绕到她跟前,朝着妻子作揖道:“为夫错了。” 静姝又转过身,依旧不肯理睬他。 李陵便又绕到她面前,作揖道:“为夫错了,今后再不戏弄夫人了。” 如此再三,静姝才算消了气,瞥着丈夫“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黑漆漆的荒郊野外,反正别人也看不到这边来。 李陵弯腰将妻子抱回篝火旁,重新将烤肉奉给妻子:“这真是为夫特意从驿馆为夫人带的上好的牛腿肉,为夫亲手烹制,只为了让夫人尝鲜。” 静姝嗔了他一眼:“嘴巴倒是越来越甜了。” 李陵拣了一块,放进妻子嘴里:“娶了如此娇妻,我不学着嘴甜些怎么成。” 用罢晚食,李陵将静姝扶上车,接着,自己长腿一迈也跟着上了车。 他们出来这些天,李陵还是头次上车,静姝瞥着她道:“我还以为你今晚要跟着你那些将士们一起睡帐篷呢。” 李陵回道:“荒郊野外的,留你一个人在车上我怎能放心,万一被狼叼走了,我上哪找媳妇去。” 这野外的狼像是跟李陵心有灵犀似的,李陵刚说了这话,便又传来了狼嚎。 静姝连忙躲进李陵怀中:“你可别再乱说话了。” 李陵拍拍妻子,安抚道:“无碍的,今晚月圆,所以有狼叫,听这叫声也不在附近的,莫怕,莫怕。” 静姝半信半疑:“你还有这本事?能听出来它们离得远近?” 李陵回道:“行军打仗常常露宿荒野,这点本事为夫还是有的。”说着,她搂住妻子继续安抚道:“你放心罢,外面有篝火,野兽不敢靠近的。” 见妻子依旧面有怯色,他接着道:“再说了,你夫君我可是百步穿杨的将军,即便是有哪个不知死活的狼豺虎豹过来,我也定一箭封喉,让它有来无回。” “猎了它,明早给你接着烤肉吃。” 静姝“噗嗤”一笑,仰头看着丈夫道:“我不怕,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 (本章完) 第110章舞姬彩翎 第二日清晨启程,李陵带领一行人刚行到距蒲城三十里左右的地方,蒲城守将章朝便带着几位亲信副将迎了出来。 这章朝亦是京中簪缨字弟,在官学时与李陵同窗。 章朝见了李陵,翻身下马,拱手道:“伯约兄,别来无恙啊。” 李陵笑着回礼道:“怎还劳章兄亲自来迎了,罪过罪过。” 章朝回道:“一得你书信我便日日过来迎你,都候着你好几日了。” 李陵回道:“此次出行带着内子,路上耽搁了时辰。” 听说李陵带着妻眷,章朝忙道:“那快进城罢,去我府上下榻,咱们一晃多少年没见了,正好聚聚。” 河梁之谊,李陵亦不推辞,带着一行人进城后,他将将士们安置在官驿,便带着静姝入住了章朝府中。 到了章府,李陵扶着静姝下了马车,章朝妻子马氏迎出,热情的引着静姝去了内院。 蒲城只是关外的城郭,自然比不得京城繁华,这章府也比不得京中簪缨世族的府邸阔朗奢华。 章府虽然不大,却是妙在设计精巧,那亭台楼阁,小桥流水中,便可窥见女主人的蕙质兰心。 马氏也不过二十出头,虽远远赶不上静姝美貌,却也是个清秀佳人,她将静姝领到客房,寒暄着道:“府中简陋,还望沈夫人不要嫌弃。” 静姝礼貌的回道:“妾身与拙夫风尘仆仆而来,给你和章将军添麻烦了。” 说他们风尘仆仆一点也不为过,昨日可不就是在野外过的夜嘛,清早起来,她也不过是简单洗漱下。 马氏是个温和周到的,唤来婢女吩咐道:“沈夫人一路辛苦,你服侍着夫人先洗漱休息。” 说着,她笑语晏晏的对着静姝道:“晚上我和拙夫为李将军和夫人设了接风宴,夫人先休息着吧,待会我命人来请夫人去前面赴宴。” 静姝点头致谢,马氏将一切安排妥当后才缓缓离去。 静姝洗漱干净,换上干净的衣裳,这一路确实劳累,她躺在床上便睡了过去。 一觉醒来已是日薄西山,今晚章将军和马氏要为他们接风,静姝唤来紫云悉心的收拾了一番。 她这边刚收拾好,马夫人那边便命人来请了。 静姝跟着来者一路弯弯绕绕的到了宴厅,厅里已经聚了些人,大多是驻守蒲城的武将,因为是为他们夫妇接风,马夫人也贴心了请了武将们的家眷来。 皆是与她们年岁相当的蒲城贵妇。 见静姝进来,马夫人热情的迎上来,笑语晏晏道:“夫人快入座罢。” 静姝在李陵身侧坐定,这才掀眸打量着其她女客,都是年轻的妇人,虽比不得京中的贵妇们气派,但也都是优雅懂礼的。 这些妇人一面与静姝寒暄,也是细细打量着这京中来的贵妇。 在座的人,无不暗自惊叹静姝美貌。 暗叹之余,又都揣着好奇,忍不住暗暗朝着那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世子打量着。 女子倾国之貌,男子器宇轩昂,当真佳偶天成,世间少有之良配。 众人寒暄后,酒宴开始。 梳着如云发髻以红绢饰发的妙龄侍女穿梭往来,奉宴侍宾。 李陵位高权重,众人三三两两上前敬酒,他也不推辞,与众将士相谈甚欢。 酒过三巡,众人熟识起来,马夫人上前,对着众人微微一礼,落落大方的说道:“今日李将军和沈夫人到此,府上蓬荜生辉,为娱酒宴,妾身命府中舞姬为诸位献舞助兴罢。” 大齐权贵喜爱奢靡,显赫一点的人家都蓄养歌舞姬,用来娱乐宾客,这并不是稀奇的事情。 如镇国公府那般,府中没有一个歌姬舞妓的,在整个大齐也是个另类。 随着侍者击掌示意,丝竹管乐之声响起,数十个奥妙舞姬翩然入内,片刻间,厅内便是彩蝶翻飞,红袖招招。 这些舞姬只是重头戏前的热身,伴随着击节声响起,乐声暂停,数十舞娘收住舞步,一架纱屏风由侍者推着缓缓进入大厅中央。 纱幕后显出一道婀娜的身影,还未等众人回过神,那身影已经从纱幕中翩然转出,婀娜纤巧的身姿在空中回旋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身姿轻巧如燕! 众人忍不住拍手叫好。 乐声再起,那舞姬如一只翩鸿,轻巧的落在地上,她手持双剑,伴随着复杂多变的舞步,剑光转折间,如水波,似流云。 她舞的是最难舞的剑舞。 如此精湛的舞技,即便是在京中亦是少见。 音乐逐渐达到高潮,那舞姬舞步愈加轻快,高潮处,她衣袂飘飘,整个人已经旋转如风,剑光散为星星点点的亮光,她便仿若仙子般乘星光日月而下,翩然落于数十舞姬舒展水袖连成的一片碧色中。 厅内众人皆被这精妙的舞技深深折服,眼光齐齐聚在舞姬身上。 待她抬起头来,众人看清她的脸,更是被将那艳若桃李的美面惊艳到。 舞妙!人亦妙! 男人们忍不住抚掌叫好。 静姝瞥向身侧的李陵,他虽自持,但目光也同其他男人一样正落在那舞姬身上。 只不过,并未跟着众人凑趣叫好而已。 静姝心里便忍不住不痛快起来。 章朝见众人夸赞府中舞姬,亦是觉得有面子,他朝着那舞姬招手道:“彩翎过来,为众人把盏。” 那名唤彩翎的舞姬缓缓上前,作为一个专门用来娱乐宾客的姬女,她自然懂得宴上的尊卑规矩。 她最先来到位高权重的李陵跟前,跪坐下来,执起酒壶为李陵满斟,柔声道:“久闻李将军大名,今日一见,奴家三生有幸。” 李陵嘴角微微动了动,算是回应。 那舞姬又为静姝满斟:“夫人远道而来,辛苦了。” 静姝木着脸,朝她微微颔首。 那彩翎起身前,眼眸微动,朝着静姝深深的看了眼。 接着,彩翎又执壶为其他宾客一一斟了酒后便退到下首,她在小兀子上坐定,接过侍者递上来的琵琶,纤纤玉指拨动琴弦,清澈如水的乐曲便缓缓的在宴厅中弥漫开来。 静姝用眼角打量着那姬女,只见她手上抚琴,眼神却是时不时的飘向这里。 飘向她身侧之人。 (本章完) 第111章李陵要讨个舞姬来? 酒宴过后,回到下榻的住处,李陵进门便问妻子:“你怎么了?” 静姝沉沉的看了眼李陵,反问道:“我怎么了?” 李陵回道:“我见你似乎不太高兴。” 静姝又是反问道:“你是何时见我不高兴的?” 李陵看着妻子,回道:“我见你吃了一半的宴似乎就有些不对劲,到底怎么了?” 静姝白了李陵一眼,冷哼着道:“倒是难为你还能注意到我。”说着,她便来到菱镜前,开始自顾卸起了珠钗首饰。 李陵愣在原地寻思了会,跟过去,立在妻子后面问道:“到底怎么了?” 静姝木着脸回道:“没事。” 嘴上这样说着,她撸下皓腕上的镯子,“吧嗒”一声丢在妆台上。 这也不像是“没事”的样子啊。 李陵在她身侧的兀子上坐下,瞥着妻子冷若冰霜的小脸儿,问道:“可是怨我今日宴上没有关照你?” 见妻子不语,他解释着道:“我与章朝多年未见,今日难得相聚,总要叙叙旧罢。再说,还有蒲城其他将官在,我总不好对你太殷勤。” 他絮絮的说完,见妻子依旧板着脸,李陵寻思了一阵,试探着问道:“不是为了这个?” 静姝白了她一眼,不耐烦道:“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没事。” “我说的没事便是有事的意思。”这个是妻子曾经说过的话。 历史教训惨痛。 李陵怎么敢忘。 他拉过妻子,看着她问道:“是不是今日跟那些妇人聊得不投机,她们中间哪个不知好歹的欺负你了?” 静姝又免费赠了李陵个白眼。 李陵抓抓头,冥思苦想着,拉住妻子又猜测道:“那就是因为章府宴上的菜不合口味?” 静姝沉沉的看了眼丈夫,强压住要揍人的冲动,她甩开李陵的手,扭身便走。 李陵赶紧跟上,信手拉住妻子,不折不挠的追问道:“你到底为何生气?可否明明白白的告诉我。” 静姝甩开李陵,木着脸道:“我不是说了吗?无事!” “我困了,要睡。”说着,她便自顾上了床。 李陵也顾不得去洗漱,也紧跟着上了床,他将人搂在怀中,继续问道:“到底为了何事?如果是我哪里做得不好,我改就是了,或者你要打要骂都行,只是莫要与我这般置气,可好?” 静姝闷在他怀中,仍旧是一句:“无事。” 李陵吻着她的额头,央求着道:“好夫人,你知我是个笨的,就告知我罢,不然,我这一宿也别想安睡。” 他垂眸看着妻子:“到底为了何事不痛快?” 静姝从他怀中挣脱出,坐了起来,理了理睡衣。 这就是要说出来的意思了。 李陵也赶忙跟着起身端坐好,巴巴的望向木着小脸儿的妻子,洗耳恭听。 “今日酒宴上的舞好看吗?”小妻子开口便是这句。 李陵认真的回道:“好看。” 小妻子白了他一眼,轻哼了下,接着道:“人好看吗?” 李陵寻思了下,反应过来妻子口中的所指的该是那个跳舞的。 他讷讷的回道:“还行。” 见妻子脸色似乎变得更冷了,李陵抓抓头,疑惑道:“那舞姬有什么问题吗?” 只听小妻子冷哼着道:“长得那么美的姑娘,能有什么问题?”扔下这么句话,她便一扭身子又躺了回去,只留给李陵个冷冷的背影。 李陵呆坐着琢磨了好一阵子,附身问妻子道:“那舞姬到底怎么了?是她得罪了你?” “没有!”小妻子不耐烦的扔下这句,便将头蒙进了被子里。 李陵叹了口气,伸手将妻子从被子里扒拉出来,将她拉进怀里:“到底怎么了?你莫要再这样与我打哑谜了好不好?” 见妻子仍旧不语,他急着道:“你再不说,我这就让章朝将那姬女寻来,我亲自审她就是了。” 说着,李陵真的转身便要下地去。 静姝连忙拉住他:“深更半夜的,你去找那姬女作甚?” “我自然是要问问她到底如何开罪了你?”李陵看着妻子,无奈道:“问你,你又不肯告诉我。” 真是没见过这样傻气的人。 静姝拉过李陵,重新理了理衣裳,这回直接问道:“若是章朝将那姬女送你,你要不要?” 李陵想也不想的回道:“我要她作甚?” “这一路多带个女眷多不方便。再说了,你身边也有紫云服侍着,不缺婢女。” 静姝真不明白这人是真的坦荡荡还是在这里欲盖弥彰。 那样的尤物,莫说是个血气方刚的男人,便是女人见了,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李陵真的能做到心如止水? 她看着丈夫,直接了当的问道:“要来给你做妾好不好?” 听了妻子的话,李陵愣了好半天,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原来是这个想头啊?” 静姝狠狠的白了李陵一眼:“我还冤枉了你了不成?” “宴上,我看你眼珠子都要沾到那舞姬身上去了。” 这话虽然带着赌气的成分,说的有点夸张,但宴上那舞姬献舞,李陵可确实看得认真。 一想起他看那舞姬,她就忍不住要生气。 李陵敛住笑容,忙解释道:“我只是没见过女子舞剑,觉得新奇,这才多看了两眼而已,我可没别的想头,你莫要冤枉好人。” 说着,他笑着拉过妻子哄着她道:“你若不喜我看,宴上直接凑在我耳畔告诉我,我不看就是了,何必自己闷着生气。” 静姝冷哼着道:“世子爷想看谁,我哪里管得着。” 她白了李陵一眼,酸溜溜的道:“即便是你真想纳色,我也拦不住啊。” 李陵瞥着妻子,剑眉微挑:“你吃醋了?” 静姝冷哼着侧过头去,赌气道:“说稀罕吃你的醋,你若真有那个心,我也不拦着。” 李陵仰面躺回枕上,扬手拍了拍妻子的脊背,问道:“我若有此心,你果真不拦着?” 见妻子依旧不肯搭理他,李陵悠悠的说道:“你若是不提,我还真没往这个上面想。” 他微微叹了口气:“既然夫人如此贤惠,允我纳美,不如” 李陵盯着小妻子的侧影,悠悠的说道:“我明日便跟章朝讨了那女子来罢。” (本章完) 第112章外人跟前,你要给我留面子 第二日清晨二人收拾妥当,李陵便要去跟章朝辞行,临出门前小妻子嗔着他警告道:“他若真要送你什么歌姬舞姬的,你可不准收。” 李陵屈指刮了下妻子的鼻尖,笑着道:“昨晚还是贤妻呢,才一宿的功夫又成了悍妇了?” 小妻子白了他一眼:“你若敢收,看我怎么收拾你。” 李陵笑着调侃道:“家有如此悍妻,莫说是送我歌姬舞姬,便是章朝弄个九天玄女给我,我也不敢要啊。” 说着,他拍了拍妻子的肩,柔声道:“快收拾着罢,待我与章朝辞行后咱们就上路。护卫还在官驿里,咱们去那边吃早食,这样能节省时辰,赶在天黑前到前面的城郭。” 说罢,李陵便转身出了门。 静姝看着丈夫的背影,脸上泛起了满足的微笑。 她信步走到窗前,恋恋不舍似的盯着丈夫看,却见李陵刚走到角门处,便从外面款款闪出了一个婀娜的身影,朝着李陵迎了上去。 静姝凝神看去,正是昨晚那唤作彩翎的舞姬。 她立在李陵跟前,与李陵施礼后却并未离去,而是立在那里与李陵谈着话。 一会功夫,章朝也从外面过来了,立在角门那里与李陵说笑,不知章朝与李陵说了什么,那舞姬便直直的看向了李陵。 静姝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她推门朝着几人而去。 李陵和章朝背对着她,并未见她出来,那舞姬心有所思,也未注意到她。 待静姝走得近了,才隐约听到章朝的话:“咱们兄弟这么多年未见了,我还想多留你住几日呢。” 李陵回道:“公差在身,耽误不得。” 章朝叹气道:“如此,我也不好留你了。” 他又瞥向一旁的舞姬:“你李家剑法天下闻名,难得彩翎这个小女子也懂剑,我就将她送给你罢,你成婚我也没能去观礼,这个就权当是我的一点心意。” 虽说贵族间赠姬送妓的是个平常事,但也没见过章朝这样的。 送姬女做友人的结婚礼。 况且她这个正头娘子还在这里呢,竟是毫不忌惮。 不待李陵回话,静姝便出了声:“章将军真是知礼之人呐。” 几人这才齐齐回头,注意到静姝。 李陵问道:“清早这么凉,你出来作甚?” 静姝暗暗的白了他一眼,淡淡道:“妾身过来,耽误了你们说话了?” 说着,她便朝着一旁半红着脸的彩翎,沉沉的瞥了一眼。 李陵看着妻子回道:“我正跟章兄辞行呢,你先回去等我。” 但凡有眼睛的都能看出静姝的不悦,章朝猜到她必定听到了方才他要送女人给李陵的话,他尴尬的寒暄道:“本来还想多留夫人和伯约住几日的,怎奈你们急着赶路。” “章将军这样好客,招待得这样周到,妾身跟夫君已是十分感激了。” 静姝特特将“周到”二字咬得贼清,面上虽是对着章朝笑语晏晏,但语气里却是透着淡淡的讽刺。 章朝尴尬的笑着回道:“有怠慢处还请嫂夫人海涵。” 静姝依旧是一副笑脸:“章将军和夫人已是十分周到,哪里又有怠慢的地方。” 说着,她将目光落在彩翎身上:“再说将军又如此慷概,这等美姬说送就送。” 章朝脸色涨红,支吾着道:“嫂夫人莫要误会。” 静姝冷哼了声:“只可惜拙夫不好歌舞,这等美姬送他,真是暴殄天物了。” “章将军还是留着自己享用罢。” 说着,她又朝着立在一旁深深垂着头的彩翎瞥了眼,转头对着李陵道:“夫君且好好与章将军话别罢,妾身先回去收拾着了。” 说完,静姝便撇下几人,自顾缓缓的朝着屋子里去了。 回了屋子,她便立在窗前看着三人,只见章朝先是是打发走了那彩翎,他与李陵又立着聊了一会才散。 见李陵朝着屋子里走来,静姝连忙从窗前移开,徜徉收拾行李。 李陵进屋后便是一张阴沉的脸,他走到妻子跟前,压着嗓子责备道:“你方才在做什么?” 静姝抬起头,一脸无辜的反问道:“妾身不过是出去跟章将军道声谢,有什么不妥吗?” 李陵盯着妻子,冷声训斥道:“我真是将你宠坏了,居然这般任性无礼,当着外人的面丝毫不懂给我留脸面。” 静姝“嘁”了声:“那我代你收了那章朝送的女姬,是不是才算给你留脸面?” 李陵压着嗓子训道:“你给我住口!” 静姝见他生了气,也顾忌在这里与他吵起来不好,便索性闭了口,面上却是一副不咸不淡的模样。 李陵见妻子这般态度,气得背着手在地上来回踱了两步,立在妻子跟前又忍不住责备道:“我警告你,待会走的时候见了章朝你给我收敛些,若是再这般放肆,我看我回头怎么教训你!” 静姝不咸不谈的回道:“这可由不得我,他若是又不顾脸面的当着我面给你塞女人,我给他摆脸子都算是客气的。” 她白了眼李陵:“惹是怒了我,我便是当面骂他两句,都有可能。” “你——”李陵气得脸色铁青,咬牙切齿的盯着妻子:“你别以为我真的舍不得教训你啊,你若真敢当着外人的面,这般不给我留脸面,待出了章府我便要责你。” “我可不会手软!” 静姝冷哼着道:“世子爷真是了不得了,要打老婆?跟你大哥学的?” 李陵狠狠道:“你这样娇蛮无礼,还不该打?” 二人正在这里口角,敲门声响起,是马夫人的声音:“沈夫人,您在吗?” 李陵向外瞥了一眼,尤不放心的低声警告静姝道:“你给我收敛些啊。” 静姝冷哼着白了他一眼,起身朝着门外而去:“我在呢” 说着,她便打开了门。 正是章朝和其夫人马氏。 章朝立在廊下,马夫人立在门外,捧着两个食盒,笑着道:“听拙夫说李将军和夫人这就要走了?好容易来一次怎不多住几日。” 静姝笑着朝着马夫人点点头:“急着赶路,住这一日已是给府上添麻烦了。” 二人寒暄着往屋子里走,静姝转头看着仍旧立在廊下的章朝,不咸不淡的问道:“章将军怎不进来?” 李陵生怕小妻子又在兄弟面前做出不给他留脸面的事来,未待章朝开口,李陵便抢着说道:“你与马夫人在屋子里说话罢,我与章兄去外面走走。” (本章完) 第113章发卖姬女 待李陵走后,马夫人笑着指着带来的食盒道:“既然夫人和将军执意要走,将这个带上罢,这是我亲手做的点心,留着夫人路上用。” “妾身手拙,做得也粗糙,还望夫人不要嫌弃才好。” 像李陵与章朝这般的同窗之宜,送这样的礼物便极其恰当,既显真心,又没有巴结之嫌。 章朝虽是个讨厌的,但他这个夫人却是个细心又周到的人,静姝笑着回道:“这一路风餐露宿的,夫人这礼物正和心意,多谢夫人美意了。” 马夫人侧头瞥了眼正在院子子里聊着的丈夫和李陵,低声道:“我们家章将军是个粗人,做事常常不过脑子,有得罪夫人的地方,还望您能海涵。” 当着人家夫人的面送美姬,当马夫人一大清早得知丈夫这般举动时,真是险些气得吐血,这才急着赶过来见静姝,替丈夫找补。 对男人来说,那些个歌姬舞姬就跟金银古玩、牛马香车一样,不过是个消遣的玩意而已。 但对于女人来说,却是不一样的。 又有哪个愿意自己的丈夫与别的女人做亲密之事,哪怕明明知晓男人对那些女人并无丁点感情,只是当个玩意来消遣,但对于妻子来说,心理上亦是折磨。 静姝自然知道马夫人所指,人家都跟她来替丈夫陪礼了,静姝自然不会不给马夫人面子。 她笑着回道:“男人都是个粗的,拙夫与章将军乃河梁之谊,我是不会放在心上的。” 静姝与马夫人话别后,便与她一同出了屋子。 李陵和章朝正在园子里说话,李陵见妻子出来,便拱手对着章朝道:“今日要赶在天黑前到驿馆,我与内子这就走了,咱们后会有期。” 章朝依依不舍道:“走罢,我送你出城。” 李陵忙回道;“不必了,时辰也不早了,你快去当值罢,莫再耽搁了。” 章朝坚持道:“你跟我还客气什么,去当值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走吧走吧,我送你出城去。” 李陵倒不是跟好友客气,只是他了解这哥们是个心直口快的性子,真怕他这一路再做出什么惹恼了妻子的的举动,他这小妻子可是娇蛮得很,若是真的当着他的面再让让朋友下不来台。 他李陵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李陵这样的男人,是极其要面子的。 马氏是个细心的,见李陵一再推辞,便窥出了一二,忙上前劝道:“这里距下一个馆驿路途遥远,李将军着急赶路,夫君莫再坚持了。” 章朝这个武将又哪里能觉察妻子的苦心,他依旧坚持道:“我与李兄多年未见,他好容易来我这里一次,我不送出城去三十里,怎能表达心意。” 马氏白了眼身侧的丈夫,广袖下的手暗暗掐了他一下:“李将军既然不要你送,你便别送就是了。” 章朝是个比李陵还直男的人,骤然挨了妻子的掐,他瞪着妻子道:“你这妇人,掐我作甚?” 说着,他对着李陵爽快道:“走罢,我这就送你出城。” 见李陵依旧不动,他上前扯着他道:“怎么了?快走啊。” “你当年是何等爽快的汉子,怎娶了妻后便这般婆婆妈妈的了。” 李陵听他这话,立马警觉的看向妻子,生怕妻子又说出什么来:“算了,你莫送了,等从南郡归来,我再过来便是。” 马氏也上前道:“李将军既然不让你送” 马氏话还未落,章朝便冷着脸呵斥道:“妇人家家的,多什么嘴,老爷们的事,你懂什么?” 真是个比李陵还直的极品直男。 静姝清了清嗓子,对着章朝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章将军的心意妾身与夫君心领了,将军不必再客气就是。” 章朝因随口提出要送李陵舞姬的事,清早时已被静姝夹枪带棒的怼了一顿,心里对这个厉害的小妇人还是有些发憷的,闻言,他讪讪道:“既然嫂夫人如此说,那章某便不再相送了。” 静姝笑着道:“蒲城人杰地灵,城美人亦妙,妾身与夫君归来时还会再来拜见的。” 章朝听了这话,总觉得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像是又在讽刺他,他抓了抓头,傻傻的回了句:“蒲城确实是个出美女的地方,嫂夫人若是喜欢,今后常来。” 一旁的马氏,也真是拿这个傻丈夫无奈,她忍不住又悄悄掐了他一下,低声警告道:“你少说些话罢。” 章朝被掐得“哎呦”一声,回头瞪着妻子:“你这妇人,又来掐我作甚?” 见大家齐齐的看着他,他抓着头,迟疑着道:“我,我又说错话了?” 马氏瞪着丈夫道:“你最好闭嘴。” 待李陵静姝走后,马氏便将章朝叫进堂屋,沉着脸便是哔哩啪啦的一顿数落。 “我说你这人能不能长点心,人家带着妻子呢,你这边送什么不好,非要送人家姬女,你这不是讨人嫌吗?” 别看章朝在外对妻子狠三狠四,好像多有纲似的,关起门来,他在妻子跟前可是老实得很。 他老老实实的听了妻子一通指责后,才讷讷的辩解道:“我也并没打算送李兄姬女啊,不是清早寻他时,正好见他与那彩翎在说话,想着他酷爱剑法,正好那个彩翎也懂剑,便索性送了他。” 他嘟囔着道:“不过是个女姬,有什么了不得的。真是没成想,李兄这般英雄,竟娶了个这么厉害的媳妇,长得虽俊,却是个善妒的。” 马氏气着道:“你当着人家面送姬女,便是不将人家做正妻的放在眼中,人家能高兴吗?” “不怼你才怪。” “偏你是个没眼色的,李将军不让你出城送,你还偏要去送。” 章朝疑惑道:“我到现在也不懂,李兄为何执意不用我送。” 正在这事外时,外面婢子进来对着马氏回道:“夫人,奴婢将彩翎带来了。” 马氏白了眼丈夫,狠狠道:“待会我再与你理会。” 说着,她冲着小丫头道:“将她带进来。” 一会功夫,那舞姬彩翎入内,诚惶诚恐的跪在地上,惶恐道:“夫人唤贱婢来有何吩咐? 马氏气恼着道:“真是个不知羞耻的小蹄子,我来问你,大清早的,你去李将军和他夫人下塌处作甚?” 彩翎嚅喏着道:“贱婢不过是恰巧路过而已。” 马氏厉声道:“好个恰巧路过,你当我这个主母是傻子吗?任你诓骗。” 彩翎深深的伏在地上,唬的大气也不敢出。 马氏道:“你不过是仗着几分姿色想勾引李将军罢了,昨日宴上我便瞧你不安分,还没来得及处置你呢,你竟大清早便又急着去献媚,我将军府的脸简直都被你丢尽了。” 说着,章氏唤着道:“来人啊,将这个贱婢拉到后院,当着那些个姬女的面重责她五十板子,然后找个人牙子卖出去,以儆效尤。” 静姝:我家李将军就是个直男。 马夫人:你再看看我家的,那才是,直男中的直男。 (本章完) 第114章静姝气走李陵 李陵静姝别了章朝夫妇,行到驿馆与将士们汇合后,便又踏上了旅途。 一行人马终于赶在天黑前到了下一个驿馆。 待进了屋子,李陵便冷着脸子喝退了紫云,转身反锁上了门。 一副要关起门来教训老婆的样子。 静姝可不吃他这一套,见他沉着个脸,她只当没瞧见,只慢条斯理的自顾收拾东西。 李陵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冷着脸子,开口道:“你停下,我有话跟你说。” 静姝停下手里忙着的活计,扭身在椅子上坐定,掀眸看着李陵道:“何事?说罢。” 李陵见妻子这幅不咸不谈的样子,更来气了,他盯着她道:“清早在章府你那般无礼,让我丢颜面,你以为就这么算了。” 静姝看着李陵,淡淡道:“那你想怎么办?” 李陵一拳头打在棉花上,险些憋出内伤。 他气得双手背在身后,在屋子里来回踱了两圈,复又立在静姝跟前,盯着她,咬牙切齿的说道:“沈氏,你别以为我真拿你没办法。” “明日,我便送你回去。” 这话若是未出关那会儿必定是能唬住她的,现下,路程都行了大半了,拿她当三岁孩子唬呢吗? 静姝根本不去看他的冷脸,她坐在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拨弄着腕上的玉镯。 好像李陵的雷霆之怒,根本不干她的事似的。 李陵见妻子无动于衷,气得朝着她呵斥道:“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静姝抬眸淡淡道:“我这不听着呢嘛。” 李陵气得干瞪眼,指着她斥责道:“我真是将你宠坏了,你在家里跟我胡搅蛮缠的也就算了,在外人跟前居然也这般不知收敛。” “今日,我非得给你点教训不可。” 静姝依旧是头也不抬,只闷闷的坐在那里。 李陵狠狠的盯着小妻子,见她垂着头,不发一言,李陵缓缓开口问道:“你可知错?” “你若是知错了,我或许饶你这一回。” 见妻子依旧不语,李陵缓了缓口气,重复道:“你是不是知错了?” 不料静姝却抬眸看着他问道:“敢问夫君,妾身错在何处?” 李陵气恼着道:“你竟还不知错在哪里?” 静姝冷哼一声:“那章朝当我的面送你姬女,是他不将我放在眼里在先,难道还指望我对他笑脸相迎。” “我没责骂他,已算是客气了。” 李陵冷着脸道:“他不过随口一说,再说我也不可能要那女姬,你走过来阴阳怪气的乱说一通,让人家怎么看我。” “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李陵是个惧内的呢。” 静姝也恼了,没好气道:“是那章朝无礼在先,你却来指责我,这是什么道理?” 她瞥着李陵,半笑不笑道:“莫不是你当真看上了那女姬,嫌我碍了你的好事?” 李陵气恼着道:“你别跟我无理取闹啊,我看上她作甚?” 静姝冷哼着:“你若真看上了她,等归来便跟章朝讨了就是,我绝不拦你。” “哪怕你今后纳个十个八个的,我也绝不多说一句。” 二人正在争吵,驿馆里的婆子敲门来送饭。 李陵撇下静姝开了门,将饭菜端过来放在桌上,对着静姝冷冷的道:“先吃饭罢。” 静姝恼着道:“我不饿。” 李陵压了压怒气,缓和了语气:“赶了一天的路,怎能不饿。” 他看着妻子,命令似的道:“先来吃饭。” 静姝理也不理,转身去了内室,合衣躺在了床榻之上。 一会功夫,李陵也跟着进了内室,他立在床边,看着妻子缓和了语气道:“走罢,先吃饭再说。” 静姝白了他一眼,冷哼着道:“喂饱了,好等着挨你家法?” 李陵气得咬了咬牙:“要动家法还用得着先喂饱你吗?我这就能打得你三天下不来床。” 静姝讽刺道:“世子爷真威风。” 这幅不咸不淡的样子又将李陵怄了起来,他冷着脸,警告道:“你可别真的惹恼了我,我告诉你,我若真对你动起板子,可不会手软,非打到你哭都哭不出来不可。” 这话若是放在他们刚成婚那阵,肯定能唬住她。 现在的静姝,早吃透了李陵。 听了这话,她非但丝毫没跟李陵服软,反而怄着他道:“那世子爷好不快去取板子来,我在这等着。” 李陵气得干瞪眼,咬着牙狠狠道:“你给我等着!” 扔下这句话,他便气呼呼的出了屋子。 待李陵走后,静姝自顾解了外衣,送饭的婆子进来时已经送了热水来,静姝用那热水舒舒服服了净了面后才坐到餐桌前。 出了关,这驿馆是越来越简陋,饭菜也是越来越粗糙。只是在外奔波了一整日,中午只垫了两块点心。此刻,她早已是饥肠辘辘,已是顾不得挑食了 她执起箸就要自顾用食,只是,因为方才她与李陵两个一直忙着争吵,大冬天里,饭菜搁了这么会子,已经是凉透了。 饭食粗糙也就算了了,还都凉冰冰的,真是让人难以下咽,静姝扫兴的搁下筷子,复又躺回到床榻上。 旅途奔波的疲倦之感袭来,静姝闭上眼,想先睡会,可肚子却是一个劲的咕咕叫,腹饥害得她根本无法入睡。 静姝索性又睁开眼,又忍不住气了起来。 这家伙口口声声说要教训她,这样的话静姝听了八百回了,每次惹了他,李陵都嚷嚷着对她动家法。 她才不信他真是去取板子来责打她。 这辈子,静姝早吃透了这男人,李陵这个大男人爱面子是真,但亦是实实在在的宠着她的。 即便是他再是生气,也断断舍不得动她一下。 静姝已是有恃无恐。 她只是气恼他一去不回,静姝宁愿他在屋子里跟她吵,也不愿意他这么跟她冷战。 窗外早已黑透,炉子里的碳火也逐渐淡了下去。自从跟李陵出来,每下榻驿馆往炉子里生炭火这样的事都是他在做的,即便是半夜,李陵也要起身两次加碳火,生怕冷着她。 现下,寒气渐渐袭来,静姝便忍不住开始想起李陵的好来。 她扯过被子盖在身上御寒,摸着瘪透了的肚子,又巴巴的等了好一阵也不见李陵归来。 她心里便开始发酸了。 难道,这男人真的就不管自己了。 她委屈得想哭。 (本章完) 第115章李陵的宠溺 她委屈得想哭。 只是她的眼睛刚湿润,便听到了开门声。 只听这开门声,她便能断定是李陵回来了,静姝心头一动,连忙侧过身去,闭上了眼,装作熟睡。 外间悉悉索索一阵响动后,便听到了李陵往这边来的脚步声,他先是来到床榻前看了她一眼,然后又到壁炉边往炉子里加了碳火。 熊熊的碳火燃烧起来,片刻间,床上假寐着的静姝便感受到了暖意。 她嘴角忍不住微微动了动。 「起来罢,还要装睡吗?」李陵开口道。 静姝只当没听到,依旧一动不动的假寐。 李陵见她不动,用调侃的语气继续道:「怎么?知道怕了?」 「你以为在那里装睡我就能放过你了?」 说着,李陵走到床边,拍着妻子:「念你初犯,为夫决定大人不记小人过,暂且饶你这一次,不用装睡了,我今日不责你就是了。」 切!说得像模像样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她真怕了他! 见他回来,静姝心里的委屈已是散了大半,却是不想就这样便宜了李陵。 她睁开眼睛,白了眼李陵,徜徉恼着道:「你一生气便不管不顾的凶我,你倒是将气都朝着我撒出来了,我这里还气着呢。」 她扒拉开李陵的手:「你莫扰我,我不想理你。」 李陵辩解道:「那还不是你有错在先,不然,我何曾对你说过半句重话。」 静姝「呼」的起身:「我哪里错了,分明是你那同窗无礼在先,你为了自己的面子,却不顾忌我的委屈。」 李陵见妻子眼眸湿漉漉的,小肩膀又是气得一耸一耸的。 每每见她如此,即便是他再气,也不忍再与她计较了。 他拍了拍妻子的脊背,柔声哄着道:「好了好了,这事过去了,莫要再提了,好不好?」 「不好!」 静姝打开他的手,又要躺下,却被李陵拦腰抱了起来:「你这个娇蛮的小妇人,我还真管不了你了,是吧。」 说着,李陵便抱着如骤然被人逮住的小兽般,胡乱挣扎的小妻子去了外间。 李陵不由分说的将妻子放在椅子上,指着餐桌上包裹得严严实实的油纸包:「看看我给你买什么好吃的了?」 静姝真是没成想李陵负气而去,却是给她带回了吃食。 她已是饿得前胸贴后背了。闻言,便立马老实下来,巴巴的盯着那散发着诱人香味的油纸包。 李陵瞥着馋嘴猫一样的小妻子,忍着笑,伸手打开油纸包,将里面的吃食一样样拿了出来,摆在她跟前。 有烤得黄灿灿的炙肉,散着***的软烙,还有一包深棕色不知名的小果子。 李陵用小竹签扎起一块炙肉送到静姝嘴边,浓浓的肉香一下子钻进了嘴里,勾得她满口生津,那早已饿透了的肚子也不争气的跟着咕噜噜的叫了起来。 静姝再顾不得其他,张口将李陵送到嘴边的肉咬进了嘴里。 饿了吃糠甜如蜜,更何况是这样美味的炙肉,她一口还没咽下去,便又贪婪的去拿另一块了。 吃了几块肉,肚子终于有了底儿,她才问起那不知名的棕色小果子来:「这个是什么?」 小妇人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如同泉水般清澈澄明,她好奇的盯着那果子,一举一动皆透着小女儿家的憨态。 李陵拣起一颗小果子,用手掰开,对着她道:「这个叫栗果,是这边独产的坚果。」 说着,她将坚壳里那饱满的果肉用小竹签剔了出来,送到妻子嘴里。 静姝已吃得半饱,再不似 方才那般贪婪模样,她细细的咀嚼着,点头道:「这果肉入口香甜软糯,甚是不错。」 「我就知你会喜欢这个。」说着,李陵又剥了一颗,将果肉放在妻子跟前的油纸上:「喜欢吃就多吃些。」 美味入腹,静姝心里的气闷委屈也通通被挤散了去,她吃着李陵为她剥的果子,眉眼弯弯的看着丈夫:「方才你是特意去街上为我买吃的去了?」 李陵剥着栗果,嗔着小妻子道:「你莫自作多情。」 他将手中剥好的果肉放在静姝跟前,嘴硬道:「我是被你气得跑到街上散气去,见这大冷天的,路边摆摊卖果子的老人冻得可怜,这才动了恻隐之心,不过是想照顾下老人家的生意而已。」 静姝指着方才包炙肉和软烙的印着酒楼字样的油纸,狡黠问道:「那这个呢?」 「你是你要照顾酒楼生意才买的吗?」 李陵剥完最后一个果子,将果壳子捧到那油纸里,团成一团扔在废物篓子里,嗔着小妻子道:「你就气我罢,哪日真将我气跑了,我看你上哪哭去。」 说着,他便起身去了内室,自顾解了外袍上了床。 这栗果确实对静姝的胃口,她一口气将李陵剥的果肉吃得一干二净。 肚子被填饱后,她身上也有了活力,心情也敞亮起来。 静姝漱了口,去了内室,她伏在李陵身边,笑着道:「夫君特特为我带回的美食,甚合胃口,多谢了。」 李陵侧过身去:「谁特特给你带了?你莫自作多情。」 静姝扳过他的身子,半是撒娇道:「你还生我气呢?」 见李陵依旧闭着眼,她拉着他的手臂摇着道:「我是害你丢了面子,但是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还要怎么样吗?」 李陵睁开眼:「谁打你了,你可莫要冤枉人。」 静姝回道:「方才不是你不是一直嚷嚷着我对我动家法?」 李陵辩解道:「我是气得恨不得揍你一顿,但可没真动手,你别又来冤枉人。」 静姝回道:「那时因为我温柔可人,让你不忍动手,若是我生得丑陋些,你早不客气了。」 「这是我自己生得争气的缘故,可不是你有风度有气量的缘故。」 李陵干瞪着妻子,真是被她这一套一套的歪理邪说怼得不知如何开口。 李陵愤愤道:「圣人有云「唯女子与小人难缠也」」 她嗔了妻子一眼:「真是所言不虚。」 只听小妻子狡黠道:「没取来板子,倒是巴巴的给我带回了好吃的。」 静姝蜻蜓点水似的亲了口丈夫:「你不怕愈加宠坏我了?」 莫看李陵动不动就虚张声势的喊打喊杀,心里又哪里舍得真的要责她,他也知这小妻子现下真是被他宠坏了,根本就不惧他。 可他又有什么办法呢? 李陵并不接话,拉着她道:「快上来,地上凉。」 静姝扭着身子:「我这刚吃完,要在地上消消食才好。」 李陵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她拎上了床,用被子将她牢牢裹住,盯着她道:「刚成婚那会你怎就那么柔顺,我还以为你是个乖巧听话的呢,不成想这才不到一年,你这小妇人便是原形毕露了,越发娇蛮难缠。」 静姝眨了眨眼,问道:「那你是更喜刚成婚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李陵:虽然跟你生气,但我仍旧忍不住惦记你。 静姝:你能做到这样,甚好! 第116章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静姝眨了眨眼,问道:「那你是更喜刚成婚时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李陵脸颊微热:「别问我这样刁钻的问题。」 静姝摇着他撒娇道:「时辰尚早,反正闲着也无事,你陪我聊聊天嘛。」 她追问着:「快说,你是喜欢刚成婚那时柔顺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李陵拗不过小妻子的纠缠,敷衍着道:「都喜欢,都喜欢,总可以了罢。」 静姝却是不依不饶:「只许选一个,快说。」 在静姝落水被李陵救起前,李陵本就因上元节那一面而对她动了凡心。 后来,不成想老天有眼,竟真的让他如愿娶到了她。 新婚夜,当他挑开喜帕见到新妇时的那种喜悦,李陵至今依旧是记忆犹新。娶到心仪的女子,他那时是很满足的。 他犹记得,新婚时她在他跟前低眉顺眼的娇柔模样,让他每与她独处,总是有想将她按在床上的冲动。 刚成婚那会儿,她总是对他千依百顺,事无巨细的将他伺候得舒舒服服,他那时也将这一切视作理所当然,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的服侍。 可自从祖母寿宴后,他这新妇便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在他跟前再不似那般柔顺姿态,不仅常常忤逆他,而且稍不遂意还动不动就跟他摆脸色,再不是新婚时那温顺的小猫咪,倒成了个稍被惹到,就要炸毛的小野猫。 哎!到现在,她不仅在私下相处时常跟他使性子,就连当着外人的面,也敢有恃无恐了。 只是即便是她这般待他,他还是对她心心念念着。就像今日吧,他分明气极了她,但却仍旧忍不住挂念着她,被她怄得从驿馆出了门,他心里想着的却是驿站的饭食粗糙,恐她难以下咽。 他是越来越看不得她受一丁点的委屈。 新婚时那柔顺的小妇人他自然是喜欢的,但如今这个动不动就要跟他耍性子的娇蛮小妻子,却是更让他心心念念的欲罢不能了。 「快说呀,你到底喜欢哪一个?」小妻子依旧是追问不停。 李陵清了清嗓子,回道:「两个都喜欢,但是你若非要让我选一个的话」 他看着小妻子:「你若是能在外人面前懂得给为夫留些颜面,我便是更喜现在的你。」 李陵唯恐提起这茬又惹怒妻子,连忙解释着道:「私底下你怎么跟我使小性子都行,只在外人跟前收敛些。」 「行不?」 这最后两个字,他像是在跟她商量,又像是在哄着她,更像是求她如此。 静姝回道:「我知你爱面子。」 哪个男人不爱面子呢,尤其像李陵这样的大男人,更是将脸面看得比命还重。 她支起头,看着李陵道:「可是当我见你看那舞姬便心里不痛快,虽然我心里明镜似的,你并非好色之人,只是还是要忍不住不痛快。」 李陵回道:「你若不高兴,何不当场就告知我,我若是知你不高兴我赏舞,我不看就是了。」 静姝嘟着嘴,接着道:「今早我看到那舞姬来寻你,见你停下与她说话,我心里更难受了。」 李陵道:「她不过是见了我跟我施礼问个安,我并未与她搭话。」 静姝回道:「我知你没将她看在眼里,可是她大清早来咱们下塌处,分明就是怀着别的心思,我又怎能忍着无动于衷呢,这才出了屋子寻了过去。」 「当我听那章朝居然还要将那舞姬送给你,我那时真是气得失去理智了。」 想起今早章朝对李陵说的那话,静姝仍旧是耿耿于怀,他愤愤道:「这个章朝着实可恨!」 李陵叹了口气,拍了拍妻子的脊 背,安抚着她道:「我与章朝少年同窗,深知他的脾性,他这人性子直,就拿今早这事来说吧,他不过随口一说,根本就没过脑子,你莫再与他计较了。」 静姝也知李陵是个爱面子的,再是恃宠而骄,她也不想触碰丈夫的底线,见李陵肯让步,她耐着性子与他解释道: 「我也知今早那样怼章朝是损了你颜面,但我也是被气糊涂了,就像你见了柳先生就没来由的不痛快一样。」 「你也不是那无礼猖狂的人,但是为何无论是那柳先生登门道谢,或是街上偶遇,你都要看他不顺眼,与他冷眼相对?」 李陵讷讷道:「那自然是因为我看出他肖想于你。」 提起柳韵之,李陵依旧是满脸厌恶,情不自禁的脱口贬损道:「不知天高地厚的轻浮之辈。」 静姝趁热打铁,接着说道:「你对柳先生如此,我对那舞姬亦是如此,虽然你我都知对方根本无意于他们这些人,但依旧控制不住的要气恼。」 「甚至恼得失了理智分寸。」 经妻子这么一说,李陵也明白了过来,他对着妻子道:「你放心罢,既然你不喜,今后宴饮再有姬女弹琴跳舞或是斟酒陪宴之类,我通通不听不看不让她们靠近就是了。」 说着,他又忍不住想起那个肖想着自己爱妻的轻浮之人,李陵赌气道:「只是那姓柳的,今后你也不许再搭理他。」 静姝回道:「我从未想过要搭理他,只是看在他是兴儿和三妹老师的份上,才对他多加颜色。」 每每提起这柳韵之李陵就是恨得牙根发痒,气恼不已:「他若再这般不知收敛,我便将他赶出京去。」 静姝忙劝道:「我与他虽见了两回,但不是事出有因,就是街上偶遇,你别跟他置气了,我也不常出门,哪里还能碰得上。」 李陵气鼓鼓道:「想起上次咱们俩在酒楼吃酒,他居然恬不知耻的来送灯我就来气。」 「哼!若不是看在她是蔡伦挚友,又是兴儿跟瑾儿老师的份上,那日我的手若是再偏一点,便是要让他命丧在那莲花灯下。」 静姝听了李陵的话,想起他上元节那日丢了那水晶莲花灯后的种种。 怪不得原本气恼不已的他,丢了那灯后心情便一下子好了起来。 静姝惊讶的看着李陵问道:「你站在那么高的楼上,用那么沉头十足的水晶灯,去砸柳先生了?」 李陵一时失言,被妻子识破,他忙不迭的找补道:「我没故意砸他,是我往下丢那灯时,他恰巧从酒楼往外走。」 「巧合,巧合而已。」 静姝倒吸了口凉气。 她心里盘算着,叹气道:「要不将兴儿和瑾儿从官学里转出来吧。」 李陵@静姝:我更喜欢现在的你。 静姝得意@所有宝子:看罢,女人还得自信才能收服住男人的心。 第117章静姝红透了脸 这酸酸甜甜的一日就这么过去了。 自打见负气而出的李陵归来时居然还能惦念着她,给她带回吃食,静姝心里的委屈气闷便烟消云散了。 李陵本就是个心大的,别看他恼起来唬人,但脾气来得快去的也快。再说,他已是被小娇妻吃得死死的,又哪里会与她负气太久。 出了驿馆的门,他的气便散了大半,归来后见妻子香甜的吃着他带回的吃食,心里的气又散去了不少,再听妻子方才这一番真心表白,他心里又哪里还能气得起来。 李陵非但对小妻子让他丢了颜面的事毫不在意了,心里还生出一股子自豪。 小妻子吃醋还不是因为在意他吗?被心爱的人这样在意,李陵心里服帖得很。 因为服帖,他便又忍不住心猿意马起来。 这一路上,每日起早贪黑的赶路,他心疼妻子辛苦,夜里一直克制着自己。 可今日,他却是有些忍不住了。 静姝拿开他不老实的手,嗔道:「明日还要起早赶路,你且消停些罢。」 妻子这软绵绵的娇嗔之语,再加上这欲拒还迎之态,反而勾起了李陵的火气。 他翻身而上,哑着嗓子哄道:「大不了明日在这里休整一日。」 「不是有公务在身吗?又不急着赶路了?」 静姝从昏睡中睁开眼时已是日上三竿。 她见李陵正倚在榻上捧卷而读,眯着眼道:「今日真的要休整一日再上路啊?」 李陵放下书卷,看着小猫一样懒洋洋的小妻子,笑着道:「你还能赶得动路吗?」 静姝嗔了他一眼。 李陵爱怜的拍了拍妻子:「昨晚真是辛苦夫人了,左右今日不赶路,你再睡会罢。」 现下已快响午了,睡了这么久,静姝已是睡足了,只懒懒的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眯着眼嘟囔着道:「这一觉睡得着实过瘾,难得这驿馆的管事清早没过来聒噪着送水送饭的。」 李陵听了这话,忍不住笑了下。 笑得有点邪魅,有点坏坏的。 静姝警觉的问道:「你笑什么?」 李陵忙回道:「没笑什么。」 静姝杏目圆嗔,奶凶奶凶道:「到底在笑什么?」 说着,便又是要来揪他耳朵,一副要刑讯逼供的模样 李陵忙护住耳朵,然后一脸坏笑的附身在她耳畔低语道:「你昨晚嗓子都要喊破了,这小驿站哪里听不到。」 「谁又能那么没眼色的过来打扰夫人美梦?」 闻言,静姝的脸「腾」的红了起来。 她羞得眼泪都要下来了,蒙着被子道:「都怪你,都怪你,怪你一直缠着我,我才忍不住要喊出声的。」 李陵笑着去拉被子:「好了,好了,这个自然是怨我的,你埋在被子里不嫌闷吗?快出来罢。」 小妻子却是躲在被子里说什么都不肯出来,带着哭腔道:「我还怎么见人?***脆闷死在这里算了。」 李陵笑着强自将小妻子从被子里捞出来,下地要开门去喊住在隔壁的紫云来服侍她更衣洗漱,小妻子确是红着脸堵住门,说什么不肯让他开门。 李陵无奈,只好自顾服侍小妻子穿衣。 这下,小妻子可真像是回到了新婚时一般,出奇的老实温顺,蔫巴巴的,像个小兔子似的。 李陵强忍着笑,帮她将衣服穿戴整齐,他又端来热水,唤着妻子道:「自己来洗漱罢。」 小妻子蔫巴巴的将两手伸进水里,刚往脸上扑了一下,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李陵笑着哄道:「莫哭了,咱们是 名正言顺的夫妻,行周公之礼又不犯王法,别人即便是听到了又如何?」 在家时,她也会被他折腾得忍不住喊出来,甚至哭出来。但他们住的是堂屋,周边没有其他住人的屋子,外间也只有她的贴身婢女紫云。 现下,这驿馆可是满满当当的住这几百号人呢。 她还有什么脸? 听了李陵的话,小妻子哭得更凶了。 李陵也不敢再戏弄她,他哄着她劝道:「我刚才唬你呢,挨着咱们屋子的只有紫云那间房,其他的都没住人。」 静姝停下哭泣:「你说这话,谁信?」 她抽抽搭搭的一面捶打着李陵,一面嚷嚷着道:「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李陵哄着道:「我说的是真的。」 见小妻子依旧哭个不停,他拉着她道:「你若不信,我带你出去看看。」 小妻子却是说什么也不出肯门,只蔫巴巴的道:「我可不出去,我哪里还有脸出门啊。」 说着,他便忍不住又抱怨起丈夫:「都怪你!都怪你!都怪你!」 李陵笑着,强自推开门,推着小妻子到了门外,却是正巧遇到驿馆里管事的婆子。 那婆子见了贵人,连忙笑眯眯的躬身问好:「将军,夫人,早!」 静姝深深的垂着头,她心里有鬼,眼角瞥见那婆子脸上的「笑」,就觉得她是在笑话她。 再听那婆子口中说「早」,更觉得没脸了。 这都响午了!还早? 不是在笑话她又是什么。 待婆子走了,静姝羞得扭头就往回跑,却又被李陵拉了回来,:「我没骗你,这间房真的没挨着其他客房。」 「走罢,你若不信,我带你去外面,一看便知。」 李陵正拉着妻子往外走,正巧碰到了副将梁进和周瑾。 二人立住,拱手向李陵道:「将军和夫人要出去?」 李陵回道:「出去走走。」 说着,他吩咐他们两个道:「在此休整一日,务必约束下面的兵将不允惊扰这一方百姓,不允出去吃酒生事。」 李陵一向治军严整,闻言,二人齐齐领命。 周瑾是兰陵郡主独子,他与李陵是表兄弟,见李陵身后一直深深的垂着头红着脸的静姝,礼貌性的关切道:「表嫂可是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城里寻个大夫来?」 李陵回道:「无事,只是旅途劳累。」 不舒服?请大夫? 静姝眼角瞥着带着淡淡笑意看向自己的周瑾,再瞄瞄半垂着头的梁进。 她现下真是看谁,都像是在暗暗笑话她。 静姝又是红透了脸。 第119章静姝当众收拾李陵 李陵不过是随口与小妻子开个玩笑,倒是没成想妻子反应这么大,若不带着她出来看个究竟,恐这小妻子便是羞得再不肯出门了。 他将小妻子拉到驿馆院中,指着那一大长排的屋舍道:「你看看罢,那个最高最大的客房是咱俩住的屋子,挨着的那一小间是紫云的,那边便是热水房和厨房了。」 「挨着咱们屋子的真的没有旁人住的,这回,你总该信我了罢。」 李陵看着妻子笑着道:「我不过随口跟你开个玩笑,你怎这么不禁逗呢。」 眼看着小妻子的越来越不对劲儿的神情,李陵支吾着道:「我,我不过开个玩笑,你,你可别恼」 他话音还未落,静姝便踮着脚,狠狠的掐住了他的耳朵,她咬着银牙使劲将李陵的耳朵往左狠狠的拧了两圈,又狠狠的往右拧了两圈。 耳朵这个地方连个软骨,怎受得了这样的狠虐,李陵疼得「哇哇」的叫了两声。 意识到这是在外面,人多眼杂,他又立马闭上了嘴。 可仍旧引来了散在外面的将士们的侧目。 「好了好了,咱们回屋去哈。」李陵赶紧安抚恼怒的小妻子。 他如此戏弄她,静姝怎会轻易放过。 她踮起脚便又朝着他另一只耳朵下手,李陵赶忙躲开,忙不迭的压着嗓子哄着道:「好了好了,咱们回屋罢,回去你想怎么掐,我都依你就是」 外面人来人往的,李陵是真怕丢人啊。 静姝咬着银牙道:「你这会倒是想息事宁人了,你这般戏弄我,就这么算了吗?」 李陵身材高大,他有意躲着,静姝便再也抓不住他的弱处,她索性从头上抽出一根金簪,朝着李陵身上便是毫不客气的招呼起来。 簪子何等锐利,况且越往南边行天气欲暖,现下早已脱去了棉衣换了夹衣,那可是一扎一个透心疼啊。 李陵一面躲,一面求饶,嘴里不断的嚷嚷着:「停手!快停手!我错了,错了还不行吗。」 李陵那样子,只能用狼狈不堪来形容了。 出来假装喂马的,做样子遛弯的,徜徉晒太阳的 顷刻间,驿馆院子里的将士,莫名的多了起来。 大家虽碍于李陵***,不敢明目张胆的坐壁上观,但也是悄悄的看了个全乎。 那一向冷肃,指挥千军万马的李将军啊,那总爱冷着脸,一本正经训人的世子爷啊! 哎呀!被媳妇当众收拾成这样。 这半生的英明神武,真是全毁了啊。 静姝见不远不近聚着的人越来越多,她也出够了气,便将金簪摔在李陵身上,一甩水袖,朝着外面而去。 李陵捡起金簪,跑着跟上妻子,转头见将士们在那里嗤笑,他一个冷肃的眼神扫过去。 那些人便立刻老实了下来,一个个或是仰头望天,或是低头做沉思。 待李陵追着夫人跑出了驿馆,众人便是忍不住笑了个人仰马翻。 李陵追上妻子,将她拉住,喘着粗气道:「是我不对还不行嘛,你这是要去哪里?」 静姝气呼呼的白了他一眼「你这人,着实可气。」 李陵委屈巴巴的回道:「好了好了,我不过随口开了个玩笑,谁知你会那样当真。」 他看着妻子,替自己开脱道:「难道昨日来下榻时,你没瞧见这驿馆的房屋布局吗?若是不稳妥,我晚上又怎会」 「你给我住口!」 听李陵又提起昨晚的事,静姝气恼着压低嗓子道:「你今后,再不准来碰我。」 李陵赶忙上前,哄着道:「莫要再恼怒了,你方才在外面那般对 我,也该是出够了气了罢。」 说着,李陵的脸便渐渐涨红起来,支吾着:「那帮混小子还不定在背后怎么笑话我呢。」 静姝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那也是你自找的。」 李陵忙不迭道:「好好好,是我自找的,只是你莫再恼我了。」 这回李陵可真真是丢了大脸了,但确实是他嘴欠先戏弄媳妇在先,自然不敢埋怨。 见他态度好,静姝也不再与他计较,她白了李陵一眼,木着脸道:「走罢。」 说着,她便转身要往回走,却被李陵拦住:「既然出来了,我请你下馆子去。」 静姝拒绝道:「回去吃点算了,我不爱走。」 昨晚被他折腾得太狠了,虽然美美的睡了一觉,但腿还是酸的。 李陵却坚持道:「走罢,驿馆的饭菜粗糙,我怕你吃不好,我请你去最好的酒楼吃顿好的。」 静姝见李陵这般殷勤,这才反应着来,方才他在将士们面前丢了面子,又哪里好意思这就回去。 索性在外躲一会,等大家过了这热茬再回去,总比现在立马回去面对大家要好些。 静姝心里偷笑,面上却假装不知,依旧坚持道:「这就回去罢,我还想回去吃了饭,再眯会呢。」 说着,她便徜徉要往回走。 李陵赶紧堵在她前面,坚持道:「你别看这小城地方小,好吃的却是不少,走罢,我带你吃些好的去,总比吃驿馆那粗食强。」 「我真不爱动,还是回去罢。」静姝心里偷笑,面上装出一副懒洋洋的模样。 李陵见妻子执意要回,可他哪能拉下面子这就回去,他抓了抓头,迟疑着道:「要不,我背着你走。」 静姝故作为难状:「让人看见你个大男人背着媳妇走,该笑话你了。」 「算了,咱们还是回驿馆去罢。」见李陵嘴上说着要背,却是没有什么诚意,静姝又要往回走。 李陵赶紧弯下腰:「走罢,我背着你走,反正这小城也无人认得我,怕什么。」 静姝仍旧故作为难道:「算了罢,我可不想你因着这个丢脸,还是回去算了。」 李陵见妻子坚持回去,他索性直接蹲在地上,催着道:「来吧,我背着自己媳妇,有什么可丢人的。」 街上人来人往的人虽多,好在都不认得他,在陌生人面前丢人,总比在自己下官面前丢面子强。 清早他这个堂堂的巡城司指挥使,被那群混小子笑成那样,他现下是真的不想回去。 见妻子依旧不动,李陵催道:「上来吧,还怕我背不动你吗?」 待李陵诚诚恳恳的再三请求,静姝才勉为其难的答应着道:「那好罢。」 她立在李陵身后,嘴上偷笑,指使着他道:「你再蹲下些,我才方便上去。」 李陵又弯下了些,静姝这才伏在他背上,摆着谱道:「背得稳一些哈,不然我宁可回驿馆去吃粗饭,也懒得下什么馆子。」 第120章静姝教育李陵 街上人来人往,见一俊男背着女子在街上走,引得过往来人纷纷侧目。 李陵面色紧绷,只目不斜视的大步流星往前走,静姝舒舒服服的伏在他背上,懒洋洋道:「夫君的脊背真舒服,弄得我只想睡觉。」 李陵低沉道:「你若弄到我背上口水,看我怎么收拾你。」 又来这套? 静姝徜徉挣扎着道:「那你放我下来罢,我可不敢让你背着了,若是弄脏了世子爷的衣裳,我可是吃罪不起。」 「快放我下来罢,我这就回驿馆去。」 李陵听了这话,却是脚下生风,冷哼着道:「既然上了我的背,还能轻易让你下来吗?」 说着,他便是背着她,稳稳的跑了起来。 耳畔呼呼的风声响过,静姝紧紧搂住李陵的脖颈,唬得惊叫道:「你慢点,慢点,慢点啊!」 只是她愈是喊,他便跑得愈快。 一个是堂堂巡城司大将军,一个是赫赫有名的镇国公府当家主母,恐怕也只有这无名小城里的人,才能有幸目睹这两个身份尊贵的人儿,众目睽睽之下这不成体统的模样了。 二人找了间像样的馆子吃罢了饭,李陵却是依旧不肯回去,又非要拉着静姝去街上逛。 二人难得有这般闲暇的时候,静姝也能体谅李陵此刻不愿意回驿馆的「难处」,便与他一起逛起了这小城。 这小城名为小春城,城郭并不大,一条由东贯西的主路却让这小城泾渭分明。 他们用饭的地方是这里最好的酒肆,出了酒肆便是东街,这里住的都是这小城的显贵人家人。这些人虽远比不得京中大族门庭显赫,但住的宅子也都是宽宅大院,青砖碧瓦。 端的是殷实富贵。 二人沿着主路往西走,渐渐的,呈现在眼前的便是另一番景象。 西街这边皆是茅屋草舍,到处是一副破败景象,沿街所见的百姓们亦是面如菜色,一个个饿得瘦骨嶙峋。街边捧着碗要饭的乞丐,头上插着草线卖儿卖女者,更是不尽其数。 城虽小,但东西两处,却是冰火两重天。 静姝良善,见不得那些穷疯了的人贩卖小小的孩儿,她见了便要施舍些银钱。 一会功夫,她与李陵的口袋已是空空如也。 静姝看着那些可怜的穷苦人,叹着气道:「没成想这样的小城,亦是这般的贫富悬殊。」 李陵回道:「大齐权贵历来喜欢圈地放租,如今已是愈演愈烈,土地都被他们圈到了自己手里,普通老百姓无地可种,只好去权贵地主手中租地来种,待到秋天收获时却是要将收得的七八成作为租金上交给租户。 「碰到好年景他们到手里的粮食也就勉强能果腹而已,像他们这边已是连着两三年大旱,老百姓虽然没有收成,但仍旧得上缴租金,又哪里能有活路。」 静姝听得心酸:「这样的境况着实让老百姓吃不消,那朝廷为何不做些改革,严禁权贵圈地。」 李陵叹道:「官官相护,权贵势力盘根错节,纵是陛下有心,亦是不想费那个力罢。」 二人正边走边说着,一个五六岁模样小女孩朝着静姝走了过来,她衣衫褴褛,脸上亦是瘦得皮包骨头似的,没有丁点血色。 她走到静姝跟前,怯生生道:「大慈大悲的神仙姐姐,你能施舍我些钱财吗?我娘病了,两个弟弟都饿死了,我爹要卖我换银子过活,求求你了,施舍给我几两碎银子罢。」 她哭着道:「我不想被卖了,我还得照顾我娘呢。」 静姝听得心酸,但她和李陵身上带的银钱早已施舍干净,她索性将头上的金簪抽了出来,放到小女孩手中:「你去东 街用这根簪子换了银钱,足够给你娘看病的了。」 小女孩哭着要给静姝磕头,却被李陵扶住了。 那小女孩临走时,感激的对静姝道:「谢谢姐姐施舍,我叫春妮,等我长大了,一定会报答姐姐的大恩的。」 静姝哄着她道:「莫哭了,快去当了簪子,给你娘抓药罢。」 待到乌金西陲,俩人身上的银子早已施舍得干干净净,静姝劝着李陵道:「咱们回去罢。」 李陵仍旧是执拗着不肯往驿馆去。 静姝知他还是因为早上的事觉得丢了面子,故而才会如此。 她悠闲的走着,抬眸问道:「前朝有位唤作齐继光的名将,夫君可听说过?」 李陵回道:「齐将军乃不世出的一代名将,我岂会不知?」 静姝问道:「那夫君可听说过齐将军与他夫人的故事。」 李陵摇了摇头。 静姝缓缓道:「那齐将军乃是布衣出身,少时只是一普通猎户,娶了一妻亦是个村妇,那村妇是个厉害的,处处管制于他,哪怕后来那齐继光成了名扬天下的将军,亦是惧怕其妻。 有一次,齐将军因为一点小事开罪了夫人,他那夫人便气得将他逐出了门去。他万般憋闷,来到营中便借着酒劲儿,将此事诉说给了其副将们听。 将士们听说将军夫人居然如此凶悍,纷纷替将军不平,众将命人将其夫人请到中军帐内,为了唬住齐妻,给其厉害,众人在大帐内外排兵布阵。 齐妻到了帐内,见大帐内外军士威威,刀剑如霜,却是毫无怯色,依旧如往常般,对着齐将军喝道:「你唤我来,何事?」 齐将军见妻子动怒,连忙屈尊哄道:「无甚事,只请夫人来阅兵」」 静姝见李陵默默,她接着道:「世人皆知这齐将军惧内,但这影响他威名远扬了吗? 相反,世人皆赞其富贵不忘糟糠妻。 一个无论走得多高,都能对妻子宠爱如一的男子,才是值得人尊敬的重情重义之人。 就连当初听闻他妻子凶悍,而愤愤不平的那些副将,当亲眼见将军对妻子深情,亦是大受触动。所以他麾下将领皆是始终甘愿忠心于他,听他驱遣。」 李陵听了妻子的话,他敛襟折腰,朝着驿馆处展臂,笑着道:「请夫人带路。」 静姝:驯服直男,不仅要靠色,亦是要靠智。 第121章哪怕李陵做的糙米粥也吃得比蜜甜 过了小春城,再行百里便是浩瀚戈壁。 道路崎岖难行,再也容不得静姝那辆宽敞的车马。李陵只好将车马寄放在驿馆,重新为妻子置办了辆轻便的独驾马车。 刚行了不到一个时辰,坐在车内的静姝便被颠簸得呕吐起来。 李陵骑马护在车外,见妻子难过,他弃了马匹,上了车,揽臂紧紧将妻子抱在怀中。 看着被折腾得面色惨白的妻子,李陵心疼道:「现在你该知我当初为何不愿带你来了吧?」 躺在丈夫坚实的怀中,静姝总算好过了些,她朝着丈夫挤出一丝笑意:「即便是知晓这般艰难,我也还是要跟着来。」 李陵叹了口气:「这还不是最难走的,前面还有戈壁呢,连车马都进不去了,要行两三天呐,我真怕你吃不消。」 静姝往李陵怀中蹭了蹭:「那你也休想扔下我。」 一行人顶着呼呼的北风,举着火把,行到半夜才到了一个小驿馆。 这里是进入戈壁的唯一驿站,众人要在这里补给足够的食水,以备趟过戈壁之用。 将士们敲门,过了许久,才出来一个更夫,招呼着众人入内。 这驿馆虽是官驿,但因地处偏僻,屋舍十分简陋,也就勉强能遮风挡雨而已。 好在这边地处南方,又紧挨着戈壁,虽是三月中旬,但天气已是热了起来,屋子虽简陋不堪,但也不至于受冻了。 屋子里有只有半截土炕,上面铺着一铺看不出颜色的毡子。 紫云先用扫把将那土炕里里外外的扫了几遍,然后从带来的包裹里拿出一块毡子铺上,这才扶着静姝坐下。 紫云嫌弃的打量着炕上那污秽不堪的被褥,叹着气道:「这样的东西,您可怎么用啊?」 静姝回道:「无碍,反正也不冷,不用被褥也能凑合一宿的。」 紫云抱怨道:「这小车装不下太多东西,咱们带来的那些东西都寄放在小春城了,哎!这里的东西真是都太不像样了。」 她翻弄着破木桌上粗糙的茶具,嘴里不住的抱怨道:「这东西,可怎么让您用啊。」 「哎!怪不得当初姑爷不同意您跟着来呢。」 紫云心疼的嗔着静姝道:「您非要跟着,这可真是白白受罪来了。」 紫云正在这里抱怨,李陵端着一小碗粥进来了,紫云这才悻悻的闭了嘴。 李陵将粥放在那看不出颜色的破木桌上,对着静姝道:「深更半夜的,厨房里也没甚能吃的了,我看米缸里只有些这些米,就熬了些粥,你这一路也没吃东西,好歹趁热吃口。」 紫云扶着静姝坐过来,静姝看着碗中的米粥,问道:「怎的还是你自己动手?」 李陵自顾脱下暂满了风尘的外衣,回道:「这驿馆里做饭的婆子都是外面雇来的,白天来这干完活,晚上都回家去了。」 静姝问道:「那将士们都怎么吃饭啊?」 李陵回道:「不都带着干粮呢嘛,对付一口垫垫肚子就行了,行军打仗时连着十天半月吃不上一口热饭的时候常有,咱们这些人糙惯了,饿这一顿无碍的。」 说着,他坐在静姝跟前,将粥碗推到她跟前,笑着哄她道:「吃罢,看看我的手艺怎样?」 静姝执起粥勺,尝了一口,仰头笑意盈盈的看着李陵,赞道:「真香!」 一旁忙着收拾东西的紫云听了,好奇的伸着脖子朝着粥碗瞥了眼。 竟是糙米熬的粥,还是那种劣质的糙米。在镇国公府里,连最下等的仆妇伙食都比这个好。 看着自家小姐吃得那样香甜,紫云真是既心疼又气闷。 好好待在府 里享福多好,非要跟着出来受这个洋罪,在家连燕窝熬的粥都吃腻了,这糙米粥一经姑爷的手,便吃得比蜜还甜似的。 紫云手上忙碌着,心里抱怨着,眼角瞥着坐在桌边对着那一碗糙米粥的两人。 一个眉眼弯弯,另一个一脸甜蜜,一个的眼珠子仿佛黏在了另一个身上,另一个边吃便朝着那个眼送秋波。 在家时俩人还能关起门来腻歪,眼下这是连人都不背着了。 真是没眼看啊,没眼看! 紫云摇着头,麻利的收拾妥当后便默默退了出去。 想起自家小姐吃的那糙米粥,睡的那破土炕,她心里仍旧忍不住心疼。 「哎!非要跟着来受这个罪。」 紫云嘟囔着正打算去车里再找些能用的东西出来,却被梁进叫住。 他朝着紫云施礼,说道:「将士们寻了些红薯烤了,劳烦姑娘给世子爷送过去。」 紫云刚要开口问他为何不自己送去,这才想到李陵正与夫人在一起,他也是多有不便。 紫云接过梁进手中热乎乎的烤红薯,笑着回道:「有劳梁副官了。」 这玩意虽是粗食,但在这荒郊野岭鸟不拉屎的地儿,大半夜里能吃到这个已是不错了。 她捧着热乎乎的烤红薯,加紧步子往屋舍里去,立在门外敲门道:「世子爷,夫人,这里有些烤红薯。」 待里面有了回应,她才推门进去,将烤红薯放在桌上:「这个是梁副官方才送来的,还热着呢,世子爷和夫人用点罢。」 李陵拿过一根,信手剥了外皮,递给了静姝,嘴里嘟囔着道:「这个梁进何时这样心细了。」 静姝推开李陵递来的红薯:「你吃罢,我方才刚吃了粥,现下已经吃不下去了。」 李陵低头咬了一口手中的红薯:「好久没吃这东西了,吃着还不错。」 紫云拿出从车里寻出来的两件厚实点的衣衫,叮嘱静姝道:「夫人,你一会儿盖着这个睡会罢。」 紫云私下里还是习惯称静姝小姐,但当着李陵或是外人的面,却是的按照规矩,唤她夫人。 静姝看着为她操碎了心的紫云,回道:「你放心罢,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你且去隔壁休息罢。」 待紫云走后,李陵合衣躺在炕上,笑着对静姝道:「看着紫云心疼你的样子,心里不定怎么埋怨我将你带出来受罪呢。」 静姝笑着道:「她怎会怨你,是我要跟你的。」 李陵拉过妻子,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将紫云拿来的衣裳盖在她身上,柔声道:「闭眼睡会罢,明早跟这里的驿城打听下戈壁里的境况,看看这两日能不能过去。」 第122章夫人美貌只能他自己独赏 待静姝睁开眼睛,已是天光大亮,李陵早已不在身侧,只留着外袍叠成枕样枕在她头下。 静姝起身唤了紫云两声,亦是不见踪影。 她穿上衣裳,自顾收拾一番,出了屋子,见众人正聚在一老者身侧。 只听那老者唬着脸滔滔不绝道:「这一年来这戈壁都闹沙鬼,这沙鬼专吃活人,进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 十天前有一队五十余人的高山国的商队进去了,只侥幸有一个活命的跑了回来,人也是被吓得半傻了。他说他们商队就是碰上了那群沙鬼,同行的人都被那些沙鬼吃了,只有他在逃命中被沙尘暴卷走了,才侥幸躲过一劫。」 一旁的周瑾笑着道:「世上哪有这样厉害的东西,莫不是沙寇装神弄鬼的糊弄人,只为抢夺过路人的钱财罢了。」 驿官唬着脸道:「将军有所不知,这些沙鬼真的不是人。据那侥幸活命回来的人说,他亲眼所见那沙鬼个个都是足有一丈高,毛头毛脸,青面獠牙,身上覆着藤甲,那是刀枪不入啊。 五百年前,这块地界本是个叫诸亚的小国,这国中上至显贵下至普通百姓,皆擅巫蛊。据说,前朝齐继光将军当年奉命带兵灭了这国,这国中大巫师在国破家亡前在这戈壁里种下了巫蛊,如今这群沙鬼便是那大巫师种下的蛊。所以说呀,这群非人非兽的东西,就是一群打不死灭不掉的妖魔鬼怪。」 驿官叹了口气道:「这一年来,被这群沙鬼生吃了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哎呀,了不得,了不得啊,我劝将军们还是莫要深入险境才好。」 梁进道:「既然这沙鬼如此作怪,官府没有派兵围剿吗?」 驿官回道:「也派来过士兵骑着骆驼马匹进去抓过,可是这群沙鬼厉害得很,据说跑起来便如豹子般,趁着沙尘助力还能飞起来呢。」 他摇着头道:「官府派来的那些兵将不但没抓到一只沙鬼,反倒是都成了沙鬼们的腹中餐了,现下,可是没有人再敢去犯险了。」 回到屋子里,静姝见李陵蹙着眉头,笑着道:「怎么了,连你也被这驿官口中的沙鬼吓到了?」 李陵抬眸看着妻子道:「我倒是无畏,只是担心你。」 说着,他屈指刮了下小妻子的鼻尖:「没成想你胆子倒是挺大,听了这么骇人的事情,非但不怕,还笑得出来。」 静姝笑着道:「我有如此神武的夫君护着,自然是不怕的。」 虽明知小妻子不过是随口奉承,但李陵依旧十分受用,他低头吻在了妻子额上。 静姝推着他嗔道:「我这都两天没洗头了。」 出了小春城便是风餐露宿,哪还有条件沐浴,即便是昨夜下榻的这驿馆,因为挨着戈壁,亦是缺少水源,这里吃水都费劲,又哪里有多余的水供来洗浴。 李陵笑着道:「你即便是不沐浴,亦是香的。」 难得直男丈夫能说句情话,静姝连忙回以奖励一吻。 二人正在这里腻歪,紫云垂头进来回道:「世子爷,周将军和梁将军在外面等您呢,说是有话要回。」 李陵答应了声,对着静姝道:「单凭那驿丞一面之词,并不可信,我方才命他们去外面打听那沙鬼的事去了。」 他温和的看着妻子:「你且在屋子里等我,我跟他们商议了便回。」 待李陵走后,静姝记起柳韵之送给她的那游记中,好像对这边的风土有所记载。 周瑾、梁进等心腹副官出去打听了有关注和沙鬼的情况,这边正与李陵回报。 周瑾道:「表哥,那驿丞确是所言不虚,这一年来,这戈壁属实一直闹沙鬼,大家口中所言也都与那驿丞说的一样。」 李 陵看向众人,问道:「那尔等意下如何?」 梁进回道:「既然这沙鬼传言非虚,将军又带着夫人,末将认为还是莫要犯险才好。」 他话音刚落,胡大海便嚷嚷着道:「世上哪有什么妖魔鬼怪,你小子平日天不怕地不怕的,现下怎的突然变得婆婆妈妈的了。」 被胡大海这一顿抢白,梁进连忙半垂下头。 胡大海大大咧咧的拍着梁进的肩:「有什么怕的,我看是那些人自个吓唬自个。」 说着,他瞥着梁进的脸,惊讶的扯着嗓子道:「哎呀!老弟,你这是怎么了?脸怎么还红了呢。」 他哈哈的笑着:「怎么突然像个姑娘似的。」 李陵喝止胡大海道:「说正事呢,莫再胡闹。」 胡大海连忙闭了嘴。 周瑾接着道:「梁将军说得对,表哥带着表嫂,确实不宜犯险,只是咱们有差事在身,这里是去南郡唯一的路,却是不走不行的。」 李陵回道:「确实是不走不行,只是眼下,却不知这群东西到底是什么?若是真的如他们所说那般刀枪不入,打不死杀不绝的,那咱们岂不是要身处险境。」 他可是带着娇妻呢,需要顾忌的自然要多。 「夫君莫要发愁。」 李陵话音刚落,只见静姝便缓缓从外面走了进来。 李陵见妻子过来,连忙起身迎到门口,严严实实的挡在她跟前道:「你来做什么?」 这一路,她只要下车,李陵便或是将妻子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或是将将士们远远遣开。 在李陵这样的大男人心中,妻子的芳容就只能他自己独赏,任何男人看了一眼去,他便要心里不自在。 静姝自然知晓他心思,并没有再往里面走,而是立在门口道:「我曾在书中见过对这一带的相关记载,这群沙鬼只是是曾经朱亚国的子民,并非什么妖魔。因朱亚国是大月氏后裔,所以他们的身形才比正常人高大。至于他们相貌诡异,应当是长期居于荒漠,恶劣环境导致。」 「可见他们并非传说中的鬼怪,亦是人类。」 李陵一直没有将身子移开,听妻子说完,他朝着她点点头:「我知道了,你先回去罢。」 待见妻子转身不见了身影,李陵才从门口折回身来,见胡大海伸着脖子朝外张望,李陵白了他一眼,冷声道:「看什么呢?」 胡大海依旧伸着脖子朝外望着,嘴上回道:「嫂夫人怎没进来就走了。」 李陵看他的眼神更冷了。 坐在一旁的周瑾连忙拉了拉胡大海的衣襟:「莫看了,谈正事。」 胡大海这才将眼珠子转回来,却听上首的李陵冷声道:「这驿馆着实简陋了些,我看好些屋舍房顶的泥巴都脱落了。」 说着,他看向胡大海:「你一会出去将所有屋舍的房顶都重新修补一遍。」 胡大海瞪着铜铃大的眼,支吾着:「将军,我哪里会修房子。」 李陵却是置若罔闻,说道:「咱们接着说过戈壁的事。」 周瑾回道:「若是真如嫂夫人所言,那群怪物亦是人类,那便定有灭了他们的法子。」 不待李陵回话,胡大海仍旧没记性,来了句:「不成想夫人不仅美貌,竟还懂这么多咱们男人都不知道的事情。」 李陵的脸又沉了下来,他直接对胡大海命令道:「你这就出去和泥巴修屋舍去。」 第123章护着妻子 众人商议妥当,李陵命准备好足够的干粮饮水,便要出发。 这样的茫茫戈壁,自然是不能行车的,李陵不放心妻子独自骑马,便打算护着她共乘一骑。 只是紫云亦是不会骑马,虽说男女授受不亲,但这样的情况下,也没法子讲究这些了。 李陵寻来周瑾、梁进,问道:「你二人谁愿意护着紫云姑娘?」 周瑾抢着回道:「那自然是梁将军堪担此任。」 梁进回瞪了他一眼,周瑾讪笑道:「你马术比我好,自然更能护得姑娘家的周全。」 梁进冷哼着道:「上次咱们跑马,可是你赢得了彩头。」 周瑾夸梁进道:「你这人比较细心。」 梁进赞周瑾道:「你为人更谦和。」 二人胡吹互捧,就是谁都不愿意接下这个担子,李陵皱眉道:「你俩就不能有点担当吗?」 周瑾听了李陵的话,朝着他咧嘴一笑道:「既然表哥这样说,那还是梁进来罢,他比我有担当些。」 梁进:「你小子」 一旁的静姝瞥着争执不下的二人,再看看羞得满脸绯红的紫云,对着梁进道:「梁将军,有劳你护着紫云可好?」 梁进的脸「腾」的红了,看也不敢看静姝,垂着头,蚊子似的回道:「那,那好罢。」 终于安排妥当,一行人浩浩出发。 沙漠的天气素来变化无常,清早出发时还是凉丝丝的,到了响午便热得人心慌,傍晚时候又漫天盖地的卷起了沙尘暴。 李陵下令原地扎营,出来前李陵命人买了二十余匹骆驼,专门用来驮帐篷行李吃喝之物。 众将士找好方位,顶着风暴扎帐篷,只是这沙尘太大,想要扎稳十分困难,常常是刚扎好便被咆哮的大风又给卷开了。 漫天飞沙走石,竟没有一处能够遮挡的地方,李陵生怕小妻子被风卷跑了,用外衫将他从头到脚牢牢的裹住,紧紧的护在怀中。 待到天黑,风沙才算小了些,帐篷也总算扎了下来。 李陵将妻子抱进帐篷,将裹着的衣服拿下,见小妻子吹得满头满脸的沙尘,他一面给妻子扑沙,一面又忍不住心疼的唠叨起来:「我就说不要你来,你非不听话,看看罢,多遭罪,后悔没?」 静姝咳了两下,吐出嗓子里和嘴里的沙子,依旧嘴硬道:「这有什么?我也不是不能吃苦的人。」 李陵打开水囊:「快喝口水漱漱口。」 静姝漱了口,才总算缓过一口气,她虽然狼狈,但至少有李陵罩在她身上的衣裳挡着,李陵可是抱着她直直的吃着沙尘暴,眼下狼狈得简直没眼看了。 静姝「噗嗤」一笑,上前一面帮他扑沙,一面调侃道:「真是头次见你这般狼狈。」 扎上了帐篷总算有了个避风所,但依旧不能懈怠,天黑后这沙漠里最为凶险,遑论还有传说中吃人的沙鬼。 李陵命周瑾梁进将将士们编成三组,轮流值夜。 夜里,李陵本以为这样恶劣的环境,小娇妻肯定是不能安睡的,没成想她钻进睡袋便是沉沉的睡了过去。 帐外狂风呼啸,帐内燃着一盏牛油小灯,他坐在妻子身侧,看着她恬睡的侧颜,心里甜丝丝的,说不出的满足。 黑夜沉沉,不见一丝星光。 突然,牛油灯火苗猛的摇曳起来。 凭着一个将帅的敏锐直觉,李陵连忙拿起铁工,屏声静气倾听。 过了片刻,他突然起身,一个箭步冲到账外,搭弓射箭,便随着一声尖锐的「嘀鸣」,一只火箭朝着乌黑的夜空直射出去,接着便是一声凄厉的惨叫声。 「危 险!集合!集合!」紧急号角响彻营帐,数百只火把顷刻间照亮了夜空。 待将士们寻回那被李陵射下的「怪物」都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怪物」身高数尺,浑身生着红棕色的长毛,血喷大口,青面獠牙。 看着着实瘆人。 因被火箭射穿了肩臂,疼得在地上翻滚着哇哇惨叫。 李陵和众将士凑近了仔细看了看,这东西虽然长相怪异,但是也有手有脚,有鼻子有眼,外形上跟人是一样的。 唯一不同的是他的退细长,脚掌更似鸭子的掌,脚趾皆是连在一起的,正因为这个特点,他们才能借着风力,在快速奔跑中「飞」起来。 李陵卸下他穿着的藤甲衣,细细辨认出这甲衣是用生在沙漠中独有的筋藤泡在油水里制作而成。所以,普通刀剑砍上去不会伤及分毫,因他方才射的是火箭,这油藤喜水惧火,这才将它射了下来。 李陵命令道:「将这东西好生看管起来,今日他们偷袭失败该是吓得不会再来了,一会儿再多燃上火把,待到天明让他引路,咱们过去将这些鬼东西一举消灭。」 原本,听了关于这怪物的传说,好多将士都是心惊胆战,现下见将军一箭射下了这东西,将士们顿时士气大增。 周瑾道:「真是惭愧,我方才当值,刚感觉不妙,正要射箭,却不曾想被被帐内的表哥抢先一步。」 梁进仍旧为白日里的事有些难以释怀,闻言,冷笑着道:「待你察觉了将他射下,恐怕咱们早都葬身这怪物腹中了。」 周瑾听了梁进的讽刺,捶了他一拳:「你如今怎变得这样小气。」 胡大海昨日被李陵罚去和了一天的泥巴,现下终于逮住了挽回的机会,忙凑上前奉承道:「那还用说嘛,将军箭法天下第一,呵呵呵,咱们几个加起来也比上不上啊。」 李陵白了他一眼,冷着脸道:「一会儿换你值夜。」 胡大海望着朝他扔下这么句话,便钻回帐子的李陵,抓了抓头,嘟囔着道:「将军如今怎也变得这样小气。」 李陵回到帐内,静姝已经醒来,小人儿蜷缩在睡袋中,眯着眼问:「我方才好像听到号角声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看来这样恶劣的条件确实没有影响他这小妻子的好眠,外面闹成这样,她居然还能睡得如此香甜。 李陵为她掖了掖睡袋,宠溺道:「睡罢,不过是一只野鹿跑进了帐子,已经被赶跑了。」 小妻子「哦」了声,揉了揉睡眼:「既然无事,你也过来睡罢。」 李陵料定那群怪物不会再来,便合衣在妻子身侧躺下:「我陪着你睡。」 小妻子侧过头,往他怀里拱了拱,果然不到一会功夫,便传来了她匀称的呼吸声。 李陵亦是合上了眼,只是身侧握着长剑的手却是一直没有松开。 娇妻在侧,他自然是要揣着十二分的小心,来护她周全。 第124章知夫莫过妻 沙漠里的太阳出来得更早,待静姝睁开眼,刺眼的阳光已经透过帐子的缝隙射了进来。 李陵端着一碗热腾腾的油茶进来,看着小妻子笑着道:「睡醒了。」 静姝起身自顾穿衣,问道:「出来前听那驿官说得那样骇人,倒是没成想这一晚这样风平浪静。」 李陵不语,只将手中的油茶捧给妻子,嘴角噙着笑。 静姝瞥着他半笑不笑的神情,喝了口油茶,问道:「怎么的?看你这样子,莫非昨日那沙鬼真的来了?」 「被你们打退了?」 李陵疑惑道:「你怎知道的?」 静姝悠闲的细细的喝着油茶,瞥着丈夫道:「我从你眼里猜到的。」 她笑着问李陵:「被我猜对了,是吧?」 李陵笑着回道:「真是知夫莫过妻,我这今后若是有什么事想瞒着你,恐怕还不能了呢。」 他看着妻子道:「昨夜他们确实来偷袭了,被我射下了一只,其余的估计是被吓怕了再没来。」 静姝问道:「射下的那只抓到没?是什么样的?」 李陵回道:「跟驿官描述的差不多,只是并不是妖魔鬼怪,亦是人类。」 他瞥着小妻子:「正如你说的那样,看着确实像是大月氏的后裔。」 静姝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她放下手中的茶碗,巴巴的看着李陵道:「你看,被我说对了吧,那日听那驿官的说这东西的样子,我便猜到就是大月氏人,我在书中读过这些异族的事,幸好记住了些。」 看着小妻子得意的模样,李陵附和着道:「可不是嘛,若不是夫人博学,告知为夫这东西是人非鬼怪,为夫又哪敢这样轻易踏入荒漠,昨日那东西来袭,也自然不能这般轻易应对了。」 李陵起身,很夸张的对着妻子深深一鞠:「为夫这里,多谢夫人了。」 静姝瞥着李陵这般模样,他忍着笑,故作淡然道:「平身罢,区区小事不必言谢。只是既然你如今也知晓我这女子的厉害本事,今后你在我跟前谦虚些,凡事多听我意见便是。」 李陵又是深深一鞠,故作恭敬道:「为夫今后定以夫人马首是瞻。」 二人正在帐内嬉笑,帐外渐渐显出一道纤细的身影,接着便传来了紫云的声音:「世子爷,周将军、梁将军和胡将军有事寻您。」 静姝掀开帐门,紫云缓缓入内,瞥见自家小姐脸色红润,一颗挂着的心总算安定下来。 从紫云进来那一刻,李陵的脸就跟变戏法似的又恢复了一本正经的威严模样。 他起身对着静姝道:「我们今日便去将那群东西都歼灭了,省得他们在这里为非作歹的残害人。」 静姝也跟着起身道:「我也跟你们一起去。」 还未等李陵反应,紫云便拉着静姝的衣角抢着道:「小姐,您跟着去做什么?」 静姝安抚紫云道:「无碍,昨夜夫君他们已经抓住了一只,那些东西根本就不是鬼怪,而是大月氏的后裔。」 说着,她走到李陵跟前,接着道:「书上说大月氏族常以岩洞或大树为穴,力大无穷,又擅做藤甲,穿在身上刀枪不入。夫君莫小看了他们,带我过去,我或许能助夫君一臂之力。」 李陵耐心的听小妻子喋喋说完,宠溺的看着她道:「这些蛮夷虽厉害,但毕竟区区数人,你夫君带着精锐侍卫,还能应付得了,若是今后遇到强敌不得应对,再带夫人这个军师罢。」 静姝柳眉微蹙,嘟着嘴央求道:「你就带我去嘛,我想去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住在树上,到底是不是像书中写的那般。」 李陵回道:「你若想知晓,待我回来告知你便 是了。」 说着,他对着紫云吩咐了句:「照看好夫人。」便出了帐子。 几个副将见了李陵连忙迎了上来。 莫看胡大海前日被李陵罚去和了一天的稀泥,昨晚又下了一夜的值,听说今日要去灭蛮夷,依旧是精神抖擞,兴奋得摩拳擦掌。 李陵瞄了他一眼,扯了扯嘴角:「急什么,一会儿有机会让你施展就是了。」 胡大海原本还担心将军人揪着他不放,让他把守营中呢,一听说会带着他去,兴奋得连胡子带眉毛都竖了起来,扯着铜锣般的嗓门嚷嚷着道:「还是将军了解我,俺这阵子没得舒展,身上是哪哪都不得劲儿。」 他晃了晃手中百余斤中的寒光铁斧:「今个俺老胡,定让那些蛮夷成了真鬼。」 周瑾牵来用铁链子拴着的昨夜被李陵射下的蛮夷:「表哥,趁着这阵子天儿好,咱们这就出发罢。」 李陵转眸看向被铁索拴着的蛮夷,问道:「他肯听话带路吗?」 周瑾回道:「这东西也是个没心肝的,我昨晚用了两块生肉便让他乖乖听话了。」 胡大海蹲在那蛮夷跟前,用手拨弄着他:「这玩意还能听懂人话?」 周瑾道:「简单的他能明白。」 说着,周瑾从身侧亲卒手中拿过一块生肉,丢在地上,说了句:「吃。」 那蛮夷果然老老实实的拣起来狼吞虎咽的吃了。 周瑾又说了句:「走!」 那蛮夷又来来回回的绕着铁索走了起来。 胡大海呵呵的笑着:「不愧是「小诸葛」,还是你小子有办法。」 李陵命道:「既然都准备齐整了,留下梁进守大营,咱们带上一百军士这就出发。」 梁进抱拳领命。 周瑾放长了铁链子让那蛮夷在前引路,李陵压在队伍前面,跃跃欲试的胡大海骑马护在李陵身侧,几人带着一百骑兵,朝着那蛮夷的老巢而去。 大约行了一个时辰,只见茫茫大漠中,出现了几株高大的灌木,李陵命众将士立住。 他拿过千里镜,朝着那灌木方向望去,果见几个同样的蛮夷拿着木棍器守在树下,距离大树不远处还有一个黑黝黝的洞口,前面也坐着几个蛮夷。 李陵对着将士们道:「果然寻到了他们的老巢。」 胡大海摩拳擦掌,第一个嚷嚷着道:「将军,让我先去将那些蛮夷引出来。」 李陵点点头:「去罢。」 胡大海两腿一夹,胯下良驹四蹄生风,呼啸着朝着那蛮夷老巢飞奔而去。 第125章李陵沙漠灭蛮夷 周瑾看着胡大海飞奔而去的背影,摇着头道:“真是个不折不扣的莽夫。” 李陵瞥了眼周瑾,回道:“老胡是个闲不住的,就让他舒展舒展罢,不然,我看他真要闲出毛病了。” 说着,他对着身后的将士们命令道:“原地将火器火箭装好,下马步行前进。” 这些个蛮夷都是昼伏夜出,因为他们夜里要出来行凶,白日只在洞里或树上酣睡。 守门的蛮夷见一人单枪匹马的挥着板斧骤然闯入,一个个“哇哇”的叫着挥动着手中的武器朝着胡大海迎了上来。 只是他们手中那些粗糙的木棍兵器,怎能抵得上胡大海手里百余斤重的寒铁板斧,胡大海三两下便将他们手中的兵器悉数打飞。 战场上,武者没了兵器,便也没了命。 胡大海心中得意,手中板斧舞得虎虎生风,只是尽管那板斧霹雳吧啦雨点般的砍在那些蛮夷身上,却是伤不得这些身着藤甲的蛮夷分毫。 这些蛮夷个个身高体壮,纵是力大无穷如胡大海,与这群刀枪不入的家伙们混战了一会子,也是振得手腕子发麻。 原本在树上和山洞里睡着的蛮夷听到动静,也都叽哩哇啦的叫嚣着跑了出来,一个个挥舞着家伙将胡大海团团围住。 这胡大海原是猎户出身,有着搏虎斗牛的勇猛,后因缘巧合从军在李陵麾下。李陵惜其勇,给他机会加以提拔,如今他是李陵麾下第一先锋。 战场上,他靠着异勇冲锋陷阵,顷刻间便能将敌军阵法冲的七零八落。 只是胡大海再是勇猛无敌,也架不住这群打不死砍不死的家伙这般围攻,渐渐的便吃力起来。 一只凶悍的蛮夷趁着他分神,身子一缩叫嚣着“飞”了起来,手持铁器直直的扑向了马上的胡大海面门。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火箭“嗖”的从胡大海头上呼啸而过,直直的射中了那蛮夷的头,随着他惨叫着落地,那蛮夷身上的藤甲便“呼呼”的着了火。 李陵一声令下,那一百将士纷纷举起火箭。伴着火红的箭雨落地,顷刻间,那群蛮夷便都燃了起来。 这群蛮夷穿的藤甲是泡着水油而成,虽然极其坚韧,能够抵挡锐器砍杀,却也有个致命弱点,那便是沾火就着。 火箭一排排射出,李陵未损一兵一卒,便将那些吃人的蛮夷烧成了灰烬。 胡大海骑马跑回队伍,冲着被烧得伸拳舒掌的蛮夷啐了一口,骂骂咧咧道:“想我老胡一辈子英名,却险些伤在这群畜生手里。” 他看着李陵,拱手道:“还是将军心智过人,竟能想出如此对付他们的巧宗。” 周尚“嘁”了胡大海一声:“表哥昨日逮住那蛮夷,看他身上的藤甲便想出了应对之策,谁叫你那么心急,非急着下去比划。” “若不是表哥出手,你可不要被那群畜生伤了。” 胡大海抓抓头,嘿嘿的笑着道:“确实是俺老胡心急了些。” 待消灭了这群蛮夷,李陵命将士们去洞内搜寻。 众人进了洞,虽没发现还藏着的蛮夷,倒是亲眼见了这群畜生的凶残,他们将人掳来便是活着卸胳膊卸腿的生啖其肉,洞里尽是被他们啃得残缺不全的人骨。 还有一些被他们掠来的人,侥幸还没来得及被他们吃掉,但也是被恐惧饥饿折磨得奄奄一息了。 众人七手八脚的将活着的人抬出洞,喂了水米,用马驮着带回了大营。 静姝见李陵带着将士们还未到响午,便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她惊喜的迎上去,问李陵道:“可找到他们的巢穴了吗?” 李陵下马,将马缰绳扔给副将,携着妻子朝着营帐内走去。 周瑾踹了一觉正伸张脖子张望的胡大海,瞪着他道:“还看?你怎么这么没记性呢?” 胡大海转回了眼珠子,嘟囔着道:“将军夫人果真比那仙女还俊呢。” 周瑾白了他一眼:“我看你还是没和够稀泥。” 胡大海回踢了周瑾一脚:“你怎老提这茬。” 说着,他仍旧忍不住伸长脖子,朝着早已不见了李陵静姝踪影的方向望去:“看一眼又不犯王法,将军可真是小气。” 在营地用罢了午饭,李陵整顿好将士,便又出发了。 今日,沙漠的天气出奇的好,无风无浪。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静姝与李陵共乘一骑,她紧紧的靠在李陵坚实的胸膛上,即便是行在这样荒蛮的戈壁,亦觉得是这般美好浪漫。 梁进护着紫云共乘一骑,静姝侧头朝着二人看去,远远的便能瞧见紫云红透了的脸。 静姝瞥了眼护在紫云身后神色肃穆的梁进,低声问李陵道:“梁副官成家了吗?” 李陵回道:“我不知,应该没有罢。” 跟在自己身边的人,他居然不知人家是否成家,静姝转头嗔了眼丈夫:“你怎会连这个都不知。” 李陵抓了抓头,回道:“他若是成婚该请我吃酒才是,应该是还未成婚。” 静姝问道:“那可曾定下了婚约吗?” 李陵回道:“这个我真是不知了。” 他坚实的手臂搂了搂妻子,解释道:“我们男人跟你们女人不一样,在一起时从不说这些个事的。” 他们这些大男人在一起,自然是不会婆婆妈妈的唠这些的。 静姝忍不住又朝着梁进和紫云看去。 紫云只比她小一岁,如今也十七了。上辈子她母亲生病,她将紫云放出了府,后来她娘家哥哥给她许了人家。 可她过得并不好,紫云婚后,她曾多次带着丹朱碧缕去看望她,她那丈夫嗜赌如命,家里的光景过得一贫如洗,那男人脾气又差,动不动就对紫云大打出手。 上辈子,她见紫云落得那样的境况,真是心疼极了。 这辈子,她走出了前世高嫁李陵的自卑,按自己的心意去过活,如今的她收获了幸福,自然也愿意身边的人都过得好好的。 就比如这紫云的婚事,她早已挂在了心上,一直留意着,想为她寻觅个良人,避免上辈子的悲剧。 (本章完) 第126章带她去寻泉 天黑前,李陵安排大家寻地扎营。 今日天气出奇的好,即便是到了傍晚亦是晴空万里,众将士今日便是不费吹灰之力便顺利扎好了营帐,又因白日歼灭了那群沙鬼,为民除了害,一张张年轻的面庞上皆是喜气洋洋的。 静姝躲在帐内却是难受得坐卧不安,昨日她因为顶风冒沙的劳累,晚上又有李陵护在身边,所以能够一夜安眠。 今日白天天热,她出了一身的汗,汗水和着沙尘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格外难受。 紫云看她难受成这样,心里心疼,她拿来一罐子水,对着静姝道:“要不奴婢用这水帮着您擦擦罢。” 虽带的水也充足,只是万一明日又碰到恶劣天气,定要耽误行程。 这些水是用来供大家吃喝的,怎能用来浪费着洗漱。 静姝叹了口气,回道:“等出了戈壁就好了,再熬一熬罢。” 李陵进帐,见紫云一脸愁容的捧着一罐子水出去,又见妻子正用干巾不断擦拭着脸和脖颈。 他迈步走到她跟前,拿过她手里的巾帛,帮她细细的擦着头上身上的沙尘,又忍不住心疼的念叨着道:“非要跟出来受罪,这下可后悔了吧?” 静姝垂着眉角回道:“确实后悔了。” 她嗔着李陵:“你这就将我送回去罢。” 李陵:“” 他揪了揪她的耳朵,咬着牙道:“小妇人,果真难缠。” 他知妻子一向爱洁,这样浑身又是汗又是沙尘的,连他自己都难受,更何况她呢。 李陵心疼道:“不然我去取两罐子水来帮你擦擦罢。” 静姝摆手道:“算了,那些水可是供着大伙儿吃喝的,你给我拿来洗漱用,让将士们怎么看你。” “我可不想累你英名。” 李陵宠溺的看着小妻子,忍不住在她额上吻了下。 静姝连忙推开他:“哎呀,我这一头的汗,脏死了。” 李陵索性又亲了口,笑着道:“你的汗亦是香的。” 现下李陵时不时的隔三差五便能冒出两句贴心的情话,这让静姝十分服帖。 女人就是个听觉动物,又有哪个女人不爱听情话呢。 只是李陵这样的大男人甚少说。 静姝搂住他坚实精瘦的腰身,仰头看着他道:“只要跟你在一起。再怎么吃苦,我的心里都是甜的。” 比起李陵来,静姝从不吝啬对他说好话。 白白说句话就能哄他开心,何乐而不为呢? 李陵听了妻子的话果然受用,他捡过披风,将妻子严严实实的包裹起来,静姝被弄得莫名其妙,挣着道:“你这是做什么?” 李陵朝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她出了帐子。 李陵拉着静姝一路故意避开将士们,将她抱上了骏马,他也跟着翻身一跃,两腿一夹,策马而去。 迎着落日投下的最后一抹余晖,两人一骑飞奔在浩瀚的戈壁之上,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过,静姝紧紧抓着李陵的衣襟,将头紧紧贴在他胸前,静静的听着他那坚强有力的心跳。 待离得营帐远了,李陵才勒紧马缰,放缓了速度。 静姝仰头问道:“你带我出来,就是为了跑马?” 李陵坐在马上,单手抱起静姝让她背对着自己,他将下额搭在她的肩上,悠悠的回道:“我曾听说这沙漠中有一眼名为‘月牙泉’的水域,我带你出来寻一寻。” 静姝侧头问道:“你听谁说的?” 李陵答道:“我忘记了,好像是有一次随着周叔叔去南郡与高山国打仗,路经此地,听他提起的。” 静姝真是拿这直男夫君无奈,她笑着道:“你不过是道听途说而已,这么不靠谱的事,你也信?” “再说了,纵是有泉,这么辽阔的沙漠,咱俩找一个月也未必寻得见。” 李陵坚持道:“既然出来了,便寻一寻嘛,我不愿看着你难受。” 既然全是为了她,静姝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担心道:“这沙漠气候变化无常,眼下看着是晴的,别一会闹起沙尘暴。” 李陵回道:“我出来前观了星象,今晚不会有风暴,明日也是个晴天。” 静姝只当李陵又在诳她,她不屑道:“你若有这般本事,昨日出发那会,怎没料到下半晌要气那么大的风暴。” 李陵回道;“我这道行还是尚浅呗,只能观出一日的星象,出发前那天晚上我能看出昨日上半晌是个晴天,看出下半晌会起风,只是没料到风沙那样大。” 静姝不屑的“嘁”了下。 李陵凑在她耳畔道:“你不信?当我在诓你?” 静姝回道:“你说的这个我确实不信。” 李陵叹了口气:“我真后悔以前总是逗你,惹得你现在听我实话都不肯信了。” 静姝看他煞有介事的不像再诓人,她问道:“你当真会观星?” 李陵回道:“这有什么稀奇的,你当做将帅是那么简单的事吗?只会舞刀弄剑就可以了?” “这观星便是必学的一门学问,学通了这个,两军对垒时才有胜算。譬如要偷袭敌营,那就一定要选在阴天雾天,无星无月的夜里。” 静姝问道:“这也没必要会观星才行啊,若想偷袭,碰到阴天直接去就可以了。” 李陵笑笑:“竟说孩子话,你以为偷袭敌营像去菜市场选白菜那样简单吗?至少要提前一天做好充足的准备才好,而且得保证这一晚都是伸手不见五指才行,若是撞大运似的碰到阴天就去偷袭敌营,行到半路月亮又出来了,照得锃亮,那便要偷鸡不成反蚀把米了。” 静姝问道:“这些本事是从星象书上学的?” 李陵回道:“那些只是皮毛,真正的本事是代代传下来的,这里面学问很大,需要有悟性才能学得来。” 静姝侧头看着李陵道:“那你这方面的本事在大齐算是第一吗?” 李陵扬手摸了摸妻子的头:“你太高看你夫君了,比我厉害的人多得是。远的不说,就说父亲和周叔叔罢,他俩这方面的本事就要强我一大截不止,周叔叔能观出三日的星象,父亲比他更厉害,能准确的观出五日的。” 静姝靠在李陵身上:“他们当了一辈子将帅,你还年轻,能做到这样已经很厉害了。” 李陵笑着凑在她耳边问道:“崇拜我” 静姝笑着回手拍了拍他:“待你有能观出七日星象的本事,我再崇拜你。” 她话音刚落,李陵提起马灯,指着前面亮晶晶的一片,拍着静姝道:“你看那前面是不是一片水域” 静姝顺势放眼望去。 果真是一片明晃晃的水域,她难以置信的对着李陵道:“竟然真的被你寻到了,你还真是有本事啊。” 李陵得意的挑眉:“崇拜我吗?” (本章完) 第127章沙漠里的温泉浴 李陵翻身下马,将静姝从马上抱下来,他一手牵着马一手携着妻子,兴冲冲的朝着那片水域而去。 圆月当空,将大漠上空的茫茫苍穹映如碧海,那月牙形的水域在姣姣的月色下映出亮晶晶的光芒。 二人走到水边,李陵弯下腰伸手撩着那清清的泉水,兴奋道:“这沙漠里的泉果然清澈。” 李陵像是得了个稀世珍宝似的,起身绕着水边欢快的走了一圈,抚掌念叨着道:“还真有这泉,哈哈,到底被我寻到了。” 静姝看着一副孩子气模样的丈夫,笑着附和道:“真没想到还真有这泉。” 李陵拉过妻子,炯炯的目光里闪着亮亮的光彩,像个等大人夸赞的孩子似的,盯着妻子:“怎么样?这道听途说的‘月牙泉’到底是被你夫君寻到了吧?” 静姝当然不会吝啬说好听的话来哄他,她冲着李陵莞尔一笑,重复赞道:“我夫君嘛,自然是最厉害,最有本事的了。” 李陵刚毅的脸上立刻显出灿烂的笑容,得意道:“崇拜我?” 静姝点点头:“对我来说,夫君能为我寻得这样一眼泉水沐浴,可比你会观七日的星象,更有用处。” 她踮脚揽住丈夫的脖颈,贴心道:“我夫君如此本事,自然是让我佩服得五体投地。” 见李陵听了这话,脸颊微微红了起来,看来他这虚荣心已是得到了满足。不然,她会毫不吝啬的再多说些吹捧的话来哄他。 白白说两句好话就能哄他开心,让他能不遗余力的去宠着自己,何乐而不为。 静姝撩拨着泉水,为难道:“只是这水这样凉,可如何才能沐浴?” “这个夫人不必发愁,为夫自有妙计。” 李陵见妻子蹙眉,立马像打了鸡血似的行动起来。 因为这一方水域的滋润,这片附近的沙地上生了许多灌木。李陵解下长剑三两下砍下一些树枝,在水边燃起一堆篝火,然后又从马鞍上解下一个包裹,从里面拿出一个毡垫子铺在篝火旁。 准备好这些,他将妻子拉过来,让她在垫子上坐下:“夫人且稍等片刻,为夫一会就能让你洗上热乎乎的温泉浴。” 说着,他便挽起裤腿下了水。 静姝唤道:“你下水作甚?当心着凉。” 李陵冲着妻子笑着道:“白日被晒了一整天了,不凉的,你只管等着就是了。” 那泉水不过没膝深,李陵在里面东寻西找拣出一块块被泉水打磨得光洁的水石,不断的运到水边。 静姝暖乎乎的坐在篝火旁,忍不住问道:“你捡这些石头作甚?” 李陵依旧是那句:“你且等着就是了。” 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 既然他不想说,静姝便也不再多问,她索性躺在了毡布上,仰望苍穹赏夜色。 这大漠是个神奇的地方,它发起狂来,便是飞沙走石恨不能将万物撕碎,但若是安静下来,便是给人一个无比寂静空远的世界,洗涤人心,让心灵得以沉静下来。 “做好了,夫人且过来观摩下罢。” 李陵兴奋的呼唤让静姝缓过神儿来,她坐起身来,见篝火另一侧被挖出一个半人高的沙坑,沙坑四周被那些光洁的石头紧紧的垒砌起来,形成了一个简易却整洁的浴池。 李陵将“浴池”边上的两块石头拿开,用长剑在沙坑和泉水间挖出一条水渠,将泉水缓缓引入池中。 静姝惊喜的看着丈夫手下的工程,忍不住赞道:“真想不到你这般手巧。” 李陵面露得意,手上的活计却丝毫不停下,池子里的水放满后,他又用石头堵住了池口,然后从篝火堆的沙地里挖出事先埋进去,已被烤得滚热的大石块,用厚厚的巾布垫着拿起来缓缓放入池水中,凉水遇到滚石,直直的泛起了白腾腾的蒸气。 这下静姝是真的被丈夫折服住了,她撩拨着池中温热润滑的泉水,简直欣喜的不知该怎样夸赞这个能干的夫君才好。 弄好了水池,李陵又在水池周围密密的插上了一些树枝,然后从马鞍上解下的包裹里拿出一块布帛将水池四面围住。 他麻利的弄好这一切,起身笑着对着妻子躬身道:“请夫人沐浴。” 静姝在帷帐内褪下衣衫,伸出纤纤玉足试过水温,缓缓的进到温滑的水中。 真是太舒服了,静姝贪婪的享受着这温泉水带来的满足。 李陵一直坐在布帐外,见她久久不肯出来,隔着布帐问道:“水还热吗?” 洗了这么久,自然会凉,静姝回道:“没有刚才那般暖了。” 李陵轻轻的撩开布帐,垫着厚布拿着一块滚石进来:“躲开些。” 静姝将身子紧靠在池壁上,留出充足的空间,李陵贴着池子缓缓的将滚石放进去。 随着袅袅的水汽缓缓升起,泉水立马又暖了起来。 静姝半卧在池内,朝着李陵撒娇道:“这水真的好舒服,我想多泡一会儿,行吗?” 小妻子巴掌大的小脸被水汽熏得水润润的,泛着绯红的光彩,李陵宠溺的看了她一眼:“喜欢就在里面多待一会罢,但也不能太久了,再怎么说也是外面,当心着凉。” 静姝乖顺的点点头。 李陵隔三差五的又往池子里投了四五次滚石,小妻子却仍旧赖在温水中不肯出来。 最后是李陵连哄带劝的才将她弄出来。他细心的帮她擦干身子,罩上外衣,便抱去了篝火旁。 安置好了妻子,李陵又折回布帐,自顾解了衣衫跳下了池子。 静姝忙问道:“水是不是都凉了,要不要我给你加快滚石。” 李陵慌忙回道:“不凉不凉,你可千万莫要碰那滚石,当心烫手。” 李陵可不像妻子,他在池子里稀里哗啦的三两下洗漱干净,便从水里迈了出来。 李陵身子修长匀称,月白色的中衣穿在身上更显得他长身玉立,姣姣的月光在他刚毅的面庞被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 在这样广漠的田地里,在这迷离的月色下,她此刻的夫君卸下了将军的冷肃,如谪仙般,风度翩翩的朝着她走来。 (本章完) 第128章他是我的表哥,江佑辰 “洗得舒服吗?”李陵在她身侧坐下,看着妻子问道。 静姝柔顺的依偎在丈夫怀中,喃喃道:“真是从未像这样舒服过。” 她侧头看向他,笑着道:“你怎么这么厉害,什么事都难不到你,出来时你说要寻泉,我根本没想到能找得到,却没成想真的被你寻到了。” 她眨着亮晶晶的眼问道:“你真是凭着运气寻到这里来的?” 李陵笑着道:“我可从不凭着运气做事。” 他解释道:“今早灭的那群沙鬼的老巢距离这里不远,他们既然长期居住在这里,必定会将巢穴安置在距离水源不远的地方,我是凭着这个判断,才寻到这里来的。” 她这个将军夫君,确实是个极聪明的人。 静姝盈盈的看着他,眼里皆是崇拜之色:“我夫君果然是个有本事的。” 见李陵又是面露得意,她便又开始毫不吝啬的夸赞起他来:“妾身小门小户出身,夫君却是待我如此真心,将我捧在手里里疼惜着。你生得这样俊,又是位高权重,却没有丁点的贵族子弟做派,今日抬个妾室,明日纳个美色的,只这么全心全心的对我一人,我心里觉得很满足。那次你说‘娶到我三生有幸’,其实我能嫁与你,更是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静姝这一番话虽有些奉承李陵的意思,但说的也都是实话,这个大男人夫君能如此温柔小意的真心待她,她自然也要时不时的给些肯定。 这就如小孩子有进步就给块糖果做奖励,让他尝到了甜头才能继续进步,是一个道理。 静姝自顾喋喋不休的长篇大套的夸起他来,却不见身后之人回应,她回头朝他看去。 见李陵正直直的看着她,眼里却是燃着了熊熊烈火,她还未回过味来,便被他压在了身下。 李陵的星象观得还算准,第二日果然是个晴天。 众人早早起来收拾营帐,用罢了早饭便继续赶路,终于在天黑前顺利的走出了戈壁。 虽然出了戈壁,方圆百里也无城郭,但纵是在野外扎营过夜也总比在沙漠里强多了。 安睡了一整夜,第二日响午后才赶到最这最近的一个小城,李陵与静姝共乘一骑,带着众人沿着城中大街正往馆驿走,却见前面聚集了一群围观的百姓。 原来是一对在酒楼卖唱的父女,不知何故得罪了一恶霸,那恶霸拉扯着那卖唱的小姑娘,嘴里嚷嚷着:“你弄脏了大爷我的衣裳,既然赔不起银子,就得去我家帮工抵债。” 小姑娘的爹爹上前低声下气的央求,只是任他如何恳求,那恶霸就不是不依不饶。 几人正在拉扯纠缠,远远的,从前面行来一骑马的公子,他身穿素色锦袍,身姿挺拔,面如冠玉,小姑娘的爹爹见了那公子如逢救星,急忙扑了上去,口中唤道:“江公子,求您救救小女。” 那公子微微蹙眉,似乎并不认识老者,但见那恶霸拉扯着一个小姑娘,他却没有袖手旁观,而是趋马上前,对着那恶霸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为何为难一个小姑娘?” 那恶霸停下动作,但手仍旧死死的拽着那姑娘,回头看了眼那公子,冷笑道:“我当是谁在这里管闲事,原来是江三郎啊。” “你可看清楚,这里是运城不是你潮州,我劝你莫要多管闲事。” 那被称为江三郎的公子回道:“你敢仗势欺人,我就管得。” 那恶霸是这运城的地头蛇,见那江三郎不给他面子,他“呼”的一吹哨子,一会功夫,五六个五大三粗的大汉便从四面八方聚拢过来,一个个手持棍棒砍刀,皆是凶神恶煞的模样。 恶霸一个眼神过去,那些人便不由分说,张牙舞爪的朝着江三郎而来。 江三郎只稳稳的坐在马上,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待那些恶棍靠近他一尺左右时,他才扬手起剑,只是也未将剑抽出来,他就那样握着剑鞘,电石火花间三两下便将那群大汗撂到了五米开外。 那几个恶霸翻身起来,见遇到了高人,一个个再不似方才那般凶悍,畏畏缩缩的朝着那方才唤他们来的地头蛇讨示下。 那地头蛇称霸一方,怎能这样就认怂,他朝着手下喝道:“再给我上,今日不将他大卸八块,大爷我在运城还有什么脸面混下去。” 说着,那地头蛇便操起一把大砍刀朝着江三公子扑了过来。 江三公子没等他靠前,便是长剑出鞘,手腕轻巧翻转间,只见毛发满天飞,待那地头蛇晕头转向的摊在地上,头发胡子连那眉头都被长剑剃了个干干净净。 成了个没毛儿的秃驴。 围观众人瞧他那幅狼狈样,忍不住哄堂大笑。 那地头蛇再也抖不起威风,带着手下灰头土脸的夹着尾巴溜走了。 老者带着女儿感激的上前深深一鞠:“多谢江三公子仗义相救。” 江三公子下马扶起老者,问道:“老伯怎认得我?” 老者回道:“老夫亦是潮州人,公子大名,这方圆百里又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呢。” “哎!我们爷俩听说这边酒楼多卖唱生意好过些,这才到这边来讨口饭吃,不曾想今日遇到了这恶霸刁难。” 江三公子闻言,从袖袋里拿出一包银子,送给老者:“你父女无依无靠,恐这群恶霸不肯善罢甘休,老伯且拿着这些银两离开运城,再去别处安身罢。” 老者连忙推辞:“江公子仗义相救,老夫已是无以为报,怎还能收公子钱财。” “我与老伯既为同乡,何必客气。”说着,江三郎便将银钱推到老者手中,翻身上马,朝着远处而去。 李陵看着那青年远去的背影,忍不住赞道:“想不到这里竟有这等武艺不凡,又德才兼备的人物。” 静姝侧头看着李陵回道:“夫君可知那人是谁?” 李陵疑惑道:“方才那老者称他为江三郎,又是潮州人,莫非他是你母族中人?” 静姝笑着道:“难得你这样聪明一次。” 她略带自豪的说道:“他是我舅父的第三子,我的亲表哥。” “名唤,江佑辰” (本章完) 第129章玉面郎 李陵连忙问道:“那你方才怎不下去叫住他?” 静姝回道:“表哥定是接到书信前来接咱们的,看他去的方向该是去官驿候着咱们去了,街上人多眼杂,咱们又带着这么多人,总不急在这一时,到了馆驿再见不迟。” 李陵是个急性子,闻言便命梁进带着众人押后,他两腿一夹,先带着妻子朝着驿馆奔去。 江佑辰果真是先到驿馆候着静姝李陵了。 他到了馆驿门前,刚刚翻身下马,李陵和静姝便也赶了过来。 静姝见江佑辰正牵马往驿馆里走,急着唤道:“表哥。” 听到那熟悉的生意,江佑辰猛的回过头。 李陵下了马,将妻子从马上抱了下来,静姝看着愣在原地的江佑辰,笑着道:“辰表哥不认得我了吗?我是姝儿啊。” 江佑辰看看立在静姝身侧气宇非凡的男子,这才回过味儿来。 表妹已是嫁做人妇了。 江佑辰连忙迎上来,面带微笑:“一别数年,我真是险些认不出表妹了。” 静姝忙向他介绍道:“这是夫君。”又朝着李陵正式介绍说:“这是我舅父的三儿子,辰表哥。” 江佑辰年长静姝两岁,李陵年长静姝五岁,论起来,李陵是年长江佑辰的,大家虽未见过面,但从往来家书中亦是知晓彼此的情况。 李陵自然不好跟着静姝唤江佑辰表哥,只唤他阿辰。 他笑着寒暄道:“阿辰可是收到我与姝儿的家书,特意来此候着我们的吗?” 江辰也自然不好唤比自己年长的李陵妹婿,只回道:“家里也是五日前才收到李将军和姝儿的书信,听说你们要来,家里别提多高兴了,父亲已经命我在此候着你们三日了。” 他看着风尘仆仆的二人,关切道:“这一路可是难行得很罢。” 李陵回道:“确实难行,我本不想让姝儿跟着过来,只是她惦念着家里,非要跟着过来。” 他嗔了眼妻子,半是心疼的怪着道:“看她这一路跟着遭罪的,怕是瘦了三五斤不止。” 江佑辰看着表妹,眼里噙着温和,复对着李陵回道:“待到了潮州,便让母亲为表妹好好补一补,姝儿打小长在潮州,最喜欢吃母亲做的饭菜,李将军放心吧,过不了几天就能补回来了。” 静姝问道:“祖父母和舅父母还有表哥表嫂可都好吗?” 江佑辰回道:“都好,只是大家都很想你,尤其祖母,整日的念叨你。” 三人边说边往驿馆里走,待到了下塌处,江佑辰唤来馆驿,对着静姝李陵道:“我早已命他们将房间为你们收拾妥当了,你们先随着馆驿去休息下罢,晚上吃饭时咱们再细聊。” 李陵静姝与江佑辰告辞,随着馆驿去了下榻的屋子。 这驿馆要比小春城那边的强多了,江佑辰为他们安排的这屋子亦是这里最好的房间。屋子宽阔,收拾得一尘不染,又备有浴间,看着便让人心情舒畅。 静姝满意的打量了屋子后,在椅子上坐下,看着桌上备着的鲜果子和小零嘴,她随手拿了一颗,对着驿丞赞道:“你们这个驿馆,真是周到。” 驿丞指着桌上的果子,笑眯眯的回道:“这个是江公子特意命下官预备的,日日都换,这盘果子是清早新摘下来的,最是新鲜。” 李陵回道;“想不到阿辰如此细心。” 驿丞接着李陵的话,接着道:“将军所言极是,江公子真真儿的是个细心人,就连你们下榻这屋子,他也是将咱们这驿馆里的房间悉数看了个遍,才定下的这间,还细细的叮嘱咱们务必要收拾得干干净净,只等着二位贵人来下榻。” 静姝笑着道:“辰表哥就是这样的性子,待人谦和又细致入微。” 第二日用罢早饭,便要赶路,李陵带着静姝出了驿馆,江佑辰已在外候着他们了,就连车马也是早早都为静姝准备妥当。 李陵扶着静姝上了车,这车虽比不得李陵从老夫人借用的那车马宽大奢华,但亦是十分舒适。 自打出了小春城便是一路骑马,眼下能坐在车里,静姝和紫云倍感幸福。 紫云与静姝坐在车榻上,瞥着车内小桌上放置的小食,亦是赞江佑辰道:“咱们离开潮州一晃已经六七年了,三公子倒是一点儿也没变,还是这样的心细。” 说着,她捻起一包酥糖,奉到静姝跟前:“小姐,您还记得这个松子糖吗?以前在潮州您便是最爱吃这个。” 静姝拣起一块,放在嘴里,满足道:“嗯,真香甜。” 说着,她拣了一块放进紫云嘴里:“你尝尝,还是那个味道,一点儿没变。” 紫云尝了一口,附和着道:“可不是嘛,还那么好吃,哎,自打离开潮州,我便常馋这口。” 车马轱轱而行,出了运城几十里便进了潮州境内。 静姝拉开车帘子,看着熟悉的山水,不禁感叹道:“近乡情更怯。未归时心心念念的想着,如今到了家乡,这心里不知怎么竟是有些不是滋味似的。” 紫云亦朝着窗外望着:“这是您是太想家了的缘故。” 李陵和江佑辰骑马护在车旁。李陵见妻子探出头来,侧头问道:“累吗?要不要停下休息会。” 静姝忙不迭的回道:“不累不累,快点赶路罢。” 江佑辰看着静姝这幅迫不及待的模样,眉眼弯弯的看着她道:“看来表妹当真是思乡心切。” 李陵回道:“可不是嘛,行了这就久的路还从未见她这么着急过。” 紫云瞥着骑在马上温润儒雅的江佑辰,凑在静姝耳畔低语道:“咱们家三公子少时便被人赞为‘玉面郎’,这么些年未见,真是愈发俊逸了。” 静姝听了紫云的话,看了表哥一眼,低声回道:“辰表哥打小生得就俊,如今历练得文武双修,气质上自然比小时候更胜一筹了。” “在说什么呢?” 静姝正与紫云在车内低语,骑在马上的李陵弯腰瞥着车内的妻子开口问道。 李陵这样的男人怎能受得了妻子夸赞别的男人。 静姝瞥了他一眼,回道:“我与紫云说,多年不见,这潮州风光似乎更胜从前了。” (本章完) 第130章要将姝儿许给三郎 马车进了潮州,李陵命梁进、周瑾将人马带去了馆驿休息,他与静姝则跟着江佑辰去了江府。 江家昨晚便得了江佑辰传来的信儿,大清早一家老小便是侯在府门外迎接着静姝和新女婿了。 车马还未行到江府门前,静姝远远的瞧见外祖一家,她便叫停了车夫,自顾下了马车,迫不及待的朝着亲人们跑过去。 江佑辰看着孩子气的静姝,笑着对李陵道:“看来表妹果真是思乡心切了。” 李陵回道:“可不是嘛,为了回来,这一路风餐露宿受了不少的罪,亦是没听她抱怨过一句苦累。” 江佑辰的母亲,也就是静姝的舅母田氏见了静姝,也是急急的迎了上来,拉着外甥女从头看到脚,又从脚看到头,不断的打量着她,还未等开口,眼泪便是止不住的流了下来。 田氏自嫁进江家便与静姝的母亲感情亲厚,小姑子过世后,静姝在潮州生活那十几年都是田氏亲自养育。田氏虽有三个儿子,却是没有一个女儿,她从心里便是将这聪慧漂亮的外甥女拿亲闺女看的。 一晃五六年未见,怎能不想。 说话间,江佑辰带着李陵也走到了众人跟前,江佑辰彬彬有礼的将众人一一介绍给李陵道:“这是家父,这是家母,这是大嫂,这是二嫂,这几个孩子是我侄子侄女。” “大哥去营中当值了,待会回来便能得见。” 李陵以新婿之礼,与众人一一见过。 静姝舅父江照见外甥女婿仪表堂堂,器宇不凡,心里欢喜,待众人寒暄后,江照热情的引着李陵,带着儿子江佑辰去往前厅说话。 静姝则跟着舅母和两个嫂子先去后院看望外祖父和外祖母。 众人刚跨进二院的门,便见已是耄耋之年的外祖母一手拄着拐杖,一手由嬷嬷搀扶着急急的往外走,老人家嘴里念念有词道;“真的是娇娇回来了,真的是娇娇回来了,我的宝贝女儿,可想死我了。” 娇娇是静姝母亲的小字。 田氏见婆母又犯了糊涂,连忙迎了上去:“母亲,您不在屋子里等着,出来作甚?” 静姝离开江府前,外祖母只是偶尔会犯糊涂,没成想才这么几年,已是这般苍老,她抹着泪迎上前去,投进外祖母的怀里。 老人家拉着静姝的手,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着道:“娇娇啊,你怎才回来,不知母亲多想你啊。” 老人家如今上了年纪,常常犯糊涂,与她说也说不通的,田氏只哄着道:“是啊,娇娇回来了,这回您就安心罢。” 老人家浑浊的眼中淌着泪道:“娇娇回到我身边了,我自然就安心了。” 静姝与田氏搀扶着老人家回了屋子,静姝这才见到卧在床上紧闭双目的外祖父。 田氏将老夫人交给服侍的嬷嬷,拉着静姝道:“你外祖父这阵子病了,昨晚咳得半宿没睡,刚吃了药,让他多睡会,明日我再带你来看望。” 从外祖的院子出来,田氏亲自带着静姝去了下塌处。 沈氏一族虽比不得京中士族,但在潮州亦是世代大家,沈府自然也是潮州境内最气派的门第。 田氏带着静姝一面走,一面絮叨着道:“前年你舅舅命人将府中各处又修缮了下,你原住的那院子舅母还给你留着呢,只是将原来你那小后花园扩了些。” 说着,田氏便带着静姝到了下塌处。 走到院门前,静姝看着门上挂着的匾额,指着那“静女苑”三个大字,忍着笑道:“这个还是辰表哥提的院子名呢。” 田氏闻言,抬眸看着那匾额跟着说道:“可不是嘛,你离了我那边独自住进这院子的时候是六岁,三郎那时才八岁,听闻你有了自己的院子,非要闹着给你提匾额。” 田氏盯着那字,忍不住笑着道:“看这院子名起的,像个什么。前阵子我跟你舅父请家学里的先生来赴宴,路过这院子,那老先生端详了半响这个匾额,还捋着胡子自顾琢磨了好半天,只没好意思问出来‘这到底是是个什么意思?’” 诸如清风苑、安僖堂、碧堂居、兰雅轩之类,才像个院子名,这“静女苑”确实不伦不类,但这不过出于一个八岁孩子的笔下,倒是多了一分童趣。 静姝立在舅母身旁,仰头看着那三个字,说道:“那时候表哥正读《诗经》呢,读到‘静女其姝’,他说这句话应了我的名字,便将我这院子提了这么个名字,还煞有介事的跟我说,这个院名大有寓意。” 想起小时候的傻事,静姝忍着笑道:“我那时候也小,真是他说什么,我便信什么。” 田氏也跟着笑了出来,她拍着静姝的手道:“一晃你们都长大了,哎!现下倒是挺想着你们小时候,整日在我身边玩闹的日子。” 田氏陪着静姝进了屋子,吩咐小丫头们服侍静姝沐浴。 静姝儿时在外祖家便是住在这屋子里,那时这屋子里的一切都是舅母田氏亲手操持布置着的,她虽自幼丧母,但舅母真是点点滴滴都将她照顾得周到细致。 待沐浴后,前院便来传话,说是已经摆好了筵席,请田氏带着静姝过去。 二人来到宴厅,人已经到齐,就连当值的大表哥江佑安也提早归来了。 田氏带着静姝入了座。 一会功夫,嬷嬷扶着江老夫人也颤颤巍巍的过来了。 田氏和两个儿媳妇连忙起身迎了上去,田氏不放心道:“怎么又让老夫人出来了?” 嬷嬷回道:“这阵子又明白过来了,听说表姑姑来了,想起了是表小姐,说什么都要过来瞧瞧。” 静姝起身扶过外祖母,笑着问道:“外祖母,您到底记起我了?” 江老夫人在软椅上坐定,笑容可掬的抚摸着外孙女的脸:“你是我的小心肝儿外孙女,外祖母怎会不记得你。” 江照看母亲高兴,心里也喜悦,对着李陵道:“老夫人年纪大了,现在时而明白时而糊涂的,明白的时候总爱念叨姝儿。” 人一上了岁数,头脑确实不清醒,方才还明明白白的江老夫人,不过半盏茶的功夫,又犯起了糊涂来。 听儿子提起“姝儿”,老夫人便念叨着道:“不是说要将姝儿许给三郎吗?今个这摆的是喜酒吗?” (本章完) 第131章你表哥订婚了吗 用罢晚饭,李陵和江佑辰陪着舅父喝茶。一路劳累,静姝先带着紫云回了静女苑。 紫云看着熟悉的屋子,亦是难掩激动,兴奋道:“回到这里,心里便是出奇的踏实。” 静姝坐到菱花镜前,紫云莲步走到她身后,一面服侍静姝拆卸首饰一面提到:“今个儿老夫人在宴上提起您和三公子的事,虽然她老人家糊涂了,不过是胡乱说,但我瞥着姑爷的脸色似乎不太好。” 静姝就坐在李陵身侧,自然亦是留意到了这个,她讪笑了下:“这男人就是个醋坛子。” 紫云笑着道:“这也是姑爷在意您。” 说着,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咱们家三公子生得如此俊逸,又是文武双修,况且你们同在舅夫人身旁长大,真真儿的青梅竹马的情分,不怪姑爷要多心。” 静姝玩笑道:“可不是嘛,若论情分,我与辰表哥可比夫君与那公主表妹的情分要深厚多了。” “他们虽是双重表亲,三年五载的也就见上一次,我们可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呢。” 紫云连忙劝道:“小姐您可莫要这样怄姑爷,姑爷那样的脾气要当真的。” “再说了,离家前九公主来府里姑爷待她的光景,您也看得明白,姑爷不过是看在小姑奶奶的情分上,出于责任才愿意护着她,至于旁的,我看姑爷心里不厌烦九公主算是好的了。” “至于,您和三公子,可是不一样的。” 静姝侧头看着紫云道:“夫君心里没有九公主是真,但那九公主可是心心念念着夫君到了疯魔的地步。” 她略带不屑道:“我与辰表哥可是清清白白的兄妹,倒比他们感情更纯粹。” “姑爷万安。” 主仆二人正在这里闲话,只听外面守门婆子的声音和李陵的脚步声传了进来。 知是李陵归来,紫云立马住了口,压着嗓子凑在静姝耳畔嘀咕道:“姑爷明日就要走了,您趁着今晚得把话说开了,不然以姑爷的脾气,怕是这一趟差都要办得不得安生了。” 静姝忍着笑道:“你放心罢,我还等着他办好这趟差拿赏赐呢,我是不会让他心事重重的走的。” 说话间,李陵抬腿进了内间,紫云敛眉垂手恭敬的退了出去。 屋内只剩夫妻俩,李陵在茶桌旁坐下,自顾斟了盏茶。 静姝透过菱花镜子瞥着他道:“在前厅与舅舅表哥喝了这么久的茶,还没饮足吗?” 李陵回道:“光顾着说话了,舅父倒是个健谈的人。” 静姝对着镜子回道:“舅父并非健谈之人,只是心里喜欢你这个新女婿,故而话就多了。” 李陵“哦”了声,起身走到静姝跟前,看着她问道:“你怎知舅父喜欢我?” 莫看李陵这人平日总是冷着脸,一副冷肃威严的模样,行事上亦是大家长风范,其实私下里在她跟前,时常会露出孩子气的一面。 静姝瞥着他眼巴巴的样子,心中好笑,面上却忍着,一本正经的回道:“我自小长在舅父舅母身边,这个还看不出来吗?莫说是舅父,就连舅母和两个表哥都是对你这个新女婿极其满意的。” 说着,静姝转过身子拉着丈夫的手,盈盈如水的目光看着他,又是毫不吝啬的夸赞道:“我夫君生得相貌堂堂,又出身高贵,年纪轻轻便凭着本事成了正二品的将军,管着巡城司这样要紧的差事,这般能耐,岂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嘛。” “更难得的是,你这般出类拔萃,却没有一丁点的架子,待人谦和有礼,毫无骄矜之气,又待妻子真心真意。普天之下,如我夫君这样的好男儿怕是也再难寻到了。” “你这般好,舅父舅母他们自然也能看出来,他们又哪能不喜欢你呢。” 妻子动不动就要将他夸得天花乱坠,李陵岂能听不出这里面的吹捧之嫌。 只是,即便是明白妻子有心为之,李陵亦是对妻子的夸赞百听不厌,听她夸他,简直比立了军功得圣上赏赐更让他服帖。 李陵脸颊微红,抓了抓头,冲着妻子咧嘴一笑,俯身便在她额头深深一吻。 静姝推着他道:“明日你还要赶路呢,快去洗洗,早些安置罢。” 李陵不情不愿的起身,去了浴室。 不到一会功夫,便从浴间传来李陵的唤声:“夫人,你过来一下。” 静姝侧头冲着浴间问道;“可是忘记拿寝衣了吗?” 李陵回道:“你过来一下罢。” 语气里带着一丝央求她的意味。 静姝又哪里不知他的心思,她心里无奈,却也拿这个偶尔就要犯孩子气的夫君没辙。 他明日就要走了,这一晚,她也愿意哄着他开心。 静姝迈步进了浴间,李陵正倚在浴桶。静姝拿过一旁的浴帛,绕到他身后,帮他细细的搓了起来。 李陵这人有怪癖,沐浴时从不让丫头侍女近前,连他的书房亦是从不让其她女人靠近,只除了静姝例外。 尤其是沐浴时,他总是喜欢她在跟前。 好像她服侍他两下,这澡就洗得格外痛快了似的。 静姝细细的帮他擦拭好身子,催道:“出来罢,早点上床休息。” 李陵却是不肯出来,拉着她的手道:“今日与舅父多饮了几杯,现下有些头疼,你再帮我按按好不好。” 静姝拍了拍他健硕的脊背,柔声道:“在水里泡久了不好,出来罢,我去床上给你按。” 李陵能宠着她,静姝亦是愿意在他犯孩子气的时候哄着他些,夫妻本来就该互敬互爱着,相互给予,互相滋润,这样的感情才能长久。 李陵听妻子这样说,十分听话的起身从浴桶里迈了出来,大呲呲的立在她跟前垂着两手,等着妻子来服侍。 静姝拿过浴巾,细细的帮他擦拭干净身上的水珠子,又展开干爽的寝衣服侍着这个大男人夫君穿好,这才转身出了浴室。 李陵摸了摸鼻子,乖乖的跟着妻子上了床。 静姝靠在床头,李陵枕在她腿上。 妻子柔弱无骨的纤纤玉手在他两穴处缓缓的按着,李陵脸上显出无比享受的快意。 待静姝按得快要昏昏欲睡时,只听躺在腿上的李陵貌似无意的眯着眼睛问了句:“阿辰过了这个年也二十了罢,可曾定了婚约吗?” (本章完) 第132章你要什么,我都捧给你 静姝又哪里不知他的心思,无非是听了外祖母饭桌上那句,说是将她许给表哥的话,让他心里生了疙瘩。 静姝心里明镜儿似的,面上却不显露,故意问道:“你连跟了你多年的梁进是否订了婚约都不关心,怎突然关心起辰表哥来了。” 李陵睁开眼,故作不在意似的道:“咱们不是亲戚嘛,我随便问一嘴。” 静姝明知江佑辰去年秋已是订了婚约,故意捉弄李陵道:“我这刚来,还没来得及与舅母细聊呢,真不知辰表哥是否订了婚。” 听了静姝的话,李陵便是闷闷的,再不做声。 静姝拍了拍他:“时辰不早了,睡罢。” 李陵暗暗叹了口气,起身躺回枕上,也跟着附和道:“睡罢。” 静姝闭上眼,却听到枕边之人一直在辗转反侧。 黑暗里,静姝悄悄捂着嘴巴偷笑。 果然,一会功夫,身旁那辗转反侧的人儿终于忍不住凑了上来,展臂从后面搂住她,在她耳畔,终于问出了憋在心里一下午的问题:“外祖母饭桌上说要将你许给阿辰,是怎么回事?” 静姝暗暗的憋住笑,若无其事的回道:“外祖母现下大半时间都是糊涂的,说的胡话罢。” 李陵索性将妻子扳过来,看着她问道:“老人家虽脑子不清楚了,但这个事情,我看可不是她信口胡说。” 静姝“哦?”了下,问道:“你怎觉得不是外祖母胡说的呢?” 李陵索性起了身,端坐在妻子身侧,盯着她道:“你自小长在舅父家,与阿辰又年岁相当,舅父舅母如此喜爱你,难道” 说着,李陵便信手来拉她,静姝拿开他的手,懒洋洋道:“有话就这样说嘛,我身上乏,不爱起来。” 李陵又往她跟前凑了凑,俯下头,接着问道:“你告诉我,是不是舅父他们曾想让你,让你” 静姝见李陵结结巴巴的,索性替他说道:“让我嫁给辰表哥,是吗?” 李陵炯炯的看向妻子:“当真果有此事?” 即便是这样黑暗的夜里,静姝仍旧能感受到李陵巴巴看向她的眼神泛着精光。 见静姝不语,李陵索性将她拉了起来,重复问道:“是真的吗?” 静姝挣脱着他道:“你拉我作甚?” 李陵却是不由分说的将她锢在怀中,盯着她追问道:“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静姝真怕再怄下去,这家伙就要急得跑去舅父面前问了,她见火候差不多了,也不再捉弄他,回道:“是有这么一回事。” 李陵抱着她的手突然就僵住了。 好半响,才听他悠悠问道:“是岳父不同意?不想你远嫁?” 他语气里带着深深的失落,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似的。 静姝“噗嗤”一笑,转身捧住他木着的脸,对着他道:“你为何会以为是父亲不同意?” 李陵不语,闷闷的侧过了脸去。 静姝又上前捧住他的脸,接着道:“是我不愿。” 听她这样说,李陵才又回过头,炯炯的看向妻子,目光又恢复了灼灼的光彩,问道:“你为何不愿?” 静姝回道:“我为何要愿意呢?我虽在舅父舅母身边与辰表哥一同长大,但我心里只是拿他当哥哥看。” “我对辰表哥没有丝毫的男女之情,又怎能与他结成夫妻?” 李陵默默了良久,然后便是朝着她压了下来。 这一次,他热烈的吻遍了她的全身每一处肌肤,对她极尽温柔缱绻。 云雨后,李陵将她紧紧的搂在怀中,自言自语道:“真是庆幸你落水被我给捞到了,不然还指不定被谁娶回家了呢。” 静姝窝在他怀中,嗔道:“好话到你嘴里也听着别扭,我又不是鱼,还捞?” 李陵笑着揪揪她的耳朵,柔声问道:“那你当初得知要嫁我,开不开心?” 当初她被李陵救起,失了闺誉,饱受流言之苦,镇国公府能来提亲,自然是解了她的困境,但她也只是欣慰而已。 欣慰李陵是个有担当的男人。 静姝回道:“开心倒是谈不上,毕竟咱俩在水中匆匆一面,我连你样子都没看清。” 李陵接着问道:“那新婚夜我挑开新帕,你见了我样子,开不开心?” 新婚夜,当她看清他夫君的样貌如此英俊,自然是开心的。 只是静姝却是不想让他太得意。 男人这东西,你若是让他知你一颗心全扑在他身上,便是要大大咧咧的不知珍惜了。 就像上辈子,她便是对他千依百顺的,他虽也对她从无二心,全心待她,但可远不如这辈子更加珍视她,更懂得在意她的喜怒哀乐。 静姝淡淡的回道:“光看样貌,夫君自然是叫我满意的,但那时我也不知你脾气秉性如何,也说不上开心不开心的。” “那现在呢,你已经嫁我一年了,也深知我为人,能做我妻,你心里愉悦吗?” 李陵不依不饶的追问,就是想从她嘴里问出一句满意的话。 静姝却是吃透了他,他越是想听,她便越是要欲擒故纵。 她回道:“我嫁与你这一年,确实也了解了你为人,你能这般全心待我,我还是高兴的,只是,这也不能就断定你今后就能一直这般真心待我。” “有些个男人,刚成婚时确实对妻子一心一意的,待过了几年,新鲜劲一过,便要心猿意马的了,你大哥不就是这样嘛。” 李陵听她又将自己与大哥作比较,不悦道:“我跟大哥可不一样,我既然娶了你,便是要一辈子只对着你一人。” 静姝回道:“那时因为你我刚成婚,还有新鲜感,待过了十年八年的,我人老珠黄了,那时你厌倦了我,又去寻娇艳的小姑娘,也不是没有可能。” 李陵嗔了眼怀中的妻子,讷讷道:“我并不是那样的人。” 静姝道:“我且只往后看,你若一直这般真心待我,我自然愉悦,也会真心待你,你若是” 不待她说完,李陵的薄唇便附了上来:“你放心罢,我李陵说到做到,这一辈子,我只一心待你,断不会再有其她女人。” 静姝回应着他的热吻,待激情过后,她对着他道:“你若能信守诺言,我便是没看错人,没嫁错人。” 听她这样说,李陵高兴得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向妻子表达出忠心,憋了半响,他回了句:“待我这次差事办好了,圣上赏赐的东西,我通通都给你。” 静姝瞥着他那幅傻模样,闷在他怀中强忍着不笑出声来。 可李陵却觉得这样,仿佛还是不能跟妻子表达出全部的忠心似的,他寻思了好一会儿,又自言自语道:“今后我得什么赏赐,也都给你。” “总之,只要你能开怀,便是要什么,只要我李陵能办到的,都捧给你。” 李陵这匹大黑马如今已是渐渐被静姝收拾得服服帖帖了,宝子们可满意吗? 谢谢各位一直以来的支持哈! 欢迎留言! (本章完) 第133章江佑辰的婚事 第二日清早李陵早早起身准备赶路,静姝亦是跟着起来,帮他收拾打点。 两人收拾妥当出了门,舅父一家亦是早早起来送李陵赶路。 李陵麾下将士们皆被安顿在驿馆,清早只梁进过江府来接应李陵。 李陵与江家人礼貌的道别,临行前立在妻子跟前轻声叮嘱了句:“你在这里等我,我会写信来。” 静姝答应着:“你放心罢,我就在潮州等你,你且多多保重,待办好了差事,早点归来。” 当着众人的面,小夫妻俩虽难舍难分,但也不好多表露。 李陵翻身上马,又转头朝着妻子深深的看了眼,这才与梁进两个朝着驿馆而去。 待送走李陵,江照和长子江佑安也去衙门当值了。 江佑辰随着众人回府,对着母亲道:“母亲,我打算今日便去衡山那里寻那传说中的神医去。” 田氏叹了口气,道:“你若执意要去,娘也不拦你,只是此去衡山道路难行,你要多加小心才是。” 江佑辰劝慰田氏道:“母亲尽管放心就是,孩儿定然速去速回。” 见田氏面露伤感,江佑辰温和的看向一旁的静姝,笑着道:“我要去衡山办点事,这几日劳烦表妹代我多陪陪母亲。” 田氏不想让儿子牵挂,她收敛起愁绪,对着儿子道:“有姝儿在这里,我自然是开怀的,你且放心去罢,莫要挂念。” 静姝虽不知表哥要去衡山作甚,但眼下也不好多问,只附和着江佑辰道:“表哥放心去忙罢,我与舅母多年未见,正好细细的叙叙话。” 江佑辰温文尔雅的对着静姝道:“我记得你以前最爱坐在后园子的秋千上看话本子,昨日我已命人在后园里重新扎上了秋千,还为你寻了好些话本子来,一会儿,我便命丫头们给你送过去解闷。” 静姝笑着说谢,田氏催着儿子道:“时辰不早了,你既然今日要去,便抓紧上路罢。” 长随牵来马匹,江佑辰答应着便翻身上了马,又与母亲和静姝道了句别,这才骑马出门。 田氏立在门口,一直到儿子挺拔俊逸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才叹着气领着静姝回院子里去。 进了屋子,静姝见舅母愁眉不展的样子,猜到她是因江佑辰之故,她试探着问道:“表哥去衡山作甚?” 田氏又忍不住叹了口气,对着外甥女絮叨道:“去年不是给你辰表哥定下一门婚事嘛。” 静姝点头道:“这个去年舅舅在给父亲的家书中提到过,只是不知订下的是哪家的姑娘啊?” 提起这门亲事,田氏便是憋屈:“订下的是周员外家的幺女,名唤周玉芷。” 这周员外亦是潮州名人,家中世代商贾,可谓富甲一方。 只是这个世道,商人再富有,比起士族来,地位却是低微的,士族极少会与商贾通婚。 江佑辰那样的青年才俊,要娶一个商贾女儿做妻子? 听了田氏的话,连立在一旁的紫云都忍不住替三公子叫屈,她低声嘟囔着:“怎么好好的,要去与周家攀亲?” 静姝自然也替表哥可惜,但既然舅父舅母同意了这门亲事,想必里面亦是大有文章,她试探的问道:“莫不是那周家女儿秀外慧中,令表哥格外称心?” 田氏悠悠道:“到现在你表哥都没见过那周家女儿的面,何来称心不称心之说。” 她叹了口气,对着静姝说起了与周家结亲的缘由:“这两年潮州这边连遇天灾,权贵又争相圈地,老百姓连肚皮都填不饱,自然没法子给朝廷纳粮税,偏偏朝廷的税是一年重似一年的,又拖延不得,你舅父也是愁得没了法子,这才与富甲一方的周家结亲,为的就是让周家出银子解下潮州的燃眉之急。” “哎!只是苦了你表哥了。” 这样确实对表哥不公平,但世家子弟,婚姻有几个是能自己做主的呢,靠联姻或是巩固家族势力或是解决家族危机,这样的事本就是稀松平常,见怪不怪了。 事到如今,静姝也只好捡好听的话来宽慰舅母:“周家虽是商贾之家,但也是潮州望族,想必这周姑娘亦是知书懂礼之人,往后嫁过来也会让舅母和表哥称心的。” 田氏苦笑道:“我也打听着了,这周家幺女确实是个好姑娘,只可惜这刚订下婚事没几日,她便病了。” 静姝惊讶道:“病了?严重吗?” 田氏愁眉苦脸道:“哎!这孩子从去年入冬便病倒了,周家请遍了名医,却是怎么医治都不见好转,过了年便是连身都起不来了。” “你表哥前几日听人家说衡山有位名医,云游刚刚归来。这不,一早便是为那周家姑娘寻那医者去了。” 若是一般的人,订下这么个连面都没见过,又是门第极不相称的女子,对方病成这样,恐怕巴不得她一命呜呼呢。 反正已是解了家族的燃眉之困,她未过门便香消玉殒了也损不到自己名声。 偏偏江佑辰却是对这未见过面的未婚妻这般上心。 静姝闻言,默默道:“辰表哥真是个有担当的人。” 江佑辰是三兄弟中最出类拔萃的,甚至在整个潮州方圆百里,亦是没有不知江三郎美名的。 田氏有这样的儿子,自然是极其欣慰的,眼下儿子婚事如此不顺,便让她十分焦心:“你表哥就是这样的人,哎!有时候我这个做母亲的倒真希望他如其他男孩子那般寡情些。” 静姝正陪着舅母絮叨家常,大表嫂张氏带着几个侄子侄女齐齐的进了屋子。 静姝舅父一共三个儿子,长子育有两子一女,次子多年前出征时不幸遇难,只留下一个儿子。 江家长孙如今已满十一,故去的二郎留下的次孙与幺孙同龄,是九岁,小孙女也满七岁了。 静姝忙起身向表嫂问安,田氏见了孙子、孙女脸上的愁容亦是散了去。 静姝让一旁的紫云将准备好的红包分给孩子们,昨日只忙着跟大人说话,静姝还未来得及细细的端详这几个侄子侄女呢。 她欣喜的看看这个侄子又看看那个侄女,江家人都生得好样貌,大侄子宁哥儿生得像大表哥般英气,二侄子宣哥儿眉宇间亦是与已故的英姿飒爽的二表哥神似,小侄子宇哥儿则是随了他母亲,长得清秀模样。 再看小侄女芙姐儿,静姝更喜欢了,小丫头生得柳眉杏目,活脱脱一个小美人胚子。 静姝面貌便是肖似了母亲江氏,小侄女也随了江家人,一看俩人长相,便知是姑侄女俩。 (本章完) 第134章表小姐的事,三公子哪有不上心的 静姝爱怜的搂着小侄女左看右看,真是怎么稀罕也稀罕不够。 小姑娘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打量着这个漂亮的表姑姑,天真道:“姑姑,我常听祖母和娘亲她们念叨你,只是我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你呢。” 静姝摸了摸小侄女的头,笑着道:“你怎没见过姑姑,你出生那会姑姑也如你这般大,你一落地,姑姑便巴巴的跑过来看你了。” 芙姐儿问道:“姑姑,那你见我刚生下来时,好看吗?” 静姝亲了亲小侄女的脸蛋,笑着回道:“芙姐儿生下来便是个粉妆玉砌的雪娃娃,漂亮极了。” 大嫂子张氏走过来,笑着拉着女儿道:“表姑姑离开潮州时你才三岁,所以不记得了,姑姑在家那会,天天来哄着你玩儿,你小时候可喜欢表姑姑了。” 提起旧事,静姝感慨道:“是呀!时间过得好快,一眨眼,连我最小的侄女都这么大了。” 张氏也感叹道:“可不是嘛,你离开家那会才十岁,这一晃你都嫁做人妇了。” 张氏要比静姝年长一轮,嫁进江府时静姝这个表姑娘还是个小娃娃呢,她这个长嫂亦是看着这个漂亮乖巧的小姑子长大的,对这个表姑娘感情亦是极其深厚的。 提起静姝嫁人,张氏忍不住问道:“我看姑爷倒是一表人才,只是他们家高门大户的,你在府中日子过得可顺心吗?” 他们这样的人家,在潮州虽是首屈一指的人家,但比起镇国公府那可真是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高门大户的媳妇可不好做,况且小姑子又是高嫁,张氏难免会有所担心。 静姝笑着回道:“他们家虽是高门,但女眷们都是和气的,倒没有什么烦心事。” 听小姑子这样说,张氏微微松了口气:“我听你大表哥说,姑父来信时说你如今已在镇国公府当了家?” 静姝点点头。 张氏欣慰道:“可见他们家还是很看中你的,只是那么大的公侯府邸掌管起来,也不轻松吧。” 当着娘家人的面,静姝自然是毫不拘束,回道:“可不是嘛,一日一日都是忙不完的事,挺累人,也操心得很。” 听静姝这般说,表嫂张氏和舅母田氏都不免心疼起来,张氏是过来人,试探道:“你年纪这么小,有时候难免立不住威,姑爷是当家人,能帮衬着你不?” 自她掌家以来,李陵确实没少帮她立威。就拿那次婆子上夜的事来说吧,经李陵冷着脸子那样狠三狠四的一顿发落,至那以后下边的人便再没有敢拿她的话不当回事的了。 李陵是冷肃之人,府里的人本就憷他,若是有心帮媳妇立威,自然也是手到擒来。 想起那次李陵被她气走,三更半夜又巴巴的赶回来陪她巡夜立威,静姝的脸颊便微微红了起来,半垂着头,支吾着道:“他也能帮着我的,也知道护着我。” 李陵外人跟前从来都是一本正经的模样,可从不会当着外人的面表现出对妻子的温柔小意,但张氏见静姝提起姑爷这般神态,便看出小两口私下里感情是不错的。 张氏一面欣慰一面又忍不住替自家三郎惋惜。 表姑娘与自家小叔青梅竹马,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若是当初能结成连理,该多好。 哎!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心。 思及至此,张氏问婆母田氏道:“我听说三郎清早真的去衡山了?” 田氏叹着气点点头。 婆媳两人当着静姝的面自然不好多加抱怨,但也是默默的相对长吁短叹了好一阵子。 从舅母那里出来,静姝便朝着外祖父和外祖母的院子里去了。 今日外祖父好多了,已经能起身,他年纪大身子虽然十分虚弱,但脑子却不糊涂,虽多年未见外孙女,但一眼便认出了她。 外祖母今早也明白了好一阵子,两个老人家见了外孙女十分开心,拉着她便是问东问西的聊了起来。 只是老人上了年纪,精神头容易不济,静姝见外祖父说了一阵子又微微咳了起来,她连忙与服侍的嬷嬷为老人喂下止咳的汤药后,扶着老人躺下休息。 待回到下塌处时已近响午,刚进了屋子,江佑辰院子里的小丫头夏荷便捧着厚厚的一摞子话本子进来了,紫云连忙接过她抱着的书,笑着道:“劳烦你了。” 夏荷笑着回道:“三公子今早出门便特特叮嘱奴婢将这些话本子送来给表姑娘解闷,奴婢已在门口等了好阵子了,方才见表姑娘回来了,这就忙不迭的送过来了。” 静姝随手翻开夏荷拿来的那些话本子,笑着道:“辰表哥真是个细心人,还记得我喜欢看这个。” 夏荷随口道:“有关表小姐的事,三公子哪有一件事是不上心的。” 这话一出口,夏荷便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她忙岔开话题道:“三公子还在后园子里扎了秋千呢,表小姐若得空可以去那边逛逛。” “院子里还有事,我这就告辞了。” 送走了夏荷,静姝便倚在榻上津津有味的看起了话本子来。 未出阁时,时光悠然,她便常常寄情于诗书琴画,如今嫁做人妇,成了国公府里的当家主母,这样悠闲的时光便是十分难得了。 紫云亦是好久没见自家小姐这般轻松过,趁着她看话本子的功夫,她去外间翻腾出静姝以前住在这里时抚的一把古琴来。 “这琴小姐您多年未奏,琴弦都松动了。” 静姝抬眸见紫云抱着琴走进来,放下手中的小书,急着道:“快拿过来让我看看。” 紫云将琴递给静姝,静姝细细的摆弄着那把古琴,心疼道:“可不是嘛,不光琴弦松动了,这琴轴亦是坏掉了,没法子弹了。” 紫云叹气道:“真可惜,这把琴还是三公子当年送您的呢。” 这一回潮州,真是哪哪都离不开三公子的影子。 这也难怪,一起长大的小儿女,过往的生活中,总会深深烙下对方的痕迹。 静姝回道:“无碍,你跟府里的管事打听下,哪天去街上寻个琴行,将这琴拿过去修一下就成了。” (本章完) 第135章江佑辰的心系静姝 这日响午,紫云打听到修琴的地方,抱着那古琴刚出了江府大门,正巧碰到从衡山归来的江佑辰带着一位白胡子医者归来。 紫云笑着迎上前去朝他问安,江佑辰瞥见她抱着的琴,开口问道:“这琴可是表妹的吗?” 紫云笑道:“三公子好眼力,这琴正是小姐以前用的那把,只是琴弦松了,琴轴也被搁置得破损了块儿,我拿到琴师傅那里去修一修。” 江佑辰闻言下马,对着紫云微微一笑,说道:“交给我罢,我将它修好了再命人给表妹送去。” 紫云迟疑着将琴交给江佑辰,回道:“公子刚从衡山归来,一路劳累,这琴等您有空了再修便好,小姐也不急着用的。” 江佑辰回说“好”,便带着医者直接去寻母亲田氏去了。 田氏见儿子果真寻来了传说中的神医,也不耽搁,当即便带着医者去了周员外家给周小姐看病。 待田氏带着医者走后,江佑辰抱着那琴回到自己的院子。进了屋子便寻来修琴的器具开始修琴。 夏荷见主子为寻那神医在外奔波数日归来也不休息,忍不住劝道:“公子,奴婢为您放上热水,您先洗漱了休息会罢。” 江佑辰却是置若罔闻,待一旁的夏荷唤了几次他才听见,却依旧是专心的修着那琴,头也不抬的回道:“无碍,待我修好这琴再休息。” 夏荷见主子执意如此,也不好再劝,为他奉上一盏香茶便悄悄退了出去。 待江佑辰细细的补修好那琴,已是夕阳西下。 他用帕子试了试额上忙出的细汗,将那修好的琴放在琴架子上抬手试了试音色,这才满意的拿着琴出了屋子,唤来夏荷吩咐道:“去将这琴给表妹送去罢。” 夏荷这才知晓原来主子归来后,不辞辛苦修的这把琴原来是表姑娘的。 她并没有伸手接琴,而是支吾着道:“现下天还未黑,公子好容易为表姑娘修的琴,何不亲自送去,也好让表姑娘知晓您为她做事的辛苦。” 自家公子沉静内敛,总是将心思深深的掩埋住,但旁人或许不知公子的心思,她一直服侍在侧,却是看得明白的。 江佑辰淡淡一笑:“她是我表妹,我为她做这点事谈什么辛苦,不过举手之劳罢了。” 夏荷回道:“表小姐来了这么些天了,您还没跟她说说话呢,公子何不趁着这个机会去寻她,能聊上几句也好啊。” 自家主子总爱立在院子里静静的望月,那落寞的背影连她这个做丫头的都觉得心酸。如今,心心念念盼着的人终于来了,能说上两句话亦是好的啊。 夕阳的余晖洒在江佑辰俊逸的面上,她仍旧是那幅温文尔雅的模样,淡淡道:“我与表妹如今都大了,男女有别,再说她已嫁做人妇,我随意踏入她院子,岂不是伤了体统。” 说着,他将琴送到夏荷前:“还是劳烦姐姐跑一趟罢。” 说完,他便转身迈着缓步回了屋子。 舅母为了未过门儿媳的重病日夜焦心,静姝听闻江佑辰为周家女寻得了神医,第二日用罢早饭,便来到舅母这边。 她一进门便见舅母正坐在榻上垂泪,大表嫂张氏二表嫂赵氏亦是各个愁容满面。 静姝缓步上前,在舅母身侧坐下,田氏见了外甥女,便是忍不住拉着她哭了出来。 静姝看向一旁的大嫂子张氏,张氏叹了口气,对着她回道:“昨日母亲带着三郎寻来的神医去周府看了那周小姐。”她摇了摇头:“她已是病如沉疴,恐怕是不成了。” 那周家女儿不过二八之年,静姝听了这个噩耗,心中亦是忍不住惋惜,她微微叹了口气,劝慰田氏道:“生死有命,舅母莫要过于伤怀了。” 田氏抹着泪道:“她虽未过门,但咱们两家已是纳了五礼了就差迎娶,本打算今年秋日便要娶过门的,我昨日领着大夫去周府,见那孩子被病痛折磨得已是没了人形了,心里好生难受。” 田氏接过静姝递过来的帕子拭干了泪,叹气道:“那孩子拉着我,说临走前想见三郎一面。” 二嫂子赵氏听闻周家女儿要见小叔子,回道:“这样于理不合罢,咱们虽都过了‘请期’之礼,但怎么说周小姐也未过门呢,还未‘亲迎’便做不得数。” 这个盲婚哑嫁的世道,未正式成婚男女是不能见面的,都是在新婚夜才能见到对方的模样。 若是未待“亲迎”便私自见面,那便是伤了体统,难免要被人说三道四。 赵氏低声道:“她这么去了,咱们三郎往后还是要说亲的,若是传出去,怕是有损三郎名声罢。” 赵氏丧夫后,儿子学文习武的都是江佑辰这个小叔子亲自授业,小叔子仁义又是文武双修,如今儿子学业出色,皆是这小叔子的功劳。 她心里怎能不感激这个小叔子,自然不忍心看着那周家女累及他名声。 大嫂子张氏亦是跟赵氏一样,不同意小叔子去见那周家女儿:“咱们三郎不辞辛苦的去为她请了神医,已是仁至义尽,算是对得住那周家女了,至于见面这事,本来就于理不合,我看还是算了罢。” 田氏闻言,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我也不想让三郎去见,本来当年你们父亲为解潮州之急,这才定下这门婚事,这婚事本来就够委屈三郎的了,如今那周家女儿又是未过门便要病得” 说着,田氏又忍不住滴下泪来:“她这么样,保不齐将来咱们三郎要背上‘克妻’的名声,我又哪里再舍得他去周家见那孩子去。” 张氏回道:“既然婆母也是这个意思,那明日便命人去回了周家罢。” 赵氏附和道:“是啊,这事本来就于理不合,咱们这般做,周家也说不出什么。” 田氏听了两个儿媳妇的话,亦是更加坚定了主意,她立马唤来管家,交代道:“你下半晌,带着我的拜帖去趟周家,传我的意思,就说咱们家三郎这几日要替他父亲出趟远门办事去,不能脱身。” 手里有余票的宝子麻烦帮我投投票。 感谢支持! 欢迎留言! (本章完) 第136章江佑辰不顾礼法见未婚妻 这衡山的神医名唤张思淼,年逾六十,一直云游在外,一年到头也就回衡山个把月,而且这老者脾气古怪,等闲人物根本请不动他出山问诊。 既然连神医都治不活那周家女,江佑辰也强求不得。 这日,他亲自将神医送回衡山回到江府,刚要进大门,便被一小丫头拦住。 那小丫头见了他,便急着问道:「敢问您就是江家三公子吗?」 江佑辰朝她点点头:「姑娘寻我何事?」 那小丫头一听眼前这位风度翩翩的公子,便是大名鼎鼎的「玉面郎」,她连忙跪下,对着江佑辰求道:「我是周员外家周小姐的贴身婢女,我们家小姐她就要撑不住了,小姐临死前别无他愿,只求见公子一面。」 说着,她便嘤嘤的哭了起来:「我家小姐亦知此事于礼不合,更知晓公子难处,只是奴婢求求公子了,求您看在我家小姐是个可怜人的份上,去见她一面罢。」 江佑辰是个极聪明的人。 他听了这小丫头的话,便猜出周家定然先与母亲提了这事,母亲是担心会累及他名声便给回绝了,这周小姐无奈之下,才又让婢女来求他。 他扶起那小丫头,回道:「你莫哭了,此事我需禀明母亲才行,你且先回去罢。」 待送走了那小丫头,江佑辰迈步进了家门,直接朝着母亲田氏的住处而去。 静姝并两个嫂子正陪着田氏聊天解闷。 江佑辰进了屋子,恭敬的朝着母亲问了安,又朝着两个嫂子和静姝问了好,这才缓缓提道:「孩儿今日归来碰到了周家小姐的婢女,她说那周家小姐想见孩儿一面,孩儿已经答应了她,特来回禀母亲一声。」 田氏一听这话,立刻皱起了眉头,忍不住抱怨儿子道:「这样的事,你怎能答应下来。」 江佑辰又哪里不知母亲苦心,他朝着母亲深深一鞠,不急不躁的回道:「孩儿知母亲全是为了我好,可是咱们既然与周家订下婚约,那周小姐便是我未婚之妻,孩儿不忍见她怀憾而终。」 赵氏忍不住劝道:「小叔已经不辞辛劳的为那周家女请医问药的了,已经尽了心意,你这样去见她会累你名声,何苦来着。」 江佑辰回道:「名声是靠自身德行赢来的,若是为了顾及名声,连最基本的悲悯之心都要泯灭,这样换来的名声,又有何用?」 「我知二嫂是为我着想,但见我一面既然是那周小姐最后的心愿,我真是不忍心拒绝。」 作为一个女人,静姝真是很赞成江佑辰这般有情有义的举动,但作为她至亲的表妹,她心里亦是忍不住心疼表哥。 舅父为了潮州与那周家结亲,已是够委屈他的了,眼下表哥又要不顾体统的去见人,谁也不是圣人,涉及自己的至亲,人都是有私心的。 江佑辰见母亲依旧不表态,他又是朝着母亲深深一鞠,语气坚定道:「请母亲允我所求。」 田氏深知自己儿子脾性,既然那周小姐求到了他头上,儿子断然不会置之不理。 田氏吸了吸鼻子,看着儿子道:「既然你都答应下来了,那就去罢。」 见母亲点头答应,江佑辰这才转身而去,命人牵来马匹,离了江府朝着周府策马而去。 周小姐已是病入膏肓,就剩一口悠悠之气,期待能见那传说中的「玉面郎」,她那心心念念的未婚夫一面。 听闻父母说那江家三郎果真不顾礼法来家中见她,病得一连数月都无法起身的周小姐竟是被母亲扶着坐了起来,原本死气沉沉的眼中也重新焕发出了一丝光彩。 她虚弱的央求母亲为她梳洗打扮。 婢女哭着捧来她平日最爱的珠钗首饰,周夫人 细细的为女儿梳着头发。 看着镜中枯瘦得没了样子的脸,周小姐流着泪对母亲道:「人称那「玉面郎」是最英俊的男子,我不想他看到我这幅模样,母亲为我梳洗后,我便隔着屏风见他一面罢。」 周夫人含泪答应了女儿。 周员外亲自引着江佑辰进了女儿的闺房。 江佑辰穿着月白的锦衣,他长身玉立,面若冠玉,目如点漆,是最标准的美男子。 随着他一缓缓入内,这富甲一方的周家女儿闺房中陈设的所有玉石珍宝,仿佛一下子都被他比得悉数失去了光彩。 江佑辰知晓周小姐就在屏风后,他朝着屏风处彬彬有礼的行了礼:「在下便是江家三郎江佑辰,见过周小姐。」 直到那清澈如冬泉的声音传到周小姐耳中,才将她从惊艳中唤过神儿来。 她坐在屏风后,看着那俊逸非凡的男子,缓缓说道:「让你来这一趟,本就是于礼不合,是我难为你了。」 江佑辰看着屏风处回道:「你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本该是名正言顺的夫妻,没什么为难的。」 听那谪仙般的人说与她「本该是夫妻」,周小姐心里说不出的服帖。 当初她得知父亲将自己许配给了那大名鼎鼎的「玉面郎」江三公子时,她便是心心念念着的。世人都赞那江三公子俊美,她便绞尽脑汁的想着他的样貌,如画中潘安那般的美男子?或是戏文中那样的翩翩公子? 直到今日见到他真面,她才知晓。 她这位未婚夫真是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俊三分。 如此俊秀男儿,又这般谦逊有礼,温柔体贴。 哎!只怨她命薄,没有与他结成夫妻的福气。 周小姐看着那俊逸的未婚夫,嘴角带着幸福的笑:「谢谢你为我寻医,虽然我无福陪伴君侧,心里亦是满足的了。」 江佑辰微微叹了口气,温和的安抚她道:「你莫要与我这般客气,若是还有什么心愿便告诉我,但凡我能为你做的,我都愿意去做。」 周小姐试了试眼角喜悦的泪珠,回道:「临走前能见你一面便是我最后心愿了。」 豆蔻年华,香消玉殒。能遇如此郎君,乃此生之幸。虽有缘分却不能嫁做君妻,常伴左右,只能空留遗憾。 周小姐故去的消息传到江府时,江佑辰正在书房里教导已故二哥留下的儿子宣哥儿读《诗经》。 江佑辰听说周小姐故去了,他放下手中的书卷,默默了良久。 宣哥儿还小,有些感情还不理解,他正跟着叔叔背《诗经击鼓》篇,见叔叔突然不再言语,他捧着书来到他跟前,仰头问道:「叔叔,「死生契阔,与子成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佑辰回过神儿,摸了摸侄子的头,回道:「这句的意思是,男女结成夫妻,便要互敬互爱,一起白头到老。」 宣哥儿问道:「那若是娶的女子并不是真心所爱,也要与她白头到老吗?」 江佑辰回道:「即便是所娶之人并不是真心所爱,一个有担当的男人亦是该爱护妻子,与她携手到老。」 见侄子似懂非懂,江佑辰接着对他讲道:「生而为人,皆有情爱,但对于男子来说,能担得起对妻子的责任和担当,才是最重要的,你可明白了吗?」 第137章情爱中的男女都是傻的 李陵走的第五日,静姝收到了他寄来的第一封家书。 静姝正在吃早饭,当见紫云拿着门侍送来的家书进来,她便欣喜得连饭也顾不上吃了,连忙放下玉箸接过信。 当看到信封上,李陵那遒劲有力的字迹时,静姝脸上便浮现出了甜蜜的笑容。 她迫不及待的展开信笺。 薄薄的信纸上只寥寥数语。 已抵樊城,三日后达南郡,一切顺利,勿念。 紫云瞥了眼信笺,略带嫌弃的讪笑道道:「就这么几句?」 静姝抬眸嗔了她一眼:「你又不是不知,夫君并非善言之人。」 说罢,她便喜滋滋的捧着书信去了内间,卧在榻上眉眼弯弯的翻来覆去的看着这几个字。 就好像看到了这几个字,便如同见到李陵本人一般,让静姝觉得心里十分踏实。 紫云一面收拾碗筷,一面伸着脖子朝内张望着自家小姐,心里忍不住笑话她。 就这么几个字,也值得乐成这样? 她自幼跟在静姝身旁,也是识字的,方才她只瞄了一眼,便将那寥寥数语看得真真切切。 好容易盼来一封信,连一句思念的话都没有,若是换做三公子 思及至此,紫云连忙打住。 不知怎的,自从回了潮州,她便总是不知不觉的将姑爷与三公子作比较。 紫云麻利的收拾好碗筷,将外间仔细收拾了一遍,然后来到院子里与江府里的丫头们坐在暖洋洋的日光下,闲聊了好一阵子。 好半天过去也不见主子唤她,紫云推门进了屋子,见静姝仍旧卧在榻上,一脸甜蜜的看着那信呢。 这深陷情爱中的男女,果真都是个傻的。 紫云微微摇了摇头,悄悄走进内间,从静姝手中夺过那信笺,放置一旁,嗔着道:「就那么几个字,您这翻来覆去的看了一上午了。」 静姝笑着复又拿起那信,又是忍不住替李陵辩解道:「你又不是不知,夫君本就是讷言之人。」 紫云笑着道:「好好好,我知姑爷是讷言之人,嘴上不说,全在心里头呢,好了吧。」 说着,她拉起静姝:「只是就那么几个字,翻来覆去也看不出个花儿来吧,外面太阳正好,您出去走走罢。」 静姝这才将信笺小心翼翼的装在信封里,爱惜的放在的枕下,对着紫云道:「走罢,带上那琴,咱们去园子里抚琴去。」 紫云痛快的答应着,她抱着琴,随着静姝去了后园子。 沈府的园子虽比不得镇国公府宽敞阔朗,但亦是很大的,紫云将琴放在石桌子上,在石凳子上铺上垫子,这才让静姝坐过来。 已进四月,潮州气候温润,园子里已是杨柳依依,满圃花朵含苞待放,一片生机勃勃的景象。 静姝纤纤素手微动,顷刻间,潺潺如流水般的天籁之音便弥漫开来。 大嫂子张氏和芙姐儿正陪着婆母在院子里晒太阳,听到花园子里传来的潺潺琴声,张氏笑着道:「定是姝儿在抚琴。」 芙姐儿拍着手道:「我原以为只有三叔才能抚出这样好听的琴,没成想表姑姑也这样会抚琴。」 田氏拍着孙女的头道:「走罢,咱们也去园子里走走去。」 静姝见舅母几个朝着这边过来,她停下手,连忙迎了上来。 张氏笑着道:「我们被你的琴声吸引过来了,不打扰你雅兴吧?」 静姝笑着回道:「我不过闲着没事胡乱弹的。」 田氏和儿媳刚坐下,张氏的小儿子便朝着这边跑了过来,见了静姝他惊讶的问道:「是姑姑在抚琴吗?」 张氏掏出帕子为儿子擦汗,怪嗔道:「你们哥仨在前院一起跟三叔学功夫,怎就你学得不专心呢,听到些动静就跑过来凑热闹。」 田氏搂过孙子,心疼道:「罢了,今日天气好,索性休息一会吧。」 说着,她吩咐小孙子道:「去将你三叔和两个哥哥也叫到这里来吧,喝口茶,歇一歇。」 哥儿得了祖母的命,便一撒丫子跑去了前院。一会儿功夫,便带着另外那哥俩跑了过来。 江佑辰跟在后面,远远的见母亲嫂子都在,这才朝着这边走来。 他脸上依旧挂着和煦的笑,向母亲嫂子和静姝问了好,才在一旁坐下。 紫云为他奉上茶,江佑辰这才看向桌上的琴,开口问道:「这琴修完后还好用吗?」 静姝回道:「好用,多谢表哥。」 张氏饮了口茶,笑着道:「今儿个春光甚好,姝儿再为咱们奏一首罢。」 几个侄子侄女亦是拍着手嚷嚷着要听表姑姑弹琴,自从那未过门的周家姑娘过世,江家亦是跟着愁云惨淡,静姝难得见亲人们今日好兴致,便也不推迟,又坐到琴前弹奏起来。 这一次她弹奏的是一曲最应景的《阳春白雪》。 冬去春来,大地复苏,万物欣欣向荣。 家人们皆陶醉在这美妙的乐曲声中,一曲罢,静姝看向听得入神的江佑辰,笑着道:「辰表哥,这曲子我奏得可有误吗?」 虽与那周家姑娘两个面都没见过,但静姝了解江佑辰是个仁心之人,未婚妻过世,静姝看得出表哥还是极其伤怀的,今日难得家人聚在一起赏春,她亦是想借机引着他多聊几句,以便抒怀。 江佑辰侧过头,淡淡一笑,回道:「只第二节,第三个音有误,表妹是故意为之吧?来考我耳力?」 静姝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张氏作为长嫂,自然亦是不愿见小叔子因周家姑娘之事沉浸在伤痛中,也过来打趣江佑辰道:「「曲有误,周郎顾」我看咱们家三郎音律之精,比那周郎更胜一筹。」 江佑辰微微一笑,让人如浴春风:「大嫂莫拿我打趣了。」 宣哥儿见状,向叔叔竖起大拇指,赞道:「在宣儿心中,我三叔是最棒的。」 芙姐儿也跟着凑趣,抓着江佑辰的衣角,仰头看着他笑着道:「三叔什么都会,我也最喜欢三叔。」 江佑辰看着可爱的子侄们,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自嘲道:「看罢,如今我倒是成了香饽饽了。」 第138章永远这般恩爱便好 寒食节禁烟火,祭扫,踏青,插柳。 清早,静姝早早起身穿上早已备好的素衣来到前院,待一舅父家子都到齐后,众人便坐着车马出了门,去江氏坟茔祭拜。 祭拜了祖先,按照传统便是要去山上的寺庙中烧香祈福,众人走到半山腰,便濛濛的下起了雨,所幸雨并不大,穿上蓑衣撑上伞并不会淋湿衣裳。 一行人踩着石阶登上山,进了寺庙。 这样的日子,寺庙里已是挤满了人。静姝跟着舅母两个嫂和几个子侄先去正殿拜菩萨。 舅母田氏此刻最大的心愿便是小儿子的婚事了,她跪在菩萨跟前,嘴里念念有词的替儿子乞求姻缘。 两年天灾,潮州并不太平,江家长子已过而立之年,一直在协助父亲治理潮州,大嫂子张氏求的便是潮州太平,丈夫仕途能顺遂。 二嫂子守寡多年,只守着个儿子过活,心中最大愿望便是儿子能出息上进了。 静姝所求亦是简单,只愿与李陵两个举案齐眉,夫妻恩。她如今已是镇国公府的当家主母,有权有面儿,上与婆母们和睦,下与妯里小姑小叔子们亲厚,又有诰命在身,没什么可烦心的。她亦不是贪婪的人,身外的人人事事能这般便已是让她满意了。 唯一所求,便是能与李陵永远这样恩。 待众人向菩萨诉说完各自心愿出了大殿,外面的雨已经驻了,男人并不像女子那般笃信神鬼之说,跟着出来也不过是碍于传统应个景儿罢了。 江照与两个儿子江佑安、江佑辰正坐在大殿外的石凳子上聊天,见妻子终于带着小辈出来了,他忍不住对田氏抱怨道:「怎这么久,年年陪你来上香,便是没有小半日光景,你便不能出来。」 江佑安亦是忍不住附和道:「我亦是最怕陪你们来这里。」 三个大男人中,有两个已经是等得极不耐烦了,只江佑辰仍旧是不骄不躁,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田氏方才再殿里拜了菩萨后,还为幺子求了一签姻缘,是个中签,写的是:天阶夜色凉如水,卧看牵牛织女星。 田氏看了这签文,脸子便沉了下来。 只能遥望别人恩爱,而不能得。 难道儿子在姻缘上注定坎坷? 田氏心里闷闷的,见丈夫埋怨,闷在心里的火气便被勾了起来,她白了眼丈夫,木着脸道:「难得让你们爷们陪着出来一次,等这么一会儿便不耐烦了,明年你们若不想来,便别跟着来了。」 田氏是个温和的人甚少发脾气,江照见妻子这般,便猜到她肯定又是没抽到好签儿。 他缓和着语气说道:「夫人莫恼,我不过随口抱怨一句,哪里就不愿陪着你来了」 说着,他朝着妻子伸出手:「又抽了什么签儿,拿来我帮你琢磨琢磨。」 田氏从袖袋子里掏出签子,随手甩在丈夫身上:「你自己看罢。」 江照拿起签子一看签文,便知妻子这是又在为小儿子的婚事操心。 当初他为解潮州之困,这才答应与那周员外家结成姻亲,这件事上确实是委屈了儿子的,好在那周家虽是商贾之家,但那周小姐亦是个知书达理的孩子,亦是不算辱没了儿子,不曾想那女孩未待过门便因病故去了。 这一番下来,江照心里对儿子的愧疚之心更重了。每每面对妻子因此事怨怼,他亦是默默忍耐。 江照看了签文,笑着哄妻子道:「这签文写的是七夕男女欢聚之事,寓意男得贤妻,女遇良人。」 他故作迷惑的望向妻子道:「莫不是咱们家子侄中,又要有喜事了?」 田氏听丈夫这般分析,心里的愁云稍稍微散,她复又从丈夫手中拿过签 文,细细的看了起来。 张氏走到婆婆前,笑着道:「如今咱们家未婚的只有三弟,婆母得了这个签儿,许是咱们家三郎今年要得个好姻缘了。」 听儿媳妇亦是这样说,田氏的脸上终于露出些笑意。 江佑辰本就是细心的人,又怎看不出母亲的心思,他起身走到母亲身边,拿过签文,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孩儿如今想的是早日建功立业光耀门楣,并不急着娶妻的,母亲莫要整日的为这个事操心劳神的了。」 江佑安附和着弟弟道:「就是,大丈夫自该先建功立业。三弟刚满双十,急着娶妻作甚?待取得功名,什么样的女子不能得?」 江照亦是赞同两个儿子:「大丈夫何患无妻?我儿有建功之心,甚好!」 听丈夫和儿子这般说,田氏也觉得自己在儿子的婚事上有些钻牛角尖了,她忙回道:「哎呀!你们为何不早说,我方才只记挂着三郎的婚事,倒是忘了跟菩萨求功名了。」 说着,她便要折回殿中去补求。 遥望大殿内菩萨金身前那挤得乌压压的人群,江照一脸的无奈,江佑安亦是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 张氏瞥了眼公爹和丈夫,连忙劝慰婆母道:「婆母莫再去了,我方才在殿中已跟菩萨为三弟求功名了。」 赵氏亦附和着道:「我方才也为三弟求这个了。」 田氏却尤不甘心,皱眉道:「我再去跟菩萨求求去,多求一次,菩萨自然会多多保佑我儿。」 「毕竟,礼多佛不怪嘛。」 众人面面相觑,皆是暗暗无奈的叹气。 江佑辰过来拉住母亲,温声道:「既然大嫂和二嫂都为孩儿求过了,母亲莫再去了。于佛祖而言,这不过是区区小事,菩萨要普照芸芸众生,咱们家一而再、再而三的为一件事去劳烦菩萨,即便是神仙,也要厌烦了。」 田氏听了儿子的话,被逗得忍不住「噗嗤」一笑:「好罢,那我今日便不再去求了。」 众人听了这话皆是松了口气,大嫂子赵氏忙招呼着仆妇照看着孩子们,准备下山。 因上午一直下着雨,雨虽不大,但石板路上亦是湿滑的。一行女眷三三两两的搀扶着小心翼翼的下了山,待到山脚,没了石板青砖铺路,地上便是泥泞起来。 好容易走到停车马的棚子,女眷们的绣鞋和襦裙上皆是沾上了泥巴,再不似来时那般洁净体面的。 小丫头们忙蘸上湿帕子为夫人小姐们清理身上的泥秽。 一时间,车马棚子内外皆是一翻忙碌景象。 江照和江佑安这两个大男人更是沾了满靴子的泥水,田氏见父子俩不成体统的模样,忙叫丫头们去拿干净的靴子来换。 江照不耐烦道:「左右我们爷们骑马,这一路难免又染上泥水,换它作甚?」 张氏看着那爷俩,又瞥向一旁的小叔子,忍不住说道:「咱们同走一条路,怎么不见三郎沾上泥水呢。」 江佑辰淡然的立在一旁,他一身素衣,依然是来时干净整洁的模样,便是那皂靴,亦是不染纤尘。 在这一群稍显狼狈的人群中,他仍旧是那幅翩翩公子的矜贵模样。 第139章相思病 一行人回到江府,紫云扶着静姝刚下了马车,门侍便迎了上来,将一封信奉给静姝:「表小姐,您的书信。」 静姝连忙接过来,当看到信封上「吾妻姝儿亲启」几个字时,脸上便露出了甜蜜的笑意。 待众人进了院子,田氏招呼小辈道:「劳累了大半日,大伙儿都去我那用些点心再回去罢,昨日我命厨房蒸了糍粑糕。」 众人都说好,只有静姝婉言拒绝道:「我有点累了,肚子也不饿,先回去休息会儿,待晚上再过来。」 她刚收到李陵的信,正心急着回去读信,哪里有闲心去吃糍粑。 田氏却不懂静姝所思,劝道:「去我那吃完了再回罢,我特意嘱咐她们为你做了你最爱的红枣豆沙的。」 立在田氏身侧的江佑辰见状,对母亲说道:「表妹既然累了,便让她回去休息吧,母亲若是心疼表妹吃不到糍粑,一会命人送到她屋子里去便是了。」 听儿子这样说,田氏才不再坚持,说道:「那你先回去歇着罢,我一会命人给你送去。」 见静姝要走,她又忍不住叮嘱道:「晚上咱们一家子要吃团圆饭,你可早点过舅母这边来哈。」 静姝答应着别了众人,转身便是步履匆匆的赶回院子。 进了屋子,她连外衣也顾不得脱掉,便急着拆开了信笺。 依旧是那么寥寥数语。 差事顺利,五日后至潮州,等我。 紫云服侍着静姝脱衣,瞥着信纸上那少得可怜的几个字,又是忍不住一脸嫌弃。 分别小半个月了,统共来了两封信,每次都是几个字,也不知说个想啊,念啊的。 真是无趣! 静姝察觉到紫云的不屑,依旧是那句话:「你又不是不知,夫君本就是讷言之人。」 她夫君待她的好都是在行动里,旁人又怎能明白。 扔下这句话,静姝便又是跑到内间榻上,宝贝似的捧着那信反反复复的看了起来。 脸上的笑,甜得能浸出蜜来。 看了一会子,笑了一会子,她又将信放在胸口,嘟着嘴喃喃自语道:「还要等五日呢,这么久。」 已经与李陵分别了小半个月了,这一段时间,她可真的体会到了何为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何为度日如年。 她是真的很思念他。 上辈子,李陵常要出去,有时奉旨出征一走便是要一年半载才得归,她也没像这般想着他。 她想他紧紧抱着她带来的踏实感,想他那火热的胸膛,哪怕是他偶尔傻乎乎的样子,或是时常孩子气的捉弄她,亦是让她觉得可爱。 想着想着,她嘴角便又显出了优美的弧度,脸上亦是溢满了甜蜜。 在一旁忙着收拾的紫云,见自家小姐躺在那里一会愁容满面,一会儿又是满脸甜蜜的模样,心里忍不住叹气道:这回收了姑爷的信,真是比上次还要犯傻病。 紫云正在这里暗暗笑话静姝,抬头远远瞧见田氏身边的大丫头,端着食盒子走进了院子。 紫云忙放下手中的活计,推门迎了出去。 那大丫头见了紫云,笑着道:「我奉夫人之命,给表小姐送糍粑了。」 紫云接过糍粑,那丫头下意识的往屋子里望了眼,低声道:「表小姐是不是睡了?」 紫云哪里好意思告诉人家自家主子正捧着姑爷的信,在里面害相思呢,只敷衍着道:「是啊,小姐累得回来便睡着了。」 听紫云这样说,那丫头也不疑有他,低声道:「那我先回去了啊,待表小姐歇息好了,你们晚上早点去前面吃饭。」 紫云答应着,端着糍粑回到 屋子,见静姝依旧卧在榻上巴巴的瞧着那信,她真的忍不住了,上前夺过她手中的信笺:「上次来信还是十六个字呢,这次反倒是少了四个,您倒是看得更痴了。」 静姝也不恼,一脸笑意的看着紫云道:「他说再等五日便要归了。」 紫云嗔了她一眼:「就那么几个字,奴婢一眼便看到了。」 她推着静姝道:「舅夫人命人给您送糍粑了,走了小半日的山路,响午您也没吃上东西,赶紧去吃两口垫垫肚子罢。」 静姝这才下了地,走到桌前坐下吃了糍粑后,才感觉到倦意袭来。 她换上寝衣上了床打算小憩一会儿,刚闭上眼,又忍不住从枕下拿出李陵的来信,反反复复的看了一番,这才心满意足的合眼睡去。 小憩了会儿,静姝起身收拾了一番,便赶往前院舅母处。 她带着紫云刚出了院门,正巧碰到从院子里出来的江佑辰。 儿时,田氏为了方便照顾两个年幼的孩子,便将他们住的院子挨在了一起。 江佑辰见了静姝,脸上露出和煦的笑容:「走了大半日的山路,表妹可歇好了吗?」 静姝脸上亦是挂着暖暖的笑意,回道:「方才睡了会儿,感觉好多了。」 二人亦不再多话,一前一后的一起往前院走。 将养了数日,原本一直病着的江老太爷已经好了起来,这一次家宴,江家人最全乎。 寒食节,虽然只能吃凉食,但一家子聚在一起亦是热闹的。 桌上,田氏瞥着一旁的静姝,道:「自打从山上回来,怎见姝儿这般喜悦?可是有什么喜事吗?」 这话一出,静姝的脸颊便微微红了起来,支吾着道:「哪有什么喜事,许是上午跟着大伙儿出去走了走,心里敞亮了罢。」 立在静姝身侧的紫云听了这话,掩嘴偷笑。 张氏见主仆俩这般模样,问道:「我见回来时姝儿收了书信,可是姑爷来的吗?」 静姝半垂着头低声回道:「是他来的。」 张氏笑了笑,问道:「可是姑爷要归了?」 静姝脸颊微红,蚊子似的回道:「说是五日后归。」 江照听说侄女婿就要回来了,叮嘱幺子道:「三郎,你这几日陪着你表妹去城边迎迎姑爷去。」 江佑辰回说「好」。 他面上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模样,让人看不出一丝破绽,江佑辰执起桌前的酒壶,斟满一杯清酒,自顾一饮而尽。 这酒是寒食节饮的青梅酒,酒味清淡,并不猛烈,随着那酒缓缓入腹,江佑辰却觉得喉咙里被灼得火热。 第140章能守护她便是幸福 四月初九是个平凡的日子,但这一日却被静姝心心念念了许久。 这日清早,她并没有懒床,而是早早起了身,唤着紫云来帮忙收拾。 紫云打着哈欠进了屋子,瞥了眼墙上的更漏,叹着气道:「从前面的驿馆到潮州,姑爷便是插上翅膀,大清早的也赶不回来,您何不多睡会儿。」 静姝正将头埋在衣柜里翻腾着衣裳,闻言,她头也不抬的回道:「我都大半个月没见他了,总要打扮得鲜亮些才好。」 说着,她拣出一件粉色的襦裙,放在身上比量着问紫云道:「你说我穿这个怎么样?」 不待紫云答话,她又不满意的摇摇头:「这件似乎太鲜艳了些,显得媚俗。」说着,她又拣出一件天蓝色绣着褐色鸾鸟的,问道:「这个怎么样?」 紫云瞧着自家小姐那幅兴奋模样,笑着打趣道:「您便是布衣荆钗,在姑爷眼里也是仙女。」 静姝推搡着紫云道:「哎呀,人家让你拿主意,你反倒来打趣我。」 想起自家小姐刚嫁给姑爷那会整日端庄持重的模样,再看眼下这小妇人,倒是比未出阁时还要般俏皮活泼了。 待紫云帮着静姝选好衣裳穿戴整齐,静姝又坐在梳妆台上仔仔细细的画起了妆容,挑选起了首饰。 二人细细的收拾妥当,紫云看着镜中面若芙蓉的静姝,笑着道:「打扮得这样鲜亮,姑爷见了眼珠子又要被粘住了。」 静姝嗔了眼紫云:「我便是不打扮,他眼睛也不敢往别人身上看。」 这个紫云自然信,如今的姑爷可再不似刚成婚那会了,现下里只要自家小姐一皱眉,那威严冷肃的世子爷便要急得冒汗。 想到这里,紫云忍不住夸赞道:「这还不是因为您御夫有术,唤做旁人,可未必降服住姑爷那般的人。」 静姝面露微微得意,笑着道:「走罢,咱们这就去城外候着夫君去。」 二人出了院子,紫云瞥了眼江佑辰的院子,问了句:「舅老爷让三公子陪着您去接的,咱们要不要叫上他?」 静姝迟疑了下,回道:「还是算了吧,这么早,不好打扰表哥。」 紫云点点头,随着静姝出了江府,花银子叫上一辆马车,一路朝着城外而去。 二人赶到了城门时,太阳也不过刚升起来,立在城楼朝远望去,还是雾气蒙蒙的一片。 紫云坐在城楼上,看着一直立在城门瞭望台的静姝不断劝道:「时辰还早,姑爷不能这么早就到的,您坐下歇会罢。」 「您过来喝口水好不好。」 「您一直立在那里累不累。」 「您可要成了望夫石了。」 任是紫云怎样苦口婆心的劝说,静姝依旧是执著的立在瞭望台上伸长了脖子瞭望,等着盼着那心心念念的男人。 「你们怎么这么早便出来了?怎没叫上我。」 紫云正拿自家这个倔强的小姐没辙呢,江佑辰登上了城楼,缓缓的朝着她们走来。 静姝见表哥来了,这才从瞭望台下来,回道:「出来得太早了,没好意思打扰表哥。」 江佑辰脸上依旧是和煦的笑容,丝毫没有因为静姝的见外而生出丝毫的不悦。 其实,从小到大,他也从未与她生过一次气,无论她怎样任性,或是如何待他,他都是一样的待她温和。 仿佛,他对她的包容和爱护,就是天经地义的一样。 倒是静姝,见自己与表哥见外,他却丝毫不怨怼,倒让她有些过意不去:「表哥今日忙吗?若是有事忙,我跟紫云在这里等着就好了。」 江佑辰只淡淡的回了句:「不忙」,便安静的坐了 下来。 江佑辰自然亦是知晓从前面的驿馆到这里,即便是快马加鞭亦是要到傍晚才能抵达,但他并没有提起这些,只是那样安静的陪着静姝一起等待。 三人一直等到响午,静姝和紫云早晨便是滴米未进,现下已是饥肠咕咕了。 江佑辰这才说道:「我先带着你们下去吃些东西罢。」 他看着等得蔫巴巴的静姝,温和的安慰她道:「表妹莫要着急,我与这里的守城熟悉,表妹若是不放心,我便去告诉守城一声,若是见李将军过来,唤咱们一声就是,必定不耽误表妹接到李将军就是。」 静姝自然也知晓李陵这会子赶不回来,只是让她安安心心的在家等,她真的是坐不住的,便宁可在这里守着。 恋爱中的男女都是傻的。 静姝亦不例外。 听江佑辰这般说,静姝回道:「不用麻烦守城了,咱们且先去吃饭就是了,他一时半会也赶不回来。」 三人下了城楼,江佑辰贴心的在距离城楼不远处选了家馆子,这地界偏僻,仅有的几家馆子皆是简陋的,只是供给出城入城的过客匆匆果腹而设。 三人在窗前坐定,江佑辰要了三碗素面,外加几样小菜。 吃饭间,他见静姝一直闷闷的,便想法子哄她开心道:「表妹莫着急,好好吃饭罢,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爬城楼的。」 紫云被这话逗得「噗嗤」一笑,也跟着打趣道:「是呀,还要等一下午呢,小姐若是少吃这一顿饿瘦了,待会姑爷见了要心疼了。」 静姝嗔了他们俩一眼:「早知你们两个这样看我笑话,我便不带着你们来了。」 江佑辰笑着逗静姝道:「我可不是你带来的,是自己跟着来的。」 三人吃罢了午饭,又登上城楼,已是四月中旬,气候温润,春风和煦,紫云坐着便打起了盹来。 陪着心爱的女子在这里巴巴的等她夫君归来,于一般男子而言,无疑是巨大的折磨,但对于江佑辰来说,他丝毫未因此而表出任何焦躁的情绪。 他静静的立在城楼之上,春风吹得他衣袂飘飘,那如玉的面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一直心悦表妹,只是她对他却是没有半分男女之情,他没有因为这个怨怼她,能看到她遇到能让她心悦的男子,他亦是为她而高兴。 此刻,能以兄长的身份静静的在一旁守护着她,陪伴着她,于江佑辰而言,便是最大的幸福。 第141章李陵归来 下半响起了风,一会功夫,天空又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 城楼上可没有避雨的地方,紫云连忙撑来伞,为静姝遮住,劝道:「小姐,要不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雨罢,淋湿了要生病的。」 静姝接过伞,仰头看了看天,回道:「雨也不大,再等一会,夫君就快归了。」 只是这话音刚落,雨点便是一阵紧过一阵了。 城楼上风急,区区一把伞又怎能遮住簌簌的雨水。 江佑辰走到静姝身侧,挺拔的身影迎风为她遮住一片风雨,温和的劝她道:「你与紫云先回府等着罢,我留在这里代你接应李将军便是。」 静姝怎好意思让江佑辰在这里冒雨帮她接李陵,看着愈来愈大的雨势,她若是不回,表哥亦是不会将她独自扔在这里而归的,静姝叹了口气,怏怏道:「雨大了,莫要再等下去了,咱们一起回去罢。」 紫云听她这样说,着实松了口气,连忙过来扶着静姝,小心翼翼的下了城楼。 江佑辰来时便为静姝备了车马,他带着静姝和紫云走到车马处,彬彬有礼的伸手将静姝和紫云扶上马车,自己则是骑着马,朝着城内而去。 回到江府,江佑辰从头到脚皆被雨水打湿了。 他一向爱洁,静姝见表哥因为自己的缘故弄得如此狼狈,她心里着实过意不去,回到屋子便命紫云熬了一碗姜茶送了过去。 待到暮色四合,哗哗的雨声愈来愈大,房檐上的雨水滴滴答答的打在窗下的芭蕉叶子上。 听着便让人心烦。 静姝立在窗前,看着黑压压的夜雨,不断叹气道:「这么大的雨,夫君在路上不定要被淋成什么样呢。」 紫云拿来披肩,轻轻的为静姝披在身上,劝道:「姑爷是武将,淋这点雨无碍的。倒是您,莫要这样一直立在窗前了,这春日的雨水寒气大,当心着凉,快去床上躺着罢。奴婢在外间守着,待会姑爷若是回了,我进来叫您就是了。」 李陵在外淋雨,让她舒舒服服的躺在床上,她又怎能躺得住? 静姝依旧是立在窗前,眼巴巴的望着黑压压的苍穹,盼着春雨快驻,盼着夫君快归。 在这样伸手不见五指的哗哗的雨夜,许是心里太盼望着丈夫了,哪怕院门被推开的这一轻微的声音,也没有逃过她的耳力。 「夫君回来了。」说着,还未等一旁的紫云回过味来,静姝便如一只轻盈的小鹿般,兴奋的跑出了屋子。 她不管不顾的一头冲进了雨中,闯进了李陵坚实的怀中。 李陵单臂紧紧抱住她,另一只手臂微微抬起为她遮着风雨,嗔道:「这么大的雨,你出来作甚。」 说着,他回头朝着正立在门外的江佑辰道:「阿辰,谢谢你今日去接我,快回去歇着罢。」 江佑辰将静姝紫云送回府邸后,到底还是不声不响的代静姝去城外接李陵了。 静姝听了李陵的话,亦是朝着外面唤了声:「谢谢表哥了。」 但是此刻,那门外的人已经默默离开了,他同样是顶着雨推开了自己的院门,只是没有一个人会冒雨冲进他的怀中。 待回到屋子,静姝亲手为李陵解下蓑衣雨帽。 因为雨大,纵是穿着蓑衣,里面的衣裳亦是湿透了,静姝赶紧推着他进了浴室,将李陵按进了暖乎乎的浴桶中。 温热的水汽包裹住全身,那一点雨气顷刻间便散去了。 李陵看着为他忙碌着的小妻子,心里满足又幸福,他展臂将她拉在跟前,嘴角带着甜丝丝的笑意,温柔的看着她。 静姝盈盈的目光迎上她朝思暮想的丈夫,喋喋道:「我今早便去城楼上迎你去了,等了 你一整天。不料下半晌下起了雨,我见雨越来越大,也不忍心辰表哥和紫云跟着我一起淋雨,这才回来的,若不是顾忌他们两个,我即便是淋着雨,也要在城门口等着你回来。你走了这么久,不知我心里多么想你」 她的思念之语还未滔滔不绝的说完,李陵的薄唇便狠狠的覆了上来,接着,他便将她压到了床上去。 她对他的思念会说出来。 而,他对她的,则是表现在身体上的,展现在床第间的行动中。 这日,在外间守夜的紫云未得安眠。里间内,久别胜新婚的小两口几乎整整折腾了一夜。 哪怕这样哗哗啦啦的雨夜,亦是不能掩盖住那彻夜笙歌。 第二日,静姝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身侧之人早已不在。 紫云打着哈欠入内,对着同样睡眼朦胧的静姝道:「姑爷昨夜归得晚,未惊动府中诸人,姑爷清早临走时吩咐让您多睡会,他去舅老爷那边问安去了。」 静姝听紫云这样说,索性又窝回了被窝中,道:「既如此,我待会再过去罢。」 紫云瞧着她怏怏的样子,忍不住关切道:「小姐,那胡太医开的药膏这趟出来带着呢,要不要奴婢去拿来。」 静姝嗔了她一眼,回道:「不用的。」 紫云接着劝道:「您若是难受,奴婢便帮您涂上些,何必逞强。」 静姝半红着脸,羞怯的低声道:「我如今不像从前那般不中用了。」 与李陵已经成婚一年了,久经人事,床第间她也被龙精虎猛的李陵给历练出来了。 紫云闻言,这才长长的舒了口气。 她转身去了外间,一会功夫,费力的拎着一个大包裹进来放到桌子上,冲着懒在床上的静姝道:「姑爷清早出去前,特意交代奴婢,说这个是他从南郡给您带回来的礼物。」 静姝一听丈夫为她带回了礼物,她连忙起身下了床,走到桌前,看着那包得严严实实的大包裹,惊讶道:「这是什么呀,怎的这样多。」 紫云亦是好奇,她连忙取来剪刀,笑着道:「南郡那边挨着高山国,常有高山国商旅往来做买卖,奴婢听人说高山国人最擅于制首饰了,您自来爱美,姑爷莫不是将首饰店给您搬回来了罢。」 随着紫云手下的剪刀将那厚厚的包裹层层剪开,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主仆二人可都傻了眼。 有票的宝子投投票哈! 欢迎书下留言! 第142章李陵的礼物 随着紫云手下的剪刀将那厚厚的包裹层层剪开,当看到里面的东西时,主仆二人可都傻了眼。 那层层叠叠的包裹着的一大包子里面,皆是各类吃食,有油纸包着的各类糖果,盒子装着的不同样式的点心,还有数不清的各样她们未曾见识过更叫不上来名字的小零嘴。 真是多得,恐怕吃上半年都吃不完。 紫云尤不甘心的将那满满当当的一大包子吃食翻腾了个遍,嘴里不住的念叨着道:「这么一大包东西,都是吃的?就没些别的吗?」 静姝微微舒了口气,拦着紫云道:「看来都是吃的。」 主仆俩一脸无奈的对视了好一阵子,紫云忍不住抱怨道:「南郡那边那么多高山国的商旅往来,哪怕就随身带回两件首饰来,让咱们开开眼界也好啊。」 「这姑爷,可真是无趣!」 紫云正在这里抱怨,李陵便迈步进了屋子。 紫云自来憷李陵,这与她跟着静姝进镇国公府与李陵接触的时间长短无关,这种打憷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女子对位高权重自带威严的男子,而产生的的那种由心往外的怯意。 她抱怨的话音刚落,李陵便进来了,她口无遮拦的私下与自家小姐说的话恐怕都被姑爷听了去,紫云唬得脸都白了,只巴巴的看着静姝。 静姝自然知晓自己身边这几个丫头都憷李陵,她朝着紫云使了个「无碍」的眼色安抚着她,低声道:「你先下去忙罢。」 紫云连忙敛襟垂手,看也不敢看李陵一眼,灰溜溜的退了下去。 屋子里只剩下夫妻俩,李陵迈步走到妻子跟前,瞥了眼桌上堆得小山高的吃食,对着她道:「听这丫头的意思,你不喜欢我带回的这些礼物?」 静姝笑着回道:「并不是不喜欢,只是南郡那边多的是往来商旅,我与紫云还以为你会带回些朱钗首饰呢,没成想你带回的全是吃食。」 紫云小女人家心思,担心自己口无遮拦的话惹恼李陵,但李陵这样的大男人自然不会因一个小丫头的话而记在心上。 他见妻子盼着的礼物是珠钗首饰,淡淡回道:「我也知你们女儿家都喜欢那些个花儿粉儿的,只是我个大男人可不好意思去买这些个东西。」 静姝就猜到李陵是放不下身段去买这等东西。 她笑着道:「无碍,我的首饰本就多得用也用不完的,这些小零食我也,也蛮喜欢的。」 李陵听妻子这样说,心里服帖了些,她从那堆得小山一样的吃食中选出一样小零嘴,打开油纸拣出一颗塞进妻子嘴里:「我知你爱吃甜食,这个是我在南郡巡城时见了特特给你买的,你尝一尝,甜得很。」 静姝咀嚼了两口,可不是甜得很嘛,简直甜得齁嗓子。 他巴巴为她带回的吃食,她自然不好嫌弃,静姝徜徉露出极其满足的样子,赞道:「果然香甜无比,我甚是喜欢。」 李陵见妻子喜欢,棱角分明的面上露出喜悦的神色,他忙又拣起两颗,捧着送到她嘴边,献宝似的说道:「喜欢你便多吃些罢。」 方才吃了一块,她嗓子便被齁得冒烟了,眼看着李陵又送来两块,静姝便忍不住蹙起了眉。 李陵疑惑道:「怎么了?」 静姝只得无奈的张开嘴,将丈夫送到嘴边的甜食咬进嘴里,强忍着那齁嗓子的甜味,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对着他道:「没什么,这小零嘴,真是,真是太好吃了。」 李陵索性将那一包小甜食全都捧到妻子跟前,依旧是那句:「你若喜欢,便多吃些罢。」 静姝瞥着那鼓鼓囊囊的小甜食,真是再也笑不出来了。 还好紫云在外间摆上了早饭,静姝连忙对李陵 道:「咱们先用饭罢,等会我还要去舅母那边呢。」 李陵这才放下那包小甜食,转身朝着外间而去。 静姝趁他不注意,连忙将被他塞进嘴里的小甜食吐了出来,连同桌上的那一包,悄悄的丢进了桌下的废物桶里,这才急着跟上李陵去外间吃饭。 李陵有公差在身,在南郡办完了差事,便要急着回去跟圣上复命,自然不能在潮州久留。 舅父一家知晓外甥女明日便要跟着李陵回去,自然是舍不得的,但嫁出去的女儿,又哪里能够在娘家常住呢。 田氏忍不住又掉了泪,拉着静姝道:「你这次回去,还不定何年何月才得相见。」 江照见妻子当着女婿的面又是婆婆妈妈的,嗔着她道:「将来得闲了姝儿自然还会回来,你哭天抹泪的作甚。」 田氏吸了吸鼻子,白了眼丈夫:「如今衮洲那边全失了,路途艰难,哪里那么容易还能回来。」 说着,她又忍不住垂下了泪。 江佑辰见母亲伤感,劝慰道:「衮洲虽失,但即是我大齐国土,早晚要收复回来。母亲莫要伤感,待收回衮洲道路畅通,表妹自然随时可以回来,表妹若是不得闲,孩儿亦是可以带母亲入京去看望表妹和姑父一家的。」 温润如斯的江佑辰总能说出贴心的话,让人服帖,田氏听了儿子的劝便渐渐止住眼泪,复又对着李陵嘱咐道:「姝儿年幼,还要劳烦将军对她多加照拂才是。」 李陵自然是满口答应,只是他这样的人,也说不出什么天花乱坠的话来,只郑重其事的回道:「舅母放心罢,我不会让她受委屈的。」 田氏命人在前院摆上丰盛的酒菜为外甥女和女婿送行,待吃罢了饭,因第二日便要赶路,李陵早早带着静姝别了众人,回了下榻的院子。 俩人刚进屋,外面通传的小丫头便进来回说:「江佑辰在院子外求见。」 李陵又连忙出了门,江佑辰正立在院外候着,见李陵出来,他迎上前对李陵笑道:「将军与表妹明日便要归去,我这里送一份礼物给你们。」 说着,他将两指放在嘴边,伴随着口哨之声,一只赤头金身的鹰隼从苍穹俯身冲下,盘旋着落于江佑辰的手臂之上。 江佑辰抬手抚了抚鹰隼的羽翼,对着李陵道:「它叫「金翅奴」我养了多年了,今日将它送给李将军。」 普通的鹰隼多为棕色或黑色,这只鹰隼却为赤金色,它鼻孔圆润,喙长而锐,翅长羽丰,乃鹰隼中的极品。 便是千金也难求得到。 这等珍贵的猎鹰,便是在京中权贵中亦是少见。 李陵忙推迟道:「这鹰实在贵重,李某断不能受。」 江佑辰坚持道:「将军带着表妹要过戈壁,沙漠难行又常有野兽出没,这东西飞得高看得远,又极通人性,若是碰见险情也能早早提醒将军。」 静姝见李陵久久不归,他推门出了院子来寻,见那「金翅奴」盘旋在江佑辰肩上,她忙躲在李陵背后,悄悄瞥着那鹰隼道:「这鹰隼是那年表哥救下的那高山国的商旅,送你的那只吗?」 不待江佑辰答话,那「金翅奴」便扑腾下翅膀,朝着静姝「嘎嘎」的叫了两声。 静姝吓得连忙躲在李陵背后,紧紧的抓着李陵的衣裳,唬得忙不迭道:「表哥快看住它,可莫让它啄到我。」 江佑辰回道:「表妹莫怕,它不伤人的。这东西有灵性的很,它是认出了你,方才在与你打招呼呢。」 他看着躲在李陵身后的表妹,笑着道:「我将它赠与你和李将军,让它在沙漠中为你们带路。」 第143章接回二婶子郭氏 因为天气暖和,回来的路程要比去时顺畅。 待李陵静姝归来已是五月,正是长安城最美的时节。 李陵一进城便命人往家中报信去了,车马刚进巷口远远的,便瞧见老夫人带着一家子在门外迎着他们,三姑娘见了哥嫂更是是迫不及待的跑了过来,亲亲热热的挽住了二嫂的手臂。 周瑾骑马跟在李陵身侧,见了明媚的三姑娘,少年的眼眸一亮,问李陵道:「这姑娘是瑾嫣吗?我这一晃也好阵子没见过这丫头了,不成想现下她已是个大姑娘了。」 小孩子长得快,三姑娘已满十四,水葱般的年纪,看着已是个亭亭玉立的小女子了。 瑾嫣听了周瑾的话,一面挽着静姝的手臂,仰头看着他笑着道:「俗话说得好,女大十八变,只怪周表哥老眼昏花,这才认不出来我。」 周瑾俊面上浮现出微微笑意,回道:「只是这厉害的性子,却是没变。」 待走到家门外,一家子寒暄了一气,老夫人带着孙子孙媳热热闹闹的进了府,前厅已为二人设好了接风宴。 静姝先随着李陵回了清风苑换衣裳小憩片刻后,两人便一同赶往前厅,与家人们一起吃饭。 孙子和孙媳一走便是两三个月,老夫人怎能不想,待见他二人一进厅门,老夫人便招呼着孙媳道:「姝儿,快坐到祖母身边来,让我好好端详端详。」 静姝乖顺的在老夫人身侧坐下,徐婉宁连忙挨着静姝坐定,三姑娘幔了大嫂一步,只好在祖母下首坐了。 今日四爷李玉也是破天荒的没有迟。倒是大爷李显,待众人侯了他好一阵子才姗姗来迟。 席间,静姝瞥着李显一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悄悄问身侧的徐婉宁:「大哥这是怎么了?看着好像不大高兴,可是出什么事了吗?」 徐婉宁朝着李显白了一眼,凑在静姝耳畔道:「能有什么事,还不是我那婆母嘛,这阵子老是作妖。」 静姝压着声音问道:「二婶子可是又为难你了?」 徐婉宁「嘁」了声,悄悄回道:「今早家庙那边便着人来传话,说是我那婆母病得不行了,哪回不是这样作呢,无非是想回来呗,我可没去讨晦气。」 她瞥了眼李显:「他自个儿去的。」 摊上这样的娘,亦是够李显受的,偏偏他又是个拎不清的愚孝之人,只要母亲一哭二闹,他便失了分寸。 待筵席用到一半时,李显便当着众人的面跪在了老夫人跟前,唉声叹气的说道:「祖母,母亲在家庙已经思过七八个月了,她已是知错,求祖母念在母亲年迈体弱,又为父亲守了这么些年寡的份上,饶恕母亲罢。」 「求祖母让孙儿将母亲接回来,以尽为人子的孝道。」 说着说着,他便是流下了泪。 眼下,当着一家老小的面,孙子已是这般哀求,老夫人若是不应下,便是显得她尖酸刻薄了。 那郭氏再是糊涂也毕竟是镇国公府明正言顺的儿媳妇,是他已故儿子的遗孀,她长孙的生身母亲。老夫人再不待见她,亦是不会永远将她丢在家庙里。 只是前阵子嫡孙媳刚掌家,老夫人与郭氏做了几十年的婆媳,最是了解她这儿媳妇的脾性。若是早早将她放回来,指不定又要闹出什么幺蛾子,郭氏已在这府里扎根了几十年,小孙媳刚掌家,怎能斗得过她,故而才一直拖延着。 眼下,既然孙子当着一家老小的面跪下求着她了,老夫人自然也不会不给孙子面子,她放下玉箸,对着长孙道:「祖母知你是个孝顺的,让我放她回来可以,但你也要心里有数,孝顺长辈自然是没错的,但若是孝顺到是非不分,那便是过犹不及,也就是愚孝了。」 李显见祖 母终于答应放母亲回来,含泪答应道:「祖母教诲,孙儿谨记在心。」 他朝着老夫人深深顿首:「孙儿谢祖母。」 老夫人回道:「罢了,你若能安置好后院,莫要闹得家宅不宁,便是对祖母最好的答谢了。」 老夫人摆摆手:「明日就去家庙将你母亲接回来罢。」 李显起身,抹干了泪,复又坐回位置,脸色再不似方才那般难看,这回却是换做徐婉宁面色凝重了。 徐婉宁白了眼丈夫,低声嘟囔了句:「才过了几天舒心的日子,今后可又有得闹了。」 她这话果然所言不虚,李显第二日清早便兴冲冲的去家庙里接母亲,没到响午郭氏便回到了西苑的松乐堂。 郭氏心性狭窄,便是最记吃不记打那样的人。 她刚进了松乐堂,还未在榻上坐稳呢,便耷拉着脸子问儿子道:「你这一大清早去接我,你那媳妇也没去,现在我回来了,怎也不见她半个人影?」 他白了儿子一眼:「在她眼里可还有我这个婆母吗?莫非还要我过去给她请安不成?」 李显忙劝慰母亲道:「这会子庄姐儿要午睡,她得将孩子哄睡了才能得空过来。」 郭氏冷哼了下,气哄哄的道:「你可真是出息了,就知道护着她。」 说着,郭氏招呼来身边服侍的许嬷嬷,吩咐道:「去碧堂居将我那好儿媳妇叫来,我倒是要问问她,为何我进家门了,也不见她来请安。」 她啐了一口,恨恨道:「这镇国公府就是这个规矩嘛,媳妇竟然敢不将婆母防止眼里,这样的媳妇就该好好调教调教。」 说着,她瞪了眼许嬷嬷:「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 许嬷嬷忙不迭的答应着出去了。 郭氏瞥着杵在一旁的儿子:「我今日非得好好给你这不成体统的媳妇立好规矩。」 李显耷拉着着肩,垂着脸,立在一旁,一句也不敢说。 徐婉宁正坐在榻上哄着庄姐睡午觉,抬头见许嬷嬷进了院子,便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担心吵醒女儿,下地穿上软鞋迎了出去。 许嬷嬷见了徐婉宁,叹着气道;「二太太回来了,在松乐堂等您过去呢。」 如今这让人头疼的婆母被丈夫接了回来,她便是想躲也没处躲了,徐婉宁无奈道:「待我换一件衣服便过来。」 许嬷嬷答应着道:「您快点,莫让二太太等急了。」 待徐婉宁换了衣裳来到松乐堂,郭氏已是等得不耐烦了,正指着儿子在骂:「我说你这媳妇是不是诚心跟我摆谱,她个做人家媳妇的,还要我这个婆婆在这里巴巴的等她回来吗?真是岂有此理!这堂堂镇国公府还有没有点礼数了。」 许嬷嬷见徐婉宁终于进了院子,忙劝道:「二太太,夫人过来了。」 郭氏这才住了嘴,理了理衣裳,端坐在首位,摆上了婆婆的谱。 第144章只有欺负儿媳妇心里才平衡 郭氏一直不得老夫人待见,她在老夫人跟前抬不起头,从不会在自己身上查找原因,而是心胸狭隘的总喜欢将这份怨气撒在自己儿媳妇身上。 仿佛看着自己的儿媳妇受她这个婆母的气,她心里能得到平衡似的。 待徐婉宁掀开帘子走进屋,郭氏便冷着脸对着儿媳妇开口训斥道:“我活到这把岁数还没见过你这样的媳妇,还要我这个婆婆三请五请的才能过来,倒是好大的架子?” 徐婉宁舒了口气,强忍着脾气回道:“我正哄庄姐儿睡觉呢。” 郭氏见儿媳待她不咸不淡的样子,“啪”的将茶碗摔在她脚下,厉声道:“反了你了,敢与我这般说话。” 她指着徐婉宁:“你给我跪下。” 徐婉宁凤眸微立:“我没有错处,为何要跪?” 一旁的李显见婆媳两人又闹了起来,亦是头大如斗。 他连忙过来劝解母亲道:“母亲您消消气,她就是那个脾气,待我回去再收拾她。” 郭氏气得推搡着儿子道:“你这媳妇竟敢这般顶撞我,你若是我儿子,这就去扇她两下,让他吃点苦头,长点记性。” 见儿子杵着不动,郭氏又撒起泼来,哭嚷着道:“你还是不是我儿子,我年轻轻的便守了寡,千辛万苦的将你拉扯成人,便是要你来忤逆我的吗?” 李显被母亲闹得无奈,只得来劝妻子:“你就给母亲服个软儿不行吗?” 徐婉宁冷笑:“我一没做错事,二没犯家法,凭什么要服软。” 郭氏被儿媳气得浑身发抖,见儿子不肯替她出气,便指使着许嬷嬷咬牙切齿道:“去取家法来,我不信我还治不了她了呢。” 许嬷嬷一脸无奈的看着李显和徐婉宁,迟疑着不敢动。 郭氏气得大骂:“你们这一个个都要造反不成?我还是不是这松乐堂的主子了?” 说着,她也不顾体统怒气冲冲的劈手朝着徐婉宁打来。 徐婉宁自然也不会无缘无故的被她责打,婆媳两人隔着李显,正闹得不可开交,门外的通传婆子入内回道:“世子夫人来了。” 郭氏听闻静姝这个小主母来了,这才住了手,复又坐回榻上,眼珠子转了两下,低声嘟囔着:“好好的,她来做什么?莫不是仗着老太太让她掌了权,来我这里抖威风来了。” 徐婉宁理了理衣裳,立在一旁冷哼着道:“您可莫要拿自己的心思去胡乱揣摩旁人,弟妹可与您老不是一路的人。” 还未待郭氏发作,李显便瞪着妻子训道:“你给我住嘴!怎么跟母亲说话呢,还有没有点体统?” 徐婉宁狠狠的剜着李显,回道:“你还好意思跟我提体统?” 屋子里正闹着,静姝已是带着仆妇缓缓的朝着堂屋而来,几人这才悻悻的住了口。 许嬷嬷赶紧上前为静姝打开帘子,静姝带着婢女缓缓入内,瞥见地上被郭氏摔得粉碎的茶盏,他只是装做看不见,微微向郭氏见了礼,便在椅子上坐下。 许嬷嬷连忙为静姝奉上茶。 郭氏不咸不淡的问道:“小主母来我这老婆子这里,可是有什么指教吗?” 静姝面上挂着淡淡的笑,回道:“二婶这是什么话,妾身如今虽掌家,但亦是晚辈,怎能在二婶跟前拿派。” 她看着郭氏:“妾身与世子爷刚从南边回来,带了些地方特产,得知二婶子从家庙祈福归来,特意给二婶子送些来。” 郭氏这样的人外厉内荏,别看她在儿子儿媳跟前动不动就要撒泼,但对这背后有李陵撑腰,又得老夫人青眼的小主母,心里还是发憷的,但想到这小主母进门才进门便夺了她的掌家之权,她虽是恨得压根直痒,但亦是敢怒不敢言罢了。 郭氏听静姝又提起家庙祈福的事,更是让她心里不痛快,郭氏讪笑着道:“倒是难为你年纪轻轻的,还能对长辈有这样的孝心。” 她朝着自己的儿媳妇深深的看了眼,阴阳怪气的说道:“倒是不像有些媳妇,仗着出身好些,便不拿长辈当回事。” 这话明着是用来挤兑徐婉宁的,暗里是在说静姝出身第,还有些挑拨离间两妯娌俩的意思。 坐在静姝身边徐婉宁刚要忍不住发作,静姝悄悄按住了她的手,笑着对郭氏道:“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如二婶说着这样不懂事的媳妇也不是没有,但倚老卖老的长辈亦是不少见。做长辈的若不知心疼小辈,做儿女的自然也就对长辈失了孝敬的心思。凡事将心比心,才能和睦相处,二婶,您说是这个理儿不?” 郭氏没料到这小主母小门小户出身,平日不声不响的,竟是这般善言,她端起茶盏吸溜了一口,讪讪的回道:“也是这么个理儿。” 静姝微微叹了口气,接着道:“妾身年纪轻,仗着祖母信任接管了府内诸事,定有许多想不周全的地方,二婶子比我经验老道,今后保不齐我有难处还要想二婶请教一二呢。” 郭氏半笑不笑道:“即是老夫人看中的人,必定错不了,小主母这样说真是折煞我这老婆子了。” 静姝回道:“既然二婶这般明理,那无规矩不成方圆,咱们两房既然还没分家,我既然舔居这主母之位,今后若有不成规矩的地方我自然要管管,还望二婶子多帮衬我才好。” 郭氏自然听得出这话是敲打她的。 长公主常年不在府中,如今这镇国公府除了老夫人便是她辈分最尊,仗着身份破规矩的自然也只有她郭氏敢做。 郭氏脸上白一阵红一阵,讪讪的不知该如何接话,只瞥向儿子李显,希望儿子帮她出头。 李显自上次与徐婉宁打在一起,被静姝一顿挤兑,如今他见了这弟媳亦是惧上三分的,况且人家说得句句在理,他又怎好插话。 静姝瞥了眼郭氏又看了眼李显,接着说道:“祖母最重家和,若是哪房哪屋再是闹得不成体统,被我知晓,定要按照家规来处置。” (本章完) 第145章媚娘有孕 郭氏被小主母这一番敲打,也泄了跟儿媳妇抖威风的兴致,静姝走后,她又跟着儿子絮叨了一阵子徐婉宁的不是,便放儿子媳妇去了。 待众人走后,许嬷嬷瞥着闷闷不乐的郭氏,忍不住劝道:“现下您总算回来了,该抒怀才是,何必跟那几个小辈儿置气。” 郭氏靠在软榻上,干瘪尖酸的面上透出一丝倦色,疲惫的回道:“你当我愿意跟他们置气吗?我若连自己的儿子媳妇都牵制不住,这府中哪里还有我一席之地。” 许嬷嬷劝道:“您是二老爷明媒正娶的正妻,大爷又有出息,这府中谁又敢不尊敬您。” 郭氏冷哼了声,气愤道:“你没看现下连那黄嘴丫子还没褪干净的小主母,都敢在我跟前放肆了吗?” “哼!走着瞧罢,我好歹在这镇国公府掌了大半辈子家,只要有我在,她便休想越过我去。” 许嬷嬷跟了郭氏一辈子,深知她是个执拗的性子,又爱钻牛角尖,见她欲说欲气,许嬷嬷连忙奉上一碗安神静气的茶水,劝解道:“您如今已是儿孙满堂,何必生这份闲气。” 郭氏吸了口茶,将茶盏放在桌上,叹了口气回道:“你当初是我从娘家带来的人,自我嫁与那短命的二老爷,我在这府中的光景,你是瞧得明白的。” 说着说着,郭氏便忍不住哽咽起来:“那老妖婆何曾正眼瞧过我?便是我熬到了孙子都满地跑了,她还不是说作践我便作践我吗?” 她抹了抹泪,咬牙切齿恨恨道:“我就不明白了,虽然我郭氏一族没落了,但也远比那小门小户出身的沈氏要强上不知多少,同是镇国公府的媳妇,为何那老妖婆偏偏就能对那位高看一眼,对我便是这般对待。” 这郭氏原也是侯门之女,只因父辈卷入武帝时期的夺嫡之争,郭氏一族才被褫夺了爵位,如今的郭氏子弟亦是没有成才的了,郭氏一族便也没落了下来。但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郭氏一族再是不济亦是要比在京中毫无根基的沈家要强许多的。 郭氏便是不服气这个。 通透的人便是能愈活愈明白,成为一个有智慧的老者,狭隘的人纵是熬到头白齿落,亦是活不明白。 虽同是出身不高,甚至那小主母的出身还远远不如郭氏,但经不住人家有智慧有心胸又会做人啊。 自嫁进镇国公府这一年来,人家上敬长辈,每每老夫人有个头疼脑热的,这小主母便是衣不解带的照料在侧,他们家这姑奶奶却是躲在屋子里偷着乐,巴巴的盼着婆母早死。对下,那小主母亦是没得说,这阖府里的妯娌小姑子小叔子的哪个不与她亲近呢,便是对待下人们,人家亦是能做到处事公正,松弛有度。 小主母虽然年轻,但掌家这一年赢得的口碑,是自家姑奶奶钻营操持了一辈子,都没能得来的。 正所谓高处不胜寒。高门里的媳妇自然是不好做的,只有那有本事的人才能做到游刃有余,没本事的,只能一辈子憋屈了。 偏偏郭氏是个既没本事又心高的主儿,这日子又哪能好过。 郭氏一回来,西苑闹腾得厉害,李显夹在母亲和媳妇中间两头受气,他便更不爱在家里待着了,得空便去水儿胡同寻媚娘纾解。 这日,他刚踏进外室的大门,媚娘身边的贴身丫头小红便喜滋滋的迎了上来,见了李显忙不迭的躬身道喜:“恭喜大爷,贺喜大爷。” 李显这几日被老娘折磨得身心疲惫,见小红这般,他皱眉道:“我有何喜可贺?” 小红起身,喜着道:“您快进屋去罢,姨娘正在屋子里候着您呢,这样的喜事还是让姨娘亲口告诉您才好。” 李显听了小红的话,加快步子进了屋。 媚娘正老老实实的卧在榻上,见李显进来,她这回倒是没有赤着脚扑上去,只是笑意盈盈的望着李显道:“妾身终于将郎君盼来了。” 李显上前,爱怜的看着媚娘问道:“我一进院子便听小红说,你有事要告知我?到底是何事?” 媚娘顺势依偎在李显怀中,抓住他的手附在自己的小腹上,含羞带怯的回道:“我有了。” 李显愣在原地,好半响没有回过味儿来。 媚娘抬起头,盈盈的目光看向李显:“奴家怀了郎君的孩儿,郎君不高兴?” 妾室能不能生子,都是正妻说了算,正妻若是不想妾室有子,便是要按时送去避子的汤药,命人盯着妾室喝下。 这媚娘在西苑时,秋嬷嬷可是回回都要准时送去避子的汤药给媚娘的,所以即便是李显再宠爱她,她也没能怀上,即便是搬出了西苑,李显记得没回她来,秋嬷嬷也必定神通广大的命人及时给媚娘送药的。 李显皱眉问道:“你出来后,徐氏不是回回命人给你送避子汤了吗?” 媚娘没有回答李显的话,狐狸般娇媚的小脸儿立马沉了下来:“听郎君这话,便是不想要这孩儿了。” 说着,她便赤脚下了地,没好气的冲着外间的小红唤道:“小红,去抓一副落子汤来。” 小红连忙跑了进来,见主子气呼呼的模样,回道:“姨娘,您这是作什么?” 媚娘剜了一眼一旁的李显,气着道:“大爷不想要这孩子,你去抓落子药来,我这就打下他,省得惹大爷心烦。” 小红听了媚娘的话,连忙给李显跪下,哭着道:“大爷,姨娘怀的可是您的亲苦肉,您可不能这样狠心啊,姨娘身子本来就弱,这一副药下去,说不好便是要一尸两命啊。” 李显是个心软的,怎愿意看着自己的骨肉生生死在腹中,若是在府中妾室有孕自然是好的,但如今媚娘已是被祖母赶了出来,成了无名无分的外室。这个孩子便是生下来,亦是个没名没分的,一辈子都抬不起头来。 媚娘见李显沉着脸默不作声,一头朝着墙壁撞去,待李显反应过来去拉她,人已是“嘭”的撞在了坚硬的墙壁上。 顷刻间,那媚娘额上血流如注,人亦是昏死了过去。 (本章完) 第109章明帝最宠爱的八公主 李陵归来后将此次南行各处军事要塞的城防整理妥当,便带着周瑾入宫与明帝复命。 明帝接过李陵奉上来的军报,他细细的翻看着外甥整理好的军情,脸上渐渐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明帝合上军报,看着李陵问道:“以伯约之见,何时收复衮洲五城才好?” 李陵回道:“衮洲五城失后,潮州、南郡一带便成了孤城,高山国虎视眈眈,待时机成熟定会起兵攻占。” 明帝点点头。 李陵接着道:“只是近年来南郡一待连年天灾,百姓食不果腹,上缴的军饷亦是不足,如今城防和军队士气低迷,若想夺回衮洲五城,臣以为要先加固起南郡一带的城池,给足军饷,提高兵将士气。待将士鼓足士气,朝中军和潮州南郡驻军南北夹击,才能夺回五城。” 大齐各城池军饷,一部分是朝廷下发,另一部分便是要地方各州各县上缴钱粮养活一方将士。 南郡那一带连年天灾,权贵又争相圈地,老百姓自己都填不饱肚子,连给朝廷的纳粮都交不起,又哪里还有余力养活地方的军队。兵将们拿不到军饷,又哪里有力气去打仗。 听了李陵的话,明帝微微颔首,回道:“这个情况朕知晓了,朕会想法子尽快筹银子为那边拨军饷。” 李陵深深拱手道:“若能如此,待南郡那边军饷充裕,将士们鼓起士气,便是衮洲五城收复之时。” 明帝龙颜大悦,抚掌道:“好!到时朕便命你为帅,收回五城。” 李陵郑重回道:“臣定不辱使命。” 勤政殿御书房内,君臣正在商讨收复国土大计。勤政殿外,一妙龄女孩儿正开心的逗弄着明帝的爱犬玩耍。 这女孩便是明帝最喜爱的第八女,孟贵妃所出的八公主,名唤青鸢。 八公主摆弄了那雪白的狮子骢一阵子,便兴味索然了,她百无聊赖的对着大内总管李德全不耐烦道:“父皇何时才能谈完事,本公主寻他还有事呢。” 李德全见八公主不悦,脸上立刻堆成了一朵花儿,眯着眼哄着道:“圣上正与李将军和周将军在里面商量要事呢,公主您再耐着性子等一等,一会儿就谈完了。” 八公主嘟着嘴,怏怏不悦道:“父皇忙起来便是没完没了,也不知我上次跟他提起的为我修建行宫的事,父皇有无放在心上。” 李德全忙哄着公主道:“您可是圣上的掌上明珠,但凡是公主所求,圣上哪有不答应的。这事上便是没有能摘星采月这般本事的人,若是有,哪怕公主要星星想月亮,圣上也要命人给公主捧来不是。” 李德全正在这里想法子哄八公主开心,李陵和周瑾面圣后一前一后的出了御书房。 八公主抱着狮子骢,立在勤政殿外,瞥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问李德全道:“跟在李家世子身后那人是谁?” 李德全连忙恭敬的凑上来回道:“那小将军是忠顺侯和兰陵郡主的独子,名唤周瑾。” “周瑾?周瑾!周瑾-——”八公主嘴里念叨着这两个字,她瞥着那英姿俊秀的身影,嘴角显出一丝笑意。 直到周瑾的身影再也瞧不见了,八公主才回过神儿来,她扔下狮子骢,那爱犬骤然被扔在地上,摔得狗嘴里发出一声“呦呦”的声音,八公主却是看也不看一眼,便迈步进了御书房。 明帝见爱女进来,放下手中的奏折,脸上显出慈爱的笑意,问道:“你这个时辰不在上书苑读书,跑到这里作甚?” 八公主嘟着嘴来到明帝身侧,抱怨着道:“那些个太傅和女官教授的东西好生没意思,女儿不喜欢。” 明帝嗔着爱女道:“只因为不喜欢便不学了?” 八公主沉着小脸儿,回道:“女儿都及笄了,已是大人了,父皇还要拘着我学这学那的吗?” 公主及笄后便要议亲了,待嫁了人,便是离开了父母,又哪里还能这般承欢膝下。 明帝见女儿不悦,宠溺道:“既然你不喜,那便不学,父皇不拘束你便是了。” 八公主这才又露出笑容,她看着明帝问道:“父皇前阵子答应要给我在宫外建一座行宫作为女儿的及笄礼,可还作数?” 修建新行宫不是一笔小开销,明帝想起今日刚与李陵说好要为南郡将士们拨军饷,他拍了拍女儿的手,回道:“前年不是刚为你建了个行宫吗?你的及笄礼物,换一样其他的罢。” 八公主一听这话,立马不干了,小嘴又嘟了起来,抱怨道:“前年父皇为我建造的那行宫太小了,女儿早玩腻歪了,我想要个更大的,至少不能比皇姑母那鹿园差。” 说着,她拉着明帝的袖口,央求着道:“君无戏言,父皇都答应过女儿要建个辉煌的行宫给我做及笄礼,您可是帝王,还要食言于女儿吗?” 明帝安抚女儿道:“你与青鸾同是朕刚及笄的公主,朕为你建造行宫,却不为她建,那帮言官又要说朕厚此薄彼了,镇国公府那边亦是交代不过去。” 提起青鸾,八公主便生起了气,她沉着脸道:“父皇原来是为这个才不肯答应我,九妹背后有镇国公府撑腰,父皇便是什么好的都可着她,既然父皇如此看中九妹,那便让她做你的好女儿罢,我再不来烦父皇就是。” 说着,八公主一甩水袖,转身就要走。 明帝连忙拉住女儿,耐着性子安抚她道:“这宫里宫外的人谁不知晓你是朕最疼爱的孩子。只是如今国库银子不足,待国库充盈时,父皇再为你建造一座更大更好的行宫,到时候父皇要搜罗天下所有珍奇异宝,放在那行宫之中,只供着朕的爱女玩乐,好不好?” 即便是明帝这般哄着,八公主依旧是不依不饶,她任性的甩开父亲,哭着道:“父皇莫要敷衍我了,我看你平日说疼我都是假,其实心里疼着的是九妹才是。” 说着,八公主便气呼呼的哭着跑出了御书房。 (本章完) 第110章宠妃孟氏 夜朗星稀,明帝终于在御书房将这一日的奏折全都批完了,他从龙椅上起身,长长的舒展了下腰身。 李德全忙弓腰入内,眯着眼问道:“陛下要摆驾哪宫。” 明帝瞥了眼李德全,回道:“还用问嘛,自然是上阳宫。” 上阳宫乃孟贵妃和八公主的寝宫,今日八公主刚从这里闹了脾气负气而去,明帝自然要去哄的。 明帝进了上阳宫,孟贵妃迎了上来,屈身向皇帝施礼问安,明帝连忙扶起爱妃,伸着脖子朝里面张望了下,问道:“青鸢没在?” 八公主从勤政殿出来便将一肚子的委屈通通倒给了孟贵妃,孟贵妃自然是知晓这父女俩闹了不愉快,她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柔声道:“小孩子家家的闹脾气,一阵子就过去了,陛下不必挂在心上。” 明帝拉着孟贵妃坐下,解释道:“并非是朕要对女儿食言,而是如今确实有难处,南边那五城若不趁早收回来,拖得久了,潮州一带亦是危矣,这打仗便是需要流水的银子。” 明帝叹了口气:“为女儿建一座行宫本是能行的,只是如今这一批军饷发下去,这国库实在是空虚啊。” 孟贵妃最是能体察圣心,陛下为银子的事发愁,她又怎会再给他添乱。 孟氏起身对着明帝微微一礼,柔顺道:“都怪臣妾教女无方,让陛下为难了。” 明帝连忙扶起孟贵妃,玩笑道:“青鸢是咱们俩的爱女,若说教女无方,那朕也要负一份责任了。” 孟贵妃伏在明帝怀中,娇嗔道:“臣妾出身低微,陛下能如此在意臣妾和孩儿,妾身真是” 说着,孟贵妃便哽咽起来,羽扇般的睫毛挂着细细的泪珠,看上去楚楚可怜:“陛下厚爱,妾身真是无以为报。” 孟贵妃不过姬女出身,但端的是倾国之姿天生的尤物,纵然她如今已是三十出头的年纪,但一嗔一笑依旧是风情万种。 明帝自沾上她,便是欲罢不能,这么些年,后宫三千佳丽,无一能与孟贵妃比及。 明帝爱怜的抚着孟氏的秀发,眼里噙着温柔的笑意:“爱妃为朕育有一双好儿女,便是对朕最好的回报啊。” 提起儿女,明帝又忍不住叹道:“青鸢已经及笄,过不了几年也要嫁人了,想到她要离开朕” 明帝伤感道:“朕这心里就难受得厉害。” 听明帝提起女儿嫁人,孟贵妃才想起今日八公主回来跟她提及的忠顺侯府小世子来,女儿家的心事自然是瞒不住母亲的。 她问明帝道:“忠顺侯府家世子名唤周瑾?” 晌午刚刚带他觐见过,明帝自然不会生疏,他回道:“你说的是忠顺侯和兰陵郡主的那个儿子吗?” 孟贵妃点点头,问明帝:“那周家世子陛下可熟悉吗?人品脾性怎样?” 听孟贵妃这般说,明帝想起今日周瑾觐见时女儿就侯在殿外,便猜出了八九,他看着孟贵妃问道:“可是青鸢跟你提起他了。” 孟氏点了点头。 明帝回道:“周家那世子长得倒是一表人才,人看着也还稳重,只是他年纪尚小,应该还未弱冠,现下不过是巡城司伯约手下的一个副将。” 孟氏嗔着明帝道:“这官职有什么打紧的,封什么官儿,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 听了孟氏的话,明帝哈哈的笑了两声,搂过爱妃说道:“若是那周家世子真有这个福气做朕的乘龙快婿,朕自然不会亏待他,只是朕见他如今只是个副将,朕只是担心他能力不行,辱没了咱们女儿。” 他看着孟氏:“咱们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自然要嫁个才貌双全,样样出色的儿郎才好。” 孟贵妃嗔道:“若说才貌双全,这京中青年才俊中谁也越不过李家世子去,当初臣妾让陛下将他留给青鸢,您却是巴巴的拒绝了。” 孟氏叹了口气:“那么好的儿郎,最后竟娶了个小门小户的女儿,哎!真真儿的可惜了。” 她嗔了眼明帝:“您要是当初将他留给咱们女儿,岂不是两全其美。” 孟贵妃当初一再鼓动明帝将女儿尙与李陵,她确实相中了李陵是个难得的人物,也希望通过与李家联姻,攀上镇国公府这座靠山,为儿子晋王的前程铺路。 孟贵妃是个野心勃勃的女人,让儿子登上九五之位,可是她一直以来的心愿。 明帝自然亦是看中李陵这个外甥的,何曾不想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这般文武双修的人,只是他可不敢跟长姐提这个想头。 长公主一直不待见孟贵妃,又哪里能同意儿子尚孟氏的女儿。 明帝敷衍着孟氏道:“我那外甥性子冷,不会疼人,朕恐委屈了咱们女儿。” 孟贵妃人精似的人,又怎看不明白这事,既然没有攀上镇国公府这座大靠山,她也没必要再纠结在过去了,忠顺侯府虽不如镇国公府门庭显赫,但亦是京中赫赫有名的世家大族,那兰陵郡主又是亲王之女,拉拢住宗室,亦是对儿子大有助益。 她打定主意,对明帝道:“女儿既然看中那周家世子,陛下便留意一下,若是那孩子人品脾性都好,也是一段好姻缘。” 明帝答应着道:“咱们的女儿即便是嫁人,也不能嫁得太远,那个周家世子既然女儿喜欢,朕自会留意的。” 明帝儿子不多,只有三个,但是女儿却是有九个,这九个女儿中明帝最喜爱的便是孟氏所出的八公主青鸢。 明帝已有六位出降的公主,皆是远嫁,不是和亲异国便是嫁去藩地笼络藩王。那些女儿嫁出去便是一辈子都再难见一次,即便是这样,他当初嫁女儿时,亦是对她们没什么难舍难分的感情,唯独这个八公主,一想到她要嫁人,便如在明帝心头剜肉一般令他难受。 现下提起女儿要嫁人,明帝又忍不住心有戚戚,叹气道:“明日我再宣吏部的人来问问,如今这国库到底还有多少银子,实在不行其他地方省一省,还是应了女儿的要求,为她再建造一座大一些的行宫罢。” (本章完) 第111章孟贵妃欲与忠顺侯府联姻 春日转瞬即逝,入了夏,天气便热了起来。 忠顺侯府雕廊画栋的正殿里放着三尊冰鉴子,可身娇肉贵的兰陵郡主还是觉得热得心里闷得慌,她刚要唤侍女去取冰碗解暑,外面通传婆子入内,恭敬回道:“禀郡主,晋王妃求见。” 听了婆子的话,兰陵郡主一愣,还以为是自己热得心慌气闷听错了话,她疑惑道:“谁求见?” 婆子清了清嗓子,又重复了一遍:“是晋王妃,刚递了拜帖进来,现下正在府门外候着呢。” 这晋王是孟贵妃之子,虽然圣上经不住群臣施压,已立中宫曹皇后所出的嫡子赵璧为太子,可明白人都知,当今圣上一直属意的储君人选是孟氏所出的晋王。 太子党和晋王党如今正闹得火热,忠顺侯府与镇国公府的立场是一样的。 便是保持中立,谁也不拥护,谁也不得罪。 这便是根基深厚的世家大族的智慧和底气,不拉派不占队,最后虽无从龙之功,但至少可保家族平安。 兰陵郡主与晋王妃从无来往,听说晋王妃求见,兰陵的心便是七上八下的有种不祥的预感:“快命人将王妃请进来。” 说着,她唤人来服侍着换上了正式见客的衣裳,带着侍女仆妇出了正殿,朝着大门口迎了出去。 晋王妃和兰陵郡主二人见面施礼问安后,兰陵热情的迎着晋王妃进了会客厅。 有贵客登门,侍女鱼贯而入,奉茶摆果子,招待的得十分殷勤。 二人坐着喝了一盏茶,闲聊了一会,晋王妃试探着开口道:“听闻府上的世子如今在巡城司当差?” 一听对方提及儿子,兰陵便明白了过来了对方的来意,她原本便不踏实的心猛的一沉。 她喝了口茶,压下情绪,脸上依旧挂着笑,回道:“不过是咱们家侯爷仗着与镇国公府国公爷多年的交情上,为犬子在李家世子麾下谋个差事做,这孩子天性顽劣,我与他父亲也管不住他,索性有个差事绑住他,也省得他整日游手好闲的在外惹是生非。” 大家都是明白人,晋王妃一听兰陵贬损儿子的这一番话,便听出来人家是不想跟他们联姻。 只是她这个儿媳妇受婆母孟贵妃所托,即便是她已经明白了兰陵的意思,也要将话说明白了才好向贵妃婆母交差。 晋王妃笑着道:“郡主谦虚了,府上世子可是在京中颇有美名,连妾身婆母当今的孟贵妃亦是知晓的。” 众所周知,孟氏所出的八公主已经及笄。 兰陵一听晋王妃提及孟贵妃,脸上的笑意便僵住了。 晋王妃也不再弯弯绕绕的打哑谜,接着道:“如今八公主已到了嫁龄,我这八皇妹生得国色天香,又深得父皇欢心。” 她瞥着兰陵问道:“实不相瞒,妾身今日便是受婆母所托来问问您的意思。” 这个深受明帝宠爱的八公主看中谁,想要嫁给谁,本来只要明帝一句话便能达成所愿,但孟贵妃深谙男女之道。 若是强扭来的瓜,纵是到了嘴边亦是不甜的。 她要的是未来的驸马能够全心全意的对待她的宝贝女儿,男欢女爱,这样她的女儿才会过得顺心,为了稳妥起见,孟贵妃这才让儿媳妇前来问询。 这个八公主确实是当今圣上那九位公主中最美的,但众所周知,亦是最蛮横霸道的一位。 莫不说忠顺侯府不想卷入储位之争这趟浑水,便是没有这一茬,兰陵也不想让自己唯一的宝贝儿子,尚个如此难缠的公主来伺候着。 晋王妃的话都说明白了,兰陵也不好再揣着明白装糊涂,她婉言拒绝道:“这可真是承蒙贵妃娘娘高看了,只是我那犬子实在顽劣,哪里有资格尚主,还请王妃回去待妾身向贵妃陈情。” 晋王妃见兰陵拒绝,讪讪道:“郡主也莫这样武断拒绝,小儿女们的事还要遵从他们自己的意愿才好。” 她看向兰陵,接着道:“这样吧,待世子归来,您问他一句,若是世子愿意,男才女貌的,亦是一桩美满姻缘。” 兰陵自然不好太不给晋王妃面子,敷衍着道:“好罢,那待她归来,我问问这混小子。只是我那犬子混闹惯了,亦是受不得半点拘束,怕是无福消受娘娘美意。” 无论对方愿不愿意,既然贵妃婆母交代的差事已经办完了,晋王妃亦是不想在这里多讨人嫌,又与兰陵闲话了一会儿便起身告辞了。 兰陵送晋王妃出门,走到大门口正巧碰到周瑾归来。 兰陵硬着头皮为儿子介绍了一番,周瑾恭敬的向晋王妃问了安。 晋王妃不动声色的打量了下周瑾,心里暗道:这周家世子果然是风度翩翩,俊逸非凡,怪不得那眼高于顶的小姑子看了他一眼,便嚷嚷着非他不嫁呢。 晋王妃向周瑾客气的回了礼,随意寒暄了两句,便上了车马,朝着皇宫的方向去了。 待送走了晋王妃,周瑾瞥着门外停着的带着镇国公府名牌的车马,问母亲道:“可是镇国公府家的女眷来访?” 兰陵看了眼那门口停着的车马,这才恍然道:“上半响好像听丫头们提了一嘴,是你那两个堂妹邀请三小姐和几个贵女来家中玩耍了。” 一听说是瑾嫣来了,周瑾便辞了母亲,急着朝二房那边走。 兰陵叫住儿子,嗔着他道:“人家姑娘家在一起聚着,你去做什么?” 她语重心长道:“如今你们都大了,要忌讳着些才好。” 周瑾脸颊微红,抓着头道:“我去二叔那边不过是寻二弟三弟,约他们跑马去。” 说着,他便步履轻快的朝着府中二房那边而去。 周瑾刚走到二门,远远的便瞧见他两个堂妹和瑾嫣还有另外两个与她们年岁相当的女孩子,在水榭里喝茶聊天。 他转过步子,往距离水榭不远的长廊而去,周瑾坐在廊下遥望着水榭中那抹靓丽的倩影,年轻人略带青涩的面上显出一道优美的弧度。 (本章完) 第112章春心萌动 瑾嫣正跟几个闺友在水榭内喝茶赛诗。 忠顺侯府二房的三小姐周黎婉是当今京中,这茬女孩子中颇富美名的才女,她读着瑾嫣的诗,赞道:“嫣儿这诗作得太好了,甚有意境。” 二房的四小姐周黎雪亦是附和道:“这诗果真甚好,真是比三姐姐的诗要胜一筹了。” 周黎雪问瑾嫣:“你怎进步得这样快,又是你府中那二嫂指点你的吗?” 瑾嫣点点头,略带自豪道:“若论诗词歌赋,琴棋书画的,我二嫂可是行家中的行家了。” 兵部尚书家的幺女王语然听了瑾嫣的话,悄悄问道:“我没见过你家二嫂,她是不是挺厉害的?” 瑾嫣疑惑道:“你怎会这样说,我二嫂最是好脾气了。” 只听王语然说道:“家兄前阵子请你二哥和几个将军来府上赴宴,长嫂特意命府中最好的姬女弹唱奉酒,众人都夸我家姬女艺精人美,偏你二哥便是任那些姬女使出了十八般技艺,他却是一直沉着个脸,不听亦不看,那些姬女为他奉酒,他亦是不让人家靠近。” 周黎雪惊讶道:“这是为何?” 王语然接着道:“后来我听家兄说,是因为你二嫂不让你二哥看那些姬女。” 她掩面一笑:“如今,这京中人皆知,你家嫂子最厉害,你二哥如今亦是惧内得很。” 几个女孩听王语然这般说,一个个笑得前仰后合。 周黎雪难以置信的笑着对瑾嫣道:“嫣儿,这是真的吗?你家二哥那般冷肃的人,居然这般惧内?” 自家兄长虽冷,但在嫂子面前那股听话劲儿她又怎不知。 听了王语然的话,瑾嫣回道:“这说明我家嫂子御夫有术。” 她看了眼几个闺友,嗔道:“难道你们希望自己未来的夫君都三天两头的往屋子里带女姬?” 瑾嫣自豪道:“自我二嫂嫁进我家,我二哥房中可是没有一个姬妾。” 众人一听这话,真是惊得目瞪口呆。 在她们这些权贵之家,男人都是养姬妾的,屋子里一个妾室没有的,反倒成了异类。 周黎雪急着道:“你二嫂是怎样做到的?” 王语然亦是迫不及待的凑在瑾嫣跟前:“哪天咱们去拜见一下你二嫂,让她私底下跟咱们传授一下御夫之道。” 周黎婉就要及笄,亦是到了议婚的年纪,她虽一直端着大家闺秀的矜持,但心里比那几个小些的姑娘们更着急,只是面上依旧装作淡淡的问道:“听闻你家二嫂最是谦和,哪日咱们茶花会,你将她请来跟咱们一起说说话,讲讲诗。” 瑾嫣端起茶盏,靠在椅子上,摆着谱儿回道:“再说罢,我家二嫂忙得很,怕是轻易抽不开身。” 她睨了眼几个闺友跟前纸笺上刚作好的诗作:“你们且先把诗作好了再说罢,你们若是能作出好诗,我先拿给二嫂看看,若是能入得她眼,她或许还能有些兴趣见你们。若是见你们都是些泛泛之辈,恐怕她是不愿意见的。” 几个小姑娘见她如此刁钻摆架子,纷纷嬉闹着过来咯吱她。 对于女孩子来说,闺中时有父母疼爱呵护,无需操心琐事,自然是最美好的。 夏日的风吹过静静的湖面,带着小姑娘们银铃般的笑声久久的回荡在回廊中。 那廊下的人儿,亦是看得痴迷且满足。 几个闺友说笑了一气便散了茶花会,瑾嫣别了周家姐妹,由周家仆妇护送着往府门外走。 那回廊中的周瑾见几人散去,连忙撒丫子抄着小路弯弯绕绕的一口气跑去了府门边。 他见瑾嫣远远的从里面走出来,周瑾深深的呼了两口气,调整好怦怦乱跳的小心脏,徜徉刚从外面回来的样子,信步朝着瑾嫣迎了上去。 “表妹何时来的?这就要走了吗?”待迎面走到瑾嫣跟前,周瑾立住,彬彬有礼的明知故问。 瑾嫣自然是不知他方才那一番动作,笑着回道:“我刚从二房那边过来,来寻府上三小姐四小姐聊天来了。” 周瑾压着砰砰乱跳的心,面上挂着温和的笑,温文尔雅的说道:“原来如此。” 说着,他彬彬有礼的侧身为瑾嫣让开路,温温和和的对瑾嫣道:“表妹常来家里玩啊。” 瑾嫣朝他点点头,带着婢女朝着府门方向而去。 待瑾嫣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内,周瑾仍旧立在原地伸长了脖子朝着她去的方向张望着。 他们忠顺侯府与镇国公府乃世交,两府又沾着表亲,常有往来,这个镇国公府三姑娘他虽不能常见,但在周瑾的任像里,她不过是个活泼顽皮的小孩子。 却是不曾想,那个小姑娘好像一下子就长成了大人了。而且果真是女大十八变,那日他与李陵从南郡归来,路过镇国公府见了她,她的笑容便是印在了他心头,挥之不去。 正在他失神时,肩膀被人猛的一拍,倒是唬了周瑾一跳,他回过头,竟是自己的堂弟。 周二公子问道:“大哥,你看什么呢?这样出神。” 周瑾忙结结巴巴的回道:“没,没看什么。” 周二公子瞥着兄长略带慌乱的神色,问道:“你脸怎么了?” 周瑾摸了摸脸,疑惑的反问道:“我脸怎么了?” 周二公子回道:“你的脸红得厉害。” 被他这么一说,周瑾原本泛着微红的脸,一下子便红透了。 周瑾用两手揉了揉火辣辣的两颊,支吾着道:“许是天太热了的缘故罢。” 他拍了拍堂弟的肩膀,潇洒道:“走罢,咱们跑马去。” 他现下不光脸烧得难受,心亦是砰砰的跳得厉害,这种强烈的感觉如何也安抚不住了,或许只有纵马疯狂的驰骋才能将这莫名的情绪释放出去。 周瑾这边春心萌动,瑾嫣却是毫不知情,她与几个闺友玩耍了一上午,刚一上马车便靠在车璧上没心没肺的睡了过去。 直到车马驶回镇国公府,听婢女说道:“那个车马可是世子夫人娘家的吗?” 瑾嫣揉揉睡眼,朝着外面看去。 果真是沈家的车马,车下立着沈家姐妹,沈静岚和沈静萱,还有一个嬷嬷。 (本章完) 第113章宫廷赏赐 瑾嫣下了马车朝着沈家姐妹迎了上去,沈静萱见了瑾嫣,笑着道:“我们刚到,正要让门侍去里面通传呢,倒没想到遇到了三小姐。” 瑾嫣笑着回道:“走罢,正巧今个儿二嫂在家里呢。” 瑾嫣领着沈家人进了府,听管事的说静姝正在前院的议事厅理事,瑾嫣便直接带着人去了前院。 静姝听说自家妹子来了,连忙放下手中正在查看的账目,带着紫云迎了出去。远远的便瞧见三姑娘带着自己的两个妹妹,还有一个嬷嬷朝着这边走来。 待静姝看清了那嬷嬷,情不自禁的脱口唤道:“阿姆?” 她脸上显出惊喜,三步并做两步的朝着那嬷嬷迎了上去,待到跟前,静姝惊喜道:“阿姆,真的是您,您何时回来的?” 这嬷嬷是静姝的乳母,老人家见了静姝亦是十分喜悦,她拉着静姝,上上下下的打量着,多年未见,自己亲手带大的女娃娃嫁做人妇后竟是出落得如此端庄贵气了。 晃得他险些不敢相认。 阿姆拍着静姝的手,笑着道:“我那婆婆半年前没了,家中再无牵挂,老爷便命人将我接回沈府了。” 静姝拉着阿姆带着两个妹妹回到清风苑,高兴道:“阿姆一走便是三年,不知姝儿多想念您,多惦记您。” 阿姆瞧着巍峨殿宇内极其考究的家具陈设,笑着回道:“阿姆在乡下便听闻大小姐嫁了贵人,不曾想竟是这般富贵人家。” 她拉着静姝问道:“你这日子过得可还顺心,姑爷待你可贴心吗?” 不待静姝答话,一旁奉茶的紫云便笑着对阿姆道:“咱们家大小姐如今可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了,姑爷待咱们小姐更是好得没得说。” 阿姆见静姝通身的气派,再瞧着她的好气色,便知紫云所言非虚。 一个女人过得好不好,可都是写在脸上的。 阿姆欣慰道:“咱们家大小姐容貌好性子又谦和,十岁那年咱们还在潮州时候,有个算命的来府上看了便说是个好命的,将来必嫁高门成贵人的。” 静姝笑着回道:“算命的不过是捡好听的来说罢了,阿姆倒是当真了,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记得这事。” 静姝又问了两个妹妹家中的情况,沈静岚回说都好,又将父母命她带来的茶交给紫云。 静姝命紫云将茶收起来,起身去内间取出一盒子首饰。 沈静岚姐妹一看那一盒子首饰晃得几乎睁不开眼,沈静萱惊得嘴里能塞下颗鸡蛋,她怯怯的摸着那一件件泛着灼灼光彩的珠宝,好奇道:“姐姐从哪里得来这么多名贵首饰?” 静姝回道:“这些个是你姐夫上次去办差圣上给的赏赐,上午宫里刚给送过来的,正巧你们赶上了,每人选两样喜欢的拿去戴罢。” 沈静萱爱不释手的看看这件又瞧瞧那件,嘴里不住赞道:“原来是宫里的御品啊,怪不得这么精致。” 她拿起一支镶着宝石的簪子,跟沈静岚喋喋道:“二姐,看看这翡翠这么大个,色泽这么好,怕是要值白金罢。” 沈静岚白了眼妹妹,嘴里低声怪她道:“少出洋相,别动不动就露出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小家子气。” 沈静萱见沈静岚又怼她,她悻悻的回过头,拿着那簪子问静姝:“长姐,我能选这个吗?” 静姝点点头,说道“只是簪子太招摇,你现在还小,回去先收起来,待过两年再拿出来用。” 说着,她又从盒子里拣出一只水头十足的碧玉镯子,套在了幼妹的腕上:“这个颜色嫩正衬你这个年纪,且带着罢。” 沈静岚姐妹各自选好首饰后,静姝又让沈静岚为继母王氏选了两件,这才命紫云将余下的首饰收起来。 晚上李陵归来时天已大黑,他迈步进了内间,静姝正在妆台自顾卸妆,那柔顺的秀发如瀑布一般垂在腰间,见他归来,她起身朝着他迎上来,脸上带着甜滋滋的笑意,唤他道:“夫君归了。” 听到妻子的笑颜,他这一日奔波带来的劳累便似乎都烟消云散了。 李陵自顾解下官服,脸上挂着笑意,问道:“听说今日你两个妹妹来了,还将你乳母也带来了。” 静姝将他脱下的官服挂好,回道:“阿姆年轻时丈夫便过世了,三年前她婆母瘫痪在床,无人照料,阿姆便回乡下照料老人去了,前阵子她婆母过世,家父这才命人将她接回来。” 她走到李陵跟前,搂住他的腰身,盈盈的目光看着他道:“阿姆是我半个娘,她如今也没有亲人了,我想将她留在身边,可以吗?” 李陵回道:“这个自然好,我常常要带兵出征不在家,你身边多个亲近的人照料你,我也更加放心。” 说着,李陵看着妻子道:“你将阿姆安置在哪里了?要不趁着现下还不算晚,你带我过去拜见一下老人家,可好?” 静姝知晓李陵是个礼数周全的人,对待长辈更是恭敬,她回道:“我将阿姆安置在偏殿了,今日她累了,估计已经安置,明日再见罢。” 说着,静姝拉着李陵到桌前,指着桌上早晨宫内送的赏赐道:“这些个是早晨宫里赏下来的。” 明帝自从见李陵亲自为媳妇讨封诰命后,知晓外甥是个爱妻的,每次封赏皆是投其所好,多是女子喜爱的布料朱钗首饰之类。 李陵见这才亦是不例外,他随手扒拉两下,问道:“这些个东西都还合你心意吗?” 这些御赐之物皆是珍品,静姝亦是喜爱的,她拿起那盒珍贵的螺子黛,对李陵道:“妾身自然十分喜欢,你看这个螺子黛,据说是西域进贡的呢,一年也就进贡几小盒,宫里头能用得上这个的嫔妃也是屈指可数的呢。” 对这些个女子所用之物,李陵自然不懂,他见妻子喜爱这个小东西,便信手从盒子里拣出了一枚螺子黛。 这螺子黛极其珍贵,外面是纯金的护体,里面夹着细细的一小根黛芯,用的时候轻轻旋转机关,拧出来一小节,轻轻沾在眉上便能勾勒出极其好看的眉形。 李陵讲螺子黛拿在手中,拧出眉黛,见那褐色小东西也没甚特别,便好奇的伸手一捏,那黛芯哪里经得住那粗粝的大手,一下便段成了两节。 “这个东西怎的这样不禁碰。”李陵抬眸看着妻子,一脸无辜的模样。 这一小盒统共才六枚螺子黛,这家伙一个不小心就折损了一枚。 静姝心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将那装着螺子黛的小盒子从李陵手中夺过来,严严实实的盖好,收在了自己的妆奁里。 (本章完) 第114章接回媚娘 静姝指着那四匹异常珍贵的蜀锦对李陵道:“还有这些赏下来的蜀锦,我打算送与祖母、母亲每人一匹,再送与大嫂和三姑娘一人半匹。” 蜀锦乃贡品,织就繁琐,只供给皇室享用。 像他们这样的权贵之家,对于女眷来说,那些个金银珠宝并不稀奇,反倒是这千金难求的蜀锦才稀罕。 李陵看了眼那些蜀锦,对妻子回道:“每年进贡的蜀锦母亲那里亦是要得的,她并不缺这个用,送与母亲的那匹你也自己留着裁衣服穿罢。” 保家卫国是李陵作为一个军人的分内之责,但自己兢兢业业的当差,出于私心来讲,亦是为了让自己心爱的人过得更加尊贵体面。 李陵见这些东西能够得妻子喜爱,心里便是说不出的满足。 静姝眉眼弯弯的看着李陵,回道:“我知母亲不缺这些,但这是我做儿媳的一点子孝心,跟宫里送公主府的那些不一样的。” 李陵默默的点点头,表示同意妻子的意见。 静姝看着他接着道:“今日我两个妹妹来,我亦是送了她们一些御赐的首饰。” 她盈盈的目光望向丈夫,问他道:“可以吗?” 李陵这般大男人自然不会在意这些个事情,再说,他对她的家人从来都是极为康概的。只是这些赏赐是李陵辛苦办差得来的,她送与娘家人,还是想跟他说一声,这也算是对丈夫的尊重。 虽然她明知李陵不可能有意见,虽然她已经将东西送出去了。 但她还是想跟丈夫说这么一嘴。 不出所料,李陵听了妻子的话便是大度回道:“我早就说过我得的赏赐都归你,既然是你的东西,你愿意送谁都随你的意就是了。” 静姝轻轻的揽住他精瘦的腰身,温顺的倚在李陵怀中喃喃道:“夫君待我可真好。” 那语气温柔又甜蜜。 常言道“千金难买美人笑。”李陵见妻子这般,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满足。能让妻子开怀,即便是让他上入九天下潜九洋,他亦是甘之如饴。 “时辰不早了,赶紧睡罢。” 话音未落,静姝便被他拦腰急吼吼的抱上了床。 时辰确实不早了,但李陵将妻子抱上床可并不急着睡去。 他们成婚已经一年,虽已过了新婚燕尔,但小妻子待他确实愈加温柔小意,李陵如今是完全陷进了小妻子的温柔乡中,床笫之间更是愈发的贪婪。 第二日用罢早饭,李陵去当值,静姝也正要去前厅理事,安僖堂的通传嬷嬷便过来传话,说是老夫人找静姝有事商量。 静姝疑惑道:“祖母这么早宣我过去,可是出了什么事?” 嬷嬷叹了口气,回道:“夫人还不知罢,那被老夫人赶去外面的媚姨娘有身孕了。” 静姝惊讶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妾室有没有资格诞育子嗣皆是主母说了算,尤其是镇国公府,对妾室生养孩子更是看得极严。他们这辈,阖府中除了四爷这个特例,只有大房有两个庶女,但生养这两个庶女的周姨娘可是贵妾,所以才有生孩子的资格。 这个贱籍的媚娘,又算个什么。 嬷嬷叹了口气,回道:“听说好一阵子了,如今都四个月了,大爷才说出来。” 都这个月份了,即便是徐婉宁不同意留下,老夫人估计也要有所顾忌了,况且还有郭氏呢,定然也不忍心看着已经成形的亲孙子落胎了。 这个李显,果真是个混蛋。 静姝闻言,亦是替徐婉宁憋屈得慌,她带着紫云,随着嬷嬷朝着安僖堂而去。 静姝进了安僖堂,果然郭氏,李显,和徐婉宁都在。 老夫人满脸怒气,冷着脸坐在上首。 李显正跪在老夫人跟前央求:“祖母,媚娘身份虽低,但她怀的好歹是咱们家的亲骨肉,孙子求求您老人家了。” 郭氏坐在老夫人下首,见儿子如此哀求婆母却不松口,她讪讪的开口道:“且不说上天有好生之德,便是普通人家,亦是没有将这么大的孩子生生打下去的道理,更何况咱们这样的钟鸣鼎食之家,若是生生逼着那宫姬落胎,这个事情若是传出去,咱们镇国公府的脸面可往哪里放。以媳妇的意思,还是将人接进来,总不能让她将咱们家的骨肉生在外面,好歹先将孩子生下来再做打算。” 老夫人瞥了眼儿媳妇,冷哼着道:“倒是难得你还知晓顾忌镇国公府的脸面,你若是真有这个心思,为何任由自己儿子做下这样的事来?那姬女本就是个贱籍,你为何纵着儿子让她怀上?” 媚娘已经被赶出了府,这个事情确实不是郭氏能做的主的,郭氏见婆母将火气全撒在自己身上,心里自然十分憋屈,但不不敢顶撞,只悻悻的闭上了嘴。 李显见祖母责骂母亲,连忙回道:“祖母息怒,这一切都是孙儿的错。” 他支支吾吾的说道:“媚娘一直喝着避子汤的,能怀上这孩子纯属意外,医者看过了,说她体质特殊,若是这个月份将孩子打下去,恐怕要一尸两命啊。” 老夫人剜了李显一样,却是再也懒得搭理这个不争气的孙子,她只看向静姝和徐婉宁,开口问道:“你们两个一个是当家主母,一个是大房的大娘子,这个事情,祖母想听听你们的意见。” 老夫人嘴上虽没有松口让将孩子留下,但静姝看得明白,她老人家心里已是动了恻隐之心,毕竟那孩子可是镇国公府的骨肉,都这么大了,老人家又哪里舍得就这样生生扼杀掉。 老夫人嘴上这么说听她和徐婉宁的意见,其实这个事还是主要看徐婉宁的态度,毕竟这事出在她的屋子里。 徐婉宁若是死活不认这孩子,那这孩子即便是生下来也入不得族谱,便只能是个没名没分的野种了。 静姝看着老夫人回道:“这事最委屈的是大嫂,听大嫂的意见罢。” 老夫人闻言,看向长孙媳,说道:“姝儿说得对,这个事上最受委屈的便是老大媳妇了。” 说着,老夫人起身将一直默默坐在下首的长孙媳拉到身边,拍着她的手道:“这事祖母听你的,你想认就认,若是不想认,便任由他们自生自灭去罢,祖母绝不干涉。” 老夫人将这生杀大权交给了长孙媳。 跪在地上的李显面色凝重的的盯着媳妇,郭氏的目光亦是直直的落在儿媳脸上。 母子两个皆是一副诚惶诚恐的模样,生怕徐婉宁狠心的扼杀了他的孩子,她的孙子。 徐婉宁沉默了一阵子,开口对老夫人道:“祖母,孙媳同意那媚娘回府将孩子生下来,但她生了孩儿后,只那孩子可以留在府中,她仍旧要出府去。” 李显听了徐婉宁的话,长长的舒了口气,带着哭腔对妻子道:“夫人大恩大德,我必铭记在心,你放心罢,待媚娘生下了孩子后,我便将她送到外边去,再不碍着夫人的眼。” 他朝着徐婉宁深深一鞠:“我代媚娘,谢夫人了。” 徐婉宁剜了眼李显,冷哼着道:“你当我是心疼那贱人吗?” 她冷着脸道:“我不过是看那半大的孩子无辜,我自己有儿有女的,亦是不想做下有损阴德的事情,将来遭报应罢了。” (本章完) 第151章李显入内阁 静姝以当家主母的身份命人将晨曦阁内一应陈设物品,皆按照媚娘的位份重新置办了一番,将原先阁内那些越矩的东西统统收了起来。 这媚娘便就这样悄无声息的,又借着腹中骨肉回到了镇国公府。 这回,她似乎也长了教训,再不似从前那般兴风作浪,亦不痴缠着李显,只规规矩矩安安分分的躲在晨曦阁中做妾。 好像真的改过自新了似的。 媚娘不出来招惹徐婉宁,徐婉宁这个性子的人自然也不会去跟她计较,左右等孩子生下来,她便还是要去外面的,西苑那么大,徐婉宁倒也不在意暂时多养张吃饭的嘴。 李显这阵子堪称春风得意,后院里妻妾和睦,他又要当爹,前朝里亦是一片大好。 获内阁提名的人选有三人,一个是曹皇后的一个族弟,一个是晋王妃的嫡亲兄长,还有一个便是镇国公府的长孙李显。 这三人可谓各有背影,为官亦是各有所长。 但是圣上最终还是将这入内阁的人选给了李显。 李显接到圣旨时激动得险些落泪,入内阁做辅政之臣乃文官毕生所求,他不过三十刚出头,便能做到这一步,心中怎不畅快。 儿子如此出息,郭氏脸上自然有光,这郭氏近来去安僖堂给老夫人请安时腰板也直了,见了小主母头抬得也高了,一副目中无人的模样。 这日,静姝忙完手中的家事,便带着几样徐婉宁素日喜欢的东西去西苑给她贺喜。 比起丈夫和婆婆,徐婉宁对于李显高升倒是表现得淡然得多,听静姝跟她提起这事,她说道:「我倒是不图跟着他夫贵妻荣,只希望他能仕途顺遂些,将来哥儿姐儿也好跟着沾沾光便够了。」 虽然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但这么多年被婆母磋磨,被其她女人挑拨,能维系着徐婉宁与李显的也是有孩子了。 静姝劝慰道:「好在如今那媚娘也还本分,待她生了孩子离府后,你看在孩子的面上,好歹与大哥好好过日子罢。」 徐婉宁喝了口茶,笑着道:「我这也是为了孩子们,不然,早跟他过不下去了。」 两人正说着,外面通传婆子进来回说:「夫人,表姑娘来给哥儿姐儿讲书来了。」 徐婉宁放下茶盏,对着婆子回道:「我这正跟二夫人说话呢,你先带着她去抱厦跟哥儿姐儿玩罢。」 婆子领命退了下去,静姝问徐婉宁道:「哪个表姑娘啊?」 徐婉宁回道:「是我婆母的一个远房侄女,名唤翠烟,这丫头的生母早几年病逝了,继母为人刁钻,这丫头在家里处处受气,这才来投奔我们。」 徐婉宁叹了口气道:「这表姑娘人生得不错,性子也挺好,哎!就是命不太好,亦是个可怜人!」 静姝与徐婉宁说了一会子话,出了屋子,正好撞见正在院子里陪着哥儿姐儿玩耍的表姑娘翠烟。 徐婉宁为二人介绍了一番,那翠烟便落落大方的跟静姝施礼问安。 郭翠烟不过十六七的年纪,生得极其秀丽,举手投足间倒是有几分林下之风。 庄姐见了静姝便扑在她怀中,指着翠烟道:「二婶,表姑姑正在教我跟哥哥读诗呢。」 徐婉宁笑着道:「表姑娘爱读书,自从来了府中,每日都来教着哥儿姐儿读书识字的,可省去了我的苦差了。」 翠烟听了徐婉宁的话,含笑着道:「表嫂哪里的话,我在这里还不是承蒙表嫂照看着嘛。」 徐婉宁是个直性子,快言快语道:「表妹莫要这么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个见外的话作甚。」 静姝回到清风苑时天已擦黑,紫云见静姝归来便招呼着小丫头们准备着摆晚饭。 静姝见有鸡汤,问道:「这个又是阿姆亲手熬的吧?」 阿姆笑着低声对她道:「多喝些这个,最有助于受孕了。」 自打阿姆来了,这个事便成了老人家的心事,自家姑娘在这府中处处顺心,如今成婚已经一年了,若是再诞下孩儿可不就是圆满了吗。 饭菜摆好后,李陵也归来了,静姝起身亲自服侍着他脱下官服,李陵携着妻子餐桌前坐下,瞥见那一大海碗鸡汤,不怀好意道:「阿姆又给你熬鸡汤了。」 静姝瞥了他一眼,动手盛了满满一碗,推到李陵跟前:「你也喝些。」 阿姆自来了后,隔三差五就要熬鸡汤,现下他闻到这个鸡汤味便是要反胃。 「这个是阿姆亲手为你熬的,我怎么好跟着喝呢。」说着,李陵忙将静姝推到他跟前的汤碗,复又推到妻子跟前:「还是夫人自己享用罢。」 有外人在李陵总是端着,所以现在每每饭食时候,静姝都是将人遣开,只留她与李陵两个,放松的吃饭。 静姝闷闷的喝了口鸡汤,抬眸问李陵:「你说咱俩成婚也一年了,我怎么还没怀上呢?」 李陵瞥了眼妻子,反问道:「着急了?」 静姝低声道:「这有什么可急的,我只是今日去大嫂那里,听她问起我,我才想着跟你说说这事。」 李陵放下玉箸,半笑不笑的看着妻子,回道:「待会上床后,我再告知你原因。」 静姝嗔了他一眼:「你能不能正经些。」 李陵回道:「你又想要孩子,又让我一本正经的,这岂不是矛盾吗?」 静姝被他这没羞没臊的话怄得脸颊微红,待吃罢了晚饭,静姝早早便被李陵弄到了床上去。 莫看李陵外人跟前总是一副一本正经的模样,私下里跟静姝两个人时候却是个没脸没皮不知害臊的,他将妻子抱上床便接着晚饭的话题对静姝道:「你可知如何才能有孕?」 见妻子红着脸不语,他接着没脸没皮道:「孩子乃父母经血凝聚而成,需父母诚心才能得来。」 静姝嗔了他一眼,问了句:「如何才算诚心?」 李陵立马来了精神,滔滔不绝道:「你总是喊累叫苦这便算不得诚心,今后你多柔顺些,自然就能怀上了。」 静姝一把推开他,白了眼李陵,回道:「你少来糊弄我,成婚这么久没能怀上,十有八九是你不得要领才是。」 说着,她便背对着李陵自顾躺了下去。 还未等静姝合上眼,李陵便排山倒海的压了上来,他睨着身下的小妻子咬牙切齿道:「小东西,你可知说一个男人床上不得要领会是什么后果。」 第152章表姑娘郭翠烟 这一晚二人又是折腾到后半夜才睡去,尽管这样,却不影响李陵清早去习武,静姝却又是没能起来。 正在静姝沉浸在美梦中时,紫云慌慌张张的进了内间,摇着静姝,带着哭腔道:「小姐,小姐!」 静姝睁开眼,见紫云满脸泪痕,她惊讶道:「这是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紫云哭着道:「家中哥哥清早来告知,说是家中老母病得快不行了,让我回去一趟。」 上一世,紫云老母病故是在她与李陵成婚不到一年的时候,这辈子,这事晚了些,不知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静姝连忙起身,回道:「那你快回去罢。」 说着,静姝自顾下了地,一面穿衣一面说道:「我这就命人去马厩提车送你回去。」 紫云哭着道:「谢谢小姐。」 静姝拍着她的手安慰道:「你跟我还说什么谢不谢的。你莫着急,先回去瞧瞧是什么情况,有事来告知我。」 正说着,李陵习武归来了,见一贯稳重的紫云哭哭啼啼的模样,开口问道:「这是这么了?」 不待紫云开口,静姝对李陵回道:「紫云家中老母病重了。」 紫云是静姝身边最得力的贴身婢女,又对他们两口子当初解除有关青鸾的误会有功,李陵虽对院子里的丫头们皆是淡淡的,但对静姝身边的紫云还是要高看一眼。 李陵听了静姝的话,立马招呼来梁霄,命他护着紫云回去看望母亲,又对着静姝道:「让丫头们多取些银钱给紫云带回去。」 方才她与紫云也是被唬得慌乱了,经李陵这样提醒,静姝才恍然过来:求医问药自然是要银子的。 她险些忘记这茬。 紫云命丹朱取来一百两银子,给紫云带上,紫云含泪谢过李陵静姝,随着梁霄急着出府往家中去了。 待紫云走后,静姝心不在焉的吃罢早饭,便带着丹朱碧缕去了议事厅处理家事。 静姝还未坐定,松乐堂的管事嬷嬷过来,对着静姝道:「禀主母,咱们二太太屋子里的屏风旧了,想从库房里将那架翡翠百子屏风取来用一用。太太说,她屋子里的那些摆设也都破得没法子看了,让主母命人再添置些新的送去。」 自打大爷李显入了内阁,这郭氏便三五不时的要这要那,索求之物亦是越来越奢侈过分。 明显是仗着大爷高升不将她这主母放在眼里了,合着李显入了内阁,整个镇国公府都要供着她才对。 往常几次,静姝看在她是长辈的份上便也如了她的愿,只是若是纵着她这般下去,看着这郭氏的势头,便是要越来越过分了。 静姝看了眼那婆子,淡淡的回道:「二婶屋子里的屏风如若我没记错是去年才换上的罢,怎的才一年便旧得用不了了?」 「你回去告诉二婶,各方各院屋子里的摆设之物皆是有定数的,逢年过节的才可以适当更换新的。」 那管事婆子见静姝拒绝由不死心道:「可是咱们大爷刚升迁,最近这松乐堂里礼尚往来的贵客多得很,太太的意思是,屋子里的摆设要上得台面才好,不然岂不是丢了府里的脸面。」 静姝冷笑道:「这话是怎么说的,二婶的松乐堂里一应摆设之物仅次于老夫人的安僖堂,这都是按照规矩尊卑定好的,难道要破了规矩,越过老夫人去,才算不丢脸面吗?」 那婆子被静姝怼得不知如何接话,静姝瞥了她一眼:「你回去对二婶子说,她若是嫌弃屋子里的东西,也要再等上个把月,待到年下,府里各房各院都是有新物件分发下去的。」 那婆子无奈,只好悻悻的退出了议事厅。 待她回到松乐堂,将静姝的话原原本本的传 给郭氏,郭氏又是暴怒得摔了茶盏。 嘴上骂道:「好个不知好歹的小主母,不看僧面看佛面,如今我儿都入了内阁了,她还敢不将我放在眼里。」 郭翠烟正在松乐堂陪着郭氏聊天解闷,见老太太发脾气,她连忙上前劝道:「姑母莫生气,如今大表哥可是辅政之臣,谁敢不给您三分颜面,您何必跟个小辈儿计较。」 郭氏对着侄女愤愤道:「我就是看不惯她不将我放在眼里。」 郭翠烟笑语晏晏的劝解道:「姑母有大表哥这样争气的儿子还不知足吗?何必去跟外人计较。」 说着,她为郭氏奉上香茶:「这个是宫里昨日赏下来的雨前龙井,据说连宫里的娘娘们亦不是都能喝上的,您看,您有大表哥这样能干的儿子,谁又能越得过您去。」 现下,郭氏最得意的便是儿子了,听了侄女这一番话,郭氏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了,她接过茶盏,吸溜了一口,说道:「你还别说,这宫里赏下来的茶就是不一样。」 郭翠烟笑着道:「不是好的,怎能拿来给您用,您可是大表哥的生身母亲,如今恐怕就连圣上也要给您三分颜面啊。待大表哥坐稳了内阁之位,再为您请来诰命之封,您可更了不得了啊。」 这话说得服帖,郭氏脸上立马笑成了一朵花,她拍着侄女的手,笑着道:「还是烟儿最能哄我开心,有你在姑母身边真是好,你可比那只知道忤逆我的儿媳妇强多了。」 说着,郭氏命许嬷嬷去内间取来两匹上好的衣料子送给了侄女:「这个你拿回去做新衣裳穿,咱们郭家如今虽破落了,但面子上你得给我撑住了,这府里各个都是拜高踩低的主儿,莫要被他们轻看了咱们娘们。」 郭翠烟笑着对着郭氏撒着娇道:「侄女有姑母为我撑腰,谁又敢小看我。」 她推迟道:「姑母送我的东西够多了,这料子乃上品,姑母还是留给大表嫂罢。」 提起儿媳妇,郭氏心里便堵得慌,她讪讪道:「你表哥的媳妇又不跟我贴心,这样好的东西我才舍不得给她呢。」 说着,她拉过侄女:「姑母给你的,你便收着就是了,你生得这样的好模样,打扮得鲜亮些,姑母也好为你好好的物色个好婆家。」 第153章郭翠烟的打算 郭翠烟哄得郭氏心情大好,她带着婢女从松乐堂出来,往自己住的梨祥院走。 婢女春红捧着郭氏给的两匹上好的衣裳料子,喜滋滋的说道:「姑奶奶对您可真好,又送了这么好的东西给您。」 郭翠烟应付了郭氏大半晌,也累了,她索性在长廊的阴凉里坐了下来,瞥了眼春红,冷笑道:「你果真是没见过世面,不过是赏了两匹料子就让你乐成这样。」 春红听了郭翠烟的话,瞭望了一下这雕廊画栋的国公府,微微叹了口气道:「这府里处处皆是荣华,哎!您看这府中女眷一个个的吃穿用度,真是神仙过的日子。」 她瞥着自家姑娘的脸色,道:「奴婢看得出姑奶奶是真心喜欢您的,您可得想法子哄住她老人家,让她老人家做主为您定一门好亲事,将来您也如这府里的夫人般,过上荣华富贵的日子才好。」 郭翠烟轻轻的摇着手中的团扇,淡淡道:「再是荣华富贵的门第,又能越过这镇国公府去吗?」 春红是郭翠烟的贴身婢女,了解自家姑娘外表虽柔顺,却是个最要强的性子,又怎不知她心中的打算,她压低了嗓子道:「这府中的大少爷虽是一表人才,仕途也平顺,但徐氏已有一子一女,恐怕不是那么轻易可以撼动的。」 她凑在自家姑娘耳畔道:「入府这阵子,奴婢看那世子爷您倒是可以试试,那世子夫人小门小户出身,没有娘家可以撑腰,她身下又无子嗣傍身,好歹比那徐氏更好得手些。」 郭翠烟白了眼春红,四下看了眼,压着嗓子道:「你看事只用眼睛却不用心。」 「那沈氏看似不声不响的,却是比那徐氏更有心劲儿,况且那李家世子莫看外表冷漠,但却是个情种。」 春红反驳道:「不会吧,我看那世子对那沈氏也不过是淡淡的样子。」 郭翠烟冷哼道:「你莫看他当着外人的面并没有表现出对妻子有多热乎,但从他看沈氏的眼神就能看出,这李家世子心里心心念念的只有这沈氏一人。」 春红回道:「您不如先委曲求其次,用些手段先做那李家世子的妾室,然后再伺机除了沈氏,以图后计呢。」 郭翠烟暗暗叹了口气:「若论人品样貌,那李家世子自然是更出色的,只是这样的男人恐怕也非我能驾驭的,再说了,你看他那副总是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模样」 郭翠烟摆摆手:「若是能一举拿下他还好,若是拿不下来,那世子一翻脸咱们可全完了,此事还是从长计议罢。」 春红面露忧色,回道:「只是那徐氏娘家可硬得很,即便是姑奶奶那边能给您撑腰,徐氏娘家那边也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主仆二人正在这里无耻的密谋,只见一婀娜的女子远远的走了过来。 郭翠烟眼眸微眯,低声道:「有此人帮忙,何事不成?」 待那婀娜的身影近前,郭翠烟起身笑容可掬的看着她道:「媚姨娘这是要去哪里?」 这媚娘自被老夫人亲自发落出了镇国公府,便成了个没名没分的外室,眼下虽借着腹中之子暂回了府,府中诸人亦是对她唯恐避之不及,索性她也就甚少出晨曦阁了,是以也并不认识刚来府中不久的郭翠烟。 小红见主子面露疑惑,连忙凑在她耳畔道:「这位姑娘是二太太的远房侄女,翠烟表小姐。」 媚娘一听说是李显他娘家的亲戚,立马堆上了笑脸,柔声道:「我在屋子里热得耐受,所以来廊中凉快会儿。」 郭翠烟看着媚娘微微隆起的小腹,关切道:「小表嫂这肚子里的孩子已有五个月大了吧?」 这府里人人都不将媚娘当正经人看,郭翠烟这一句「小表嫂」唤得媚娘差点落下了泪,她挨着郭翠 烟坐下,抚了抚小腹,娇羞道:「奴家这府中孩儿已经五个多月了。」 郭翠烟热络的上前摸了摸媚娘微微隆起的小腹,笑着道:「小表嫂生得这样俊,将来这孩儿生下来指不定多漂亮呢。」 提起孩子,媚娘的眼神情不自禁的暗淡下来,微微叹了口气道:「再怎么漂亮又有什么用,摊上我这样卑微的娘,生得再好也是没有前程的。」 郭翠烟见她失落,安慰道:「小嫂子怀着身孕千万莫要伤神,我虽刚来不久,大表哥屋子里的事也听姑母说了几嘴,老夫人再不待见您,您生的孩子也是这镇国公府的嫡亲骨肉不是,老人家说待孩子生下来让您出去我看也只是气话,待孩子生下来,又哪里能够离得亲娘,到时候即便是老夫人不肯松口,姑母和大表哥恐怕也不舍得孩子离了娘亲的。」 一番话说得媚娘眼泪婆娑,她饮泣道:「哎!这些个事也不是全凭老夫人和二太太做主的,容不下我的人是大娘子。」 郭翠烟伺机道:「表嫂性子虽强势,但夫为妻纲,他再怎么也越不过表哥去不是?」 媚娘眼珠子滴流的转动起来,讪笑着道:「表姑娘说得对,正是这个理儿。」 她当初就是拿捏着李显心软,这才处处得逞,可自从李显升了内阁后,更加顾惜起名声来,现下虽将她接回了府,却是再不像从前那般顾念着她了,这一晃她已是十来天没见到他人了。 二人正在这里闲聊,李显下值归来,远远的朝着这边走过来。 媚娘今日来这里就是心里不踏实特意来等李显的,见李显过来,她连忙起身向前迎了两步,怯怯的开口唤道:「郎君。」 李显确实是因为现下入了内阁更加顾惜名声,不愿再弄得家宅不宁,除此之外,他亦是有些被这媚娘闹得有些烦了,她回回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是个男人总有承受不住的时候。 现下见她顶着日头,挺着肚子在这里候着他,李显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动容,他走上前扶住她,嗔道:「大热天的,你不在屋子里歇着,跑这里来作甚?」 不待媚娘答话,一旁的郭翠烟回道:「小嫂子在这里等表哥好一阵子了。」 媚娘娇怯怯道:「奴家只是好几日没见到郎君了,心里不踏实这才过来看一眼,郎君千万莫厌烦了我。」 李显看着媚娘回道:「竟说傻话,你怀着我的孩子,我怎会厌烦于你。」 郭翠烟笑着附和道:「是呢,小嫂子如今怀着孩子,最怕思虑过甚,表哥是个有担当的人,怎会不顾惜着你。」 这几句话倒是哄得李显心里服帖,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笑意。 郭翠烟伺机继续道:「现下这西照日越发毒辣了,表哥快带着小嫂子回去歇着吧,中了暑气可了不得。」 李显笑着对郭翠烟道:「表妹,那我们先走了哈。」 说着,他扶着娇娇柔柔的爱妾朝着晨曦阁去了。 第154章暴揍无赖 待天要擦黑,静姝将要紧的家事料理完,却仍旧不见陪着紫云归家的梁霄归来,她便料定是紫云那边出了事情,不然不会不遣梁霄归来跟她报个信儿的。 静姝放下手中的事务,带着丹朱碧缕坐着马车朝着紫云家而去。 马车一路弯弯绕绕来到了紫云家中,刚到她家门前便见院子里围着一层人,屋子里面更是吵嚷不断。 三人下了马车,丹朱走在前面开路,众人见来了贵人,连忙让开一条路,丹朱问院中看热闹的一个老太太:「大娘,可是她家老太太不好了吗?屋子里作甚这样吵闹?」 老太太一看静姝并两个小丫头的打扮,便猜出是紫云服侍的嫁进高门那沈家大小姐了,她凑到静姝跟前说道:「这张家老太太已是不中用了,这张老太太是晚娘,已故的老张头前妻留下的儿子张大见老太太不行了,正难为紫云姑娘呢,想逼着她嫁人。」 她压低了嗓子道:「这张大好吃懒做又嗜赌如命,欠下了一屁股外债,她是想拿着亲妹子去抵债的,这屋子里来的那几个便是债主,娘子千万莫让他得逞了,要想法子救下那姑娘啊。」 这就对了了,上辈子紫云母亲过世后,她那同父异母的娘家哥哥油嘴滑舌的诓骗了紫云,可不就是将她嫁给个烂泥腿子嘛。 静姝带着丹朱碧缕进了屋子,屋子里七七八八的立着好几个男人,紫云正坐在母亲身边悲泣哭,见静姝进来了,她连忙起身将静姝迎去了内屋,朝着外面嚷嚷道:「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来了,你们这群无赖还不快走,敢在这里冲撞贵人吗?」 此刻,凌霄亦是从外面跑了进来,他额上被打开了一道口子,手中拿着一块板砖对着外面那几个无赖喝道:「还不快滚!当心小爷我一砖头拍死你们这群不要脸的玩意。」 几个男人面面相觑片刻,悻悻而去,一个穿着褐色短衣的大胡子爷们对着内屋的紫云道:「哪怕你被卖进了沈家,如今这卖身契也已经满了,你不嫁人,你娘看病的银子咋还?」 这个正是紫云同父异母的哥哥张大,紫云气得指着他哥哥的鼻子骂道:「你真不要脸,这些年小姐给我多少银子填补家用,不都是被你拿去吃喝嫖赌了吗?如今你欠了赌债,却要拿我去还,哪有这个道理?母亲还没咽气呢,你便做出这样没脸的事来,你还是不是人了?」 长大用手抿了下鼻子,无耻的回道:「这么些年我帮你养着你这老娘呢,花你几个银子又怎么了?」 紫云不想当着静姝的面与这无赖争吵,亦不想静姝在这污秽之地久待,她撇下哥哥,对着静姝道:「小姐,您先回罢,左右我娘是不行了,待发送了母亲,我就回去。」 静姝拍了拍紫云的手,走到床前看了眼她母亲,问道:「请医者看过了吗?」 紫云点点头,叹了口气道:「母亲年纪大了,医者说了,便是华佗在世亦是无力回天的了。」 静姝转头对着立在一旁的张大道:「给老人家看病的银子,以及往后发送的银子都是我来出,只是紫云既然跟了我,她不想回来即便是身契到期了,我亦是不会放人的。」 静姝朝着外面指了指:「你赶紧打消了紫云的念头,让你那些债主趁早走人。」 张大见这么美的小娘子冷着脸子对着他一顿发作,他不羞不恼的冲着静姝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焦黄的牙齿,无耻道:「小娘子,那可是需要一大笔银子呢,嘿嘿,您为了这丫头真舍得吗?」 说着,他便凑上前来,将粗劣的大手伸到静姝跟前:「小娘子您若真舍得,那口说无凭,您这就掏银子来才作数。」 紫云气得拦在静姝跟前,打开她哥哥的手,骂道:「夫人跟前,你给我放尊重些。」 张大气得冲着 紫云吼道:「你少跟我装,你这么大了执意不肯嫁人,是不是心里有打算了?」 他滴溜溜的在静姝身上打转,又滴溜溜的转向了紫云,无耻道:「你不会打着给那李家世子做通房的打算呢吧?」 紫云气得哭了起来:「你胡说些什么。」 张大咧嘴笑道:「你若真有这个造化,当哥哥的我也赞成,只是咱们好歹是正经人家的姑娘,即便是给人家做妾,也得要聘礼的,那李家世子想白白的睡你,可行不通」 张大正在这里污言秽语的胡咧咧,后腰猛的被人踹了一脚,他疼得「哎呦」一声,转过身,刚想骂人,还未待开口,脸上便又挨了重重的一拳头,直接将他打得晕死在地上。 打张大的正是梁进,梁进后面立着的是李陵。 凌霄见这混蛋被打翻在地,叫嚣着道:「梁大人,打得好!我若有你这身手,早揍他了。」 李陵瞥着被打得挂了彩的凌霄,冷哼道:「早知你这样不中用,我清早就让梁霄来了。」 静姝走到李陵跟前,笑着道:「今日也多亏了凌霄在,不然紫云估计要被那群混蛋给抢走了。」 紫云连忙点头道:「是啊,多亏了凌霄了,为了我,他跟那群无赖打了起来,还挂了彩。」 李陵牵起静姝的手,对梁进道:「这里就交给你了。」 说着,他便带着静姝朝外走去,扶着她上了马车。 静姝在车上坐好,问李陵:「你怎么寻来了?」 李陵回道:「我归来听说你来这里了,心里不放心,这才寻了过来。」 他嗔了眼妻子:「幸好我过来了,不曾想这紫云哥哥这般无赖,我若不来你可如何应对得来。」 静姝笑着道:「不过是个无赖,用银子打发了就是了。」 二人回到镇国公府,下了马车,刚走到二门,便见郭翠烟迎面走来,她见了李陵静姝,停下脚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施礼道:「世子爷、二夫人,你们这是刚从外面回来吗?」 李陵面色淡淡的并未搭话,静姝客气道:「出去办些事情,表妹这是要去哪里?」 郭翠烟笑着回道:「我刚去厨房亲手做了些绿豆饼,想给老夫人送过去尝尝。」 静姝微微点点头,跟着李陵朝着清风苑而去,。 郭翠烟立在原地,看着李陵静姝携手远去的背影,呆呆的立了良久。 第155章媚娘的伎俩 李显已是许久没过晨曦阁,这一晚,媚娘使尽浑身解术服侍得十分殷勤。 清早,李显早起去上朝,她又是随着早早起了身贴心的服侍着李显穿衣早饭。 再不似以前那幅骄矜的模样,反倒是十分的柔顺体贴了。 李显瞥着爱妾微微隆起的小腹,再看着媚娘那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到底不落忍,他安抚道:「如今我已想法子将你接进府中,咱们这孩儿生下来亦是这府里名正言顺的主子,你且放宽了心就是。」 媚娘垂着头,眼眸湿漉漉的,低声道:「我知郎君是个有担当的男人,可是,现下这腹中孩儿已经在妾身肚子里五个月,已是能动了,妾身与他母子连心,一想到待他生下来我便要与他母子分离,我这心里便是针扎般的难受。」 说着,她便抽抽抽搭搭的哭啼起来。 李显如今却是官升脾气长,再者与这女子相处的久了,也失了新鲜感,耐心便也不足了。 他见媚娘又是哭哭啼啼的,心里便有些不耐烦,木着脸道:「你也该知足才是,当初你是被祖母赶出去的,若不是见你怀了孩子寻死觅活的,我也不会低声下气的去求祖母,你可知为了让你回府,为了这孩子能生在府中成为有名有份的主子,我受了多少气。」 媚娘见李显不耐烦,立马止住了啼哭,哽咽着道:「我知郎君为了我们母子受了不少委屈。」 说着,她便盈盈的跪在李显脚下,可怜巴巴的说道:「郎君大恩,妾身没齿难忘。」 李显忙扶起她,见她咬着唇却不肯哭出来的可怜模样,又是心有戚戚,爱怜道:「你放心罢,即便是你生下孩子出了府,我也不会不管你的,如今,你只管安心养胎才是,明白吗?」 媚娘一双水目望着李显,用力的点点头:「妾身明白的。」 待送走了李显,小红进来服侍媚娘洗漱吃饭,媚娘倚在榻上,端着安胎的粥饭,一勺勺的搅着发呆。 小红上前劝道:「姨娘昨日与大爷说了没?大爷可曾有让您留下来的打算?」 媚娘冷笑道:「男人靠得住,母猪能上树,这世上哪有能够依靠的男人?」 她悠悠的叹了口气:「什么山盟海誓,不过是情到深处的信口而言,一旦新鲜劲儿过去了,我于他而言不过是盘隔夜菜罢了。」 自进了府,这大爷便待主子日渐冷淡,现下一听这话,小红立刻没了主意,住在这镇国公府里,虽然她是个姨娘的丫头,但也强过在外头做个外室的奴才千百倍啊。再者说,这镇国公府荣华富贵的,逢年过节,上头对下人们总有赏赐,去了外面,又哪里还有这个甜头。 「姨娘,这可如何是好?」 见主子依旧发呆不语,小红上前劝道:「姨娘,咱们可是历经千辛万苦才回的府,若是待孩儿生下来,咱们又搬出去,可再没有回来的机会了啊,姨娘,你可千万振作起来,想想办法啊,姨娘,姨娘!」 「别嚷嚷了,我这不是正想主意呢吗?」媚娘没好气的打断了小红。 小红悻悻的闭上了嘴巴,一脸愁容的立在一旁唉声叹气。 过了良久,只听媚娘悠悠的说道:「拦着我回府最大的拦路虎便是那徐氏,若是将她解决了,我们母子自然高枕无忧了。如今大爷可正是炽手可热的时候,惦记着他正妻之位的人自然也不在少数。」 她嘴角勾出一道狡黠的笑意:「那个新来的表姑娘,不就是现成的帮手嘛。」 媚娘起身下了地,吩咐小红道:「去箱子里去将大爷以前送我的像样的东西找出两样来。」 小红就知晓这主子是个有主意的人,闻言立马来了精神,爽快的答应着去了里间,片刻功夫便捧出一匹缎 子两枚簪子来。 媚娘瞥了眼这几样东西,对着小红道:「昨日我见那表姑娘刚得了太太的料子,咱们再送不好,且将这两枚簪子包起来去。」 媚娘打起精神收拾妥当,便带着小红出了门,径直朝着郭翠烟的梨祥院而去。 走到半路,正巧碰到郭翠烟带着婢女出门。媚娘忙上前寒暄道:「表姑娘这是要去哪里?妾身正要去拜访您呢。」 郭翠烟笑着回道:「今个真是不巧了,方才世子夫人命人来传话,让我过她那里去陪她叙话呢。」 媚娘尴尬的笑笑,回道:「即是世子夫人邀表小姐前去叙话,那妾身改日再来拜见罢。」 郭翠烟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对媚娘道:「待我得了空,该去拜访小嫂子才是。」 媚娘点头笑着回道:「表小姐真是太客气了,那妾身就在晨曦阁盼着表小姐大驾光临了。」 说着,媚娘便带着小红折了回去。 待二人走远,春红对着郭翠烟说道:「姑娘不是要利用这宫姬吗?怎的又将人拒之门外了?」 郭翠烟冷笑着道:「这个蠢货我自然是要用的,只是如今她可是徐氏和沈氏的眼中钉,要利用她也要不动声色才好,跟她走得太近,岂不是成心要与徐沈生分吗?」 说着,她抬腿朝着清风苑而去:「走罢,且会会那沈氏去。」 通常,静姝上半晌料理完家事,下半晌便回清风苑来,要小憩休息会。这会子她刚要上床,外面通传婆子入内回说,郭翠烟求见。 听说这个郭氏的亲戚不请自来,静姝先是一愣,代反应过来才命人将人请进来。 说实话,她自那日在徐婉宁那里见了这郭翠烟,心里便是莫名的不太喜欢她,总觉得这人假得很,初来府中没几日,便是今日巴结这个,明日讨好那个的,显然是个不安分的主儿。 郭翠烟进了堂屋,见了静姝便是彬彬有礼的盈盈一拜:「小女初到府中,承蒙府上多方照顾,今日是特来谢谢二嫂子的。」 她是李显的远房表妹,若说照料,也是大房的徐婉宁在照料她,但静姝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郭翠烟这样说,虽然不妥帖,但也让人挑不出毛病。 静姝笑着回道:「表妹千万莫要多礼,你是二婶子的侄女,是这府中的贵客,咱们只怕招待得不周到呢。」 静姝请郭翠烟外间坐下,命丫头们上了茶水果子招待。 郭翠烟正与静姝寒暄,立在一旁的丹朱瞥着屋外道:「夫人,世子爷回来了。」 静姝抬起头,果见李陵已经迈步进了院子。 郭翠烟笑着道:「世子爷这般人物,下值便急着归家,真是顶顶好的男人,表嫂真有福气。」 第156章李陵对郭翠烟撂脸子 正说着,李陵已经迈步进了屋,郭翠烟见了李陵,她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对着李陵道:「二表哥下值了。」 李陵只微微点点头,算是对她的回应,便自顾去了内间。 静姝本以为郭翠烟看李陵归来就要走了,谁知她见李陵进了内间后又在椅子上坐了下来,复又端起茶盏,品了一口对静姝道:「二表嫂这茶不错。」 静姝也是对这位表姑娘很无语,但来者即是客,她心中虽不喜与其应酬敷衍,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便笑着回道:「表妹若是喜欢,我待会命人包一些来,留着你回去喝。」 郭翠烟倒也不拒绝,感激道:「如此,我便不跟表嫂客气了,先谢谢表嫂了。」 她看着静姝,热络的说道:「不知为何,自打我住进这镇国公府,见了表嫂便觉得好生亲切,我家中也没个姐姐妹妹的,嫂子为人谦和又良善,我见了嫂子倒像是我姐姐一般。」 静姝听她这一番吹捧之词,心里冷笑,面色却是如常,淡淡的回道:「承蒙表妹喜欢,你若是得空,便常来这边坐坐罢。」 郭翠烟笑得一脸天真无邪:「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只是我往后来得多了,嫂子可别嫌我烦才是。」 静姝正在这里耐着性子敷衍着郭翠烟,李陵推门从里间大步走了出来,他冷着一张脸,只看着静姝道:「命她们摆饭罢,我用了晚饭还有事呢。」 郭翠烟见状,这才起身,对着静姝讪讪道:「我不打扰表哥表嫂了,这就先告辞了。」 静姝又与她客气了几句,又命丹朱给她包了一包茶叶子来。 郭翠烟命春红接过茶叶,对静姝客客气气的道谢后,又笑着对李陵道:「我来这府中没几日,便常听人夸赞表搜为人和气,接触了这么几次,才觉得外面夸的竟不如表嫂十分之一的好,表哥能娶得如此贤妻,真是好生有福气啊。」 她脸上带着极其和煦的笑,对着李陵说话的语气亦是十分的温和,李陵却是冰冷着脸,连个敷衍的表情都吝啬给与。 郭翠烟和颜悦色的对着李陵说完这一番话,也不见李陵回应,她干巴巴的立在原地,讪讪的好生尴尬。 静姝又怎看不出郭翠烟心里的小伎俩,她笑着道:「我这人,不过是人家待我好,我便一心待人家而已,又哪里有表妹夸的那样好。」 说着,她朝着郭翠烟做了个「请」的手势:「表妹慢走,有空常来坐哈。」 待郭翠烟走后,李陵对静姝道:「你既然不喜她,作甚让她过咱们这来。」 不喜归不喜,但她是当家主母,怎能连一点面子上的风度都不顾及。 静姝笑着问李陵道:「你怎知我不喜她?」 李陵拉过妻子,回道:「昨晚咱们归来,我见你看她时眉头微微蹙了一下,便察觉出你不喜欢这人。」 静姝笑着打趣道:「倒是难得世子爷这般在意我的一举一动,连这样细微的动作,您都注意到了?」 李陵剑眉微蹙:「你一唤我「世子爷」我怎么就听着这样别扭。」 他嗔了她一眼:「今后莫再这样唤我了。」 静姝回道:「妾身遵命,世子爷。」 李陵一把将人拉进怀中,伸手揪了揪她的耳朵,笑着道:「你故意的,是不?故意怄我?」 却说郭翠烟离开了清风苑,原本笑意盈盈的脸便顷刻耷拉了下来。这李家世子居然这样不给她脸面,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怎能挂得住。 再说,她又怀着不可告人的心思,见人家这般冷言冷脸的,就差开口撵人了,郭翠烟这心里更不得劲儿了。 春红瞥着自家姑娘难看的脸色,亦是忍不住 嘟囔着道:「这世子爷可真是个无礼之辈,小姐您好歹是客,他居然跟您甩脸子。」 见郭翠烟默不作声,春红愤愤道:「我看这世子爷真的不是个好相与的主儿,还是大爷好,为人更和气,也更好接近,以奴婢看,咱们还是多在大爷身上下功夫才是正道。」 郭翠烟闷闷道:「你说得不错,大表哥确实更好拿捏些,但也是个喜新厌旧的主儿,且看他待那媚娘便知了。」 春红见主子终于开口,回道:「您求的不就是荣华富贵嘛,管他那些作甚,只要能过上这锦绣富贵的日子,那些个情啊爱啊的虚无缥缈的东西,您还要真放在心里吗?」 这一句确实说到了郭翠烟心里,他们郭氏一族早已败落,如今撑着的不过是个空架子而已,她又没有生母,父亲纳的那继室亦是个凶悍贪婪的,巴不得能从她身上榨出二两油水呢。 她若不为自己长久打算,那么这辈子可就全完了。 如果能嫁进这锦绣堆里的镇国公府,成了正经八百的主子,那么她岂不是平步青云,一下子成了人上人了吗。 管他是哪房的爷们,只要是这镇国公府的主子,她郭翠烟若是能够拴住一个,她便赚大了。 郭翠烟心里思量着,带着春红往下榻的院子走,还未跨进院子,松乐堂的通传嬷嬷便喜滋滋的赶了上来。 「姑娘,太太让您晚上去松乐堂用饭呢。」 郭翠烟能说会道,郭氏又是个喜欢听人奉承的,所以自打郭翠烟投奔郭氏而来,便深得郭氏欢心,隔三差五的郭氏便留她在松乐堂用饭。 只是郭翠烟刚在清风苑碰了一鼻子灰,此刻正是心烦的时候,又哪里还有心思去哄郭氏。 郭翠烟对着通传婆子淡淡道:「我屋子里还有些事,劳烦嬷嬷转告下姑母,我今日便不过去了。」 那婆子得了郭氏的命,请不来人不好交差,便坚持道:「姑娘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等吃了饭再做也是一样的,今日大爷下值早,太太请大爷过来用饭,小厨房做了好大一桌子菜,太太就等着您呢,姑娘还是过去罢。」 一听说郭氏还请了李显,郭翠烟的心思便活络了起来,他回道:「既然是姑母的心意,我也不好违拗,待我先回去换件衣裳就过去。」 第157章郭翠烟与李显对饮 李显下值后被郭氏请到松乐堂正跟母亲闲话,郭翠烟推门进来了。 她穿着月白色绣着淡绿织锦花纹的束腰罗裙,一头秀发挽成了松散的飞仙髻,只用一根碧玉簪子斜插着。 温婉清秀的装扮,最是最符合李显这样的文人审美。 见郭翠烟缓缓入内,李显先开口道:「表妹来了。」 郭翠烟朝着李显微微一福,柔声道:「表哥好。」 郭氏见侄女到了,对着许嬷嬷吩咐道:「命她们摆饭罢。」 许嬷嬷领命而去,郭翠烟在郭氏下首坐下,问道:「表嫂怎没过来呢?」 郭氏冷着脸回道:「今个儿咱们娘几个吃顿饭,我没命人去唤她,再说了,你又不是不知,你那表嫂架子大,我这婆婆即便是有心请她吃饭,她也未必赏脸的。」 郭翠烟笑着对郭氏道:「这便是姑母您偏心了,哪里有请儿子吃饭,不叫上儿媳妇的,趁着这会儿还未摆上饭,姑母命人去唤表嫂一声罢。」 郭氏听了侄女的话,也觉得连儿子带侄女的都叫了,偏落下儿媳妇不太像话,于是吩咐许嬷嬷道:「你去叫老大媳妇一声罢。」 郭翠烟补充道:「连同哥儿姐儿也都一同领来罢,人多吃饭热闹。」 许嬷嬷出了屋子,一面命人摆饭,一面差人去请徐婉宁。 一会功夫,饭菜摆齐整了,郭氏与儿子和侄女在桌前坐定,看着一桌子的酒菜,见儿媳妇迟迟不来,郭氏冷着脸对儿子道:「你看看罢,纵是你如今生做内阁辅臣,你仍旧管不住你这媳妇。」 郭氏冷哼着道:「让我这做婆婆的巴巴的在这里等着她来用饭,这还有没有点规矩了。」 不待李显开口,郭翠烟劝道:「姑母莫着急,许是表嫂带着哥儿姐儿的往这边赶,所以慢些,咱们再等一会就是了。」 正说着,许嬷嬷带着坤哥儿和庄姐儿进了屋子,对着郭氏回道:「夫人说她那边已经摆上饭了,便不过来用了,夫人让老身将哥儿和姐儿带过来陪着您一起用饭。」 郭氏听了许嬷嬷的话,气得一摔筷子,对着李显便是一通数落:「你这媳妇还有一点儿将我这婆母放在眼里吗?我好心请她过来吃饭,她居然不肯过来,只拿两个不懂事的孩子来敷衍我,真是气死我了。」 李显连忙起身,朝着母亲作揖道:「母亲莫生气,待我回去再好好收拾她。」 郭氏白了眼儿子,冷哼着道:「你少拿这些话来敷衍我,我还不知你嘛,就是个有了媳妇忘了娘的,明里暗里袒护着那徐氏,哪里还会将我这老婆子放在心里。」 李显见母亲欲说欲气,只得连连告罪。 郭翠烟抱起庄姐来到郭氏身边,笑着道:「姑母莫气了,您看您这大孙女长得多俊。」 说着,她将庄姐放到郭氏怀中,对着小家伙哄道:「好姐儿,快哄哄祖母,姐儿说,祖母您莫生气了。」 庄姐人小,有样学样的照着郭翠烟教的,对着郭氏奶声奶气道:「祖母莫生气了。」 郭氏掂了掂怀中的孙女,愤愤道:「若不是看在那徐氏为我李家生了这一儿一女的份上,我非要让我儿休了这不孝的儿媳妇不可。」 郭翠烟又领过坤哥,将他安顿在郭氏身旁坐好,嘴上劝道:「姑母莫气了,既然表嫂不来,咱们自己用也是一样的。」 李显为母亲斟上酒,哄着道:「今个儿儿子陪着您多饮几杯,咱娘俩不醉不归可好?」 儿子侄女都哄着,郭氏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下来,她朝着儿子摆摆手:「我这个岁数可跟你拼不起酒,你跟你表妹喝吧。」 李显抬眸看着郭翠烟道:「表妹能饮酒吗?」 郭翠烟冲着李显莞尔一笑,回道:「我哪里会饮酒呢,只是姑母和表哥既然今日都有兴致,我便陪着你们喝一小杯罢。」 郭氏招呼儿子道:「给你表妹也斟一杯,你见天的不在家,你那媳妇又整日的气我怄我的,多亏你表妹天天围在我身边嘘寒问暖的陪着我,我这侄女真是比儿子媳妇都强些。」 李显起身为郭翠烟斟了一小杯,说道:「既然如此,那表妹就小饮一杯罢,这酒清淡,不醉人的。」 待李显斟了酒,郭翠烟举杯对着郭氏和李显道:「翠烟孤苦无依,幸得姑母和表哥照料,这一杯权当是我敬姑母和表哥的了。」 说着,他便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热辣辣的酒入腹,郭翠烟忍不住轻轻的咳了两声,她赶紧用帕子掩住嘴,眼里带着一丝水汽,看着李显嗔道:「表哥诓我,这酒分明辣得很。」 李显连忙递上一盏茶,劝道:「非我诓你,而是没成想表妹这般不胜酒力,快喝口茶压压罢。」 郭翠烟接过茶盏,小口的饮了两口,脸颊上了一层红晕,对着李显娇羞道:「这回好多了。」 郭氏一面给儿子和侄女夹菜,一面对儿子吩咐道:「你如今已是朝廷重臣,手下的门生故旧也多,有家世人品都好的青年才俊,你要为你表妹多留意着,知道吗?」 不待李显答话,郭翠烟朝着郭氏娇嗔道:「姑母说这个作甚?我暂时不想嫁人的。」 郭氏嗔着侄女道:「你如今都及笄了,趁着大好时光可不是要抓紧物色着嘛,这女儿家越是年轻才越容易找到好的。」 郭翠烟回道:「姑母莫不是嫌我整日赖在您身边,厌烦我了?」 郭氏嗔着侄女道:「你这孩子怎的竟说傻话,姑母倒是巴不得你一直留在我身边才好呢,怎会厌烦你。」 郭翠烟看着郭氏笑道:「既然姑母喜欢我在身边,那我就在姑母身边多待几年,嫁人有什么好,翠烟才不急着嫁人呢。」 一旁的庄姐听了大人的话,似懂非懂,也跟着鹦鹉学舌:「对,表姑姑不嫁人,表姑姑还要教我背诗呢。」 郭翠烟爱怜的摸着庄姐的头,问道:「姑姑昨日教你背的诗你都背下来了吗?」 庄姐点点头,咿咿呀呀的背了起来。 看着小孙女如此招人稀罕,郭氏脸上笑成了一朵花。 李显看着女儿,又瞥了眼郭翠烟,脸上亦是露出了笑容。 第158章媚娘的挑唆 吃罢晚饭,李显带着哥儿姐儿回到碧堂居,刚一进院门,便见徐婉宁穿着一身劲装提着剑从后花园子里习武归来。 李显见妻子这般模样,他俊逸的脸便忍不住沉了下来。他将孩子们交给乳母,随着妻子进了屋子。 进屋后,徐婉宁将手中的剑交给小丫头们,她在椅子上坐定,自顾斟了一盏茶水,仰头一饮而尽,这才看向李显,问道:「你一回来便冷着个脸,到底给谁看呢?」 李显打心眼里瞧不上徐婉宁这幅粗鲁的做派,以他的审美,女子该是端庄文雅、温柔贤淑、笑不露齿那样的才算美。 他走到妻子跟前,沉着脸道:「你如今可是内阁重臣的妻眷,你能不能别成日里舞刀弄剑的,若是传出去,像个什么样子。」 徐婉宁冷哼一声,回道:「前朝武帝有个妃子也会舞刀弄剑的,武帝还夸那妃子别具一格呢,出征时还带着她上战场呢。我不过是个臣妻,便拿不得剑了?这是什么道理?」 李显不耐烦的打断妻子道:「你少跟我抬杠。」 他又白了徐婉宁一眼,接着道:「我且问你,今日母亲请你过去吃饭,你为何不去?」 徐婉宁冷哼道:「你母亲若是诚心想让我过去用饭,为何不早点打发人来叫我,我这边饭都摆上了,你们那边也都摆好了,才让人过来知会我一声,这是什么意思?」 李显冷着脸责备道:「她是母亲,你是儿媳,她纵有做得不周到的地方,你也合该担待着才是,老人家请你去用饭,你不过去,便是失礼,懂吗?」 见妻子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李显气得直起身,来来回回的在地上踱了几步,指着徐婉宁呵斥道:「告诉你徐氏,我如今是内阁重臣,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你是我妻,要处处谨慎,免得被人家抓住把柄,明白吗?」 徐婉宁「嘁」了声:「你怎不让你娘谨慎些,自从你入了内阁,这个家里最高调的便是你那娘亲了,她整日吆五喝六的不说,还隔山差五的要这要那,若不是二弟妹压着,松乐堂那边就要越过安僖堂去了。」 她白了眼李显:「这个你就不怕被人家抓住把柄了?」 李显不耐烦的一甩衣袖,唬着脸道:「她是我母亲,百善孝为先,即便是做得过了,谁又能说出什么?」 「倒是你,要处处给我小心些,别给我惹事。」 徐婉宁懒得再与他多费唇舌,她起身去了内间:「我乏了,要睡了,你快走罢。」 李显瞥着妻子不咸不淡的模样,恼着一甩袖子,扔下一句:「真是朽木不可雕也!」便气呼呼的出了碧堂居。 他在门口站了一会儿,本想图近路去跨院那两个姨娘处安置,但一想到那两个姨娘处处以徐婉宁马首是瞻,在他跟前唯唯诺诺的,心里便不喜欢,遂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思量了片刻,抬腿又是朝着晨曦阁而去。 当路过郭翠烟的梨祥院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今日在松乐堂饮酒时表妹那可人的模样,李显微微摇摇头,挪着步子进了晨曦阁。 媚娘倒是没想到李显今晚还会过来,自打李显入了内阁,便也不常来她这边了。 媚娘连忙迎了上去,又是命人泡茶又是服侍李显换衣,伺候得十分殷勤周到。 李显在椅子上坐定,抬眸见媚娘今日穿着一件白色的襦裙,他记得今日在母亲那里,那个郭翠烟亦是穿着白的,只不过郭翠烟气质如兰,白色穿在她身上便更添她的素雅不俗,媚娘气质妩媚妖娆,穿白色自然是不及郭翠烟的。 他伸手将人拉进怀中,淡淡道:「这白色并不是很称你,你还是更适合粉色。」 媚娘最善体察男人的心思,她如何不知,那郭翠烟 便是最喜穿白色衣裙,听李显这般说,媚娘笑着道:「今日妾身还去寻表姑娘说话了呢。」 ***了扬眉:「你去她那里了?你们都聊了些什么?」 媚娘回道:「也没聊什么,只是妾身每每提及郎君,表姑娘都要夸赞一番。」 李显「哦?」了声,示意媚娘继续说下去。 媚娘娇滴滴的说道:「表姑娘夸郎君性情温和又能干,年纪轻轻便入了内阁,将来前程不可限量。」 她揽住李显的脖子,继续道:「表姑娘人生得好,性子又温和,琴棋书画无一不通,真是极难得的好女子。」 李显笑着道:「倒是难得听你夸别人。」 媚娘回道:「妾身不爱夸别人那时因为没遇到好人而已,像表姑娘这样好的人,确实让我佩服。」 说着,她悠悠的叹了口气:「哎!这样好的人,也不知谁能有这般福气娶回家。」 李显清了清嗓子,淡淡道:「表妹也不急着嫁人。」 媚娘故作疑惑道:「这是为何?难不成是太太喜欢表小姐,不打算将她这么早嫁了?」 李显敷衍着道:「许是这样罢。」 媚娘眼眸一亮,看着李显道:「既然太太这般喜欢表小姐,表小姐人又这样好,不如大爷将她纳在身边岂不是两全其美。这样,一来对了太太的心意,大娘子与太太总是犯冲,有表小姐在身边陪着,太太也能开怀,自然也能让大爷您省心些。二来,那表小姐林下之风,亦是能与郎君志趣相投,也省得郎君总是遗憾身边没有可以红袖添香的红颜了。」 李显搂着媚娘,哈哈的笑着道:「你倒是变得大方了,何时这般贤惠起来,竟想帮我纳美。」 媚娘娇嗔道:「我自然是不愿意郎君身侧有其她女子的,只是表小姐如此好的人,白白嫁给旁人真是可惜,与其便宜了别人,还不如留给郎君开怀呢。」 李显长臂一伸,将怀中爱妾抱上了床。 这一晚,李显兴致极好,对待媚娘像是回到了刚得她那会,床笫之间,李显变着花样的要着。 媚娘心里虽明镜似的,这男人身体要着她,心里心心念念的却是旁人,她护着已经微微隆起的肚子,仍旧是百般柔顺配合,将李显服侍得十分服帖。 第159章赴宫宴 转眼入了秋,中秋是个大节,今年中秋正赶上宫中有喜,明帝的一个刚纳的嫔妃有了身孕。 明帝嫔妃虽多,但孟氏一直专宠,已是好久没有这样的喜事了。 明帝龙颜大悦,正赶上中秋佳节,便命礼部大肆操办,王侯公卿之家皆被请进宫廷共度佳节。 镇国公府自然在受邀首列,李陵李显皆是有品有阶的官员,皆能入宫,老夫人和静姝都有诰命在身,自然也能入宫赴宴。 这日,李显下值后回到碧堂居,对正倚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徐婉宁道:「中秋宫宴,祖母和二弟妹都要去,你想去吗?」 徐婉宁头也不抬,眼也不睁的回李显道:「人家都有诰命在身,自然能入得禁宫,我又没有,去凑什么热闹。」 李显笑着道:「这倒是奇了,我原以为你巴不得跟着去呢,你不是最爱热闹嘛。」 徐婉宁睁开眼,瞥着李显道:「究竟又有什么事求我?莫在这里跟我拐弯抹角的打哑谜。」 她白了一眼李显,不耐烦道:「有话就说,有屁就放,完了赶紧走人。」 李显见妻子又是这般态度,他起身上前在她身边坐下,看着徐婉宁道:「你说你就不能好好的与我说话吗?」 徐婉宁冷哼着道:「我与你有什么好说的。」 李显耐着性子,拉住妻子的手,笑着哄道:「待过阵子,我也给你求个诰命如何?」 徐婉宁甩开他的手,冷笑着道:「大爷还是先可着你那老娘求罢,这样的好事哪里能够轮得上我。」 她剜了眼李显,没好气道:「有什么事快说,别在这里磨磨唧唧的烦我。」 见妻子百般不耐烦,李显叹了口气,好半响才勉强开口道:「媚娘就要生了,她自从上次被赶出去后也长了教训,我是想求你让她生了孩子后留在府中,我跟你保证,今后再不纵着她,亦会让她老老实实的便是。」 媚娘百般讨好李显,这阵子又三番五次的在他跟前扮可怜求着要留下,李显心里到底还是不落忍。 他话说到一半,见徐婉宁刀子似的目光朝他射过来,李显支吾着道:「夫人,算我求你了好不好,你若是答应我,我定为你求个诰命来。」 徐婉宁冷着道:「滚一边去,老娘我不稀罕。」 入宫赴宴这日,徐婉宁还是随着李家人入了宫,这并不是李显跟宫里求来的,而是宫内来的旨意里特意开恩,准镇国公府入宫三位女眷。 最终,是老夫人开口让长孙媳跟着去的。 徐婉宁虽无诰命翟衣,但入宫赴宴这日她亦是打扮得十分光艳,坤哥庄姐见爹娘欢喜着入宫赴宴去,也嚷嚷着要跟着去。 庄姐扑在徐婉宁怀中大哭大闹,坤哥儿亦是抱着李显的大腿不撒手,任是乳母如何哄着,两个孩子就是哭闹不止。 李显和徐婉宁正被孩子闹得没辙,郭翠烟来了,她哄着哥儿姐儿道:「表姑姑带你们送爹娘出门,然后咱们一起去后园子玩去,好不好。」 坤哥嚷嚷着道:「我想跟爹娘一起进宫玩耍去。」 庄姐也跟着哭道:「我也要去。」 郭翠烟吓唬着道:「宫里有侍卫拦着凶得很,见了小孩子就要给关进笼子里的。」 庄姐一听这话,吓得不敢再说去了,坤哥却依旧不依不饶道:「表姑骗人,宫里都是好吃的好玩的,没有关小孩的笼子。」 郭翠烟对坤哥儿道:「姑姑何时骗过你。姑姑会做小鱼竿,一会咱们拿着鱼竿,去后花园的湖里钓鱼去,钓上来鱼咱们就在花园子支起柴火做烤鱼吃怎么样?」 坤哥一听这话,这才放开李显的大腿,对着郭翠烟道:「姑姑可不许骗我。 」 郭翠烟连忙抱起庄姐,领过坤哥,笑着道:「姑姑不骗你,走罢,咱们先送爹娘出门,然后姑姑就带你们去捉鱼去。」 两个孩子终于被郭翠烟哄住,徐婉宁感激的对郭翠烟道:「这两个孩子太闹人了,真是谢谢表妹了。」 郭翠烟笑着回道:「表嫂跟我还客气什么,入宫要紧,你们快走罢,孩子交给我就好了。」 李显亦是对这个懂事的表妹感激不已,他斜了妻子一眼,低声抱怨道:「孩子们都被你给纵坏了,你说你这个当娘的,还不如外人能哄住孩子呢。」 说着,他看向郭翠烟,笑着道:「如此,真是辛苦表妹了。」 郭翠烟忙回道:「表哥这样说,可是拿我见外了。」 郭翠烟领着孩子一路将李显和徐婉宁送出二门,进宫的车马已经备好,三人立在车下侯了一会儿,李陵与静姝两个也过来了。 静姝穿着光彩灼灼的诰命翟衣,乌黑的秀发高高的梳成如意发髻,头上插着五色鸾凤大钗,端的是华贵大气。 郭翠烟上前寒暄着道:「二表嫂这么一打扮可真是太气派了,真是晃人眼睛呢。」 静姝面带微笑,淡淡回道:「表妹谬赞了,出入内宫非比寻常,自然要费点心思才不算失礼。」 郭翠烟这边与静姝说着话,眼角却斜着李陵,见他穿着墨绿的镶着银色滚边锦袍,头戴金冠,面如朗月,长身玉立,通身的矜贵气度,让人见了便挪不开眼。 她与静姝寒暄了几句,又讨好卖乖的对着李陵道:「表哥,你这媳妇真是太美了,看着简直比宫里的娘娘们还贵气。」 李陵却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冰冷的脸上更是一丝表情也没有,真是从头到脚都透着对郭翠烟的厌恶反感。 当着众人的面,郭翠烟被晾成这样,真是好生尴尬。 她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正不知该如何下台阶,一旁的李显对着李陵笑着道:「二弟,表妹与你说话呢,你这人怎的整日板着脸,表妹胆子小,你当心吓到人家小姑娘。」 李陵抬眸看了眼兄长,根本没有接他的话茬,而是问道:「祖母那边收拾好了吗?有没有差人过来?」 徐婉宁回道:「祖母刚命人过来说,就快过来了,让咱们在车里等会。」 李显再不言语,他伸手扶着静姝上了马车,跟着自己长腿一迈,也跟着上了车。 第160章两个女人的密谋 待老夫人到了后,三辆香车轱轱而行出了镇国公府。 郭翠烟立在原地看着渐渐远去的马车,心里好生不是滋味起来。 同是女人为何上天如此不公平,那徐氏出身侯门也就罢了,那沈氏出身还远不如她,凭什么轻而易举便能过上这般荣华富贵的日子,那李家世子又那般一心一意的待她。 她正在这里失神,媚娘悄无声息的来到她的身侧:「人都走远了,表姑娘还立在这里看什么呢?」 郭翠烟错不及防的侧过头,见是媚娘,她也懒得调整脸上的表情,淡淡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是你。」 媚娘笑着道:「今日府中正经的主子都走了,表姑娘也该去我那里做做了罢。」 郭翠烟心里确实打着利用媚娘的主意,但却不想被她挟制住,她看着媚娘道:「小嫂子若是闷得慌便随我去梨祥院坐坐罢。」 媚娘笑着道:「也好啊。」 二人说着来到梨祥院,郭翠烟退下了其她丫头仆妇,只留春红一人在旁服侍着。 媚娘对着郭翠烟道:「论姿色才情,表姑娘远远在那徐氏之上,便是与那沈氏相较,表姑娘亦是不遑多让啊。」 郭翠烟哪里听不出媚娘话里的意思,她笑着回道:「她们是她们,我是我,我与她们有何好比的。」 媚娘吸了口茶,冷笑着道:「难道表姑娘就不想跟她们一样做人上人?」 郭翠烟反问道:「难道小嫂子有什么妙计能助我?」 媚娘笑着道:「办法总是有的,只是我助了姑娘,姑娘也得答应我一个条件。」 郭翠烟道:「小表嫂最大的愿望,可是想长长久久的留在这府中?」 媚娘回道:「表姑娘真是个通透的人,明人不说暗话,那徐氏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只要有她在,便没有我一席之地,我愿意助表小姐达成所愿,挤走徐氏,助你成为大爷的正妻。只是表小姐要答应我,事成之后,要容我永远留在这府里享受富贵。」 待车马出了府,坐在车上的李陵问静姝道:「二婶子那侄女在这住了也有一阵子了,怎的还不走?」 提起郭翠烟,静姝想起李陵三番五次的对她甩脸子,忍不住问道:「那表姑娘人虽虚伪些,倒也未曾得罪过你,你为何就是看她不顺眼呢?」 李陵久居高位,自然练得了精准识人的火眼金睛,郭翠烟那点小伎俩,怎逃得过李陵法眼:「我看她不是个安分的人,担心她在这里久了,惹出什么祸端来。」 静姝何曾又看不出郭翠烟的不安分,她叹了口气道:「听二婶子的口气说要在京中给她找婆家的,怕是不会轻易离开了,除非你想法子早点给她找个如意郎君,不然恐怕要在这久住了。」 李陵嗔了妻子一眼:「让我给他找婆家?亏你怎么想出来的。」 静姝一本正经的回道:「你身边那么多年轻的将领,像周瑾啊,梁进啊,我看都不错,那表姑娘生得美,又能说会道的,你何不成人之美?」 李陵连忙道:「你快打住,我可告诉你,少打我身边人的主意,就她那样的,白给人家都不要。」 静姝笑着道:「看你把人家说的,人家一口一个表哥长表哥短的唤着你,怎就将你烦成这样?」 李陵冷「嘁」了下:「谁是她表哥,胡乱攀扯!」 二人车里嫌叙着,车马已经进了宣武门,李陵掀开车帘子朝外望了眼,只见长长的玄武路上,前来赴宴的王侯将相世族大家的香车宝马蜿蜒罗列。 他抓住妻子的手,看着她问道:「头次进宫赴宴,怕不怕?」 内宫禁地,规矩森严,她第一次进宫赴宴,若说一点不忐忑,那是假话。 静姝迎上李陵的目光,笑着道:「是有一点怕的,但有你在我身边,这一点怕便也是微乎其微了。」 李陵展臂揽住妻子的肩,笑着道:「莫怕,万事有我。」 过了玄武街,众人皆要弃了车马步行进宫。 李陵下了车,伸手将妻子扶了下来,老夫人和李显两口子也都下了马车,一家子整理了下衣裳一起朝着内宫走去。 皇家宫殿,飞檐碧瓦,金碧辉煌,处处透着威仪大气。 今日皇家设的是大宴,邀请了世家大族权贵一百余人,宴会设在琼华宫。 琼华宫内亭台错落,流水潺潺,阖宫子内遍植各类秋菊,满圃秋菊竞颜绽放。正值金风送爽时节,一踏进琼华宫便是满面菊香,拾阶而上琼华台,宽广的宴台上火树银花,灯火璀璨,美得恍若人间仙境般。 众人随着女官的指引款款落座,偌大的宴台上一会功夫便悄无声息的坐满了赴宴的权贵。 随着礼官的高声唱诺声响起,明帝携着皇后嫔妃以及皇子公主们缓缓走上琼华台,落座在看台之上。 众人起身,齐齐伏跪在地,山呼万岁。 礼过,随着宫乐起,几十个舞姬缓缓入内,一时间,琼台之上翩然起舞。 舞毕,宴会才算正式开始,明帝举杯对着众人道:「今日中秋月圆好时节,又赶上朕的爱妃怀上龙嗣,可谓天降双喜于我大齐。」 众人起身,又是山呼万岁,遂举杯同饮。 明帝饮尽杯中酒,冲着下首的一嫔妃招手道:「魏妃坐到朕身边来。」 这个魏妃便是明帝新纳的嫔妃,刚入宫不到半年便怀上了龙嗣,她出门名门,生得沉鱼落雁之容,她这胎是在明帝后宫多年没有喜讯的时候怀上的,所以明帝龙颜大悦,这个魏氏便一跃成妃,成了后宫中炙手可热的人物。 魏妃起身,面含春色,逶迤着金丝银线织就的长裙,缓缓走向了明帝。 明帝攥住她的纤纤小手,拉着她在身侧坐下,温和的问道:「今日中秋,你能饮酒吗?」 魏妃温柔的回道:「太医说妾身只能饮果酒。」 明帝立马吩咐道:「去为爱妃取果酒来。」 片刻功夫,女官捧来一壶酒,明帝亲自执盏为魏妃斟了一杯酒,递到她跟前道:「爱妃怀有龙嗣,只饮这一杯罢。」 魏妃接过酒盏,对着明帝明眸含情,喝尽了酒,莺声道:「谢陛下。」 明帝笑着看着年轻的小妃子,温柔的问道:「这果酒还入得口吗?」 魏妃回答的话还未出口,一大口鲜血便「哇」的吐了出来,还未等明帝反应过来,她已是在片刻间没了气息。 第161章媚娘使毒招 众人大惊,一会功夫,琼华殿便被羽林卫层层包围住,曹皇后命人去抓那送酒的侍从,却报那侍从已经服毒自尽。最重要的涉事者被灭了口,魏妃连同她腹中孩儿的死便成了谜团。 这一顿中秋宫宴,便在这样的惊骇中不欢而散了。 直到出了琼华殿,静姝的心口依旧「砰砰」的跳个不停。 徐婉宁更是吓得腿都软了,低声念叨着:「皇宫禁地,众目睽睽之下,谁这么大胆子,敢谋害皇嗣?」 李显瞪了妻子一眼,厉声呵斥道:「你给我闭嘴,这是什么地方,哪里轮得到你胡言乱语,当心祸从口出。」 徐婉宁抚了抚胸口,长叹一声,悻悻的闭上了嘴巴。 李家众人正随着侍从往宫外走,一女官急急的赶了上来,嘴里唤着道:「镇国公府诸人留步,九公主有事来见。」 众人听到女官的呼唤停住脚步,一会功夫,果见青鸾带着三五个女官婢女赶了上来,她一看见李家人,便忍不住哭了起来。 老夫人赶紧扶住外孙女,心疼道:「好孩子,莫怕,莫怕啊。」 青鸾看了眼外祖母,侧头对着李陵道:「你们看到了吧,这里是多么的可怖。」 李陵始终沉着脸,并未接话,只是下意识的将静姝护在身后。 老夫人拍着外孙女的手,泪眼汪汪的低声回道:「你只是个公主,牵扯不到什么,莫要害怕,只自个多留意着就是了。」 青鸾听了老夫人的话,她扭头看向李陵,可怜兮兮的轻声唤了声:「表哥-——」 李陵回道:「回去罢,在这里久了不合规矩。」 青鸾依旧任性的不肯离开,她哭着对李陵说道:「表哥,你一定要想想法子,早日将我接出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去。」 李陵沉着脸,却不知该如何接这样的话,他们镇国公府虽有能力护着小姑母留下的这唯一的骨血,但却没有权力左右她的命运,青鸾将来的去处,他只能尽力而为,但决定权还是在明帝手中的。 李陵看向老夫人:「祖母,今夜宫中出了这等事,还是快让表妹回宫去罢,咱们也不宜在此久留。」 老夫人又温言劝了外孙女一气,这才被徐婉宁扶着,忍着难过继续往外走。 青鸾却是久久的立在原地不肯离去,待不见了她的身影,只听她撕心裂肺的冲着李家人喊了句:「外祖母,表哥,你们可不能不管我啊。」 听了外孙女的话,老夫人又是泪如雨下,待坐上了马车仍旧是伤心得不能自己。 回到镇国公府时候已是半夜,几人先将老夫人送回了安僖堂才朝着住处走。 李陵李显走在前面,低声说着今日的事,静姝和徐婉宁跟在后面,亦是在小声的议论今晚宫内的惊心动魄。 徐婉宁说道:「我看这事十有八九是那孟贵妃干的,明帝统共就三个儿子,除了她的晋王,皇后的太子,便只有一个淑妃的傻儿子,为何那么多皇子都夭折了?听说都是这孟氏做下的。」 静姝低声回道:「她能有这么大的胆子?这样众目睽睽之下公然毒害有孕皇妃?」 徐婉宁冷笑道:「为了争宠有什么不敢做的,那魏妃年轻又漂亮,若是诞下个皇子,岂不是会威胁到她,众目睽睽之下,反倒是不好查出真相。」 静姝沉思了下,回道:「也可能是别人做下的,栽赃给孟氏呢。」 徐婉宁点点头:「你说的也有道理,圣上一直有意立晋王为储君,有心人借此事陷害孟氏,也不是没有可能。」 徐婉宁叹了口气:「这女人多的地方就是是非多,理不清的官司。」 徐婉宁这话说得一点不假,此刻,她西 苑的一间屋子里,某个女人亦是正在筹划一场惊天阴谋。 媚娘倚在榻上,手里攥着一包毒药,单手抚摸着高高隆起的小腹,低声自语道:「可怜的孩子,不是娘狠心不要你,而是做娘的我也是没有办法啊,你先走一步,待娘在这镇国公府站稳了脚跟,你再投胎回来,好不好。」 小红坐在一旁,哭着道:「姨娘,就真的没有别的法子了吗?」 媚娘苦笑了下:「若是还有其他的法子,我又怎舍得我这已经怀了七个多月的孩儿,不除掉徐氏,这府中又哪里有我容身之地。」 她眼眸微眯,咬着牙恨恨道:「徐氏!我这孩儿的命可是死在你的手里,若不让你成了下堂之妻,我誓不罢休。」 他将药包递给小红,嘱咐道:「你将这药化开后洒在清早分发下来的月饼里,切记待孩儿落下后,你便一口咬定我是吃了那月饼才小产的,明白吗?」 小红颤颤巍巍的接过药包,害怕道:「姨娘,您腹中的孩子可都七个多月了,这个月份将孩子打下,万一您」 媚娘叹了口气道:「我也知这事有风险,但是风险越大胜算越大,如今这孩子已经快要临盆,就这样生生打下来,自然更能引得大爷的心疼,便也更能迁怒徐氏,要是不疼不痒的,又怎能撼动得了徐氏?」 她拍了拍小红的手:「你且记住我的话就是了,待孩子打下后,你便一口咬定是吃了那月饼的缘故,其余的事情,表姑娘自会料理的。」 小红尤不放心,她看着手中的药包,迟疑道:「我只怕这药伤及到您。」 媚娘回道:「这药是表姑娘从外面悄悄拿进来的,大夫说了,吃下去一两个时辰腹中孩儿便会下来,母体免不得要受些伤害,但绝不会危及性命的,你放心罢,表姑娘比我更恨那徐氏,我们俩是一条藤上的蚂蚱,她不会诓咱们的。」 小红这才拿走药包,取来温水化开,一点点全都洒在了今日分发下来的月饼上。 媚娘拿起那印着花好月圆的月饼,嘴角露出一丝苦涩的微笑,淡淡道:「若想花好月圆,必得付出代价,这世上的好事都是需要去争,去抢的,若是不争不抢,那只能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了。」 第162章媚娘之死 清风苑内,李陵静姝刚刚洗漱完毕,李陵正搂着娇妻安抚着道:“今日宫中的事吓到你了吧?” 静姝悠悠道:“是挺吓人的,那魏妃那样年轻,说没便没了。” 她叹了口气:“可见权利之巅真不是谁都能久居的,若是没有什么心机城府的,怕是到死,都不知折在了谁的手中。” 李陵拍了拍妻子,玩笑着道:“所以你这般性情的便只适合嫁给我这样的男人。” 静姝问道:“此话怎样?” 李陵搂着她道:“我只你这么一个女人,不让你受那些个勾心斗角的事,你只永远这样单纯良善便好了。” 两人正在被窝里腻歪,丹朱急急的敲着门道:“世子爷、夫人不好了,刚才西苑来传话,说是媚姨娘被毒死了。” 碧堂居内,徐婉宁归来后一面脱华服卸首饰,一面仍旧忍不住念叨着今日的事。 “哎!你说今日谋害魏妃的事到底是谁干的?会是孟氏做的吗?” 李显瞪了眼妻子,没好气的训斥道:“我还没说你呢,你说你怎就改不了这长舌的毛病,这些个事情,是你能说三道四的吗?” 徐婉宁回瞪了眼李显,气着道:“这不是关起门来跟你说吗?出了这样的事,你还能拦住我问一嘴吗?” 李显白着徐婉宁训斥道:“今日在宫里人家都不说,就你在那里巴巴的说,你说你如今都是内阁重臣的妻眷了,怎就没有一丁点的心机城府,整天大大咧咧的,像个什么样子。” 徐婉宁见丈夫又劈头盖脸的嫌弃她,她将卸下的金钗“吧啦”一声重重的甩在妆台上,没好气的回敬道:“你莫在这里惹我生气了,快点走,咱俩既然话不投机,今后少见面。” 李显冷笑道:“你当我愿意在你这里吗?这半夜三更的,都关门了,你让我去哪院?” 二人正在这里争吵,通传婆子急三火四的跑了进来,大惊着回道:“大爷,夫人,不好啊了,媚姨娘中毒死了。” 李显徐婉宁一听这话,俱是一惊。 李显跑进晨曦阁,只见媚娘仰面躺在床上,七窍流血,圆睁着眼,死状极惨。 李显大骇,看着一旁吓得呆若木鸡的小红,质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小红这才回过神,吓得连忙跪地,哭着道:“姨娘刚刚吃了清早分下来的月饼,吃完便这样了,其余的,奴婢真是不知啊。” 那药媚姨娘分明跟她说是郭翠烟给的打胎药,自家主子原本与郭翠烟商量的计策是她吃药打下腹中的孩子,嫁祸给徐氏,助郭翠烟上位。郭翠烟亦是答应她事成后,让媚娘永远留在府中。 谁知,自家主子吃了那药便一命呜呼了,可见她们是着了郭翠烟的道了。 这女人如此狠毒,事到如今,小红只得一口咬定是吃了月饼的缘故,又哪里还敢节外生枝的胡乱说出真相。 此刻,徐婉宁,静姝和李陵也赶了过来。 徐婉宁身边的秋嬷嬷一听小红的话,一下子就反应过来这是要栽赃自家姑奶奶,她急着辩解道:“这月饼是清早老身命人分下来的,各屋都有,怎会有问题。” 媚娘是个贱籍,纵是这样死得不明不白亦是不必报官的,大齐律法也不保护这样的没有籍贯的女子。但他好歹是圣上所赐,这样死了,为了李显的仕途,还是要掩人耳目些才好。 李陵吩咐道:“命人悄悄将人入殓了罢,就说是突然得了急病没的。” 李显瘫坐在地上,想到那还有两个来月就要出世的骨肉,又忆起媚娘素日的好来,她赤红着双目,恶狠狠的盯着徐婉宁道:“若让我查出是你做下的,我定饶不了你。” 徐婉宁亦是被媚娘的死状吓到了,听丈夫这样说,一时竟不知该如何辩解。 倒是秋嬷嬷还算沉稳,见李显竟真的疑心自己家的姑奶奶,她上前护住徐婉宁,对着李显回道:“大爷可别随便冤枉好人,这媚姨娘生了孩子就要搬出府了,也碍不着咱们夫人,夫人何必去毒害她。” 李显指着徐婉宁道:“我还不知你嘛,一向视媚娘为眼中钉,不是你做的还会有谁?” 静姝上前替徐婉宁辩解道:“大嫂是不待见这媚姨娘,但也没必要去毒害她,大哥也不想一想,害死了她,万一传出去必会影响大哥的仕途,这样对大嫂有何好处。” 李显气愤的回道:“哼!这妇人恐怕巴不得我被从内阁踢出来呢。” 李陵上前安慰李显道:“大哥快别意气用事了,这事还是要瞒住了,若是真的宣扬出去,可是对您不利。再说,大嫂嫁进咱们家这些年,您还不知她为人吗?大嫂断不是这样狠毒之辈,这事只怕大有蹊跷呢。” 静姝听了李陵的话,对着心腹管事吩咐道:“将人悄悄入殓,将这晨曦阁内的人暂且先关起来。” 镇国公府这边悄无声息的秘密处理着媚娘,第二日一清早,弹劾李显纵妻杀害御赐有孕宫姬的奏折,却如雪花片一样飞到了明帝的御书房里。 明帝有孕的爱妃刚被人莫名其妙的毒杀,内阁重臣家里便又出这样的事。这就像是一把及时的刀子,在明帝本就流血的心头又是狠狠的扎了一刀,让他情不自禁的又想起了刚刚惨死在他跟前的孕妃。 明帝龙颜大怒,即刻便下了圣旨,褫夺李显内阁辅臣的资格,逐其出内阁,官降两级,发落去工部任职。 李显为了走到这一步不知费了多少心力,如今因这后宅的事被逐出内阁便罢了,还官降两级,又被发落去了清苦的工部,他听了圣旨,一时间气血攻心,一下子晕了过去。 待众人将他抬回来,徐婉宁给他连灌了两大杯水才将人救醒过来。 待李显悠悠转醒,他看着眼前的徐婉宁,颤抖着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嘴上恨恨道:“好你个善妒的徐氏,如今将我害成这样,你可解恨了罢。” 徐婉宁挨了这一巴掌,推搡着李显骂道:“你疯了吗?你真的认为是我毒害了那宫姬?” 李显摆摆手,斩钉截铁的回道:“事到如今,你我夫妻缘分已尽,咱们就此和离罢。” (本章完) 第163章李显要与徐婉宁和离 这几日镇国公府可谓是愁云惨淡,糟心事一件接着一件。 自从宫宴归来,老夫人见外孙女那幅被吓坏了的可怜模样,回来便上火病倒了,老人家年纪大了,经不住打击,碧堂居这边的糟心事更是不敢让她知晓。 李显被降了官职,一下子便如泄了气的皮球,将所有怨气都撒在了徐婉宁身上,一口咬定是徐婉宁害死了媚娘,害他仕途受挫,非要与其和离不可。徐婉宁一气之下回了娘家。 这日,静姝守在安僖堂一夜,归到清风苑已是响午,她也来不及休息,便又赶着去碧堂居看望现下没了亲娘照料的坤哥儿庄姐儿。 静姝带着丹朱来到碧堂居,管事婆子指着堂屋道:“大爷正在屋子里借酒消愁呢。” 静姝叹了口气,问道:“哥儿姐儿呢?” 管事的回道:“表小姐正在抱厦哄着孩子们呢。” 静姝径直去了抱厦,推门一看,郭翠烟果真正在榻上教孩子识字。 郭翠烟见了静姝,连忙下地,寒暄着道:“是二嫂啊,快进来坐。” 接着,又冲着外面的下丫头吩咐道:“快去给二夫人上茶。” 不知晓内情的,还以为她是这里的女主人呢。 静姝冲着外面的小丫头摆摆手:“不必麻烦了,我不喝,不用上茶了。” 说着,静姝走到榻前,抱起庄姐,问一旁的乳母道:“哥儿姐儿这几日一应饮食还好吧?有没有哭闹?” 不待乳母答话,郭翠烟抢着回道:“小孩子家不懂大人的事,他们都好,有我在这里照应着,二嫂放心就是了。” 静姝冷笑着回道:“倒是有劳表妹了。” 如今府中千头万绪的,静姝也没工夫与郭翠烟这这里磨牙,她见哥儿姐儿还好,便出了抱厦,往外走。 刚走到半路,哥儿的乳母便赶了上来,追上静姝回道:“二夫人,这大夫人何时回来啊?” 静姝摇着头道:“她这次被大哥伤成这样,哪里这么轻易就回的。” 乳母深深的叹了口气,寻思了一阵子,终究是忍不住凑在静姝耳畔道:“自从大夫人走后,这表小姐成日的在这里,也是不像话啊。” 静姝听了乳母的话,便回过了心思,她开口问道:“大爷这两日怎样?” 乳母摇着头道:“整日的借酒消愁,表姑娘常去劝,两个人嘀嘀咕咕的,哎呀!这大夫人若再不回来,恐怕这大爷的魂便被勾走了。” 静姝立在院子里,看着徐婉宁经营了十几年的碧堂居,心里五味杂陈,若是再这样下去,恐怕这碧堂居真的要被鸠占鹊巢了。 静姝出了碧堂居,正巧碰上归来的紫云,后面跟着梁进凌霄。 见到紫云,静姝这几日的愁云才算是见了点光,她连忙拉住瘦了一圈的紫云,问道:“你不在家为母亲守孝,怎的回来了?” 紫云母亲年纪大了,亦是病入膏肓,前阵子便故去了。 紫云抹了一把泪,回道:“母亲左右已经去了,只要有心意,我在哪里为她老人家守孝还不是一样。” 说着,她看向梁进凌霄:“这阵子多亏了梁大人和凌霄了,他们帮我发送了母亲,有他们在我家镇着,我那混账哥哥才不敢打我主意。” 紫云老娘故去后,张大一直想用妹子抵债,若不是李陵留下梁进凌霄,紫云一个弱女子又哪里斗得过她那无赖哥哥,只是她也不能一直耗着梁进二人在家里镇着啊,为母亲守过了五七,她便归来了。 静姝看向梁进凌霄,说道:“多谢你们二位了。” 凌霄连忙回到:“世子夫人客气了,世子爷的吩咐,咱们只怕做得不尽心呢。” 梁进却是垂着头,连看也不敢看静姝一眼,只随着凌霄支吾着道:“夫人客气了。” 静姝命紫云先回去休息,她则带着丹朱坐上车马出了府,径直朝着勇毅侯府,徐婉宁的娘家而去。 车马到了勇毅侯府,静姝递上拜帖。一会功夫,徐婉宁的嫂子,勇毅侯夫人郭氏便亲自迎了出来。 她热络的拉着静姝道:“世子夫人快进来,哎呀,咱们可是有日子没见了。” 静姝被郭氏引着进了正厅,丫头们上了香茶果子,招待得十分热情。 还未待静姝开口说徐婉宁的事,郭氏便说道:“世子夫人,您是来看望我那小姑子的罢。” 静姝笑着道:“是啊,大嫂回来也有七八日了,我来看看她。” 郭氏回道:“咱们家小姑子真没交错你,若是换做旁人家,妯娌间都是勾心斗角的,哪里像你们这样真心真意的。” 静姝问道:“大嫂还好吗?” 郭氏叹了口气道:“她又能好到哪里去,家里的孩子还都年幼,她做娘的,能不惦记着嘛。” 郭氏喝了口茶,接着道:“如今公婆都去了,按礼说她在婆家遇到这样不顺心的事,我这个做长嫂的该多关心关心她才是。可是我这阵子真是太忙了,你知道我家二公子刚与忠顺侯府二房的三丫头定下婚约,还有我家大姑娘和二姑娘这婚事也是刚有眉目。” 勇毅侯府长房二公子与忠顺侯府二房的三姑娘订婚的事静姝也是知晓的,只是这大姑娘和二姑娘的婚事却不知内情,这大姑娘是郭氏的亲生女儿,既然郭氏提及,她便顺势问了一嘴:“您那长女的婚事也定下了?” 郭氏讪笑着道:“我也正为着这事烦心的,前阵子尚书府本来托人来说媒了,提的是兵书尚书家的嫡幼子,那孩子我跟你大哥也见过,人品脾性都是好的。” 郭氏顿了顿,叹了口气道:“只是那边这两日便没信了,本来还说这个月初过来商量提亲呢,我等了好几日了,那边也没来人。” 她看了眼静姝,无奈道:“还有我那庶女二姑娘,本来周大人家前阵子也来提亲了,这阵子却说家里出了岔子,要缓一缓,这阵子,你大哥和我,真是上火死了。” 郭氏叹了口气:“这儿女多了,就是冤孽,真是操不完了心。” 郭氏借着儿女的事来说话,静姝又哪里听不出她的心思,徐婉宁若是和离回娘家,他们家的这些孩子的婚事势必都要跟着受影响,尤其是姑娘家的婚事,铁定是要跟着遭殃。 家里出了个被丈夫提出和离的姑奶奶,虽然比被休回家听着要好些,但大户人家都明镜似的,那只不过是权贵之间的面子功夫,不想闹得太难看。 其实,和离与休弃,都是一样的。 徐婉宁的长嫂郭氏不是个不明事理的人,与徐婉宁也一向亲厚,但姑嫂再是亲厚,也亲不过自己的骨肉不是,谁能置自己儿女的幸福于不顾,去甘愿成全小姑子呢。 (本章完) 第164章鸠占鹊巢 静姝听着郭氏这一顿话,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就是不想徐婉宁同意和离呗。 但这个事也不是旁人能左右的,亦是是要看徐婉宁自己的意思。而且现在这个事也是棘手,因为李显那边是咬定了要和离的,现下只怕徐婉宁这边即便是不愿意,亦是未必能行呢。 静姝跟郭氏道:“我还是看看大嫂罢,她回来好几日了,我心里也惦记着。” 郭氏笑着道:“走罢,我带着你过去。” 静姝起身随着郭氏去了徐婉宁的下塌处,到了院门口,郭氏叮嘱静姝道:“好妹子,我那小姑子在镇国公府里与你最是亲近,我也知如今姑爷是铁心要与她和离,你好歹看在我这小姑子还有年幼的孩儿的份上,从中给周旋一二。” 静姝回道:“但凡这事还有转圜的余地,我是不会坐视不理的,嫂子放心罢。” 静姝进了屋子,徐婉宁见她来了,起身道:“如今这镇国公府里,恐怕也只有你能来看我了。” 静姝在她身旁坐下,回道:“祖母病得起不来身了,现下你们闹成这样,都没敢跟她老人家提,三丫头倒是惦记着你,但她小孩子家家的,来了又能如何,还有孩子们亦是想着你,我来时去看过他们了,都还好,但也不方便带到这里来。” 徐婉宁在娘家住这几日,有些事也寻思明白了,她问静姝:“那表小姐这几日恐怕去我那院子更勤了吧?” 静姝如实回道:“可不是嘛,听哥儿姐儿的乳母说,她日日过去,又是照顾孩子又是开导大哥,可忙了呢。” 徐婉宁性子虽粗,但也不是个傻的,以前她确实没看清郭翠烟的别有用心,现下却都明白过来了。 她冷笑着道:“我这还没成下堂妻呢,便有人急不可耐了。” 静姝与她一向交好,在她跟前也不拐外抹角,直接问道:“你到底怎么打算的?难道真想和离吗?” 这个世道女人若是和离可没什么出路,只能回娘家,但是娘家亦是不能久住的,大家族都有家庙,母族为了将被婆家休弃的女子带来的影响降到最低,一般都会将这些女子送到家庙上去。普通人家没有家庙,便更是凄惨了,大都是去庙上做尼姑。 即便是这样,家族里的其她姐妹亦是难免要跟着遭殃,嫁出去的还好些,那些待嫁的和未嫁的,在婚事上可是要跟着降下来一大截了。 所以,上辈子,即便是静姝误会李陵,与他过得那样憋屈,她也不愿意和离。 她想,徐婉宁亦是不想和离的,虽然离开李显这种渣男确实能出口恶气,但对自己和娘家亦是损害极大,她又有两个年幼的孩子,莫说是镇国公府这般人家,便是普通老百姓家,和离的女子也不可能带走孩子,让孩子落在继母手中遭罪去吗?徐婉宁又怎忍心? 果然,徐婉宁冷笑了声,对着静姝回道:“我嫁进镇国公府有十年了,为他生儿育女,辛苦操持,凭什么要让位给旁人。让我的孩子受继母的气,看人家脸色过活?” 徐婉宁斩钉截铁道:“我是不会和离的,即便是我恨透了李显那王八蛋,我也要占着这正妻的位置与他耗到底,让我乖乖下堂,成全他与旁人,休想!” 徐婉宁这样的心情和选择,静姝亦是理解和赞同的。 自己辛辛苦苦操持了十几年的家,凭什么让给旁人去享受。 静姝对徐婉宁道:“你说得对,你若是和离了,只能去家庙过清苦的日子,哪里有镇国公府正经夫人体面尊贵。况且,你这么一走,哥儿姐儿的前程也全毁了,虽然大哥做得过分,但也不能这么便宜了他,咱们就不让位,那些盯着你这大娘子位置的人,也休想称心。” 徐婉宁悠悠道:“是这么个理儿,只是如今即便是我不同意和离,李显那王八蛋却是认定是我害死了媚娘,铁心要和离。” 静姝回道:“如果大嫂不想和离,那咱们自有办法叫他想离也离不成。” 徐婉宁和静姝分析得一点不差,徐婉宁这边还没下堂呢,虎视眈眈碧堂居女主人位置的人,便已经登堂入室了。 李显躲在屋子里喝了一整日的闷酒,昏昏沉沉的伏在桌子上便睡了过去。 郭翠烟端着一碗醒酒汤进了屋子,她将碗放在桌上,抬手燃上了一截蜡烛,摇着睡得昏沉的李显道:“表哥,你醒醒。” 李显抬起头,揉揉眼睛,见又是郭翠烟,他问道:“又是母亲让你过来的?” 这几日郭翠烟三番五次的借着郭氏的名义过来看望李显,李显心里虽安慰,但他毕竟是读书人,亦不是没有丁点良心的。 孕妾刚刚过世,他与相伴十几年的妻子正闹着和离,即便是他心里对这林下之风的小表妹有爱慕的心,此时,亦是提不起什么心思的。 但是,他没有心思,却招架不住郭翠烟屡次的温柔攻势。 郭翠烟听了李显的话,非但丁点不恼,反而笑着道:“看表哥说的,非得姑母让我来看你,我才能来吗?自我入府中,承蒙表哥多番照顾,如今你正是心绪不顺的时候,我这个做妹妹的,怎能看着你难受而无动于衷呢。” 这一番入情入理的话说完,郭翠烟捧过那碗醒酒汤,放到李显跟前,说道:“小酌怡情,大饮伤身,表哥怎不知顾惜自己身体呢,快将这醒酒汤喝了罢。” 面对美人一番心意,李显总是不好拒绝,她接过汤碗,一饮而尽,对着郭翠烟道:“多谢表妹了。” 郭翠烟在李显对面坐下,柔声细语道:“圣人有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表哥十八岁高中探花,是何等的英才,如今遇到这点小小的挫折,何故这样一蹶不振呢。” 这样贴心的话,从妻子徐婉宁口中是不可能说出来的,李显心有戚戚,不禁对这小妹又生出几分好感。 但当着心仪人的面,他总不好承认自己因为仕途失意而这般伤怀,李显替自己找补道:“宦海沉浮,这些个事我总能看开的。我只是对你嫂子痛心,我与她夫妻十余载,她却这般不顾及我,将我那未出世的孩儿残忍害死,还有那媚娘,好歹跟了我这么久,她居然能下此毒手,哎!平日里她与我撒泼也就算了,这件事上,她是让我太失望了。” 郭翠烟想听的就是这个。 她耐心的听着李显诉说着对徐婉宁的诸多不满,缓缓劝道:“这件事表嫂做得确实过分了些,莫说表哥这般人物,便是个平头百姓,做妻子的也不该置丈夫的骨肉于死地,看表嫂平日里待人如此和气,倒真是想不到,竟然会做出这般狠毒的事情。” 郭翠烟盈盈的目光望向李显,徜徉恼怒道:“表嫂这般德行,如何配得上表哥这样的人物。” 求月票,谢支持!! (本章完) 第165章休妻 二人正在堂屋说话,郭氏来了,见了地上横七竖八的酒坛子又哭丧起来:“都是那毒妇徐氏做的孽,将我儿害成这般模样,我儿原本大好的前程可是全被这该死的毒妇给毁了。” 说着,她过来推搡着儿子道:“你说她都将你害成这样了,你还不快休了她?还等什么?” 郭翠烟连忙过来劝解郭氏:“姑母,休妻是大事,您好歹让表哥想清楚了才是” 郭氏嚷嚷着道:“还有什么好想的,这样的女人还不该休?” “婆母要休我,也要拿出道理才是?你们当我是好欺负的吗?” 郭氏话音刚落,徐婉宁和静姝便走了进来。 郭氏见了徐婉宁,冷哼着道:“你回来得正好,你残害我儿姬妾骨肉,不贤不惠,看在镇国公府与你母家世代交好的份上,我儿可以不休弃你,你们这就和离了罢。” 说着,他看向李显:“去写和离书来,给了她,让她趁早离了我李家。” 郭翠烟悄悄取来笔墨,推到李显跟前,低声道:“表哥,你可想清楚了?” 李显抬头看看她娘,又看了眼郭翠烟,最后才对着徐婉宁说道:“徐氏,咱们成婚这么些年一直不睦,如今你竟然闹到残害我姬妾骨肉的地步,咱们既然已是水火不容,倒不如一别两宽了罢。” 说着,他提笔一气呵成的写好了和离书,在上面署名了名字,按了手印,递给徐婉宁道:“你署字罢,今后你若是想孩子们,命人来说一声,我让人带你那去,你随时可以见孩子们的。” 事到如今,徐婉宁反倒是冷静了下来,再不似从前那般一点便着的风风火火模样,她接过和离书,对着李显说道:“倒是难为你还有一点良心,还能想着孩子们。” 李显回道:“我知你一心记挂着孩子们,若不是为了孩子们,你恐怕也早不能跟我过了罢。” 徐婉宁看着李显问道:“咱们走到今日,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吗?全是我的错?” 李显回道:“我是有责任,但哪个男人不是三妻四妾的呢?为何只你不能容人,不能容下我的骨肉?” 徐婉宁辩解道:“我跟你说了,那媚娘并不是我杀的,难道咱们夫妻这么些年,你竟是一点不肯信我吗?” 听了徐婉宁的话,李显胸脯起伏着,赤红着双目瞪着徐婉宁质问道:“除了你还能有谁?这几个家里只有你视她为眼中钉,你是见我又动了将她留下的心思,所以不肯放过她,对不对?” 静姝见李显咬着这件事不放,她上前说道:“大哥,那媚娘究竟是怎么死的,咱们审一审当初服侍在她身边的人便知晓了。” 李显冷笑道:“晨曦阁的人不是都审过了吗?都说不知。” 静姝回道:“知晓这事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媚娘的贴身婢女,小红。” 李显疑惑道:“那个小丫头不是在媚娘下葬那日,趁乱逃跑了吗?” 静姝回道:“她跑了正说明此事大有蹊跷。” 李显道:“有什么蹊跷?她不过是因为说了媚娘是吃了徐氏命人分发下去的月饼而亡,害怕徐氏不放过她而已。” 静姝道:“那小红已被我抓了回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大哥亲自审问便知。” 郭翠烟一听小红又被静姝抓了回来,心中暗叫不妙,当初她与媚娘设下这个裁脏陷害的毒计小红可是知晓的,况且给媚娘的那包毒药,恐怕这丫头也知情。 媚娘下葬那日,她本来是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将小红也一并杀了,让人误以为是她忠心殉主了,却不想让那鬼丫头跑掉了。 现下这唯一知晓内情的人又被静姝抓了回来,郭翠烟怎能不心慌。 郭翠烟上前说道:“那丫头都跑了好几日了,谁知她在外经历了什么,许是被人收买或是威胁了,亦是有可能的,她的话也不可信。” 静姝瞥了郭翠烟一眼,淡淡道:“表姑娘,我们李家人在谈家事,请你回避一下。” 郭翠烟被静姝轻飘飘的一句话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但事关重大,她哪里肯走,郭翠烟悄悄站到郭氏身后,只得提心吊胆的等着审问小红。 静姝对着门外的管事吩咐道:“去将小红带上来。” 一会功夫,小红便被带了上来,李显瞥了眼小红,开口问道:“小红,有我在这里,你不必惧怕任何人,你只管告诉我,媚姨娘到底是怎么死的?” 小红垂着头,却不敢吱声。 李显没了耐性,厉声质问道:“到底怎么回事,说话!” 小红唬得抬起头,郭翠烟立在郭氏身后,眼神如刀子般瞪着她,小红又悄悄的瞥了眼徐婉宁,亦是眼神凌厉。 郭翠烟可是郭氏的侄女,身后有郭氏撑腰,她若是说出实话,郭翠烟大不了被撵出府去,郭氏却是不会放过她的,若是继续栽赃给徐婉宁,李显真能休了她还好,若是休不成,那么徐婉宁亦是不能放过她。 小红虽是个婢女,但是却是个精明人,她看着李显哭着道:“我说实话,还希望大爷能够放过我。” 李显答应道:“你说罢,我答应你就是。” 小红说道:“媚姨娘一心想留在府中,这才行了险招,想将腹中的孩儿打下来,借此栽赃给大娘子。” 李显厉声道:“你说的可是当真?” 小红指天发誓道:“奴婢所言,句句属实。” 静姝问道:“据验,媚姨娘吃的可是砒霜,却不是打胎的药,这是为何?” 小红支吾着道:“这个奴婢就不知道了,那药是媚姨娘自己弄来的,奴婢确实不知情。” 静姝问道:“媚姨娘最近可与府中哪个交往密切。” 一听静姝这样说,郭翠烟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她抚着砰砰乱跳的心,杀鸡抹脖子似的给小红使眼色。 小红悄悄瞥了眼郭翠烟,她也不傻,知道供出郭翠烟对她也没丁点好处,便一口咬定道:“姨娘与府中众人皆无来往。” 郭氏冷哼着道:“即是这样,这药又是哪里来的,她若是想接着打掉孩子栽赃徐氏,直接吃堕胎药就行了,何必要吃砒霜,岂不是自寻思路,哼!我看着丫头分明就是惧怕徐氏,这才信口胡说,这媚娘呀,就是徐氏害死的。” 郭氏瞪了眼儿子:“你还傻乎乎的在这里审问什么?这丫头保不齐早被人家收买了,就在这里拿你当傻子糊弄呢。” 徐婉宁听了郭氏这一番话,急着对小红喝道;“这药到底哪里来的?你给我说清楚,再敢这样敷衍,当心我打死你!” 徐婉宁这话刚落,郭翠烟便悠悠的说道:“表嫂,您这么威胁这丫头,她又哪里还敢说实话。” (本章完) 第166章媚娘的野男人 徐婉宁侧头瞪向郭翠烟,厉声道:“你给我闭嘴,你扪心自问,自你来府上,我待你如何?没成想你是这样没良心的,在这里挑三窝四的,你到底安的什么心?” 面对徐婉宁这一番疾言厉色,郭翠烟的眼泪一下子掉了下来,她委屈巴巴的立在郭氏身后呜咽着道:“我能有什么心,不过是不想看着表哥被人欺负罢了。” 郭氏见侄女被欺负,冷着脸训斥道:“徐氏,事到如今你还敢在这里撒泼!” 她看向李显:“你这不孝的儿子,还愣着做什么?还想继续让这悍妇糊弄着你,骑在你脖子上吗?让她拿着休书,赶紧滚蛋。” 李显看向徐婉宁,冷声道:“你少说两句!” 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静姝担心徐婉宁性子一上来又是不管不顾,她按捺住徐婉宁,只对着小红问道:“小红,你莫怕,你只管说出实话,我保证只要你说实话,我定能护着你周全,这个家我才是主母,到底谁能庇护着你,你心里应当有数。” 静姝话音刚落,郭翠烟便冷笑着道:“你们可真是妯娌情深,那边威胁不成,你这边又开始利诱了。你们可真是合起伙来诓骗我表哥呀。” 郭氏听了侄女的话,心里亦是认定了徐沈合起伙来欺负她儿子,她不敢朝静姝发作,朝着丫头发脾气却是肆无忌惮的,她气得拿起茶盏狠狠的摔在小红身侧,厉声骂道:“好你个小蹄子,你是西苑里的人,我若想治你,便如捏死只蚂蚁一样,到底是谁害死了我孙子,你给我说实话。” 小红唬得一哆嗦,这里一个比一个有来头,她个小丫头是哪个也不敢得罪呀,索性那媚姨娘已经死了,她便毫无顾忌的将脏水全泼在了媚姨娘身上。 她朝着郭氏连连磕头,哭着道:“姨娘确实是想嫁祸给大娘子,只是那药究竟哪里来的,奴婢确实不清楚。” 她瞥了眼李显,支吾着道:“许是水儿胡同那个马二郎给的罢。” 李显疑惑道:“马二郎又是谁?” 小红支吾着道:“在水儿胡同时,那马二郎便与姨娘好上了,常常来寻姨娘。” 李显听了小红的话,脸都绿了,他猛的一拍桌子,怒吼道:“你给我住嘴,休得胡言!” 立在徐婉宁身侧的秋嬷嬷一听这话,立马来了精神,她嚷嚷着道:“我就说嘛,早在那媚姨娘搬出去的时候,我便在外宅门口放好了人,回回大爷过去,便会有人来回我,我是回回不落的送去避子汤的,我说这狐狸精是怎么怀上的呢?原来怀的居然是外面野男人的种。” 当众被人说戴了绿帽子,李显这样骄傲的文人怎能受得了,他唬着脸掩饰着道:“休听这丫头胡言乱语,水儿胡同那边大门日夜有人把守,岂是外人能进入的吗?” 小红缩着头,支吾着道:“那马二郎回回都是从后墙的狗洞钻进来的。” 李显气得一茶盏摔在了小红身侧,厉声道:“你给我闭嘴。” 在座的各位奶奶她一个也得罪不起,现在将脏水外引可是她唯一的活路了,小红也不顾李显的震怒,接着道:“姨娘的事我个做奴婢的自然不能干涉,大爷若是不信便去水儿胡同抓来那卖胭脂的马二一审便知了。” 小红逃跑这几日,先是去了水儿胡同的外宅取了藏在那里的银两,恰巧碰到过马二,便将媚娘的事全告诉了他,那马二害怕事情败露,听小红一说,立马就溜杆子了。 小红明知马二已经跑了,也不怕李显去抓人。 说着,小红看向静姝,继续道:“奴婢也是猜想这药是马二给姨娘的,她或许担心将来事情败露连累到他,这才起了歹心,姨娘让他帮忙弄堕胎药时,他便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的给了姨娘砒霜。” 秋嬷嬷冷哼着道:“想不到这野男人还真狠心。” 她瞥了眼李显,阴阳怪气道:“像这样心思歹毒的贱女人跟这样心狠手辣的野男人,也真是绝配了。” 李显气得脸色煞白,冲着门口喝道:“去水儿胡同将那马二抓来,我非要剥了他的皮不可。” 小厮们领命而去。 小红一口咬定是媚娘自作自受,静姝心里虽怀疑郭翠烟与这事脱不开干系,但郭翠烟是个缜密的人,在这事上做得极为细密,知晓内情的人也就只有小红一人,谁也也寻不出其它破绽。 静姝见此事徐婉宁已是脱了干系,便对着李显道:“大哥,既然这事不是大嫂所为,大嫂并无错处,你也收回和离书罢。” 李显侧过头去,冷声道:“纵是如此,我与她亦是情不投意不合的,也不好再将就着过下去了。” 徐婉宁听李显说这样绝情的话,她冷哼着道:“你少给我找借口,我看你是又有了什么花花肠子了吧。” 她斜了眼郭翠烟:“我不在这几日,这碧堂居日日有狐狸精出没,你这魂是又被吸走了。” “哼!若不是看在孩子们的面上,你当我愿意赖着你吗?” 李显闻言,瞪向徐婉宁:“这话你天天挂在嘴上,那好,我如今放你走,你若想孩子了,随时可以回来看孩子,这样总可以了吧。” 徐婉宁被李显的绝情怄得掉下了眼泪,小肩膀气得一耸一耸的,再也说不出话来。 秋嬷嬷心疼自家姑奶奶,气得对着李显骂道:“我说姑爷,您这样未免太绝情了吧,咱们家姑奶奶自嫁给你,为你生儿育女,这么些年她孝敬老夫人,还要处处受你母亲的气,辛辛苦苦的为你打理中馈,你做人可要讲良心。” 听了秋嬷嬷的一番责骂,李显心虚的垂下了头。 郭翠烟冷笑着道:“这是什么规矩,一个下人敢骑到主子头上来了?” 静姝回道:“秋嬷嬷是大嫂的乳母,跟着大嫂在这府中十余年了,这里自然有她说话的份。” 郭翠烟冷哼道:“表哥纵是有什么错处还有姑母这个做母亲的管教着呢,哪里轮得上一个下人在这里说三道四,小主母真是好规矩,竟纵得下人这般没体统。” 郭翠烟话音刚落,李陵便信步走了进来,他抬眸看了眼郭翠烟,冷着脸丝毫不客气的说道:“我们李家人在此谈事,你出去!” 方才那小主母撵人时怎么说也是客客气气的,现下李陵可是丝毫不给人留颜面。 郭翠烟委屈得泪眼汪汪的看向李显。 李显开口对着李陵道:“二弟,表妹又不是外人,你干嘛对人家小姑娘这么不客气。” 李陵却是看也不看兄长一眼,他依旧是冷着脸子对郭翠烟驱逐道:“出去!” 简短的两个字,却是带着千军万马般的气势。 莫说是郭翠烟,屋子里其他不相干的人,亦是被震慑得大气也不敢出。 (本章完) 第167章李显中风 郭氏自然不满李陵这般对待自己侄女,但她自来憷这冷肃的世子爷,见她现下唬着脸,她更是吓得不敢说什么。 待郭翠烟红着脸悻悻的离开后,李陵才对兄长说道:“仕途上难免有不顺心的时候,这次降下来的,以大哥的才干,将来好好立功再升回去就是了,何必要弄得妻离子散呢。” 李陵自然是了解兄长的,他之所以这般气愤,因那宫姬的事只是个由头,李显爱女色是真,但心中最看重的却是仕途。 李显被李陵说中了心事,仍旧嘴硬道:“我是与徐氏感情不睦,这才想着要和离。” 李陵回道:“大嫂并无错处,大哥这般做,恐怕于理不合罢。” 正说着,徐婉宁的长兄勇毅侯带着夫人郭氏也过来了,李陵静姝迎上去寒暄了几句,命人给他们二位看座上茶。 徐婉宁长嫂郭氏冷笑着道:“既然贵府主母都已查明那媚姨娘的死跟咱们家姑奶奶没甚关系,那姑爷您若是依旧坚持与咱们家姑奶奶和离,总要给咱们个交代才好。” 勇毅侯看了眼李显,开口道:“是啊,子都,咱们两家世代交好,我妹妹自嫁到你家,并无错处,你若执意休妻,咱们勇毅侯府也不是吃素的,咱们且到圣上跟前说道说道去。” 李显正被明帝嫌弃,听了勇毅侯这话,他额上冷汗淋淋,支吾着道:“此事且从长计较才是,我也并不是非要与徐氏和离,只是她这性子自来强硬,我与她真是很难相处。” 徐婉宁长嫂郭氏冷笑道:“姑爷这是哪里的话,咱们家姑奶奶刚嫁过来那几年,您可是对她一百个满意,现下我们家姑奶奶不似小姑娘时水灵了,你便与她处不来了?” 李显被怼得脸上青一阵,白一阵,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正在这时候,李显派去抓马二的小厮回来了,小厮手中捧着一盒子东西,放到李显跟前,回道:“回禀大爷,那马二跑了,这是在他住处搜到的东西,看着像是女人家的,您看看罢。” 李显瞥了一眼箱子里的东西,一张脸霎时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秋嬷嬷冷哼着上前,嘴里嚷嚷着道:“那宫姬害得我们姑奶奶受了天大的委屈,我倒是要看看从那野男人那里搜到了什么脏物。” 秋嬷嬷在箱子里翻腾着,拎起一个粉红的绣着鸳鸯的肚兜,冲着众人嚷嚷着道:“你们看这针线,可不就是那宫姬的吗?啧啧,还有这金簪子,恐怕也是大爷赏她的,呵呵,他又拿着去给填补野男人了。怪不得这贱人冒死要打掉肚子里的野种呢,不然再过两个月,那肚子里的小野种一出来,肯定也与那偷来的汉子生得一模一样。” 眼看着儿子被秋嬷嬷挖苦贬损成这样,二婶子郭氏气得指着秋嬷嬷骂道:“好你个死奴才,居然敢这样没有体统,我儿子纵是再有不是,也轮不到你来指桑骂槐的。” 秋嬷嬷不忿道:“你养了这样不知廉耻的好儿子,被一个贱人戴了这么大一顶绿帽子,你这做娘的还有理了!” “都给我住口!”李显气得脸色煞白,哆嗦着将那一箱子东西悉数打翻在地。 当着众人的面,李显这文人的清高和面子呀! 真是被这媚娘给践踏了一地。 他真是恨不得将那媚娘从坟李刨出来,再掐死一回才解恨。 李显气得“哇”的吐出了一口鲜血,两眼一翻,直挺挺的晕倒在地。 众人慌忙将他救起,请医问药,一时间碧堂居忙得人仰马翻。 静姝和徐婉宁送勇毅侯和夫人出门,郭氏安慰小姑子道:“孩子们还小,你莫要想那么多,好好的将孩子们拉扯成人才是真。” 勇毅侯对妹妹道:“那小子若是再敢欺负你,你只管告诉我来,真当咱们勇毅侯府是好欺负的吗?” 徐婉宁笑着安慰哥嫂道:“你们放心罢,且看他被那宫姬羞成这样,是死是活还不一定呢。” 眼下小姑子虽不能和离了,但郭氏也不愿她守寡啊,连忙道:“你且快回去看看罢,别真被怄得一口气上不来,过去了。” 徐婉宁满不在乎道:“放心罢,他死不了的。” 待送走了哥嫂,徐婉宁对着静姝道:“真是谢谢你了。” 静姝笑着道:“咱们俩,你还跟我客气什么,快回去看看孩子们罢。” 徐婉宁这才回了碧堂居,也没去堂屋见正在被施救的李显,径直去抱厦看儿女去了。 待到半夜,李陵才从碧堂居归来,他见静姝还没睡,一面解衣一面说道:“真是辛苦你了。” 静姝过来帮他更衣,问道:“大哥现下怎样了?” 李陵回道:“中风了,人现下已是半瘫,动不了了。” 静姝没成想李显气性这般大,竟然被怄成这样,哥儿姐儿还小,他这一家之主就这么倒下了,可如何是好。 李陵继续道:“请了张太医来看的,说是急火攻心所致,待施针一阵子估计是能好的,大哥还年轻,不至于这么一下子便起不来了。” 静姝叹了口气:“那还好,不然大嫂一个人带着哥儿姐儿的,还要照顾这个瘫子,也太苦了。” 李陵换好衣裳上了床,喃喃道:“谁让他贪恋那个宫姬呢,如今仕途毁了,名声也臭了,就连身体也完了,希望大哥经过这么回能有所反思罢。” 静姝补充道:“还有夫妻也离心了呢,大嫂说了,以后就是看在孩子面上跟他凑合着过了,他如今病成这样,还不知大嫂会不会管他呢了。” 李陵撇撇嘴:“大嫂若真不管他了,那大哥是挺可怜的。” 静姝冷哼着道:“种瓜得瓜,种豆得豆,他为了个姬女诬赖大嫂,执意要跟大嫂和离的时候,可没可怜过妻子。” 李陵搂过小妻子打趣道:“可见妻子是得罪不得的。” 静姝想起今日见凌霄时听他提起三爷来,问李陵道:“我听说你要将三弟送到锦衣所当差。” 李陵点点头:“三弟历练了这么一年,也有些长进了,他虽然不是个带兵打仗的料子,但性子温和圆滑,适合做个内臣,我想让他去锦衣所去,先从羽林郎做起罢。” (本章完) 第168章凄惨的李显 秋高气爽,今个天气格外晴朗。 碧堂居内,徐婉宁穿戴打扮得光鲜亮丽,正要抱着女儿去静姝那里玩耍,秋嬷嬷进来了,她叹着气道:“夫人,大爷在偏殿里又叫唤上了,一直嚷嚷着要见您呢,不然您过去看一眼罢。” 徐婉宁冷哼着道:“我去见他做什么?这么好的天儿我这正要带着姐儿去寻弟妹说话呢。” 如今的李显中风在床,动也动不了,一应吃喝拉撒皆需要人伺候着。 秋嬷嬷说道:“姑爷那边实在是没人照顾,真是闹得太不像样了。” 徐婉宁冷哼一声,满不在意的回道:“不是拨了两个丫头伺候他嘛。” 秋嬷嬷虽生气李显薄待自家姑奶奶,这姑爷混蛋是混蛋,但是这么些年,对秋嬷嬷这个长辈还是敬重的,眼下见他成了这幅模样,秋嬷嬷还是忍不住心软了。 秋嬷嬷回道:“那两个小丫头年纪也小,怎伺候得过来,哎呀!今早姑爷要小解,她两个也抬不动,就弄了一床。” 秋嬷嬷劝徐婉宁道:“姑爷如今都成这样了,您好歹派个妥帖的人过去罢,世子爷日日都接宫里的太医来给姑爷施针,姑爷那边连个正经伺候的人都没有,传出去对您名声不好的。” 听了秋嬷嬷的话,徐婉宁寻思了会,吩咐道:“去将跨院的王姨娘和屏姨娘唤过来,让她俩过去伺候着罢。” 一会功夫,李显那两个姨娘便被传到了堂屋。 徐婉宁问她们两个:“你们谁愿意去偏殿伺候大爷?” 两个姨娘听了徐婉宁的话,一个只顾绞着帕子,一个低头看脚尖,谁都不言语。 见她两个都不太情愿,徐婉宁接着道:“若是愿意过去,月例给翻两番。” 王姨娘性子弱,她半垂着头,支吾着道:“我的月利也够用,逢年过节大娘子又不少给赏赐,我这边花销少,不缺银子的。” 这便是不愿意去的意思了。 徐婉宁又看向屏姨娘:“我知屏姨娘娘家弟弟就要娶媳妇,正是用钱的时候,不如你去偏殿伺候大爷,我这边每月多给你三番的月例,如何?” 屏姨娘是个心直口快的,听了徐婉宁的话,她爽快道:“我可不想去服侍他,这大爷可是被媚娘那狐狸精害成这样的,媚姨娘在时候,大爷心里念着的可全是她,哪里正眼瞧过咱们。上次我娘家爹生病需要银子,还是大娘子您给我出的呢。说句难听的,大爷好的时候咱们都指望不上,如今这样了,咱们更指望不上了,我早想好了,今后我就一心一意服侍大娘子您,往后我就仰仗着您过活了。” 姨娘伺候主子虽是天经地义,但李显以前对待人家确实也没有过真心,如今让人家去伺候,总要讲究个你情我愿才好。 徐婉宁见两个姨娘都不愿意过去,只得让她们退下,复又对着秋嬷嬷道:“既然那两个小丫头服侍不好,不然去下面寻两个粗使的婆子去伺候着罢。” 后宅里小厮是不能进来的,粗使的婆子力气大些,伺候起不能动弹的大老爷们,自然比小丫头好些。 闻言,秋嬷嬷只要无奈的去下面寻合适的人了,徐婉宁抱起女儿也跟着出了门,打算去清风苑寻静姝聊天。 她刚走到院子,便听到偏殿里李显鬼哭狼嚎的叫嚷声:“我说夫人啊,你怎这样狠心,将我半死不活的扔在这里就不闻不问了吗?咱们好歹夫妻一场啊!你也太狠心了啊!啊!啊——” 徐婉宁将女儿交给乳母,她大步流星的走去偏殿,“嘭”的推开房门,冲着正直溜溜的躺在床上的李显厉声道:“你还有脸提咱们是夫妻?你宠妾灭妻的时候可曾顾念过夫妻情分?你冤枉我杀你妾室的时候,可曾信过我这做妻子的?你狠心要休弃我时,又哪里可怜过我?哼!现在你落到这般田地,倒是想起我来了,我告诉你李显,晚了!” 李显中风躺在床上这十来日,头次见妻子过来,却是迎头霹雳吧啦的一顿指责,他哭丧着脸对着徐婉宁哀求道:“夫人,以前的事都是我的错,求你原谅我好不好,我保证今后一心一意的待你,再不惹你伤心了。” 徐婉宁冷笑着道:“如今你倒是醒悟了,但我还是那句话,晚了!” 说着,她“嘭”的关上了门,抱着女儿朝着外面而去。 徐婉宁路过松乐堂时,正巧碰到了正往松乐堂走的郭翠烟,郭翠烟见了徐婉宁却是唯恐避之不及。 徐婉宁直直的迎上她,冷笑着问道:“如今表妹怎不过我那边去了呢” 郭翠烟硬着头皮,陪着笑脸道:“自从表哥病倒后姑母身子便一直不好,我这一直忙着在这边照顾姑母呢,待得闲了,再去寻表嫂聊天。” 徐婉宁冷哼了声,讪笑着道:“你提起婆母我倒是想起一件事。” 她看着郭翠烟道:“表妹温柔贤淑,咱们家大爷一向倾慕于你,我还想呢,这几日就去跟婆母商量,聘表姑娘给咱们大爷做贵妾。” 郭翠烟一听这话,脸都吓白了,她支吾着道:“表嫂可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徐婉宁冷笑着道:“我可没与你开玩笑,大爷既然心悦于你,婆母也离不得你,待将你纳过来,你便能日日守着大爷和太太,岂不是两全其美嘛。” 说完,不待郭翠烟分辨,徐婉宁便抱着女儿走了。 郭翠烟当初确实是不择手段的处心积虑想嫁给李显,但她野心勃勃盯着的可是正头娘子的位置,绝不是低人一头的妾室,如今李显瘫痪在床,莫说是个妾,便是真给她正妻的位置,她都不想接了。 下半辈子陪个瘫子过活,要守一辈子活寡吗? 听了徐婉宁这一番话,她吓得心里一片拔凉。 若是徐婉宁真的去跟郭氏提这个事,以郭氏那自私自利的性子,保不齐要应下来。 郭翠烟也再没心思再去讨好郭氏了,垂头丧气的又灰溜溜的折回了院子。 (本章完) 第169章想要生孩子 徐婉宁到清风苑时,静姝正倚在外间的榻上看书呢,见徐婉宁抱着庄姐过来了,她连忙下了地,接过庄姐抱在怀里,逗弄着道:“几日不见,姐儿又重了些。” 徐婉宁在椅子上坐下,笑着道:“这孩子贪吃得很,我真担心将来吃成个胖姑娘,可如何是好。” 静姝看着庄姐道:“即便吃胖了,咱们也是个俊的。” 阿姆这个年纪最喜欢孩子了,她见徐婉宁的庄姐这般玉雪可爱,亦是喜欢得不得了,心里却是又忍不住盼着自家姑娘了。 “大小姐若是能有个这么漂亮的孩儿该多好。”阿姆又念叨起来。 徐婉宁放下茶盏,问静姝道:“你这进门也一年多了,二弟屋子里又没有旁人,按理说也该怀上了。” 阿姆急着道:“可不是嘛,可咱们大小姐一直没动静呢。” 静姝当然也盼着做母亲的,只是嘴上却不好说出来,她信口道:“这事是要看缘分的,许是我们跟孩子的缘分还没来呢。” 徐婉宁笑着道:“这几日宫里的太医日日都过来,那个张太医可是太医院的头号圣手,明个你让二弟将他请过来,给你号号脉,开几幅上好的坐胎药来。” 不待静姝答话,阿姆喜着回道:“是应该看一看了,这怀孕确实讲究缘法,但也事在人为,让太医给调理一番,说不定一下子就怀上了呢。” 静姝与徐婉宁正在这里闲聊,三姑娘从官学里散学归来,径直来到了清风苑。 紫云端来点心和果子,三姑娘一面吃点心一面与两个嫂子说道:“现下有很多寒门子弟没有条件读书,柳先生这阵子正在筹备建私学呢,让那些想念书的寒门子弟也能读书。” 听了三姑娘的话,徐婉宁问道:“哪个柳先生?” 三姑娘回道:“就是大名鼎鼎的柳韵之啊,大嫂不会连柳先生大名都不知晓罢。” 徐婉宁“哦”了声,笑着道:“你莫看我不喜读书,但这江南柳才子的名声我还是知晓的。” 静姝附和着道:“柳先生能有为寒门子弟建学的抱负,甚好。” 三姑娘冲着两个嫂子嘻嘻一笑:“办学可是需要银子的,两位嫂子都不差钱,能不能支援一下啊?” 徐婉宁看着小姑子笑道:“原来是找咱们要银子来了。” 三姑娘笑着回道:“咱们官学里的同窗好多都支持柳先生办学,我自己也出了五百两呢。” 三姑娘摇着徐婉宁的袖口:“我知大嫂是个心善的,又不差银子,不会舍不得出这笔钱罢。” 徐婉宁哈哈一笑,对着三姑娘道:“心善倒是谈不上,只是大嫂我确实是不缺银子。” 她伸出一个手指:“既然你跟我开口了,我出一千两。” 徐婉宁贵为侯府嫡女,嫁妆丰厚得可是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这点钱,对她来讲,不过九牛一毛而已。 静姝的嫁妆自然是跟徐婉宁没法子比的,但好在她有个好夫君好婆母,李陵的俸禄虽然是要充公的,但隔三差五立功的封赏却是都给了她,静姝那长公主婆母又送了那么大的皇家庄园与几千亩的良田与她,光那几千亩良田,每年就有万两银子入帐。这样算下来,静姝的身家甚至比徐婉宁还要高些。 三姑娘开心道:“大嫂真是爽快。”说着,她又看向了二嫂。 静姝附和着道:“办学是利国利民的事,我也出一千两。” 三姑娘乐得抚掌道:“若是贵妇们都如大嫂二嫂这般有见识又康概,天下寒门子弟都能有书读了,我先代柳先生谢过你们了。” 姑嫂几人正在屋子里说着柳先生办私学的事,李陵归来了,徐婉宁和三姑娘这才纷纷告辞。 待她二人走后,李陵忍不住问静姝:“我方才听你们在提那个姓柳的?” 静姝深知李陵厌恶那柳韵之,即便是他不问,她也是要告诉他自己资助柳先生办私学的事情的。 “柳先生要为寒门子弟办私学,正筹银子呢,三丫头与咱们说了,我跟大嫂就各出了些银子,权当是为那些读不起书的孩子们做善事罢。” 李陵依旧沉着脸,总之只要提起柳韵之,他心里便是不痛快:“出银子可以,我可是不允许你去见那姓柳的。” 静姝帮他脱下官服,瞥着他冰冷的脸色,心里好笑,面上却不表露,只问道:“你今日归得怎这样早?” 李陵回道:“将营里的事情处理完,我去宫里请张太医去了,刚将他送到碧堂居去。” 提起张太医,静姝想起方才徐婉宁和阿姆劝她调理身子备孕的事,她便开口对李陵说道:“改日你请张太医给大哥施针后,请他到咱们这来帮我号号脉。” 李陵一听这话,连忙问妻子道:“怎么了?你可是哪里不舒坦?” 静姝听他这样一问,脸颊微红,支吾着道:“我不过是想让太医帮我号个平安脉,抓些安胎药来试试。” 李陵见妻子含羞的模样,脸上露出了笑容,将人揽在怀中调侃道:“就这样急着为我生孩儿?” 静姝推开他,蚊子似的支吾着道:“你别瞎说,我哪里急了。” 李陵上前,干脆直接将人打横抱在怀中,坏笑着道:“既然夫人着急,那我不得不多卖些力才好。” 静姝红着脸,将头紧紧埋在李陵怀中。 李陵抱着怀中的妻子径直去了内间,用脚合上房门,二人又在床榻间腻歪起来。 事后,李陵心满意足的睨着小妻子道:“你如今可是比从前温顺多了,早知这样,为夫早些追你生孩子好了。” 静姝嗔了眼李陵,索性扭过头去不理他。 李陵穿衣下了地,便要过来抱她:“走罢,我抱着你去洗漱。” 小妻子却是果断的拿开了他的手,李陵疑惑道:“怎的了?你不是一向爱洁吗?今日不洗了?” 静姝红着脸支吾着道:“我听说事后不能急着洗的,那样不容易怀上,这么长时间一直没怀上,我怀疑就是事后洗得太勤的缘故。” 李陵被小妻子逗得哭笑不得,他上前吻着她光洁的额头,笑着道:“真的就急成这样?” 静姝一动不动的平躺在床上,只用手捶着他娇嗔道:“我是急着为你生孩子,你还来打趣我。” 李陵索性复又躺了下去,搂着妻子道:“你还小,这事我也没着急,但夫人既然这般心急,为夫我只好勉为其难的再多卖卖力了。” 说着,他便欲又卷土重来。 静姝惊呼着道:“你干什么?方才那些精血说不定正在孕育孩儿呢,你这样一来,岂不是要功亏于溃。” 说着,她连忙推开李陵,嘟着嘴道:“你莫要动我,我这样一动不动的平躺着,才有助受孕呢。” (本章完) 第170章李陵的突然殷勤 第二日响午,张太医给李显施完针,李陵便果真将他请到了清风苑来。 待张太医给静姝细细的号了脉,阿姆便急着问道:“敢问太医,咱们家夫人身体如何?” 张太医捋着花白的胡子沉思了一会,淡淡道:“还好罢。” 阿姆急着问道:“既然咱们夫人身体无恙,为何迟迟未得怀孕?” 张太医看了眼静姝,回道:“女子身体即便无碍,亦不是说有孕便能有的,夫人且放宽心便是了。” 阿姆听张太医这样说,她心中稍安,连忙谢过张太医:“劳烦太医为我家夫人开些坐胎的方子罢。” 张太医迟疑着道:“也好,待我拟好方子便交给世子爷就是了。” 为静姝号完脉,李陵便亲自送张太医回宫去了。 待到下半响,李陵才归来,他一手提着一包药,一手拿着一大包外面买的小零食,直径进了屋子。 静姝见李陵带着吃食归来,她起身从他手中接过小零食,笑着道:“你今日倒是出息了,怎想着为我买零嘴了?” 李陵看着妻子,笑着道:“是不是我平日对你多有疏忽?” 静姝见他又当了真,她嗔了他一眼,回道:“我不过是与你开个玩笑,你怎的这样不禁逗。” 说着,静姝打开油纸包,见那里面是满满的一大包她最爱的蜜煎樱桃,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抬眸看着李陵道:“你是不是将那铺子里的全都给包下了?” 李陵伸手拣起一颗樱桃送到静姝的嘴边:“我知你爱吃这个,便多买了些,吃不完就留着明日再吃。” 静姝张口咬住李陵送来的樱桃,嚼在嘴里甜丝丝的,她对着丈夫莞尔一笑,回道:“这东西放到明日便不新鲜了。” 说着,她唤来紫云:“我这里只留两包便够了,剩下这么多你拿去给丫头们分了罢。” 紫云迟疑着看着静姝,又瞥了眼李陵。 李陵爽快道:“夫人既然吃不完,你便按照她说的,拿去分了就是。” 说着,他又是笑着看向妻子:“你若爱吃,我明日再给你买新鲜的来。” 紫云见李陵发话,这才将桌上那一大包蜜煎樱桃包好,连同李陵拿回的那坐胎药,一起拿了下去。 一会功夫,阿姆熬好了坐胎药,便迫不及待的端了进来,静姝舀着那药汁问李陵:“张太医说这药每日要服用几次?” 李陵沉思了下,回道:“三五日服用一次便可了。” 阿姆听了这话,疑惑道:“这是什么药方,怎能三五日才吃一次,平常的方子都是一日一服的。” 李陵回道:“这方子是张太医的独门秘方,跟外面的不一样。” 静姝舀了一勺药汁送到嘴里,品了一口,看着李陵道:“张太医不愧是圣手,这药一点不苦,酸里倒是还有一丝甜味儿呢。” 李陵看着妻子道:“我知你怕苦,特意让张太医放了些蜂蜜。” 阿姆更疑惑了:“这药方还能放蜂蜜?” 李陵解释道:“这蜂蜜是上等的蜂王浆,最是有助于女子调养身子。” 静姝不疑有他,一口气将碗中药汁喝了个干净。 阿姆见静姝喝了药,便问道:“今个晚上姑爷和夫人想吃些什么?老身亲自下厨给你们做去。” 静姝笑着对阿姆撒娇道;“阿姆做的什么我都爱吃,只是除了那鸡汤。” 阿姆笑容可掬的对静姝回道:“这孩子,那鸡汤最是有益女子受孕,偏偏你不喜欢喝。” 静姝苦着脸道:“那也不能顿顿喝啊,如今莫说喝那鸡汤了,我现在一看到鸡就反胃。” 李陵拍着妻子的手道:“难得我今日归得早,一会我带你出去走走,晚上请你到外面下馆子去,咱们换换口味,如何?” 静姝疑惑道:“你今日是怎么了,又是给我买吃食,又要带我去下馆子。” 她嗔着李陵道:“莫不是在外面做了什么亏心事,才这般心虚?” 李陵紧紧拉住静姝的手,笑着道:“可见我平日对你关心确实不够,眼下对你好一点儿,你便开始疑神疑鬼的了。” 当着外人的面,李陵可从不与她亲密,眼下见他当着阿姆的面公然牵她的手,静姝反倒是十分不自在。 待李陵带着静姝出门后,紫云招呼着小丫头们道:“姑爷买了这么多零食,大家伙都来吃罢。” 丹朱碧缕闻风,便一股脑的跑了进来。 阿姆见几个丫头吃得香甜,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念叨着道:“当初听闻咱们大小姐嫁进这样的高门,我真是担心得夜夜不得合眼,寻思这样的高门大户里,那些少爷该是多么的难伺候,到真没成想姑爷待咱们家大小姐这样体贴。” 紫云笑着回道:“阿姆才来这么几日,就觉察到咱们姑爷的好了?” 阿姆笑着回道:“姑爷对小姐的好是在心里的,这个我老婆子还看不出来吗?” 阿姆由衷赞道:“咱们姑爷人品真是好,若是像那西苑的大爷那般,谁嫁过去可是憋屈死了,我看那大夫人侯门贵女出身,哎呀!一朝嫁错了人,这辈子可真是全毁了。” 碧缕听了阿姆的话,嘴里吃着小零食,嘟囔着道:“那大爷虽然风流些,但为人挺和气的,也能说会道。” 阿姆唬着脸道:“这就是你年纪小不会识人了,越是那能说会道的男人越是靠不住的,像咱们姑爷这般只做不说的男人,才是能依靠一辈子的良人。” 老人家指着几个小丫头道:“将来你们找人家,可千万莫被那些油嘴滑舌的蒙蔽了双眼,若是真的嫁了个大爷那样的,可有你们的苦头吃了。” 阿姆这边正与几个小丫头说着李显,碧堂居那边的通传嬷嬷便风风火火的跑了进来,进门便急着问道:“世子爷和夫人呢?西苑出事了!” 紫云连忙起身,回道:“世子爷刚带着夫人出去了,西苑那边又怎么了?” 那通传嬷嬷喘着粗气回道:“可不好了,大爷他一时想不开自尽了。” (本章完) 第171章李陵说不急着要孩子 碧堂居偏殿里,曾经风光一时的李显,终是受不住这般挫折,一时想不开,他生生吞下了一枚玉扳指打算自尽。 李显吞下扳指后,憋得满脸通红,两眼直翻,眼看就要背过气去。 幸好今早徐婉宁命秋嬷嬷寻来了粗使婆子在偏殿伺候着,那两个婆子原是在厨房里劈柴的,生得膘肥体壮,力大如母牛。 那些小丫头吓得惊慌失措,这两个婆子情急之下一人拽着李显的一条腿,将人大头朝下倒空起来,用那铁蒲扇一般的大掌猛拍后背,竟是将那玉扳指真给弄了出来,李显这才险险的捡回了一条命。 偏殿发生这惊心动魄的事故时,徐婉宁正带着儿女在堂屋用晚饭,听说李显寻死觅活,徐婉宁眼皮子也不撩一下,依旧是该吃吃该喝喝。 坤哥儿已是懂些事情了,听说父亲要寻死,他“哇”的一声便哭了起来。 徐婉宁见儿子难过,连忙放下碗筷,哄着坤哥儿道:“哥儿不哭,方才婆子们不是说了嘛,你爹爹被救下了,已经无碍了。” 坤哥抽抽搭搭的回道:“父亲如今动也动不了,真的好可怜。” 说着,小家伙便下了椅子:“我得去看看父亲去。” 自打李显瘫了后,郭氏便是整日哭嚎,方才得知儿子竟想不开要自尽,此刻的郭氏正在偏殿里坐在儿子身旁哭天抢地。 “你这个不孝子啊,怎的这样糊涂,你若是不活了让我这老婆子怎活下去,哎呀!老天爷啊,我的命怎的就这样苦,嫁个男人早早便去了,好容易将儿子拉扯大,又是这般叫我不省心,哎呀!老天爷啊,我也死了算了,哎呀呀——” 李显万念俱灰,听母亲这般号丧,他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真恨不得再死一次。 郭氏在这里嚎哭,徐婉宁终究是不放心儿子自己过来,坤哥刚出门,她便紧跟着也来了偏殿。 李显见了妻子儿子,心里才算透了点亮,他虚弱的对着下人吩咐道:“先送母亲回去罢。” 郭氏被下人们搀扶着离开后,李显摸着儿子的小手,看着妻子说道:“我没事,你们莫担心。” 徐婉宁冷哼着道:“你以为我会担心你?是坤哥不放心你,你娘在这里哭嚎,我是担心吓到儿子,这才跟着过来。” 李显脸上一片灰败,泪眼汪汪的看着妻子,哽咽着道:“以前的事全是我的错,如今我也遭了报应了,你就不能看在孩子们的份上原谅我吗?” 徐婉宁冷漠的回道:“覆水难收,破镜难圆,你该明白这道理。” 她见郭氏已经走了,便对着一旁伺候的小丫头吩咐道:“照看好哥儿,待说完了话,一会将哥儿送回去。” 说着,徐婉宁便是头也不回的出去了。 望着妻子决绝的背影,李显当着幼子的面,忍不住哭得稀里哗啦。 坤哥儿安慰父亲道:“爹爹,你到底做了何事,惹得母亲这般伤心。” 李显哪里有脸跟幼子说自己做下的混蛋事,他支吾着道:“爹爹是做了些错事,但我如今已经知道错了,想求你娘原谅,他却不肯给我机会了。” 李显眼珠子一转,他摸着儿子的头说道:“你娘最心疼你,你要代爹爹多求求你娘,懂吗?” 坤哥儿眨眨眼,问道:“我如何代爹爹求娘原谅你。” 李显将儿子拉到跟前,叽叽咕咕的叮嘱了一番。 李陵带着妻子去外面散心归来时已是皓月当空。 深秋的夜风渐凉,李陵解下披风,干脆从头到脚的将妻子包了个严实,借着夜色的掩护,抱着妻子一路回了清风苑。 轻纱床幔缓缓拉下,挡住了所有秋天的凉意。 小妻子主动缠了上来,李陵顺势揽住妻子,笑着问道:“在外走了这么久,你没累?” 静姝掀眸看向丈夫,反问道:“你累了?” 说着,小妻子的小手便又悄悄伸进了他的寝衣,李陵抓住她的小手,眉眼弯弯道:“你最近怎这般主动?” 被他这样一问,静姝的脸“腾”的红了起来,她连忙抽回手,恼羞着回道:“谁主动了?” 李陵见妻子嗔怒,连忙过身抱住她,笑着哄着道:“我不过随口一说,你莫恼啊,我还巴不得你主动跟我求-欢呢。” 静姝羞得蒙进了被子里去。 李陵扒开被子,将小妻子拉出来,一双大手开始在她身上游走起来。 静姝害羞的凑在他耳畔低声道:“我也是听人家说月事中间这段日子最容易怀上。” 这话如一盆冷水,登时将李陵浇灭了,他睨着小妻子道:“你怎的老想着这事。” 静姝嗔着他道:“不然你以为我作甚缠着你。” 李陵气得揪了揪她的耳朵,咬着牙质问道:“你这是将我当种马吗?” 静姝被他逗得埋在他怀中“咯咯咯”的笑出了声。 李陵伸手咯吱着她道:“你还好意思笑?” 静姝又缠上了他,撒着娇道:“快来罢,抓紧机会,待过了这几日,便又要等下个月了。” 听了妻子的话,李陵推开她,恼着道:“今日本世子没兴致了。” 静姝一听这话,气得坐了起来,嗔着李陵道:“你做什么?怀孩子可是咱们两个的事,我不辞辛苦的要给你生孩子,你还敢不配合?” 李陵见妻子生气,连忙起身哄着她道:“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你这般急功近利的,让我很不舒服。” 静姝恼着甩开他,恨恨道:“你今后再别想来碰我。” 说着,她便气恼着背对着李陵躺了回去。 过了好一会儿,李陵的大手悄悄的伸进了她的寝衣,只听他凑在她耳畔低声道:“我自己的媳妇,凭什么不让碰。” 静姝徜怒着拿开他的手,学着李陵的口气回道:“我困了,今日没兴致。” 李陵吻着她带着馨香的秀发,讨好似的问道:“生我气了?” 见妻子不语,他索性将人强自揽进怀中,对她说道:“我不急着要孩子的,你还小,太医也说你身子弱,待过了几年,咱们再要也不迟。” 静姝一听这话,急着问道:“太医说我身子弱?现下生不了孩子?” 李陵连忙安抚妻子道:“太医没这么说,但是女子满双十后才是最佳生育年纪,你如今才十八,身子难免弱些。” 他温柔的抚着妻子的脊背,循循善诱道:“妇人生孩子便如过鬼门关一般,不是像你想的那样容易的。再说了,生了孩子后也是操不完的心,你还小,咱们且等等再说。” 静姝却是嘟着嘴道:“你这是怎么了,前阵子说起要孩子你还兴致满满的呢,今日却总是劝我不生。” 她抬眸看着李陵道:“你今日怎的这样奇怪。” (本章完) 第172章庆幸没有和离 柳韵之创办的私学在京中贵族的支持下终于开学,静姝和徐婉宁在支持办学中出钱最多,柳韵之特意手书了请柬邀请二人开学这日前来观礼。 收到门侍递进来的请柬时,静姝正在与李陵吃早饭。 李陵接过请柬,见是柳韵之送来的,脸色又是沉了下来。 静姝自然是想去看看那学堂办得如何的,但想到李陵一直对柳韵之心有介怀,她也不愿意忤逆李陵让他不痛快,便哄着他道:“当初出银子支持柳先生办学,不过是为了寒门子弟有书读,既然这学堂已经办起来了,咱们的心思也算没有白费,你若是不喜,我不去就是了。” 听了妻子的话,李陵又捡起那请柬看了眼,他沉思了下,却对静姝说道:“明日我陪着你一起去罢。” 静姝惊讶道:“你不是最不喜那柳先生了吗?怎的又愿意陪我去他办的学堂了?” 这柳韵之狗胆包天的肖想着自己的妻子,如李陵这般的大男人自然是不能容他的。 可这次李陵却是出乎意料的回道:“我知你想去,正好我明日无事,便陪着你一起去看看罢。” 他抬眸看着妻子,依旧难掩不忿:“有我在你身侧,我倒是要看看这姓柳的还敢轻浮无礼不?” 李陵这样的大男人就是顺毛驴,吃软不吃硬的,静姝早吃透了他。 静姝看着这个醋坛子夫君,心中好笑,面上却是温声软语的对着他说道:“我夫君这般神武,那柳先生自然不敢造次。正好大嫂也要去的,这阵子她也是被大哥闹得焦头烂额的,咱们也好陪着她一起散散心。” 听妻子这般好言好语的安抚着,李陵的脸色才算缓和了些。 静姝又殷勤的为他盛了一碗汤:“不过一个区区文客,哪里就值得我夫君这样的人物这般的置气,快吃罢,一会还要去当值呢。” 这一番下来,李陵炸起的毛儿已是被静姝彻底捋顺了。 他听话的喝了妻子亲手为他盛的汤水,目光温柔的看着静姝,应着道:“那明日我陪着你一起过去。” 李显自吞异物寻死不成,又再接再厉的闹起了绝食。 小丫头来回禀徐婉宁,徐婉宁依旧是眼皮子也未撩一下。 今日柳韵之创办的私学开学,徐婉宁和静姝作为资助人,受邀去观礼,此刻的徐婉宁正忙着收拾出门呢。 因为是去学堂,今日徐婉宁没有如往日那般打扮得太过光艳,她选了一件淡紫色绣着梅兰的襦裙,一头乌发梳成了如意髻,舍了金钗,换成了碧绿如洗的玉簪子,鬓边只用白珍珠制成的珠花做点缀。 虽是清新淡雅的装扮,但也是难掩富贵。 徐婉宁看着菱花镜中花团锦簇的自己,心里暗自庆幸:多亏自己当初没有选择与李显那混蛋和离,若是一气之下和离了,此刻的她正在那清苦的家庙里诵经念佛呢,又哪里有这般富贵自在的日子来得舒坦。 来回禀的小丫头见徐婉宁半响也没回应,仗着胆子又重复了一遍:“夫人,大爷闹了两日绝食了,您过去看一眼罢,再这样下去,恐怕要出事的。” 徐婉宁扶了扶鬓边的簪的珠花,淡淡道:“他爱怎么闹便随他去好了,你只管回偏殿照看着就是了。” 见那小丫头仍旧迟疑着不肯离去,徐婉宁看了眼她,说道:“你放心罢,他即便是真的饿死了,我也不会怪在你们头上,去罢,往后他爱怎么闹都随着他去,你们不必来回我了。” 下人们怕的是主子真出了事跟着担责任,那小丫头听徐婉宁这般说,心里也有了底气,答应着退了下去。 徐婉宁打发了人,这边刚要出门,坤哥儿进来了,他见了母亲便哭着道:“娘,爹爹都两日没吃饭了,你怎不管他呢,若是爹爹真的饿死了,我可怎么办?” 徐婉宁弯下腰安抚着儿子道:“哥儿莫怕,即便是爹爹真的饿死了,你还有娘呢,娘这辈子都会疼你爱你的。” 坤哥哭着回道:“有娘疼当然好,但我也离不开爹爹啊,娘,求你了,去看看爹爹罢。” 徐婉宁被儿子哭得心烦意乱,敷衍着道:“哥儿莫哭了,娘有事要出去一趟,待回来了再去看爹爹。” 徐婉宁来到二门,李陵静姝已经候着她多时了。 徐婉宁看了眼李陵,疑惑道:“二弟也要跟着咱们去吗?” 李陵点点头,静姝代他回道:“他今日不忙,闲着也无事,便跟着去看个热闹。” 静姝陪着徐婉宁坐上马车,李陵骑马护在车外,徐婉宁自言自语道:“这二弟一向勤勉,竟然会有闲来无事去凑热闹的时候,真真的稀奇。” 李显在闹绝食,静姝自然也是听说了的,她对着徐婉宁道“我听说这两日大哥又闹上了,他这样一直想不开,也不是个事儿啊。” 静姝心里明镜似的,李显这般闹腾,哪里是真的要寻死,若是真的想不开,他腿虽动不了,但拿刀自裁或是咬舌自尽还是能做到的,哪样不比生吞异物或是绝食来得痛快。 他这般三番五次的折腾不过是上演苦肉计给徐婉宁看,想博取妻子的同情罢了。 如今,他仕途没了,身子也垮了,妻儿是他最后的依靠和支柱了,徐婉宁若是不肯原谅他,他真是一点光都没有了。 徐婉宁听了静姝的话,满不在意道:“他是死是活与我何干?当初他那般绝情的要休弃我时,可没想过我的死活。” 李显到底是李陵的兄弟,二人感情一直笃厚,李陵见兄长这般遭罪,心里怎能不心疼。这阵子,李陵便常常求着静姝劝说徐婉宁原谅他哥哥。 这个事情不是静姝不想帮着转圜,实在是当初李显对妻子确实做得太过,他如今落到这般凄惨境地,真是让人想帮他挽回劝和都无法开口。 徐婉宁看出了静姝的心思,爽快道:“你也不用劝我了,自从他说要跟我和离那会,我对他的心便死了,我这辈子也不可能原谅他了。” 他看着静姝,笑着道:“但我还是庆幸当初听你的劝没与他和离,不然,我下辈子岂不是都要被憋在庙里了,又哪里还能这样风风光光的出来应酬。” 第173章为打动妻子,李显苦肉计 到了柳韵之办的私学门前,这里已是聚满了人。 这所私学是柳韵之一手操办起来的,办学的银子都是官学子弟家里出的,这私学占地虽不大,但各个年龄段的学生都有授课,所请来的先生亦都是秀才出身。 李陵刚下马便遇到了前来捧场的国子监祭酒蔡伦,二人少年同窗,蔡伦上前寒暄道:“倒是没想到柳兄还能请到你来。” 李陵自然不会说他与柳韵之有什么交情,他敷衍着道:“是内子和家嫂看在柳先生教导家中子弟的面上前来观礼,我不过陪着她们过来而已。” 正说着,静姝和徐婉宁也下了车,静姝送弟弟入官学时曾与蔡伦有过一面之缘,自然是认识的,她寒暄着道:“蔡大人也是前来观礼的罢。” 蔡伦对着静姝微微施礼,回道:“京中读不起书的寒门子弟不在少数,柳兄建造这座免费的私学实乃造福一方的善举,蔡某人自然是要鼎力支持他的。” “是谁在那里夸我呢?”蔡伦话音刚落,风度翩翩的柳韵之便打趣着从里面迎了出来。 待他走到近前,看到立在李陵身侧的静姝,柳韵之眼眸一亮,他先是冲着静姝深深一鞠:“沈夫人到访,我这学堂真是蓬荜生辉了。” 不待静姝答话,蔡伦手中的玉骨扇轻拍在柳韵之肩头:“咱们这么些人来给你捧场,你眼中却只见沈夫人,岂不是对咱们太过失礼吗?” 柳韵之连忙邀请诸位道:“皆是贵客,快里面请!” 李陵白了柳韵之一眼,携着静姝朝着里面而去,路过柳韵之跟前时,柳韵之朝着李陵讪笑着道:“倒是没成想李将军也能关注办学这样的事。” 李陵停住脚步,冷着脸回敬道:“柳先生是读书人,读书人就该做好读书人该做的事,你如今能做好本分之事,甚好。” 静姝见二人又是话不投机,连忙拉着李陵朝里面而去。 李陵虽被妻子拉走,仍旧不忿的回头赏了柳韵之一记白眼。 一旁的蔡伦见柳韵之呆立在原地遥望静姝背影,手中玉骨扇又拍在他肩头,提醒道:“你若再看,李将军射来的可就不是眼刀子了,他可是有百步穿杨的本事,你且当心些。” 听蔡伦这般一说,柳韵之又忆起上元节李陵拿那水晶灯砸他的事,他心里懊恼,长叹着道:“果真狭隘之辈!” 因这私学是京中权贵资助而成,今日学堂开学,到场的贵人自然不少,静姝顾念着李陵与柳韵之不对脾性,略略参观了下着学堂,与相熟的贵妇闲聊两句便催着李陵回去了。 徐婉宁已是两个孩子的娘,见了这些自然更能触动情肠。 归来的路上,静姝与徐婉宁坐在车里,徐婉宁感叹着道:“看这些穷人家的孩子能有书读便是这样知足,真让人心里不落忍。” 静姝亦跟着微微叹道“可不是嘛,比起这些寒门子弟,咱们家的孩子多幸福。” 提起孩子,徐婉宁问静姝道:“前几天张太医给你号脉,怎么说的?” 静姝回道:“倒是没说什么,只是给开了调理身子的药,我正吃着呢。” 徐婉宁感叹道:“你抓紧调理着罢,争取早日怀上,这女人呐,终究还得是有孩子傍身才稳妥。” 静姝本就是高嫁镇国公府,自然是极盼着早日诞下子嗣的:“这也得看老天爷的意思罢,父母与孩子也讲究缘分呢。” 徐婉宁回道:“二弟房中一个姬妾也没有,按理说,你也该有了。” 车子轱轱而行,妯娌两个正在车里闲聊,碧堂居的管事便骑着马迎面赶了上来。 李陵一见家里来人寻,便猜到是兄长的事,他急着问道:“可是府中出了事了?” 管事的翻身下马,急着回道:“是小少爷见大爷闹绝食,便也不肯吃饭,这从早上到现在一口饭没吃,一口水也没喝,乳母担心得不得了,这才命我来寻夫人回去。” 徐婉宁一听是儿子的事,顿时急得满头是汗,连忙催着车夫快行回府。 车马行到府中,徐婉宁便急三火四的回了碧堂居。 坤哥儿正在侧殿的廊下呆坐着,已是初冬,风寒得很,小小的孩儿手脚冻得冰凉。 徐婉宁心疼得眼泪都掉了下来,一把将孩子搂在怀中:“你这孩子,这般模样,让娘多心疼。” 坤哥儿仰头看着徐婉宁道:“娘,爹爹瘫在床上不能动,整日不吃不喝的,又没人关心他,孩儿的心也是疼的。” 徐婉宁听了坤哥的话,心里如针扎般难受,眼泪霹雳吧啦的掉了下来。 静姝和李陵也赶了过来,李陵沉着脸,虽心疼兄长侄子,却不好开口相劝。 静姝走上前,扶起徐婉宁和坤哥儿,终是劝了出来:“大嫂,且看在孩子的面上,你就再给大哥一次机会罢。” 坤哥听了婶母的话,“哇”的哭了出来:“娘,求你让爹爹搬回正殿去好不好,现下入冬了,偏殿又潮又冷的,爹爹本来就病重,怎能受得了。” 徐婉宁慈母心肠,怎受得了儿子这般请求,遂点头对着下人们吩咐道:“在正殿再安一张床,将大爷抬过去罢。” 李显这十八岁高中探花的才子不是浪得虚名的,这么几出苦肉计下来,终是如愿以偿的得到了妻子的一丝眷顾。 虽然徐婉宁根本对他再没有一丝感情,但经历这一番磨难,李显已是大彻大悟,却是真心想挽回妻子的心。 李显被抬着回到正殿,他见了妻子便是泪雨滂沱:“夫人,我真的知道错了,谢谢你让我搬回来。” 徐婉宁冷着脸,回道:“我是看在孩子的面上才允你搬回来,你若是个男人就莫要再闹下去,你可知方才祖母过来见你这般模样,回去又急火攻心病倒了,还有你那老娘,亦是终日嚎哭不止,我的两个孩子小小年纪,也是被你闹得整日愁眉不展。” 李显惭愧得满脸通红,低声回道:“我只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今后会好好补偿你的。” 李显卑微的乞求道:“可以吗?夫人。” 徐婉宁依旧冷着脸,淡淡道:“我不需要你的补偿,你且莫要再寻死觅活的折腾,便是为这个家做善事了。” 为感谢书友一直以来的支持,今日万字爆更! 求票票!求票票!感谢支持哈! (本章完) 第174章静姝不孕 老夫人自从得知了碧堂居的事便一直跟着上火难过,又见孙子这般三番两次的寻死觅活,老人家又是伤心得一病不起了。 这日,静姝与徐婉宁两个一直守在安僖堂里照看着。 老夫人昏睡到半夜才苏醒过来,睁眼看着两个孙媳在床边守着,老人家拉起了长孙媳的手,虚弱的说道:“如今你们闹成这样,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孙子的错,祖母也不求你原谅他,只希望你看在孩子的份上对他照顾一二。” 徐婉宁安慰老夫人道:“我已经将他挪回正殿了,俗话说得好,一日夫妻百日恩,我是不会抛下他不管的。” 老夫人听长孙媳这般说,欣慰道:“祖母这都是老毛病了,一到冬天总要闹上两场病的,你们不必担心,都去歇着罢。” 两人为老夫人服下药,过了一会,见老夫人又睡了过去,两人终究不放心,只倚在外间榻上歇着。 静姝问徐婉宁:“你方才与祖母说的话,也不仅仅是宽慰她老人家吧?” 徐婉宁回道:“见他病成这样,说实话,我心里的怨气也散了不少,他都这般田地了,我与他再是置气又有什么意思,再说见祖母和孩子们这般在意他,我心里也不得劲儿,有他这么个人在,哪怕永远瘫痪在床,只要看到老的小的们安心,我也就不图别的了。” 静姝劝解道:“总之即便是指望不上大哥,你还有儿女在,总是有盼头的。” 提起孩子,徐婉宁又忍不住问静姝:“你吃了张太医开的药也有一阵子了,还没动静吗?” 屋子里只她们两个人,静姝也不掩饰,她叹着气道:“不知怎么回事,一直没能怀上,我也着急呢。” 徐婉宁安慰道:“你还年轻,也不不用太心急。” 话虽如此,但她都嫁进镇国公府快两年了,静姝心里明镜似的,这事即便是老夫人和婆母从不过问,但这样显赫的人家,李陵又是世子,老人心里不定怎么盼着呢。 况且,李陵自娶了她便是一心一意待她,一个姬妾都没纳,便是外面也是盯着她的肚子呢。静姝生性要强,这事上,自然是希望早日为婆家开枝散叶才好。 听了徐婉宁的话,静姝喃喃的说道:“我还想着哪日得了空,去外面的医馆找个专门擅于妇科的医者看看呢,张太医虽是太医院圣手,但开的那些药,我吃着总觉得像是没什么药劲儿似的。” 徐婉宁回道:“太医院那些个太医医术自然都是顶好的,但他们都是给宫里的贵人们看病,生怕一点行差踏错的,开的药方也向来是不疼不痒的,这回祖母病了请的就是外面的医者,明日那医者过来给祖母号脉,正好让他给你号号,再让他给你开个方子试试。” 静姝说好。 妯娌两个倚在榻上一面留意着里间老夫人的动静,一面低声细语,不知不觉又是守了一夜。 第二日,二人喂了老夫人吃罢了早饭,待医者前来为老夫人诊脉后,徐婉宁便将那医者请到外间,请他给静姝把把脉。 这医者亦是京中圣手,他细细的为静姝切脉,脸上的神色却是渐渐凝重起来。 静姝瞥着医者的神色,担心的问道:“敢问大夫,我这身子到底如何?” 徐婉宁亦是急着问道:“咱们家夫人过门已经快两年内了,一直没怀上,可是有什么补养身子的法子?” 医者切了脉,疑惑道:“从夫人的脉象看,您这体内积聚寒凉,怕是极难受孕。” 这短短的一句话,静姝听来却是如五雷轰顶一般的打击。 徐婉宁亦是大惊失色:“怎么会这样?我弟妹可是天生这般体质吗?可有改善的法子?” 一旁的徐嬷嬷亦是满脸焦急,大房长孙如今成了这幅模样,二房孙媳又难孕。这样诸多打击,老夫人这把年纪,怎受得住。 她急着道:“大夫,您看有什么法子能让咱们夫人怀上,咱们出多少银子都可以的。” 医者捻着胡须道:“夫人的体质着实特殊,老夫行医这么些年也从未遇到过,我也不能诊断出夫人是天生如此寒凉体质还是后天所患,自然没法子为夫人开方子。” 他略带歉意道:“老夫医术有限,还请再请高人给夫人看看罢。” 静姝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到清风苑的,徐婉宁和徐嬷嬷一直在旁劝解她,但她一个字都没听进脑子里去。 她退下了所有人,一个人呆坐在床上,回想起自从上次张太医为他号脉后李陵的种种反常举动,她便明白过来了。 不是这一个大夫看出了她的毛病,那张太医亦是一早就知晓了的,只是李陵一直瞒着她而已。 由此可见,她这毛病怕是治不好了,若是能医治,李陵不会煞费苦心的骗她瞒她。 绝望。 静姝第一次感受到这个词的含义。 她将自己缩在被子里,任由泪水倾泻而下。 正在她绝望的蒙着被子哭得死去活来的时候,一双强有力的手臂揽住她,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李陵抚着她的头发,柔声道:“莫怕,有我在呢。” 静姝已经是哭得虚脱,她深深的埋在李陵怀中,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李陵紧紧的抱了她许久,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莫怕,有我在呢。” 他坚实的怀抱终于让她恢复了一丝力气,静姝抬起头,看着李陵问道:“你早就知道了,是吗?” 李陵没有回答她,他俯身吻着她哭得红肿的眼,温柔的安抚她道:“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你莫要这样。” 在这个“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世道里,一个女人若是不能生育,即便是在普通人家亦是不能容的,更何况这样的高门,更何况她的夫君又是肩负一族责任的世子。 静姝垂下头,抹去了泪水:“我不能为你生孩子,这可如何是好?” 李陵将她紧紧搂在怀中,回道:“不能生,咱们便不要孩子就是了,你放心,我会护着你的。有我在,你莫怕。” (本章完) 第175章李陵的劝慰1 这一夜,静姝窝在李陵怀中,却是一夜未眠。 她从不知夜是这样的黑,又是这般的漫长,仿佛永远没有尽头似的。 这日李陵没有去当值,他一直温言软语的劝说着她,直到日上三竿,才好容易将静姝从被窝里拉出来。 李陵笨手笨脚的为她穿上了衣裳,抱着哭得虚脱的她来到窗前,他指着外面高悬的冬阳对着她道:“你看呀,太阳不是照样升起来了嘛,没什么事是过不去的。” 明晃晃的阳光正好,静姝却觉得那阳光甚是刺眼,她垂下头,眼泪又是涌了出来。 李陵伸手为她试着泪,哄着她道:“还要哭,看看罢,现下这眼睛红得又成了兔子了。” 静姝的眼泪却是止也止不住,李陵正在想方设法的劝解她,阿姆和紫云走了进来,阿姆劝着道:“夫人莫要难过了,你还这么年轻,总有法子调理好身子的。” 李陵连忙跟着附和着阿姆道:“是啊,咱们慢慢调理着,待调理好了,咱们一年生一个,到时候,你莫要嫌烦就好。” 府中下人们还不是出了这事,有急着回事的管事见静姝今日没去议事厅,便寻到了清风苑。 李陵听通传的说有管事的来回事,便对着妻子道:“你看看罢,你这才撂了半日的挑子,他们便寻到门口了。” 静姝哽咽着道:“我都这样了,还哪有心思理事。” 李陵伸手试干了妻子脸上的泪:“你可是这府中的当家主母,要坚强些的,哪能因为这点子小事便撒开手不管了。” 静姝侧过头去,并不理会。 李陵扳过她,继续道:“咱们家这主母当了可就是一辈子的责任,想想你当初刚掌家时,那股子干劲儿,整夜整夜的理账啊,跟打了鸡血似的。” 静姝被李陵逗得破涕为笑,嘟囔着道:“你才像打鸡血了似的呢。” 李陵见妻子终于止住悲戚,他哄着她道:“走罢,今日我这将军也不当了,我陪着夫人去前厅理事去。” 静姝嗔了眼李陵:“我没事,你去忙罢,我不用你陪着的。” 李陵哄着她道:“不行,你今日气势明显不足,为夫担心你震慑不住底下的人,我今日帮你撑场面去。” 总是一本正经的李陵在静姝跟前做着搞笑夸张的动作:“你看,我到了议事厅,哎!我就往里面这么一坐,我保准那些个下人都老老实实的,没一个敢跟你偷奸耍滑。” 李陵揽过妻子,笑着道:“你今日只管狐假虎威便是。” 李陵牵着静姝的手到了议事厅,这个掌管着千军万马的将军坐在妻子身侧,像模像样的帮着静姝料理好这一日的家事后,他又牵着她的手走了出来。 处理完一番事务,静姝的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李陵却是没有急着带妻子回清风苑,今日天气尚好,他牵着她的手将这偌大的镇国公府转了个遍。 “你看那藏书楼,是咱们家老祖随着大齐开国皇帝打下这天下时,被封为镇国公那年建造的,一晃已经有三百来年了罢。” 李陵牵着静姝的手,立在藏书楼下,他摸着那厚重的砖墙,说道:“你摸摸这墙有多坚固,怕是再有三百年亦是不会倒。” 静姝回道:“你们镇国公府世代以武力立家,倒是不曾想李家先祖这般重视子孙读书。” 李陵听了这话,嗔了眼妻子,更正道:“是‘咱们镇国公府’,我是李家第五代世子,你是第五代世子夫人,这镇国公府是我的,亦是你的。” 这话说到了静姝的心里,他看了眼李陵,嘴角弯了弯。 李陵仰望着这座历经了百余年风雨的藏书楼,对着妻子道:“咱们李家虽以武立家,但祖祖辈辈都是注重读书的,人只有读书才能知理,一个总领千军万马的将军统帅,必然要有过硬的功夫本事,但是若不能知理,是收服不住人心的。” 他看着妻子,继续道:“而且,读书亦是能让人内心真正强大起来,任是面对任何挫折都能做到不屈不挠。” 静姝哪里听不出李陵是在说她,他是想让她坚强振作起来。 静姝垂下头,眼角又忍不住湿润起来,她低声道:“道理我是都懂的,但于女子而言,生儿育女是多么重要的事,我居然有这样的缺憾,又怎能那么容易释怀。” 李陵揽过妻子,抬起她垂着的头,他看着她泪眼婆娑的双眸,问道:“你害怕我会因此嫌弃你?” 这个自然是静姝最在意的,她本就是高嫁李陵,如今又有这般缺陷,心里自然是没底的。 只是被李陵这般赤裸裸的问出来,她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他。 李陵见她不语,缓缓道:“咱们两个自相识到成婚,已是快三年了,你对咱们俩的感情从来就没有我坚定。” 听他说出这样的话,静姝抬眸疑惑的看向李陵。 李陵解释道:“自从那年上元节灯会见了你,我为你弯腰拾帕起,我便是对你动了心,自那后,我便千方百计的打听着你的情况,我知你还未及笄,还未曾许配人家,心里便打定了主意,我李陵今生非你不娶。” 静姝虽知晓李陵在她落水前便已经对她倾心,但这样的话,李陵却是从未对她这样直白的说出来过。 李陵看着妻子,笑着道:“只是倒是没想到还未等我跟祖母开口,你便落了水,又恰巧被我救了起来。那日我陪着祖母弟妹游湖,我家的船在与你家的船错开时,便见一人一头栽进了水中,听见你家仆妇喊着大小姐落水了,我知是你,便是想也不想的跳下去救你。” 提起旧事,李陵依旧是一脸的庆幸:“我正发愁如何与祖母说去你家提亲的事呢,如此一来,倒是省去了我的尴尬。” 说着,李陵逗静姝道:“我一直在想,是不是咱俩心有灵犀,你知我对这事难以对长辈启齿,便是故意落在水中,让我去救,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家里提了。” (本章完) 第176章李陵的劝慰2 静姝嗔了眼李陵:“我当初可是清清白白的好姑娘,谁跟你心有灵犀了?我可更不会故意落水让你来救。” 李陵叹了口气:“你看罢,我就说嘛,从一开始就是我一个人,剃头挑子一头热。” 他摸了摸妻子的头,继续道:“还有你刚嫁我那会,整日在我跟前低眉顺目的对我千般温柔万般顺从,我那时候也傻,就那样被你蒙蔽了,还以为你就是这般柔顺的性子呢。却是不曾想,后来你不知为何突然开了窍,这才原形毕露,显出本相。” 李陵睨着妻子,问道:“你刚嫁我那会,恐怕也是没有诚心与我过罢,你在我跟前百般顺从不过是想讨好我而已,又哪里有半分真心?” 当初她背着不惜毁掉闺节故意落水赖上李陵的骂名嫁进镇国公府,心里自然是不舒坦的,又哪里会顾得上对李陵用心,那些个柔顺之态,不过是出于愧疚和自保而为罢了。 静姝见李陵扒出旧账,他不服气的反驳道:“那还不是因为你性子直,不知体贴我。你不懂得爱护我,我为何要与你交心?” 李陵回道;“所以我就说嘛,你对我就是不坚定。” 他辩解道:“我性子确实是直,也不懂女孩家的心思,刚成婚那会也不知怎样讨好你,不懂怎样爱护你。但我从始至终都是坚定的要与你好好相处,咱们即便是有矛盾,我也是想方设法的来化解、去改变,我心里想的一直都是跟你好好的过一辈子。” 他戳了戳妻子的额头:“而你呢,一遇到矛盾困难不是怀疑我,便是想着退缩,要么就是急着为自己寻退路,我说你没有我对婚姻坚定,还冤枉你了不成?” 静姝被李陵说得一阵心虚,她嘴硬道:“我哪里不坚定了,我待你亦是真心的,你莫要这样说我。” 李陵听了这话,他笑了笑,不依不饶的回道:“你还不承认吗?现下得知不能有孕,你心里是怎么想的,难道能瞒过我?” 静姝垂着头,蚊子似的嘟囔着道:“我能怎么想,我是一心想为你诞育子嗣的,但这也不是我能左右的,如今两位医者都说我不能有孕,恐怕我这辈子都不能为你生儿育女了。反正你若是不嫌弃我,我便好好跟你过就是了,你若是嫌弃了我,我也没办法。” 李陵笑着道:“你看看罢,你首先想的就是我会不会因此嫌弃你,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待过阵子,你便又要跟我离心,想着自己的退路了。” 知妻莫过夫,李陵说的没错,她自昨日得知自己不能有孕时,想的便是若是李陵嫌弃了她,她该如何自处。而且她仿佛笃定了,她若是一直生不出孩子,李陵早晚会厌弃她,即便是出于责任不休弃了她,也会令纳她人为他传宗接代。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笃定李陵会始终如一的待她。 李陵见小妻子闷闷的不肯说话,知晓自己说中了她的心思。他也不恼,只是默默的拉起她的手,牵着她一步一步的登上了藏书楼。 他拉着她坐在楼顶,俯瞰着这雕廊画栋的国公府,李陵开口道:“武将极少有善终者,你且看父亲与周叔叔便知,父亲不到四十便病退了,周叔叔如今也才四十刚出头,亦是一身的伤病,因为常年带兵打仗,卧冰爬雪的,他每到阴天下雨,腿便是疼得不能动。” “大齐还有一位能力才干不逊于父亲和周叔叔的将军,三十岁时在一次与敌军对垒时,不甚中了埋伏,撤军时身中数箭。虽被副官舍命救起,险险捡回了一条命,但因有一箭射进了脊柱,虽活了命,但人也废了。当年驰骋沙场威风凛凛的将军,年纪轻轻的便是瘫痪在床了。” 李陵叹了口气:“打仗便是拼命的事情,一场仗打下来,不知道要丢了多少性命,断胳膊少腿成了残疾的,更是不在少数。” 他看着妻子道:“若是哪日,我也成了那般,你可会嫌弃了我吗?” 静姝听了李陵的话,她心有戚戚,她在与李陵的感情中没有李陵坚定是真,但她是确实也是实实在在的爱着李陵的,无论他成了什么样,她都不会嫌弃他,她会心甘情愿的照顾他一辈子。 不待静姝回答,李陵便坚定道:“我相信即便是我真的残疾了,你也定不会嫌弃我的。” 静姝含泪看着李陵,重重的点点头。 李陵看着妻子道:“看罢,我就说嘛,对咱俩的感情,我就是坚定的,我就相信即便是我真的残废了,你也定然不会抛下我不管。” 他伸手揪了揪妻子的耳朵,宠溺着道:“你这人就是心思太多,心眼子也多,总不肯轻易相信人,待人总不如我这般实在踏实。” 李陵这一番开解,让静姝心里踏实下来,她靠在丈夫肩头,喃喃道:“这事恐怕不像你想的那般简单,你可是世子,身系一族,我若是不能诞下子嗣,只怕族人亦是不能容我的。” 李陵一针见血道:“你是担心祖母和母亲会劝我令纳她人吗?” 权贵之家哪有不纳妾室的,如李陵这般已是异类,她如今又不能生育,即便是祖母和婆母再是厚待她,也不会置李陵的子嗣于不顾啊。 见静姝沉默不语,李陵接着道:“你放心罢,我早跟你说过,我这辈子只会一心待你一人,至于祖母和母亲那边,待过阵子,我会与她们说明的。” 他拍了拍妻子,柔声安抚着道:“总之,我会护着你的,你且安心就是。” 听了李陵的话,静姝的眼泪又落了下来。 只是这泪不是伤心的泪,而是感动的泪。 她喃喃的对李陵说道:“我何德何能,让你对我这般好?” 李陵回道:“不是因为你有德有能,只因为,你是我的妻。” 他爱怜的抚着妻子,逗着她道:“我也不求别的,你只要能对我感情坚定些,莫要总是不肯信我,我便知足了。” 求月票呢!谢支持! (本章完) 第177章李陵哄她 李显自从如愿搬回了正殿,终于安定了下来。 这几个月,经过圣手张太医的施针用药,再加上徐婉宁终于肯管他了,李显心情也好了起来。现下的李显原本不灵活的上半身已经能动,至少是能够自己吃饭了。 今日是忠顺侯府老夫人整寿,镇国公府与忠顺侯府一向交好,徐婉宁清早起身便开始收拾起来准备去赴寿宴。 自从与李显闹得险些和离后,徐婉宁便跟换了个人似的,原本大大咧咧并不注重打扮的她,如今日日都是穿戴得鲜鲜亮亮,每月光是做衣裳的银子便要花上几百两,京中有名的珠宝楼更是每季都要往碧堂居送来最时新的珠钗首饰来。 婢女服侍着徐婉宁收拾妥当,徐婉宁对着镜子仔仔细细的端详了好一番,确定自己的妆容没有一丝瑕疵,她这才起身。 倚在床上的李显瞥着光鲜亮丽的妻子,眼睛都看直了,他对着徐婉宁悠悠说道:“夫人,你今日打扮得可真好看。” 徐婉宁听了李显的话,她抬眸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今日忠顺侯府办寿宴,我是打算要出门应酬去。” 他对着李显冷哼道:“你还以为我费了这般功夫是打扮给你看的?” 说完,她也不听李显絮叨,一扭腰身带着婢女出门去了。 自从得知自己不能有孕后,静姝便是整日的闷在府中不肯出门,徐婉宁出了碧堂居便径直去了清风苑。 静姝正窝在榻上翻书解闷,徐婉宁悄声走到榻前,一把抢过她手中的书,打趣着道:“你这是要考状元吗?每日只顾着闷在房中看书。” 看着近日消瘦了许多的静姝,徐婉宁劝她道:“走罢,近日忠顺侯府办寿宴,咱们出去走走去。” 当初静姝高嫁镇国公府已是引得贵妇圈闲话不断,如今她又不能生育,那些个等着看她笑话的人还不定怎样幸灾乐祸呢,她也晓得自己该振作起来,但现在的她确实是做不到的。 至少,现在她还没有去面对那些贵妇阴阳怪气嘴脸的勇气。 这阵子徐婉宁隔三差五便过来开解她,静姝深知她的一番苦心,徐婉宁是盼着她快些好起来。但这样的事,谁摊在身上,都不是一两日可以坦然的。 静姝笑着对徐婉宁婉拒道:“你带着三姑娘去罢,我不想动。” 徐婉宁劝着道:“你莫要这般想不开,二弟待你这般好,一心一意的对着你,你也该知足了,世上又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呢,总不能所有的好事都落在一个人头上,你说是不是。” 李陵能一心一意待她,哪怕她不能为他生育子嗣,他也没有半句怨言。相反,他总是担心她多思多想,这阵子,李陵便是想着法子来哄着她劝着她。 李陵能做到这般,静姝心里真的是很服帖的。 她对着徐婉宁回道:“夫君越是这般待我好,我不能为他生儿育女,心中便越难受。” 说着,她的眼泪便又止不住落了下来。 正在这时,李陵十分及时的推门走了进来,他走到榻前,看着妻子笑着道:“我才出去一会,你便又在偷着哭了?” 静姝快速的抹去泪水,嗔着他嘴硬道:“谁哭了?” 李陵笑着对徐婉宁道:“我如今才知,我这媳妇可真是贤惠得很,刚嫁过来不到两年,这眼下见自己不能为我生孩子,便是急得整日的哭泣。” 李陵不是爱嬉笑的人,骤然听他开一句玩笑话,徐婉宁真是又稀奇又羡慕静姝。 能得夫君这般悉心爱护,该是多么暖心。 摊上这样的事,任是旁人劝慰一百句也不如枕边人宽慰一句来得服帖,徐婉宁对着李陵道:“二弟好好在家哄媳妇罢,我先走了。” 见徐婉宁起身,静姝叮嘱道:“别忘了带上三丫头,昨日她还过来求着我带她去呢。” 徐婉宁回说:“知道了”,复又看着静姝安慰道:“你这般模样,二弟真是心疼得没法子办差了,你若再不好起来,二弟恐怕要解甲归田了。” 徐婉宁走后,静姝斜着李陵问道:“你怎又这么早回来了?营中的差事可都忙完了?” 李陵坐在妻子身子,看着她道:“我一走你便偷偷在家哭,我怎能放心你。” 说着,他拿起榻上的帕子轻轻的试了试妻子的眼睛,逗着她道:“这么好看的大眼睛,现下每日都是湿漉漉的,你知我多心疼。” 静姝吸了吸鼻子,回道:“我没事了,你快去忙罢,你这样不好好当差,难道真想这么年轻便解甲归田了吗。” 李陵合衣躺在妻子身侧,大大咧咧的回道:“我如今连妻子都搞不定,又哪里还有本事去指挥千军万马。” 他沉思了会,拍着妻子说道:“你这样总闷在屋子里胡思乱想可不行,我一会带你去园子里散散心去。” 李陵坐起来拉过妻子:“咱们去那鹿园玩去,自从母亲将那园子给了你,咱们还没去过呢。” 静姝依旧提不起精神,他蔫巴巴的回道:“你营中忙不完的差事,家里日日大事小情一大推,哪有功夫出去玩。” 李陵笑着道:“你这整日躲在家里要么胡思乱想,要么偷偷抹眼泪,我这两日也没见你过问家中的事务啊,一说要出去,你这又舍不下了?” 静姝嗔了李陵一眼,辩解道:“我这几日虽然没去前院理事,但是却是让祥叔和福叔在议事厅镇着呢,若是碰到大事他们拿不准主意,还是要命人来回我的。” 静姝理了理头发,嘟着嘴道:“你莫看我窝在房中,这府里要事还是离不得我的,大方向还是要我来把控着。” 听了妻子的话,李陵笑了笑,说道:“我知夫人是个负责的,定不会因着一点子挫折便对这个家撂挑子不管了。” 李陵吻了下妻子的额头:“可是即便是我这在外当差的,每月也还有几日沐休呢,夫人管家这么久了,哪里有一日得清闲的,为夫念你劳苦,允你休息几日,走罢,我这就带你去园子里散散心去。” 第178章还年轻,总有办法调理的 说着,李陵便唤来了小丫头们,吩咐道:“为夫人收拾些衣物用品,我要带着她去园子里住几日去。” 紫云一听说世子爷要带着自家小姐出门,连忙招呼着丹朱碧缕收拾起来,阿姆端着煎好的药汁进来,对着静姝道:“夫人先将这药喝了再走罢。” 虽然大夫说自家小姐不能有孕,但阿姆却仍旧抱着希望,盼着自家姑娘能调理好身子。 静姝接过药碗,舀着药汁子,斜眼看着李陵问道:“这到底是什么药?你哄着我喝了这么些日子,如今也该告知我真相了罢。” 李陵看着妻子,咧嘴一笑:“这个是我让张太医为夫人开的开胃健脾的良药,对身子亦是大有助益的。” 阿姆一听这阵子自己心心念念给自家姑娘喝的竟不是坐胎药,心里一下子便凉了下来。 李陵瞥着妻子逐渐转冷的脸色,笑着解释道:“我不是成心糊弄你,只是见你整日心心念念着要孩子,我也是怕你伤心,这才诓你。” 说着,他从静姝手中拿过药勺,舀了一口药汁,自顾喝下:“这药口感不错,又能健脾胃,夫人喝些总是对身子好的。” 静姝知李陵之所以诳她亦是一片苦心,她只追问道:“你且告诉我实话,张太医到底是怎么跟你说的,我这毛病能不能调理好?” 那日在安僖堂,外面的医者可是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不能有孕,但静姝却是不死心的,毕竟上辈子她与李陵成婚第五年,他确实怀过孩子,虽然那孩子后来莫名的小产了,但她总是抱着希冀的。 李陵将妻子手中的药碗接过来,放在塌边的小桌上,他温和的对着她道:“张太医说你有体寒之症,不易有孕。” 一旁的阿莫急着问道:“那太医有没有说这样的毛病能不能调理好?” 静姝亦是有着同样的疑问,虽然她心中明白这毛病治好的可能性非常低,不然李陵也不会煞费苦心的瞒着她。 可她依旧忍不住问李陵道:“能治好吗?” 李陵柔声安抚道:“张太医那边跟太医院的医者也正在研究法子的,你莫着急,咱们还年轻,总有办法的。” 静姝的眼眸又暗淡了下去。 李陵连忙哄着她道:“别想这些事了,走罢,我带你去园子散心去。” 紫云她们已经收拾妥当,阿姆问静姝道:“让紫云跟着去服侍罢。” 李陵却回道:“不用了,阿姆放心,我会照顾好她的。” 李陵领着静姝出了清风苑,刚走到二门,二人正要上马车,便见李翔从外面回来了。 李翔如今在内廷的御林军中任羽林郎,他在李陵麾下历练了这两年,已是大有长进,如今已是男人模样了。 李翔生得极其俊美,那赤朱的绣着飞鱼纹的内廷服饰穿在身上,更衬得他身姿挺拔,面如冠玉。 李翔见了哥嫂,连忙过来施礼问好。 李陵问弟弟:“你今日怎回得这般早?” 李翔回道:“我是回来换衣裳牵马的,陛下过阵子要去冬猎,我奉命要去猎场查看。” 冬猎是大齐皇室贵族热衷的活动,每年冬季,明帝都会带着嫔妃皇子皇女和近臣去猎场冬猎。 李翔归来已有阵子了,静姝的事他也听说了,他趁机对着李陵道:“二哥,今年冬猎你带上二嫂去罢。” 李陵爽快的说好,对着弟弟吩咐道:“你们安场时,给咱们家选个清净点的场所,到时候让你两个嫂子和三丫头也同咱们一同去。” 李翔满口答应下来,笑着对静姝道:“我二哥箭法一流,年年冬猎都能拔得好彩头的。” 李陵亦是笑着讨好妻子道:“今年我要猎一条狐来,给你做裘穿。” 静姝笑着回说:“好”,复又对着李翔道:“时辰不早了,三弟快去当差罢。” 待李翔走后,李陵也带着静姝坐上了马车,径直出了府。 李翔朝着自己的院子而去,走到半路,正巧碰到了郭翠烟。 李翔早听闻二婶子有侄女住在府中,见了郭翠烟便猜到了她身份,李翔彬彬有礼的让在一旁,对着郭翠烟道:“表姐好。” 郭翠烟见三爷穿着羽林郎的官服,也猜到了这位便是刚回来的三公子了,她半垂着头,冲着李翔微微一福:“三爷万安。” 二人错身而过,看着李翔远去的背影,郭翠烟的眸子不由得微微一亮。 春红悄悄凑在她耳畔道:“这个三爷生得倒是俊得很。” 郭翠烟喃喃道:“岂止是个‘俊’字了得,简直就是潘安转世啊。” 郭翠烟一心攀附富贵,如今李显瘫痪在床,是不能指望了,世子爷李陵总是一副冷脸,更是让她不敢造次。这个三爷李翔,生得俊秀,性子又温润,简直是天赐之人。 郭翠烟眼眸微动,心里开始盘算起来。 她这边正打着李翔的主意,郭氏那个在镇国公府账房当差的远房亲戚顺喜迎面赶了上来,他对着郭翠烟谄媚一笑:“表妹这是要去哪里啊?” 这顺喜是郭氏的远房亲戚,跟郭翠烟也沾着点亲。 郭翠烟抬眸一看是顺喜,脸色立马沉了下来,没好气的回道:“谁是你表妹,你别在这里胡乱攀扯。” 顺喜咂咂嘴吧道:“表妹你这就不讲究了,你有事求着我的时候左一句好哥哥又一声好哥哥的唤着,如今哥哥我帮你办完了事,你便翻脸不认人了吗?” 顺喜冷笑着道:“往曹家和晋王妃娘家送的那些举报大爷纵妻杀宫姬的匿名信,可是哥哥我冒险帮着你送的,如今大爷被你害得瘫痪在床,这笔账你说该算在谁的头上?” 当初媚娘天真的以为打下腹中胎儿栽赃给徐婉宁,便能怄得李显休妻,郭翠烟却是个聪明人,她深知李显最重的便是仕途,单单死个未出世的外室子,又哪里能戳到他的痛处,于是她便一不做二不休的害死了媚娘母子,然后又偷偷写了举报李显的匿名信给李显的政敌。 只是,她虽真的激得李显要休妻,却没成想静姝竟是洗脱了徐婉宁的干系,她那好表哥又这般没出息,居然就这样瘫了。 郭翠烟这一番算计,非但没得到任何好处,却是惹上了顺喜这个狗皮膏药。 这一番事,光凭她自己是没法子做成的,这悄悄送匿名信便是她求着顺喜替她办的。 郭翠烟白了眼顺喜,恨恨道:“我已经给了你许诺好的银子了,你还想怎样?” 她冷哼着道:“那信可是你送的,你既然帮了我,咱们便是一条藤上的蚂蚱,事情若是败露,你我可都没好果子吃。” 顺喜马上换上笑脸:“我怎舍得害表妹呢,你放心,便是打死哥哥我,我也不会泄露出去半句的。” 他凑近郭翠烟,嬉笑着道:“表妹是聪明人,我不信你不知我对你的心意,你若是应了我,我保证会好好疼你就是。” 第179章李陵非要教她冰嬉 李陵带着静姝一路来到鹿园,他与静姝依旧是下榻在榭水居。 屋子里烧着地龙,一进屋便是温暖如春。 李陵立在窗前看着外面,对着静姝道:“这里四处是水,没成想这个季节也这样美。” 说着,他拉过静姝,提议道:“咱俩去滑冰罢。” 静姝连连摆手道:“我可不去,那冰上怪冷的。” 李陵劝着她道:“怕冷就多穿些,再抱上手炉,走罢,我冰嬉滑得甚好,今日我来教你。” 见妻子动心,李陵便复又帮着她穿上厚厚的貂绒,又命人备好冰上玩耍之物,便带着静姝出了门。 冬日下半晌正是阳光充足的时候,冬阳下并不十分寒冷,李陵牵着静姝走上冻得结实的湖面,他换上冰鞋,手臂舒展,整个人便身轻如燕的在冰上滑了起来。 李陵绕着妻子轻巧的滑了两圈,笑着道:“这东西可好玩了,怎么样?你想不想学?” 静姝迟疑着回道:“这个需要童子功才行,都是儿时学起,我怎能学会。” 李陵利落的在静姝跟前停住,笑着道:“咱们只是自娱自乐,不用学得那样专的,这东西也不难,一学就能会。” 说着,他拉过妻子:“来罢,我给你穿上冰鞋,你也试试。” 静姝嘟着嘴道:“这冰上这般滑,你可得护住了我。” 李陵爽快道:“放心罢,我保管让你不摔一个跟头便将你教会。” 静姝穿上冰鞋,紧紧的拽着李陵的手试着滑了两下,因为有李陵做支撑,冰上虽滑,但也还好。 李陵手上紧紧的扶着她,嘴里不住的念叨着要领:“脚上要用劲儿,膝盖弯曲,用两臂保持平衡,对对对,你做得不错。” 静姝按照李陵说的,慢慢的找到了要领,李陵拉着她滑了几圈,见她渐渐进入状态,便试着撒开了她的手,静姝没了支撑,心下一慌,脚上便失了重心,就在她惊叫着要重重的滑倒的时候,李陵手疾眼快的稳稳扶住了她。 静姝惊慌失措的抓住李陵,瞪着他怪道:“你做什么放手,方才吓死我了。” 李陵回道:“你现在已经滑得挺好了,没关系的,你可以试着来滑一滑。” 静姝紧紧的抓住李陵的衣襟,吓得惊叫着道:“不行,你不能放手,我可怕摔。” 说着,她便指着一旁的冰车道:“快将我扶到车上坐一会罢,我现下腿都酸了。” 李陵扶着静姝坐到冰车上,便自顾绕着她潇洒的滑了起来,他一面滑,一面对着静姝喋喋的讲着要领:“像这样,你看,很容易的。” 他又朝着她伸出了手:“来罢,我再带着你滑一下。” 静姝摇着头道:“我可不学了,你总偷偷松手,我怕会摔倒。” 李陵哄着道:“这次我不松手就是了,来罢,再试一次。” 静姝缩在毛茸茸的貂绒里,连连摇头道:“我不信你。” 李陵剑眉微蹙,坚持劝道:“我不骗你就是。” 静姝回道:“那我也不信你。” 见李陵死缠烂打的非要教她,静姝无奈道:“你先滑几圈,我先观摩一下,待学得了要领,我再跟着你滑。” 李陵一听这话,长腿一舒,便是轻巧的滑了起来,他时而在冰上旋转,时而又舒展双臂,时而如雄鹰展翅,时而如风飘过。 静姝将头缩在貂绒里,坐在冰车上指挥着李陵道:“再来一个展翅,再转一圈来!” 李陵照着静姝的指示一面滑,一面时不时的问妻子道:“你看我滑得如何?” 静姝点点头。 见妻子这般淡漠,李陵滑到她跟前停住,心有不甘的俯身问道:“我滑得如何?” 静姝连忙毫不吝啬的夸赞道:“你滑得甚好,我从未见过冰嬉滑得如你这般好的人,真是如风似燕,看得我眼都花了。” 听了妻子的夸赞,李陵面露得意,笑着道:“少年时有一年冬天京中举办冰嬉赛,我还拔过头筹呢。” 说着,他便潇洒的又绕着静姝又滑了起来:“这东西看似容易,但最是考验一个人的协调性,如我这般有天赋的,整个大齐也没几个人能及得上我。” 话总是不能说得太满的,李陵这自夸的话刚一出口,许是太疏忽大意了,他脚下一滑,“啊”的一声跌倒在冰面之上。 虽是错不及防的跌倒,但李陵毕竟功夫深厚,在跌倒过程中他极力调整着身体,跌倒的姿势还算优雅,但也是在静姝跟前摔了下去。 静姝极力忍着笑,问道:“无碍吧?有没有摔疼?” 李陵一个打挺以迅雷不急掩耳之势起身,他利落的扑了扑身上的冰屑,故作潇洒道:“玩冰嬉哪有不摔跤的。” 说着,他又朝着静姝伸出手,劝道:“来罢,我带着你滑两圈。” 静姝连忙又缩回了貂绒里,拒绝着道:“算了罢,我可怕摔。” 李陵孜孜不倦的劝道:“待你学会了便不会摔了。” 静姝反驳道:“你滑得这样好,不也还是会摔?” 李陵抓了抓头,支吾着道:“我刚才不是大意了嘛。” 方才李陵悄悄放手害她险些摔倒便将她吓得够呛,又亲眼见李陵结结实实的摔了一跤,静姝更是心有余悸了。 静姝见李陵一再要教着她滑那冰嬉,她迂回道:“既然那东西容易摔,干嘛非要滑,你若是有劲儿没处使,不如给我拉冰车罢。” 李陵见她实在不肯再犯险,于是干脆道:“那好,我来拉你坐冰车。” 静姝见李陵终于不再缠着她滑那冰嬉,她连忙在冰车上坐好。 李陵弯腰拿过冰车上的绳子,抬眸看着妻子道:“让我拉你可以,你能不能把手里那树枝给我扔了。” 静姝看着方才随手在冰面上拣在手中,用来指挥李陵滑冰嬉的树枝,坏笑着道:“我看那些车夫手中都是拿着家伙的。” 李陵嗔着她道:“你这是拿我当马来驾呢?” 静姝玩笑道:“都是一样的拉车,还不都一样。” 李陵上前夺过她手中的树枝远远扔掉,伸过冰凉的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下,恨恨道:“竟敢拿本世子跟马比,胆子倒是不小。” 静姝躲着他的手,嚷嚷着道:“不过开个玩笑,快点走罢。” 见李陵拉起冰绳,她坐在冰车上,学着车夫的口气,低声唤了句:“驾!驾!” 李陵知她在后面使坏,他沉声威胁着道:“你可坐稳了,若是翻车将你摔到,可不许哭。” 第180章李陵凿冰抓鱼 李陵拉着静姝在冰上跑了两圈,路过荷花淀时,他停下脚步,细细的看着冰面对着静姝道:“这个地方是鱼儿藏身之处。” 静姝从冰车上下来,看着冰面道:“这里与其它地方并无不同,你怎知有鱼藏在这里?” 李陵拉过妻子,用木棍在冰上一面吧拉着一面解释道:“你看这冰里有许多冻上的气泡,这气泡越多的地方下面藏身的鱼便是愈多。” 李陵专注的来来回回看了一会儿:“我去命他们拿工具来,我这就撬开冰层为你抓鱼来。” 静姝忙拦着道:“算了罢,冰层这样厚,砸开多费力气,你莫要弄了,我也不想吃鱼的。” 李陵爽快道:“这有什么费力的,这时的鱼儿最是鲜嫩,你且等着吃鱼就是。” 他便不由分说的将妻子按在冰车上:“你稍等一会,我且去取工具来。” 说着,李陵便跑去岸边去命人拿砸冰的器具了。 李陵是个直男,不擅哄女人开心,但静姝心里也明白,他的傻男人就是在卖力的用着他自己的方式帮她纾解愁绪。 静姝只好坐在冰车上,等着李陵砸冰为她抓鱼吃,虽然她并不是很喜欢在这冰冷的冰面上久待,更不想吃什么冰鱼,但见李陵这般绞尽脑汁的费心为她做着这些,她心里却是服帖的。 一会功夫,李陵果然抱回了一堆砸冰的器具,他放下工具,大步走到静姝跟前,从怀中掏出一个暖手炉揣进静姝手中:“你且稍等片刻,看为夫为你弄一条大鱼来吃。” 不知内情的,还以为她多么嘴馋呢。 静姝瞥着兴致满满的李陵,扯了扯嘴角,说道:“如此,真是有劳夫君了。” 李陵听了妻子的话,脸上显出浓浓的表现欲,他挽起袖子,冲着妻子灿烂的笑道:“你且安心等着吃鱼便是。” 说着,他便举起冰铲铆足了劲儿的凿起了冰层。 静姝抱着暖炉,将头紧紧的缩在貂绒里,看着李陵挥汗如雨的在那里为她砸冰抓鱼,她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头。 即便李陵是个山野村夫,她嫁与他,他也不会让她饿着吧。 李陵凿破了上面最硬的冰层,额上已是滴下了汗,静姝拿过帕子为他试去汗水,劝着道:“且歇一会再弄罢。” 李陵弃了冰铲,俯身拿起冰钻,对着妻子道:“我不累,我得赶在天黑前将鱼抓出来。” 他看着妻子,笑着道:“必须要让你晚上喝上热乎乎的鲜鱼汤才是。” 静姝见他执拗,也不再多劝,她扯了扯嘴角:“那你要当心些才是,即便是今日砸不破冰层,咱们明日再来就是了,我也不是非要急着今晚就吃上鱼的。” 李陵回道:“那怎么成,既然说好今晚让你吃上鱼,我必得让你如愿才好。” 说着,他又开始叮叮当当的钻上了冰层。 静姝依旧是将头缩在貂绒里,抱着暖手炉坐在冰车上等着,听着那哔哩啪啦的凿冰声,看着李陵大汗淋漓忙碌的身影。说实在的,静姝心里感动是感动,但也真的是无聊至极。 太阳渐渐沉了,寒风渐起,抬眼望去,皆是一望无垠的白花花的泛着寒气的冰面。 此情此景,真让人爱不起来。 再看李陵,他正用力的挥着冰铲,捶着冰钻,一直在乐此不疲的用他自己的方式,卖力的取悦着妻子。 静姝心里虽不喜在这里凿冰抓鱼,但看李陵那卖力讨好的模样,她也不忍扫了他的性子。 静姝顶着寒风,将头紧紧的缩在貂绒里,此刻的她,真有点盼着那热乎乎的鱼汤了。 在李陵的孜孜不倦下,那厚厚的冰层终于被砸开了,李陵蹲在冰窟窿旁拿着长竹竿往里一搅,随即便兴奋的叫了起来:“好家伙,这么多大鱼。” 他侧头看向妻子,眼里闪着亮亮的光芒,招呼着道:“你快过来看一看,这鱼真的好多呢。” 砸了一下午的冰层,终于是见到鱼了,静姝缩着脖子舒了口气,连忙道:“那你快捞出来一条罢。” 抓了鱼,咱们好回屋里去,我可不想陪你在这里喝西北风了。 这个是静姝此刻最真实的心声,但李陵为了让她能吃上鱼,在这里像个苦力似的辛苦砸了一下午的冰,静姝自然是不会给他泼冷水的。 静姝违心的夸赞李陵道:“我夫君果然厉害,这么厚的冰层真的让你砸开了,这鱼定然是鲜美无比。” 李陵听了妻子的夸赞,脸上露出无比灿烂的笑容,他冲着妻子道:“这有什么,这冰层便是再厚些,我也一样能凿开。” 他冲着妻子招手道:“你快过来看看这里面的鱼。” 那冰窟窿那样深,冰面又这般滑,若是一个不下心滑了进去,可不是好玩的。 静姝连忙回道:“我就不看了,你快用那渔网捞上来一条就是了。” 李陵却是一心想让妻子看他这一个下午的累累战果,他走到妻子跟前,拉着她道:“来罢,你看看,那冰层下面全是鱼。” 静姝见他执意让她去看,只好说出实情:“我怕掉进去。” 李陵笑着道:“原来你是担心这个啊。” 说着,他俯身抱起妻子:“莫怕,我抱着你看一眼。” 静姝被他抱着来到冰窟窿前,静姝紧紧的抓着李陵的衣襟,伸头微微朝着里面瞥了眼,徜徉惊喜道:“这冰层下的鱼果然不少,看着便是鲜美无比。” 终于让妻子见识了那些冰鱼,李陵复又将妻子抱回车上,笑着道:“待我这就去将它们都抓上来。” 说着,李陵便拿起渔网,一网下去,便是捞上了两条又肥又大的鱼儿。 李陵将鱼拣在木桶内,拎起木桶走到静姝身侧,笑得一脸的阳光明媚:“你看罢,这鱼多肥。” 那鱼正在冰层里享受冬眠,骤然被人捞了上来,头脑看着还没清醒过来,摇着硕大的鱼尾在桶里翻腾着。 静姝生怕那鱼将水甩在她身上,她下意识的向后侧了侧,附和着李陵道:“这鱼果然又大又肥。” 李陵见妻子“喜欢”,惊喜道:“我再去为你抓几尾更大的来。” 静姝连忙抓住他的衣袖,阻拦道:“这两尾就够吃上几顿的了,抓多了也吃不完的。” 李陵回道:“若是吃不完,可以先养在水里,待你想吃了,再拿出来烹饪就是。” 静姝紧着劝道:“算了罢,先捞这两条就行了,反正这冰面已经被你凿开了,啥时我若又想吃了,咱们再来捞就是了。” 李陵听妻子这般说,他尤不甘心的侧头又瞥了眼那冰窟窿。 静姝生怕不能说服李陵,照这个捞法,她恐怕还要陪着他在这里喝阵子西北风,静姝接着劝道:“这冬鱼就是在冰层里才更有味,养在水里再吃便没意思了,且先捞这两条就够了。” 李陵这才罢休,回道:“那好罢,就先捞这两条罢,哪日你又想吃了,便告诉我,我再来为你捞。” 静姝长长的舒了口气,她起身活动下已经冻得酸麻的身子,催着道:“那咱们赶紧回去罢。” 李陵笑着打趣妻子道:“哈哈哈!现下见我将鱼捞了上来,你便嘴急了罢。” 静姝忙附和着道:“可不是嘛,我现下真是盼着快点吃到嘴呢。” 说着,她又急着催李陵道:“咱们快些回去罢。” 第181章李陵的讨夫人欢心 李陵用绢子擦了擦手,一手拎着那装着鱼的木桶,一手牵着妻子,朝着屋子走去。 终于回到了暖融融的屋子里,静姝忍不住感叹道:「真暖和呀,好舒服。」 李陵帮着她解下貂绒,问道:「是不是冷了?」 他这样一提,静姝便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敷衍着道:「还好罢。」 李陵赶紧将她抱上了床,用被子将她紧紧裹住:「可莫要着了凉。」 她看着妻子埋怨道:「你也是,若是冷了,怎不告诉我呢。」 你那样热火朝天的为我砸冰抓鱼,我怎么好意思坏了你的兴致? 静姝心里这般想着,嘴上却是回道:「我一直抱着暖炉呢,也没冷到哪里去,倒是你,凿了一下午的冰,累坏了吧?」 李陵大大咧咧的回道:「这点累算得了什么,你且等着,我这就给你做鱼去。」 说着,他起身便要离开,静姝连忙拦着他道:「交给厨娘去弄就好了,你怎的还要亲自去吗?」 李陵看着妻子,笑着道:「这是我亲手为你抓的鱼,我再亲手为你烹饪了才算圆满,我会做鱼的,你忘记了嘛,那年咱们在园子里我就为你煮过鱼吃。」 他拍了拍妻子的头:「你且安心在被窝里等着吃鱼就是了。」 说完,李陵便大步出了屋子,提上那抓来的大鱼,朝着厨房而去。 静姝在冰上喝了好几个时辰的西北风,现下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一会功夫便昏昏的睡了过去。 她睡得正香,只觉得耳朵痒呼呼的,静姝睁眼一看,是李陵正趴在她枕边使坏。 见她醒来,李陵灿烂的笑着道:「鱼已经做好了,请夫人快起来尝鲜罢。」 静姝揉揉眼,嘟囔着道:「这么快啊。」 李陵拉着她起来,回道:「我知你已经嘴急了,我便是一刻不停的忙活着的。」 说着,他俯身将她抱去了外间的暖榻上。 榻上摆着小桌,冒着热气的铜火锅里翻滚着雪白的肉片,散发着阵阵鲜美的肉香。 折腾了这么一大阵子,现下闻到肉香,静姝肚子便咕咕的叫了起来。 李陵先动手为她盛了一碗熬得白白的鱼汤:「先喝口汤去去寒气,这汤鲜美得很。」 鱼汤入口,果真是鲜美异常,静姝情不自禁的赞道:「这汤甚好。」 李陵用箸从火锅里夹起一片片薄薄的鱼肉,仔细的剔除鱼刺,然后放在静姝的碟中,道:「营养还是肉里多,看你这几日瘦的,今日且多吃些。」 静姝夹起鱼肉,沾着芝麻酱调成的汁料吃了起来。 看着李陵费力砸冰抓鱼时,她心里十分不耐烦,现下吃起这鲜美的鱼肉来,嘴里却是香的,心里亦是满足的。 乌金西陲,外面黑压压的刮起了寒风,夹杂着星星点点的雪沫子簌簌的打在窗户上。 暖融融的屋子里,夫妻俩坐在暖榻上围着红泥小炉品鱼,一连数日愁云不散的静姝,竟是生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满足。 夜里,李陵搂着妻子,脑子里却是冥思苦想着明日该如何讨她开心,只是,任他绞尽脑汁也没想出什么好主意来。 李陵睨着妻子道:「不如明日咱们再去冰嬉罢,这次我教不会你,便不罢休,如何?」 冰嬉是冬日里最好玩的娱乐了,在李陵的想法里,便是以为这么好的玩意,她肯定是应该喜欢的。 静姝一听他说「不教会她,他便不肯罢休。」她心里便是一颤,今日李陵摔那一跤她看着就疼,让她学会这个,说不准要摔多少下呢。 好好的,何必要自讨苦吃。 静姝心里是 一百个不愿意。 她看着李陵回道:「算了罢,我这人向来不擅运动,你也莫费力来教我这个了。」 李陵却是不明白妻子心中所想,听她这样说,还以为她怕麻烦他呢,他爽快道:「这有什么费力的,只要你喜欢,我愿意教你的。」 静姝见他不开窍,只好说出实话:「其实,我也不是很喜欢冰嬉,你知道的,我这人胆子小,总是怕摔。」 妻子这样明明白白的说出来,李陵才算回过味儿,他见妻子不喜这个,又费尽心思的琢磨起来。 静姝窝在他怀中正要昏昏入睡,他又拍着她道:「那我明日再拉你坐冰车如何?」 堂堂世子爷,整日拉着媳妇在冰上跑,总是有些难看吧。 再说了,她也不是小孩子了,对于那些个玩意,她真是没什么兴致的。 这回静姝干脆的拒绝道:「冰上太冷了,今日玩了大半日我也过足了瘾了,明日我不想去戏冰了。」 说着,她看向李陵道:「你这几日一直陪着我,营中的差事若是耽搁了可不好,明日咱们还是回去罢,我没事的,你只管去安心当差就是了。」 提起营中,李陵惊喜的说道:「不如我明日带着你去营中观摩下如何?」 他这话一出口,静姝真是惊得睡意全无。 她哭笑不得道:「你去营中当差,带着媳妇算怎么回事?」 李陵回道:「将你一个人留在家中,你又要胡思乱想,我不想见你总是偷偷哭。」 静姝听李陵这样说,心中酸楚,她拍着李陵的手,安慰道:「你且安心去当差就是了,我不会再伤感就是,明日回家后我便要去前院理事,一忙起来,我也顾不得想那些烦心事了。」 李陵沉默了会儿,悠悠的回道:「不行,我一离开,你肯定又要胡思乱想的。」 他搂过妻子道:「不然咱们明日再去捉鱼如何?」 还要顶着西北风去砸冰? 静姝苦笑着回道:「算了罢,今日吃了那么些鱼肉,我现在不想吃鱼了。」 李陵又道:「那要不我带你去后山的树林子里打野味去?回来给你做烤肉吃,如何?」 静姝也真是拿这样的直男夫君没辙! 她叹了口气,悠悠道:「要不,你还是带着我去军营罢。」 虽然她也十分不想去什么军营,但总比顶着寒风抓鱼打猎要好些的。 静姝看着李陵道:「我穿上军士的衣裳,就扮作你的随从,你在营中办差,我只跟着你就是了。」 李陵听妻子这样说,他爽快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就这样定了,我明日就带你去营中。」 提起军营,李陵兴奋得两眼放光,滔滔不绝道:「军营可是个好地方,尤其是咱们巡城司的将士,各个都是勇士,明日我便让你见识下咱这龙虎之军的风采。」 静姝咧嘴苦笑道:「我真是期盼至极。」 第182章巧合 世上总有巧合的事情,但有些是冥冥之中上天的安排,有些巧合却是有人故意为之的。 徐婉宁的大郎坤哥儿过了这个年便满五岁了,虽是刚刚到开蒙的年纪,但是徐婉宁有望子成龙心切,这阵子便将他按时送去官学读书。 这日下半晌,徐婉宁坐着车马去官学里接了儿子和三姑娘回来,车马行到半路,恰巧遇到了忠顺侯府的世子周瑾。 徐婉宁叫停了车马,周瑾亦是翻身下马,彬彬有礼的朝着徐婉宁和三姑娘问好。 周瑾在巡城司李陵麾下任副官,这个时辰并不是下值的时间。 徐婉宁问道:「周表弟这个时辰怎不在营中?」 周瑾回道:「我是出来巡城的。」 寒暄了几句,徐婉宁正要让车夫启车,周瑾却是上前问道:「今年冬猎,表嫂和表妹可是要跟着二表哥和三表弟一起去冬猎吗?」 徐婉宁回道:「咱们家女眷甚少跟着去冬猎,今年也还没安排呢。」 三姑娘听二人提起冬猎的事,她探出头,说道:「围猎是你们男子热衷的事,咱们即便是跟着去,也没什么看头的。」 周瑾连忙回道:「怎么没看头呢,每年冬围除了打猎,还有马球、蹴鞠、骑射等好多玩意呢,可有意思了。」 周瑾巴巴的看着三姑娘,说道:「今年表妹也跟着一起去罢。」 三姑娘淡淡的回道:「再说罢。」 说着,她便拉下了车帘子。 马车轱轱而行,周瑾却依旧立在原地,傻傻的看着渐渐远行的车子发呆。 徐婉宁拉开车帘子瞥着周瑾痴痴的样子,自言自语道:「这个周家表弟」 作为过来人,徐婉宁当然一眼便能看出这少年的心思,但小姑子还未及笄,有些事她心里虽明白,却是不好说出来。 三姑娘听嫂子话说只说到一半,她忍不住问道:「嫂子想说周表哥什么,怎么说到一半便咽回去了?」 徐婉宁看着小姑子笑着道:「我是想说,真是巧合,我每次接你跟大郎下学,似乎都能遇上周家表弟巡街。」 三姑娘却是没看明白周瑾的心思,听了徐婉宁的话,她笑着道:「可不是嘛,真的好巧。」 这样巧合的事,李翔这阵子也常遇到。 这几日,初入羽林卫的李翔一直忙着御驾冬猎的差事。 这日,他去探场归来,刚进二门便又碰巧遇到了郭翠烟,李翔依旧是礼貌的朝着她问了句好,便要抬腿走人。 郭翠烟却是叫住了他,她柔声问道:「听说今年冬猎,是三爷您管着,是吗?」 李翔笑着道:「我哪里有这个权柄,我这边不过是跑个腿的差事,负责着安场的的琐事。」 郭翠烟抬眸看了李翔一眼,脸上挂着温柔的笑意,回道:「三爷还未弱冠便能担得起羽林卫的差事,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男人总喜欢听别人如此奉承,但李翔却天生是个不喜争强好胜的温润性子,他听了郭翠烟这奉承的话,坦然回道:「这差事是沾着二哥的光得来的,若是凭着我自己的本事,哪里能这么轻易便能进内廷呢。」 郭翠烟含羞带怯的看着李陵,柔声说道:「三爷真是个谦虚的人。」 说着,她对着李翔微微一福:「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想请三爷您帮忙。」 李翔回道:「表姐是府中贵客,有什么需要的,只管开口就是了。」 郭翠烟对着李翔莞尔一笑:「说出来不怕三爷您笑话,我从小地方来,长这么大还未见识过御驾呢,这次冬猎,三爷能让我也去开开眼界。」 李翔回道:「这个我确实做不得主,按理 说咱们家是可以去女眷的,但如今是二嫂掌家,这个得看二嫂的安排,表姐若是真想去,去问问二嫂便是了。」 郭翠烟听了李翔的话,她露出一脸人畜无害的表情,连忙回道:「原来是这样啊,倒是我唐突了。」 李翔客气的对她说:「无碍。」 他这边正要与郭翠烟告辞,徐婉宁带着刚刚散学的三姑娘和大郎径直朝着这边而来。 郭翠烟避之不及,只好故作镇定的朝着徐婉宁问安。 徐婉宁走到二人跟前,她瞥了眼郭翠烟,又看了眼李翔,问道:「你在这里跟三弟在聊什么?」 郭翠烟连忙回道:「没聊什么,我不过是恰巧碰到了三爷,跟他打声招呼而已。」 李翔回来后只听说大哥李显是被宫姬怄得重病,却是不知这郭翠烟那阵子在大哥院子里的所作所为,更不知她为人,他见徐婉宁问起,便坦诚的回道:「表姐想跟着去冬猎。」 说着,他看向郭翠烟,说道:「表姐若是想去,这个也不是什么大事,跟大嫂说也是一样的。」 郭翠烟垂着头,低声支吾着道:「我不过顺嘴一说,其实也不是非要去的。」 郭翠烟是什么人徐婉宁现下是看得透透的了,这样腌臜的事她不想让小孩子入耳。 徐婉宁朝着李翔挥挥手:「三弟,你且去忙罢。」,遂又对着三姑娘道:「瑾嫣,你先帮我将大郎送回去。」 待见小姑子小叔子和儿子走远后,徐婉宁对着郭翠烟毫不客气的道;「你莫要以为我不知你打的什么主意,我真是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人,眼看着大爷指望不上了,你便又来打三弟的主意了,是吗?」 郭翠烟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家,被徐婉宁这样赤裸裸的说出心思,她羞得满脸通红,眼里噙着泪,道:「大表嫂,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可莫要这样侮辱人,虽说我不是这府中的正经主子,但我是投奔着姑母来的,好歹是这府中的客人,你怎能这样胡乱编排人。」 徐婉宁冷哼着道:「你少在这里给我装无辜,你自己做过的事,你自己心里有数。我警告你,莫要仗着有婆母撑腰,你便在这府中胡作非为,你也不看看这里是什么地方,哪里容得你撒野!」 她瞪着郭翠烟教训道:「你若是识相,便趁早收了打三弟主意的想头,不然,即便是咱们拿你没辙,世子爷可不是吃素的。」 第183章打听妻子情况 正在被徐婉宁用来恐吓郭翠烟的李陵,此刻刚从营中归来。 他大步流星的回到清风苑,刚进院门,便瞥见了正从堂屋里出来的紫云,李陵朝着紫云招招手。 紫云知晓这是姑爷又要盘问这一日自家小姐的状况了,她很默契的走到李陵跟前。 果然,李陵开口便是那句每日归来必问的老话:「今日,夫人怎样?」 紫云如实回道:「夫人前半晌一直在前厅理事,下半晌归来后小憩了会,现下正在屋子里翻书看呢。」 李陵又问道:「在前院理事时可有不服夫人的吗?」 紫云想了想,摇了摇头,如实回道:「倒是没有敢忤逆夫人的,从前二太太郭氏那边总是过来要这要那,自从大爷病了后,二太太这阵子也极少命人过来烦夫人了,只是今日命人来回夫人,说是冬猎咱们府中若是去女眷,二太太想让郭家表姑娘跟着过去,夫人没有应,二太太那边便不怎么高兴了。」 李陵听了这话,脸子沉了下来,又问道:「夫人今日饮食如何?」 紫云又一五一十的跟李陵说了静姝今日的饮食状况。 李陵听了紫云的话,见妻子这几日确实比前阵子好多了,他微微点点头,将手中提着的一大包子零食递给紫云,吩咐道:「这是夫人爱吃的甄糕,你拿去切了罢。」 紫云接过那一大包子甄糕,拎在手中沉甸甸的,足有三四斤重。 她不由得微微舒了口气,心里暗自腹诽道:这姑爷真是个死心眼,想要讨得小姐欢心也不能只知道买吃食来哄罢,而且回回都买这么多,自家小姐其实并不是个贪吃的。 紫云见姑爷如此直性,终于忍不住开口提议道:「夫人七窍玲珑心,更喜欢些新奇的玩意,世子爷若是想哄着夫人开心,何不换些手段呢。」 这阵子李陵是绞尽脑汁的想着纾解妻子,只是他真的不擅长哄女人,能想到的也只有买些她爱吃的哄着。如今,这长安城的小吃真是都被他买遍了,他也正在为此发愁,听了紫云的提议,李陵连忙问道:「紫云,你一直跟着夫人,自然是比我更了解她的喜好,你快快告知我,夫人都喜欢些什么。」 紫云回道:「夫人喜欢琴棋书画这些风雅的东西,也喜欢西街那里古玩店那些精巧稀奇的小玩意,她也爱逛街,也喜欢去胭脂珠宝铺子挑选喜欢的东西。」 李陵抓抓头,自言自语道:「原来是这般。」 紫云瞥着姑爷那傻乎乎的模样,心里真是替他着急。 李陵寻思了会儿,问紫云道:「我前阵子带夫人去戏冰,又带着她去营中看军士练兵,她都不喜欢吗?」 紫云虽然未听静姝跟她抱怨过这个,但那日自家小姐跟着世子爷去了营中一日,归来便是沐浴了好几次才罢休。军营里那些个士兵操练起来便是尘土漫天的,自家姑娘素来喜洁,怎受得了。再说了小姐是个温柔娴静的性子,只爱红妆,又不似大夫人那般好武。带她去军营看那些粗汉操练,亏得这姑爷是怎么想出来的。 紫云苦笑了下,她也知姑爷是一片苦心的想取悦自家小姐,总不好说出实话让他失望。 紫云只支吾着道:「倒是没听夫人说喜欢,但也没听她说不喜欢。」 李陵抓着头寻思了下,对着紫云回道:「我知晓了。」 紫云对着李陵微微一福,便要退下去给静姝切甄糕,只听李陵又说道:「谢谢你告诉我这些,你再想想夫人还喜欢些什么,想到了便随时告诉我。」 紫云爽快的答应下来,李陵大步朝着堂屋而去。 到了门口,李陵却没有急着进去,他趴在门旁的窗子上朝着屋里看了看,想知道小妻子一个人时是否又在伤感。 见她只是静静的倚在榻上看书,李陵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下来,他推门进了屋子,冲着妻子露出爽朗的笑容:「我回来了,今个儿这天真的好冷。」 静姝抬眸见李陵归来,她连忙起身下地,服侍着丈夫更衣,她刚伸出手,李陵便攥住了她,接着他便是俯身在她额上一吻。 静姝微笑着帮他脱去大氅,李陵俯身将她抱回暖榻上。他就坐在她身侧,喋喋的跟妻子说着这一日他在营中的事。 静姝虽然对这些不甚感兴趣,但她也知这是原本讷言的李陵在故意找话跟她聊,知他这片苦心,静姝便靠在榻上静静的听。 二人正在这里闲叙,紫云端着切好的甄糕进来了,放在塌边的小桌上,笑着对静姝道:「这个是世子爷回来时为您买回的甄糕,一层层的油纸包着,还热着呢。」 李陵用小竹签扎起一块儿,递到静姝嘴边,笑着道:「我知你爱食甜的,快趁热吃些。」 静姝尝了一口,赞道:「这个味道甚好。」 说着,她对着李陵道:「你也吃一口尝尝。」 李陵虽不喜甜食,听了妻子的话,他还是很听话的陪着静姝吃了起来。 不知不觉中一盘子甄糕便被二人吃了个精光。 立在一旁的紫云问道:「世子爷买回了好多呢,我再去切些来罢。」 静姝回道:「不必了,我也吃不下了。」 李陵想起方才进屋前,紫云与他提起的郭氏求静姝让郭翠烟跟着去冬围的事来,他对着紫云说道:「你一会让通传的去松乐堂回二婶子,就说是我的意思,冬猎咱们家只能去三个女眷,不能带着表小姐了。」 紫云瞥了眼静姝,爽快的答应着下去了。 静姝笑着对李陵道:「这点子小事我能处理的,你又何必替我做恶人。」 李陵沉着脸,愤愤道「我竟不知二婶子居然三番五次的找你麻烦,这二婶儿真是越老越糊涂了,欺负自己嫡亲的儿媳妇也就罢了,竟敢欺负到你头上来。」 郭氏确实难缠些,但她敢媳妇徐婉宁是真,对静姝确实还是多有顾忌的,不过是仗着身份隔三差五的来跟她要些好处,讨些特权而已。 也谈不上欺负她。 说着,李陵拍着静姝道:「你莫要惧她,往后若是她再来找你麻烦,你便告诉我,我来应对她就是了。」 自从她受了这个挫折,李陵总是担心被人会欺负她,真恨不得将她含在嘴里才放心。 静姝心中服帖,对着李陵道:「你放心罢,我也没那么不中用,家里这些个琐事,我能应付的。」 第184章李陵最瞧不上不要脸面的女子 这几日,李陵总是会尽量早归来陪妻子。 巡城司大营在城外。这日,他带着梁进行在半路,便见路边停着一辆马车,见二人路过,车夫连忙上前央求道:「在下是工部侍郎周家的车夫,今日赶车带着小姐去庙上进香,不曾想归来行至半路车子坏掉了,眼下就要天黑,二位贵人能不能帮个忙。」 工部侍郎周家李陵也算相熟,他家大公子与李陵年龄相仿,同是京中权贵子弟,一同在官学里读过书,二人虽不是正经同窗,但也算有些往来。 车夫的话音刚落,车中一女子拉开车门,含笑着对李陵道:「原来是李家世子爷啊,我这上香回来车子坏掉了,回不得城了,眼下正在发愁呢。」 这说话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原来心心念念着李陵,周家还托人去镇国公府提过亲的工部侍郎家的小姐,周晴。 李陵瞥着周晴,只觉得有些眼熟,他回道:「周小姐莫急,待我回城后命人去府上转告一声就是了。」 说着,李陵便要打马走人。 周晴见李陵要走,连忙下了车,她对着李陵微微一礼,这回她是连称呼都变得亲近起来了,她看着李陵故作为难道:「李大哥,现下天都要黑了,我只带着车夫和一个婢女在身边,待你转告了家里人,他们便是赶到这里也得一两个时辰啊,我一个女子在这城外,真是害怕得很。」 李陵问道:「那可如何是好?」 周晴绞着帕子,半垂着头,支吾着道:「李大哥,你能不能命你的副将回城去我府上转告我家人一声。」 她瞥着李陵,羞怯着道:「我一个人在这里实在害怕会遇到歹人,能不能劳烦李大哥在这里待一会,待我家里派人过来,你再走。」 让他在这里陪着她? 莫看李陵性子直,不擅于讨女人欢心,但他却是个极其精明的人。 周晴这话一出口,李陵便回过味来了,也记起了几年前貌似周侍郎府中曾托人来府上跟祖母提过亲,那媒人给他提的好像就是这个周晴,祖母还当面问过他的意思,只是那时他已是心有所属,哪里还看得上旁人。 现下,他已是如愿娶得了心上人,其她女子,便更看不上眼了。 李陵瞥了眼周晴忸怩的模样,心里一阵反感,他最是讨厌这等不要脸面又心机深重的女子了。 李陵冷着脸回周晴道:「我要急着回府陪内子出门,恕不能在此奉陪。」 说着,不待周晴再言语,他打马便走。 片刻间,那一人一骑便是消失在视线内,只留周晴一人在滚滚飞尘中独自凌乱。 这出偶遇的英雄助美的桥段,周晴可是费心策划了许久。 想当初,那沈家女不也是靠着落水被他搭救而缠上李陵的吗?怎么换成她,偏偏李陵却是不承情了。 周晴气得眼睛都红了。 她的婢女珍儿连忙过来,扶着她上了车,愤愤道:「这个李家世子果真是个不懂人情的,居然这般冷言冷语的对您,着实可恶。」 周晴试了试泪,喃喃道:「他这是被那沈家女迷得昏了头了,哼!如今京中贵女圈谁不知道那沈家女是个生不出蛋的母鸡,我就不信这李家世子,还能永远对她一心一意。」 珍儿劝道:「小姐,您有才有貌,家世又好,何必要吊在李家世子这一棵树上。」 周晴吸了吸鼻子,喃喃的回道:「那李家世子已经娶了妻,我又岂不知这条路千难万难,但我真是再也看不上旁人了,这世上又有哪个能比得上他呢,如今说媒的日日上门,父母也是见天的催着我,但若是嫁不成他,我还不如剪了头发做姑子去。」 她掩面哭着道:「除了他,我谁也不想嫁 !」 李陵飞奔回城,遣开梁进,自顾绕到街上,钻进一家首饰楼。 一会功夫,便揣着一包子女子的饰物出来了。 男子为妻子选首饰本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但对于李陵这样的大男人,让他进这样女子来的地方选首饰,真是好生让他难堪。 他出了珠宝楼,下意识的左右瞧瞧,见无熟人,这才稍稍安心,正在他要翻身上马时,身后传来了一个熟人的声音。 「是伯约吗?」 李陵猛的回过头,见是蔡伦,携着他夫人在后面叫着他。 李陵面上显出一丝尴尬,开口道:「原来是蔡兄,真是好巧。」 蔡伦笑着道:「我是陪着夫人来选首饰的,我方才在二楼见个人影像是你,便急着赶了下来,倒是没成想真的是你。」 李陵下意识的将手中的首饰袋子掖进了袖袋中。 蔡伦问道:「你也是来为夫人选首饰的吗?怎么匆匆的便要走了,可是选好了?这翠玉楼二楼的首饰才是上品,你怎没上去选选呢。」 李陵尴尬的笑笑,敷衍着道:「我不过顺路帮夫人捎带些东西,已经选好了。」 说罢,他冲着蔡伦和他夫人微微抱拳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李陵快马加鞭的回了府,进了清风苑,便是献宝似的将他为静姝选的首饰给了她。 「打开看看,这个是我在翠玉楼为你选的绢花。」 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静姝真不敢相信她这大男人夫君会亲自去首饰楼。 他她惊奇着问道:「是你亲自去为我买的?」 李陵笑着回道:「那是当然。」 说着,他便是迫不及待的为妻子打开了首饰袋子。 当看到那些姹紫嫣红的绢花时,静姝脸上的笑便是僵住了。 一袋子绢花皆是艳色,艳红的、大紫色、玫粉的、泛着金光的,冒着银色的。 一朵比一朵大,一朵艳似一朵。 看着这些浮夸的绢花,让静姝不由得联想起那些整日甩着帕子走东家串西家的媒婆来。 「你不喜欢?」李陵捧着那些绢花,巴巴的看着妻子问道。 静姝瞥了眼李陵,又看着那些俗艳艳的绢花,她扯了扯嘴角,道:「这是你第一次送我亲手选的首饰,我当然喜欢了,只是你为我选了这么多绢花,我怎戴得过来。」 李陵爽快道:「你喜欢便好,这些花,你每日换着样的戴就是了。」 说着,李陵便拣起一只最大的红牡丹绢花,含情脉脉的看着妻子道:「来,我也学学人家的风雅,亲自为夫人簪花。」 这个直男夫君这样卖力的在为她改变,静姝心里虽是一百个不愿意戴那俗气的绢花,但总是不忍心给他泼冷水。 静姝微微垂下头,笑着鼓励他道:「夫君真是越来越贴心了。」 第185章妻子便是一个男人的品位 李陵笨手笨脚的将那大红花簪在静姝鬓边。静姝这般美貌的女子,即便是簪上这无比俗艳的花儿,亦是别有一番风情。 倒不是这花衬了她,而是她的姿色衬得这原本俗艳的花,倒是有了一种国色天香的韵味。 李陵满意的笑道:“夫人美貌,簪上这花便更美若天仙了。” 静姝照着菱镜,瞥着鬓上那硕大的绢花, 苦笑道:“倒不是我美貌,而是夫君这花美。” 李陵见妻子喜欢,心里乐开了花儿,他又拣起一朵紫色的绢花,走到妻子跟前,一本正经的说道:“不如, 在这里再簪一朵来。” 说着,他便又将那紫色的绢花簪在了静姝的另一侧鬓边。 静姝看着菱镜中那个两鬓簪满了花的自己, 真是哭笑不得。 李陵却甚是满意, 连声道:“我夫人真是倾国之姿。” 静姝除了苦笑,真不知该怎样接话了,她谦虚道:“夫君真是谬赞了,还是夫君这花衬得妾身有了颜色。” 李陵笑得一脸灿烂:“夫人喜欢便戴着罢。” 反正是在屋子里,就他们两个,静姝笑着回道:“这花这样好看,我又哪里舍得摘下。” 李陵道:“我知你喜欢西街那古玩店的小玩意,今日我特意早归,便就是想着要带你去那里逛的。” 说着, 李陵拿过妻子的貂绒披风:“走罢,咱们这就去。” 静姝听说李陵要带着她出门,连忙要去摘头上的绢花,李陵拦住她道:“好好的摘下作甚,这样戴着多好看。” 静姝苦笑着道:“既然要出门,簪一朵便够了, 簪两朵待会夜里归来天寒,没法戴兜帽的。” 李陵听静姝这般说,这才罢休,他伸手轻轻的摘下妻子鬓边那朵紫色的绢花,嘴里仍旧是惋惜着道:“冬日真是不好,要戴着兜帽,若是夏日,我夫人就可以随心的簪花了。” 正在小厨房安排晚膳的紫云听说李陵要带着静姝出门,连忙进来听示下,她见静姝鬓边簪着的绢花,惊讶道:“小姐您从哪里弄来的这个绢花?看着可” 紫云的话说到一半,瞥见静姝朝她递来的眼色,因为她昨日刚与李陵说了静姝的喜好,紫云立马反应出这花应该是姑爷买回来的,她连忙收住了口,尴尬的笑着道:“奴婢是说这花这花,跟您平日戴的花不太一样呢。” 静姝朝着紫云眨眨眼,故意露出一副满意的神色,回道:“这个是夫君刚从外面买回来的,你以前自然是没见我戴过的。” 紫云连忙附和道:“我说真么看着眼生呢,您戴这花, 还真挺,好看的。” 主仆二人甚有默契, 李陵沉浸在取悦了妻子的喜悦中,自然觉察不到其中玄机,见紫云也夸好看,他脸上更加得意了。 紫云瞥着李陵得意的模样,心中真是暗悔昨日告诉他自家姑娘的喜好了。 这多亏自家小姐生了一副好相貌,怎么打扮都是好看的,若是个姿色差一点的,戴上姑爷亲手挑选的这绢花,真是要彻底毁了。 二人坐着马车到了西街,李陵便命车夫停下车马,他扶着静姝下了马车,打算带着她步行进入巷子,好方便妻子随心的进铺子挑选东西。 李陵刚要携着静姝走,赶巧蔡伦夫妇从翠玉楼挑选完首饰出来,李陵寒暄着道:“真是巧,又碰到你们夫妇了。” 蔡伦回道:“我与夫人刚挑选完首饰。” 李陵为静姝买绢花时就见他夫妇在此,这都几个时辰过去了,这蔡伦刚陪着夫人挑选完首饰? 李陵心中真是暗暗佩服蔡伦的耐心。 两个男人寒暄,静姝与蔡夫人也说了几句闲话,两个人不甚相熟,因为是在翠玉楼门前,聊的也便是衣裳首饰之类。 静姝见蔡夫人头上戴着一只崭新的翡翠孔雀簪子,寒暄着道:“夫人这簪子甚是精美,看工艺该是刚从这翡翠楼买的罢。” 蔡夫人瞥了眼一旁的丈夫,笑着回道:“夫人好眼力,这个是拙夫方才在楼上为我选的。” 看看人家夫君这审美! 听蔡夫人这般说,静姝才想起自己头上还戴着李陵为她选的那丑丑的绢花呢,她脸上便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蔡夫人问静姝:“我与拙夫方才见李将军也来选首饰了,不知将军为夫人选了些什么?” 本是两个不甚相熟的人的寒暄之语,蔡夫人可没有让静姝难堪的意思,更不知她头上簪的那绢花便是出自李陵之手。 静姝支吾着真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只敷衍着道:“也没买什么,不过是一些常用的之类。” 李陵见蔡夫人炫耀丈夫选的簪子,自己媳妇却不提,心里便有些失落,忍不住指着静姝头上的簪花回道:“这个绢花,是我方才为夫人选的,蔡夫人觉得可配我家夫人吗?” 蔡夫人初次见静姝,一直惊艳于她的美貌,因为这人整体就是个绝美的,便是鬓边那朵花却是是个败笔,亦是瑕不掩瑜了。 蔡夫人听了李陵的话,才凝神看向那簪花,蔡伦亦是随着看了过去。 蔡夫人微微掩嘴,蔡伦亦是微微淡笑。 静姝瞥着二人,替李陵找补道:“夫君不擅挑选东西的,真是让你们见笑了。” 蔡夫人忙道:“夫人貌美,便是戴什么都是难掩姿色的。” 这话说得倒是实在的。 一旁的蔡伦嗔着妻子道:“东西选得好不好倒是其次,最重要的是伯约的心意。” 待几人寒暄着分别后,蔡夫人摇着头喃喃道:“李将军夫人美貌果然名不虚传,便是簪着那样俗艳的花,也丝毫让人瞧不出不妥来。” 说着,她看着蔡伦笑着道:“如李将军这等武官,是不是都是没有审美的?” 蔡伦手中玉骨扇轻轻击打着手掌,回着妻子道:“谁说他没有审美?若是不知美,怎会娶得那样的美妻。” “妻子,能最好的说明一个男人的审美品位了。” 被蔡伦夸赞有品位的李陵,此刻心中却是不大痛快,待走远后,他问静姝:“方才蔡伦与他夫人是什么意思?是嫌弃我为你选的绢花不好看吗?” (本章完) 第186章非李陵不嫁 小夫妻俩正在悠闲的逛着铺子,不远处的长安街上驶过一辆马车。 终于从城外归来的周晴,瞥着那心心念念的人果真如他所说急着归来陪着妻子逛街,她的心便又开始生疼起来。 论样貌才情她也不比那沈家女差,而且她的家世可是比沈家强多了。 她恨,更是不甘! 马车驶回周府,周晴心事重重的冷着脸子下了车, 正巧碰到母亲亲自送着汪婆婆出来。 这汪婆婆是京中颇有些名声的官媒,有些身份,又能言,京中高门子女婚配多会请她帮忙从中周旋搭桥儿。 周晴见她又登门,便猜出又是来为她说媒的。 周晴自恃美貌,在京中亦是颇有闺名。她心气极高, 自从看上了李陵, 其他贵族子弟便再难入她的眼了。 周夫人见女儿天黑才归, 心里大不痛快,面上尴尬的对着汪婆婆笑着找补道:“我这闺女甚是有孝心,这几日婆母身子不爽利,她一早便去庙上为祖母烧香祈福去了。” 着着,她叫住正木着脸往府中走着的周晴:“晴儿,你怎才归,见了汪婆婆,也不知问安呢。” 周晴眼皮子也不撩一下,冷着脸子回道:“车马坏在半路了,车夫修车耽误了归程。” 周夫人故意对着汪婆婆道:“这孩子一向乖巧, 平日不怎么出门的。” 她见女儿面上淡淡的,当着汪婆婆的面,周夫人也不好多言, 她嗔着女儿道:“你且快先去你祖母那里看看罢,你祖母正惦记着你呢。” 说得倒真像是自家闺女多有孝心一般。 周晴答应着便自顾进了府。 待周夫人送走了汪婆婆, 便急着寻来女儿, 劈头盖脸的便是一通数落:“你说说你这么大的姑娘了, 怎就不懂事呢,这么晚才归,像什么样子。” 她见女儿一副不咸不淡的表情,心中更气了:“汪婆婆可是京中有名的官媒了,想找个好姻缘,可是少不得她从中搭线牵桥的,你见了这样的人,怎不知好好的说句话?” 周晴冷笑着道:“她登门又是给我说媒来了?” 周夫人嗔着女儿道:“你眼看就要十九了,还不着急吗?我可告诉你,若是再不嫁可就成了老姑娘了,待蹉跎过了双十,我看谁还能娶你。” 周晴心里揣着人,最讨厌母亲催婚了,她听母亲又来唠叨,没好气的回道:“与其嫁给那些个歪瓜裂枣的玩意,我还不如剪了头发做姑子去呢。” 周夫人唬着脸道:“你怎又说这样的胡话?” 周晴白了眼母亲,闷闷的坐在一旁再不做声。 知女莫过母,周夫人自然是知晓女儿的心事的,她叹了口气, 坐到了女儿身边劝道:“娘知你一直心系着那李家世子,只是当初咱们也托人去说媒了, 是人家看不上咱们” 不待母亲说完,周晴便气恼着道:“那也未必是那李家世子自己不愿意,说不定就是他们家老夫人瞧不起咱家的门第呢。” 周母见女儿执拗,继续劝道:“事到如今那李家世子都已经娶了亲了,你还纠结着这些有什么用?娘劝你要打开心结,趁着好年华抓紧找个好人家才是正经,若是一味这样蹉跎下去,过了嫁龄,你将来可如何是好?” 听了母亲这一番话,周晴委屈的哭了起来,她哽咽着道:“娘,我不是不想嫁人,而是除了那李家世子,旁人我真的是一个也瞧不上眼了。” 见母亲皱眉,她豁出去道:“娘,即便是给她做妾,我也心甘情愿。” 周夫人听了女儿的话大惊失色,唬着脸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是正经的官家嫡出女,作甚要去给人家做妾?” 周晴抹干了泪,拉住了母亲的手,缓缓道:“母亲,你且听我说,那李家世子虽娶了亲,但现下众所周知,那沈家女根本不能生育。她这样小门小户的女子,又不能为李家开枝散叶,如何能够长久。女儿便是暂时屈尊做妾,待为李家生下孩儿,越过那沈家女还不是迟早的事吗?” 周夫人听女儿这般说,心里倒是活络了些,但依旧心有不甘的拒绝道:“这也太冒险了,万一那李家世子偏是抬举那沈家女,你岂不是一辈子要低人一头的过日子了,算了罢,你且趁早灭了这想头。” 周晴看着母亲道:“娘,以女儿的才貌心性还斗不过那沈家女吗?您就这般对我没信心?” 周夫人自然是了解自己的女儿的,女儿貌美又心劲儿过人,后宅之中不愁挣不到一席之地。 但想到她要给人家做妾,周夫人还是万般不甘。 周晴见母亲不肯松口,决绝道:“我这辈子要么不嫁,若是嫁人便是非李家世子不可的,母亲若是不能让我如愿,我便以死明志,或是去庙上做一辈子姑子便是了。” 镇国公府安僖堂内,老夫人因为府中接连变故,自秋日来便是一直缠绵病榻。 这两日,老人家身子刚好些,响午吃罢了药,正倚在榻上想事。 秋嬷嬷端着两样小食进来,笑着对老夫人道:“这批把露和雪梨山药糕最是清火下痰,您响午饭也没吃几口,现下吃点小食垫垫。” 老夫人瞥向秋嬷嬷放在小桌上的小食,笑着道:“这个又是姝儿做了送过来的吧?” 秋嬷嬷脸上挂着笑,拣了一块点心递给老夫人:“您可真是火眼金睛,还没尝到嘴呢,便猜出是二夫人的手艺了?” 老夫人接过点心,尝了一口,称赞道:“味道不错。” 秋嬷嬷趁机劝道:“二夫人的手艺总是能对您胃口,您喜欢便多用些。” 老夫人微微叹了口气:“这孩子,真是个蕙质兰心又有孝心的。” 秋嬷嬷跟在老夫人身边一辈子,俩人虽是主仆,但亦是知己,她见老夫人叹气,迟疑着道:“太医院那边一直想法子为二夫人调理呢,上次张太医来给大爷施针,我问了一嘴,他说,二夫人这毛病恐怕是很难治好的。” 老夫人看了秋嬷嬷一眼,问道:“这个,你怎不早跟我说。” 秋嬷嬷回道:“您这一直病着,我也不忍心让您再添烦恼。” 老夫人长长的叹了口气,悠悠道:“这阵子,可真是家宅不顺啊。” 秋嬷嬷忍不住道:“陵哥儿可是世子,二夫人这般,您可要做些打算吗?” (本章完) 第187章老夫人要给李陵纳妾? 秋嬷嬷忍不住道:“陵哥儿可是世子,二夫人这般,您可要做些打算吗?” 老夫人听了这话,她缓缓的放下手中的点心,叹了口气道:“这个事确实挺让人为难。若是姝儿真的不能诞下子嗣,陵哥儿担着世子的担子,又怎能断了后呢。若是如此, 待我百年后也是没脸去见李家的李祖列宗啊。” 秋嬷嬷也跟着老夫人叹着气道:“可不是这个理儿嘛,陵哥儿媳妇孝顺又明事理,真是个没得挑的,偏偏这样的事要落到她头上,这老天爷真是不公平。” 老夫人问道:“我这阵子一直病着,你瞧着姝儿最近怎样了?” 秋嬷嬷回道:“我看比前阵子好多了, 每日都照常理着事,府中一切料理得依旧是井井有条的。” 老夫人点点头:“这孩子遇到这般磋磨还能做到这样,也是不容易了。” 老夫人又问道:“我好阵子没见到陵哥儿了,也不知他这阵子忙什么呢?” 秋嬷嬷笑着道:“自从得知二夫人不能生育,世子爷便是一得空便要带着媳妇出去散心,要么便是陪着在房中说话解闷,听说还跟着二夫人在前厅料理了好几回家事。” 老夫人听了秋嬷嬷的话,也忍不住笑了出来:“我说怎好阵子没见他人影了呢,隔三差五的来我这里,也是点个卯就走,哼哼,倒是个会疼媳妇的。” 秋嬷嬷附和着道:“可不是嘛, 自从二夫人摊上这个事,这世子爷便是将媳妇捂在手心里护着, 生怕她受一丁点儿的委屈。” 老夫人沉默了一阵子,看向秋嬷嬷, 说道:“你看陵哥儿这个护着媳妇的劲儿,这事我还能有什么法子呢。” 秋嬷嬷叹着气道:“陵哥儿是世子, 没有子嗣可不行,高门中不能生育的主母也不是没有,寻常的法子便是抬进来个贵妾来,待生下男丁养在主母膝下。” 老夫人摆摆手,回道:“这法子倒是两全其美,但放在陵哥儿身上恐怕行不通。” 她瞥着秋嬷嬷道:“你还不知这孩子嘛,是个牛脾气,一旦他认准了谁,便是不能再容别人了。” 秋嬷嬷点点头:“可不是嘛,我看世子爷这架势,让他再纳旁人怕是很难。只是他到底是世子,肩上可担着担子呢。” 说着,秋嬷嬷跟老夫人提到:“您还记得工部侍郎家那个周小姐吗?” 老夫人寻思了会儿,问道:“可是当初那汪婆子来给陵哥儿提过的那个,我记得大号叫周晴的?” 秋嬷嬷回道:“奴婢说的正是这孩子。” 她凑在老夫人跟前,回道:“前日那汪婆婆又寻了我,话里话外的意思是那周小姐,还惦记着咱们家世子爷呢。” 老夫人听了这话,倒是一惊,她疑惑道:“倒是个痴情的, 只是难道他们家不知咱们陵哥儿早娶亲了吗?做甚还来跟你提这个?” 秋嬷嬷回道:“虽知世子爷已有妻室,但听说那周小姐仍旧痴心一片,那孩子如今都十九了, 还待字闺中呢,那姑娘生得倒也周正,在京中也有些才名,上门说媒的不少,只是听说她却一直也不肯嫁。” 老夫人疑惑道:“这是什么道理,便是她再想着陵哥儿又能如何?” 她瞥了眼秋嬷嬷:“姝儿这孩子自嫁进咱们家事事周全,全无一丁点错处,即便是不能为李家开枝散叶,咱们家也断不会做出休弃她的事来的,难道那周家还有什么非分之想?” 秋嬷嬷回道:“那他们倒是不敢,只是听那汪婆子的意思,似乎周家小姐甘愿做个侧室。” 老夫人是何等精明通透。 一个门第不差的管家嫡出大小姐,真的就痴心到甘愿给人家做小? 老夫人听了这话,愣了一阵子,随即冷笑着道:“恐怕这周家姑娘心里真正的打算可不是甘愿屈居人下罢。” 老夫人摆摆手:“这个事还是算了罢,即便是陵哥儿同意,我也担心她是个不安分的,到时弄得家宅不安,我可是被大房那边闹怕了。” 秋嬷嬷叹着气道:“我也觉得不甚稳妥,您说周家门第也不低,那周小姐居然甘愿做个妾室,这个事到底有些说不通的。” 她看着老夫人道:“那汪婆子亦是个精明人,估计周家托了她来提,她也怕失了脸面,便也没好意思直接跟您说,所以寻了我。” 老夫人寻思了下,淡淡道:“即是没有直接跟我说,这事缓缓再说罢,你且再着意打听下那周小姐的人品脾性。” 老夫人叹了口气,接着道:“陵哥那边的事也不是我一个人便能做主的,福熹虽不在府中,但到底是他母亲,等过阵子我且再问问她的意思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老夫人这边虽没有直接应下周家,但听得了一点子风声的下人,便急着跟清风苑报信儿了。 虽然静姝不是那种爱听人家墙角的狭隘之辈,但她尊为公府主母,总是不缺上赶着巴结讨好她的下人们。 紫云听了这信儿,心里便是一惊,如今自家小姐不能为李家开枝散叶,纵是老夫人再疼自家主子,也定是以子嗣为重啊,若是老夫人硬要做主给世子爷纳妾,那自家小姐可该如何是好? 此刻,静姝正在屋里倚在阿姆的腿上眯着,屋子里只有二人,阿姆抚摸着她的秀发,缓缓劝道:“阿姆知你心里的苦楚,但好在姑爷一心一意的待你,这阵子姑爷为了帮你纾解真是费了不少心思,他清晨出了屋子后总会偷偷折回来偷偷瞧着你的动静,下值归来亦是要先悄悄在外瞥着你一会才肯进来。私下里,姑爷也是见天的跟我和紫云打听你白日在家的状况。” 阿姆看着静姝道:“我这冷眼瞧着,这姑爷对你是实心实意的好,为了姑爷,你也该真正振作起来才是。” 静姝听了这话,眼泪便又是不由自主的流了出来,她喃喃道:“我总觉得太亏欠他了,难道真的要让他因我绝了后吗?阿姆,我真不敢想未来的路我们该如何走下去,这事怕不是我们俩可以左右的。” 紫云听了周家来提亲的事,正要跟主子说呢,她进了屋子,听了静姝的话,眼泪便落了下来。 (本章完) 第188章说到便要做到 紫云见自家小姐这般伤感,又怎忍心将安僖堂的事告知她,她迟疑了会儿,便默默的退了出去。 紫云来去悄悄,静姝并未察觉,她依旧枕在阿姆腿上诉说着心声:“阿姆,原来我总是不能理解母亲当年所为, 现在我有些理解当年母亲不能照顾在父亲身侧尽妻子之责,她是怀着怎样的苦衷来逼着父亲纳妾了。” 李陵下值归来,见紫云红着眼立在院门口,他脸上立刻显出忧色,急着问道:“怎么了?可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刚听说安僖堂的事,紫云心里一着急便想着要提早告诉自家小姐,以备静姝想应对的法子, 现下紫云冷静了下来,却是改了主意了。 与其让自家小姐想主意, 还不如直接告诉姑爷更管用。 紫云对着李陵回道:“夫人无碍,只是奴婢今日听说了一件事。” 听紫云说妻子无碍,李陵脸色缓和下来,开口问道:“怎么了?可是家里出了什么让夫人棘手的事?” 紫云回道:“今日奴婢听说汪婆婆好像来提亲了,奴婢也是隐约的听着下人们说的,说是那工部侍郎家的周小姐想要给您做侧室呢,周家托人来跟老夫人身边的秋嬷嬷提了,秋嬷嬷告诉了老夫人。” 紫云憋着李陵逐渐转冷的脸色,支吾着道:“这事虽是八字还没一撇呢, 但也不会是空穴来风, 夫人现下还不知, 但府中人多嘴杂, 若是被她知晓了, 指不定又要难过了。” 李陵冷着脸回道:“这事我来处理就是了, 莫要让夫人知晓。” 紫云爽快道:“奴婢明白” 李陵吩咐紫云道:“你这两日悄悄传下去,就说是我的命, 今后下面的人胆敢拿夫人的事乱嚼舌头,无论是谁,一律赶出府去。” 说罢,李陵便转身出了清风苑。 紫云立在门口瞥着李陵是径直朝着安僖堂的方向去了,她脸上立刻噙上了笑意。 紫云真是越看姑爷的背影,越觉得他高大。 安僖堂里,秋嬷嬷正要服侍着老夫人用晚饭,外面通传婆子入内,对着老夫人回道:“禀老夫人,世子爷过来了。” 老夫人瞥了眼秋嬷嬷,笑着道:“你看罢,这人还真不经念叨,白天咱们还说着呢,现下就过来了。” 正说着,李陵已经进了屋子,他给老夫人问了安后,问候道:“祖母近来身子可还舒服?夜里还咳吗?” 老夫人笑着对孙子道:“今日是怎的了?你倒是想起关心我这老婆子来了。” 李陵这阵子大部分精力都放在哄媳妇身上,自然也明白自己对老人家的关心少了些,听老夫人这样酸溜溜的话, 他心虚的回道:“孙儿这阵子营中差事多, 所以没能常常过来问安。” 他在椅子上坐定, 对着老夫人道:“孙儿虽没有日日过来, 但每日我下值后姝儿都会向我说您的状况,姝儿比我心细,有姝儿在您跟前服侍着,孙儿也是放心的。” 老夫人嗔着孙子道:“姝儿自然是比你强的,我这阵子病着,一直都是她跟你大嫂在跟前服侍着,若是指望着你们这些儿孙,恐怕我早入土了。” 李陵见祖母玩笑,脸上也露出了笑意,他道:“祖母这样说可是折煞孙儿了。只是姝儿贤惠体贴,将家里打理得妥妥当当的,孙儿这里不用操心家里的事情,省去了后顾之忧,才能一心扑在差事上,多为朝廷效力,也好担起光耀门楣的责任。” 老夫人知嫡孙是个一心对媳妇好的,但他却是个内敛讷言之人,外人跟前极少表露小儿女情绪,更是做不出当众如此夸赞媳妇的举动。 老夫人瞥了眼孙子的脸色,便猜出他定是有话要说,她直接说道:“我这要开饭了,你有什么事就赶紧说罢。” 李陵听了祖母的话,他清了清嗓子,说道:“祖母,姝儿的事您也知道了,孙儿一直想跟您商量这个事呢,只是见您前阵子身子一直不好,便没来烦您。” 他看着老夫人,目光坚定,斩钉截铁的说道:“我是这样想的,她不能生育,我们便不要孩子了。” 这口气,也不是与人商量啊。 这话一出口,还未待老夫人言语,秋嬷嬷先急着脱口道:“您可是世子爷,没有子嗣可怎么成?” 李陵瞥了眼秋嬷嬷,对着老夫人道:“孙儿已经决定了,以后在兄弟中或是家族里选一个好的子侄来承这世子之位便是了。” 他恐老夫人不同意,解释道:“即便是我自己的孩子亦是不能保证是个争气的,族中子弟众多,待将来选个好的来,也更能担起世子的担子。” 老夫人见孙子主意已定,她微微的叹了口气:“既然你决定了,那便这么定罢。” 秋嬷嬷看着李陵长大,自然是希望他更好的,见老夫人点了头,她尤不甘心道:“即便是如此,也要让太医好好想法子给二夫人调理着才是,这将来的世子之位,终究是您的孩子坐上更好。” 老夫人暗暗瞥了眼秋嬷嬷,秋嬷嬷立马识趣的闭上了嘴。 李陵说道:“既然祖母同意,那此事就暂时这样定了,将来姝儿若能诞下孩儿更好,若是不能,便从家族中选一个来继位就是。” 说着,李陵起身,对着祖母深深一鞠:“孙儿曾经答应过姝儿此生不纳其她女子,孙儿说到便是要做到的,若是今后再有来提这事的,还请祖母直接拒绝了就是。姝儿虽不能为我诞育子嗣,但她贤淑能干,对孙儿亦是一心一意的。她不能生育,自己心里已经是万般难过,还请祖母看在她一片孝心的份上,格外对她多加照拂。” 待李陵走后,老夫人便对着秋嬷嬷道:“周家那边你赶紧回绝了罢。” 秋嬷嬷叹着气道:“真是没成想这世子爷这般坚定。” 老夫人自然是看中子嗣的,但她是个精明人,既然孙子铁心不想纳妾,她若是仗着身份逼着他纳了,孙子也断断是不会碰的。到时候不但于事无补,孙子孙媳也要跟她离心了。 老夫人说道:“我就说嘛,这孩子是个牛脾气,认准了便是如何都不会转头的,你看罢,这刚有人来提口,陵哥儿便不乐意了。” 她瞥了眼秋嬷嬷:“你赶紧回绝了周家罢。” (本章完) 第189章关键时候还得是妻子 李翔这阵子忙着差事,归来时已是乌金西陲,他走到自己的祥林苑,却是见郭翠烟正立在院门口。 郭翠烟见了李翔,笑着上前道:“三爷真是辛苦,这么晚才归。” 李翔是个脾气温和又心思单纯的人,虽然郭翠烟三番两次来寻, 但因每次她都有些合适的借口,李翔也便单纯的认为因着她与他年龄相仿,故而郭翠烟才愿意亲近他,压根没有往旁处多想。 李翔脸上挂着温和的笑:“这两日圣上就要御猎,故而才忙些,平时也没这么辛苦。” 郭翠烟从婢女春红手中提过一个点心盒子,捧给李翔:“三爷前几日为我捎带回的话本子, 我看着甚是好,我也没什么能感谢三爷的,今日亲手做了些点心,权当谢礼罢。” 李翔连忙摆手道:“我不过顺路的事,区区小事不足挂齿,表姐莫要这样客气。” 郭翠烟盈盈的目光,嗔着李翔道:“三爷不肯收,是嫌弃我这礼轻嘛。” 说着,她便伸手将点心盒子塞进李翔手中。 李翔无意中碰到她的手,脸上不由得一囧, 他也不想再这样与她拉拉扯扯的推辞,索性收了下来,略带尴尬道:“既然表姐执意要送,那我便收下罢, 只是下次,表姐可莫要这样见外了。” 郭翠烟半垂着头,脸上带着羞红的光晕, 回道:“若是方便,三爷哪日路过书摊子, 麻烦您再为我捎带些好看的小书来,我如今寄人篱下,也不好总是出府去的。” 李翔回道:“表姐怎这样说,你是二婶的侄女,住在府上没甚不妥的,你莫要这样多想,若是你不方便出去,待我见了好的,便带回来给你就是了,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表姐莫要客气。” 郭翠烟朝着李翔莞尔一笑,她瞥着李翔院中那几株开得正盛的梅树,状若无意道:“这梅花开得真好,倒是不曾想,三爷也喜欢梅花。” 李翔自然是不会喜欢这些花花草草的东西的,这几株梅树,是当初他亲手为他的心上人娇杏所栽。 听郭翠烟说起这梅花,他神色一怔,心里又忍不住思念起心心念念的人来。 春红在一旁帮腔道:“真是巧了,咱们家姑娘也喜欢梅花。” 郭翠烟瞥着李翔道:“这梅花开得又大又艳, 三爷这梅树看着倒不像咱们常见的品类, 看着好生新奇。” 郭翠烟盈盈的目光看向李翔,脸上挂着小姑娘天真烂漫的笑容,问道:“我能进院子里看看吗?” 李翔脸上依旧是温润的模样,婉言拒绝道:“倒不是我小气不肯让表姐进去看,只是现下天黑了,我只怕传出去是要影响表姐名声。” 郭翠烟脸上一僵,随即状若恍然道:“你看看我,看到这稀奇的梅花便是犯糊涂了,竟是没想到这一层。” 说着,她对着李翔微微一福,脸上又挂起娇羞:“真是让三爷见笑了。” 二人正在这里说话,碧堂居徐婉宁身边的大丫头四儿径直走了过来。 郭翠烟抬眸见又是这倒霉的丫头,心里一阵厌恶,脸子也忍不住沉了下来。 四儿到了二人跟前,先是冲着李翔一福,又对着郭翠烟微微欠了欠身,皮笑肉不笑的道:“这么晚了,表小姐怎还没回去呢?” 郭翠烟白了她一眼,讪讪道:“正要回去呢。” 说着,她一扭腰身,便愤愤的走了。 眼下徐婉宁是盯上她了,只要她一与三爷接触,没说上两句话,碧堂居的人定会过来对她一番阴阳怪气。 郭翠烟越想越气,回了屋子,便是恼得摔东摔西。 春红连忙劝着道:“小姐您勿恼,奴婢见那三爷倒像是个好拿捏的,你再想想法子就是了。” 郭翠烟气恼着道:“那徐氏如今命人时时盯着我,真是坏事。” 春红眼珠子一转,献计道:“不然您跟二太太那边提一下呢,她老人家一向疼您,您若是能说给三爷,在这府中她也是多了一重依靠不是?二太太那边肯定能帮着你达成所愿。” 郭翠烟叹着气道:“这个事姑母自然是巴不得的,但老夫人那边怎能轻易点头。” 她懊丧着道:“我这样的门第,只怕老夫人不能愿意的。” 春红回道:“若论门第,那沈氏娘家还不如咱们家呢,不也照样成了世子夫人了。” 听了春红的话,郭翠烟醍醐灌顶,他眼珠子一转,口中喃喃道:“那沈氏是因为当初落水被世子爷救起失了闺节,这才有幸嫁进来。” 她狡黠道:“这倒是一个好法子。” 四儿搅散了郭翠烟,连忙加紧脚步回了碧堂居。 徐婉宁正在摆弄着珠宝楼新送来的首饰,听了四儿的话,她瞥了眼倚在床上的李显,冷笑着道:“你这个表妹还真是有些个本事,如今指望不上你了,她又去打三弟的主意去了,若不是我日日命人盯着她,恐怕那心思单纯的三弟早被她祸害了。” 郭翠烟好手段,李显当初可不就真的陷入了人家布下的迷魂阵里,现下他看清了那林下之风的表妹居然是这般嘴脸,心里既懊恼又后悔。 听妻子提她,李显不耐烦的回道:“这样不知廉耻的女子留在府中也是祸害,改日找机会与母亲说,送她回去罢。” 徐婉宁白了李显一眼:“倒是难得你开窍了,她确实就是个祸害,但是要撵她走的话还得你去与母亲说才是,她好歹是你母亲的娘家人,别人怎么也是不好开口的。” 提到那老娘,李显更是一个头两个大。自从他瘫了后,他娘便是终日啼哭,回回来看他更是哭丧似的,每每都搞得李显恨不得一头撞死,来个耳不听心不烦,倒是清净了。 现下,李显是彻底醒悟过来了,旁人是指望不上的,关键时刻还得是自己的妻子才靠谱。 徐婉宁虽然仍旧是对他冷言冷语,但她在此之前也是这样待他的,倒是不曾因为他瘫了,便改变些什么。 不像旁人,在他风光时捧着他哄着他,他一遇难,便都躲得远远的了。就连他的母亲,也是日日念叨着白养了他,李显心里明镜似的,她娘不过是看他不能为她带来荣耀了,也是嫌弃了他。 李显望着妻子,心中酸楚难当,眼角流出了泪。 (本章完) 第190章太子的调戏 冬至这日,明帝御驾围猎。 冬猎虽是皇胄贵族的活动,但往年镇国公府里也只有李陵李翔兄弟参加,今年李陵为了让妻子散心,便将静姝、嫂子徐婉宁和妹妹三姑娘这些女眷也一并带来了。 因为李翔管着案场,便按照兄长的吩咐,将自家的帐子设在了安静处, 方便女眷们出入。 镇国公府安了两顶大帐两顶小帐,李陵当然是要与静姝同住一顶,徐婉宁便带着三姑娘住一起,李翔身为羽林郎,自然是要随侍圣上的,那两顶小的便是给随行的婢女和长随来住。 三姑娘也是第一次跟着出来冬猎, 满眼都是新奇, 待安置好后便急着来静姝这边参观。 进了兄嫂的帐子, 三姑娘便惊讶道:“你们这里怎这样暖?” 李陵正往炉子里添着碳火,闻言,他转过头来,问道:“你们那边很冷吗?若是觉得不暖,便让人再多加些碳火。” 徐婉宁看了眼坐在榻上的静姝,又瞥了眼在地上忙活着的李陵,笑着对着三姑娘打趣道:“你二哥这是生怕你二嫂冷,恨不得将这帐子烘成三伏天才好。” 说着,她对着李陵道:“我说二弟, 你可莫再添碳了,我这一进来热得都要出汗了。” 李陵直起身,抬手抹了一下额上的细汗,笑着回道:“大嫂不知, 姝儿她最是怕冷。” 三姑娘插话道:“我方才进来见帐外盘着一只通身金羽的猎鹰,看着倒是比旁人家的猎鹰更威风, 二哥从哪里的来的?” 三姑娘说的正是江佑辰送给李陵的那只金翅奴。 李陵回道:“那鹰是上次陪你嫂子回潮州时,你嫂子的娘家人送的。” 三姑娘道:“那鹰真是稀奇,我喜欢得很,二哥将它送与我罢。” 李陵道:“你要它做什么, 莫看它已被驯化,可是凶得很,现下只认你嫂子和我,连驯养的家丁都不敢贸然靠前,你可莫去招惹它,当心啄到你。” 正说着,凌霄在帐外回道:“世子爷,太子殿下邀您去狩猎呢。” 静姝对着李陵道:“即是太子相邀,你且快去罢,正好我与大嫂和三妹在这里聊聊天。” 李陵回说:“好。” 待走到帐门,他又转过头来对着妻子道:“我若是不回来吃晚饭,回命人来回你的,若是回得晚了,你且让紫云她们陪着你待一会。” 徐婉宁真受不得讷言的二弟如此絮叨,不待静姝回话,他便不耐烦的挥着手道:“二弟且快去罢,咱们这么些人呢,还能让你媳妇饿着吓着不成吗?” 李陵尴尬的笑笑, 这才撩开帐门出去。 太子赵璧一心拉拢镇国公府,李陵却是一直在太子和晋王之间保持着中立的态度。 今日,为了不显刻意,赵璧除了邀请李陵外,还邀请了好些个贵族子弟。 李陵见了赵璧,恭敬问礼:“殿下万安。” 赵璧骑在马上笑着寒暄道:“表哥总是这样见外,今日咱们难得相聚,走罢,且让咱们随性的跑跑马,好好的猎几只野味来下酒。” 众人簇拥着太子赵璧策马朝着树林深处奔去。 一会功夫,众人便猎得了好些野味,一群人簇拥着赵璧正往林子外走,便见一穿着红衣的女子骑马迎面赶来。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周晴。 赵璧最喜女色,在这苍茫的林子里,迎面而来的女子,红衣似火,便惹了他的眼,赵璧勒住了胯下良驹,对着左右的权贵笑着道:“倒是不曾想在这里也能遇到美色。” 赵璧身侧的宁远侯世子面露调笑之色,回道:“该不是什么树妖狐仙幻化而来的罢。” 赵璧一挑眉,哈哈的笑道:“莫不是来迷惑于孤的,那孤倒是想领教领教了。” 一群人正在这里起哄,周晴策马上前,见了太子,她下马参拜道:“臣女乃工部侍郎之女周晴,见过太子殿下。” 赵璧见她不卑不亢,全然没有闺阁女子的忸怩之态,又瞥见她面容姣好,心中喜悦,遂起了逗弄的心思,故意板着脸问道:“你怎知孤是太子?” 周晴抬起头,目光大胆的迎向马上的赵璧,脸上挂着崇拜的笑意,缓缓回道:“殿下龙虎之姿,这许多人中,便如鹤立鸡群,所以臣女自然一眼便猜出你便是我大齐的太子殿下了。” 说完这一番吹捧之词,周晴的余光瞥了太子身侧的李陵一眼。 哼!她倾心喜欢的男子,居然连她愿意伏小做低的做妾,他都不愿意。 自负的周晴怎能忍受得了这番羞辱。 既然要嫁,她便要嫁将来最有权势的男人,她就是要将轻视她的李陵和他那心心念念的妻子踩在脚下,碾成尘埃,她才能出这口恶气。 赵璧最是狂傲,听了周晴这一番吹捧,她哈哈的笑着道:“你倒是好眼力。” 说着,他如狼的目光盯着周晴道:“只是你个小女子,拦着孤的坐骑,所为何事?” 自然是想着攀上太子殿下这棵大树了。 周晴之心虽然昭然若揭,但阅女无数的赵璧,依旧是存着逗弄她的心思。 见太子有意逗弄着小女子,身侧有人起哄道:“莫不是周小姐得知殿下骑术了得,想跟殿下请教?” “哎!美女爱俊郎,我看是周小姐倾慕咱们殿下的风采罢,这才不顾一切的寻上来。” “殿下可莫辜负了周小姐的一番盛情才是。” “是啊,是啊,若是殿下不将她纳进东宫,周小姐可要伤心死了。” 一个官宦人家的大小姐,这般不知廉耻的公然攀附,也怨不得众人拿她调笑。 周晴心里揣着滔天的恨意,即便是被这群男子当众调笑,她亦是能面不改色的生生忍住了。 她从马鞍上解下一只被箭射中的鹰,躬身奉给赵璧,柔声道:“臣女刚刚出来跑马,见这了这鹰上的箭矢上刻着殿下名讳,便猜到定是殿下所猎,这才斗胆寻了过来。” 倒是寻了个好由头。 赵璧可不是不解风情的人,他虽阅女无数,但这样大胆的美人还是头次见。 他接下猎物交给随从,随即手臂一舒,便是将人拽到了马上,凑在她耳边调笑着道:“孤是故意将这鹰射在你跟前的,就等着你自己寻来呢。” 在一些人的起哄声中,赵璧抱着周晴,策马奔出了林子。 (本章完) 第191章皇上会干涉外甥的家事 待李陵出了帐子后,徐婉宁便解下身上的貂绒,顺手扔到一旁,嘴上念叨道:“这帐内太热了,坐在这里,这东西可穿不住了。” 三姑娘瞥着徐婉宁解下的貂绒,随口道:“大嫂子这个貂皮皮毛光亮, 做工又这般细致,又是你新做的?” 见三姑娘提起这个,徐婉宁又拣起那貂绒,笑着道:“前日刚做出来,这皮毛倒是比前几个好些。” 这样的上好的貂绒斗篷,一件便是价值几千两银子,三姑娘撇撇嘴,打趣道:“大嫂这一冬天光是貂绒就做了六七件了吧?” 徐婉宁笑着道:“你们若喜欢,待回去后,我一人送你们两件。” 静姝附和着道:“你这阵子这样阔绰,怕是今年你那些铺子田地收了不少罢。” 徐婉宁拍了拍静姝的手,瞥着一旁的三姑娘说道:“看罢,你二嫂不亏是掌家的,一眼便能看出玄机。” 徐婉宁爽快道:“去年我收了两个四五百亩良田的庄子,一早便听人家说南边年年洪灾,疫情闹得厉害,市面上的药材屡屡脱销。今年春天,我便是命他们把新收的这两个庄子全都种上了药材,待秋天丰收一脱手。” 徐婉宁故意卖着关子, 对着静姝和三姑娘道:“你们两个猜猜我赚了多少?” 三姑娘眼睛瞪得圆圆的, 颤颤的竖起两根手指, 迟疑着道:“两万两?” 静姝脑子转了转, 猜到:“估计不下于七八万两罢。” 徐婉宁笑着朝着她俩伸出两个手掌:“整整十万两呐。” 饶是有公主母亲撑腰的三姑娘听了这个数, 眼睛也是直了,她惊讶得嘴里能塞下颗鸡蛋:“大嫂,你这也太能了吧?” 徐婉宁摆弄着腕上紫金绕丝的镯子,得意道:“这还没算我那些悉心经营的商铺呢,这一年下来,我这些田产铺子少说也有二三十万的进帐。” 三姑娘揽着徐婉宁道:“你这可真是太有赚钱的脑子了!大嫂,你真是个女中豪杰,佩服!佩服!” 徐婉宁叹了口气,笑着道:“我不像你二嫂,处处有你二哥护着,我这凡事都得靠自己啊,若是不苦心经营着些,怎么成?” 她拍拍三姑娘的头:“这女中豪杰都是没有依仗的女人被逼出来的强势,所以呀,将来你找郎君可得擦亮眼睛,找个真心疼你的,自然不需要自己多费心。” 静姝打断徐婉宁道:“你莫要教坏了小孩子。” 她对着三姑娘道:“女人还是要自强自立才是,靠谁也不如靠自己来的实在。” 徐婉宁打趣道:“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这个世道,若是夫君不肯疼你,为你着想, 女人便是再要强又能强到哪里去。就像我罢,若不是有个高门娘家撑腰, 李显那老小子,说不定早跟我和离了,若是被休了,我再是要强又能如何,还不是要去家庙吃斋念佛去。” 大嫂性子泼辣,即便是依仗不上大哥,自己也能风风火火的赚大钱,这是一种强。二嫂娴静内敛,能靠心劲儿将那样冷冰冰的二哥死死拿捏住,出身虽不高却能用智慧收服住阖府上下,这是一种更坚韧长久的强。 三姑娘看着为了自己争执不下的连个嫂子,嬉笑着道:“那我将来既要像二嫂这般,找个知道疼人的夫君,又要像大嫂这般,自强自立能赚钱。这样,我便如何也不能吃亏就是了。” 静姝和徐婉宁被三姑娘逗得大笑。 姑嫂三人正在这里细细的说着知心话,帐篷帘子骤然被人掀开。 一个熟悉的娇弱之声响起:“我这么进来,不打扰你们吧?” 三人抬眸一看,不是旁人,正是九公主青鸾。 青鸾进了帐子,脸上挂着一丝笑,冲着静姝淡淡道:“我见门口也没个通传的,便自顾进来了,二表嫂不会不欢迎我罢。” 三姑娘见了青鸾,原本嬉笑的脸便沉了下来,她下意识的侧头看向坐在她身侧的徐婉宁。 徐婉宁嘴唇动了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便侧头看向了静姝。 静姝看着青鸾,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淡淡回道:“皇表妹过来坐罢。” 青鸾木着脸坐了过来,她看着静姝,开口便问道:“表哥去哪里了?” 徐婉宁和三姑娘可是不知她心思的,闻言俱是一愣,齐齐的看向了静姝。 静姝淡淡道:“夫君陪着太子殿下狩猎去了,表妹寻夫君可是有事?” 青鸾扯了扯嘴角,语气里带着一丝挑衅:“听表嫂这话,我若无事便不能来寻表哥了吗?” 这话说得可真是让人惊掉了下巴。 一个已经及笄的公主,无事来寻个男子,纵是沾着表亲,也是极为不妥啊。 三姑娘惊讶的瞥着青鸾,面上露着忧色,问道:“表姐,你这阵子是不是又生病了?” 这皇表姐自来身子便弱,去年冬天来府上住几日便总是莫名其妙的哭泣,现下看着似乎连精神都有些不好了。 可真是挺吓人! 徐婉宁瞥了眼静姝,亦是一脸惊诧,试探着问青鸾道:“皇表妹可是又受了什么委屈了?” 面对三姑娘和徐婉宁的询问,青鸾却是没有回答,她的目光从二人脸上扫过,直直的落在静姝面上。 她微微仰起头,半笑不笑道:“我贵为公主,又有哪个敢不知好歹的给我委屈受?” 她直直的盯着静姝问道:“二表嫂,你说是不是?” 静姝知她是个狭隘执拗的,知晓即便是争辩亦是白费唇舌,只无奈的笑笑,并不接她的话。 青鸾见静姝并不搭理她,她也不恼,起身对着静姝道:“我是来寻表哥说事的,既然表哥不在,那我就告辞了。” 说着,她便要往外走。 青鸾走了几步,又回过头,仍旧是直直的看向静姝,脸上带着笑,用挑衅的语气说道:“表嫂既然不能为表哥诞育子嗣,何不早日让位。” 她顿了顿,笑着道:“现下即便是你不想让位,父皇与姑母也容不得你了,咱们且走着瞧就是。” 说罢,她便挺着腰身,半昂着头出了帐子。 待青鸾走了好一阵子,几人才从惊诧中回过味儿来。 三姑娘看看徐婉宁,又看看静姝,抚着胸口道:“皇表姐这是怎么了?莫不是精神出了毛病?” 徐婉宁抽了抽嘴角:“她这幅样子,是挺骇人的。” 三姑娘疑惑道:“只是她口口声声要寻二哥作甚?难不成又是在宫里受了委屈,想让二哥替她出头?” 徐婉宁自然也想不到,这个青鸾贵为皇女会爱恋着已经成婚的李陵。这可是大罪,任是谁,都不会,也不敢往这上面想。 她讪笑着道:“肯定是呗,这回指不定受了多大的委屈呢,弄得这皇表妹精神都不太好了。” 静姝坐在一旁,听着徐婉宁和三姑娘的你一言我一语,她虽不做声,心里却忍不住盘算起来。 青鸾说的,皇上和婆母不会容下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皇上会干涉外甥的家世,还是长公主容不下她这个不能诞育子嗣的儿媳。 若真是如青鸾所言,那么她要早些想些对策应对才是。 (本章完) 第192章青鸾的趁虚而入 夜里纷纷扬扬的下起了大雪。 第二日大清早,天刚微微擦亮,静姝与李陵还在熟睡,便听凌霄在帐外唤着道:“世子爷,太子殿下刚刚命人来寻您,说是有事跟您说。” 二人被凌霄吵醒,李陵睁开眼, 疑惑的嘟囔道:“真是怪事,这大清早的,太子寻我作甚?” 说着,他起身穿上衣裳,对着静姝道:“我且去去就来,你再多睡会儿,今日有马球赛,下半晌我带你们去观赛去。” 静姝窝在暖融融的被窝里,朝着李陵点点头:“即是太子相邀, 你快去罢,若是有事不能归,也不必急着回来,我们自己去观赛便是了。” 李陵瞥着小妻子睡眼朦胧的模样,心里一痒,忍不住俯身在她脸上亲了又亲。 临出门前,李陵担心妻子冷,又往炉子里添了好些个碳火。 静姝哪里还能睡着,凭女人的直觉,她感到这个时辰来寻李陵的人绝不是太子,十有八九便是青鸾为掩人耳目,借着太子的名义来寻李陵。 静姝越想心里越不踏实,她起身穿上衣裳, 也跟着出了帐子。 李陵虽已走远,但因为昨夜刚下过雪,厚厚的雪地上李陵刚刚踩出的脚印儿清晰可见。 并不是她不信任李陵要看着他, 而是如今她这个情况,总不能一味的躲在李陵身后, 什么事都要被动的后知后觉。 虽然她知青鸾是个偏执的,昨日过来说的那些话,所言未必是真,但静姝也不可能没心没肺的丝毫不放在心上。 有些关系到她利益的事,她要至少要知情才是。 静姝尾随着李陵留下的脚印寻了许久,终于在一片隐蔽的林子里瞥见了李陵的身影。 不出静姝所料,来寻他的果然是青鸾。 二人正在面对面的说着话,为听清楚二人谈话,静姝悄悄的躲在了离着他们不远的一棵大树后面。 李陵的声音满是愤怒:“你这又是作甚?在圣上和后妃的眼皮底下做出这样出格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后果?” 青鸾急着解释道:“表哥放心,这里这样偏僻,别人是不会知晓的。” 李陵冷声道:“你寻我到底何事?快说罢。” 青鸾仿佛又哭了起来,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表哥,你如今真的一点也不顾念我了吗?” 李陵见她又说这个,转身便要走。 青鸾连忙上前拦在他跟前,哭着道:“你听我把话说完了好不好?” 李陵回道:“你若是说这个,便莫要再提了,你不顾惜自己,我还顾惜着镇国公府的百年声誉呢。” 听李陵说出这般绝情的话, 青鸾气得小肩膀剧烈的起伏着,愤愤道:“我真不明白那沈氏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居然让你为了她什么都不顾了。” “我听说,祖母打算给你抬个贵妾,你都拒绝了,那沈氏不能为你诞育子嗣,你是想绝后吗?哼!你这么做就是顾念镇国公府了?你有没有想过将来的后果?” 李陵白了青鸾一眼:“这是我李家的事,与你无关!” 冷冷的扔下这句话,李陵抬腿便走。 青鸾见李陵要走,情急之下,便不顾体统的上前紧紧抓住他的手臂,急着道:“表哥,你听我把话说完。” 李陵气得脸色煞白,恼怒的拿开她的手,愤愤道:“你该明白自己的本分才是。” 青鸾又哭了起来,抽抽搭搭的,又像是随时要背过气去一般:“我想要嫁给自己喜欢的人有什么错?我与青鸢同龄,从小到大她便是要什么有什么,我什么都没有,什么都不及他,我只想要你,这是我唯一的想头。我就这么一个愿望,你们却是不能让我如愿。” 青鸾哭得死去活来,死死的拽着李陵的衣襟,卑微的乞求道:“表哥,你若是放不下沈氏我也不逼着你休弃她,你过阵子不是要南征吗?待你凯旋归来,便求着父皇让我下嫁给你做平妻罢,我与沈氏一同服侍你,我保证与她和睦相处,不让你为难还不行吗?” 李陵听她这没羞没臊的话,气得一抬手臂,猛的将她甩开。 青鸾踉跄着跌坐在雪地里,弄得满身满手皆是残雪,她狼狈的伏在地上,却是不肯自己爬起来,只是泪眼汪汪的仰头瞥着李陵。 如今的李陵已是对这个表妹失望至极,见她如此狼狈,李陵却是丝毫没有心软,只冷着脸子对着她道:“莫说我已经有了爱妻,便是还未曾娶妻,也断然不会娶你,你趁早给我歇了这心思。” 李陵这话是发自内心说出来的。 他最是讨厌不要脸面的女子了,周晴让他烦,比起那个周晴,这个表妹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更让他厌恶。 他李陵怎会看上这样的女子。 在他的审美中,好女子便是应该如他的妻那般,高贵自爱,良善贤淑,温柔又 总之,在李陵眼中,他的妻哪哪都好。如周晴青鸾这般的女子,便是连他妻子的一个脚指头都不如。 也并不是他到底有多么圣人多么情种,而是他真是打心眼里瞧不起这些人。 青鸾见李陵丝毫没有怜惜她的意思,她慢慢的从冰凉的雪地里爬起来,抹了把脸上的泪,冷笑着道:“表哥,你若是不肯求父皇降旨,待你南征归来,我便去求父皇。” 李陵真担心这个偏执的表妹会做出这样的事来,他急得声音都变得尖锐起来:“你敢!” 青鸾笑着道:“我一无所有,又有何畏惧?再说了,我也不信皇姑母会纵着你为了那沈氏而绝后的。” 这一番话,躲在树后的静姝可是听得清清楚楚。 青鸾若是去求皇上下旨,那李陵便是不想纳也得纳她了,即便是李陵心里没她,但要她与这样一个偏执的女人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静姝真不敢想象那样的生活会是怎样。 还有便是长公主的态度,若是她也支持李陵娶青鸾,对她而言,更是不妙。 这些是静姝最为担心在意的事。 她听了青鸾的话,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不由自主的朝前挪了挪步子。 正在这时,一只鸟儿“腾”的从树上飞起,惊落的雪块子不偏不倚正好砸在静姝头上。 她这里正在凝神听着李陵青鸾的谈话,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击,弄得一惊,“啊”的惊呼出来。接着,脚下一滑,她整个人便是跌进了树下穴着的雪涡子里。 (本章完) 第193章只要她哭,便是他错了 李陵青鸾听到动静,齐齐的朝着这边看来。 李陵见是妻子,连忙大步走过来,俯下身去扶她,嘴上问道:“摔在哪里了?” 树下的雪旋得很深,静姝的一条腿陷在雪里,她试着用了好几次力, 也没能将陷着的脚拔出来,静姝红着脸支吾道:“鞋子好像卡在里面了。” 李陵连忙徒手扒开厚厚的雪,这才将她从雪坑里抱了出来。 见她鞋子里进满了雪,李陵便将她的鞋子脱了下来拿在手里,解下身上的大氅将她裹住,俯身拦腰抱起她便往回走。 静姝被李陵抱着, 瞥了眼立在一旁气得脸色惨白的青鸾,便乖顺的缩在李陵怀中,由着他抱着回了大帐。 帐内的炉火依旧燃得正旺, 烘得整个帐子都是暖乎乎的。 李陵将妻子放在榻上,将她脚上已经被雪水打湿的摸袜脱下,用干爽的布帛仔细的将她那纤巧的玉足擦拭干净,遂又拿过厚厚的被衾,盖在她身上。 默默的做完这一切后,他自顾坐到火炉旁,拣起她的鞋子,将里面的残雪倒了出来,用手拿着在火炉上烘干。 静姝围着被子坐在榻上, 瞥着李陵沉着的冷脸,垂着头支吾着道:“我不是故意要尾随你的。” 她心虚的辩解着道:“我不过是睡不着了,想出去走走, 碰巧撞上了。” “哦?原来是这样?”坐在火炉旁为她烘着鞋子的李陵闻言,抬眸淡淡朝她看了一眼。 静姝见他真的恼了自己了, 她心里发虚, 深深的垂着头,像个错了错事的孩子似的。 过了好半响,她蚊子似的支吾着道:“是我错了, 你莫要恼我。” 李陵已将她被雪水打湿的鞋子烘干,他将鞋子放在一旁,起身走到小妻子跟前,看着她道:“你能知错就好。” 见他沉着脸,对自己这般不咸不淡的模样,静姝突然觉得好生委屈,一扭头,眼泪便掉了下来。 见妻子落泪,李陵心里那一点子怨气便一股脑的散了个干干净净,他连忙上前,揽住她道:“我又没怪你,作甚要哭。” 静姝木着脸,并不言语。 这下轮到李陵不安了,他急着解释道:“我不过是在气恼青鸾不知轻重,并不是在与你置气的,你莫要伤心,好不好?” 静姝一双泪眼望向他, 嗔道:“你若是没与我置气, 干嘛回来便跟我摆脸子, 你这般气恼我, 难道我还看不出来吗?” 李陵抓抓头,咧嘴笑着道:“我方才是有一点气你,但真的只有一点点的。” 见妻子依旧木着脸,不肯搭理他,李陵将人紧紧搂在怀中,哄着她道:“我方才不过是气你大清早跟着出去,我是担心你冻着了。” 李陵真的是不擅于诓人。 静姝嗔了他一眼,冷笑着道:“你难道不是因着我跟着你而生气?” 见被妻子识破,李陵沉默着,便不知该如何应对了。 静姝追问道:“还不敢承认吗?” 李陵瞥着小妻子冷若冰霜的小脸儿,心里十分没底,他抓抓头问她:“那我若是承认了,你能不跟我生气吗?” 静姝侧过头去,又不理会他。 李陵见妻子眼中似乎又噙了泪,他一下子便没了主意,急着哄着她道:“是我错了还不行吗?你且莫要生我气不理人,好不好?” 李陵都这般低三下四的哄着她了,静姝心里也再委屈不起来,他看向李陵,问道:“青鸾说的祖母有给你纳妾的打算,是真的吗?” 李陵承认道:“确有此事。” 他炯炯的望向妻子,解释道:“我可是很干脆的回绝了的。” 静姝回道:“我信你。” 李陵这才松了口气,揽住妻子,喃喃道:“我真的是什么都不怕,最怕你跟我生气,不肯理人了。” 静姝依偎在她怀中,回道:“我若永远生不出孩子,又不肯你纳其她女子,是不是对你太不公平了。” 李陵笑着道:“不是你不肯让我纳别人,是我自己不愿意。” 听了李陵的话,静姝心中服帖,面上却是嗔着李陵道:“怪委屈你的。” 李陵嗔着妻子回道:“你若是硬要将我推给旁人,才是委屈我呢。” 静姝笑着夸李陵:“你如今倒是越来越会说讨女人喜欢的话了。” 李陵回道:“我只说讨你喜欢的话,可不会与旁人说。” 他揽住妻子:“娶了这样个娇蛮的妻子,我不练得嘴甜些,怎么能成?” 二人正在这里你侬我侬的腻歪,帐外响起了三姑娘的声音:“二哥、二嫂,你们还去不去观马球赛了?若是不去,我跟大嫂便自顾去了。” 二人麻利的整理好衣裳,李陵下地掀开帐门,对着帐外的大嫂和妹妹道:“我们也是要去的。” 说着,静姝也迎了出来:“你们且进来等一下,我穿上衣裳咱们就走。” 徐婉宁回道:“我们在外面候着罢,你们那帐子太热了,我与三妹穿得厚,进去要出汗的。” 静姝说:“好。”便麻利的开始收拾穿戴起来。 三姑娘立在帐外,瞥着盘旋在木栅栏上的金翅奴,说道:“这猎鹰真是好看。” 她这话刚一出口,那金翅奴便朝着她“嘎嘎”的凶了两声。 徐婉宁道:“倒是个畜生,也听不出个好赖话。” 几人正在这里评论着那金翅奴,收拾妥当的静姝出了帐子,笑着对徐婉宁和三姑娘道:“真是不好意思,让你们等着我。” 那金翅奴见了静姝,便忽闪着翅膀缓缓的盘旋在她身侧,叫声里亦是带着温和讨好。 三姑娘惊讶道:“这畜生还真会认人呢。” 自从江佑辰将这鹰隼送了静姝和李陵,这金翅奴便将二人视为主人,莫看它对别人凶,对李陵静姝却是极其驯服的。 静姝对着盘旋在她身侧的金翅奴挥挥手,说道:“你且在家好好待着。” 那金翅奴听了主人的话,便扑闪着那金光闪闪的羽翅,飞了起来,雄赳赳的立在帐顶,真是像模像样的为主人照看起了家来。 (本章完) 第194章少男少女的心事 周瑾骑马从远处奔来,青年脸上挂着晴朗的笑容,怀中揣着一只通体透白的小狐狸。 他进了营地翻身下马,低头又逗弄了那小狐狸一番,那小东西似有灵性似的,用毛茸茸的头拱着他。 周瑾一正手牵着马缰,一手抱着那小狐狸, 正往回走,只听不远处有女子唤他。 他回过头去,只见一个穿着宫装的女子带着一众随从声势浩大的朝着他走来。 待那女子走近后,周瑾才从她的衣着上辨别出来者是个尊贵的公主,他并不认识明帝的几位公主,只含糊的恭敬问礼道:“臣参见公主殿下。” 那女子走上前来,看着他道:“我是圣上的八公主青鸢,难道你不认得我?” 周瑾垂着头,恭敬道:“八公主金枝玉叶, 臣乃一介粗人,怎有幸认识公主殿下。” 这八公主青鸢自从上次在明帝御书房外见了周瑾一面,便是看中了他。孟贵妃得知女儿的心思后,也曾让儿媳妇晋王妃前去问过周瑾母亲兰陵郡主的意思。 当时,兰陵便是婉拒了的。 孟贵妃得知兰陵不同意,心里虽恼怒,但为了女儿的幸福考虑,在婚事上她也不愿勉强对方,便一直敷衍着女儿。只想着待过阵子,女儿便也就忘记了这茬了。 兰陵不愿跟孟贵妃搭上关系,八公主的事,自然是连提都没有与儿子提的。 所以,青鸢并不知道对方不愿意,周瑾亦是丁点不知自己竟然被八公主看中了。 青鸢近距离看到周瑾,觉得他比那日御书房外那匆匆一瞥更加英俊不凡, 她心中悦极了他。 青鸢对着周瑾笑着道:“你不认得我, 我却是认得你的。” 见周瑾面露讶色, 青鸢接着道:“我常去父皇的勤政殿,时常见你跟李家世子过来见父皇。” 周瑾回道:“原来如此。” 青鸢瞥着周瑾怀中揣着的小白狐,欢喜道:“这小狐狸是你猎的吗?看着好可爱,你能否将她送与我?” 周瑾昨晚在山上守了一夜,才在大清早将这出来觅食的小东西抓住。他这番大费周折,是打算将他送给心上人镇国公府的三姑娘瑾嫣的,又怎舍得随意送与旁人。 虽然这旁人贵为公主,但对于情窦初开的年轻人来说,自己的心上人才是最重要的。 周瑾眼眸一转,敷衍着道:“微臣家中祖母身子一直不好,有得道高人说,需要白狐做药引才能病愈,这白狐是微臣为老祖母所猎,恕臣斗胆,不能将它赠与公主,还请殿下恕罪。” 青鸢是明帝的掌上明珠,要什么没有,她只不过是借着这白狐与周瑾拉话而已,并不是真的非要这小畜生。 见周瑾这般说,青鸢笑着回道:“难得周将军有如此孝心, 本公主自然不会怪罪。” 周瑾恭敬道:“多谢公主体谅, 微臣还有事,先行一步。” 青鸢瞥着周瑾远去的挺拔背影,嘴角露出满意的微笑。 李陵带着女眷刚走到半路,周瑾便迎面赶了上来,待他走到近前,灿烂的笑着跟李陵等人寒暄问好。 李陵瞥着他怀里抱着的小白狐,随口道:“这小玉狐最为狡猾,竟是被你猎得了?” 周瑾撒谎道:“昨日跟着大伙去围猎,便将这小东西围在事先设好的陷阱里了,这才抓到它。” 他快速的瞥了眼一旁的瑾嫣,看着李陵道:“我个大男人抓了这么个小玩意也没甚用处,表哥既然带着女眷来,便送与表哥罢,您拿去给嫂子和表妹她们拿去玩罢。” 徐婉宁又怎不知周瑾的心思,连忙接过那小玉狐,捧着给了三姑娘:“咱们家三丫头最喜欢这猫儿狗儿的小东西了,这小玉狐着实可爱,我们便拿回去养着玩了。” 瑾嫣也是个大姑娘了,周瑾三番五次的有意接近,她也觉察到了对方的心意。 瑾嫣接过小玉狐,半红着脸道:“多谢周表哥了。” 周瑾见三姑娘喜欢,心里甜得能酿出蜜来,咧嘴笑着道:“表妹客气了。” 众人便说笑着一起去观马球赛。 三姑娘自得了这小玉狐便喜欢得不得了,只顾着逗弄着那怀中的小东西,一场马球赛看得也是心不在焉。 同样心不在焉的还有周瑾,只是他悄悄瞥着的却是三姑娘。 同样来观赛的青鸢,虽坐在皇室席上,但距离镇国公府席位并不算远,三姑娘怀中抱着的那小玉狐和周瑾时不时的瞥向她的温柔目光,便是清晰的落在了她眼中。 这一场球赛下来,周瑾、三姑娘、青鸢俱是看得心不在焉。 尤其是八公主青鸢,见周瑾居然心悦镇国公府的三姑娘,更是气得要跳脚。 未待球赛结束,她便懊恼着带着侍女回了皇帐。 孟贵妃见女儿怒气冲冲的归来,忙问道:“这是什么了?谁又惹到你了?” 青鸢气呼呼的问道:“母妃,女儿看中了忠顺侯府世子的事,你到底有没有为我上心?” 孟贵妃忙劝道:“母妃怎能不上心呢,只是你贵为公主,怎能这样随意哪个男儿便能将你娶了去,你父皇说他要观察一下那周家世子到底人品能力如何,若是个好的,本宫与你父皇才能放心你下嫁于他,若是个不好的,又怎能配得上尚公主。” 青鸢听了孟贵妃这番说辞,心里的气稍稍顺了些,她喃喃道:“女儿就是看那周家世子顺眼,只是镇国公府的那个表妹似乎要跟女儿抢他呢。” 孟贵妃笑着宽慰女儿道:“那镇国公府的三小姐虽是你皇姑母的独女,但又怎能比得上你,你可是至尊至贵的公主,是你父皇的掌上明珠。” 青鸢冷哼道:“母妃说得是,那个李家表妹怎能跟我比,又有什么资格来跟我抢人。” 听了青鸢的话,她心里便明白了八九。 这周家既然拒绝了她们,十有八九是打着搭上镇国公府的主意了。事关女儿的终身大事,精明如孟贵妃可不希望女儿嫁的人心里揣着旁人,孟贵妃心中虽气恼,但也不会在女儿一辈子的幸福上意气用事。 既然周家不识抬举,她为女儿另选良配就是了,她就这么一个宝贝女儿,孟氏心里是真心希望未来的驸马能将她女儿捧在手心里疼着的。 孟贵妃依旧是敷衍着女儿道:“事关你的终身大事,本宫与你父皇总要慎重才是,那个周家世子官位也太低了些,本宫总觉得他并不是良配。” “你们是为我选驸马,自然要我看中才是,我就是看中那周家世子了,明日我便去求父皇赐婚。” 小姑娘家到底是不懂男女之情是要你情我愿才能甜蜜。 一向骄纵惯了的八公主,扔下这句话,便气鼓鼓的出了銮帐。 (本章完) 第195章啄瞎了八公主的眼睛 青鸢深得明帝喜爱,但凡她想要的,只要开口,对她无比宠爱的父皇便会捧到她跟前。 这便养成了她无比骄纵的性子,觉得世间的一切,但凡她看上的,别人便没有资格占有。 正因为如此, 才酿成了苦果,彻底改变了她原本无比安逸的人生。 青鸢得知周瑾与三姑阿暧昧的事,尽管孟贵妃好言好语的安慰了她,但她心里仍旧感到十分不痛快。出了皇帐,她便带着一众婢女气势汹汹的径直朝着镇国公府的营帐而去。 九公主青鸾自从今早再次遭到李陵的拒绝后,心里亦是十分不踏实, 她生怕李陵就此真的恼了她,思前想后了一整日,还是忍不住找了上来。 青鸾立在镇国公府的营帐前,正迟疑着该不该进去,远远的便瞧见她的八皇姐青鸢朝着这边而来。 青鸾与青鸢一直不对付,青鸾刚想回避,便被眼尖的青鸢叫住了:“你在这里做什么?见了我也不知问好吗?” 青鸢得明帝宠爱,对其他兄弟姐妹一直是一副颐指气使的模样,尤其是对这个与她同龄,背后又有镇国公府撑腰的妹妹,她更是处处针对。 青鸾立在原地,垂着眼眸瞎扯道:“我是来寻李家表妹的。” 青鸢正因为周瑾的事对瑾嫣怀怨在心,听说青鸾来寻瑾嫣,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冷哼着道:“你与那李家表妹倒是亲近,只是这么晚了,你不在自己营帐里待着,胡乱在外乱跑, 真是不成个体统。” 你不也是没有回营帐?不也是在外乱逛呢? 青鸾心里虽然不舒气, 面上却是不敢得罪这个嚣张跋扈的姐姐, 只是垂着头,立在一旁闷不做声。 青鸢白了她一眼,嘟囔着道:“整日畏畏缩缩的,哪里像个公主,真是个上不得台面。” 见青鸾依旧不还嘴,青鸢也觉得无趣了,便也不再揪着她来说事。 她高昂着头走到镇国公府营帐前,见那小玉狐被圈在笼内,青鸢对着身侧的婢女吩咐道:“去将那小畜生给本公主拿来。” 婢女连忙去那笼子边,打开笼门将那玉狐取出,抱给了青鸢。 正在这时,随行的凌霄便跑了过来,先是对着两位公主恭敬施礼,陈情道:“公主,这玉狐是咱们三姑娘的,她特意交代奴才好好生照料。” 青鸢冷哼着道:“谁说这畜生是你们家姑娘的,如今抱在本公主的怀中,便是我的了。” 凌霄为难道:“公主,这玉狐是咱们家小姐新得来的, 甚是喜欢, 您就这么抱走了, 奴才真是没法子跟三小姐交代啊。” 二人正在这里说话,帐内的瑾嫣闻声撩开帐门走了出来。 她见原是那两个她极不喜欢的皇表姐在这里,脸子便不由自主的沉了下来。 瑾嫣走到青鸢跟前,说道:“这玉狐是我的,表姐问都不问我一句,便来执意夺我的东西,是何道理?” 青鸢见了瑾嫣脑子里便浮现出今日马球场,周瑾含情脉脉的看着他的样子,她冷哼着道:“这玉狐本公主见了喜欢,表妹将它给我罢。” 说着,她便抱着那玉狐趾高气扬的转身便走。 青鸢虽贵为公主,但瑾嫣亦是自来被娇养着长大,平白无故的,自然不甘心受青鸢这般欺负。 瑾嫣上前拦在青鸢跟前,不由分说的将玉狐从她怀中夺下,与她辩解道:“表姐好没道理,便是你再是喜欢的东西,也不能这般霸道的仗势相夺罢。” 青鸢还头次见有人敢忤逆她,上前便推得瑾嫣一个踉跄,蛮不讲理道:“我贵为公主,这天下之物皆是我赵室的,你算个什么东西,竟敢跟我抢东西。” 瑾嫣长这么大亦是头次受这样的委屈,她站稳身子后,便是毫不示弱的推了青鸢一把。 这青鸢到底是不如将门之女的瑾嫣力气大,被瑾嫣这么一推,便是一屁股摔倒在地。 摔得生疼。 婢女连忙上前搀扶,却被青鸢一把推开,她自顾站起身,咬牙切齿的瞪着瑾嫣厉声道:“好你个李瑾嫣,居然敢对本公主无礼。” 说着,她便顺手拔下头上的簪子直直的朝着瑾嫣的面门而来。 瑾嫣连忙躲开,可仍旧是被那尖锐的簪子头划在了颈上。 众人赶紧过来哄劝,青鸢见没能将瑾嫣破相,心中仍不解恨,叫嚣着对奴才们道:“你们不许管,再有多管闲事的,一律赐死。” 凌霄见自家小姐吃亏,赶忙去搬救兵。 李陵跟友人去狩猎了,徐婉宁去娘家的营帐里找她大嫂说话去了,帐内只静姝一个人在。 静姝闻讯连忙赶来,见小姑子颈上被划出了一条口子,已经见了血丝。静姝连忙将瑾嫣护在身后,对发了疯似的八公主道:“公主殿下,您来我镇国公府门前伤人,这是何故?” 青鸢并不认识静姝,见她护着三姑娘,她冷笑着道:“你又是谁?敢这般与本公主说话。” 一旁的青鸾见状,眼眸微动,连忙上前,对着青鸢低声道:“这位是李家世子的夫人,可是惹不起的。八姐,咱们快走罢,若是惹了她,待李家表哥去父皇跟前告状,咱们可是要倒霉了。” 青鸢自来天不怕地不怕,听了青鸾的话,她狠狠的白了她一眼:“走开,咱们堂堂公主,还要惧怕个臣妻吗?” 说着,她冲着静姝颐指气使道:“你便是那个四品小官家出来的沈家女?你若是识相,赶紧给我走开,今日我是来寻李谨嫣说事的,你少管闲事。” 静姝冷冷的看着这个嚣张跋扈的八公主,回道:“公主这是什么话?我家姑娘并未得罪你,你何故这样不顾身份的咄咄逼人?此处不比皇宫,人多眼杂,若是传出去,岂不是有损公主名声?” 青鸢正被静姝怼得不知如何是好,青鸾上前煽风点火道:“我就说嘛,这个表嫂咱们惹不起,八姐还是给人家赔礼道歉的好。” 青鸢冷哼道:“自来都是旁人在我跟前低三下四,这世上能让我弯腰的人,还没出生呢?就这么个小门小户里出来的穷酸女人,她也配?” 三姑娘按捺不住,回怼道:“你嘴里不干不净的在说谁?” 青鸢瞥着瑾嫣那张明媚的脸,又让她忍不不住想起今日周瑾对她痴痴的样子。 青鸢气得发疯。 毁了这张脸,看她还凭什么跟她抢周瑾。 青鸢脑子一热,攥着簪子又朝着瑾嫣刺来。 静姝连忙护住小姑子,厉声制止青鸢。青鸢却是不顾一切的又朝着护着瑾嫣的静姝扑来。 就在那尖锐的簪头即将挨到静姝身上时,一只鹰隼扑闪着冲着青鸢迎面直扑下来。 只听“哎呦”一声凄厉的惨叫,青鸢满脸鲜血,捂着眼睛倒了下去。 那金翅奴的喙上甩出一颗圆溜溜的眼珠子,血淋淋的甩在了白皑皑的雪地上。 (本章完) 第196章是否会降罪 那金翅奴护主心切,它可不懂得什么尊卑有别,哪怕青鸢是高高在上的公主,那鹰隼见她要伤害它的女主人,便将她视为大敌,下嘴亦是毫不留情。 青鸢的一只目便是这样生生被这金翅奴啄了去。 青鸢疼得满地打滚,众人慌乱的七手八脚将人救起, 连忙抬进銮帐宣御医。 随侍圣驾的御医倒是不少,但又有什么用呢,眼珠子都被啄去了,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是无能为力啊。 三姑娘亦是被这血淋淋的事故惊吓住了,待回了帐内便是一直抱着静姝哭泣:“二嫂,这八皇表姐可是圣上的掌上明珠, 现下因我之故伤成这样, 可如何是好?” 三姑娘过了这个年也十五了, 早已懂得人情世故,任他们家再是显赫终究是拗不过高高在上的皇权不是。 惹下这般滔天的祸事,圣上若是震怒,只恐怕是要连累满门获罪。 静姝心中何尝不是恐慌的,这事发生得如此突然,谁又能料到那鹰隼会突然来这么一嘴呢,况且啄在哪里不好,偏生去啄眼睛,酿成了这样的悲剧。 只是事已至此,说什么都无济于事了,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静姝强作镇定的安慰小姑子道:“便是圣上问罪,也是那八公主自己寻上门来滋事在先,况且伤了她的也不是你,那鹰隼是了为护我才去伤了八公主,万事有嫂子顶着呢, 你莫怕。” 虽然嘴上这样说, 但静姝心中明白,纵是那八公主再是有错在先,但皇家威严大于天。龙颜震怒,怪罪她们是免不了的。 小姑子毕竟是长公主的亲生女儿,是圣上的嫡亲的外甥女,圣上再是恼怒也不会拿着外甥女怎样。这事也是个意外,若说连累满门,倒也不至于。 只是,当时是她护着三姑娘的,那鹰隼又是她的,圣上会放过外甥女,可不会怜悯她。 若是怪罪下来,她是绝对逃脱不了罪名的了。 三姑娘听嫂子这样说,也回过了味儿来。 八公主并不认识静姝,当时可是口口声声说是找她说事的,她虽不明白自己到底是怎么得罪了这瘟神,但也不会让一心护着自己的嫂子替她顶罪。 三姑娘抹了一把泪,对着静姝道:“这事若是追究起来,嫂子千万莫说那鹰隼是你的,一切都只我一个人兜着便是,我好歹是圣上的外甥女, 他也不能狠心的将我怎样, 再说还有母亲护着呢,母亲也不能看着我被问罪。” 姑嫂两个正在这里没着没落的慌乱着,外出狩猎的李陵得了信儿便急着赶了回来。 三姑娘见了兄长如逢救星,立马哭着扑在李陵怀中,抽抽搭搭的道:“二哥,这回我可是惹了祸了,可如何是好?” 在弟妹还年幼时长公主便离了府,镇国公又疾病缠身,一直以来便是李陵护着年幼的弟弟妹妹。莫看他平日对弟弟妹妹总是板着脸训人,但正所谓爱之深责之切,李陵心里可是极其爱护弟弟妹妹的。 他见妹妹被吓成这样,温柔的拍了拍她的脊背,安抚道:“有哥哥在呢,没事的。” 说着,李陵抬起妹妹的脸,瞥着那刺眼的伤痕,眉头便是拧在了一起,他开口道:“除了这里,可还伤到其它地方了?” 三姑娘巴巴的看着兄长,摇了摇头,委屈巴巴的回道:“若不是嫂子护着,那八公主便是铁了心要拿着簪子来毁我的脸了。” 李陵听了这话,连忙看向一旁的妻子,一脸担忧的问道:“她可伤到了你?” 静姝见了李陵,也如三姑娘般,像是有了主心骨似的,心里踏实了不少。 她连忙摇摇头:“那八公主刚要伤我便被那鹰隼啄了。” 她担忧的看向李陵:“那八公主可是被毁了一目,圣上肯定要怪罪咱们了。” 听了静姝的话,三姑娘又害怕得掉下了泪,伏在李陵身上哭着道:“二哥,这可如何是好?” 李陵看着惶惶的妻子妹妹,安抚着她们道:“即便是圣上也要讲是非曲直,分青红皂白的。你们放心吧,圣上虽宠爱八公主,但也不是那等昏君,这事本来就是那八公主骄横寻事在先,即便是被那鹰隼伤了,也是个意外,断不是咱们故意为之的。” 他一手拍着在他怀中嘤嘤哭泣的妹妹,一手拉着满脸愁容的妻子,坚定道:“你们没做错什么,凡事有我在呢,你俩且放宽心就是。” 李陵不愧是一家之主,听了他这一番话,静姝和三姑娘这一颗悬着的心才算稍稍安定了下来。 李陵细细的瞧着妹妹颈上的伤痕,担忧道:“伤成这样,只怕要落疤的。” 虽没有伤在脸上,但三姑娘被八公主伤的这个位置也是露在外面的,女子容貌最重要,李陵是个护犊子的,见妹妹被伤成这样,心里真是万般心疼。 三姑娘嘟着嘴回道:“方才回来嫂子给我上了药了,应该没什么大碍。” 静姝看着那伤口,后怕道:“你看看,差一点就划在脸上了,那八公主实在蛮横,那么尖锐的簪子若是划在脸上,可如何是好。” 李陵听了这话,更心疼了:“待会我进宫时去寻张太医开些药来,看看能不能不留伤疤。” 静姝问道:“你还要进宫?” 李陵道:“这里条件简陋,现下八公主已经被移回宫里了,圣驾也回銮了,我先送你们回府,然后再入宫去处理这事。” 静姝自然明白李陵这是要去请罪。 出了这样的事,主动去请罪,自然要比问罪下来要好看些。 听了李陵的话,静姝担忧道:“圣上会不会怪罪你?” 出了这等祸事圣上定会龙颜震怒,怪罪是免不了的了。 但他作为一家之主,即便是拼死也会护着妻子妹妹的。 李陵见妻子的小脸儿又是布满了愁云,他故意露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着安抚着她道:“圣上还指望着我年后去收复五城呢,即便是怪罪也至多是责骂两句,罚些俸禄而已。” 他揽着妻子道:“我这皮糙肉厚的,也不惧他责骂,咱们家又不缺银子,更不惧罚钱,万事有我呢。你且放心就是。” (本章完) 第197章赐死 这一场事故,彻底打破了内宫表面的宁静。 八公主青鸢自出事后便疼得昏死了过去,被太医处理好伤口救活后,疯了一般满嘴胡言乱语,手刨脚蹬的胡乱挣扎,原本已经止住血的伤口,又是被崩裂开来, 无奈之下,太医只好给强行给她付下安神的汤药。 女儿下午还在她跟前说着嫁人的事,转眼功夫便成了这幅模样,孟贵妃哭得肝肠寸断。 大殿内,随行的女官、侍女、太监乌压压的跪了一地,各个胆战心惊。 明帝龙颜大怒, 指着众人责骂道:“你们一个个的都是废材吗?一群人护着公主,居然让只鸟将她伤成这样。” 明帝冷冷的一甩龙袖, 怒道:“如此废物, 留你们何用?来人呀,通通拉下去斩首!” “冤枉啊,冤枉,陛下开恩,陛下开恩” 大殿之内,一片凄凄惨惨。 孟贵妃从内殿走出来,亦是将满腔的滔天怒火悉数发泄在了这群宫人身上。 她眸露寒光,银牙紧咬,对着那群侍奉女儿的宫人厉声道:“你们这群蠢人,照看不好公主,还有什么脸面活着,不将你们凌迟,真是难解本宫心头之恨。” 说着,她便又是哭倒在明帝怀中:“陛下, 咱们女儿才十六啊,还未出嫁呢,便被伤成了这样, 这可让臣妾怎么活啊。” 明帝亦是心痛难当, 指着抖若筛糠的宫人对着外面的内宫总领李德全吩咐道:“按照贵妃所言,将他们全都给朕凌迟处死,有家人的,也连坐处死。” 圣上最宠爱的公主被伤,宫内难免又是一场血雨腥风。 李德全瞥着那群已是吓得半死的宫人,微微叹了口气,就要出去唤人。 正在这时,九公主青鸾进了内殿,她躬身对着明帝叩首道:“父皇,今日八皇姐出事时儿臣也在场,八姐虽是被鹰隼所伤,但这却不是意外,而是有人故意为之。” 不待明帝发话,一旁哭得死去活来的孟贵妃便急着质问道:“是哪个要害本宫的女儿?” 心爱的女儿被伤成这样,明帝现下只拷问了服侍的宫人,还未来得及细细追究其它。 明帝听了青鸾的话,他压了压怒气, 疑惑道:“此话怎样?你且细细说来。” 青鸾抬起头, 对着明帝回道:“据儿臣说知,那鹰隼是李家世子夫人沈氏所豢养,今日八姐与李家表妹本来是因着一点子小事口角,但那沈氏却偏帮李家表妹,对八姐出言不逊,八姐气不过,上前推搡了她一下,那沈氏便纵鸟来伤了八姐。” 明帝听了青鸾的话,手掌猛的一拍桌子,大怒道:“好个沈氏,居然如此大胆。” 明帝虽然一大堆缺点,但也算不上个昏庸之辈,发泄了一通后,他又审问随行的人道:“你们也在当场,竟然还有这样的事,为何朕刚刚审问你们时,你们没一个跟朕提起?” 众人连连告罪,领头的女官诚惶诚恐道:“确实是如九公主所言,八公主在与沈氏争执时,那鹰隼冷不丁的便冲了下来,奴才们还没回过神,那畜生便伤了公主。只是冬猎权贵家皆带着猎鹰,奴才们是真的不知那鹰隼便是沈氏豢养的。” 青鸾连忙说道:“父皇,就在八姐出事前一日,儿臣刚去了镇国公府营帐去寻李家表妹玩耍,亲眼见沈氏喂养那鹰隼,儿臣见那鹰隼奇特,还问了她一嘴,是从何的来,那沈氏还告诉儿臣是她远在潮州的娘家人所赠。” 照看公主不力,这些宫人本以为必死无疑,没想到九公主居然带来了个能够祸水东引的机会,女官连忙补充道:“那鹰隼浑身赤金,据婢子所知,这样的鹰隼只有高山国才有,潮州距离高山国不远,由此可见,九公主所说句句属实。” 自从女儿出事后孟贵妃一直沉浸在悲痛中,现下听了青鸾的话,她也回过了味。 青鸢今日在她銮帐中便与她说起镇国公府三姑娘与忠顺侯世子相好的事,可见从銮帐出来后,她便是去寻李家三姑娘去了,两人定是因此争执起来,那沈氏偏帮着自家姑娘,便是纵鹰伤了她的八公主。 孟贵妃气恼着对明帝道:“那李家姑娘和沈氏合起伙来害咱们女儿,真是罪该万死。” 青鸾知晓三姑娘有连父皇都忌惮的姑母撑腰,父皇便是再恼怒也不会将她怎样,再说青鸾虽然不喜三姑娘,但也是与她无冤无仇,也犯不上去害她。 青鸾的目标是静姝,心里是发狠要借此将静姝铲除。 青鸾见明帝提起了镇国公府便有所顾忌,又煽风点火道:“父皇,那镇国公府可是我母族,我有什么理由诬陷沈氏,儿臣不过是见八姐实在被他们伤得可怜,这才来向父皇陈情。” 说着,青鸾便抽抽搭搭的哭了起来。 青鸾平日没少受这个八姐的欺负,心里恨透了她,今日见她被那鹰隼啄瞎了眼睛,青鸾简直开心得想敲锣打鼓庆贺。 但她恨八公主是真,却更恨静姝。 这个难得的能置静姝于死地的机会,青鸾自然是不会错过。 父皇若是一怒之下处死那沈氏更好,若是念在镇国公府的面上不赐死她,至少也得命镇国公府将她休弃。然后,她再找机会求父皇将她下降给表哥。 岂不是了却了她平生之愿。 青鸾最擅长的便是哭,现下尽管她心里满是欢喜期待,但因为平日哭多了,即便是装模作样,眼泪也是说来就来。 “父皇,那沈氏真的是太恶毒了,将我八姐伤成了这样,昨日八姐还跟我说,等过了年,要带我去您送她的行宫里玩耍呢,转眼就被害成了这样,她那样要强的人,现下可是被弄瞎了一只眼啊,她可如何能够受得住。” 青鸾哭得凄凄惨惨:“儿臣与八姐一同长大,情深似海,若是她有个不妥,那么我也不想活了。” 说得真像姐妹情深似的。 明帝确实是不忍降罪自己的外甥女,但对个没有任何血缘,又出身不高的静姝却是没有丁点的顾忌的。 不过是个女人,处置了后,再给李陵指一门亲就是了。 明帝怒道:“不成想这小门小户出身的沈氏竟然如此刁蛮!” 青鸾一听这话,立马止住了啼哭,对着明帝道:“父皇,您可要为八姐做主啊,不将那沈氏凌迟,如能能解心头之恨。” 明帝怒上心头,冲着殿外唤道:“来人啊!” 一直侯在外面的李德全亦是战战兢兢入内,躬身道:“圣上有何吩咐?” 明帝冷冷的回道:“去命礼部拟旨来,镇国公府世子夫人沈氏藐视皇室,纵鹰伤了公主,褫夺诰命之封,赐鸩酒。” (本章完) 第198章李陵替媳妇顶罪 明帝的话音刚落,外面有小太监进来回禀:“启奏陛下,镇国公府世子李陵求见。” 明帝一猜外甥来此,便是来为沈氏求情的,他沉着脸回了两个字:“不见。” 李德全迟疑着劝道:“陛下,听说这沈氏颇得长公主欢心,圣上若是将她赐死, 长公主那边若是追问起来,可怎么交代啊。” 这大内总管李德全是当年长公主和明帝的生母吴皇后一手提拔起来的。他服侍过吴皇后和先皇,先皇驾崩后又服侍在明帝身侧,他在这宫中颇有资历,亦是个知道报恩的,他对明帝忠心, 对长公主亦是一片丹心。 提起长公主,明帝确实有些动摇,但他正在气头上, 便气恼着回道:“那沈氏害了朕的公主,理应赐死,便是长姐问起,朕便再给她儿子指一个长姐喜欢的高门贵女就是了。再说了,朕还有未出降的公主呢,长姐若是怪我,大不了朕赔长姐个女儿做她儿媳。” 一旁的青鸾听明帝这般说,欢喜得险些当场就要求着父皇赐婚,好在她身侧的女官还算清醒,一再朝她使眼色,青鸾这才强自忍住。 明帝话音刚落,福熹长公主便缓缓走进了大殿。 这长公主进御书房都是不需要通传的,何况一个妃子的寝殿。 明帝见了长姐,亦是顾不得气愤, 连忙起身相应。 长公主却是沉着脸质问他道:“我儿在外求见,你为何不见他?” 明帝讪讪道:“今日老八的事, 长姐听说没?” 长公主自然是听闻出了这等祸事才进宫面圣的,她深知这青鸢是弟弟的心头肉,她叹了口气,问道:“鸢儿现下如何了?” 明帝沉着脸道:“还能如何,一只目算是彻底失明了。” 莫看孟贵妃敢跟明帝撒野,长公主跟前她可是分毫不敢造次的,现下见了长公主她也没了方才的脾气,只在一旁暗自垂泪。 明帝侧头冷声道:“朕已查明,那鹰隼是沈氏豢养,沈氏纵鸟将朕的爱女伤成这样,朕对她决不能姑息。” 长公主回道:“哪个说那鹰隼是沈氏豢养的?沈氏一向贤淑良善,为何要冒着大不讳,纵鸟伤害公主。” 明帝道:“当时青鸢与瑾嫣争执,那沈氏为了护着瑾嫣,这才纵鸟伤人。” 长公主见弟弟诚心拿儿媳开刀,与他辩解道:“据我所知,是青鸢先去镇国公府帐前生事在先,她与瑾嫣争执,甚至要攥着簪子去划瑾嫣的脸,沈氏这才拦着她。至于那鹰隼伤人, 这玩意毕竟是畜生, 该是个意外罢。” 明帝听了长公主的话, 他冷哼一声:“长姐这样说,是诚心要袒护那沈氏了?” 福熹见弟弟正在气头上,缓缓劝道:“青鸢伤成这样,我知你心里难过,但你是帝王,怎能因此不问青红皂白便去迁怒无辜?” 明帝气恼着回道:“难道朕的爱女被伤成这样,就这样算了吗?” 福熹反驳道:“那你想如何?要我的女儿和儿媳给你的公主偿命,你才肯解气吗?” 明帝见姐姐语出不善,他的气势便弱了下来,嘴上却依旧不肯松口:“朕可以不追究瑾嫣,但这沈氏,必得赐死不可。” 福熹见弟弟如此油盐不进,脾气便上来了,她凤眸微嗔,玉手拍在桌上,厉声道:“你敢!” 见姐弟俩这是杠上了,一旁的李德全连忙劝着道:“陛下息怒,长公主息怒,老奴斗胆说句话,李家世子就在殿外求见,这事出在镇国公府,不如将李家世子叫进来罢,便是要定罪,也要当着李家人的面问个清楚才是。” 明帝怄着气,扭过头去并不言语。 福熹对着李德全道:“将伯约叫进来罢。” 李德全答应着出了内殿,一会功夫,李陵入内,见了明帝便是俯身跪地,请罪道:“臣豢养的鹰隼伤了八公主,特来请死罪。” 李陵是个心里有数的,事情的是非曲直,他母亲定是已经与明帝掰扯清楚了,他这样请罪,便是给明帝一个台阶下而已。 明帝虽然虽然不是明君,但也不是暴君,她连直接惹起这祸端的外甥女都是不忍心降罪,更何况是这个能为他冲锋陷阵的外甥了。 他还指望李陵帮他守江山呢,怎会赐他死罪。 但是爱女被伤成这样,让他就这样善罢甘休,他亦是做不到。 明帝瞥了眼李陵,冷声道:“那鹰隼分明是沈氏所养,你少在这里乱揽责任。” 李陵恭敬回道:“臣内子一介女流,怎么来豢养猎鹰,那猎鹰是臣年初去南郡公差时,臣的一位故人所赠,臣随圣驾冬猎,故而才将这畜生带在身边,万万没料到,它会伤了公主殿下,一切都是臣的罪过,还请圣上降罪。” 未待明帝开口,一旁的青鸾先沉不住气了:“表哥,父皇已经查明,分明是沈氏纵鸟伤害八姐,你何苦将罪过揽在自己身上。” 李陵抬起头,射向青鸾的眼光凶得能杀人。 青鸾本是还要说下去了,见了李陵这幅凶样,生生将还要诬陷静姝的话咽了回去。 明帝说道:“伯约,朕知那沈氏甚合你心,但她行事嚣张,朕听说她还不能生育,这样的女子怎配得上你?” 李陵坚定道:“内子一向贤淑并非骄纵之人,再说这鹰隼却是臣豢养的,误伤八公主一事,实在不干内子的事,圣上若是处罚,臣甘愿领罪。” 福熹一听身为君王的弟弟居然还关注深宅妇人能不能孕这等琐事,她用一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向了这个不争气的弟弟,讪笑着道:“你知道的还挺多。只是你这后宫里女人倒是不少,能为你诞下子嗣的又有几个?” 中秋宫宴,那初孕的魏妃惨死的事并不是个例。曹后与孟贵妃分庭抗礼,明争暗斗,明帝这后宫之中有孕嫔妃无故惨死的不在少数,便是侥幸,诞下了女婴的还好,若是生下的事男婴也都是夭折。所以明帝虽然嫔妃众多,但膝下也只有太子、晋王和一个幼年因病落下残疾的齐王,这三个儿子而已。 长公主心痛赵氏子孙被贱人残害,更是看不惯弟弟窝囊得连自己的骨肉都护不住。为此,她没少拿着这事说他。 明帝一听长姐又提这个,他不耐烦的辩解道:“子嗣之事要看天命,岂是人力可为?” 福熹冷笑道:“既然你也知这是天命,为何还要拿我儿媳不孕的事来强迫我儿。” (本章完) 第199章有惊无险 明帝见长姐和外甥一心袒护沈氏,叹着气道:“朕真是不知那小门小户出身的沈氏到底有什么好,竟值得你们这样袒护她。” 福熹与明帝一同长大,最了解他。 她这弟弟却是不是个好君王好丈夫,但是却是个没主见又容易心软的人。 福熹见明帝这般,便缓着语气道:“青鸢受伤,长姐知你心里难过, 但这事真的不是沈氏的罪过,你也知伯约是个重妻的,身边就沈氏这么一个女人,他性子执拗,你若是处置了沈氏,伯约这辈子都过不去这个坎儿。再说, 这事若是传出去, 也会累你英名不是,你就听姐姐的一句劝, 放过那沈氏罢。” 明帝从小就是个听姐姐话的人。 虽然已经做了大半辈子君王,但因为他性子软弱,这个听姐话的习惯仍旧一直完好的保留着。 他并不是暴戾之人,方才要处死沈氏,亦是见女儿被伤而迁怒之故。 经福熹这样好言好语的一劝,明帝也没了非要置静姝于死地的想头了,只是尤不甘心道:“那朕的青鸢被伤成这样,长姐便是让我就这样算了嘛。” 福熹见弟弟转圜,她清了清嗓子,回道:“当然也不能就这样算了,这事纵然是青鸢挑事在先,但到底是因为瑾嫣与沈氏才闹出这般祸事。” 她看向弟弟道:“你前阵子不是说等年下要封瑾嫣为郡主吗?这册封就此作罢吧,还有沈氏, 褫夺了诰命之封就是。” 福熹又看向李陵:“陵哥儿回去也要对妻子严加管教。” 李陵回说:“是。” 福熹接着道:“还有那伤了青鸢的鹰隼,这个祸事,说到底全是这畜生的罪过, 暂且留着它, 待青鸢伤好后, 交给她亲手杀了泄愤。” 发落完人和鸟,福熹看向弟弟,问道:“姐姐这样处置,阿弟你可还满意?” 明帝心里虽然还是不太痛快,但他也说不出什么,只摆摆手道:“那就按照长姐说的办罢。” 孟贵妃当然是不甘心,但长公主跟前她又不敢放肆,只用一双泪眼望向明帝,朝他使眼色。 明帝心里烦透了,只当没瞧见。 青鸾见明帝居然被皇姑母和表哥三言两语的便放过了静姝,她又怎能甘心。 她哭丧的脸对明帝道:“父皇,八姐被伤成这样,难道就这样放过那凶手沈氏吗?您可是堂堂帝王,怎能咽下这口窝囊气?” 明帝正一肚子邪火没处发泄,见这个一向不会看人脸色的女儿,又在这里说些杵他肺管子的话,明帝刚压下的火气,又被点燃起来,他冲着青鸾便是一通责骂:“长辈们在这里说话,哪里有你说话的份儿, 你个堂堂公主,还有没有点体统规矩!” 青鸾诬陷静姝不成,又被父皇当众这般责骂,委屈着哭得呜呜咽咽,又像是随时要背过气去一般。 明帝看得心烦,对着李德全吩咐道:“将九公主送回她的寝殿去,明日去尚工局寻个好点的教仪来,命她好好教导一下九公主礼仪。” 待哭哭啼啼的青鸾被李德全带出了内殿,明帝仍旧气得自顾嘟囔着:“哭哭哭,就知道哭,都是个及笄的人了,还是这般不知规矩,何时才能有点出息,哎!真是没一个让朕省心的。” 李陵出了内殿,便径直去了太医院寻张太医讨了几幅上好的祛疤的膏药,这才出了宫。 长公主一直在宫门外候着儿子,见他出来,忙问道:“瑾嫣和姝儿都无碍吧?” 李陵回说:“无大碍。”,他沉着脸气愤道:“那八公主真是太刁蛮了,若不是姝儿护着,妹妹的脸今日便是要被她给毁了。” 长公主听说女儿和儿媳无碍,原本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但青鸢好歹是她亲侄女,如今被伤成残疾,福熹心里也是不好过。 “好了,你也莫气了,快回去罢,你这入宫来,家里不定等得多着急呢。” 李陵嘴上答应着,信口问道:“我听说过阵子兰太妃要回京?” 兰太妃是先帝的嫔妃之一,福熹和明帝丧母后,先帝便将姐弟俩交给了性情温和的兰妃照料。 因着养育之恩,福熹对兰太妃亦是极为敬重感念的。 提起兰太妃,长公主脸上露出了思念之情,笑着回道:“我也是前几日刚得了你小舅父的信,说是年底太妃会随着王妃和你小舅父的女儿入京来。” 兰太妃的儿子雍亲王是先帝的幼子,先帝驾崩后,兰太妃便随着儿子去了封地。 大齐皇室有规矩,藩王非召不得入京,其家眷也只能在三年一次的朝贺时才得归京。今年便是每隔三年的朝贺年,所以待到年底,各路藩王都会命家眷入京朝贺的。 李陵对母亲道:“兰太妃入京,母亲那边若是打点不过来便姝儿来帮忙就是,姝儿心思细腻又能干,府中自从交给她料理,亦是井井有条,母亲那边若是有什么需要料理的,姝儿定会帮着母亲打点妥当的。” 福熹住的公主府,料理府中事务的可都是得力的女官,又有什么事是不能料理妥当的呢。 福熹不是糊涂人,她心里明镜似的,儿子与他表孝心是假,话里话外夸她媳妇能干才是真。 方才在宫里明帝亲口说了静姝不能生育,要为儿子换媳妇的打算,儿子这便是放在心上了。现下与她说这话是要表明立场,亦是含蓄的告诉她这个做母亲的不要插手他们夫妻的事。 福熹回道:“母亲知道姝儿是个好的,你们且好好的过日子就是了。” 李陵听母亲表了态度,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答应道:“母亲放心,我与姝儿会好好的,她前几日还念叨着要去看您呢,待忙过了这几日,我便带她过去。” 福熹看着儿子道:“兰太妃她们过来也会住在京中的王府里,即便是兰太妃过我这来小住几日,我那边的管事的亦是能料理好,若是真有什么需要姝儿帮忙的,母亲自会命人去请她过来就是了。” 她笑了笑,回道:“这次朝贺老夫人娘家那边也会来人,他们十有八九是要住在府上的,姝儿亦是有得忙了。我一切都好,你们不用惦记,若是没空,便不用过来了。” 母亲已是年过四十,终年一个人孤零零的住在公主府,李陵心中颇不是滋味,他迟疑着道:“母亲,其实这么些年,父亲一直惦记着您的。” 长公主听儿子提起镇国公,她摆了摆手示意儿子打住。 淡淡道:“罢了,我也累了,要先回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