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亲后我成了流放犯妇》 第1章 归京 建安十八年,七月里。 正是一年中天气最热的时候,从西南一路往京城走,镇国公府一行人即便走的是官道,一路上也是尘土飞扬,人马都难免困乏。 好在距离老国公的生辰还有些时候,日子还挺宽裕,便没有急着赶路。 这一路有近百身强力壮的府兵护送,倒是不曾出什么事。 落日余晖映红了半边天,金色的日光洒在万瑾澜脸上,她额头沁着汗珠,此时一阵清风拂来,她轻轻舒了口气。 这种天气,比起坐在马车里晃悠颠簸着,她更乐意穿上男装骑马跟着车队走。 虽然每日迎面而来的尘土多了些,但也比坐在马车里被晃到想吐舒坦的多。 看到前方的驿站,车队停了下来。 万瑾澜下了马,到了马车跟前,身形灵巧的一跃跳了上去。 马车外头看起来平平无奇,内里可是舒坦的很。 窗子是透气的竹帘,内里一张软榻,上头铺着厚厚的雪白的皮毛毯子,还有一长小几,摆着些点心零嘴。 翠文姑姑正拿着团扇轻轻的给沈卿扇扇子,笑意温和的看着她。 沈卿见自家姑娘就这样不讲究的跳了上来,柳眉轻蹙,“澜儿,此地距京城不过几日的水路,快至京都了,你这身做派可收敛些。” 沈卿也是头疼,她虽不是出生在世代簪缨的高门大户,也是生在江南的富贵窝中。 沈卿自己克己守礼,行止有度,也从小这样教育唯一的女儿,可她姑娘,是没学到她一分。 到了西南这两年,她一个姑娘家日日随镇国公和兄长打马出城,有时还女扮男装混迹在军中,日子过的太松泛,想要将她的性子再拘回去,怕是有些难! 沈卿光是想想,温柔如水的面庞都带上了些许愁容。 万瑾澜看了看自己这一身轻薄的男装,做了个怪脸后抱住了沈卿的手臂。 喊“母亲”她总觉得不够亲近,是以在私下里,她喊沈卿都是直接称呼“娘”的。 “娘,你都说了多少遍了,我真的记下了,等进了驿馆,我便换回女装,日后一定谨言慎行。” 万瑾澜说着,便动手抚平了沈卿轻蹙的眉头。 沈卿是标准的江南美人,身形骨架不似北方女子那样高挑,但小巧玲珑,面如满月,眉目温婉,肤色细腻,说话时不疾不徐,带着江南女子的娇软,即便是训斥人,也没有多大的威力。 沈卿是生过两儿一女的人,三十有七,但看起来不过二十来岁。 万瑾澜和自己的母亲的关系自是没得说。 沈卿嘴上说她不守规矩已经是寻常了,此时见她这般小女儿作态,哪还说的下去,不过还是说道:“我不知道你?嘴上说一套尽是敷衍我,私底下又是一套。” 翠文姑姑笑着说:“姑娘懂事孝顺,便是敷衍夫人,夫人心里也高兴。” 万瑾澜嘿嘿一笑,“翠姑姑你污蔑我,我可没敷衍娘。” 沈卿睨她一眼,“笑不露齿。” 万瑾澜忙将嘴闭紧,随即忙殷勤的扶着沈卿起身。 奴仆早就很有眼色的将车凳放在了下头。 一行人下了马车,进了驿站。 落日余晖尽消,已是暮色四合。 外头的蚊虫鸟叫声到了夜里格外明显,万瑾澜就伴着夏日夜里聒噪的声音在房中沐浴。 在万瑾澜眼中,她母亲肯定是美人,肤色白皙,面庞润腻,个头娇小,体态玲珑有致,眉头轻蹙时还自有一股风韵。 而万瑾澜就没继承她母亲的面貌,如今她还未及笈,但个头已经和沈卿差不多高了,父亲和兄长都说了,像她这般年纪,往后个头还能再长不少。 和她母亲相比,不光体型不同,便是面庞,和温婉秀丽的沈卿也是有不少不同的。 皮肤依旧挺白,但沈卿的面庞看起来就是那种性情贞静的,而她这双眼尾向上扬的丹凤眼,配上秀挺的鼻梁,呈现出的,是和沈卿完全不同的模样。 若说和沈卿没有丝毫相像,那倒也不是,若说像了她父亲镇国公,那也有点。 但府中祖母因为她这双丹凤眼,在家中所有姐妹中,最是喜欢她。 祖母说,她这张脸和她年轻时有两分相似,和宫中的贵妃姑母,因着这双眼睛,有五分相似。 沐浴过后,穿上了雪白的里衣,坐在铜镜前给身上脸上涂涂抹抹。 丫鬟春桃拿着布巾子给她绞干头发。 “姑娘这一头乌黑浓密的头发,婢子看了就羡慕。” 万瑾澜随手拿起桌前摆着的一小盒头油,“先前的用完了?再给你一盒。” 春桃自幼和她一起长大,虽是主仆,但她贯来对她是很不错的。 春桃摇了摇头,摸了摸自己泛黄的头发,郁闷的说道:“姑娘给婢子这些好东西都是浪费,我这头发,用这些头油,只会越来越黄,还黄的泛亮。” 万瑾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也是奇了,你和我一起吃了不少胡麻粥,怎得我的头发越来越黑,你的还一如既往的黄。” 万瑾澜一度怀疑春桃可能有胡人血统,西南的集市上,偶有卖胡人奴隶的,他们的头发就有那种黄色的,还长满了络腮胡子,看起来邋遢的很,体味也挺大。 可春桃除了头发黄,面庞倒是没有胡人那样深邃,看起来还是个汉人。 春桃委屈的嘟起了嘴。 她幼时逃难流落到扬州,被夫人买回府中,又带到京都,自幼与姑娘一起长大,吃的用的比平头百姓家的小娘子都好上不少,连胡麻这种稀罕东西姑娘都舍得给她吃,几两银子一盒的头油也舍得给她用,可她的头发还是枯黄枯黄的,活像是没吃过饱饭身体亏空。 别看万瑾澜在沈卿嘴里好像是个不守规矩的,爱穿着男装出门,实际上,她可是一个爱干净又讲究的姑娘家。 身为镇国公府的长房嫡女,她自然是被娇养着长大。 沈卿虽出身商户,但在吃穿用度上,那是一点都不含糊,可讲究的很。 万瑾澜在吃用这点上,绝对和沈卿是亲母女。 第2章 康平县主 万瑾澜身体非常康健,连着骑了几日马,只要晚间能泡个热水,身体的困乏就能解一小半,至于另一半,睡一觉起来后,就又能生龙活虎了。 春桃带着婆子将浴桶搬了出去,又去驿站的厨房端了碗汤回来。 沈卿爱喝那些养人的汤汤水水,便是出门在外,只要有条件,每日都会让身边的婆子熬上一锅。 “小姐,今日的汤来了。” 万瑾澜看了一眼,是炖的酥烂的乌鸡汤,色泽透亮,汤碗还冒着热气。 一看就热,喝了定会出一身汗,她准备放放再喝。 春桃小声说道:“刚才婢子出去,听到夫人那屋隐隐有女子的哭泣声。” 娘在偷偷哭泣?万瑾澜一愣,“可是我母亲出什么事了?” 说着她就要穿好衣裳,却被春桃拦下了。 “小姐不必去,不是夫人,驿馆中来了别人,还与夫人相识,婢子听翠文姑姑说,是康平县主和吴家的人。” 万瑾澜问:“雒邑城吴家?” 她虽离京去了西南两年,但康平县主她还是有印象的。 京中关系错综复杂,要是将姻亲关系连起来,那可是一张了不得的关系网。 万瑾澜不爱掰扯那些弯弯绕绕,但生在镇国公府这样的门第中,从小耳濡目染,接触的便是这些弯弯绕绕。 康平县主出身宗室,其母和她祖母还有些亲缘关系,都出自崔氏来着,不过是两支,关系说远也远了些,说近,也确实比别人家亲近些。 她记性很好,幼时康平县主还抱过她来着。 春桃继续小声说着刚才短短时间内听来的消息。 “康平县主和离了,婢子还在楼下见着了县主的长子,当的上一句一表人才、玉树临风。” 有什么样的主子,便有什么样的跟班。 春桃就是一个合格的跟班。 她知晓小姐性子跳脱,不喜束缚,也知道小姐在吃用上面很讲究,她更知道主子爱听新鲜出炉的消息,不拘是关于谁的,只要是小姐不知道的,她都爱听。 不光小姐爱听,她春桃也是爱听的。 看热闹是人的天性。 唉,不,别人和离,她们看热闹,多少是有些不合适的。 当然,此时春桃和万瑾澜也没有嘲笑康平县主的意思,只是纯纯的对她的事比较好奇,并没有其它意思。 第二日晨起后,在房中用过膳食,出了驿馆准备上马车时,万瑾澜可算是见到了春桃口中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的吴家公子。 本朝风气尚算开明,男女大防并不过分,女子出门,也并不需要严格的戴上幕篱。 是以,万瑾澜今日穿着女装,也并没有戴上那碍眼又不方便的幕篱,露着一张稚气未脱的脸。 沈卿正立在马车边和一个憔悴的中年美妇人说话。 万瑾澜到了跟前,行了一礼,“见过县主。” 康平县主眼圈通红,却还是强颜欢笑的给了她见面礼,一只色泽光滑润腻的白玉手镯。 几人一番寒暄,终于上了马车。 两家车队都往码头而去。 都是回京都的,走水路最快,自然是在一个方向。 今个儿万瑾澜规规矩矩的穿着女装,坐着马车,不过嘴和耳朵可没闲着,从她娘这里听到了康平县主的状况。 说起来这位康平县主,也是可怜。 嫁入吴家二十载,为吴家生儿育女,操持内外,可谓是尽心尽力。 然而几月前,县主发现,她夫君竟然在外头养了一位外室,连那外室的孩子都比她的长子大一岁。 当初县主未嫁过去时,那吴家家中不过有些许薄产,那吴守仁考中三甲的进士。 进士之间的区分可大了,一甲必入翰林院。 翰林院是何等地方,翰林院学士,被称“法定的内相”,看看那些入内阁的,哪个没在翰林院熬过。 而二甲三甲,若无意外,大多会被下方地方,从小官做起。 这下放的地方就很有讲究了。 吴守仁若不是娶了康平县主,以他当时的状况,没有人脉给他疏通,他也只会下放到一个鸟不拉屎鸡不生蛋的小地方。 娶了康平县主就不一样了,有康平县主的母家给他疏通,他被下放到了离京不远的司州雒邑的属县。 二十载过去了,昔日的穷书生如今已经成了雒邑的大官,往来之人皆是权贵,自己也成功的挤上了权贵阶层。 吴守仁能爬那么高,没有康平县主母家的帮助是不可能的。 结果呢,康平县主得到了什么? 她发现了那外室是吴守仁从前娶的妻室,并不是什么外室。 这事搁谁身上不会愤怒? 康平县主出身宗室,身上自有傲气,怎么允许吴守仁欺瞒她糊弄她二十载。 然而,此时的吴守仁觉得自己已经不需要康平县主娘家的帮扶了,还扬言,若是她敢闹,吴烨的前程也会被闹没。 吴烨是康平县主和吴守仁的长子,随了他爹,在读书上颇有天赋,在三年前的乡试中还中了头名,当时年纪小,便未参加来年的春闱,明年春,是要下场的。 康平县主为着自己的儿子,忍了,但她还是和离了。 听完康平县主的事,万瑾澜的心情都没那么好了。 和离了是好,不用再见那闹心的人了,可吴家本该属于县主母子的一切,岂不是便宜了别人。那吴守仁岂不是还能继续过潇洒日子? 万瑾澜唉声叹气的,“娘,县主为什么不选择告发他?” 沈卿叹气道:“告了后,然后呢?” “吴守仁若是在娶县主之前和离了,便不能定他有妻更娶的事,顶多只是欺瞒了一些状况,告发后名声有瑕,乌纱帽可不会掉。” “若是他真的是有妻更娶,对于官员来说,处罚比百姓更严格,乌纱帽一定保不住。但吴烨呢?” 万瑾澜张口就道:“县主属于宗室,吴烨便是没有吴家这个倚靠,也能靠科举出人头地。” 沈卿张嘴想反驳,可又觉得自家姑娘说的没什么毛病。 就是太想当然了。 想要走仕途,自然是助力越多越好,某些方面来说,父族和母族都很重要,父族比母族更为重要。 康平县主母家虽是宗室,但如今的实权,还不如吴守仁呢。 县主的选择,沈卿虽能理解,却也觉憋屈。 第3章 水匪 一个时辰后,到了码头。 沿着渭水顺流而下,几日后便能到达京城。 镇国公府的府兵们将马车上的物件全部搬运到了船上。 母女二人这次回来,带的东西可不少。 什么药材、山货、茶叶、当地特色美酒,甚至还有一些玉料原石。 这些东西京城不见得全都没有,但沈卿身为镇国公夫人,此次归京,人情往来少不得要走动一番。 不远的地方,康平县主和吴烨也正在看着家仆装船,观其物件数量,万瑾澜估摸着县主将自己的嫁妆应当都带回来了。 带回来了好,不然还便宜那起子狼心狗肺的。 今个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连风都没有,天空瓦蓝瓦蓝的。 不过在码头上站了些许时候,万瑾澜额上出了一层薄汗,身上的衣裳被晒的热腾腾的。 好在府兵们动作快,待坐进了放着冰块的船舫中,万瑾澜才舒了一口气。 身上的料子再透气再轻薄,也有好几层呢,碰上这么热的天,着实让人遭受不住。 万瑾澜年纪小身体康健,沈卿这个江南女子不过在外奔波了几日,今天就有了些微中暑迹象。 一碗冰镇的绿豆汤下肚,母女二人才又舒坦不少。 对于万瑾澜这种不晕船的人来讲,走水路真是比走陆路舒服多了,立在船上,还能吹吹江风。 天高水阔,河风徐徐,配上新鲜的河虾鱼蟹,简直不要太美。 万瑾澜舒坦的很,沈卿就没那么好过了。 沈卿生了两儿一女,她骨骼小,身子也没那么强健,天气一冷,就容易腿疼,畏寒的很,在三伏天,又容易中暑气。 一连两日,沈卿都是在船舱中躺着。 侍奉在侧时看到沈卿病歪歪没有精气神的模样,万瑾澜也是愁。 康平县主所在的那艘船和她们这艘船一直不远不近的跟着,万瑾澜在船上吹风时,还总会看见一身白色锦袍随风猎猎而飞的吴烨。 春桃说他长的一表人才是没错的,但就是瘦了些,风吹袍角临风而起,她总担心一阵风会不会将他吹上天了。 这身板,看着是真弱啊,她一只手都仿佛能将人拎起来。 他那眉头啊,也总是蹙着,仿佛一直在思索什么让他为难又解不开的事。 万瑾澜看了两眼便不感兴趣了。 天天见人皱眉头,也怪影响心情的。 看那红艳艳的火烧云,映在江中,青蓝色的江水都涂上了一层鎏金,壮阔又迷人。 黑暗驱散最后一丝天光,万瑾澜正在给自己母亲揉捏着肩颈和腰部。 沈卿晕船,在船上还吃不下多少膳食,便是躺了两日,也还是病歪歪的,浑身还躺的不舒坦。 女儿贴心,沈卿心中自是极为熨帖。 “好了,你也累了,回去就歇下吧。” 看女儿额上的汗珠,沈卿拿着手帕擦了擦。 万瑾澜也不嫌热的偎着她,“娘要快点好起来,女儿才能放心。” 沈卿有些无奈,“快及笈的人了,及笈后就能嫁人了,还不稳重些。” 万瑾澜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嫁人有什么好的? 到一个陌生的地方经营一段陌生的关系。 高门大院内,一大家子生活在一起,便是如镇国公府,看起来风平浪静,内里也有不少龃龉。 如康平县主这般,当初属于低嫁,还不是落得个被人蒙骗二十年的下场,便是想报复,还要顾及孩子。 光是想想就憋屈。 可姑娘家到了年纪都会嫁人,她也不能免俗。 可将来要嫁一个什么样的人,她也还没想过,因为她总觉得嫁人离她还很远。 回到自己的客舱内,正准备上榻,就听到了船外不远处传来的乱哄哄的声音。 她穿上衣裳,出了客舱,到了甲板上。 不远处,一艘船烧了起来,将江面都映红了。 万瑾澜看着,惊呼道:“那艘船上住的是不是康平县主一行人?” “回姑娘,正是。” “快调转,回去救人。” 也不知康平县主会不会水,若是为了避火落入水中,又能坚持多久? “姑娘,您先回船舱内躲躲,有水匪。”府兵的头头老张扬声说道。 万瑾澜定睛一眼,后头万家包的那艘专门用来放货物的船下爬上来不少身手灵活的黑衣人。 先前在驿站之时,护送母女二人从西南回京的差不多有近百护卫。 这世道,也就是看着安稳,官道上都有可能出现山匪的。尤其是西南那一路,山民种族很多,不少行打家劫舍之事的。 那日将所有货物都送上船时,护卫只留下了三十余人。 万瑾澜还想着,离京都都那么近了,也就几日的水路了,渭水以南就是京都,最近的码头离京也就二十余里,天子脚下,还能闹水匪? 沈卿听到动静后也出来了,见到后方景象,眉目紧锁。 水匪人数远比她们想象的要多,但镇国公府的护卫也不是吃素的,各个都是上过战场的兵。 两方人马在后方的船上血拼,还有漏网之鱼上了这艘船,老张和剩下的护卫都相形见绌了,万瑾澜见情况危急,也顾不得沈卿平日的叮嘱了,一拳头快如闪电的砸向了袭来的黑衣人脸上。 黑衣人本没把她放在心上。 弱不禁风的小娘子的一拳,能有多疼? 然而,拳头落下来后,他仰面倒去,只觉得脸都不是自己的了。 春桃大喝一声:“小姐,接着。” 万瑾澜伸手一勾,接来了扔向她的长矛。 她不爱耍这种轻头的武器,对她的大力气来说,这玩意多少有些不合适。 “春桃,护好夫人。” 春桃响亮的应了一声。 沈卿身体虽柔弱,但去过边关,见过血,见过大场面,眼前的场景倒是不至于吓到她。 但自家姑娘! 唉! 还好这是在渭水之上,没有别人见到她这副虎样。 沈卿心里乱糟糟的,看着女儿武器和腿脚并用,挑翻了一个又一个。 沈卿些担心人手不够,瑾澜万一就出什么事了呢? 她又担心,日后回了京,若是再出现什么突发状况,瑾澜会再这么不管不顾的冲上去。 便是将门虎女,也没她这么虎的! 还怎么嫁人呦! 都怪夫君和公爹,教了她这些武夫的东西。 第4章 齐王 沈卿心中极为担忧,脑中想的乱七八糟时,翠文姑姑眼尖的看到江面上的雾霭之中有一艘若隐若现的巨船的影子、不,好像不止一艘。 “夫人,您快看,就是不知道来的是敌是友。” 船慢慢驶近,沈卿眯着眼睛看,只见大船的甲板上,一道青玉色身影在雾气中若隐若现,那一身气度,倒是很像一个人。 随着可见度的增高,若隐若现的身影让沈卿确定了来人。 她心中庆幸,还好,应当和水匪不是一伙的。 这一会儿的功夫,万瑾澜已经跃到了后面这艘船上了。 水匪都上了船,各个身手都不俗。 要说真刀真枪的实战经验,万瑾澜还真没有太多。眼前这场面,是她经历过的最大的“战斗”。 在西南时,部族之间发生战乱,他爹根本不会让她一个女儿家上战场。 至于她为什么有这一身功夫,还是因镇国公府祖传的“巨力”血脉。 她幼时便有一身怪力,祖父见她个头小小的便能轻而易举的举起一块三十斤的石头,可谓是万分震惊。 镇国公府这一辈中,也就她大哥万慕行和她有一身怪力。 祖父想着,练一个娃也是练,两个也是练,于是她小小的就学会了打拳。 但女娃和男娃练武,强度上肯定还是有区别的,她自己虽然也乐意,尚算勤奋,但还是打不过她大哥,应该说还差的远。 和一般的文弱书生相比,她自信能占领绝对的上风。 便是和这些身手灵敏出手狠辣的水匪相比,因着她一身怪力,加上身姿敏捷,也还能游刃有余。 因为练武,她身体从小就好,壮的跟小牛犊子一一样,这两年长抽条了,个也高了不少,倒是没像母亲沈卿担心的那样,没个女儿家的样子。 “救命,救命” 江水之中,吴烨正在水中沉浮,脸上黑乎乎的一团,她辨了片刻才将辨出来,人眼看着就要不行了。 万瑾澜左右张望一圈,从甲板上捡起一条麻绳,捡起一块木板绑在了那头,随即丢向水中。 “吴公子,接好了。” 此时在水中的吴烨都快被水呛过去了,眼睛被火熏的到现在还没缓过来,一直在流泪,凭着求生的本能借助着余光抓住了沾着斑驳血迹的木板。 此时两个黑衣男子提着剑向万瑾澜袭来,万瑾澜脚蹬船沿,一脚将一人踹飞,随即和另一个黑衣男子打了起来。 水中的吴烨就惨了,万瑾澜在船上动来动去,绳子自然也被她拉来拽去,抓着木板的吴烨有时会突然被拽着前进,被吓得是心惊胆战。 好在他也不傻,到了船跟前时,便抓着船底的支点。 不过此时,他还没忘记自己亲生母亲康平县主。 “万姑娘,我母亲被贼子所伤,掉入河中了。” 现下也不知道被水流冲到哪去了。 吴烨先前见母亲中了一刀落河后心急如焚,想也不想的就跳了下去,到了水中后,才反应过来,他根本不会泅水,还差点把自己也交代出去。 万瑾澜环顾了周遭一圈,康平县主所坐的那艘船火势正大,离这边也还有些距离,周遭的水中,有不少人在其中,或扑腾,或快沉了下去。 这边两艘船上,也乱糟糟的,喊打喊杀声,兵刃交戈声。 要想快点找到康平县主,还真的没那么容易。 “澜娘” 沈卿焦急的声音她很容易就捕捉到了,她转头看向沈卿,才发现脚下这艘船离沈卿越来越远。 显然这是水匪的手笔。 暮霭沉沉,水上雾气浓重,一艘大船出现后,又出现了四艘稍小些的官船,将这艘船包围了个彻底,训练有素的水军上了船后,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大混战。 水匪见逃出无门,纷纷弃船跳水而逃。 水军们也呼呼啦啦的下了水。 一身青色锦袍的萧沣卓然的立在船上,看到了不远处水中正费劲扒拉着一个女子的万瑾澜。 他侧头对手下说:“找一根绳来,再拿来一个小杌子。” 待侍卫将东西都拿来后,萧沣将小杌子绑在了绳子那头,随即用力抛了出去。 小杌子砸在水中,就离万瑾澜不远,溅了她一脸水。 她抬眸,和萧沣温和中带着淡漠的眼神对了个正着。 现在也不是计较被溅一脸水的时候,况且人家也是好心救她。康平县主都气若游丝了,当即她抓住了绳子的一端,被带着到了大船边。 另一边的大船下,还扒拉着船边的吴烨见到这一幕是一脸懵。 他该不该说一句,大船上这位大人和万姑娘真是心有灵犀?办事情都一样一样的。 看到自己母亲被找了回来,不会泅水的吴烨恨不得插上一根翅膀飞过去看康平县主怎么样了。 萧沣带来的水军去追水匪了,大船之上只有零星的几个人。 万瑾澜拖着康平县主上了船后,见没什么人,才放下心来。 萧沣本就是个知礼的人,还不知从哪给她变出来两条披风,一上了船,她就将自己和康平县主裹上了。 “多谢王爷,不知船上有没有医师,县主她受了伤,又落了水,需要赶紧医治。” 万瑾澜虽去了西南两年,但对这位尽显青隽威仪的齐王萧沣还是印象深刻的。 萧沣没想到,眼前这位稚气未脱的年轻小娘子竟然识得他。 他微微挑眉,细细打量片刻,眼神克制有礼的只在脖颈之上,吐出的声音如金石击玉,话尾带着些微的不确定。 “万家瑾澜?” 听他念出自己的名字万瑾澜竟然有几分受宠若惊。 “王爷好眼力,是我。” 萧沣微微颔首,“船上有医师,我着人带你去。” 万瑾澜的亲姑母是宫中贵妃,贵妃所出的安阳公主和她关系甚好。 她从前也出入过宫廷,和齐王萧沣自是见过的,不过也没说过几句话,毕竟差着辈分和岁数。 今日出事出的莫名,这波水匪着实是胆大包天。 这段水域,距离京城也就一日的功夫。 京城在关中平原,据她所知,渭水之上便有三座大桥,渭水两岸还有水军守着,水匪是脑袋不好使才在这片水域上做杀人越货的买卖吧? 第5章 公府 水匪的脑袋好不好使万瑾澜已经无暇他顾。 此时沐浴过后将自己裹的紧紧的万瑾澜正在被沈卿训斥。 “娘,我这不是没事么,气大伤身,你再继续生气,我还心疼呢。” 万瑾澜还试图用平常那一套将母亲哄好,然而沈卿今日是真的想教训她,脸一直绷的紧紧的。 “你以为你会些三角猫的功夫便能次次全身而退?” 万瑾澜心中反驳,就算她确实不如她大兄,但一个人打三五个二兄还是没什么问题的,今天她不就全身而退了吗? 除了身上有些青青紫紫的痕迹,看起来可怖,实际上也就那样,都没伤到要害呢。 “娘,我错了,我在也不敢了,以后一定听话。”她抓着沈卿的袖子撒着娇。 沈卿见她看似态度诚恳的认错,眼中都是不以为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姑娘家没个姑娘家的样子,今夜闹水匪,她都敢悍了吧唧的往前冲,要是真出了事,可怎么办? 便是除暴安良,也用不着她一个姑娘家上! “夫人,齐王来了,要询问水匪之事。” 沈卿呼出一口郁气,平整了呼吸,瞥了万瑾澜一眼,没说话便出去了。 万瑾澜这才觉得糟糕,娘好像真的生气了。 春逃端着热汤药碗进了客舱,“小姐喝下赶紧歇下,婢子再给您推些药油,明日肯定不会有什么大碍。” 万瑾澜对自己的身子有数,便是不喝,明日照样生龙活虎,不过此时她还是安安分分的喝下了,毕竟她娘肯定会过问的。 船上的主人是沈卿和万瑾澜母女二人,齐王查水匪之事,便没有派手下人前来,而是亲自来了,也并未进客舱,而是直接在甲板上。 沈卿先是对着萧沣道了谢,后又询问了康平县主的情况,待得知康平县主起了高烧,眉头便皱了起来。 待问询完所有情况,萧沣道:“水匪之事事关重大,待明日归京,本王还会着人去问府上二小姐。” 沈卿通情达理的点头。 交谈完毕,萧沣也没得到什么特别有用的消息。 两船并驾齐驱,中间搭了条木板,江水涛涛,萧沣一身青衣淡定从容的从木板上回到了另一艘船上。 江惑禀报道:“主子,您去那边时,康平县主醒了,她说,那水匪是冲着她去的,她怀疑是吴守仁买通了水匪。” 听闻这消息,萧沣人都顿住了。 他为什么会出现在渭水之上,那是因为半月之前,在渭水上丢了一批官银,有五十万两之巨。 皇帝震怒,将找回官银揪出罪魁祸首的差事交给了他。 渭水之上,及渭水两岸的地区,他这些日子没日没夜的在追查,有了些眉目,锁定了这片区域。 今个刚到此处,便看到水上起了火。 他本以为是抢劫官银的那批人。 可康平县主为何说是吴守仁? 难不成吴守仁与抢劫官银的那些人有什么来往不成? 此案越查,越是扑朔迷离,他越觉得其中参与之人牵连甚广。 翌日过了午时,船停在了离京都仅有二十里地的码头上。 镇国公府自是有人来接,万瑾澜老老实实的跟在沈卿身侧。 临江郡王府也有派人来接康平县主母子二人。 康平县主高烧已退,倒是没有性命之忧了,不过人还虚弱的紧,此次受伤后落水,难免元气大伤,需得好生养些时日。 时隔两年,再次看到镇国公府的朱红大门、门口立着的石狮子,万瑾澜是倍感亲切。 虽说在西南,府中有父亲母亲和大兄,但在京城的公府中,有祖父祖母,还有三兄和其他房的兄弟姐妹。 第一任镇国公是跟随太祖打天下的,是以功成后论功行赏之时,太祖便赏了一座前朝的王府宅院。 宅院占地极广,刚赏之时,里头虽有几分落魄,但这么多年过去了,修修改改,如今看起来是又气派又有底蕴。 不过万瑾澜的太祖父不傻,都说功高盖主,当年他父亲那是凭着军功得的宅子,如今镇国公府已然成了大魏数一数二的将门世家,该忌讳的还是要忌讳些。 王府规制的宅子,他们公府一直住着,怎么会不惹眼。 是以在太祖父那辈,分了家,这诺大一个宅院便一分为二,又修修整整,成了两个一大一小的院落。 小的那个,修整扩充后,也是个五进的大宅子,分给了万瑾澜太祖父的嫡弟那一脉住。 如今挂着镇国公府牌匾的,则是由太祖父这一支嫡脉住着。 公府各处建筑都尽显匠心,山石草木与各处宅院相结合,虽没有扬州园林的秀美,却大气华美,既有武将世家的粗犷,又有百年世家的底蕴。 万知景知晓今个母亲和妹妹回来,恰好今日国子监休沐,一早便在门口等着了。 走在廊下,和万瑾澜说话,嘴都没闲过。 “祖父大寿,父亲怎么不和母亲妹妹一起回来?” 万知景鼻子动了动,“妹妹你身上怎么一股子药味?” 沈卿似笑非笑的瞥了一眼万瑾澜,没好气的说道:“你妹妹威风着呢,昨夜里闹了水匪,她倒是好,不躲起来还提着拳头就上了。” 万知景“啊”了一声,随即说道:“前阵子水上丢了一批官银,闹的沸沸扬扬,渭水之上应日日都有水军巡视,怎得还有水匪?” “妹妹可受伤了?要紧不?” 万知景话多,万瑾澜却不嫌烦,反而还有几分享受。 大兄稳重,虽也疼爱她,但不似三兄这般,能和她说到一起玩到一起去。 “我无事,你看我行动自如,身上自是没有一点伤,兄长不用担心。” 万知景赞到:“妹妹就是厉害。” 沈卿冷哼一声,兄妹俩同时讪讪。 走过月洞门,便到了老公爷和老夫人的院子。 锦春堂中,二婶、三婶都在,还有两房的孩子。 大房二房三房都是老夫人嫡出的,老公爷就没纳妾,也没有庶子庶女,就老夫人生了三儿一女,女儿是宫中的贵妃。 可以说老夫人是极有福气的,京中羡慕她的夫人不知凡几。 第6章 梦好阁 扬州城,梦好阁中。 旖旎的红纱床帐之中,一个面色娇嫩的女子紧闭着双眼,满头冷汗,口中呓语着什么,半晌后,她挣扎着坐起了身。 夜里灯红不歇丝竹乐声连绵不绝的梦好阁此时是每日最安静的时候,阁中的姑娘们忙活到后半夜才都歇下。 万秋雨大口的喘着气,平复后神色沧桑的看着眼前的一切,莫生又有些熟悉。 “烟柳姑娘,你可算是醒了。” 一个面上有胎记的小丫头将万秋雨扶起,又宽慰道:“姑娘可别再和红妈妈置气,她一心想把姑娘打造成头牌,都是为了你好。” “日后名声有了,不管是你自个攒够银子给自己赎身,还是嫁到哪个官员或富商府上,都是好去处。” “姑娘的前途一片光明,不像我这种姿色的,一辈子都是伺候人的命。” 小丫头从小在梦好阁中,见惯了阁中头牌和当红的姑娘们过着怎么样挥金如土的日子。 像她这种从小生在梦好阁中的,是天然的贱籍,没有别的去处,因面目有瑕,只能做这些伺候人的活计。 像烟柳姑娘这样,长的娇娇怯怯,肤色嫩白,身段一流的,她便是羡慕都羡慕不来。 当然,如果可以脱离贱籍,她才不会羡慕烟柳姑娘呢。 万秋雨再次听到“烟柳”的称呼,恍如隔世。 她看着眼前的一切,身体虚弱的下了榻,拿起桌上的铜镜,看着镜中豆蔻之龄的女子,瞳孔牟然放大。 她使劲掐了掐胳膊上的肉,疼,但眼前的景象却没有消失,难不成眼前这一切都是真的? 可她死前的景象历历在目,太后赐了她毒酒,宫人强迫她喝了下去,她足足疼了半个时辰。 五脏都绞在一起的感觉,现在仿佛还没消失。 眼前的丫头她依稀记得是叫小杏来着。 “小杏,如今是哪一年?” 小杏怔愣住,莫非烟柳姑娘烧糊涂了不成。 “今年是建安十八年,今日是七月二十。” 万秋雨秀美紧锁,头疼欲裂,挥手道:“你先出去,我再躺会儿。” 小杏“哦”了一声嘟着嘴出了门。 万秋雨坐在窗前,看着梦好阁中她的“闺房”,亿起往日的一幕幕,悲喜交加之下,以手捂脸,无声的痛哭着。 如今她还在梦好阁中,没被红妈妈拍卖,没有成为扬州第一青楼梦好阁的花魁,没有进入年愈六十的官老爷府邸做小妾,更没有辗转进宫成为万皇后的固宠工具。 被拐多年,其中辛酸只有她自己知晓。 如今,一切都还来得及,她还能做回清清白白的公府小姐,并且为自己搏一把前程,将从前视她为提线木偶的嫡姐和公府踩在脚下。 既然老天给了她重活一次的机会,她便要凭借着多活一世的经历让自己立身高处,再不被人所欺。 她依稀记起在梦好阁中发生的事。 红妈妈觉得她被调教的差不多了,便想着将她的名声打出去,初次好卖个好价钱。 红妈妈连将她的第一次卖给谁都想好了。 是一个年纪可当她祖父的官老爷。 这她怎么能愿意。 是以这些日子她并不配合。红妈妈为了让她老实,便想办法的磋磨她,让她屈服。 连着浆洗了几日的衣裳,每日还吃不饱饭,她这“娇养”的身子可算是承受不住了。 她虽被卖入梦好阁,但她从小就是美人坯子,红妈妈对她的“教养”也是十分上心的。 她过的日子,和小杏之流算是天差地别。 但她本是公府正儿八经的小姐,凭什么要遭受这些! 她记得,今年冬,永昌伯府沈老爷的寿辰,镇国公夫人和她那好妹妹也是会去的。 距今还有约半年,她得想法子打消红妈妈的想法,并且保住自己的名声,干干净净的回公府做正儿八经的公府小姐。 镇国公府,锦春堂中的热闹散场。 万瑾澜回了阔别许久的宜兰院,将从西南带回来的东西归置在房中。 半下午,她又被老公爷叫去了公府中的演武场上。 万瑾澜知晓,祖父这是又手痒了。 到了演武场,便见到祖父正挥着一柄湛金长刀虎虎生风。 年逾六旬,步伐却依旧稳而有力,眼睛晶亮有神。 万瑾澜老老实实坐在阴凉处看着祖父比划,等结束后,狗腿的鼓起了掌。 “好!祖父英姿不减当年!” 老国公轻哼一声。 他叫孙女过来,是陪他比划的,不是看他表演的! 这丫头,怎么还没以前上道了。 万瑾澜哪会看不懂祖父的表情。 “天气这么热,稍微动弹一下便是一身汗,昨夜里才遇了一波水匪,母亲说我莽撞,拘着我呢,最近可不能再动这些兵器了。” 她稍稍解释了下。 他了解祖父,不过是卸甲在家寂寞的慌,家中小辈走科举路的不拿兵器,拿兵器的在西南,可不没人陪他练练? 她如此说,祖父也并不会觉得她母亲多事。 她祖母出身文臣世家,除了她母亲出身商户,二婶三婶没有一个出身将门。 她一个女娃,天生巨力,祖父教她习武,祖母并不是全然支持。 祖母常说,女子就该温婉贤淑,也要读些书,才能明事理,有眼界,嫁到别人家才能方方面面都周到。对于武将该学的本领,自有府中男丁继承,她一个女娃,就该有女娃的样子。 她母亲身为儿媳,自然是听祖母话的。 万瑾澜听她母亲说过,祖母为什么对她练武不乐见其成。 祖母年轻时嫁入国公府,国公府的底蕴比起其它世家大族,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公府虽有军功,但并不受其它底蕴深厚的勋贵待见,背地里骂万家人无脑莽夫的可不少。 是以这么多年来,祖母对府中儿孙的教导,那是不曾放松过。 未去西南前,她在府中也是规规矩矩的,练武的时间都还是有数的,如今回来了,在西南的好日子也结束喽。 这么多年下来,祖父哪里会不知晓自己老妻是如何教导儿孙、约束儿媳和孙女的,是以心中并未有别的情绪。 第7章 婚事 老公爷万盛心情低落,自他卸甲以来,身上的爵位传给了嫡长子,有实权的官职也卸任了,如今在朝中挂着虚职,人是清闲了,但也着实是无聊的很。 如今府中连个能和他动手的人都没有,这一天天的真是寂寞如长夜。 “你说昨夜遇到了水匪?” 万瑾澜点点头,随即绘声绘色的讲起了昨夜的事。 老公爷虽然不用上朝,算是“闲赋在家”了,但对朝中一些事情还是门清的。 看孙女说起话来眉眼飞扬的样子,先前有些低落的心情也好了几分。 “公爷,三皇子来了,还有齐王殿下的人,想询问小姐关于昨夜的事。” 万瑾澜对祖父行了一礼,“祖父,我去去就来。” 万盛点点头。 萧明环到演武场时,没见着万瑾澜,心中还有些诧异,她不是该在此处吗? 万盛装作没看到他的目光,问道:“今个儿怎么来了?” 萧明环恭敬又不失亲近的笑说:“听闻舅母和澜表妹回来了,便送来些河鲜,我记得二表妹爱吃螃蟹,西南吃到河鲜不易,二表妹应当是想的很。” “你有心了。” 万盛的脸上露出些微客套的笑意,让萧明环的心情都跟着好了起来。 “外祖父在练武,不若我陪您练一会?” 万盛摇摇头,抹了抹额上的汗,“不了,年纪大了,挥一会长刀便受不住了。” 萧明环奉承道:“外祖说的哪里话,您戎马半生,如今身体依旧硬朗,便是再上战场,也能继续立下赫赫战功,像我这样的,拍马也不及的。” 万盛听到这话,想掏耳朵。 孙女和便宜外孙拍马屁,孙女随便说一句,他都觉得比便宜外孙拍的好。 也算这便宜外孙有自知之明,就他这样的,他孙女一个挑十个。 从前没人和他练练,便宜外孙自荐,两人只对战了一把,他就探清楚了他有几斤几两,便宜外孙完全就是个绣花枕头。对战时,他还得顾忌着,万一失手了,将人打出个好歹。 算了吧算了吧。 龙子凤孙他又打不起。 那头万瑾澜和齐王的手下说完昨夜的状况,便回了宜兰院,换了身衣裙,去看自己亲娘。 沈卿的身子骨是真的弱,午膳都没去前头用。 母女二人说着话,时间便从指缝中溜过去了。 快到晚间用膳时,沈卿还是起身换了套衣裳,和万瑾澜一道去了一大家子用膳的厅堂。 镇国公和万瑾澜的大兄万慕行还有二叔万峰虽在西南,但今日大小也该用顿团圆饭,是以沈卿身子骨不舒坦,也还是撑着出来了。 况且,老夫人从前就对沈卿出身商户这点不满,这么多年下来,婆媳二人关系虽然缓和不少,但沈卿还是不想让老夫人觉得她是个柔弱的只会扫兴的人。 用膳的厅堂很大,用绘着花鸟鱼虫的紫檀木架子屏风给分隔成了两部分。 女眷坐里间,外头坐着男子。 两边说话,都能听的清清楚楚。 今个萧明环也在,是以用膳时,并没有人说话。 食不言寝不语,本来从前用膳就没人说话,今日更是格外的寂静。 京城有八水环绕,是以河鲜这些东西倒是不算稀罕,寻常就能吃的着,万瑾澜爱吃蟹黄,今个儿桌上的螃蟹,个头是不小,但蟹黄并不饱满,口感马马虎虎。 用过膳后,萧明环以要请教老公爷朝事为由进了老公爷的书房。 沈卿则被老夫人叫着逛起了园子。 “母亲是有话说?” 沈卿扶着老夫人,在花草繁盛的园中消着食。 “裴家姑娘再有不到一年,守孝就结束了,大郎也能成婚了。” 裴家姑娘和万慕行定有婚约,不巧的是,两年前裴芷衡的父亲突发心疾去了,这才又拖了三年。 “知景也不小了,到了相看的时候,他总说着先立业再成家,我看他还是小孩心性。” 老夫人说起万知景虽然有些嫌弃他不着调,但心里还是满意的。 沈氏出身商户,与公府的门第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当初她本是万万不同意的。 可那沈老爷是个有魄力又会钻研的,当初西北之地遭了旱灾,是沈老爷带头给朝廷捐了百万两银子,朝廷以示恩赏,赐了沈老爷永昌伯的爵位。 这爵位好似是用银子买的,但像沈家这样的商户,大魏朝也罕有。 沈家一跃有了爵位,大儿子又坚持要娶沈氏为妻,她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但对沈氏的不满,可不会因她进门成了儿媳而消失。 但沈氏出身江南,性子本就温婉柔顺,经她调教过后,也算担的起事,便是她要求给大儿子纳妾,她也没有做出拈酸吃醋上不得台面的事,又接连诞下二子一女,万慕行为人稳重,万知景在读书上有些天赋,沈氏也算会教导孩子,慢慢的,这些年下来,老夫人对沈氏才算满意。 “知景的婚事,倒也不急,明年春闱下场后,再说也不迟。” 老夫人拍了拍沈卿的手背。 “澜娘还有两个多月便及笈了。” 沈卿说道:“母亲要是有看好的人家,定然是不差的。” 沈卿确实是如此想的,二房的大姑娘,嫁的人家就不差,虽不是多有权势,但胜在清贵,男方家中还有四十无子才能纳妾的规矩。 沈卿也希望,老夫人给澜娘也能定个那样的。以公府的门第,她的女儿嫁到哪都不会吃亏。 听沈卿如此说,老夫人心中熨帖,觉得大儿媳一如既往的知情识趣。 “圣上将三皇子记到贵妃名下,便表明了对贵妃和对我们公府的看重。” 老夫人虽没将话挑明,沈卿却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她不同意啊! 皇子妃虽然高高再上,但哪有不纳妾只守着一人过日子的皇子。她的女儿,哪受的了这种委屈。 这些年宫中皇后和陈淑妃势如水火,连带着承恩公府王家和陈家都斗的跟乌眼鸡似的。 三皇子虽被记在了贵妃名下,但这几年,万家着实也没和三皇子特别亲近,也没掺和到大皇子和二皇子的事情中去。 婆母突然有这念头,是想做什么? 第8章 有蛇 沈卿自从和老夫人在花园一游后,整日里便心事重重的,万瑾澜问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每日陪她说话逗趣。 她回京后只歇息了一日,每日便和府中的姑娘们一道进学。 按照规矩,她及笈之后就不用每日按部就班的再学这些了。 府上请的都是女夫子,教的是能悦耳明目、修身养性的琴棋书画以及茶艺。 她倒是盼着,赶紧及笈,结束这种日子。 小半月之后,临江郡王府上送来了谢礼。 万瑾澜在老夫人那,还收到了一副贵重的赤金红宝石的头面,还说是康平县主特意专门送给她的。 虽然得了谢礼,但老夫人还是因水匪事件对她进行了说教,让她以后少出头,循规蹈矩些。 万瑾澜能怎样,自然是好声好气的答应并态度诚恳的认错啊。 老夫人虽然将人训戒了一番,但对万瑾澜,也是疼爱的,又从红木匣子中拿出一对极品的羊脂玉手镯。 万瑾澜美滋滋,要是三房的万瑾玉知晓她私下里从祖母这得了一对极品的羊脂玉手镯,可不得嫉妒的红了眼睛。 万瑾澜笑眯眯的说道:“我就知道祖母最疼我,要是瑾玉妹妹看到了,可要闹祖母了。” 万瑾玉也就比她小了几日,便要一直叫她姐姐,光是想想这点,她就美的慌。 一旁安静坐着喝茶的沈卿看着这幕,心内叹了一口气。 她无法理解老夫人的疼爱。 同为女子,婆母应当和她一样,不希望自己的夫君纳妾。 老公爷不曾纳妾,婆母过的什么日子她都看在眼里。可婆母当年却非要给她夫君张罗妾室,又是什么道理? 她不忍能怎么办? 索性夫君即便纳了妾,也从没做出过宠妾灭妻的事,对她一如既往,但她知道,纳妾前,纳妾后是不一样的,至少她的心境是不一样的。 婆母明明给大姑娘找了个好人家,为什么对疼爱多年的瑾澜这般? 公府已经够富贵了,何必掺和进那些事? 若只是老夫人一厢情愿倒也还好,若是公爹也是这种想法,沈卿光是想想,头就大了。 这些日子沈卿心情郁郁,她无法反抗婆婆的决定,便将希望都寄托在了镇国公的身上。 老公爷的六十整寿,身为人子的镇国公,自是要回来,不过也要上折子经过皇帝允许,是以她们母女二人才会提前回来。 老国公寿辰那日,镇国公府宾客盈门,住在隔壁的万家人都来了人。 万瑾澜今日穿着一身鹅黄的衣裙,她肤色白皙,穿什么颜色的衣衫都鲜妍俏丽,头上那根坠着淡粉色珍珠的步摇也异常显目。 这种成色的珍珠可不易得,还是从前贵妃姑母赏了她一小盒,母亲拿去做了首饰。 万瑾澜和万瑾玉走在一处,特意把带着羊脂玉手镯的手臂凑到她面前,“你看,这可是祖母送给我的压箱底的好东西。” 你没有吧,嘻嘻! 万瑾玉哼笑一声,睨她一眼,“你好好看看,我耳上这是什么。” 一对浅绿色的猫眼石耳坠坠在万瑾玉白皙的耳朵上,正因为万瑾玉的动弹而轻轻晃动着。日光落在上头,闪着晶莹璀璨的光,如水波般荡漾着,晃着了万瑾澜的双眼。 万瑾澜轻咳一声,“瑾玉妹妹,学的规矩都去哪了,再提醒你一遍,该叫我一声姐姐。” 话落,万瑾玉就跟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一样,炸起毛来。 须臾后,她笑着踮起脚在万瑾澜耳边小声,说道:“妹妹要恭喜姐姐,及笈后很快就会定下亲事。” 万瑾澜有些诧异,定亲是必然的啊,只是祖母定的是哪家啊?人什么样啊? “你知道是谁?”她难免好奇。 要是万瑾玉知道,她可就得生气了,凭什么她快定亲了,她本人竟然不知道。 万瑾玉哪知道是谁,不过是想用定亲的话头闹万瑾澜一个大红脸。 可这万瑾澜就是个不知羞的啊,竟然还问她是谁。 “回去问你母亲,我只是从我母亲那听到了三言两语。” 二人说着,带着丫头去了接待女眷的大院落。 男客和女客自是分开的,不过中间也就隔了一座小桥,隔着柳树和莲池,仔细张望,能看到对面的情况。 万知景应安阳公主的要求,去喊妹妹,转个弯走到廊庑下,便听到身后有人喊救命。 他心中一惊,回头一看,便见一个穿着桃粉色衣衫的陌生女子正在水池中扑腾。 这边是后院的小花园,不是前院待客的莲池那边,怎么会有客人闯入? 不过此时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左右张望,没找到趁手的长棍子,也没有一个小厮从这经过,这可怎么办? “救命啊救命啊” 唐秀宁拼命扑腾,也没见万知景跳下来救她。 她费劲扒拉的跟着进来,不就是想趁机赖上他?可她真的快呛死了,万知景还傻不愣登的站在边上。 实在不行,她只能湿答答的自己上去然后见机行事了。 不远处的万瑾澜和万瑾玉听到喊声,对视一眼,忙带着丫头过来。 过来就见万知景正蹲下身来准备救在水中扑腾那姑娘。 万瑾澜大喝一声:“兄长起开,我来救。” 她可不想突然不清不楚的多一个嫂子。 万知景不傻,可人命关天,他总不能真让这位姑娘在池中淹死了。 现下两位妹妹来了,万知景松了一口气,麻溜的起开了,连话都不多说,只道:“那我先走了,就当我没来过,两位妹妹善后吧。” 唐秀宁不可置信,这位公子怎么回事? 一个不留神,唐秀宁呛了一口水,然后她赶忙游动起来,让身体达到平衡。 一旁的万瑾澜看到这姑娘行云流水的一套动作,停下了脚步。 “姑娘既然会泅水,便自己上来吧。” 万瑾玉回头看万瑾澜,见她信誓旦旦,转头看着唐秀宁时便有些怀疑。 唐秀宁身形一僵,又呛了一口水,咳嗽后说:“万姑娘说什么呢,我快不行了,两位姑娘行行好,求求你们快把我救上去吧。” 万瑾澜嗓音凉凉:“这池子里养的有长鱼,还有蛇,啊呀,你背后那是什么?”她夸张的指着。 唐秀宁吓得脸一白,拼命的游动起来,呲溜的就上了岸。 万瑾玉:“…”! 第9章 女子艰难 唐秀宁飞快的上了岸,心有余悸的回头看向池中,也没看到一条游动的长鱼和蛇之类的东西,倒是池中的睡莲让她扑腾的凋零在水面。 她心中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人家是看穿了她的意图,故意的。 万瑾玉目瞪口呆,万瑾澜对春桃说:“将人带去客房,给这位姑娘换洗拾整一二。” 随即她又看向唐秀宁:“不知姑娘是哪家的?你出来也许久了,我去通知你家长辈,好让你家长辈不必担心。” 唐秀宁此时才觉得后怕,她双眼通红,噗通给万瑾澜和万瑾玉跪了下去。 “求两位姑娘不要将此事说出去,我也是迫不得已,我继母要将我嫁给一个有腿疾又丧了妻的武夫,我实在是想不出别的法子了呜呜呜” 万瑾澜给了春桃一个眼神,春桃立刻上前将唐秀宁扶起来。 此地虽离前院那边有些距离,但也不保证没有别人经过,唐秀宁在此地哭,肯定会引来别人。 万瑾玉挥挥手,让自己的婢女去找她母亲来。 今日的寿宴是二伯母和她母亲一手操办的,要是出了什么事,她母亲难免会在祖母那吃挂落。 从前大伯母也掌过府中中馈,自从大伯母去了西南后,府中中馈便由二伯母和她母亲轮流来掌,这次大伯母回来,二伯母和她母亲都不想放权,且大伯母最近也正巧身体不舒坦,是以这次寿宴,大伯母便没有插手。 唐秀宁在客院的房间里哭个不停,万瑾澜都恼了。 别人家的好日子,她哭个不停,不是诚心来找晦气的? “姑娘你若再哭,我定会大张旗鼓将你府中长辈找来!” 什么人啊,算计人不成,事后反倒自己哭个不停,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唐秀宁哭到打嗝,更是悲从心中来。 她真的好惨啊,自从府中她父亲有了继室,她就没过过舒坦日子,亲事还被继母拿捏在手中,她本分多年,却还是逃不过继母的毒手。 继母真是好狠的心啊,将她硬生生的拖成了十八岁的老姑娘,然后给她找了一个丧了妻腿又有些跛的武夫做续弦,那男子如今都三十了,是个低阶武将,一介粗鲁的武夫啊! 但凡他不是个武夫,脚不跛,还没丧妻,亦或是没娶过妻,她都有可能就认命了的啊!可可可,那武夫他全占了啊! 他还听闻那武夫是个打娘子的。 “呜呜呜,我的命好苦啊” 万瑾澜听着她断断续续抽抽噎噎的哭,大概也听明白了她今日为什么铤而走险。 “你和那武将亲事定下了?” 唐秀宁哭声更大了,“是啊。” 万瑾澜的脸都黑了。 若是唐秀宁今天的如意算盘真的成功了,那她兄长岂不是还要背一个抢人妻的罪名?未婚妻那也是妻啊! “这位姑娘,你觉得你的行为合适吗?” 唐秀宁呜咽着,泪眼朦胧的说道:“我知道错了,只求你们今天当什么都没发生过,我认命了,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要是今日的事让她那继母知道,指不定回府后会如何治她。至于她父亲,但凡在乎她,都不会同意继母给他定下的亲事。 顾氏来的很快,路上万瑾玉的婢女已经将事情说清楚了。 顾氏心面色阴沉,这事若是传到老夫人耳朵里,她和林氏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也是她们今天大意了,没将各个通向里院的门派婆子守着。 这事当然不能闹大,顾氏想悄悄解决此事。 于是,进了客房,她好生用言语将唐秀宁敲打了一番,警告她别想用落水这事翻出什么花样来。 唐秀宁抽抽噎噎,头缩的跟鹌鹑似的,不过顾氏话中的意思也正合她意。 顾氏离去后,唐秀宁擦洗好,又重新梳好了发髻,穿上了不怎么合身的衣裳。 她再次道歉,态度倒是有几分诚恳。 万瑾澜心中对她是不满,可也不想让自己兄长的名字和她挂在一起传的沸沸扬扬,再惹出别的事端。 可提起这位唐姑娘的婚事,她心中难免有几分同情。 唐姑娘不过十八,却要嫁给三十的死了妻子还有腿疾的男子做续弦。 她难免又想起了康平县主,身为宗室女,下嫁进了家中只有些许薄产的吴守仁,还落得个被欺骗二十年的下场。 前几日临江郡王还在朝中参了吴守仁,且康平县主还进宫告了吴守仁一状,说他买凶杀人。 二十年的夫妻,和离之后闹到了穷图匕见的场面。 她们从小学习三从四德,到了年纪就定下人家,再嫁出去,此后,夫家的家才是她们的家,便是和离,回了娘家,娘家大部分还会选择将人再嫁出去,长时间住在娘家,又不再嫁的,很少很少。便是立女户,也是有着苛刻条件的。如康平县主这样有宗室背景的,和离后的日子没那么难,但普通人,谈何容易。 万瑾澜就觉得女子是真的挺不容易的。 便是她母亲和父亲,看起来恩爱,实则她也在幼时见过母亲黯然伤神独自哭泣的模样。 父亲对母亲再体贴,母亲也会因为他去了妾室的房中而难过。 祖母对母亲的为难,二婶三婶明里暗里抱团对母亲的挤兑,幼时她不懂,只知道母亲有时很难过,她只能抱着母亲安静的陪着她。 现在长大了,忆起往昔种种,她才发现,她母亲,是真的不容易。 女子都是不容易的,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容易。 万瑾澜小小年纪惆怅叹气。 安阳公主塞了她一口云片糕,“想什么呢?先前发生了什么你也不说,不过两年不见,瑾澜你都变的没意思了。” 安阳公主是万贵妃所出,她也生着一双丹凤眼,和万瑾澜坐在一起,倒是很像一对亲生姐妹。 万瑾澜斯文的将云片糕咽下,小声在安阳耳边故意说道:“我在想,你将来会嫁给谁。” 安阳眼睛都瞪圆了,被闹了个大红脸。 “你你你,吃错东西了?没事说本公主的婚事做什么?” 接着安阳得意的说道:“我不知道我将来会嫁给谁,但我知道你。” 她声音更是压低了几分,“我听母妃和外祖母提过你和三哥的婚事。” 万瑾澜:很好,果然不出我的意料! 第10章 祝寿 安阳公主口中的三哥,自然是贵妃娘娘的半路养子三皇子萧明环。 万瑾澜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她母亲,最近情绪不高,是不是因为知道了这个消息? 安阳见万瑾澜眉头微皱,小声说:“别愁别愁,母妃只是和外祖母提了一嘴,还不一定呢。” 万瑾澜心中却不乐观,贵妃姑母都和祖母提了,显然是已经想好了。 “不过你为什么不高兴啊?” 在安阳公主看来,三哥也还可以的啊,文武双全,俊美英挺,如今他的王府也只有两个侍妾,还是在宫中时皇后赐下给他通晓人事的宫女,和姬妾十余人的大皇兄顺王比起来,简直不要太洁身自好了。 安阳转了转眼睛,莫非瑾澜妹妹是连那两个宫女都嫌弃? “若说真正的洁身自好,三哥是肯定比不上齐王叔的。” 万瑾澜没听清她在嘀咕什么,“你说的什么?” 安阳压低声音说:“我说,三哥和齐王叔相比,是称不上洁身自好啦,当年皇祖母有给王叔安排宫女,不过都被他送了回去,连王府都没进去。这么多年,齐王叔府上都没有一个姬妾,连伺候的都是小厮和上了年纪的嬷嬷。” 齐王叔不近女色,至今未曾娶妻,皇祖母可头疼的很。 万瑾澜听后只有一个想法,齐王莫非有什么隐疾?亦或是有龙阳之好? 安阳说起齐王叔,就又想起几月之前皇后娘家的侄女闹出的笑话,随即兴致勃勃的和万瑾澜说了起来。 “端午那日,晚上宫中设宴,王明慧故意在齐王经过太液池时落水,结果齐王叔无动于衷,毫不怜香惜玉目不斜视的走了过去。” 提起此事,安阳公主笑的肩膀一耸一耸的。 至于刚见识过唐秀宁的万瑾澜心中就有些微妙了。 离京两年,她都落伍了,原来现在都兴落水给自己找如意郎君的吗? 可她知道的两个,唐姑娘和王明慧,都没成功啊。 可见落水这法子,是真的不好使,一不小心,还会反害自身。 二人坐在四角凉亭下,不远处都是年轻的小娘子,三三两两的在一起,或说或笑。 安阳公主笑的正欢时,抬眸间正巧和王明慧对上了眼。 王明慧年芳十七,是王皇后的侄女,姿容本就属上乘,在京都贵女中,也颇有才名。 此时她见安阳公主看着她笑的开心,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因为落水一事,她两个多月没脸出府,也不敢跟随母亲出门参加各府的各种宴会,连宫门都不好意思进了。 今日,她做好了心理准备,来了镇国公府,碰到诸多贵女,都没人不识趣的提她落水那茬故意给她难堪。 此时见安阳公主看着她笑的那么开心,她的脸皮又开始烧了起来。 “公主和万家妹妹在说什么,笑的那么开心。” 王明慧屈膝行礼后神色自然的问道。 安阳身为公主,哪会怕她,她长睫闪闪,一手托着下巴笑着说道:“自然是在说令人开心的事啊。” 王明慧坐在了圆桌对面,随手拿起圆桌上的糕点吃了起来。 她这人,偏要迎难而上,她就要看看,她就坐在这,安阳公主还怎么说她笑话嘲笑她。 她斜着眼看向闷不吭声喝茶水的万瑾澜,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遍。身量纤纤,皮肤白净,朱唇琼鼻,那双上扬的丹凤眼和安阳公主一样让人讨厌。 “听闻今日的寿宴并不是国公夫人承办的,先前我看国公夫人的气色也不是特别好,万瑾澜你可得好生安慰你母亲一二,别将什么事都放在心上。” 万瑾澜抬头看向王明慧,这位王家姐姐比两年前还讨厌。 “王姐姐慎言,身为小辈,公然议论别家长辈,非名门淑女所为。” 不待王明慧张嘴反驳,万瑾澜接着说道:“听闻王姐姐端午之时掉入太液池中,不知身体可有大碍?唉,我真是犯蠢了,王姐姐定是养好了,今日才会来妹妹家中赴宴。” 在王明慧快要吃人的目光下,万瑾澜眼带关心继续说道:“王姐姐日后走到有水的地方可要注意些,免得再一不小心落入其中。” 王明慧如今最忌讳的就是那次落水。 她是想做齐王妃,皇后姑母也是支持的,那日还配合了她,结果那日之后,她好好的京都才女成了笑话。 眼前眸中还带着关切之色的万瑾澜实在是可恶,可再怎么着,她也不会翻脸,毕竟在外,她要顾着后族的体统。 “多谢万妹妹关心了,公主,万妹妹,那边在玩投壶,我看着挺有意思,便先走一步。” 看着王明慧故作镇定离去的背影,安阳又笑的抖起了肩膀,对万瑾澜竖起了大拇指。 万瑾澜轻轻哼了哼,她安安静静老老实实的坐在这,还是主人家,没得让人欺负的。不能动手,还嘴还不会吗? 敢拿她母亲说事,她能戳烂王明慧的旧伤疤。 从前还在京都时,每每去别府赴宴,便有王明慧之流明里暗里拿她母亲出身商户的事挤兑她,她可是从没有吃过亏! 老镇国公的寿宴,自是热闹非常,京中各家都送了礼来,就连宫中的圣上,也命太监总管李福送来了一桌席面。 出自御膳房的膳食,不算稀罕,宫中有宴时但也能吃到,但在今日赏赐,代表的则是脸面。 至于府中小辈,此时也要当众献礼。 万瑾澜从西南回来时,给祖父带了一柄长刀,还有不少西南的美酒,至于今日,就送了一副她画的祝寿图。 白鹤跃然纸上,或静静伫立,或展翅而飞,或歪头啄羽,可谓是栩栩如生。 山水泼墨,松树挺直峭立,有虬劲盎然之姿。 虽没有大家笔力深厚,还显几分稚嫩,但也十分不错了。 老公爷还是连说三声好,看得出,他很高兴。 老夫人眉眼间也都是笑意。 这种场合,自然也是让家中小辈出头的时刻,不然,京中那些什么才子、才女的名头都是怎么传出去的。 名声经营好了,对府上儿女的婚事都是有好处的。 第11章 贵妃省亲 镇国公是在昨个半夜回来的,彼时万瑾澜睡的正香,今个早膳时见了一面,早膳过后镇国公便进宫了,寿宴之前方才回来。 一场寿宴热热闹闹的进行时,云鬓高挽盛宠不衰的万贵妃的到来更是给老公爷的寿宴增添了几分喜气。 宫妃回娘家是极难的,便是省亲,也大都会在夜里。 众人见万贵妃今个竟然得了恩旨回公府,皆在心底感叹万贵妃的盛宠名不虚传。 便是承恩公过寿时,王皇后都没能回王府一趟呢。 “天恩浩荡,陛下特允妾身回府为父亲庆生,妾身感激涕零。” 一番场面话过后,万贵妃又说了些吉祥话,与众人饮了一杯酒后,才随着眼中都有泪花闪动的老夫人离开了待客的厅院。 众宾客自是能理解,宫妃回娘家不易,此时抓紧时间与家人相聚才是人之常情。 老夫人的锦春堂中,万贵妃和老夫人母女眸中都有泪光在闪动。 自万贵妃进宫以来,如这般依偎在母亲身侧的次数几乎没有。便是她诞下安阳公主后,圣上开恩,让母亲入宫,她也没能与母亲这么亲近过。 宫中规矩多,便是亲母女见了面,母亲也先得行礼。 老夫人很能绷的住情绪,不久后就将眼泪后隐了回去,帕子一擦,什么痕迹都看不出来了。 “母亲,大哥上奏圣上回京效力,这事你可知晓?” 万贵妃今日听说这消息后都不慎打翻了一盏茶。 她万家为何被称为大魏第一将门世家,还是因为家中世代镇守西南,她敢说,西南那块的具体情况,万家最为了解,连皇帝都只是从折子上知道的当地情况。 西南二十万驻军,大哥说不要就不要了,要回京,想什么呢? 镇国公昨个半夜里回来,到现在,老夫人还没和自己的大儿子说上几句话,她还真不知晓大儿子准备回京。 老国公在前头没回来,母女二人问都不知道问谁。 好在没过多久,镇国公和老国公一前一后进了锦春堂。 待问起这事时,镇国公和老公爷都很淡定,显然老公爷是知情的。 “娘娘不必大惊小怪,不日我将接任兵部尚书一职,此后便一直留在京都。” 前任兵部尚书因贪污军饷而下了大狱,他此时提出归京是正正好。 万贵妃见不得自己大哥这么淡定,二十万军权和一个尚书,孰高孰低? 妹妹既是宫中的贵妃,又是万世忠的亲妹妹,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是以万世忠还得把话说清楚了。 他虽是武将,但对于朝堂格局,也有一定的敏锐度。 锦春堂中气氛凝肃,都没有亲人团聚的氛围了。 老夫人手一挥,身边的婆子便都安静的退了下去,肃着脸守在了门口。 “贵妃当知,太祖于西南起兵,打得天下。纵观前朝和历史,西南起兵之人,每一个都是长期为患,兵力强盛。” “我万家自太祖时期便镇守西南,忠心耿耿,但时日太久了。” “圣上会派监军蒋山去西南,已经说明了问题。” 万世忠没说的是,那蒋山去了西南,身为监军,事事都想插手,干涉军务不说,私底下还偷偷查他府上的事,他很难不怀疑蒋山是想抓他的把柄做什么。 蒋山是圣上派去的,立场天然就代表圣上,既然圣上对他心有疑虑,他倒不如直接将军权舍了,回京来。 万贵妃心头还是不舒服,她能宠冠后宫多年,自是不光凭借着美貌。 镇国公府嫡女的身份,便是皇后也做得。 这么多年屈居王皇后之下,心里是既憋屈也畅快,畅快的是王皇后虽为皇后,却也奈她不得。 这一切,都因西南的二十万大军。 老公爷见女儿的脸色,温声问询道:“沁儿,怎心浮气躁的,可是有烦心事?” 万贵妃闺名万沁儿,老公爷未称呼贵妃,便是以父亲之名关心她了。 万贵妃叹气道:“父亲,我在宫中多年,能过的好皆仰仗家中,与皇后、淑妃不睦已久。” 王皇后是继后,育有二皇子安王,陈淑妃育有大皇子顺王。 她本无子,只生养了安阳公主一个,曾经和陈淑妃的关系还可以的,和皇后除了争宠,倒也没有别的龃龉,但自从三皇子萧明环被记在她名下后,在宫中,往日的格局就变了。 老夫人一直未说话,眯着眼坐在那听着几人的交谈。 万瑾澜这个小辈,老老实实端端正正挨着母亲坐着,不发出一点声响。 她就觉得自己一个小辈在锦春堂中挺格格不入的,可他们交谈的这些,她就还真的挺想听的。 老公爷和镇国公哪会不知道万贵妃的的处境。 他们也明白,宫中的格局,是圣上有意为之。 贵妃本来只得安阳公主一女,未来不管如何,都能安安稳稳的做个太贵妃。 可把三皇子记在贵妃名下后,一切都变了。 本来不想争抢的贵妃,如今却也主动加入了战场。 老国公只能在心中赞一句,圣上是摆弄朝局的好手。 想起先皇后一家的下场,老国公心中警惕,是以才与儿子相商,将西南放下,回京来。 镇国公镇守西南,劳苦功高,便是如圣上的心意放了军权,也不能什么都不盘算。 便是他们不盘算,圣上为了脸面,也得给个说的过去的实权,这样才能君臣尽欢。 此后镇国公府也免去了被帝王忌惮。 双方都心安了,镇国公府才能继续昌盛下去。 万贵妃握着老夫人的手,神色迟疑说道:“父亲,先前我还打算让瑾澜坐端王正妃,您看…?” 她为何会将娘家绑在三皇子的战车上,不过也存了争一争的心思。 若她不争,将来不论是大皇子还是二皇子上位,她都落不着好。 她万沁儿当年给还是王爷的圣上做妾已是奇耻大辱,将来,她怎么都得将主动权握在自己手上。 三皇子出身不堪,除了靠她和公府,谁也靠不上。 瑾澜若成了端王妃,她会待她更好。 是以,万贵妃不觉得自己的打算有什么问题。 第12章 得做些什么 听贵妃姑母提到她,万瑾澜精神一震,她知晓,这才是她今时今日能坐在锦春堂的原因。 沈卿的耳朵也竖了起来,不过面上不露声色。 昨个夜里,她与夫君将事情说了,虽得到了夫君肯定的答复,但贵妃的心不死,她一日便不能放松。 万贵妃眼巴巴的盯着老公爷,想看他如何说。 老公爷今日正好六十整,大部分头发都白了,脸上的沟壑都诉说着青年与壮年时历经的风霜。 他放下茶盏道:“沁儿,我的外孙,从始至终只有安阳公主一人。” 不是三皇子不好,相反,他对公府很殷勤。 但他的殷勤都是有目的的,并不是纯粹的。 观圣上这些年行事的风格,老国公并不想再掺和进夺嫡之争,前路不明,不想拿全府来赌,只要安稳就好。 万贵妃听懂了,眉头蹙了起来。 “父亲,我已经被架在那了。” 她声音带着几分忧虑。 老夫人握紧她的手,“你在宫中安稳多年,我们都相信你能处理好。三皇子不是你亲生,你便是对他冷淡下来,谁也不能说你什么。” “无论何时,公府都是你的后盾。”镇国公说的铿锵有力。 老夫人心中叹气。 先前万贵妃对她说出打算时,她是真的畅想过以后的。 哪个家族不想出一位皇后,成为后族? 她这二孙女,虽爱武枪弄棒了些,但相貌是顶顶好的,心思也玲珑剔透,是个聪慧的,若是坐上高位,有公府支应,也能安稳如山。 不过老国公和大儿子都这么说了,她也只能不甘的将那些心思都散了。 万贵妃还能怎么样,只能重新思考日后的路。 她伸伸手,将万瑾澜招到身前,从手腕上褪下一只极为瑰美通体血红的镯子。 “听了这些,可对姑母有什么意见?” 万瑾澜摇摇头,“姑母不容易,我希望姑母好好的。” 从前每次进宫,姑母都待她很温柔,在宫中,也是姑母护着她。 她倒也不至于因为没落定的事就对姑母心生怨怼。 比起唐秀宁即将要嫁的有腿疾的武夫和康平县主所嫁的吴守仁,三皇子这样的天潢贵胄,从身份上和相貌上来说,是不差的。 万贵妃本就长的明艳晃人眼,此时一笑,发髻间的流苏轻微晃动,比二月里的迎春花更招人眼。 她握住万瑾澜的手,欣慰说道:“姑母知晓你是个好孩子,出去找安阳吧。” 万瑾澜行礼后就退出了锦春堂。 长辈们不让她继续听了,她也只能出来啦。 暂时没有了嫁人的烦恼,万瑾澜心情都开阔了起来。 安阳公主正与一众贵族少年少女们在玩投壶,因为没投中过,还被王明慧和陈月茹等人给笑话了。 万瑾澜加入战场,咻咻咻接连中了几把。 安阳拍手称好,一脸得意,仿佛是她赢了。 一身蓝色锦袍的萧明环赞道:“澜表妹真厉害,这手既能作画,又能投壶,百发百中。” 万瑾澜觉得他的夸赞真的好幼稚好肤浅啊,都夸不到她心坎去呢。 她虽然年岁小,但也能明显感受到三萧明环话里对她的讨好之意。 半月之前,她刚回京不久,他来王府送河鲜那日,还让自己的贴身小厮给春桃送了锦记的糕点来。 万瑾澜觉得,三皇子可能觉得她年纪小,又贪吃又爱听好听话吧。 贵妃归家,在公府待了一个时辰都不到,便又起驾回了宫中。 即便如此,今日来赴宴的哪个都觉得贵妃不愧是当了多年宠妃连皇后风头都能盖过的人,这圣宠,十年如一日。 远在扬州梦好阁的万秋雨最近颇有些不顺利。 因着“身娇肉贵”浆洗衣裳而高烧病倒一回,接着发现自己的人生重来了。 她是又开心又心急。 心急于自己还在泥潭之中,得想法子脱身。 距离万瑾澜和沈氏来扬州还有不少时间,她每日都很难熬。 养病期间,不用担心红妈妈将她卖了,便有心思回顾前世发生过的事了。 她初初进宫时,皇后知晓她也是公府的姑娘,还是幼时走丢的,待她是恩威并施,也有几分亲近的,她又会察言观色,是以起初和万瑾澜还算和睦。 在宫中行走自由时,她便打听了不少皇后的事情。 那时皇后和陛下的关系已经有了裂缝,她听宫女说过,曾经陛下还是端王时,与皇后是青梅竹马,陛下和皇后,还有一断英雄救美的往事。 为了女儿家的名声考虑,先皇才给端王和万瑾澜赐了婚。 此时万秋雨坐在榻上素着一张脸,冥思苦想那件事是发生在什么时候。 是某年的中秋前后,发生在京郊寺院来着。 她不能确定到底是哪一年,但她担心没回公府,万瑾澜便又被赐婚给了端王。 她与万瑾澜关系融洽时,万瑾澜曾对她吐露过心声。 万瑾澜年少时,对陛下并没有男女之情,当初并不想嫁他。 万秋雨一心想再进宫做人上人,不想再屈居于万瑾澜之下。 她有自知之明,知晓镇国公府庶女的身份无法成为端王正妃,但万瑾澜若要再成为端王正妃,她未来岂不是还要在她手底下过日子? 那个女人,把持朝政多年,心狠手辣的,连陛下都被她毒死了。 想起万瑾澜前世的手段,万秋雨心有余悸。 正妃是谁都可以,就是不能再是她! 她自信有前世的经历,一定能在萧明环的后宫中胜出。 只要她登上高位,对嫡姐便是天然的压制。 今年的中秋距今不过十来日了,为了心安,她得做些什么才好。 日光透过窗子和轻薄旖旎的幔帐,落在万秋雨素白的脸上,映着她野心勃勃晶而发亮的双眸。 自老国公寿辰后,沈卿的脸色是肉眼可见的好了起来,精神头也恢复了,人又变的珠圆玉润了起来。 镇国公万世忠为新任兵部尚书的任职文书也下来了,已经连上了几日朝,每日去官署也是早出晚归忙的脚不沾地。 此事在京中还是引起了不少波澜的,不过大都在私底下议论,不少人都觉得镇国公主动从西南回来是愚蠢之举。 但也有看的通透的,觉得镇国公也是个很有魄力的能人了。 第13章 青丝镯 镇国公虽然回了京城,但万瑾澜的大兄万慕行还有二叔还在西南,还有她的庶兄万松青,以及其它两房和隔壁万家的子侄们。 嫡支和旁支加起来,姓万的人是不少的,在西南军中万家的部众,那就更多了。 显然,镇国公虽然回京任职,但对于家中小辈,他还是想让其在军中好好历练历练。 寿辰上出了唐秀宁那档子事,好在万瑾澜和万瑾玉反应及时,并未闹出大的波澜。 但老夫人还是知晓了。 以往镇国公府有宴时,沈卿都会派婆子将各个能通往后院的门看住,并且待客的大厅院中,莲池旁也会守着四个身强力壮会泅水的婆子,就怕有姑娘不慎落入水中闹出别的。 高门大院之中,因落水被纨绔子弟救起名声毁了的有不少,还有专门用这招算计婚事的,算计婚事的,主动方男女都有呢。 老夫人对这些道道门清,却没想两个儿媳这次会掉链子。 唐秀宁那里都要嫁人了,老夫人也不想节外生枝,省的攀扯上她的孙子,便没往外发作。 于是,管家权又回到了沈卿手中。 沈卿不是爱揽权的人,但有些事情不是她想推就能推掉的。 镇国公身为长房嫡子,她为一品国公夫人,若是撑不起来,不但她会被看低,她的儿女更会被看低。 是以,尽管不爱管事,管家权到了她手上,她还是会尽心尽力好好做。 进了八月里,早晚的天气便凉了下来,虽然午时依旧炎热,但比起六七月份,也算舒坦不少。 八月初九那日,淅淅沥沥的下起了雨来。 万瑾澜撑着油纸伞立在贡院外头,看着搜捡官查验着万知景的身上。 待完毕后,万知景回头,在人头攒动的贡院外头一眼看到了马车下的妹妹,他挥挥手,让她赶紧与母亲回去。 万瑾澜撑着伞上了马车。 沈卿也收回了看向竹帘窗外的目光,“去金华楼。” 金华楼是沈卿的嫁妆,卖金银首饰的,在京中不少金楼中,金华楼也是数的上号的。 万瑾澜笑眯眯的,不提她快及笈了,便是寻常时,沈卿也时常会给她打些首饰,只要是女子,哪有嫌弃自己首饰多的。 沈卿身为金华楼的东家,在金华楼自然是有单独的雅室。不过母女二人进去时,正巧碰上了萧明环。 端王生母为容色艳丽的舞姬,他的相貌自然不差,此时他穿了身月色绣着银纹的锦袍,半掌宽的腰带系在腰间,更显身形修长。 端王在京中素有端方君子的美名,万瑾澜总觉得,他的穿着和行走间总有一股似曾相识感。 她脑中莫名闪现出那日齐王萧沣一身青玉色衣衫、立在船头在雾气中若隐若现的身影。 比起皮囊和气度,端王输了。 她心中默默的想着,就见萧明环迎了上来。 “舅母和表妹不必多礼。” 萧明环含笑开口:“安阳妹妹在宫中苦闷,我便想着给她买些首饰哄她开心。” 安阳公主是万贵妃唯一的女儿,萧明环能感觉到贵妃待他和待安阳明显的不同,哄安阳开心,是他做惯的了。 近些日子,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贵妃待他,有些冷淡了。 每日下朝后去永福宫请安,近几日他都未曾被允许进去过。 他的心中隐隐有些慌,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讨厌这种患得患失无法掌控的感觉。 归根结底,都是因为他与镇国公府的联系不够紧密。 他如今虽是贵妃的儿子,与贵妃的母子之情却不深。 若能娶镇国公府长房的嫡女为正妃,他所担忧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了。 自万瑾澜归京以来,他日日着人盯着公府,但凡她出门,他都会很快得到消息。 没有机会,他便自己创造。 如今他在刑部任职,也不是多重要的职位,最近在追查京中失踪人口的案子,是以时间上还算自由。 自寿宴过后,万瑾澜也就出了一回门。 她都没想到,这么巧就遇到了萧明环。 看着他眼中的灼热,她想,或许不止是巧? 三人简单寒暄几句,有先前那事,沈卿对萧明环,一直都是警惕的。 “既是送予安阳公主,端王看中什么尽管拿去,不必客气。” 看着沈卿和万瑾澜上楼的背影,萧明环握紧了拳头。 他眼中有势在必得。 万瑾澜真的是她正妃顶好的人选,出身镇国公府不说,母亲沈氏还巨有钱。 他出宫建府不过一年,各处都需要用银子,他和顺王安王不同,两位皇子各有陈家王家支撑,且他们自己也有些产业,手上都不缺银子。 只有他,名义上虽是贵妃之子,镇国公府对他也有银钱支撑,但真的不多。他既要养幕僚,打点上下,私下里还要置办产业,银子根本不够花。 若是能将万瑾澜这个金娃娃娶回府,可谓是一举多得。 “夫人,青丝镯已经用草药煮洗过了,可以直接佩戴了。” 沈卿将刚制作好不久的青丝镯递给万瑾澜,“看看可喜欢?” 青丝镯是用细细的粗细均匀的银丝拧在一起制作而成的,被草药煮洗过后,色泽光滑闪着银光,如雪如月,历久弥新。 每个及笈的姑娘,都会收到一只青丝镯。 拧在一起的银丝代表着少女的发丝,女子定亲后,可将青丝镯送予未来夫君,算是定情信物。 万瑾澜将颇有些重量的镯子戴在手腕上,粗细正好,“不错。” 说罢她将镯子取了下来,看起了其它首饰。 八月十五是宫中宴请三品以上的大臣及家眷,万瑾澜没去,因为安阳昨日就传了话过来,今日她要出宫,和她夜游京城。 自镇国公放了兵权回京后,建安帝对万贵妃的宠爱又上了一个台阶,连安阳公主在中秋日出宫的要求都答应了。 比起宫中的夜宴,万瑾澜和安阳公主一致觉得还是京城中热闹。 万知景还在贡院里没出来,今个儿晚上出门,便是万瑾玉和她的胞弟再加上万瑾澜和安阳公主一起,另外还跟着丫头和护卫,不多带些人,府上的长辈也不会放心。 而一位从扬州来的年轻男子,正耐心的蹲在巷子口吃着干饼,满脑想着该怎么把手中的信交到镇国公府长房嫡女万瑾澜的手中。 第14章 中秋 镇国公府周遭,住的都是达官显贵。 谢老三走到这片区域,脚下踩着青石板,看着飞檐重瓦的贵族府邸,胆子都莫名小了三分。 他只能缩在街角啃着饼子,眼睛滴溜溜的转着,若听到有马车走动的声响,就起身换一个地方。 来这两日,因为机灵,他倒是没被驱逐。 在这的两日,他倒还发现了一个有趣的事,除了他,还有人在盯着镇国公府,不过他是后来的,还会挪地方躲藏,倒是没引起那人的注意。 今个中秋,这些达官显贵都往宫里去,谢老三倒是没发现镇国公府有年轻的小娘子上马车。 谢老三有些发愁,那位小娘子要是不出门,他得在这边守多久? 可雇主说了,得亲手交到那人手中,待回去了,才能有双倍的赏银,他家婆娘的药钱,才能有着落。 他谢老三别的优点没有,就是办事稳妥。 为了银子,他也会将雇主的事情办妥了,不会做那弄虚作假的事。 “吱呀” 大门被推开的声音,谢老三眼前一亮,就见公府大门内走出来两个小娘子和一个小子。 三人皆是好颜色。 谢老三远远的看着三人的面庞,看到长着丹凤眼个子又明显高一截的万瑾澜,眼睛一亮,特征都对上了,应当是她了。 马车驶了过来,谢老三当即从拐角冲了出去。 车夫马六赶忙停好马车从车辕上跳了下去。 马六也是稀奇,他在公府赶马车多少年了,都没碰到敢在这片巷子里讹诈的,这人胆子真的挺肥。 他可注意着呢,马儿根本没有挨到这男子一跟手指头。 谢老三穿着粗布衣衫,面目还算齐整,可如今在马六的眼中,这就是个不要脸皮想讹钱的。 “再不走,我就报官了。” 谢老三胆子也是真不大,听到报官,腿有点软了。 这里不是扬州,是天子脚下,这片区域住的都是达官显贵,他哪敢闹。 他一个驴打滚起身,觍着脸说:“我手上有一封信,要交给贵府长房嫡出小姐。” 万瑾澜已经挑开了车帘,看了眼谢老三,见他脸部下面明显的有个小肉疙瘩,随即问道:“从哪来的?” 谢老三摇头,“雇主说了,不能透露她的信息,不然不给我赏银。” 万瑾澜干脆不再问。 马六将信封接过,用手将信封摸索了一遍,断定没有什么古怪,才恭敬的将信封递给万瑾澜。 万瑾澜刚将信拿到手中,万瑾玉和还没十岁的万衡便探头看了过来。 万瑾澜干脆将信封装了起来,她不知道是谁送来的,也不确定里头写的是什么,自然不能让两人看到。 她再探头看谢老三时,连个人影都看不到了,巷子里干干净净的空无一人。 她们与安阳公主约在了望江楼,过去时,安阳公主已经到了。 立在望江楼三层的窗边,可以看到永安河道中已经飘着不少水灯。 红霞漫天,橙红的夕阳洒落在河道上,在微风下河水漾起粼粼的波光。 安阳公主吃饱了吹着微风立在窗边,眼下这一切,看着就令人心生喜意。 这一切,可比宫里万年如一日的景色有趣多了。 “本公主要是能日日出宫就好了。” 万瑾玉意有所指的笑了一声,“这还不简单。” 安阳公主年芳十六,已经及笈,不过还未定下亲事。 她自是知晓万瑾玉的意思,可嫁人若是只图出宫,那也没什么意思。 三个年轻姑娘带着一个半大小子在望江楼用完膳便上街晃荡了,春桃和万瑾玉的丫头在前头跟着,剩下的护卫在人群中不远处跟着,等闲也不会出什么事。 万衡今个儿跟着两位姐姐出来,本来还挺兴奋,结果和公主与两位姐姐用过膳后,他的腿就再也没停下来过。 逛完金楼逛胭脂铺子,逛完胭脂铺子还有街边的各种小摊,不是在买,就在去买的路上。 直到夜幕彻底降临,几人可算是到了永安河边放小灯吹小风。 衡哥儿坐在河边的小茶摊上就起不来了。 他再也不要和姐姐们出来,姐姐们花起银子来,那是连气都不喘的,她们单薄的身子,是怎么走许久还不累的? 此时河道之上是真的极为壮观,万盏水灯飘荡在水面上,星星点点的,连成了一大片,灿如星河。 宫内今个晚上也是灯火华灿,烟火绚烂,照亮了京都的夜空。 京中一片盛世景象,看起来比西南安稳繁盛多了。 万瑾澜几个也买了水灯,点燃灯芯后放进了水中,飘飘荡荡的混进了万盏水灯的大军中,再也分辨不出它们的归属。 衡哥儿坐在一旁愁眉苦脸的看着姐姐们放河灯,转头就见河岸边的柳树下迎面骑马而来的齐王殿下。 也是奇怪,今日宫中有宴,殿下怎么不在宫中,反而会出现在这里? 萧沣漫不经心的坐在马上,在这个热闹的节日里,一人在永安河边游荡,仿佛周遭的热闹都与他无关。 万瑾澜提着裙摆站起身,转头就看到马背上那个清冷如玉的身影。 他的背后是万千星河,红色橙色的灯火仿佛都映不红他青隽的面庞。 此人周身仿佛自有一层话本子里说的那种结界,将世间污浊都与他隔开。 世上怎么会有这种人,如冰清玉洁的桂魄,不染尘埃。 “皇、呃,小叔,你今夜怎么在这?”安阳公主见到萧沣,“皇叔”二字就要脱口而出。 说起来,她这位皇叔的年纪,和他父皇相差足足有二十余岁,也就比大皇兄顺王年长些许而已,比她,也就年长了几岁,是皇祖母年近四旬时诞下的。 萧沣将散漫的目光慢慢落在几人身上,随即拉了拉马绳,说道:“你该回宫了。” 安阳:“…” 我并不想回去啊!真讨厌! 万瑾澜看着萧沣那张俊脸,鬼使神差的说道:“王爷从城外回来,应当还没用膳吧?” 她一脸正经:“为感谢王爷于渭水相救之情,今特献上糕点一包。” 萧沣有几分诧异,随即客气有礼的说道:“公府已经送过谢礼了。” 他倒也不需要这包糕点充饥。 他坐在马上,漫不经心的看向这小姑娘,见她唇角微抿,一双狭长有神的丹凤眼看着他。 他竟看出了几分不高兴,不过片刻,他鬼使神差的伸出手,“拿来吧,多谢。” 安阳和万瑾玉都瞪大了双眼。 第15章 提醒 回程路上,万瑾澜坐在马车中,时不时透过竹帘看一眼坐在马上神色淡然跟在马车旁的齐王。 月色如水,落在天青色的锦袍之上,他整个人都被陇上了一层银光,他的面容,在月色中朦朦胧胧,泛着清冷的光辉。 齐王这副姿容气度,是万瑾澜见过的最好看最出众的男子了。 萧沣坐在高头大马之上,他本就是五感敏锐之人,早就感受到了马车内落在他身上的目光。如林中小鹿,好奇却不轻浮,并不惹人生厌。 待到了公府门口,万家三姐弟与他道谢后回了府。 萧沣又送安阳到了宫门口,他自己并未进去,而是回了自己的府邸。 另一边,万瑾澜和万瑾玉姐妹回了府上,万瑾玉都没回自己的院子,反而直接来了宜兰院。 万瑾澜心情不错的收拾着今日买回来的物品,有给她母亲买的头饰,还有给父亲买的平安扣,还有给祖母的抹额,一堆东西呢。 母亲和父亲进宫都还没回来,她知晓的,每回宫宴,大家去的都早,但想进宫门,都得按照品级排序陆续进宫,出宫也是一样的。 京中宗室和勋贵不少,镇国公的品级虽高,但车马一多,也挺耽误事。 “你乐呵什么呢?你今日还敢给齐王送点心,胆子不小。”万瑾玉手上抓着一把梅干,边吃边说。 这也就是私下了,但凡有外人在,万瑾玉都不会站在一旁随意的边吃边说。 万瑾澜无所谓的说:“他又不是洪水猛兽,怕什么啊?” 虽然看不出齐王的情绪,但人家上次还好心给她往水中扔了个小杌子呢,就算不忽略溅她一脸水这点,也不能否认他是个好人。 万瑾玉哼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的什么,你可是咱们公府的姑娘,别到时候成了全京城的笑话,让我也跟着受连累。” 齐王是那么好嫁的? 建宁大长公主的孙女田溶月痴恋齐王,硬生生将自己蹉跎成了二十岁的老姑娘也没能如愿。去岁哭哭啼啼嫁去了外地,给人做了续弦。 还有皇后娘娘的侄女王明慧,为了齐王,连太液池都跳了,结果成了个笑话。 如田溶月和王明慧这样的,可有不少。 听闻齐王府中,连个伺候的婢女都没有,有也是上了年纪的婆子。 人人都说齐王不近女色,太后娘娘急到想给他指婚,都被他直接给拒了。 万瑾澜可别被美色迷了心窍,再落得个求而不得又名声有瑕的下场。 怎么办?万瑾澜听到万瑾玉絮絮叨叨的说着,思考起了齐王的优处和劣处。 不近女色,有可能是有隐疾,也不排除龙阳之好。 但若既不是隐疾又不是龙阳之好,是个正常人,那他这样的应当不会轻易纳妾。 再者,齐王为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兄弟,这身份,属实不错的。 还有,齐王府在京中,若是成婚,还不必与婆母同住,显然是挺自由。 想到此处,万瑾澜心中一惊,打住打住,赶紧打住,这没影的事她倒是还思虑起好处来了。 完了,本来没什么反而跃跃欲试了起来。 她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瓜,将心里乱七八糟的想法压了下去,随手将桌上装着梅干的罐子递到了万瑾玉手中,将人送了出去。 待人走了,春桃将万瑾澜买回来的东西分类好,送去该送的院子。 而万瑾澜则将门关紧,随即拿出了那封信。 “端王一心想娶你,将于华严寺设计毁你名节,来出英雄救美的好戏。” 纸上的字迹能看出,是个腕力不足笔力虚浮之人写的,有极大可能是个女子。 纸张平平无奇,看不出什么来。 她将纸张放在鼻尖嗅了嗅,闻到了一股子浅淡的香粉味。 她不知这事是真是假,反正心中警惕起来了。 待她兄长从贡院回来,祖母是要去华严寺礼佛的。 五日之后,有大德高僧宣讲经文,老夫人会带着府中之人去华严寺小住几日,听听经文,再捐些香油钱。 高僧宣讲经文近乎是每年一次,时间不定,宣讲期间,京中不少勋贵人家都会去华严寺。 她将信纸燃成灰烬。 不得不说,万秋雨这信送的是真及时。 她不会因为信纸上的字就不去华严寺了,相反,她想看看,萧明环是不是真的是个卑鄙小人。 两日之后卯时三刻,万瑾澜和沈卿在贡院门口接到了手软脚软一脸苍白的万知景。 乡试一共九日六夜,三日一转场。 身强力健的考生都受不了,甭说那些本来身体就不好的。 贡院门口不少被抬出来的考生,万瑾澜甚至还见着一个口吐白沫的。 像万知景这样只是面色不好自己走出来的,身体可以说是不错的了。 上了马车,万知景便瘫在了毯子上。 沈卿一脸心疼,“回去先沐浴,解解乏。” 万瑾澜笑着说道:“母亲你就是嫌弃哥哥臭。” 沈卿被逗笑,瞪了她一眼。 万知景一个激灵,抬起胳膊闻了闻袖子。 好像是有味。 这能没有味么,吃喝拉撒都在那间小小的号舍中,他身高腿长的,只能一直屈着,午时温度高,答题又紧张,难免出汗,那恭桶,就在不远处,他连吃都是咬牙吃的。 回想起这几日的状况,万知景干脆瘫在那不动了。 “知景哥哥你考得怎么样啊?” 瘫在毯子上的万知景又起劲了,干脆半坐起身,眉眼飞扬的说起了这回的考题。 万知景说的唾沫横飞,最后自信的拍着胸膛总结道:“我肯定榜上有名!” 这一点沈卿和万瑾澜倒是不怀疑的,毕竟平日里万知景在国子监的考核中每次都是名列前茅。 比起稳重的万慕行,万知景的性子有时候是不着调了些,但脑袋瓜真的灵活,在读书上的天赋,真的没得说。 万知景回府沐浴后连晚膳都没用,便上了榻呼呼大睡了起来。 中秋之后,天气明显变舒坦了不少,早晚凉意更为明显了。 三日之后,是个秋高气爽的好天气。 老夫人带着大儿媳和三儿媳还有几个孙子孙女去了京郊的华严寺。 第16章 求助 华严寺位于京都外郭城的南郊,还在山林之中。 镇国公府老夫人的打算是,她与大儿媳和三儿媳在华严寺听上几日经文,在华严寺小住几日。 至于家中小辈,让他们日日听经,他们也肯定是坐不住的,让她们在华严寺吃上一日斋饭,便可自行去游乐了。 东郊和西郊,都有镇国公府所建的园林,想去哪边住下都可以,这回一群小辈一致都想去东郊,因为那里有一片马场,还可以打猎呢。 至于玩到什么时候,那也就是放榜前了。 山路元无雨,空翠湿人衣。 华严寺在山上,从山下到山上,是贵族捐银子修建的石阶。 一级又一级,蜿蜒向上,道路掩藏在了曲径两侧浓翠的林木中。 老夫人年纪大了,上了这么多层台阶,身体也吃不消。 万瑾澜想要扶着祖母走,祖母还说既然来了,便走亲自走上去,方显诚心。 众人走一程歇一程,连沈卿这种体弱的,都抗了下来。 立于高处,向下看时,苍翠的林海都被一层雾气笼罩着。 万瑾澜扶着树向下看,赞叹道:“恍惚中还以为到了仙镜。” 万瑾玉揉着腿说道:“如果不用上那么多台阶,能够咻的一下就上了寺中,我也愿意赞美这里为仙境。” 沈卿几人都笑开了。 老夫人看着万瑾澜额上没一点汗,也不喘,如闲庭漫步般走到这里,也觉练武还是有些好处的,至少身体康健。 老夫人庆幸的是,万瑾澜练武多年,也没变成五大三粗的模样。 “白云回望合,青霭入看无。” 万瑾澜抬头寻声望去,看到了有雅兴吟诗之人。 恰巧还是她认识的,康平县主之子,吴烨。 吴烨一身白色的锦袍,身形看起来依旧瘦弱,但眉宇间那股子忧愁好似散了,身上只有弱不禁风的书生气。 最近康平县主和吴守仁的事闹得满城风雨。 康平县主之父临江郡王告了吴守仁一状,康平县主在身体能走动后也亲自进了宫,在皇后太后跟前哭诉。 皇后让人去雒邑城传了话,将吴守仁训斥了一通。 康平县主说那水匪是吴守仁派去害她性命的,但吴守仁抵死不认,说是诬陷。 如今万瑾澜还没听说吴守仁有什么惩戒呢。 不过在她看来,即便抓不到吴守仁买凶害妻的证据,吴守仁以后的仕途也走到头了,毕竟名声都臭了。 吴烨本坐在上方台阶上的石凳上休息,听到万瑾澜的声音,没忍住出了声,吟了一句诗,只为附和她那句“以为到了仙境”。 吟过之后,心中微微泛起些许報意和后悔,万家姑娘会不会觉得他故意卖弄。 自母亲与父亲和离,再到渭水遇险,母亲一口咬定是父亲所为,且他也觉得那波水匪蹊跷,看似图钱财,实则对他母亲下了杀手。 从前他还为父母之间的问题纠结,父亲是欺骗了母亲,但那么多年,对他总是慈爱的。 可经历水匪一事后,他也看明白了。 从始至终,都是母亲付出的最多,他没有权利让母亲再为他做出牺牲。 他为人子,希望父母都好,但经历了生死后,他由衷的希望母亲和离之后会越来越好。 他起身下了几层台阶,到了平坦的路上,斯文有礼很有贵族气节的给老夫人和沈氏及顾氏行了礼。 “晚辈乃康平县主长子吴烨,见过公府诸位夫人。” 老夫人和气的点点头,又客气的与吴烨说了会儿话。 随即,众人再次启程,吴烨很是自然的和万家小辈们走到了一起。 “还没亲自谢过万姑娘上次对母亲和我的救命之恩。” 万瑾澜随意摆摆手,“不必如此客气,举手之劳而已。” 即便不是吴烨,换作其它人,见人落入水中,她也会伸把手的。 “母亲自落水之后,身体便一直虚弱,听闻华严寺的香火十分旺盛,也十分灵验,我今日便来为母亲求个平安符。” 万知景见吴烨只和她妹妹说话,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二人之间,神色自然的和他攀谈了起来。 都是参加科举在读书上颇有天赋之人,自是有共同的话题。 吴烨倒也没想别的,还觉得和万知景很投缘。 京郊有不少寺观,近日又有高僧宣讲经文,官僚贵族和文人墨客来了不少,光是在这条蜿蜒的道路上,都碰到不少相熟的人家。 等到了华严寺,已经午时了。 寺中斋饭是不错,但对于万瑾澜来说,就过于清淡了。 秀竹郁郁,芳草青青,钟磬浑厚,檀香袅袅。 即便最近来人不少,华严寺都不显喧闹,还有些幽静肃穆,青灰色斑驳的墙面仿佛都泛着檀香。 如万瑾澜万瑾玉这样的姑娘们,自然没有老夫人她们那样的定力,能在法堂之中坐两个时辰不带动一下的。 在寺中禅房住了一晚后,第二日老夫人发话,几人可以去东郊的庄子上住了。 几个小辈都是喜形于色。 让他们一直在寺中闻檀香,别提多难受了。 自收到那封不知是谁送来的信,到了华严寺的地界,她都是警惕的。可昨个一日没出现什么问题,现在她们下山途中,看起来也是一片顺利。 下了台阶,视野便开阔了起来,还未到马车停放的地方,便见一行风尘仆仆七八人的布衣百姓哭着到了近前。 “求求诸位贵人帮忙找找我们的孩子吧。” 一行人哭着跪倒在了万知景跟前。 万知景挣脱不开便说:“都先起来,人口失踪就去报官,你们在这哭有什么用?” 一个老汉叹气说道:“孩子丢后我们就报官了,可村里的官老爷发动了人去找,也没找回来,根本就没有任何线索。” 这些都是家中丢了半大孩童的人,还都是离京城几十里周围的村落中人。 从前村里也有丢过孩子,但没有今年这么频繁,光是他们一个村,几个月内就丢了九个孩童。 万瑾澜问:“没有线索你们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一农妇穿着的女子抹着泪说道:“华严寺的高僧讲经,肯定会有达官显贵来此,小民们结伴壮着胆来此拦截贵人们,也是无奈。” 第17章 变故 听着这群村民们面色愁苦抹着泪你一言我一语,万知景几人心中自然不是滋味。 要说走丢孩子,他们镇国公府早些年间也走丢过一个庶女,府上曾经自然下力找过,但这么多年,也没有一点消息。 人口丢失,时间拖的越久,找回来的机会越渺茫。 京城周遭的村子,虽然离京城不远,但村内事务还是归村子所属的镇和县管辖,便是去了京城,京兆尹还是会将案件交由村镇处理。 万知景见她们实在是可怜,虽然知道有很大的可能找不回来,但还是想出一份力,便细细的询问丢失孩童的年岁、在哪丢失的等详细信息,想从其中找到蛛丝马迹。 村民们本来都绝望了,他们今日也是听了别人的建议,才过来碰运气的,连着拦了两波从山上下来的贵人,都被护卫赶开了,这第三波,虽未保证什么,但却让他们看到了一丝希望。 万瑾澜仔细听着时,听到周遭的动静,抬眼看到从远处飞奔而来一群面色凶狠之人,浑身紧绷起来。 “快拦住他们,他们都是拐子。” 中气十足的大吼声传来。 万瑾澜眼尖的看见追着拐子跑的人中有萧明环。 想起那封信,她打起精神。 丢了孩童们的村民一听这些都是拐子,一个二个如见到仇人般拦了上去。 这群拐子数目可不小,出手都十分凶悍,但被前后夹击,也没占到上风。 “衡哥儿,三妹妹你们躲到我身后。” 万瑾澜和万知景俩人将弟弟妹妹们护在身后。 万知景虽然走的科举路子,但也练过武,虽不是多厉害,但在此时护着弟弟妹妹还是够用的。 危险来临时,自家人当然第一时间护着自家人。 而且,万瑾澜既得了那封信的提醒,虽不知真假,但不妨碍她做准备。 双拳难敌四手的道理她还是懂的,她也并不认为自己一身大力牛气哄哄到能规避所有风险,毕竟若信上所说为真,稍有不慎,她赔上的就是自己的亲事。 她一吹口哨,没过多久,隐藏在山上的万家的护卫好手如猛虎下山般到了近前。 萧明环见场面瞬间一边倒,脸色沉了沉。 为了布今日这个局,他可是费了不少心。 他既对万瑾澜有势在必得之心,便想方设法的了解过她,知晓她的拳脚功夫有些了得。 他已经盯着这波人贩子有些时日了,找到了他们经常在华严寺周遭活动,至于被拐的幼童,只见到了两个还没被转移的,至于他们真正的巢穴,还没找到。 为了今日,他故意打草惊蛇,带着人一路将人贩子们追赶到了这个方向。 至于这群村民,是他放了消息引他们过来,其一是为了拖住万瑾澜的脚步,二是为了在混乱时拖万瑾澜的后腿。 至于如何达到他自己的目的,就要他自己见机行事了,在这个过程中,他自然是要好好表现自己。 万瑾澜的性子他大致了解,不会见死不救。 “都给我停手,谁再动一下,我就杀了她!” 一个妇人面色涨红的被掐着脖子,眼睛暴凸,喘不上气来。 众人顿住的瞬间,有其它人贩子也想效仿那人,抓一个村民当人质。 万瑾澜眼疾手快的将手中的石子砸向了那人的腿膝之处,趁着那一瞬的功夫,她脚尖点地,跃身而起,以两米外的歪脖子树为支点,身体几乎是横飞着踢出了一脚,将那人蹬飞了出去,恰巧就砸向了以农妇为质的人贩子身上。 两人叠成了一堆,那农妇自然也被摔了出去,虽被摔了一跤,但到底没有了性命之危。 公府的护卫迅速上前将人贩子押了起来。 场面一下子就被控制住了。 万瑾澜看了眼萧明环,不知道他到底怎么打算的,或者是还有什么后手? 看了那封信后,今日再见到萧明环,她就已经将他当成不怀好意之人了。 虽然不知今日这出到底是真的巧合还是萧明环故意如此,她都没看明白到底闹哪出,英雄救美,毁她名节,怎么毁? 人贩子皆被护卫们拿住,万瑾澜轻轻拂了拂衣裙上的尘土,看向一脸庆幸之色的萧明环,“殿下可以将人拿回去交差了。” 一番打斗,众人丝豪没察觉到,不知不觉间已经将阵地转移到了断崖边。 说是断崖也不准确,此处是发生了地动后形成的巨大间隙,距离对岸的距离有宽有窄,底下深不见底。 最宽处目测也有十余丈,最窄的地方,成年男子一跃便能跨过去。但山地缝的长度可不短,听闻底下还有猛兽,从上方掉下去的人,若是不遇到危险,便是找路爬上来,也得用几个时辰。 萧明环状似一脸庆幸的抹了抹额上的汗说:“今日还得感谢澜表妹了。” 此时,从断崖之上,悄无声息的爬上了一个蒙着脸的男子,此人如蛤蟆般一跃而起,随即将场中年纪最小立在万知景身后的衡哥捉在了手中。 “将他们都放了,不然,这位小公子的命,我就替阎王收了。” 变故只发生在眨眼之间。 万瑾玉见衡哥儿被伏,面色大变,恨不能以身相替,焦急的看向万瑾澜。 被护卫们押起来扣着的人贩子互相对视一眼。 对面的男子带着面罩,倒是看不清是谁。 但干他们这行的,都是行走江湖的滚刀肉,但凡出事,都会紧着自己的小命,能逃就逃,哪有那好心管同伴死活。 所以,这个好心人,到底是谁啊? 萧明环上前说道:“你放开他,我是当朝三皇子端王,你以我为质,比他有用的多。” 蒙脸男子喝道:“给我站住,不然…” 话音未落,衡哥儿的脖颈处便被匕首划开,流出了血痕。 “放人,不然,他今天就是得给我陪葬!” 万瑾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厉喝出声,“你敢再动他一下,你们一个都别想跑!” 男子看似不为所动,仿佛真与那行人贩子是一伙的。 萧明环举起双手表示,“我可以自缚双手,自愿和他交换,你挟持我比他有用,挟持我,能保证你们安全离开。” 说完他又安抚性的看向万瑾澜,“澜表妹,你放心,我不会让衡哥儿出事的。” 第18章 坠崖 万瑾澜今日见到萧明环,心里本就微妙,他一番表现,她心中也实在是生不起感激之情,更别说其它情愫了。 此时此刻,她竟生出了“看接下来他要怎么演戏”的想法。 她余光紧紧盯着蒙面男子,见他挟持着衡哥儿向左前方移动了几步,心下一松。 若这蒙面男子真如他表现出来的“悍不畏死”,便不会下意识离崖边远些了。 萧明环将身上的衣袍撕下一条,随即让与他同来的兵卒将他的手绑在身后。 萧明环试探着往前走,蒙面男子这回倒是没再叫嚣并对衡哥儿动手了。 万瑾玉心都悬成了一条紧绷着的线,就期盼着衡哥儿能安安全全的被换过来。 虽然端王是龙子凤孙,但在她心里,还是她弟弟更加金贵。 万瑾澜不知道萧明环打的到底是什么主意,她不会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心思不纯的人身上。 萧明环还未走到与他齐平的位置时,她伸出手指指着崖壁的方向惊呼一声,并跳了起来:“啊,那是什么?!” 兵不厌诈么,就算这蒙面男子不上当,她再见机行事就是了。衡哥儿的身高与蒙面男相差不小,寻机会下手还是很容易的。如果今日真是萧明环的布的一个局,那危险性也应当不高。 蒙面男子下意识回头,心中惊讶,难不成是同伙在这时候蹦了出来?可不应该啊,还没到他出来的时机呢。 万瑾澜趁势对衡哥儿做了个手势,衡哥秒懂,当即趁着挟持他的力度有所松懈时,对着蒙面男子的手臂就咬了下去。 待蒙面男子吃痛回过头时,万瑾澜已经到了近前,一拳锤到了他的面门。 萧明环心道不好,可手背反绑着,连带着他跑的速度都快不起来。 一直巴在崖壁上潜伏着的另一个蒙面男子抬眼看到上方的混乱和局势,心知不能再等下去了,也跳上去加入了战团。 万瑾澜将衡哥儿推向万知景,“兄长,接住了。” 萧明环不许自己今日的谋划功亏一篑,在第二个蒙面男子上来后,一个踉跄挡在了万瑾澜身前,“澜表妹小心。” 蒙面男子收到萧明环递过来的眼神,拍出一掌,怒喝:“都给我去死吧!” 万瑾澜正与第一个蒙面男子缠斗,余光瞥见蒙面男子狰狞的脸和萧明环渐渐放大的脸,感知但她的身体正在向下倒去,突然知晓了萧明环的打算。 她在半空中翻身一扭,腿用力一个弹蹬,将萧明环斜着踹了出去:“马兴,护好三殿下。” 马兴是公府车夫马六的儿子,也是公府的护卫,时常给万瑾澜做些跑腿的活计。此时他响亮的应了一声,便赶到了以青蛙姿势落地的萧明环身侧。 萧明环腹部中了万瑾澜一脚差点没在半空中吐出来。 亲身体会挨了一脚,才知道万瑾澜力气到底有多大,真是好生粗鲁! 他看着万瑾澜将一个蒙面男子拖下了山崖,神色一黯。 万知景到了崖壁边时,连妹妹的影子都看不见了。 现场好几十号人,万家的护卫大都押着人贩子们,丢失了孩童的村民们身上也都有伤,至于萧明环带来的刑部之人,也都受了伤。 万知景赶忙安排护卫回府调人来,顺便去找又结实又长的麻绳,再让人去华严寺告知老夫人她们。 “今日之事,皆因我办事不利,连累了澜表妹,澜表妹若出了事,我也良心难安,便与知景你一起下去找澜表妹。”萧明环一只手放在肚子上,此时便是能爬起来,都是他强撑着的。 万知景此时也顾不得和萧明环客气,尽量忽略妹妹一脚将萧明环踹了上来而产生的异样情绪。 上边的兵荒马乱暂且不表,且说万瑾澜这边。 她控制不住自己身体下落的趋势时,随手就将先前挟持衡哥的蒙面男子拽了下去。 其一,她不知道底下到底有多深,拽个坏人给自己当垫背的,也是正正好。 其二,她想从这位蒙面男口中问出今日的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她虽然小,却能分辨出那群村民的眼泪都是真心的。 还有那群人贩子,身上也确实有悍匪和不像好人的气息。 但这两个蒙面男,尤其是挟持衡哥儿的这个,狠厉都像是故意表现出来的,实际上给她一种虚张声势的感觉。 耳边风声呼啸,蒙面男被她按在身下,崖壁两侧还长着绿植,各种危险都被蒙面男先过滤了一遍。 蒙面男的脸上出现了不少划痕,面巾也被枝杈勾了下去,身上的衣裳被挂成了好多布条。 万瑾澜只比他好一些,虽然狼狈,心里也有惊慌,但还在承受的范围内。 “嗤” 是尖刺的木头刺入血肉的声音。 万瑾澜脸上都被溅到了血。 蒙面男腹部被一根尖利干枯的木刺刺中,万瑾澜吓懵归吓懵,生死关头,反应还是非常迅速,在半空将自己转换了方位。 下坠的过程漫长又疾速,立底下的草地不远了,她抓住粗树枝减缓下坠的速度,随即一个前滚,以肩部卸力,随后在草地上滚了几圈,才懵懵的停了下来。 浑身如散架般疼,脚踝处还被石块刮出了血,白色的锦袜之上浸出了点点殷红。 抬头看去,蒙面男如一块白布飘在干枯的树枝上方。 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若她没有将此人一起拽下来,现在挂在那的就是她了。 她是活了命,另一个人却也丧了命。 万瑾澜心中默念,他不是好人,念了好几遍才消除了心里那点子罪恶感。 听闻山下有猛兽,上头不远处又见了血,她缓了片刻后便起身选了个方向走。 观天上赤轮的方位,可推测出此时大概是申时了,离天色完全暗下来,至多一个时辰。 不知道底下的情况,她尽量不发出很大的动静,行动不是特别方便,走的速度也不是很快。 橙色夕阳照到绿意茵茵的山底时,她坐在一块巨石与大树的中间歇息,前方还有条小溪流。 此地她认为尚算安全,因为这棵大树和巨石离底下还有一定的坡度,且巨石面向崖壁的方向还有一个天然的凹陷,恰好够她躲进去。 从山涧中任何方向看向这里,都只能看到岩石和大树,她已经从各个方向观测过了。 第19章 秘密 万瑾澜今日着实是累了,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靠着石头没一会儿眼皮就有些发沉了。 但凡她还有精神,都会先在心底骂上萧明环一会儿。 便是有些迷瞪,她也不敢彻底闭上眼,心中且警惕着呢。 她还担心万一兄长带着人下来找她,她却睡着了听不到怎么办。 草地被踩踏的声音传入耳朵,窸窸窣窣的,由远及近,说话声渐渐清洗起来。 “都过了约定的时间了,老黑还没将人送来,不如我们先将这一批货送走。” “不行,最近京边的村落丢失的孩童过多,有人带着官府的人在这片巡查,听说领头的还是一个王爷,我们得小心些。” 提议将货送走的人不满道:“我说你也太小心了,那些蠢货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我们会将人藏到这里,更想不到崖底有个通道。怕什么,这么多年,他们可没有找回去一个人。” 天色已经昏暗,万瑾澜听着两人的脚步,听音辨位,察觉到两人已经走过岩石后,缓缓将头挪了出来。 习武之人,五感十分敏锐,她也不敢直接盯着两人看,而是用余光。 “你知道什么?密室里有一批重要的货物,若是此地暴露,你我人头落地都赔不起。” “老大,你知不知道那批货物是什么?” 男子威胁的声音挺大,万瑾澜听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耳朵也支棱起来,她也想知道是什么货物,总觉得自己即将会听到什么了不得的秘密。 “不该你知道的别打听。” 甭说打听的那男人失落了,万瑾澜也失落了。 所以到底是什么重要的货物? 两人话中的意思让她明白了,被拐的孩童,有一批在山崖下,这里头除了孩童,还有一批非常重要的货物。 余光扫见两人又走了十余丈的距离后向小溪左侧拐了,到了对面的山壁处,此时,她慢慢将脑袋移了出去。 两人一个瘦高,一个稍矮些,稍矮些的男子在崖壁上按了按,随即看起来和山壁是一体、上头还挂着藤蔓的山壁慢慢出现了一个洞。 离得有些距离,她倒是看不太清。 只见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去了。 人进去了,小洞口也合住了。 万瑾澜是抓心挠肝的难受,她想进去看看是什么情况,却担心有去无回。 月亮都出来了,她还在左右为难。 理智上来说,她此时就该在这老老实实等着公府的人来找她,可眼前有个大秘密,她又抓心挠肝的想知道。 她分析着山洞内的状况,如果里头有一批孩童,那除了这个被关闭的门洞,里头肯定还有其它通风口,不然孩童早死了。 所以,这两个进去的人,有极大的可能在夜里不会出来了。 可若是她想当然了呢?万一进去就和人撞上了呢?万一里头还有机关呢? 她全身上下除了一把匕首,再也没有别的武器。 又纠结了片刻,还没听到公府的人来的动静,她干脆的直起了身,准备摸索着进去。 所以说,沈卿平日里拘着万瑾澜的性子是完全正确的,就这种不明的状况,万瑾澜都敢进去闯一闯,是真的嫌自己命大。 万瑾澜头上的钗环首饰早就在坠崖的过程中掉落得差不多了,可也还有对红珊瑚耳坠呢。 她将这些有可能会暴露她行踪的耳坠和手镯都取了下来,放在了石头的凹陷处。 中秋这段时日的月色格外亮,整座山涧都披上了一层银纱,朦胧又美丽。 万瑾澜跨过小溪流,踩在草地上格外轻,脚踝上隐隐的疼痛被她直接忽视。 等摸索到了那处不明显的凸起,听到很轻微的咔的一声响动,她身体轻轻一跃,拽着藤蔓踩着山壁上的凸起挂在了上方。 等了好半晌,没有一点动静传出,她跳又轻轻跃了下去,进入了通道内。 通道很长,空气不流通,很闷,弥漫着一股子土腥味,还有隐隐约约的有一股很淡很淡的刺鼻味道,有点熟悉,一时半会却又想不起来到底是什么味道。 拐了个弯,视线就暗了下来,月色也消失了。 到了一个岔路口,她小心翼翼向右走,没几步便被石门堵住了去路。 她便又返回向左。 里头很静,大约两刻钟后,她才听到些许声响。 女童的呜呜声,和男子喘粗气的声音。 洞内的光线很暗,没有一盏烛火,她怕碰到什么摔倒或发出声响,所以她走的很慢。 眼前视线明显变亮了些,显然,这边有出口,并且出口是敞着的,月色能够照进来。 前方左侧第一间敞着口的石洞内,隐约可见躺了一地的男童女童,都在安静的睡着,呼吸声此起彼伏。 气味太过刺鼻,她皱了皱鼻子,从洞口都能闻到,里头的空气是多么污浊。 她粗粗算了算,至少有三十几人。 这些人贩子,不干人事,都该被处以极刑。 她猫着身子越过洞口,视线越发亮了,那令人作呕的声音也愈发清晰。 万瑾澜看到眼前这一幕,恨不得冲过去将人宰了。 月色下,那个女童的面颊涨红,神色惊惧面色痛苦却不敢哭叫出声来,因为她一但发出声音,那男人就会往死里呼她。 她先前见过的两名男子,此时一名在一旁呼呼大睡,身旁还有个翻了的酒坛子,万瑾澜也闻到了酒味。 另一头畜牲,正在折磨女童。 万瑾澜一路过来,算很顺利,没有任何节外生枝的事情发生。 此时,看到眼前这幕,她下意识认为地底甬道山洞中,就这两人。 一个已经喝醉睡的人事不省,一个也是毫无防备。 她深吸一口气后,从取出匕首,正要有所行动,嘴突然被人捂住。 此刻她心都要跳出来了,瞳孔放大,下意识抬起胳膊肘向后攻击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之人。 身后之人将她箍紧,以硬揽着她的姿势。 袖上的冷香扑鼻而来,万瑾澜怔了怔,冷静下来。 背后之人若想对她不利,何必捂着她,完全可以悄无声息从背后下手。 第20章 山底 身后之人紧紧箍着万瑾澜向后退,退到了黑暗的甬道之中,离两个男子所在的石洞有了一些距离。 万瑾澜被松开,正预说话,听到前头的叫骂声,立刻将嘴闭紧。 “我说姓曹的,这不是你家没人的炕头!这批货是要送出去的,你现在就祸祸了,上头的人知道了,有你好果子吃!” 万瑾澜后背发凉,刚才她要是出去“行凶”,岂不是正好被人发现了! 姓曹的见守着那批重要货物的人来了,不甘愿的起身,觍着脸笑道:“我有分寸,所以一直以来就动了这一个,她长的不出挑,应当不碍事。” 他们拐孩童也是有讲究的,姿色上等的女童为最优等的货物,这样的货物再调教个几年,至少能卖出上千两银子的价钱。至于男童,姿色不错的,也能送去专以娈童取乐的达官贵人和商贾的府上。 曹平知晓其中得关窍,只是找了个模样还算入得眼的。 “徐老大,今个儿怎么有空来咱们这边了。” 徐老大嫌恶的瞪了一眼曹平,自顾自趁着月色在洞中扒拉出两坛子酒,提上之后就走了。 待徐老大走了,曹平“呸”了一声。 “不过是条看门的狗,还摆起了谱来,以为自己是什么东西。” 曹平被打断后,也没了继续的兴趣,随手将女童拖起来,扔了回去。 空气中再度安静了下来。 此时的万瑾澜已经认出身后的男子,竟是齐王萧沣。 今日的他倒是没再穿浅颜色的衣裳,是一身黑衣。 二人又离那头远了些。 齐王问:“你是不是从山中进来的?” 万瑾澜点点头,“我从崖上掉下来,听到那两个人贩子说这里有货物。” 顿了顿,她问:“王爷是为了这些孩童来的吗?是自己一人吗” “你我二人合力,悄悄将那两人解决。” 齐王打断了她,“不可,这里埋有火药,但凡闹出些动静,守着的那批人会毫不犹豫的点燃火药。” 如今研制出来的火药威力还不大,但在被掏出空洞的山底,指不定会造成山体塌陷,人被活埋。 万瑾澜睁大眼。 对对对,她怎么说空气中那股隐隐的味道有些熟悉,和温泉池子里的那股淡淡的硫磺味很像啊。 而且,这底下有些甬道可以说是暗无天日,看不到丝毫天光,却没有一盏油灯,本就能说明问题了。 火药的威力她见识过,在西南时他父亲就用过火药炸山体修建道路。 她真是太过愚钝了,这么明显的事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你若是还记得路,就退出去。” 齐王带着人手已经悄悄的探查了此地几日,很确定那批官银就在此处。 他将山下的所有通道都摸清楚了,还有放置火药的地点,今日,带着人来将火药全部用水泡湿。 地底光线过于暗淡,即便都是好手,做此事也很不容易,是以进度很慢。 “此中之事,朝廷自有安排,这批孩童,我会保证她们的安全。” 万瑾澜想起定会来找她的公府之人,也不再耽搁。 “王爷可走过通往崖下的这条道?” 万瑾澜方向感很强,便是黑暗中,只要是她走过的路,都会记的清清楚楚。 她进来时摸索着把石洞门给打开了,但待她出去后,是不是得有个人从里头将门关上,里头的机关,她先前没摸到在哪,若是那两人再从洞口过,发现门没关,肯定会察觉出有问题。 她将心中担忧说出,萧沣自然说不出拒绝的理由。 黑暗之中,两人说话非常小声,几乎是面贴着面,可以轻易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萧沣揉了揉额角,因为幼时的经历,他几乎从未与女子离这么近过,距离近了,他的心里会下意识抗拒,身体紧绷,此时额上已经出了一层汗。 若说对山下甬道的熟悉,萧沣肯定是比万瑾澜熟悉。 他的速度不慢,万瑾澜摸着墙走跟不上,甬道黑乎乎的,她只能感受到萧沣在移动,心里有些急切。 她快走几步,想抓住他的袖子,却没想到,一把握住了他的大手。 黑暗中,萧沣身形一僵,浑身汗毛倒立,牙关咬紧。 万瑾澜像是被烫到了似的赶紧松开,“对不住对不住,你走的太快了,我想牵着你的衣袖跟着你走。” 萧沣轻出一口气,只觉得空间都仿佛变的逼仄了起来。 “将袖子给我。” 就这样,二人保持着安静,速度较先前快了不少。 又过了大概一刻钟的时间,万瑾澜和萧沣都听到了外头传来的呼喊的声音。 万瑾澜道:“得快些了,虽然这里离那头有些距离,但夜里静,保不齐他们就听到了。” 萧沣自是知晓。 “你跟紧了。” 二人加速,脚尖落地却没有多少重量,不会引起地面的震动。 萧沣本还在想,若她闹出的动静太大,他或可以忍受不适,将她背上。 他还真没想到,万家瑾澜是有些功夫在身上的。 如此倒也省事不少。 一阵疾行,万瑾澜脚踝处的疼痛愈发明显。 拐了两个弯之后,眼前的通道又长又直,还有月色洒落进来,外头的呼喊声也更清晰了。 到了洞口,万瑾澜回头说道:“王爷保重。” 萧沣轻轻应了一声,随即按下了内壁上的些微凸起。 洞口闭合之后,甬道内的光线也消失殆尽。 镇国公府寻人的动静在崖底闹得挺大,传到了前头,风声是隐隐约约的。 大部分人喝醉了,也还有没喝醉的到这头来查看动静。 都知道洞内有火药,是以没人敢点油灯,待到了崖下的洞口处,听着外头的动静,将洞门打开。 镇国公府一行人往回走的阵仗挺大,万瑾澜被镇国公教训的抬不起头。 寂静的夜色中,镇国公府的动静传了老远。 有些醉意的徐老大拧着眉说:“明日派人上去查查,看看发生了什么事。” 他心里不觉得是此处暴露了,听着镇国公的话语,心里断定了是有人坠崖,而他们下来找。 此地安稳多年,崖底也没那么热闹过,徐老大觉得,可能是夜色太过寂静,这边的动静才会传到那头去。 不过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得做好充足的准备。 黑暗中,萧沣清冷的眉目微皱。 不出意外,这批孩童会很快被转移,他得加快速度了。 第21章 挨训 “你母亲说你多少回,你是从未放在心上过!” 镇国公这回也被吓得不轻。 天知道他从万瑾澜落崖的地方顺着绳子下来,看到黑衣人被干枯的木刺刺穿身体的画面时,他的腿腿都是软的。 他知晓万瑾澜身手还可以,但也不是什么一流高手,不是金刚不坏之身,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她一个姑娘家,出意外的可能是非常大的。 万瑾澜被训的缩着脖子,不敢吭声。 她爹平日里是疼她,但发起怒来,脸色严肃的能吓哭幼童。 她没少听母亲说,幼时还被父亲的脸色吓哭过。 虽然不太记得年幼时的事情,但父亲发怒时,一般情况下,她是不敢和他唱反调的。 镇国公:“我看你是学了武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什么事都往前头冲。” 万瑾澜做鹌鹑状,在心里呼唤知景兄长快来救他。 镇国公为什么会这么气? 这也是有缘由的。 今日也是巧了,是镇国公休沐的日子。 家中母亲和夫人都到华严寺去上香,府上只有无所事事的父亲在演武场挥大刀。 他不想陪老公爷练刀,便打马出了外郭城到了南郊跑跑马,毕竟最近公务繁忙,还要处理官场上复杂的关系,心神也有些疲惫,不如跑跑马放松放松。 就恰巧碰上了府上护卫齐齐出动的场景。 一问才知晓,万瑾澜掉下山崖了。 他一路疾驰到了崖边,攀着绳子带着人下到半山腰,就见了那具尸体,那时的心惊胆战不说,还有更惊险的。 带着人提前下去的万知景和萧明环正带着护卫家丁和一群彘彘对峙周旋,不少护卫都受了伤,见了血,彘彘们的眼珠子都是红的,已经发了狂。 若他再来晚一会儿,不知会死伤多少。 待那群彘彘被杀了大部分,他便让萧明环和万知景都先上去了。 再怎么说,萧明环都是天潢贵胄,出了事,他们公府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他也不想承担这个责任,况且找人的事,多萧明环一个不多,少他一个不少,他也不想让公府承他那份情。 那群彘彘耽误了不少时间,怕山下再有其它猛兽,造成更多的伤亡,他再心急于找到万瑾澜,都并未将人分成两路,天色暗下来,寻人也不好寻,所以万瑾澜才会左等右等等不到人。 公府之人在上头早就做好了救人的准备,上头的护卫一察觉到绳子晃动,就奋力拉起了人来。 为防绳子断裂,可放下了不止一股。 镇国公怕女儿在上去的途中再出什么事,便拉着绳子在万瑾澜后头护着她。 上了崖,万瑾澜心里那口气也泄了,顿时觉得身上真是哪哪都疼。 沈卿和老夫人都坐在马车中等着,老夫人手中拿着串佛珠,眉头紧锁。 直到万瑾澜上来,她才轻出一口气。 沈卿看到女儿那副狼狈的样子,又是心疼又想教训她。 三婶顾氏庆幸道:“澜娘可算是平安上来了,我就说澜娘吉人自有天相。” 顾氏身为公府的小儿媳,她本身虽然出身不说顶好,但也是官宦人家,对比出身商贾靠着捐银子才得了爵位的伯府出身的沈卿,她心中一直以来都有些傲气的。 沈卿出身不如她,却做了万家的长媳,这么多年,她难免会联合二嫂林氏一起排挤沈氏。 但今日,她听衡哥儿和玉娘说了今日的惊险,知晓若不是澜娘出手相助,她的衡哥儿可不知道会如何。 顾氏这心里,自然是感激的,就连看沈氏,都顺眼了起来。 萧明环也一直等在此地并未离去,此时一脸担忧的上前:“澜表妹无事就好,我也能放心了。” 万瑾澜问:“那蒙脸黑衣男子呢?” 萧明环心中一突,但面上很稳得住,因为他看到半山腰上被刺穿的尸体了。 他倒是不担心万瑾澜从那人口中知道些什么。 他先前与万知景冒着危险下去,是想先下手为强,人死了,倒也省得他再动手了。 “那人口中藏着毒药,被捉后没多久便自尽身亡了。”萧明环一脸忧虑。 万瑾澜心里冷笑一声。 不用蒙面男子活过来指正什么,她断定那两个蒙面男子和萧明环有关系。 英雄救美,毁她明声。 若她今日和萧明环一起落下去,大难不死,却孤男寡女的单独在崖底。 再传出风声,世人不会想都落了崖受了伤什么都做不了,只会说二人孤男寡女的待在一处几个时辰,不清不楚。 风声一旦传出去,她还怎么说亲? 没想到萧明环表面看起来温润有礼,做事却这么不择手段。 城门已经关闭,府上的马车往东郊的庄子去了。 待安顿下来,又让庄子上的大夫把过脉。 脱下衣裳看到身上的青青紫紫,还有划破流血凝固的地方,因她皮肤白皙,看起来是触目惊心。 沈卿正给她肿的老高的脚踝推药油。 万瑾澜“嘶”了一声。 沈卿嘴上没好气,手下的动作却放轻了不少。 万瑾澜娇气起来也是很娇气的,在父亲面前不敢,在娘亲这里,撒起娇来那是驾轻就熟。 “娘,这回我记住教训了,你就别再说了。再说了,衡哥儿的脖子都差点被抹了,我怎么能无动于衷?” 见母亲又瞪眼,万瑾澜态度诚恳的继续认错,直到将母亲的神色哄的缓和下来。 她这回确实意识到是自己冒进了,山洞中有炸药,想想现在脊背还发着凉呢。 见母亲神色缓和了些,她才将收到那封信和今日下崖进入山底的所见所闻全部交代了出来。 可不必说,沈卿刚缓和下来的脸色就又拉回去了。 万瑾澜再三保证,再也不敢了。 就这一次,她都觉得萧明环是个不择手段的人了,以后得警惕再警惕。 见母亲又要开始教训她,她赶忙转移她的注意力。 “母亲,若今日是三皇子设的局,那咱们府上,肯定有给他通风报信的人,这人,还得是这两日跟着上山的。” 沈卿掌家多年,心思被老夫人锻炼的也玲珑了不少,自是也能想到这一层。 “娘,你去和祖母还有父亲说说今天的事,让春桃进来伺候就行了。” 娘你快走吧,我真的不想再被教训了。 第22章 此地无银三百两 公府的小辈本来就打算从华严寺下来后就去东郊的庄子上,如春桃这些主子身边的婢女和小厮等就没跟去华严寺,而是直接来了庄子上提前布置拾整。 春桃见万瑾澜身上的伤痕,也是大惊失色,别处倒还好,脖颈这里,要是留疤,可就太明显了。 “小姐不如让人传话给安阳公主殿下,让她给小姐送盒雪肤膏。” 春桃虽是府上的奴婢,但也听说过宫中雪肤膏这种好东西,用了这东西,保准身上一点都不留疤。 万瑾澜对自己这一身皮子,也是相当在意的,闻言也起了心思。 今个找到万瑾澜时,都亥时末刻了,老夫人和沈氏、顾氏也都住在了庄子里。 沈卿去找老夫人时,恰巧镇国公也在。 如此也省事,省的她费事跑两趟了。 她温声细语将万瑾澜说的话事无巨细的说了清楚,老夫人和万盛的脸色,都肉眼可见的阴沉了下来。 老夫人当初是起过将长房嫡女嫁给端王的打算,但后来悬崖勒马了。 府上愿意是一回事,不愿意,再被人算计就又是另一回事了。 老夫人说道:“我倒是想看看,这府上是谁在吃里扒外。” 萧明环做出的事,公府这次只能吃下这次哑巴亏,但以后,他别再想从公府得到任何帮助。 以老夫人对公府后院的掌控力,不过第二日,就查出了府内的叛徒。 这叛徒竟然是三房顾氏身边非常得用的婆子。 老夫人处理事情来,那是雷厉风行。 那婆子的卖身契在顾氏手中捏着,是顾氏陪嫁来的。 顾氏被老夫人召唤去一次,出来便脸色不好的将这婆子发卖了。 这动静闹得挺大,萧明环来给万瑾澜送东西时,那婆子还在园子里哭着喊冤。 萧明环问万知景:“府上可是出什么事了?” 万知景笑意不达眼底,“没什么,不过是出现了一个背主的刁奴,三婶气狠了,要将人发卖了。” 萧明环眼下的肉抖了抖。 三房的? 他是着人收买过公府的奴仆,大房二房三房的都有,有边缘仆从,有主子跟前伺候的。 昨日的事,他着人联系的,可就是三房顾氏身边的婆子。 哪有这么巧的事? 不过他也算是聪明,收买公府的仆从,都是让手下人出马,自己从未露过面。 不过此时,看到万知景脸上的笑意,他总觉得是皮笑肉不笑,自己已经被看穿了。 饶是他心里素质再好,也不能若无其事的抬腿进万家的园子里了。 “知景表弟,人贩子的案件刑部很重视,本王也该回去盯着,和澜表妹说一声,本王下次再来看她。” 万知景应了声好,待看着他带着小厮的背影消失在园子门口,脸色就阴了下来。 他知晓昨日的事疑似是萧明环谋划时,心底还有几分疑虑,但就刚才萧明环的表现,他总觉得是做贼心虚。 甭说万知景觉得他这一走就有问题,待萧明环出了园子,风一吹,脑子就清醒了过来。 他懊悔的黑了脸。 什么叫“此地无银三百两”?他刚才就是了! 萧明环坐在马车里,脸色阴晴不定,心中恼怒和懊悔交织,恼怒公府的不识相。 明明和他是天然的联盟,却不愿意给他帮助,让公府和他的联系更为紧密。 恼怒归恼怒,他却不敢公然和公府划清界限对着干,他如今能和顺王安王平起平坐,都是因为他身后的镇国公府。 与镇国公府划清界限,与自掘坟墓有何异? 万瑾澜在园子里养伤的几日,行动都不太方便。 浑身疼的快散架了,脚踝处又肿又疼。 本还想着去马场跑跑马,结果日日要么是躺着,要么是坐着。 好在还有万瑾玉陪着她。 她日日还挂心着山底下那批还没被送走的孩童,也不知道被成功救出来没有。 这日,万瑾澜正坐在水榭边上百无聊赖的喂锦鲤时,万瑾玉穿着一身骑装风风火火的回来了。 她今日收获颇丰,眉眼飞扬的,后头跟着的小厮手里还抓着一只兔子和一只红毛狐狸。 万瑾澜当即心里就酸了,就万瑾玉那骑射功夫,都能猎到狐狸,要是她上场,肯定比她猎到的多的。 秋高气爽的,她只能坐在这喂锦鲤! “今日我运气好,这只红狐狸就送给你,攒起来等红色的皮子够了,你做个红披风,冬日里穿上,又暖和又漂亮。” 万瑾玉又吩咐小厮将兔子送去厨房,晚上烹制了。 万瑾澜瞬间有些感动,平日里就爱和她攀比的万瑾玉竟然对她这么好,都让她有些不习惯了。 近日来东郊跑马的官宦勋贵子弟可不少,万瑾玉还听闻了昨日齐王已经找回了那五十万两官银的事,并且还救出了一群差点被拐的孩童的事。 万瑾玉也知晓万瑾澜这几日很是无聊,自然把这些人人都知道了的消息说给了她听。 末了她又小声说道:“我还听说,华严寺那边的崖底,还发生了坍塌,官兵都将那里围了起来。” 万瑾澜问:“什么时候的事?” 万瑾玉挠挠头,“好像是今早吧。” 她都是在打猎时听相熟的贵女说的,这消息么,传来传去,她都不知道真假。 但先前闹得轰轰烈烈丢失的官银肯定是被齐王找回去了,毕竟这点,谁敢造谣? “端王殿下抓人贩子有功,在朝上被圣上夸奖了,殿下还上表了你的功劳,圣上赏你的五十两黄金,估计已经到府上了。” 这事万瑾澜已经听兄长说过了,不过兄长说起时,语气难免有些阴阳怪气,不难听出,他对萧明环的不满。 距万知景从贡院出来后的第十二日,放榜了。 京城是天子脚下,考生虽多,但放榜的速度比其它州县可快了不少。 万瑾澜的腿脚虽然还没好利索,但也在当日清晨坐着马车回府了。 万知景说自己肯定能上榜还真没吹牛,虽不是榜首,但也名列前茅,高居第三呢。 老夫人和沈卿的心情自不必说,林氏和顾氏心中微酸,叹沈卿好命。 沈卿生了两儿一女,嫡长子做事稳重,颇得镇国公真传,嫡次子么,在读书上还有这么好的天赋。 他们公府,二房林氏的长子走的也是科举的路子,当初殿试后,得了三甲吊车尾的名次。 虽是三甲掉车尾的名次,但那也是进士,是光宗耀祖的事。 林氏当初可风光得意了好些时候,在老夫人面前,可得脸了。 如今长房的万知景乡试的名次可比林氏的长子高,林氏是真酸啊。 不过酸归酸,林氏倒也没想做些什么,不过是儿子被比了下去,心里有点难受罢了。 第23章 萧铮 万知景中了举,这几日颇有些春风得意,走路都带风。 得意之后,还是勤勉的继续用功,与同窗共同学习,毕竟来年春,还要参加会试,会试之后,还有殿试,一点都不能马虎的。 老夫人回了京,连带着沈卿一起,给万知景和万瑾澜相看起了婚事。 万知景虽还未及冠,但年龄也不小了,不少贵族子弟在他这个年纪,都已经成婚了,不少连孩子都有了。 万瑾澜及笈在即,沈卿也准备了起来。 万瑾澜脚踝彻底好后,迫不及待和万瑾玉出了门。 衡哥儿有被两个姐姐使唤着提东西走了很长的路的经历,说什么都不愿意再和两人出门。 两人先去了望江楼,然后就遇到了广陵王世子萧铮和晋王世子萧栩一行人。 双方都是熟人,见了面自是要打招呼。 萧铮在京中是出了名的混不吝,花名在外的,还未完婚,府上姬妾就有二十余人了。 萧铮虽然花名在外,但倒也没干出天怒人怨的强抢之事。 因他父广陵王的封地在富庶的广陵郡,是以萧铮即便是有名的纨绔子弟,也是不缺银子的。 因为不缺银子,萧铮看上了哪家女子,便用银子砸女子的家中。当然,能被他用银子带回府上的,大都是平民女子。 便是京中的小官家中的女子,但凡要些脸面的官员,都不会做出“卖女儿”的事。 萧铮在京中的名声就是,非常有银子却贪花好色。 说起来,万瑾澜和萧铮,也有些渊源。 幼时万瑾澜虽祖母进宫,有一次被大公主欺负,大公主支走了跟在她身旁的宫人,又命太监将她放在了墙头上,她下不去,正哇哇的大哭时,是半大的萧铮将救下来的。 彼时大公主还是先皇后嫡出的长公主,在宫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在宫里经常欺负其它皇子公主和大臣子女。 如今,先皇后家族覆灭多年,大公主也因为忤逆辱骂圣上而被嫁去了西北外族的蛮夷之地。 幼时的那点交集已经过去多年,不再见到这个人,她都快忘了幼时的事了。 再有,她的亲姨母,还是广陵王的侧妃。 “澜妹妹,听闻你先前掉下了南郊的山崖,怎么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这么笨。” 萧铮手上拿着把扇子,十分不羁的坐在圆桌对面,就看着万瑾澜和万瑾玉用膳。 萧栩一行人没说几句话就走了,表示今天的账都算在他们头上,也就萧铮是个脸皮厚的。 今日两人来的不巧,三楼的雅间都没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在二楼用膳。 二楼的餐室门户是敞开的,以花鸟鱼虫的屏风和一层珠帘相格挡,外间是小厮和婢女们等着的地方。 就算不是雅间,看起来却很风雅,但要是想在这种环境下说什么私密紧要的话语,可就不合适了。 萧栩一群纨绔子弟就在隔壁用膳,一众公子哥喝了些小酒吆五喝六的声音在二层中非常响亮。 听萧铮一开口就嘲讽她,万瑾澜也不急眼跟他争辩。 这大庭广众的,萧铮的脸色喝的还发红,一副已经上了头的样子,她还担心这人在这闹什么事呢。 因为幼时在宫中的事,万瑾澜对萧铮是不厌恶的,但这几年,萧铮大变样,花名在外,她自然是得跟他保持距离。 男子一旦长大,贪花好色起来,便是再好看的模样,都是白瞎了。 “世子喝醉了,不如回府去吧。” 待在这,真是影响她吃喝,她出来一趟,容易吗? 万瑾澜已经让小二去找广陵王府的人了。 她左等右等,也没等到广陵王府的人上来。 这群以萧铮为首的藩王世子党,在京中的日子过的相当潇洒滋润。 万瑾澜正欲起身,对万瑾玉使了个眼色,表示现在就走。 萧铮突然上前,还伸出手指,想碰万瑾澜的脸颊,“我说瑾澜妹妹,你现在可没幼时讨人喜欢了。” 万瑾澜将脑袋后移,余光瞥见有人来,唇角微勾,一拳打到了萧铮的腹部。 萧铮吃痛,将先前吃喝下肚的东西都吐出来了,抱着腹部皱着脸蹲下了身子。 “我让你不会说话!我让你在这胡搅蛮缠!我让你不安好心!” 一声尖叫声传来,“万瑾澜你给我住手!” 来人穿着一身粉色的襦裙,头上琳琅满翠,此时提着裙摆小跑着冲了进来,将屏风都撞的挪了位置,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万瑾澜,你再打一拳我和你没完!” 康宁郡主愤怒的去推万瑾澜。 万瑾澜脚步轻快的躲开,拍了拍手冷哼道:“你可管好了他,再到我这说一句乱七八糟的,在你看不到的地方,我肯定下更重的手。” 康宁郡主愤怒的颤抖的伸着手指,指着万瑾澜,“你你你,粗鲁至极!” 万瑾澜冷哼一声,雄赳赳气昂昂带头往外走,万瑾玉连忙跟上。 万瑾玉恍恍惚惚,本来还不知道万瑾澜为什么不顾大伯母的殷殷嘱咐,时刻保持端庄得体,还在酒楼对萧铮就动了手。 在见到康宁郡主的瞬间,她就明白了。 说起来这位康宁郡主,也是个格外“神奇”的女子。 她出身前朝宗室汝南王府,汝南王府是前朝宗室第一个带头拥护太祖皇帝之人。 身为宗室,背叛了皇室拥护叛贼,当然不会落得多好听的名声。 但名声和性命与富贵相比,自然是性命和富贵更重要。 太祖皇帝登基后,汝南王府得以保存下来,如今虽然只剩个空架子,但和那些已经归西的前朝皇室之人相比,结局算挺好的了。 看看,多少年过去了,有多少人还记得汝南王府是前朝“罪人”? 康宁郡主的出身也算是富贵,被圣上赐婚给了广陵王世子萧铮。 萧铮花名在外,京中贵女见到他都避之不及绕着他走。 被赐婚时,京中众人还同情康宁郡主,要嫁给这么一个纨绔世子,进了王府就要面对萧铮。 然而,没过多久,众人就被惊掉了下巴。 这位康宁郡主,日日追着萧铮跑,还因着萧铮,追入过花楼,将自己的名声都踩在了地上。 她千追万防,只为了赶走萧铮身边的莺莺燕燕。 可以说,萧铮与她定亲后,就再没有往府里抬过一人。 因为但凡被萧铮搭讪过的女子,都被康宁郡主骂过。 就今日这种情况,但凡万瑾澜不给萧铮两拳,康宁郡主来了,指不定会说什么难听话影响她名声。 万瑾澜和万瑾玉就看不懂这位康宁郡主了,她图什么啊? 萧铮是长的貌若潘安,但仅仅那一张脸便能让她无视萧铮的风流吗? 可从另一方面想,康宁郡主的行为,也是可以理解的。 因为圣上赐婚,康宁郡主根本无法抗拒,不嫁给他,还能如何?自绝吗?也不能够啊! 但为着一个贪花好色之人,将自己的名声也作没了,好像也不是一件多么高明的事。 但康宁郡主确确实实的又做出了些成效,也挺让人唏嘘的。 第24章 省亲 萧铮吐了一地,康宁郡主不嫌弃的将人扶起来,和萧栩等人打过招呼后,就让小厮扶着将人送下了酒楼,上了马车。 萧栩一群富贵公子哥们都没少见今天这种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听说萧念深又病了,我们一会要不要去肃王府上瞧瞧他?” 萧铮是广陵王府世子;萧栩是晋王府的独子,不是王妃所出,但晋王府就他一个儿子;至于萧念深,是肃王府世子。 都是质子,幼时又都是在宫中长大,情谊还是有的。 萧念深是出了名的体弱多病,算是泡在药罐子里长大的,这天一凉,就又病了。 几人吃吃喝喝过后,就去了肃王府。 万瑾澜都没在望江楼吃饱,又和万瑾玉在馄饨摊上吃了小碗酸酸辣辣的小馄饨。 在外逛了两个多时辰,两人才坐着马车回府。 进了府,才知道她大舅舅从扬州来了。 天下富商看扬州,沈家在扬州,那也是能排在前列的大富之家,生意在好多州地都有,这京都自然也有。 沈家大舅一年到头,也会来上几趟京都,大都是处理生意上的事务,也顺便来看看沈卿和外甥们,每次还都会送来不少东西。 京中不少有名的铺子,都是沈卿的陪嫁。 二婶三婶虽看不上沈卿的出身,但对她手中的产业和银子,那是相当服气的,可以说还有些羡慕。 沈家大舅在公府用了晚膳,也和万瑾澜、万知景说了会话,便离府回了沈家在京中置办的宅子。 沈卿见过兄长后,眼眶有些红,还发着肿,显然是哭过一回的。 “母亲,我扶您在园子里走走,消消食。” 沈卿见老夫人放下了筷子,也放下筷子起身说道。 老夫人见她那样便知是有话说。 万瑾澜歪了歪脑袋,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出了厅中,三婶笑道:“我听瑾玉说前个儿她打了只红狐狸送你,恰巧我那还有些存货,一会儿我让人给你送去。” “再过些时候,天就凉了,你正好做件红披风。” 万瑾澜眨眨眼,随即反应过来,三婶这是在感谢她救了衡哥儿这事。 前几日,三婶还送来了一套头面来。 “三婶不必这么客气。” 万瑾玉哼道:“给你你就收着,别装模作样。” 万瑾澜:“…” 那好吧,她只能却之不恭了。 园子里,沈卿扶着老夫人说道:“婆母,我母亲春日里生了一场大病,差点没缓过来。家里人怕我担心,便没告诉我。” “两月之后,是我父亲的寿辰,儿媳斗胆请求婆母,在澜娘的及笈礼后,让儿媳回扬州省亲。” 说起来,沈卿自从嫁到京都来,二十几载,回去的次数少的可怜。不像林氏和顾氏,她们娘家都是京城的,倒是不会承受这种思亲之苦。 老夫人沉吟半晌,应了。 沈卿差点又高兴哭了,随即又道:“婆母可允许儿媳将澜娘也带上?” 老夫人说:“二丫头该说亲了,此时去扬州怕是不妥。” 沈卿道:“有端王殿下那次算计,儿媳觉得,不若去扬州躲躲,娘娘先前还说,皇后有意给顺王安王纳侧妃,还有端王,也该娶正妃了。” 当初万贵妃就是在参加了赏花宴后被太后指给了还是时的陛下做侧妃。 以万沁儿的家世,皇子正妃她都做得,侧妃难免让人心气不顺。 老夫人也想起了女儿被指做侧妃时的场景。 “母亲先给澜娘相看起来,待儿媳和澜娘从扬州回来,也正正好。” 还能避开京中的这些事。 老夫人拍拍沈卿的手背,“行,你和澜娘去吧。” 大儿媳这些年确实柔顺,她也没有什么可指摘的,思念亲人是人之常情,好多年才回一次,便回吧。 老夫人自认也不是个刻薄的老太太,还是颇为通情达理的。 翌日用过早膳后,万瑾澜听到了可以去扬州的消息,简直喜出望外。 从未去过扬州,只在母亲口中听过扬州城的繁华,便已心生向往了。 如今,她倒是可以自己亲自去看看了。 她开心的简直想转圈圈。 两日之后,是她的及笈礼。 她的及笈礼府上已经准备了多时,请的正宾还是福寿双全的太傅府老夫人,宫中贵妃姑母还送了礼来,安阳公主还又出了宫。 及笈礼后,沈卿收拾起了东西,如今天气已经凉了下来,要回扬州,就得快点启程。 沈家大舅听闻妹妹要回扬州,加紧处理了手上的事务,打算亲自护送。 离京那日,万知景还很不高兴,如果不是来年还要参加会试,那他一定也跟去了。 长那么大,他都没去过有着淮左名都,竹西佳处美称的扬州。 十里长街市井连,明月桥上看神仙。 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 … 如这般的诗句,万知景随口都能吟上几十句。 看着妹妹迫不及待的模样,他可真是酸的慌啊。 “兄长好好读书,待你金榜题名时,我肯定已经从扬州回来了,你放心,我肯定会给你带不少扬州的特产。” 万知景:“…” 这妹妹不能要了,故意往他心口戳刀子。 沈卿已经上了马车,将帘子掀开,催促万瑾澜快些上来,又叮嘱万知景好生读书,不可松懈。 万知景虽然不着调了些,但于读书上,那是不用叮嘱都会用心。 沈卿知晓此时回去不是好时机,毕竟次子明年还要参加会试。 但多年不曾见过父亲母亲,又听闻母亲生了一场重病,恰逢大兄来京,此时不提回扬州省亲,以后怕是不好说了。 京都距扬州,路途遥远。 过了武关道、商州大道,到了襄阳,再由水路经汉水,过大江,转运河,才抵达扬州。 这一路上,生生走了大半个月。 沈大舅指挥着家丁将行李都搬下来,随即笑着到了沈卿母女俩跟前:“可还熟悉这码头?” 沈卿摇摇头,她都多少年没回来了,这码扩建的比她当初嫁人离开时大了好几倍。 沈大舅笑道:“扬州夏日里天热雨多,冬日里没京都冷,但也不算特别暖和,雨水也没夏日里多了。澜娘啊,待你回府上安顿下来,我便让星玉她们带你在这城中好好逛逛。” 扬州虽不是天子脚下,但它的繁华,在整个大魏都是首屈一指。 沈大舅提起扬州,非常自豪。 而万瑾澜,她一路辗转,陆路换水路,也没有丝毫不适,恨不得直接去城中看遍扬州美景。 第25章 扬州 沈家大舅在京都还未启程时就给家中递了信。 沈家来码头上接人的,是沈大舅的庶出弟弟。 距离伯府越近,沈卿越是紧张。 离乡多年,近乡情怯也是难免。 沈卿紧张到都没注意到万瑾澜掀开了车帘的一个小角,偷偷向外张望着。 扬州的大街上,比京都的外郭城还要热闹,河道就在城中,河道之上隔些距离就有桥。 行人神色安稳,大街之上热闹却不喧哗,又种盛世安稳的感觉。 马车停下,到了伯府的大门外,一下车,便见两位头发花白穿着富贵体面的老太太和老爷子立在大门内翘首以盼。 永昌伯和其夫人见女儿带着外孙女下了马车,眼中含泪的到了近前。 沈卿快走几步,和老夫人抱在了一处,两人痛哭出声。 永昌伯抹了抹眼角,拍了拍老妻的肩,“好了,有什么话,回府说。” 随即他又看向万瑾澜,和蔼的说道:“这是澜娘吧。” 万瑾澜笑眯眯的点了点头,随即行了个晚辈礼,恭敬又不失亲热的喊了声“外祖父”。 永昌伯笑着点头,“进府吧,一路舟车劳顿,府上已经备好了午膳。” 沈家的宅子是标准的江南园林,其内草木繁疏,亭台水榭,九曲回廊,一步一景,秀丽雅致到了极致。 万瑾澜心中惊叹,这宅子,光是建造都要花不少银钱,更别提平日里的修整打理了。 公府在京都东郊的宅子,还是仿造江南园林所建,但到了这里,才知什么是小巫见大巫。 伯府人口还算简单,老伯爷有两儿两女,大儿子是嫡出的,继承了家业,二女儿是广陵王府的侧妃,三女儿是一品镇国公夫人,四儿子是庶出,给大儿子做帮手,一起打理家中产业。 沈家世代经商,家大业大。自古以来,商人想要安稳经商,都得找靠山的。沈老夫人娘家还是做官的,虽不是什么大官,但在扬州城里,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家,至于万瑾澜的大舅母,也是官宦人家出身。 一顿膳用的万瑾澜都吃撑了。 鸡汁煮干丝、蟹粉狮子头、文思豆腐、盐水老鹅,爆炒长鱼丝等等这些淮扬名菜,真是别有一番滋味。 京中也有做淮扬菜的酒楼,不过和沈家这一桌比起来,滋味上是差远了。 长鱼这东西,处理不好,手艺不到位就有股子土腥味,但她今日没有吃到一丝土腥味,只有脆嫩鲜爽。 外祖母见她喜欢吃长鱼,特意让丫头将长鱼摆到了她前头。 最后,再来两块层层油糖相间的千层油糕,这午膳,才算结束。 沈卿难得回一趟娘家,和父亲母亲自然有说不完的话。 沈卿为何会将万瑾澜也带回来,除了之前说过的原因,她还想让父亲母亲见见她的孩子。 她生了两儿一女,大儿子在西南,二儿子要科举,就只能将小女儿带回来了。 万瑾澜又在老夫人和两位舅母这得了不少好东西,笑的眉眼弯弯。 坐在一旁的沈星玉说:“祖母,母亲,澜妹妹初来乍到,不若我带她在城中转转。” 万瑾澜的眼啊,蹭的一下就亮了。 真是正合她意! 这位沈姐姐,真是会办事,她喜欢。 大舅母看着万瑾澜期待的眼神,笑着说:“晚膳之前,可要回来。” 沈星玉带着妹妹们一道出了府。 “今日还得回去用晚膳,不能在外久待,也是可惜了,明日,我们再和母亲请示,多带几个小厮,说明晚间不回来用膳,我带你去烟波湖看看。” “现在天气虽然冷了下来,但烟波湖可一直热闹如旧,还有月明湖,改日也带你去瞧瞧。” 万瑾澜一听,就已经憧憬的不得了了,恨不得已经天黑插上翅膀飞到烟波湖和月明湖上去看看。 沈星玉的大嫂刚生产完,如今还在做月子,是以万瑾澜今个儿都没看到她。 沈星玉和沈琼枝是大舅母家的女儿,沈慧是四舅家的嫡女。 一行四个姑娘,带着小厮,在扬州的街上逛的乐不思蜀。 粮行、布庄、酒楼、金楼、胭脂铺子、红楼,走街窜巷的贩夫走卒,看起来和京都的外郭城没什么区别。但这里是万瑾澜没来过的地方,自然是觉得新奇,还觉得格外有烟火气,总觉得这边的民风都比京都更淳朴些。 万瑾澜也见识了沈家的富贵,东街之上,属于沈家的铺面,都有二十几家。 “瑾澜妹妹,你看上哪些,尽管拿,姐姐就当是送给你见面礼了。” 万瑾澜身上有银票,也不缺什么东西,不过姐妹之间,你来我往的,就熟悉起来了。 “那可谢谢沈姐姐了,改日你们带路,我请你们去扬州最好的酒楼。” 万瑾澜随手拿了两瓶味道尚算不错的古剌水,又拿了一盒盒子造型精致漂亮的胭脂,统共不过二十两银子。 沈家虽有钱,但沈星玉这等定了亲还没出嫁的姑娘家,还是得从家里拿月例银子花,就算沈星玉有银子,估计也不会有特别多。 万瑾澜身上的银票,还是沈卿私下给的,一般情况下,她的开销并不算大,因为吃喝都在府上,置办衣裳首饰也是由公中出。 “呦,沈星玉,你口气可不小,还看上什么尽管拿,不愧是沈家出身,就是豪气。” 万瑾澜寻声望去,就见一个比她矮一头看起来很圆润穿的很华贵却也显出几分富态的姑娘从店外走进来。 没错,是富态,明明年纪很小,下巴却有双层,这面相看起来就是有福气的。 沈星玉见是广陵王府的萧明依,带着妹妹们行礼。 “见过郡主” 萧明依:“这位是哪家的姑娘,我怎么从来没在扬州城见过?” 沈星玉说:“这是我三姑母家的妹妹,我三姑母回来省亲,瑾澜妹妹也是第一次到扬州城。” 萧明依上上下下打量着万瑾澜,见她比她高一个头,最重要的是还瘦,哼了一声,便不再搭理她们一行人,向里去了。 出了胭脂铺子,万瑾澜才努努嘴问:“广陵王府的?” 沈星玉点点头,“是王妃所出的嫡女,不过是继妃所出。” 沈星玉声音压低了几分,“因为体胖,太过圆润,婚事到现在都没定下。” 总结一下就是,萧明依看上的,人家不想娶她,她看不上的,就更不可能考虑嫁了。 扬州这边,以瘦为美,萧明依这样的,甭看她出身好,但因为她十分挑剔,但相貌和身段又不是世人眼中好的,所以至今还未定下亲事。 沈星玉的姑母是广陵王的侧妃,还生有一儿一女,嫡庶之间,难免会有些争端龃龉,萧明依每每见到沈星玉,都会阴阳怪气一番,她都习惯了。 万瑾澜从沈星玉口中听到这些事,了然的点点头。 第26章 沈侧妃 来到扬州沈家的第一日,万瑾澜睡的格外沉。 虽说她身体好,但舟车劳顿大半月,来了后又不消停,跟着沈家姐妹去逛街,身体也难免疲乏。 翌日一早,洗漱完,用过早膳后听沈家的下人说,广陵王侧妃带着子女来了。 未来扬州之前,万瑾澜只见过沈家的大舅,她母亲这边的亲戚,她一个也不认得。 二姨母穿着一身香妃色绣着芍药花纹的衣裙,四旬的年纪,面颊红润丰盈,根本没有岁月的痕迹。 万瑾澜觉得,好似江南的女子都不太太显年纪,比如她母亲,比如二姨母。 二姨母的长子萧朗已经及冠,也已经成了婚,至于萧思蕊,和万瑾澜年岁差不多大,亲事也还没定下,她的长相倒是随了二姨母,很有江南美人的韵味。 “这是瑾澜吧,京都与扬州相距颇远,姨母从未去过,来往不便,倒也是第一回见你。” 沈碧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只镯子。 万瑾澜从善如流的接过,又笑眯眯的说:“多谢姨母。姨母国色天香,瑾澜一见之下便惊为天人,与我母亲不愧是亲姐妹。” 沈碧笑弯了眼,拿着帕子捂嘴,“听听这丫头促狭的。” 厅堂之中,一片欢声笑语。 “行了,都去园子里玩吧。”沈老夫人眼尾的纹路都舒展开了。 这么多年,二女儿倒是能常回府看看,但三女儿,嫁的太远,又是高嫁,他们一家人团聚着实不容易。 待小辈散了后,沈家大夫人有眼色的起身,说是去准备午膳,带着四夫人一起离开。 整个厅堂中,就剩下老夫人和沈碧、沈卿了。 姐妹俩多年未见,自是要好生叙旧。 二人互相说着这么多年的经历,老夫人在一旁神色舒展的听着,眼中都是满足。 “澜娘可定下亲事了?” 沈卿摇头,“我婆母已经相看起来了,待我回京,估计便能定下了。” “那丫头是个伶俐讨人喜欢的,要不是朗儿已经成婚,我都想厚着脸皮高攀一回。”沈碧说着轻叹一口气,面色有几分愁苦。 “姐姐可是有什么难处?” 连沈老夫人也眼眸含忧的看了过去。 “今日是我们姐妹相聚的好日子,我本不该说这些糟心的,还凭白惹母亲和妹妹跟我一块难受。” 沈碧拿着帕子轻沾眼角。 “你我姐妹之间,有什么不好说的。”沈卿看向老夫人,“母亲不如回去歇着。” 老夫人哪会走,她很想知道二女儿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明明这么多年都好好的。 在广陵王府后院里,二女儿虽然是侧妃,但育有一子一女,底气足足的。继妃虽出身刺史府,但她因样貌,并不得广陵王宠爱,还只生了一个女儿。 整个扬州城都知道,比起继妃,广陵王更喜爱沈侧妃。 世子在京都,广陵王身侧的所有儿子中,也是沈侧妃所出的萧朗更得广陵王宠爱。 沈卿安慰良久,才知晓姐姐在愁什么。 广陵王准备将萧四蕊嫁于幽州刺史做继室。 沈卿听到时都是懵的,以为自己产生了幻听。 这幽州刺史多少岁了来着?好像已过四旬。 沈卿便是没有什么政治敏锐度,也查出了这桩婚事的不妥。 “广陵王为何要做如此决定?”沈卿茫然的问。 沈碧说:“王爷说曾经他来就藩的路上,遇到过刺杀,是幽州刺史救了他。” 沈卿恍恍惚惚,“那也不必牺牲女儿的婚事做报答。” “幽州刺史无子么?就不能结儿女亲家?” 沈碧深出一口气,“本来有,不过都陆陆续续死在了战场上,刺史夫人受不住打击去了,如今幽州刺史成了孤家寡人。” 不说年纪和辈分不合适,就连这命格,听着也怪唬人的。 沈卿甚至还想,许是幽州刺史命中带煞,煞气又太过浓重,所以一个儿子都没留下。 甭说沈卿了,就连沈碧都是这么想的。 沈碧抹着泪,沈老夫人也跟着难受。 “当初我要给蕊儿定亲,王妃自己女儿亲事不顺,多般阻挠,才让我的蕊儿落到这般境地。” “王爷向我提出时,还说什么人要知恩图报,才无愧于天地,可蕊儿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她还那么年幼,我哪能将她嫁给四旬幽州刺史,让她去苦寒的幽州过苦日子。” 沈卿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这不是公府的事,她都没有插手的资格,只能听着干难受。 “你就不能让广陵王选别的女儿?” 沈卿知道她这话说的自私,但如果非得嫁一个女儿过去,何必非得是萧思蕊。 沈碧说道:“王爷说,她所有女儿中就思蕊样貌最好。且府上适龄的女儿本就不多,还没定下人家的,也就蕊儿和萧眀依。” 若是定亲了,她的蕊儿也不至于要嫁给年过四旬的鳏夫。 沈碧提起这事对广陵王妃就是咬牙切齿的恨!要不是她从中阻挠,事情何至于此! 沈碧在母亲和妹妹跟前哭了一场,情绪稳定后,说:“此时蕊儿还不知道,王妃应当也不知晓,王爷只是先与我提了一嘴,也还没定下来,妹妹可别向外透出风声。” 沈卿自是点头。 京都,太极宫中。 一身深蓝色王爷蟒袍的萧沣正与皇帝对弈。 一局棋结束后,建安帝笑说:“沣弟从小就会下棋,你年幼之时朕还能赢,后来朕赢少输多,今日你怎得一把也没赢。” 萧沣随手扔下手中棋子,淡笑说:“皇兄就没想过是你的棋艺更上一层楼了?” 建安帝哈哈一笑,随即起身到了放着折子的矮桌前拿起一本账册,递给萧沣。 “你看看,这是近十年来扬州的税务账册。” 萧沣翻看半晌,说道:“盐税相差过大,其它问题倒是不大。” 建安帝点点头,“朕不必想,便知是私盐猖狂,朕要命你为巡盐御史,去处理江南的盐腐问题。” 萧沣道:“吴家还没处置,抢劫官银的幕后之人还没确定,皇兄不找了?” 建安帝神情阴冷下来,“吴家与官银案有所牵扯,朕不会留下。至于幕后之人,朕心中有数。” 第27章 走失的庶女 萧沣向来都是听自己皇兄的话给他做事的,见皇帝心中有数,他便不再多言。 喝下一口茶后,他便欲起身出宫回府做准备。 皇帝突然开口道:“朕为广陵王世子定下了婚事,你此次去两淮之地,顺便为朕传道圣旨,宣广陵王夫妻进京为世子操办婚事。” 萧沣闻言一怔,“他若是不来呢?” 再不聪明也不会来吧。萧沣修长的手指轻动,如是想着。 建安帝顿了顿,并未先回答萧沣的问题,“快至年关了,你这一去,今年便无法在京中过年节了,是朕考虑不周了,不如缓到过完年关。” 萧沣道:“臣弟尽快启程吧,现在还比年关时暖和些。” 建安帝抬头瞥他一眼,“朕与你一母同胞,别的兄弟,朕都不放心,朕只信你。” 五十万两官银之事,虽还未查清幕后之人,但与官银共同在山崖下的那批孩童,是要被送去扬州的。 再结合一些蛛丝马迹,若说广陵王是清白的,建安帝根本不信。 建安帝低下头,拿起笔在圣旨上写了起来,“抗旨不遵,是为死罪。朕让他进京,为世子操办婚事,乃是恩典,他为何会不敢来?除非心中有鬼。” 萧沣动了动嘴唇,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从哪说起。 他虽同是先皇的孩子,还是嫡子,但太后生下他时,他的皇兄们早就成年了,他和那些皇兄们,根本不熟,更别说情分。 想到此处,萧沣垂下了乌黑的眼睫。 建安帝将圣旨写好后说:“你许久没去见母后了,母后总是念叨你,不是朕说你,母子哪有隔夜仇,母后心里总是记挂你的,你也去给她请个安,好让她安心。” 萧沣浅浅的“嗯”了一声,他既是要去扬州了,走之前是该去看看母后。 待萧沣前脚出了太极宫,往慈安宫去时,太监总管李福禀报:“陛下,黄嬷嬷给您送汤来了。” 建安帝应了一声:“让她进来。” 黄嬷嬷进去便要行礼,建安帝温和道:“好了,嬷嬷年迈,不必行此大礼,起身吧。” 黄嬷嬷:“老奴多谢陛下体恤,心中不胜感激。” 说着,她将汤倒在白玉小碗中,“陛下日夜操劳,趁热喝,药效更好。” 建安帝神色舒展的坐在桌前,端起碗轻轻吹了一口。 “老奴瞧着,齐王殿下是往慈安宫的方向去了,亲母子还是亲母子,纵使这么多年不亲近,也是斩不断的亲缘关系,陛下不必为齐王殿下担心。” 建安帝“嗯”了一声。 李福手执拂尘,悄无声息的立在右侧的角落中,闻言眼皮微抬,看了黄嬷嬷一眼。 眨眼便是半个多月过去了,万瑾澜在扬州城乐不思蜀。 若非天气冷了,期间还又下了一场雨导致温度骤降,她能日日在外和姐妹们游玩。 而在梦好阁苦熬许久的万秋雨也知晓沈卿和万瑾澜来了。 她心中悲叹,这母女二人可算是来了!不然她真的撑不下去了。 这几月,她是真的难熬,她想不出如何让红妈妈放弃将她卖了的更好的法子,又是绝食,又是用凉水浇自己,各种法子用了遍。 她也是病了一次又一次,缠缠绵绵的病了几个月,红妈妈本来还不知道她玩的把细,后来知道她是自己折腾病的,自是不客气,将人殴打了好几次。 万秋雨拼着一股狠劲将自己折腾的病怏怏的,又被红妈妈收拾了,奄奄一息。 红妈妈让人收拾她只是出气,并没有想真的弄死她,且还注意着她一身好皮子。 毕竟这些年培养万秋雨,可真是花了不少银子。 还没赚回来,又怎么能把人弄死了,红妈妈可不做亏本的买卖。 红妈妈找了大夫给万秋雨医治,调养身体,月余过去了,已经初有成效。 红妈妈也放心了,人活过来就行,寿命长不长无所谓,反正得给她把这些年撂在她身上的银子挣回来! 万秋雨病歪歪气色苍白的躺在榻上,小杏叹道:“姑娘又是何必,您闹这些日子,红妈妈更不会改变主意了。” 小杏不懂,烟柳姑娘到底在闹什么,她也不逃,就将自己一次次折腾病。若是不满意红姑姑即将将她推出去开脸,烟柳姑娘怎么会不逃?莫不是真如红妈妈猜测的,烟柳姑娘有了意中人在为他守着? 万秋雨揉了揉额角说:“我有些不舒服,想再睡一会,你先下去吧。” 小杏只好停下叨叨不休的嘴,出了房间。 房门外受着两个身高体壮的护院,是红妈妈专门找来看着她的。 怎么逃跑,万秋雨早就想好了,也和谢老三联络好了。 半个时辰后,永昌伯府的后门多了一位面色苍白看起来身体虚弱的女子。 内院之中,万瑾澜正和沈卿在说话,母女之间气氛尚算融洽,可万瑾澜总觉得她娘好像又有心事了,不然也不会时不时唉声叹气。 可她问她,她又不说,她也没有法子。 “夫人,伯府看守后门的护院来报,说有一位姑娘,自称是公府幼时走丢的姑娘,您要不要见见?” 沈卿放下了手中的布料,想起了家中确实走丢过一个庶女。 那年,赵姨娘特地来求她,准她带着她所生的公子和小姐回娘家看看。 家中姨娘妾室的亲戚,都不算是正经亲戚,也没有姨娘带着庶出小姐公子回所谓的娘家的例子。 但当初赵姨娘哭的太可怜了,还说她父亲母亲要带着她兄长及子侄离开京都,回家乡去,这次若再不见,以后就见不到了。 赵姨娘为人老实,她一时心软,便去禀了老夫人,又为赵姨娘说了不少好话,老夫人才同意赵姨娘带着两个孩子回去看看。 结果,这一出去,两个孩子就回来一个,女娃给丢了。 赵姨娘自责到差点哭瞎眼睛,连沈卿都在老夫人那吃了挂落。 孩子丢时,公府自然找过,但毫无所获。 这么多年,她都快忘了这事,却没想到,那人自己回来了。 不过到底是不是公府走丢的,得见过再说。 第28章 广陵王妃 一柱香后,万秋雨被翠文姑姑领着进来了。 万秋雨身体虚弱,走在廊道里都差点晕倒,她咬牙撑着。 人一进了厅堂,沈卿难免打量起来。 第一次见面的冲击还是有的,毕竟万秋雨完全是被红姑姑按照扬州瘦马培养的。 我见犹怜的面庞,盈盈不堪一握的腰肢,走路的姿势,还有那双眼睛… 沈卿心中一叹,若这姑娘真是当年府中走丢的庶女,这些年,怕是没少受罪。 万瑾澜在屏风后头探着头看万秋雨,随着万秋雨离的越来越近,那股子脂粉味也愈发浓重。 她突然就想起那张信笺纸上的浅淡脂粉味。 话说起来,这位突然冒出来的也很奇怪。 她若是还记得自己是公府的小姐,为什么这些年没有想办法往府上递信。 想到此处,万瑾澜一顿。若那封信是她送的,那她为什么不先给公府递信,好回府去。 这两者岂不是自相矛盾? “你说自己是公府走丢的姑娘,有何凭据?”沈卿放下茶盏,淡淡开口。 万秋雨见厅中并无旁人,解开腰带,露出腰后的紫色胎记。 沈卿虽不是万秋雨亲生母亲,也在万秋雨丢后听赵姨娘说过万秋雨身上的特征印记。 见万秋雨摇摇欲坠,沈卿柔声道:“你先坐吧。” 万秋雨坐下后说:“我本不记得自己是谁,还是之前生病,高热不退,人差点都烧糊涂了,等醒来后,想起些许幼时的片段。我的亲生母亲,好似姓赵,我的名字,叫秋雨。” 沈卿点点头,“你是不是公府走丢的姑娘,凭你三言两语,我也不能判断,毕竟我不是你的生身之母。” “看你身体虚弱,今天便先到这里。” “翠文,领她下去休息,再找个大夫来看看。” 万秋雨心中松了一口气,只要能先留在沈府,就不必担忧梦好阁了。 她出来这一路十分小心,梦好阁的人根本未曾察觉。如今进了伯府,她就更不怕了,只要她躲到随沈卿母女回京,一切就好了。 “母亲,她眉宇之间和赵姨娘是有几分相像。”万瑾澜从屏风后出来说道。 沈卿也觉得像,所以才将人留在府上,不过又交代了底下人将人看好,并不许万瑾澜与她接触。 这个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身上也不知道有多少不妥,更怕的是,她是有目的的。 接下来的几日里,沈卿大致将万秋雨这些年的遭遇摸清了。 被拐后被卖入梦好阁,因为好颜色,梦好阁的老鸨将她当作未来花魁培养,这些年吃了不少苦。 万秋雨知道这段过去抹不掉,她干脆便不费那个事,反而还想利用此时博取沈卿同情。 沈卿也不是她说什么就信什么,让人去梦好阁探查了情况。 红妈妈这几日正在上火找人,闹出的动静还不小。 就这样,万秋雨安稳在沈府的小院住了下来。 沈卿让丫头婆子将她的院子守好,又请了大夫,吃食上和药物上一点没省,都是该怎样就怎样,但她自己也没去看过几次。 是不是公府姑娘,得回京让赵姨娘见过才知道,就算是,也不是她亲生的,她只是嫡母,也没必要亲近她。如此这般,在不确定的情况下,她自认做的已经可以了。 万秋雨在沈府安安静静的养着身体,人也算安分。半个月过去,万瑾澜都快忘了府上有这么一号人了。 沈卿自姐姐沈碧说了广陵王的打算后,心里就一直不怎么踏实,随即,她给广陵王府递了拜帖。 这次去广陵王府,沈卿带上了万瑾澜和沈星玉,好让二人陪萧思蕊说说话。 见过沈府的宅子,又见到广陵王府的宅子,万瑾澜想说,一山更比一山高。光是占地,都是沈家的三倍,而且更为富贵。 万瑾澜见到了广陵王妃,才知道萧明依像谁。 广陵王妃是个极为丰腴的女子,不过面上唯一不好的是,长了双吊梢眼,看人时那眼睛让人很不舒服。 广陵王妃让下人上了茶,“万夫人今日来,可是要看沈侧妃?你今日来的正是时候,沈侧妃这两日肝火旺盛,还敢和王爷顶嘴,难免吃了些挂落。” “本妃就不多留万夫人说话了,你们直接去看沈侧妃吧。” “哦,对,万夫人你也好生劝劝沈侧妃,儿女婚事,既然王爷定下了,就没她一个妾室再插嘴的份。王爷虽然宠爱她,但她也要顾规矩体统。许是出身富贵之人,大抵都有些看不清自己,也不知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说最后一句时,广陵王妃还意有所指的看了眼沈卿。 广陵王妃语速极快,根本没给沈卿还嘴的机会,不等沈卿反应,她起身就走。 沈卿:“…”! 她作为镇国公夫人,在京中参加各类宴会,都没有她说不上话的时候。 不是她说话快慢的问题,而是这位广陵王妃根本就没有将她放在眼里。她出门在外,代表的可不只是她自己的脸面,还有公府的脸面。 听广陵王妃说沈侧妃那么难听,她刚才又是鼻孔朝上看人,沈卿也恼了。 她就没见过这样待客的妇人。 随即万瑾澜就瞧见她母亲随手就将手边的杯子砸向了地面。 杯子碎裂的声音响起,广陵王妃还没从侧门离开,闻声回头。 沈卿笑着,笑意只是不达眼底:“不慎手滑,王妃勿怪。” 广陵王妃眼中有了火气,瞪着眼半晌没说话。 沈卿才不怕她,宫中太后皇后贵妃她都见过,哪个不比她有气势。 沈卿今日压根没想到,今天来广陵王府,会让人羞辱。 “今日初来王府,却没想王府的待客之道是如此,让客人坐着等了半个时辰,也没上一口茶水,许是我公府的门楣,广陵王妃打心底里瞧不上。” 广陵王妃咬牙,“万夫人,你可是来我府上找茬的?” 她在扬州多年,身为王妃,任何场合她都不需向人行礼,更不需费心讨好任何人,是以,唯我独尊惯了的。这个沈氏,她怎敢? 沈卿哼道:“我只是说了事实,何来找茬?” “还劳烦王妃指个婆子给我带路,再不去沈侧妃那,都快到用午膳的时间了。” 第29章 奇葩 万瑾澜没想到她母亲会在广陵王府和广陵王妃对峙起来。 在她印象中,她母亲向来是个温柔如水的人,接人待物有礼到让人挑不出错,属于柔中带刚的性子。 不过今日,她完全站在母亲这边,今天这头还就不能低,气也不能让,让了她还以为她们好欺负呢。 广陵王妃冷笑一声,随即随手指了个婆子,“好好给万夫人带路。” 万瑾澜看了眼广陵王妃,总觉得她是咬牙切齿说出来的。 婆子恭敬说道:“夫人、姑娘们请。” 出了厅中,走在廊道下,万瑾澜总觉得有什么在往脸上吹,湿湿凉凉的,她紧了紧滚着白色狐狸毛边的披风,随即伸出手,有雪粒融化在手心。 “下雪了。” 天空灰蒙蒙的,光线暗了下来,出府时还有并不热烈的阳光,此时全都隐去了。 嬷嬷默不吭声的走在前头,转了一个弯又一个弯,万瑾澜敏锐的听见了狗吠的声音。 都走了一柱香了,也还没到地方,沈卿听到离得很近的狗吠声,有点挪不动脚了。 沈星玉见三姑母停下脚步,上前小声说道:“姑母,广陵王养了不少凶猛的兽类。” 万瑾澜问:“星玉姐姐你没来过广陵王府?” 沈星玉说:“我随祖母来过一次,不过没到这里来过。”所以她也不认得路。 沈卿皱眉看向婆子:“还要多久到?” 婆子眼睛闪烁了两下说:“快了快了,老奴带夫人走的是近路。” 沈卿掌过家,又被老夫人调教多年,不至于一个婆子有猫腻都看不出来。 她停下来,一言不发的盯着婆子。 “我劝你好好想清楚再给我带路。” 话落,踏踏声传来,几人寻声看去,沈卿和沈星玉身体都僵硬的不会动了。 她们倒是想跑,倒是在见到眼前这个异常强壮的四眼大狗时,腿跟本不听使唤。 万瑾澜见过狗,也摸过狗,还很喜欢狗,就是没见过这么大的狗,体型比看家护院的狗还高一头,而且毛发浓密又旺盛,还很长,蓬松干净,一看就有人经常给它打理。 狗蹄子很粗,被养的膘肥体壮的,平日里吃的应当很不错。 大狗嗅着鼻子慢慢靠近,尾巴晃了晃,又叫了一声。 看到这幕,万瑾澜放下心来,这狗还没有攻击人的意图。 “母亲,沈姐姐,你们别动,它没有攻击我们的意图。” 但沈星玉可遭不住这个,眼看狗离她越来越近,她哆嗦着尖叫一声跑了。 沈卿也想跑,但她腿软,跑不动。 沈星玉一跑,狗呼腾腾的追了上去。 沈星玉吓得尖叫连连,万瑾澜还没来得及给狗子来个旋风腿,沈星玉就栽倒在地。 在沈星玉惊恐的神色下,狗子低着头嗅了嗅她。 “胖子,回来” 一个中年男声响起,紧接着还有一个哨声。 这只名叫“胖子”的狗听到哨声立刻掉头回去找自己的主人。 万瑾澜将沈星玉扶起来后便听给她们带路的婆子正在请安。 “老奴见过王爷。” 万瑾澜寻声望去,只见竹林里出现了两个男子,一位她不认得,头戴金冠,身穿蓝色锦袍,袍子上绣着四爪金龙,肚子挺着,如怀有几月身孕的妇人那般大,就非常富态。若无意外,此人应当是广陵王了,和广陵王妃不愧是一家人呢。 还有一位,她认得,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是齐王萧沣。 灰蒙蒙的天正落着雨夹雪,他一身月白色的长袍,背后是浓绿的翠竹林,眉目淡然,有种随意不羁的从容。 他不该在京都处理官银的事吗? “本王不是说过,让府内人不要往这边来,免得被畜牲所伤?” 广陵王板着一张圆圆的肉脸。 那婆子这会倒是慌了,她是听了王妃的暗示才将人带到这边来的。 胖子只喜欢捉弄人,不咬人,但不明情况的第一次见到它肯定会被吓到。 现在碰到了广陵王,这婆子一时之间都不知道该怎么回话了。 沈卿见沈星玉无事,出了一口气,随即上前行了礼:“见过广陵王、齐王殿下。” “臣妇镇国公夫人沈氏,今日来贵府看望沈侧妃,不知广陵王妃派婆子将臣妇带到这条路上来是何意?” 沈卿是真的恼了。 广陵王妃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广陵王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原来你是万世忠的夫人,本王侧妃沈氏的亲妹。万夫人莫恼,本王的王妃脑子就是有病,她自己生不出儿子,沈侧妃生出来了,她向来看沈侧妃不顺眼的,恨屋及屋,自然也看你不顺眼。” “万夫人且等着,本王这就教训她。” 说着,广陵王看向那婆子:“你回去自领十棍,再告诉你们王妃,日后,晚膳也不必用了,那一身肉,也该用心减减了。以后每天这个时辰,你们王妃都要过来给胖子送膳。” 万瑾澜:“…” 沈星玉:“…” 这是我们能听的吗? 甭提俩小辈了,沈卿都有些一言难尽。她觉得可能不止广陵王妃有病,连广陵王也有病。哪有当着外人的面揭枕边人的短的人。她今天算是见识了,真的! 婆子觉得自己要完了,王妃肯定会怪她办事不利!不让吃晚膳就算了,给狗送膳食可是奇耻大辱!王妃有多讨厌王爷养的这些牲畜,全府皆知。 广陵王说完问:“万夫人可满意?” 沈卿勉强算满意,但今天这回,她还是记下了。 那婆子被打发走了,广陵王便让自己身边的小厮去给她们带路。 这一回倒是没再出什么差错,很顺利的到了沈侧妃院里。 沈侧妃这几日心情都不好,此时正面无表情坐在桌前修剪花枝。 待姐妹俩碰了面,知晓了刚才发生的事情,沈侧妃将手中的交刀一扔,怒道:“我现在就去找她!” 今个儿她非得以下犯上不可。 沈卿忙将人拉上,“广陵王已经惩罚过她了,不让她用晚膳,还得每天给那只狗送饭。” 沈侧妃一听,噗嗤笑了出来。 “给狗送膳,开天辟地头一回哈哈哈哈” 沈侧妃笑的眼泪都出来了。 “我知道王爷宝贝他那条狗,可没得这么作践人的。” 王妃这么要脸面,哪能受得了这奇耻大辱哈哈哈哈。 活该,她就是活该。 第30章 打架 万瑾澜是第二回见二姨母沈侧妃,第一回在沈家,只觉得她跟她母亲一样,是一个温柔中带着韧劲的人。 此时看她笑的花枝乱颤,连眼泪都笑出来了,她还有些意外,然后,二姨母笑着笑着哭了。 号啕大哭。 “王爷非要把蕊儿嫁到幽州去,幽州已经来人商议婚事了,我该怎么办?我的蕊儿该怎么办?” 沈卿没想到,不过大半月的功夫,婚事就有了进展。 沈碧抹了一把泪起身,眼眶通红怒气冲冲的往外走。 “姐姐你做什么去?”沈卿抓不住人,急急的追在后头。 “我得不了好,这个贱人也别想得意。” 不是正妃对萧思蕊的婚事指手画脚以各种方式阻挠,思蕊早定下人家了。 萧思蕊这几日已经知道广陵王想将她嫁与幽州刺史的事了,她知道她母亲伤心,她也难受。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向疼爱她的父王会做出这种决定。 沈星玉今日自从来到沈家,就处于目瞪口呆中,此时她问:“思蕊,快去追姑母,不然出什么事…” 萧思蕊摇摇头,“不会的。” 父王对她母亲和她正是愧疚的时候,母亲就算将王妃打了,也不会有什么大事。 广陵王妃正因为那婆子传的广陵王的话而生气呢,砸了一套茶具还不解气,婆子的脸也被她扇肿了。 广陵王妃生气时最喜欢的就是拿身边人撒气。她幼时就如此,她母亲总说,出气的法子有很多种,大可以让身边人动手,或者用其它法子整治人,不然传出去坏的是她自己的名声。 她偏不,她就要自己动手,让别人代劳,出的是她的气吗?这些贱婢就要亲自打才解恨。 沈侧妃到正院时,见满地狼藉,以及跪在一旁缩着的丫头婆子,冷笑一声,提着手上半干不湿的柳条对着广陵王妃就抽了上去。 “我让你不安好心,对蕊儿的婚事多加阻挠!” “我让你拿着蕊儿的婚事做文章,还败坏她的名声!” “我让你放狗吓我娘家人!” 广陵王妃躲避不及,挨了好几条:“沈侧妃你敢以下犯上!本妃可以将你休出王府。” 沈侧妃冷笑道:“我虽是侧妃,确是上了皇家玉碟的,你一个继妃,有这能耐,早将我赶出家门了。” “你别打我母亲!”闻讯赶来的萧明依加入了战斗,萧思蕊见状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和萧明依拉扯。 万瑾澜和沈星玉互看一眼,面面相觑。 她们俩身为客人,可不敢对主人家动手,万瑾澜瞅着姨母和萧思蕊没吃亏,就抄着手目瞪口呆的立在一旁看着眼前这乱象。 真的,长这么大,就没见过高门大院之中有这样打架的。 早就有婆子连滚带爬的跑出去了,应当是去请广陵王了。 广陵王正和萧沣在园中漫步,婆子也是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到人。 “王爷,不,不好了,沈侧妃提着柳条去抽我们王妃了,现在正院打起来了。” 广陵王:“……?” 沈侧妃连生气都温柔如水,怎么可能会打人?这婆子肯定是在胡说八道! 萧沣:“……!” 从前就听闻广陵王是个不着调的,强制让王妃节食、喂狗就算了,他还是个宠妾灭妻的。如果不是宠妾灭妻,侧妃敢去打正室? 广陵王缓过来后抬腿就走,肚子走的一巅一巅的,“沣弟你先自便,我去去就回来。” 待人都走没影了,江惑现了身,“主子,属下打听到,广陵王要将自己的女儿嫁予幽州刺史安常兴,幽州来了人,昨日还登了府。” 萧沣轻轻点头,果然不出皇兄所料。 那头,王府正院里打的正热闹。 沈卿被一个没站稳的婆子撞倒,手上按到了茶杯碎片,当即出了血。 万瑾澜正扶自己亲娘呢,前方又传来一声惨叫。 这一看可不得了。 萧思蕊脸着地摔倒了,抬起脸时,脸颊右下方流出了血。 “你们在干什么,都给本王住手!” 广陵王甩袖怒道,肚子也颤巍巍的。 沈侧妃见到萧思蕊的样子,“嗷”的一声将人抱住,“蕊儿,你的脸…” 萧明依就是故意的,她眼中有得意闪过。 从前她中意过的两位公子,都向萧明依提了亲。她得不到的,萧思蕊凭什么可以得到。是以她求了她母亲,让广陵王妃不能答应提亲,言语之间还对男方多加侮辱,说他们癞蛤蟆想吃天鹅肉,长得丑玩的花。 男方谁家能忍了这个?萧思蕊的名声可不就坏了! 她从小最嫉妒的就是萧思蕊了,明明她才是嫡女,父亲却最宠爱沈侧妃母子。 反正都要嫁去幽州了,脸毁了,看她拿什么再得那鳏夫宠爱。 广陵王见萧明依不知悔改明目张胆幸灾乐祸的模样,气不打一处来,一巴掌呼了上去,“逆女,真是和你母亲一个德行。” 广陵王妃忍不住想挠广陵王,“和我一个德行?什么德行!今日是她打上门来!你就是偏心这个狐狸精!” “你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你身边哪个丫鬟婆子没被你打过?言传身教、耳濡目染之下,眀依跟着你能学什么好!得亏你没生出儿子来,不然也是个只会打骂仆从的废物。” 广陵王妃没被沈侧妃打哭,这会儿被气哭了。 要不是他宠爱妾室,她至于日日生气?她不生气,会打骂仆从?沈侧妃今天为什么敢打上门来,还不是他给她的底气? 所以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错! 当然,沈侧妃这个狐狸精也是个罪该万死的! 府医来的很快,给萧思蕊轻理干净伤口后,众人也看清了她脸上的状况。 三条疤痕,一条印记稍重些,两条浅一些的,虽不在面目正中间,但此时看起来也有些触目惊心。 “杨大夫,这脸,会不会留疤?”沈侧妃心疼的难受。 杨大夫说道:“这个不好说。” 话说的太满,留了疤,他得埋怨,被收拾就得不偿失了。 广陵王本来想训沈侧妃的,现在见此情形,这嘴也张不开了。 第31章 因祸得福 萧思蕊脸上上完药,皱着眉头躺在榻上,万瑾澜和沈星玉都不知道该怎么劝她,这事落谁身上能很快得想开? 外间沈卿姐妹俩正在说话,声音压的低,不太能听清具体说了什么。 萧思蕊突然坐起身,眼睛发亮:“我不用嫁去幽州了,我不用嫁了哈哈哈!” “娘,我不用嫁去幽州了!” 外头,沈侧妃正在沈卿跟前抹泪呢,听到女儿喊娘,赶忙进来。 “娘,你今天打上门打的好,我脸毁了,不用嫁去幽州了!是吧!” 萧思蕊神情亢奋又期待的看着沈侧妃。 沈侧妃“嗷”的一声哭了出来,“我的儿啊,你是不是傻了?你别吓唬娘!你的脸都毁了。” 万瑾澜不知为何,超想笑的。 “娘,我才没傻,这脸还有机会再恢复,我要是嫁去了幽州,这辈子可就完了。” “娘,你说,我的脸毁了,不能嫁去幽州了,府上又没有适龄的姐妹了,父王会不会把萧明依嫁过去?” 萧思蕊的眼睛亮晶晶的。 沈侧妃打了个哭嗝,顿住了,不确定的说:“有可能的吧。” “那我这算不算是因祸得福了?”萧思蕊这几日都没睡踏实,现在事情也算是被迫解决了,她放松的嘘出了一口气,又倒在了床榻上。 万瑾澜说:“我这还有一瓶没用完的贵妃姑母赏的雪玉膏,专门去疤用的,你们看,我颈上的疤已经完全消下去了。” 她指着自己颈侧,是真的没有一点疤了。 “思蕊姐姐这段时日可不能吃一点鼓油,还有也别晒日光,日光晒多了也会导致留疤,少吃辛辣刺激的东西,把府医说的注意事项都记牢了,好好养着,再抹上雪玉膏,指不定一点疤都不会留,就算留了点印子,用粉一遮,也不碍什么。” “多谢瑾澜妹妹了”,萧思蕊神清气爽起来,“娘,今天我们赢了!” 沈侧妃睨她一眼,“以后这种事情你躲开些,别再和萧明依起冲突。” 萧明依和她娘一样,都长了副歹毒的心肠。 萧思蕊嘴上应了,心里却不这么想。 她和母妃还有兄长看似得父王宠爱,但在王府后院,还是王妃说了算,从她的婚事就能看出来,只要王妃一直把控着,她就别想嫁的好。 若再来一回,她肯定还随着母亲上,哪怕就为出心里的气呢! 不打这一架也不知道,还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 这时有丫鬟禀报,“侧妃,王爷说让您带着客人去前头用午膳,今个齐王殿下来了,王爷说人多一起用膳热闹。” 沈侧妃见沈卿讶异,说道:“我们王爷惯常是个不守规矩的,男客女客在一起用膳是经常,不过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扬州城还有女子经商掌家的呢,妇人为了生计抛头露面也不是什么寻常事。 沈卿也只诧异了一瞬,这种场合也确实算不得什么,以往宫宴时,在保和殿、御花园,也是男女分别坐在对面。 到了用膳的厅堂,见广陵王已经坐在了上首,齐王坐在下方左侧第一个矮桌前。 众人一番行礼后,沈侧妃去了上方右侧的位置坐下,万瑾澜几人被奴仆分别到了下方右侧的席位。 万瑾澜跪坐在席子上,左边是她母亲,右边是沈星玉,对面左斜方抬眼就是齐王。 至于沈侧妃的儿子萧朗,今个陪着媳妇回娘家还没回来。 广陵王见广陵王妃迟迟不来,压抑着恼怒问:“王妃呢?” 不过片刻,就有丫鬟来禀:“王妃说她身体不适,就不来用膳了。” 广陵王在心里骂这个不识大体没有德行的女人。 “告诉你们王妃,身体不适也得给本王过来用膳,不然以后就永远别用了。” 万瑾澜:“……” 为什么广陵王这么喜欢用膳食威胁广陵王妃? 她悄眯眯看一眼萧沣,再看了眼人到中年脸圆肚圆的广陵王,这对比,相当惨烈,根本看不出是兄弟。 她正在心里摇头,萧沣突然抬眼看向她。 万瑾澜眨巴眨巴眼,嘴角弯起。 说起来,俩人还是有点交情的。 那次山底的事,她还没谢过他呢。 离开地底甬道之前,他还交代,为防万一,不要将她进过山底的事说出去,所以她虽然告诉了母亲,但家里是没有往齐王府送过谢礼的。 她眼珠子一转,也不知道齐王来扬州多久,时间够不够她发挥的。 萧沣见她神色飘忽不定,淡淡移过了视线。 半晌后,广陵王妃带着萧明依来了,来了先恶狠狠的瞪了一眼沈侧妃。 沈侧妃跟没看见似的,端坐在桌前,冷冷看了一眼萧明依。 女儿的脸被刮花,她心里当然有气,但想着,以后萧明依兴许会嫁去幽州,这气,就顺了不少。 “齐王远道而来,镇国公夫人也是稀客,说起来,也都算是一家人,本王先干一杯。” 广陵王笑起来跟弥勒佛似的,看起来喜庆的很。 “今日是本王王妃做事不周到,也算是本王御内不言,让万夫人见笑了。” 一旁的广陵王妃满眼写着不屑,只差没冷笑出声了。见广陵王在替她道歉,都举起了酒杯,她也也没任何反应,梗着脖子昂着头冷笑着,就差没出声了。 广陵王撇头冷冷看广陵王妃一眼,广陵王妃不情不愿冷哼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沈卿手中是度数很浅的果酒,喝起来也没那么大压力,她端起酒杯,面上挂着客气的笑意:“王爷客气了,今日本是来看家姐,没想到给王府添了麻烦。” 广陵王妃:“知道添了麻烦就少来。” 场中安静了下来。 万瑾澜嘴角抽搐,广陵王妃绝对是她见过的性格最鲜明的贵妇人。 广陵王将杯子掷在桌上,“不会说话就闭嘴。” 众人面前,广陵王分毫面子都不顾及,广陵王妃又气红了眼。 一杯酒又下了肚,广陵王才更好发挥。 “沣弟,本王记得,我来封地就藩时,你不过才会走路。你我兄弟二人,如今能在一室用膳,也算是有缘。” 不是有缘,萧沣心中默默的说。 我怕我说完来意,你连这顿膳都用不下去了。 第32章 圣旨 广陵王几杯酒下肚,跟弥勒佛一样的脸都红了。 “遥记先帝还在时,最疼的就是本王的母妃和我,这么多年过去了,母妃也走了,就剩我们这些兄弟远在天南海北…” 广陵王像是打开了话匣子,絮絮叨叨个没完。 沈侧妃时不时在一旁劝广陵王少喝些,至于广陵王妃,已经翻了不少白眼了。 至于齐王,时不时应和一声,也不冷场,但绝不热络。 万瑾澜边吃边看戏,还有滋有味的。 快到了尾声,广陵王突然问:“本王还没问沣弟今日到本王府上是做什么来的。” 说起来,他母妃和太后过去有些龃龉,他和皇帝的关系,曾经也就是面上过的去,至于萧沣么,他就藩时萧沣还是个奶娃娃,说不上有什么恩怨,但他母亲是太后,亲兄长是皇帝,若说有什么兄弟情,那也是胡扯。 齐王来他府上,一定有什么目的。 萧沣想着广陵王应当吃的差不多了,放下手中杯盏,“我来扬州,是有公事,来王兄府上,是有旨要宣。” 广陵王醉醺醺的起身,“沣弟且慢,本王现在喝多了,这副姿容接旨,是对圣上的大不敬,待我拾整一二。” 萧沣淡淡颔首。 一顿午膳结束,沈卿带着万瑾澜沈星玉去了沈侧妃的院子,一时半会儿的并未离去。 广陵王沐浴过后,沈侧妃伺候他更衣,“王爷可能猜出是什么事?” 广陵王眯着眼睛:“一会儿就知晓了。” “广陵王就藩多年,太后和朕与王弟多年未见,恰逢王世子萧铮即将完婚,特准广陵王携王妃进京为世子准备婚事,与太后共叙天伦。” 萧沣读完圣旨,看向广陵王。 只见广陵王一脸喜色双手接过圣旨,“圣上开恩,竟许本王进京为铮儿准备婚事,沣弟真不厚道,这种好事,你早该告知本王才是。” “多年不见太后,本王也该去太后身前尽尽孝道。” 广陵王笑的跟弥勒佛一样,萧沣都看不出一丝破绽,不过他脸上向来没多少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倒也没露出诧异的神色。 “旨宣完了,我也该告辞了,今日多有叨扰,多谢王兄招待。”萧沣客气有礼的道谢。 广陵王笑道:“你不是喜欢我府上的胖子,本王这还有一只狗崽,和胖子是一种品种,在辽东是专门用来冬日里拉雪橇的,刚从北边送来没多久,王兄便将其送给沣弟当谢礼了。” 广陵王早有准备,没等萧沣拒绝,小厮很快就将那只小狗抱了来。 小狗毛绒绒胖嘟嘟,鼻头黑亮,看起来憨憨的,万瑾澜没抱上那只狗都能想象到抱上它的触感了。 沈星玉的眼睛也直了。 被大狗追时害怕,可这么小的狗崽子,真的太可爱了。 万瑾澜还眼尖的看到,萧沣的神色在抱到狗崽子时瞬间柔和了下来,表情真实多了呢。 没有人能拒绝这么小的毛绒绒!连齐王也不例外。 不知道广陵王还有没有这样的小狗崽了? 万瑾澜觉得广陵王除了不给自己王妃面子,算的上是个周到人。送了齐王一只狗崽,临走,又送了沈卿一些绸缎布匹对先前的事再次表达歉意。 万瑾澜和沈星玉恍恍惚惚的随沈卿出了府,见齐王还没上马,万瑾澜在沈卿的瞪视下快走两步。 “见过王爷”,她规规矩矩的行礼。 萧沣点头,“起吧,有事?” 万瑾澜笑眯眯的说道:“之前的事,还没谢过王爷。” 萧沣瞥她一眼,随意“嗯”了一声。 万瑾澜话锋一转,看向他怀中的小狗崽:“王爷事务繁忙,肯定没有空照顾这只小狗,不若…” 萧沣:“我有小厮可以照顾。” 万瑾澜:“……” 她不甘心的再接再厉:“我的意思是,我以后能不能让人来接这只小狗回去玩?我保证时间不会太久的。” 沈卿听不下去了,上前说道:“王爷不必理会她,瑾澜小孩子心性,狗崽子哪是用来玩的。” 万瑾澜反驳:“我不是玩它,我是带它一起玩。” 萧沣浅笑:“无碍,万姑娘到时候尽管派人来我府上接它。” 沈卿问:“王爷要在扬州城常住?” 萧沣解释道:“圣上任命我为两淮巡盐御史。” 两淮之地不小,他将府邸设在了扬州。 沈卿好意说道:“王爷新搬府邸,若是有需要,尽管去永昌伯府借人。” 一番寒暄,万瑾澜趁机摸了两把狗崽子,后心满意足的回了沈家。 回到沈家,先去给外祖父外祖母请安,回到小院时,沈卿又在万瑾澜耳边念叨了起来。 母女二人说小话,自然没其它人在场。 对于沈卿来说,姑娘家家,一辈子最重要的就是嫁人了。 嫁人前公府教琴棋书画茶艺、女红等,府上举办宴会、年节时人情往来,也会让姑娘们跟着处理各种事情,至于中馈,她在西南已经教过也锻炼过了,她家澜娘是个聪慧的。 现在,她想说的,就是嫁人后该怎么稳住正室的地位,又能抓住丈夫的心。 虽然还没定亲,沈卿却觉得有必要和女儿好好说这个问题,广陵王妃就是一个很好的反面例子。 万瑾澜不爱听沈卿讲这些,因为从沈卿的话里行间,成为夫妻的男女双方,女方好似总要多迁就男方。 “像是广陵王妃这样的,做事只图自己痛快,但广陵王的心却不在她那,在外人面前,他一点都不顾及王妃的面子,外人也只有笑话的。” “夫妻之间,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因为男人总是有更多的选择。” 万瑾澜:“娘,我要找就找个不会纳妾的。” 谁成婚奔着丈夫婚后纳妾去的? 这还不能有个要求了? 沈卿神色温柔的摸摸她的头,“希望你祖母为你挑个如二房大姑爷那样的女婿,我便也不用担心你成婚后吃妾室的苦。” 万瑾澜心中嘿嘿一笑,她已经有目标了。 她的目标皮囊万一挑一,气质卓绝,还不近女色,就是不知道会有多难搞。 与其被动等祖母挑个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她宁愿主动出击找个模样顺眼的。 正好在扬州,离京都离的远,要是在京都,她也没什么信心能在祖母眼皮子底下搞事。 第33章 点点 齐王来扬州来的悄无声息,在巡盐御史府的的牌匾挂上去后,扬州的大小官员和商贾才知晓扬州的地界来了这样一号人。 不少人想上门拜访,都被拒了。 没过两日又听闻,广陵王带着王妃进京了。 扬州各大小官员心情微妙。 “扬州盐商豪侈甲天下,百万以下者,谓之小商” 这一句话,便可形容盐商的富有。 但这几年,朝廷收上来的税,比之从前,少了近乎一半。 盐税是国家财政收入的重要途径,占全国赋税一半以上。 萧沣未见前来拜访的官员,私底下一直在查各官员和商贾之间错综复杂的关系,也让人盯着各大盐场。 这一查才发现,扬州的官商之间的关系连成网,简直是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这里不像京城,京城各家嫁娶,基本都是官对官,很少有官宦之家与商贾结亲的。京都的世家,更讲究门当户对。 但这里,官商结合,是寻常。 扬州是两淮之地一个典型的代表,且大盐商基本都在此地。萧沣明白,想从中查出些什么,怕是不容易。 而且盐场那里,盯了小半个月,也没发现有什么不同寻常的。 得找个突破口。 萧沣正坐在暖阁中查看盐场的账册时,王管家禀报:“王爷,万姑娘来了,说要来看点点。” 是的,那只雪橇犬幼崽有名字了,还是萧沣起的,名叫点点。 萧沣似是突然想起什么,问:“听闻万瑾澜的外租父快过寿辰了?” 王管家点头:“最近城中不少人家都在买生辰礼。” 永昌伯的两个女儿嫁的好,一个是广陵王的侧妃,一个是京都镇国公府的大夫人,在扬州这个地界,也是顶顶体面的人家,不论是官员还是商贾,心思活络的,哪个不想趁这机会去露露脸攀攀关系。 萧沣觉得,永昌伯应当是个不错的突破口。 “你让人将点点抱到这里来,再把万姑娘也领到这来。” 王管家看了一眼他们王爷,随即应声出去领人。 今日天冷,万瑾澜出来时穿的也厚。 上头是桃花粉色的交领短袄,下身是颜色稍浅的水红色的绣着迎春花的裙子,外头裹着件白色兔毛的披风。 一进暖阁,便觉得有些热。 隐隐约约的,梅花屏风后好似有个人在那边端坐着。 她探头一看,是萧沣。日光透过窗子落在他身上,整个人看起来清冷又安然。 小胖狗在她脚边打转,伏着身子对着她鞋面上的珍珠吠叫,短胖的尾巴摇啊摇。 万瑾澜一把抄起狗崽子,越过屏风往里进。 王管家张嘴欲拦,最后不知想到什么,又闭了嘴,看到立在一旁的春桃,王管家问:“要不要随我去喝些热茶水。” 春桃有些犹豫,万瑾澜替她应答:“去吧春桃,快些回来就是了。” “王爷,它有名字吗?”万瑾澜揉着小胖狗的头,目光落在他拿着笔骨骼分明又修长如玉的手指上。 万瑾澜还是有分寸的,离桌案并不近,看不清桌案上摊开书册的内容。 萧沣声音清朗,说的一本正经,“叫点点。” 万瑾澜嘿嘿一乐,戳了戳狗子肉乎乎的身体,“这名字有意思,就是不像是王爷娶的名字。” “我以为王爷会起什么流风、踏雪之类的呢。” 萧沣被她的喋喋不休干扰到了,抬头,就见她正侧着身子蹲着逗点点,目光落在她额前,她额前的细碎头发都镀了一层金,她面颊红润通透,颊侧极为细小的绒毛他都看的极为清楚。 万瑾澜回头一笑,“王爷肯定是嫌我烦。但我猜你找我有事,不然不能让我到这里逗狗。” “王爷有话直说,看在点点的份上,你有事我肯定帮忙。” 萧沣轻咳一声,想起自己的正事。 “听闻你祖父要过寿辰了?” 万瑾澜点点头,“王爷还关心这等事情?” 萧沣轻垂眼睫道:“提醒你外租家,别忘给本王发一个帖子。” 万瑾澜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今天就是找她办这事? “您要是去伯府,直接去不就行了,便是不带礼也没人会拦您。”为什么非要拘泥于那一张请帖呢? 萧沣言简意赅说道:“礼不可废。” 他主动上门和拿着请帖被邀上门,在扬州各官员和富商的眼中是不一样的。 不过就不必说给她听了。 万瑾澜心思电转,突然就明白过来了。 萧沣现在挂的是巡盐御史的职,他是冲着两淮的盐政问题来的。 扬州官员富商都是抱团的,他想查出什么成绩,没有本地人引路,一时之间连突破口都找不到。 他找上她,要在她外祖父寿辰时登沈家的门,这事呢,看似寻常,实际并不寻常。 这些日子御史府上都没让其他不相干的官员或想送好处的富商进府,齐王却应邀登了伯府的门,那别人会怎么想? 万瑾澜突然转头看向萧沣。 这人是想把她外祖父拉到和他一条船上一起对付别人啊。 不过给个请帖倒也无事,属于正常的人情往来,倒也不妨什么事,但等她回去,还是得给外祖父说一声。 万瑾澜知晓见好就收,也不再打扰萧沣太久,抱着点点出了几间。 “屋里太热,我带点点出去跑跑。” 她说了一声,便去了园子里。 点点身上的毛白中泛着灰,跑起来时耳朵忽闪忽闪,实在是太可爱了,想偷回府那种可爱。 室内空无一人后,萧沣觉得有些热,起身将窗子打开,就见万瑾澜笑着和点点一追一跑的身影。 第二日,沈家就派人给萧沣送来了请帖。 万瑾澜提醒了外祖父,不过外祖父说了,请帖是礼节,代表不了什么。 既然不碍事,万瑾澜也将这事放一边了。 今日本想继续出府,还没行动呢,二姨母沈侧妃来了。 沈侧妃今日来时红光满面,一副有喜事的模样。 待聊过一轮后,万瑾澜才知道,广陵王在带着广陵王妃去京中前,将萧明依和幽州刺史的婚事交给沈侧妃了。 第34章 逃婚 广陵王带着王妃去京都,天寒日冻,很快就到年关,年关过后,还要给萧铮主持婚事。 沈侧妃算了算,来年三月之前,广陵王和王妃都回不来。 这也就意味着,这几个月内,王府内她说了算,她想回娘家便能回娘家,想出府上街就上街,再也不用给王妃请示了。 当然,最让她开心的是,萧明依的婚事落她手上了。 “也不知幽州刺史到底给我们王爷灌了什么迷魂汤,非要嫁一个女儿过去。” 沈侧妃剥着柑橘,皱着眉头。 虽然她的蕊儿可以不用嫁去幽州了,但将年轻姑娘嫁给一个年过四旬的鳏夫,这确实不是好婚事。 自己的女儿和别人的女儿,沈侧妃只能顾着自己的女儿了。 沈卿和万瑾澜都觉得这桩婚事透露着古怪,广陵王都去京都了,还不忘嫁一个女儿去幽州。 “郡主没闹?”万瑾澜就不信她没闹,萧明依的性子可不是好惹的。 “怎么没闹,不过王爷留了人,专人看着她,过些日子,将所有礼节都走完,我就将她送走了。” 沈侧妃想不通这桩婚事,也不想再说这个,将话题转到了永昌伯的寿辰上。 待午时用过膳,沈侧妃走了,万瑾澜私下对沈卿说:“母亲,这事是不是不对?” 将豆蔻之龄的亲生女儿嫁给年过四旬执掌一州军政的男人,怎么看,广陵王好似都别有用心。 但皇帝召广陵王进京,他又确确实实已经去了。 沈卿说:“此事我在信中会与你父亲说。” 很快就到了永昌伯寿辰那日,整个扬州城的商贾和不少官员都来了。 沈侧妃也早早的带着儿子儿媳来了。 萧思蕊脸部受伤,如今没有必要,平日里连房门都不出。 伯府今日喜庆又热闹,伯爷坐在上首,笑的眼睛都眯了起来。 沈家一个偏僻的小院里,万秋雨养了一阵子,气色好了不少。 除了不能出院子,沈卿也没亏待她。 万秋雨听着外头的热闹声,嘲讽的冷哼了一声。 现在看起来风光,过些日子,还不是要被广陵王府连累,连爵位都保不住。 前院宴客的大厅里,因为萧沣的到来气氛变的微妙了些。 不过也就是瞬间,在场这些人精们就都恢复了正常。 女客这边,沈侧妃这里倒是出了些意外。 广陵王府的人前来禀报,萧明依跑出府不知所踪。 沈侧妃听到消息就急急的回了王府,着手开始找人。 伯府这边热闹到了晚上,宾客才差不多散尽。 不过萧沣却没走,还被老伯爷请进了书房。 待出来时,天色已黑,不过今日午膳用的时间过长,晚膳倒是都可以省了。 萧沣眉目疏朗,心情还不错。他就知道沈家是一个很好的突破口。沈伯爷既然当初能大魄力的一次性捐出百万两银子,觉悟就比一般的商人要高,更知晓向朝廷靠拢。 伯府的下人在一侧带路,院中各处都挂着灯笼,影影绰绰的,没有太过亮堂,但勉强能看清路。 过了一个月洞门,见前方有两个女子提着灯笼过来,他抬腿往左侧让了让。 万瑾澜刚从府外回来,没想到萧沣这会儿还没走。 行过礼后,她道:“天黑路滑,王爷提盏灯笼走吧。” 她笑眯眯的将手中提着的红灯笼递上前去。 萧沣接过后道了声谢。 看着萧沣和小厮的背影消失后,万瑾澜才带着春桃继续往里走。 万瑾澜先前是去了广陵王府,之前沈侧妃报了信回来,说萧明依找到了,她就迫不及待的去看了看。 萧明依收买了看守她的人,趁着沈侧妃今日出门,乔装打扮过后午时从后门出了府,一路跑到了大街上。 她本去投奔了自己外祖家,结果却没想到广陵王早就给她外祖家交代过了。 萧明依知道自己外祖往王府递消息时,又偷偷跑了。 她偷偷跑后,被骗进了烟花之地,差点清白都不保。 也是王府的人找到的及时,不然还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短短一个白日的时间,萧明依的经历可谓是一波三折。 万瑾澜去广陵王府时,萧明依还在哭呢,可吓的不清。 与沈卿说完后,万瑾澜端起茶喝了一口。 沈卿叹道:“萧明依日后和你姨母怕是要结死仇了。” 万瑾澜小声说道:“萧明依要恨,也最该恨广陵王,还有她自己。” 不是她故意将萧思蕊的脸弄伤,哪会换人。 沈卿说的没错,萧明依确实恨上了沈侧妃母女。 沈侧妃怕夜长梦多,礼走完了之后,就把萧明依送走了。 萧明依的嫁妆也轮不到沈侧妃来准备,广陵王妃这些年,早就把嫁妆都准备好了。 身为广陵王嫡女,嫁人时悄无声息,婚事也算不上什么好婚事,萧明依怎么可能会不恨。 她最恨的是沈侧妃和萧思蕊,对广陵王,她也怨。 年关之前,京都镇国公府来了信。 万瑾澜也收到了三兄万知景的信。 万知景说,萧明环和六皇子外出时救了武宁候府的嫡女,随即皇帝将武宁候府的嫡女和六皇子赐婚了。 万瑾澜看到这时眉尾微扬。 如果这回萧明环也是故意的,那算不算是白忙活了。 武宁侯是皇帝的心腹之臣,掌着京畿的兵力。 萧明环目标明确,最后却没能如愿以偿? 万知景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这个意思。 万瑾澜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萧明环这次失利,不知道下回会把目标盯在谁身上。 很快到了年关这日,一大早伯府的下人便开始挂起了红灯笼,贴起了对联和门神。 万瑾澜起来的时候,沈府的下人忙活的热脚朝天,看起来好不热闹。 万瑾澜和沈星玉分别和自己的母亲说了一声后,便一起出了府。 马车到了御史府前停了下来。 沈星玉抱着小暖炉靠坐在马车中,腿上放着一本游记类型的杂书,她头也不抬:“快点哦,我的汤婆子冷之前,你得出来。” 俩人出府,沈星玉已经不是第一回给万瑾澜打掩护了。 万瑾澜笑说:“好姐姐,我的首饰盒子,回去任你挑。” 第35章 劝说 由于万瑾澜来王府来的勤,门口的守卫见到她会直接向里禀报。 府中伺候的,都知道她会经常来看点点。 万瑾澜今个带了不少吃食,见到王管家后笑眯眯的说:“王管家,今日是年关,我带了一些伯府厨子做的吃食,滋味不错的,晚上给你们王爷添个菜。” “王爷一个人用膳,也得摆的热热闹闹的。” 王管家和万瑾澜已经很熟了,此时笑着说:“万小姐有心了。” “点点呢,我还给它带了磨牙的大骨头棒子。” 王管家指了指后头,万瑾澜包着烤好的骨头棒子,往院后面的小亭子去了。 后面亭子前有一片小花园,花园前是鹅卵石铺的路。 万瑾澜到时,就见萧沣难得清闲的在训狗。 他手上拿着一块色泽、气味都很诱人的火腿片,点点湿漉漉的大眼睛盯着火腿片,倒还不忘听着主人的指令做动作。 听到万瑾澜的脚步声,点点一骨碌从地上翻起身来,摇着尾巴到了跟前,随即跳起身子扒拉她。 “王爷今日好雅兴。” 万瑾澜解开烤的香气扑鼻的大骨头棒子,点点立马就兴奋了。 万瑾澜学着萧沣刚才下过的指令,让它坐下、趴下、立起来。 点点倒是也不捣蛋,听话的很。 一套动作做完,她摸摸它的狗头奖励的将带着肉的骨头棒子给它。 点点抱着骨头棒子摇着尾巴啃了了起来。 逗了狗,也没了继续待在这的理由,万瑾澜拿着帕子擦擦手,行礼后说:“王爷,那我回府了。” 萧沣说:“慢着。” 万瑾澜疑问的看着他。 “本王这有些节礼,你一道带回去。” 万瑾澜上前两步,立到他身前。 到了近前,才发现他真的不低,比她高出一个头还多点呢。 她仰着雪白的小脸看着他:“是单独给我的?还是给沈家的?” “要是单独给我的,那我就直接带走了。要是给伯府的,那我可带不着,我连来这都是偷偷摸摸的呢。” 萧沣没想到她会突然靠近,对上她明亮的凤眼,身体紧绷的同时向后退了一步。 万瑾澜见他的反应,跺着脚“哼”了一声,口中娇嗔,“王爷连块木头都不如!” 说完,她福了福身,仪态端庄的走了,春桃立刻跟上。 亭子前王管家突然叹了口气。 萧沣看向他:“年关了,你叹的什么气?” 王管家跟随他多年,说句不好听的,宫里太后都没他和萧沣亲近,是以说话便随意了些。 “老奴叹王爷不解风情。” 这说一句开了头,这后头的也就再也压不住了。 反正此地也没别人。 在王管家看来,万家姑娘对于王爷来讲是不一样的。最大的特殊之处就是,这么多年,没人能靠王爷这么近。 王爷允许万家姑娘三番五次的出入他的府邸,已经说明问题了。 王管家以为,王爷已经有了开窍的苗头,今天,这这这,怎么还能往后退呢! “王爷,万小姐是个姑娘家,脸皮薄,你不能这样伤她面皮。” “她今日来,还给王爷送了不少节礼,还说年夜饭让老奴摆的热闹些,让您吃的开心些,要是不在乎,谁管这个!” “刚才万小姐问您是送她的还是送沈家的,您就该说是送她的。还有,您刚才退什么呢?不就是被看两眼,有何好退的?” 王管家恨铁不成钢啊。 萧沣目光幽幽的看着王管家,最后问出了质问王管家灵魂的话。 “她给了你多少好处,你这么为她说话?” 王管家:“……!” 我好冤枉啊! 万家姑娘每次见到他都笑眯眯的,不用给他好处他都乐意帮她讲好话的。万家姑娘相貌多好,出身将门,为人知礼体贴,还不死板。若是个死板的,整日里能和他们王爷说几句话呢? “老奴这都是为了谁!老奴…” 萧沣根本就没有给他说话的机会。 “本王为什么要解风情?” “本王什么时候做了什么伤她面皮了?” “本王给沈家准备的年礼,其中自然有她的,她根本没给我说话的机会。” 综上所述,请问他有什么问题呢? 王管家眨巴着眼睛,“那王爷刚刚为何要后退?” 冬日疏淡的日光落在他清隽的眉目上,回想起先前小姑娘凑近他时扑鼻而来的浅淡的香味,他喉结微微滚动。 他略略不自在的说道:“本王不习惯有女子离这么近。” 王管家可没错过刚才他脸上的表情以及滚动的喉结,心里嘿嘿一乐,面上一本正经,“王爷,您有成亲的打算吗?” “我知道王爷你离不得女子太近,但最近,您自己不觉得,也没发现,其实您对万家姑娘的容忍度很高。” “老奴的意思是,您不妨用万家姑娘来治治自己的毛病,指不定,慢慢就好了。” 王管家真心希望他们王爷能娶妻,自然不遗余力的劝说着。 萧沣坐在石桌前,面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明日我要去盐场,几日不归,你将点点送去她那,再备些小姑娘爱吃的点心,连着给沈家的节礼,一并送去。” 王管家闻言,几乎是喜笑颜开。 他心中大呼有门。 那头,万瑾澜和沈星玉坐上马车回伯府。 沈星玉见她脸颊气鼓鼓的,戳了戳她的脸蛋。 “怎么了?” 万瑾澜道:“我就想不明白了,我只是离他近些,他都要向后退,避我如蛇蝎,也太侮辱人了。” 这话沈星玉没法答,她试探着说道:“不如,你,算了…?” 好看的皮囊谁都会欣赏,沈星玉觉得,用仙人之姿来形容齐王一点都不过分。 但这样的人,你都得怀疑他食不食人间的烟火。 对沈星玉来讲,给她一百个胆子,她也不敢像万表妹一样有什么行动,这样的人,她不敢染指啊。 见小表妹气鼓鼓的不说话,沈星玉就知道,小表妹现在正是上头的时候。 “也许,他不是讨厌你,是害羞,不自在,所以想逃离。” 沈星玉自己都有这种情况,她与定了亲的未婚夫,最开始认识的时候就这样呢。 每次见面,都又期待又不敢靠近。 兴许,齐王也是这种情况?沈星玉不确定的想。 第36章 醍醐灌顶 萧沣退的那一小步,万瑾澜不是不丧气的。 当然,可不是情感受到了打击,她对萧沣,也就是她觉得他是一个好夫婿的人选,要说多喜欢,是有一点点,但绝对没那么多。 不过她都主动了,他还避着,总是让她有些受伤,面皮上就是过不去。 至于沈星玉说他害羞,她是一个字都不觉得和萧沣有关。 万瑾澜怏怏不乐的到了沈卿房里。 沈卿看她那丧头耷脑的样,正欲问什么,就眼角的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沈卿的手从她衣袖上捡起几根半短不长白中泛灰的毛发,眼睛审视的看着万瑾澜。 万瑾澜一个激灵,心中暗呼要糟。 沈卿一针见血:“你去找齐王府邸了?” 万瑾澜嘴硬:“没有啊,这毛,是星玉姐姐养的猫身上掉的。” 沈卿冷笑一声:“我怎么记得她的猫是橘色的。” 万瑾澜:“……” 她无话可说,只叹自己蠢,早知道刚才还不如直接承认了呢。 “我就是想摸点点,哦,点点就是那只小胖狗。” 沈卿冷哼一声:“你先前这么说,我也就信了。现在,你说我信不信?” 万瑾澜眨巴眼,随即晃着沈卿的胳膊:“娘!” 语调拉的很长。 沈卿看着她,语重心长:“你是女儿家,做事情要讲分寸,得注重名声,这上赶着的,便落了下乘。” 万瑾澜眼睛一亮:“娘你竟然不反对?” 沈卿瞪她,她还能不能抓住重点了? 齐王萧沣,沈卿都说不出什么不好的,唯一有问题的,就是辈分了。不过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但关键是齐王这些年都没有娶妻的心思,她也没听说齐王和哪个闺秀关系莫逆。 沈卿不是很保守的人,都是从豆蔻之龄走过来的人,嫁人最好还是能嫁个两情相悦的,日后夫妻关系也才能和慕。完全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是婚前都没见过几面,那也不可取。 “日后不要再登门了。”沈卿说道。 万瑾澜:“为什么?这里是扬州,不是京都,没人盯着我,也没人知道,没谁会笑话我,最重要的是,谁问我,我都会说我是去看狗的,不是去看人的。” “娘,我有分寸的。不会给家里蒙羞。” 沈卿摇头,点了点她的头,“你今日回来为何会不高兴?定然是他的态度叫你不高兴了。” “要是我没猜错,你和星玉出门,五回里有四回你都登了他府上的门。” “你二人已经见过这么多回面,他若是有对你有心思,今日便不会叫你不高兴。所以,日后也不需要再去了。” “天下好男儿多的是,不差他一个。” 在沈卿心里,齐王是不差,但她女儿也很好,配谁都配的起。 万瑾澜听母亲一席话,如醍醐灌顶。 是啊是啊,他要是对她有心,今日便不会退了。 她再登门,那就是贬低了自己。 万瑾澜拍着胸口,一脸庆幸,“娘你说的对,我差点就犯蠢了。便是他皮囊俊美如仙,我也不该再继续登门了。” 沈卿细细打量着她,竟然没有从她眼中打量出一丝黯然神伤,只有懊悔和庆幸。 得,沈卿觉得自己真是高估了女儿对萧沣的心思。 哪有真心,只有对皮囊的喜欢而已。这还没开窍呢,她真是白担心了。 万瑾澜有事从不往心里去,年关这晚,照样是吃好喝好,收到了来自外祖父外祖母大舅大舅妈四舅四舅母的红封时,那更是红光满面。 年关晚上的扬州城,张灯结彩,灯火连成了星海,烟花绽放在夜空中,是比京都还热闹几分。 京都每年年关也热闹,但那是在规矩内的热闹,就连放烟火,也只有固定的地点可以看到。 万瑾澜夜里和沈家姐姐妹妹们一起守岁,看着舅母们和她母亲一起打叶子牌,也觉得挺有意思。 熬到寅时初,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便回房睡下了。 睡的晚,翌日却还是得早起,用过膳,她正准备继续去睡,春桃便说,王管家来送年礼了。 王管家不止给沈家送了年礼,还特意给万瑾澜带了一盒珍珠,以及一些姑娘家爱吃的小点心。 这些点心万瑾澜还和沈星玉出门时在点心铺子买过。 最重要的是,点点的狗窝和食盆都被带来了。 “王爷不要点点了?”万瑾澜神色期待的看着王管家。 要是真不要了,以后可以是她的狗啊! 王管家摇头:“王爷最近事忙,顾不得它,让万姑娘你先照看一段时间。” 王管家送完东西,又说过吉利话,也不多留。 人走了,沈卿将珍珠盒子打开,里头的珍珠各个圆润,也算是极品,虽比不得宫里出来的,但也不错。 她昨个还觉得,齐王萧沣对她女儿没有一点意思,今个这么一看,好像也不是那么回事。 这狗崽子,即便是他自己没空照顾,也有下人呢,倒也不至于就送到这来。 万瑾澜见她娘拿着珍珠一副思索之相,说道:“娘要是喜欢这盒珍珠,就送你了。” 说着,万瑾澜带着狗窝去了院里,将狗窝安置下来。 逗了一会狗,她实在是遭不住了,便又躺榻上睡了。 被叫醒时,又该吃午膳了。 “点点好像不在院里了。” 春桃端着铜盆放到架子上,拧干巾帕上的水,“刚才奴婢瞧见它还在窝里打盹,奴婢出去一趟的功夫,它怎么就不见了?” 主仆俩找狗时,沈星玉跟前伺候的婢女来报,说点点追着她的猫到了西北角的院子里。 那院子里,住的正是万秋雨。 等万瑾澜带着春桃赶过去时,一狗一猫,一个追一个逃,将万秋雨的屋里祸害的不成样子了。 万秋雨还差点被猫给挠了,正紧张的站在角落里看着一猫一狗对峙。 万瑾澜第二次见万秋雨,她养的狗还将这屋子祸祸成了乱七八糟的样子,她心里总归是不好意思的。 “你要不要先去我那待会儿,我让人将屋子恢复原样,你再回来。” 万秋雨见万瑾澜一脸歉意,咬着唇应了。 万秋雨想知道,什么时候回京都。 第37章 上元节 猫和狗,还真是天敌。 沈星玉的大橘猫被小点点吓的毛都炸起来了,万瑾澜将点点弄出门,大橘猫还在木架子上炸着毛,一双琥珀似的眼瞳紧紧盯着门口。 沈星玉好不容易将橘猫安抚好抱下来,赶忙让婢女将猫抱回去,自己则随着万瑾澜去了她的院子,对于点点这个狗子,她也垂涎已久,她早就想摸摸它的毛了。 万秋雨在沈府这么多天,还是头一次出院子。 她向来是一个人在房中用膳,昨个年关,她也没踏出院门一步。 到了万瑾澜和沈卿住的院里,看到处处布置的精心的房间,万秋雨垂下了眼睫。 这会沈卿正在陪自己母亲沈老夫人说话,不在房里。 婢女端上来了三碗热腾腾的杏仁乳酪。 万瑾澜就喜欢喝这种奶味十足的东西,还不忘招呼万秋雨。 万秋雨心中别扭,始终没法正视万瑾澜年轻了二十多岁的脸。 她死前,已经彻底和太后撕破了面皮,不然太后也不会赐死她。 “齐王怎么会突然让人将点点送过来?” 沈星玉本想说说齐王和万瑾澜的关系,想起万秋雨还在,便住了嘴。 点点正拽着沈星玉的衣摆,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它怎么一直咬我的衣服了?”沈星玉都甩不脱狗子。 万瑾澜笑说:“估计是你身上的猫味太浓了。” 万秋雨用过乳酪后问:“三妹妹,不知你们准备什么时候回家?我想我姨娘了,也想见见亲人。” 万瑾澜陡然听到有人喊自己“三妹妹”,都没反应过来是在叫她。 “你比我大吗?” 万秋雨垂着头说道:“看来三妹妹是不记得了,我比你大几个月的,我记得幼时在家中,被喊作二姑娘。” 万瑾澜叹道:“你记性还真好。” 万秋雨心虚,垂下眸不再多言语。 “月余之内气温还不合适,应当不会启程,还得再等等。” 万秋雨心中失望,“屋里应该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就先回了。” 万瑾澜让院里的一个小丫头送她回去。 路上,万秋雨对小丫头说:“你们姑娘那只狗真漂亮,我从前都没见过这样的狗。” 小丫头得意的说:“这狗是北地来的,广陵王送予齐王的,今晨齐王殿下命人送来让我们姑娘照看一阵子。奴婢瞧着它胖乎乎的,也喜欢的很。” 万秋雨可没忽视先前沈星玉提起齐王时看万瑾澜的眼神有多异样。 “你们姑娘,和齐王挺熟悉?”万秋雨试探的问。 随即她就得了小丫头一个白眼。 在小丫头的眼里,万秋雨只是个客居的,刚才问的问题打听的意味也太浓了,这好像不怎么合适吧? 万秋雨没想到,一个小小的伺候人的丫头都敢给她脸色瞧了。 该死的,等她成了贵人,非得将这些狗眼看人低的都收拾了。 提起齐王,万秋雨从前世的记忆里扒拉出这号人也费了一番劲,主要是,齐王死的太早了。 早到她都不知道他到底什么时候死的。她根本没见过齐王,只在宫中听老宫女怀念过齐王的姿容。 如果齐王和万瑾澜现在关系不清不楚,那和端王,是不是就不会再有什么关系? 不,万秋雨顿住脚步,指不定齐王离上辈子的死期很近了,也不知万瑾澜能不能赶得及做寡妇。 她问过在她院里伺候的丫头,让她庆幸的是,万瑾澜还没有婚约。不知道她送出去的那封信到底起没起作用。 小丫头奇奇怪怪的看了万秋雨一眼,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心事重重的停下了脚步。 待小丫头回了院里,万瑾澜还问了她万秋雨有没有什么异样。 小丫头自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万瑾澜本来就觉得万秋雨奇怪,那封不知哪里来的信她还记着。她不过见了两次万秋雨,就总觉得她这个人怪异的很。 明明是个和她差不多大的姑娘家,身上却有股子暮气沉沉的味道,还有,她看向她时,神色是复杂的,里头的厌恶虽然隐藏的很好,她却能感觉的到。 时间一晃半个月过去了,到了上元节那日。 今晚扬州城夜里有灯市,听沈星玉说,每年这时候的烟波湖上,可是热闹的紧。 沈卿打算二月初就回京都,这些日子对万瑾澜就放纵些。 这些日子万瑾澜带着点点去过一次御史府,不过萧沣人不在,听王管家说去了别的县里。 今个儿上元节,连萧思蕊这个许久没出门面相破了的都来了伯府,等着沈星玉和万瑾澜她们一道出府玩。 萧思蕊的面部涂了一层粉,疤痕那里,一点都看不出痕迹。 天色暗下来时,扬州城中的灯火连绵在一起,成了一片璀璨的星河。 萧思蕊说:“今日我娘特允我们可以坐船在烟波湖上游一圈,我先前命仆人布置船舱,现在估计已经烧暖和了,我们快去吧。” 沈侧妃考虑的很周到,让姑娘们坐带有广陵王府标识的船只在烟波湖上玩,便没有那不长眼的敢去找事。 要知道,烟波湖上的船只,大都是用来寻欢作乐的。虽也有世家贵族乘兴游湖,但偶也有事端发生。 还没到湖边,便听到了丝竹管乐之声,到了近前,烟波湖中如有星火蔓延,船坞画舫之上,薄纱旖旎,红灯笼在空中轻轻摇曳,在湖中映出点点晃荡的火光。 沈星玉给万瑾澜指着挂着红灯笼和旖旎幔帐的船只,小声说:“这种船只就是花楼的,船上大多是寻花作乐的男子和花楼的花魁娘子们。” 万瑾澜了然的点点头,这一眼望去,十只船有六只都是轻飘红色薄纱的。 待上了广陵王府的船只,才发现萧思蕊准备的是真的很充足。 船舱内暖洋洋的,还点着清幽好闻的熏香,一旁茶水沸腾,矮桌上点心和瓜果摆了一桌子,不远处还有一架古琴。 由于船舱内还烧着炭火,有些闷,万瑾澜将船舱一侧的棉布帘子挑了上去,留下了竹帘。 船只往湖中心去,萧思蕊向外张望时,见对面的船只内有舞姬在婆娑起舞,忙让船夫停了下来。 第38章 寒江月冷 年关这几日,气温虽有些回暖,但万瑾澜萧思蕊这样的年轻姑娘们出门还裹的挺厚,大都是袄裙外头裹着披风。 然而,那花船上正婆娑起舞的女子穿着却十分清凉,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在外头,身上裹着的轻纱看起来就很单薄。 姑娘们都跟萧思蕊一样,探着头往对面的花船上看。 年纪更小些的沈琼枝还将窗子开的更大,目光炯炯的点评:“那腰肢可真细真软。” 萧思蕊目光炯炯:“估计从来没有吃饱过饭。” 沈星玉说道:“男子喜欢这样,她们才被要求这样,怎么就没人因为我们女子喜欢…” 话语未尽,几人却都懂。 萧思蕊拧了她一把:“你可是定了亲,还敢想这些有的没的。” 万瑾澜笑着打趣:“你的意思是没定亲就可以想这些有的没的,看不出来思蕊姐姐你平日里规规矩矩的,思想倒是还挺…” 萧思蕊又来拧万瑾澜,“我让你胡说八道,看我今日不把你收拾服贴了。” 姑娘们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吃着点心喝着茶水,欣赏着对面的舞姿。 最后那舞姬还没跳完,便被一个大腹便便的男子上前揽进了怀中,喝起了交杯酒。 后面的场景就不适合姑娘们看了,船只便又行驶了起来。 船行驶到湖中心时,四面八方传来的丝竹管乐之声听起来就很嘈杂,待驶过这段后,周遭的船只也变少了。 众人听到了一股如泣如诉哀怨凄婉的琴音。 没注意还好,一注意听,万瑾澜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不是《潇湘水云》的片段,怎么跟死了夫君一样。” 萧思蕊噗嗤笑出了声,肩膀笑的一抖一抖的。 万家妹妹说话可真有意思,形容的真的是十分贴切。 明明这曲子表达的是山河破碎、天地悲怆的深沉之情,这弹琴的却硬生生的弹出了悲伤细腻黏黏糊糊哀怨婉转的女儿情。 “寒江月冷,银河耿耿,水云遥映菱花镜…” 那声调之婉转,活生生让万瑾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好的上元节的喜庆日子,是哪个演奏的这种要死不活的曲子? 不,不是曲子要死不活,是弹奏的唱的要死不活。 万瑾澜忍了又忍,干脆坐到琴前拨弄了一二。 有些日子没弹琴,待熟悉了手下的琴后,便随着那边的琴音弹起了“寒江月冷”。 那边凄凄婉婉,这边带了些愤怒,听起来干脆利落,铿铿锵锵的。 萧沣是昨个夜里回的扬州城,这次私下调查盐引之事,有了重大的进展。 扬州刺史应当是收到了什么消息,不然也不会从前防备,今个一脸殷勤的请他来游湖谈事。 这扬州官场商场的风气着实是不太好,商议要事,竟还请了弹琴唱曲的。 来了之后,正事没说两句,那头倒是先唱上了。 琴弹的没有一点风骨,嗓子确实是不错,就是黏黏糊糊的让他头皮发麻,恨不能逃离现场。 就这,扬州刺史还一脸满足与得意的问他唱的如何,这如何,他是真的听不出来么? “遥见鱼竿轻弄影,窄寄人篱下羊裘… 举月为媒,指天为证…” 突然一阵愤怒高亢却又在调子上的琴音飘入众人耳中,唱歌的受了突然异军突起的曲子影响,愣是唱变了调。 萧沣淡淡摇摇头:“周大人,你请的这个优伶功夫火候还不到家。” 萧沣话落,隔着珠帘在甲板上吹着寒风唱歌弹琴的优伶连琴音都弹错了。 那头弹琴如打仗的仿佛是打了胜仗,从琴音中都能听出乘胜追击的意味。 周大人有几分恼火,优伶还就是上不得台面,弹个琴唱个曲还能出错。 他本还想抬举这个色艺双绝的优伶,今晚趁势将人塞给齐王,到时也能为他说几句话,现在可好,人家听你的琴都觉得你着实是不咋样,又怎么能对你心生喜爱呢? 还有,那边是哪个不识好歹的,敢来坏他好事?将琴谈的如吵架一般,哪里还能让人升起半分旖旎心思! 周大人见这优伶干脆停了,带着些怒气的说道:“停下做甚?还不继续。” 优伶听到那边传来的琴声,犹犹豫豫,干脆不弹琴了,顺着风中传来的琴声和起了嗓子来。 “世浊我清,众嘴我醒,风月襟怀,惟凭诗管领,听天还听命…” 因着琴音辽阔,带着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洒脱大气,并不似优伶先前自己弹的那么悲戚,是以她和唱起来时,也不似先前那般婉转,反而阳刚了不少。 琴音和嗓音莫名和谐,顺耳多了,萧沣微微闭上了眼睛。 万瑾澜没再听到那边的琴音,干脆将“寒江月冷”后的两段“万里澄波”和“影含万象”弹完了。 这位优伶倒是挺会随机应变,没再将曲子唱的跟死了夫君一样。 不知不觉,两船越靠越近,那琴音仿佛响在耳边。 萧沣透过窗子看向驶来的船,首先看到的便是代表着广陵王的标识。 万瑾澜弹完后起身,就和萧沣正凝望过来的目光对了个正着。她侧头,就见对面那艘船的船板上还坐着一位穿着清凉打扮的如月下清荷般的女子。 这女子,应是先前应和她琴曲的优伶吧。 万瑾澜看了一眼优伶,一言难尽的回过头去,心里冷哼一声“还挺会享受”,便回了船舱里头去。 她的所思所想都表现在脸上了,看在某人眼中,倒是让他神情一僵。 两船侧身而过,萧沣的耐心也耗尽了。 “周大人,这大冷的天,本王可不想陪你一直耗在这,脸面,本王给你了,本王要的账本,你是给,还是不给?” 明明萧沣的神色可以说的上是寻常,但周大人在和他古井无波的双眸对上时,却打了个寒颤。 周大人办事情喜欢搞这些弯弯绕绕,猛的碰到个直来直往的,一时之间觍着脸笑的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他心中无奈啊,按理说,他的那些好同僚和大财主们,早就对齐王下过不止一回手了,可这人,他就是命大不死啊! 他僵笑着脸开始推销珠帘外的优伶:“天冷夜寒,不若让芸儿陪您…” 话都没说完,便被萧沣起身打断了,“明日,是本王给周大人的最后期限,你若…” “嗤” 是刀子进入血肉的声音。 先前还觍着脸僵笑的周大人睁着眼倒在了船上。 第39章 成效 周大人倒地的刹那,萧沣一个侧身,躲过了射来的暗箭。 萧沣到了周大人身前,将他身上快速翻了一遍。 什么都没搜到,待他站稳身子,抬头看去,对面船舫的窗口处,有黑影一闪而过。 一个火箭瞬发而至,船只很快着了起来,优伶惊恐的大叫。 江惑从黑暗中出现,先将周大人的尸体扔进了水中,随即一个猛子扎进了冰凉的湖水之中,待距离有三丈远时,喊道:“王爷!” 主仆二人一起共事多年,默契的很。 萧沣脚尖轻点,脚上如踩着一朵无形的云彩,如会传说中的腾云驾雾仙法,踩着江惑的肩膀又轻飘飘潇洒如风的挪移到了另一艘有刺客的船上。 待萧沣成功渡到船上,江惑如一尾灵活的鱼也快速的游到了近前。 那边广陵王府的船还没走多远,看到了火光掉头往回赶。 万瑾澜立在船头,看到了萧沣矫若游龙身形矫健的从一艘船到另一艘船上的身影。 斜对面的船上,萧沣和江惑正与贼人缠斗。 萧沣看起来清瘦,一举一动却敏捷至极,一招一式和他本人平日里展现出来的截然相反,如正在捕猎的豹子。 万瑾澜看的咋舌。 “救命啊,救命啊” 对面的船已经烧了起来,她们这艘船是距离最近的。 萧思蕊让船夫将船靠的再近些,对面叫做芸儿的优伶却犹犹豫豫的不敢跳。 沈星玉恨铁不成钢:“你傻了不成,快跳过来。” 芸儿咬着唇,不是她不跳,是她平日里忍饥挨饿的保持身形,身上根本没力气,而且现在腿脚都是软的。 如果跳,只有落水一个下场。 以这个季节水中的冰凉,她落了湖,半条命都要没了。 万瑾澜将绳索扔过去,“绑在腰间。” 待她将自己缠结实了,万瑾澜瞬间用力,将人从对面的船上直接拉了过去。 芸儿横着倒在了甲板上,心口嘭嘭跳。 另一艘船上,战斗结束的很快,虽有吞了毒药自尽的,萧沣还是留下两个活口,将人的下巴、胳膊腿都利落的卸了。 此时天空炸响两朵烟花,江惑面色一喜,说道:“咱们的人在周家找到账本了。” 萧沣神色也舒缓了下来。不枉他今日在这坐着牺牲自己的耳朵,被哀乐包围,还要忍受周大人拉皮条的行径。 待将周大人的尸体捞上了船,萧沣的船驶来时,萧思蕊在江惑的示意下将芸儿交了出去。 芸儿瑟瑟发抖,一个劲说今天的事和她无关。 萧沣看着众人说道:“将船掉头,回府去吧。” 几人今日还没在湖上怎么玩呢,就要被迫回去,心情自是不怎么爽利。不过这出了事,也确实有些害怕,继续在湖上,感觉不怎么安全。 其实在这湖上,除了听听小曲看看热闹,她们几个姑娘家也没别的事可做。 上元节这晚一过,第二日扬州城中便出现了扬州刺史与齐王为一优伶争风吃醋,齐王将扬州刺史杀了的无稽传言。 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与万瑾澜无关,她最近正在收拾行李,准备回京都了。 沈卿这回省亲,在扬州城沈家住了近三个月,属实是不短的日子了。 沈卿明白,与自己的父母兄弟和姐姐,以后都可能再也见不到了。 万瑾澜有些惆怅,不知道这几个月自己都干了什么。回了京都,她面临的就是定亲了,也不知道祖母看上的是哪家的儿郎,为人如何? 只可惜齐王门第不同,便是说亲,她们镇国公府都占据不了主动权。 万瑾澜总觉得这几个月好像还是什么都没做成,这让她有些惆怅。 她心中是有一丢丢失望的,可她也晓得,自己不能做的太过,做的那些已经是她的脸皮可以承受的极限了。再过,可就要被人看不起了。 她努力想找一个自己看的顺眼的郎婿,虽然没有结果,但对她的名声也没有什么妨碍,只是惆怅了片刻,便将人抛到了脑后。 她正在房中摆弄自己的首饰盒,春桃进来说道:“姑娘,齐王派人来请姑娘去府上用长鱼宴,说是为了感谢你这些日子对点点的照顾。” 万瑾澜一愣,随即问:“我母亲知晓不?” 春桃笑说:“夫人已经知晓了,让您在酉时之前回府便可。” 点点是她昨日让人送回去的,今日他便请她入府用膳,万瑾澜心中哼笑。 嘿嘿,这几个月,她好似也不是什么都没做成嘛。 “给我将那套新做的浅橘色的袄裙拿出来。” 她肤色白,身量高,上身穿短款的袄子,下裳穿裙子,是最显身段的。 春桃又手巧的给她梳了个垂鬟分肖髻,在发髻上簪了个蝴蝶样式的簪子,又插了几朵俏丽的珠花,至于耳坠,是淡黄色的猫眼石耳坠。 发髻样式是寻常未出嫁的姑娘家经常会梳的样式,万瑾澜平日里梳别的样式多些,今日这一番收拾下来,看起来并不郑重,但也并不随意,却让人觉得鲜妍俏丽,眼前一亮。 “姑娘不若涂些口脂?”春桃建议。 万瑾澜摇摇头,“不必了,现在正正好。”涂上口脂就太显刻意了。 到了萧沣府上门口,马车还没停下,万瑾澜就已经闻到了膳食的香味。 王管家正在门口候着,见了她忙迎了上来,“王爷正在书房与人议事,万姑娘可先去逗点点。” 万瑾澜从善如流的点头,笑说:“我带了些梨过来,汁水丰沛,甜的很呢,昨个春桃回来还说你有些咳嗽,这些梨你拿去煮雪梨汤,也能改善一二。” 这个季节的梨子不算顶顶难得,但对于王管家来说,万小姐还能将他咳嗽这种小事记在心上,这份心意还真的让他受宠若惊。 万瑾澜也是投桃报李。 什么事都是相互的,别人如何对她,她就如何待人。 点点比起刚抱回来的时候大了不少,万瑾澜觉得它比一个月前还胖,身上更肉了,胖乎乎憨头憨脑的,能听懂的话更多,更招人喜欢了。 萧沣今日照旧是一身天青色绣着云纹的锦袍,头戴玉冠,腰间挂着玉佩,行走之间自有一股风流与清贵。 这顿长鱼宴,可谓是展示了长鱼炒、烩、蒸、煮、炝、拌、贴、煎等各种不同方法的烹制,万瑾澜吃的口舌生香,满足异常。 用完后,二人到了亭子中喝茶,点点这傻狗正追着自己的尾巴转圈的咬。 今日是个好天气,融融的日光没有往日的寒凉。 王管家看了一眼淡淡坐在那不发一言神色悠闲看着园子方向的王爷,有些头疼。 为什么不说话呢?真是着急个人! 第40章 娶她 “过些日子我便要和母亲回京都了,日后估计都不会再来扬州了。”万瑾澜状似感叹的说道。 王管家正欲提醒自家王爷不能这样晾着万姑娘,就听万姑娘自己开口了。 萧沣将目光移到她身上,万瑾澜故意迎上他的目光,似笑非笑说道:“这些日子我在城中听闻了一个关于王爷的消息。” 萧沣问:“什么?” 万瑾澜语带玩味的说道:“扬州城中人人都在传,王爷和周大人为了一个绝色优伶争风吃醋,周大人因此而丧命在王爷剑下。” “那绝色优伶可是那天那个弹琴唱曲的?” 万瑾澜的眼中带着真诚的疑问。 萧沣放下茶盏,神色幽幽的说:“本王只记得那天有个唱丧曲的。” 万瑾澜:“……” 她本想捉弄他,却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回答。 实在是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 没有平日里在外的端庄克制,万瑾澜纯粹的想笑。 “我以为,以为王爷就喜欢听那样的曲子,不然别人也不能投你所好将好好的曲子唱成那般模样。” 万瑾澜笑的肩膀在耸动。 萧沣很少体会到羞恼的感觉,此时,见她笑的高兴,脸庞莫名有些发烧。 万瑾澜侧着身子笑的太开心,用手帕掩着嘴,就怕现在的模样让人看了去。 “嗝~” 万瑾澜都懵了。 刚才发出声音的是谁? 是她吗? 她瞬间脸色爆红。 僵着身子不敢侧过头去。 她心中呜呼哀哉。 明明都要离开扬州了,怎么就在要走的时候丢了人。 啊啊啊! 谁来把她带走。 王管家没忍住,嗤嗤嗤的笑了起来,见万瑾澜瞪着眼睛看了过来,干脆蹲下身子笑了起来,一张脸笑的跟菊花似的。 万瑾澜脸色爆红,视线游移的看向萧沣。 只见萧沣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清俊的眉目在日光下呈现出近乎柔和的光泽。 春桃也忍俊不禁,不过却不敢正大光明的嘲笑自家小姐。 王管家强忍着笑站起身,“老奴实在是没忍住,万姑娘不要把老奴放在心上。” 万瑾澜僵着脸说:“这是自然。” 萧沣轻咳一声,说道:“将琴取来。” 王管家麻溜的去了。 万瑾澜疑惑的看向他,“王爷要弹琴?”总不能是拿琴过来让她弹吧。 萧沣轻轻“嗯”了一声。 他几乎很少弹琴,但不代表他不会。 万瑾澜面皮发着烧托着腮看着一袭青衫坐在那抚弄着琴弦的男子。 他抬头,问:“你想听什么?” 万瑾澜想了想,“弹首我不太会的吧,就《春晓吟》。” 萧沣微微颔首。 琴声响起,万瑾澜成功被带入了非常应景的冬去春来的世界里。 细听之下,有如油的春雨滴落在窗前,有娇嫩的花苞绽放之声,也有带着暖意的春风扑面而来。 她整个人都有些恍惚。 眼前这个男子,乌发如墨,眉如墨描,弹琴时平和沉稳,就如他的琴音一样,和雅高贵,悠远沉静。一下一下,浸润着人心,远离浮躁和喧嚣。 一曲结束,他问:“要不要我教你?” 万瑾澜:“?” 她怀疑的看着他。 为什么,今天又是给她弹琴,又还想教她? 她的脑子里突然出现了“琴瑟和鸣”四个大字。 可一起弹琴这么亲密的事,好像不适合她们两个现在的关系。 萧沣见她迟迟不语,也觉得自己孟浪了。 他微微垂下眼睫,用手指轻按眼角。 教她弹琴也只是心血来潮,他想知道,自己对她的容忍度到底有多高。 此时的萧沣都没意识到,他为什么要试探着看自己对万瑾澜的容忍度能有多高。 万瑾澜在意识到什么时,心中偷笑,随即起身,她笑颜如花:“我学琴很快的。” 王管家总觉自家王爷是铁树开花了,笑的非常荡漾的将蒲团放在萧沣身边。 万瑾澜尽量镇定自若的坐在他身侧。 他身上的冷香萦绕在鼻尖,他的一呼一吸都清晰可闻。 二人的距离很近,萧沣的手臂张开,近乎以将她环在怀中的姿势弹着琴。 王管家本来笑的荡漾,见自家王爷额上渐渐浮起汗珠,脸色也变的苍白,手背也鼓起青筋,身体在微微的颤抖,心又揪了起来。 他可不希望看到弹着弹着、王爷实在是忍不住后将万姑娘推出去的场景。 好在,尽管王爷的样子看起来很难忍,却没有做出什么失控的举动。 萧沣带着万瑾澜弹了一遍后问:“可记住了?” 万瑾澜不好意思的摇摇头。 她从未离男子这么近过,二人的姿势让她没有办法专心学曲。 她侧头向后看,突然发现他额上竟然有不少细小的汗珠,脸色也有几分苍白。 她纳闷的问:“这天气也不热啊,你怎得出这么多汗。” 她掏出一条干净的绣着玉兰花枝的手帕,递给他。 萧沣接过后起身,“你先练,我去去就回。” 万瑾澜随便拨弄了几下琴弦,看着王管家和他离去的背影,眉头微皱,“奇奇怪怪的。” 待萧沣回到无人的室内,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他的内衫已被汗水打湿,走回来的这一路,内衫都凉透了。 “王爷,你若实在难受,不如算了。” 王管家的眉头都皱成了毛毛虫。 萧沣进内室去找里衣,王管家亦步亦趋的跟着。 “我无碍。” 今日这种情况,比他预料的要好很多。 从前有女子接近他,他是身体和心里都会下意识防备,但先前,他身体的本能反应他却能压制下去。 王管家伺候自家王爷更衣,见他面色又恢复了正常,王管家认真说道:“王爷,老奴听春桃说,万家老夫人正在给万姑娘相看,这次回去,估计就要定亲了。” 王管家就觉得,王爷今日和万姑娘这么亲密,不去提亲,好像不是正人君子所为。 萧沣理了理自己的衣袖,“万家大夫人走前,你携礼前去送一送。” 态度表出来了,万家便不会给她定下别的人家。 “明日我便休书一封给母后,请她赐婚。” 只可惜扬州的事务还要一些时日,他暂时还无法回去。 王管家没想到自家王爷这么干脆,手上的动作都停了。 “王爷怎得突然,突然就…?” 王管家都结巴了。 萧沣自己理着袖口,神色淡淡的说道:“不娶她,本王也不会娶别人。” 王管家一脸不可置信:王爷竟然对万家姑娘用情如此深? 萧沣见王管家的样子都知道他在想什么。 他没有解释。 他刚才的话,就是字面意思。 他不想万瑾澜嫁给别人,他对别的女子又没有分毫兴趣,如果一定要成亲,那就娶万瑾澜。 第41章 归京 万瑾澜可想不到,萧沣更个衣的功夫,就决定要娶她了。 待头上挨了一下子时,她睁大眼睛回头。 她一双丹凤眼瞪的溜圆,眼中都是不可置信,“你打我?” 她们两个,是可以动手的关系吗? 萧沣都没用力,不知道她哪那么大反应。 “你自己说说,弹错几个音了?” 他记得先前她还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学琴快。 万瑾澜心虚起来,她的心思确实不在弹琴上。 她在想,该怎么漫不经心的说出自己回了京都就会定亲的事。 她想,他要是没任何反应,她回去就考察考察祖母给她定的人家。 可可可,他都教她弹琴了,总不能对她没有丝毫想法的吧。 她正乱七八糟的想着时,脑袋突然挨了一下子。 说实话,她都不敢相信是他打的。 他向来是斯文有礼的人,突然对她动手,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就,怪亲近的。 萧沣面无表情将她的头按着转回去,“专心学,我再教你一遍。” 一旁的王管家笑的一脸荡漾,万瑾澜瞥到他的脸,恶寒的抖了抖。 王管家是真的高兴啊,作为一个旁观者,他看的更为清楚。 自王爷做了决定,待万姑娘的行事态度已经不一样了。 那是对待自己人的态度。 这边,万瑾澜在日落之前,可算是将曲子完整的弹了一遍,等站起来时,肩膀都是酸的。 “酉时了,我也该回府了。” 春桃赶忙将披风给她披上。 “何时启程回京?”萧沣问。 万瑾澜又摸了摸点点的狗头,“后日。” “以后想再摸狗头,就没有机会了。”她使劲揉搓了两把,点点亲近的用头顶着她的手。 明天她估计是不会再来了。 萧沣起身:“走,我送你出去。” 万瑾澜就觉得今日的萧沣和往日都不一样。 到了府前,她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将那些话咽了回去,笑着说:“那我回了。” 萧沣立在廷阶上,看着马车消失在暮色中。 时间一晃就到了回京的那日清晨。 行李等物什在今日之前已经全部收拾妥当,沈卿今个起的早,体贴的给沈老夫人梳了头,两人又抱着哭了一场。 不过才平复些许,便有下人来报,齐王派人送东西来了。 沈卿在客厅接见了王管家。 王管家面带笑容,非常客气,“天冷日寒,这个季节回京路上不好走,王爷给备了些手炉和保暖的披风,愿夫人和万姑娘一路顺遂。” 待王管家离去,沈卿看着送来的这些路上的吃用,回想着王管家刚才说的话,瞬间反应过来了齐王的意思,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今个要说最高兴的,可莫过于万秋雨了。 行李箱笼都装好了,一行人上了马车,万瑾澜懒洋洋的窝在马车中。 今日起的太早,她脑袋还有些懵懵的,半晌才察觉到沈卿的目光。 “母亲,怎么了?” 沈卿递给她一个小巧精致的手炉,“齐王命人送来的,你就没什么想说的?” 万瑾澜对了对手指,面上没有丝毫扭捏,“要说什么啊?他要是有心,就来提亲,至于别的,也没什么好说的呀。” 沈卿对自己女儿是服气的,伸着手指在她脑门上点了点。 开春虽然暖和了些,但路上还是寒凉,这个季节并不适合赶路。 沈卿心里一直惦记着次子的会试,待这次到京都,会试估计也结束了,回去估摸着正巧赶上放榜。 路赶的并不急,走的官道,有驿馆就会停。但即便如此,沈卿还是病了一场。 万瑾澜正坐在床榻前拿着布巾子给沈卿擦脸,门口响起敲门声。 “进。” 万秋雨端着肉糜粥进来。 她低眉顺眼的说道:“不若让我伺候着夫人喝些粥。” 万瑾澜将粥碗接过放在一边,“不用了,等凉些我来喂,你身子骨弱,还是回去歇着吧。” 万秋雨闻言担忧的看了一眼沈卿,才转身离去。 万瑾澜说道:“她这么勤快,倒是把我这个亲生的比下去了。” 沈卿知道万瑾澜是什么意思,说道:“若她真是府上庶女,我便是她嫡母,她现在讨好我,才是对的,可见这也是个聪明的。” 万秋雨这一路确实很殷勤,沈卿病好后,她照样日日嘘寒问暖,将翠文姑姑的活都抢着干了。 万瑾澜对这人始终心有疑虑,一直不动声色的盯着她。 好在她也没出什么幺蛾子。 因为沈卿病过,萧沣送给宫中太后的信倒是比几人早到了好几日。 慈安宫中。 太后看完信后,面有喜色。 “哀家还以为,他不会成亲,没想到,倒是亲自开了口。” 扶着太后的李嬷嬷笑着问:“不知是哪家闺秀。” 太后笑说:“是万贵妃的侄女。” 太后压根就没有觉得辈分不合适,最重要的是,萧沣自己愿意,他亲自开口说要娶妻,就算要娶个小门小户的,她也只能同意。 “哀家怎么没在宫宴上见过万家那位姑娘?” 太后无论怎么回想,都回想不起来万家姑娘的模样。 李嬷嬷笑着说:“娘娘不必想,直接将人召进宫,一看便知了。” 太后笑道:“也是。” 待让人去了镇国公府传旨,去传旨的公公带回消息,镇国公夫人和万家姑娘去扬州还未归,不过已经在路上了。 太后饶是再心急见人,也只能等着。 沈卿和万瑾澜一行人是在三月初到的京都。 回来那日,正正巧是会试放榜的日子。 万知景榜上有名,排在第五。 万瑾澜不过刚进锦春堂,报喜的就来了。很快,公府大门外便放起了鞭炮。 屋中众人皆喜笑颜开。 老国公这会也在,此时抚着不算长的胡子笑说:“知景就是随了我。” 老夫人还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像你?像你可连秀才都考不上。” 老国公气的吹胡子瞪眼睛,“我打小学什么都快,知景这点就是像我。” 老夫人一言难尽的别过头去,懒得继续揭穿他的真面目。她家这个啊,于行军打仗上是真有天赋,读书,那是真没有。 第42章 利弊 锦春堂中气氛融洽,笑闹过后,老夫人看向沈卿:“你说的那位姑娘呢?去将赵姨娘叫出来认认。” 沈卿给翠文使了个眼色,让她将万秋雨带过来。 具体的情况,沈卿早就在信中给老夫人说过了,现在,只需要赵姨娘认人。 赵姨娘比沈卿还年长几岁,是一个老实巴交的人,在府上存在感不高。 因为沈卿也不是为难妾室的人,赵姨娘虽然也生了个儿子,底气是有,但也不是会闹得家宅不宁的那种人。 一般情况下,府中三位老爷的姨娘平日里连给老夫人请安的资格都没有。 赵姨娘听闻疑似她的亲生女儿被找回来了,让她来认人,心里不是不紧张的。 万秋雨前世,不论是进宫前还是进宫后,最擅长的就是讨好男人。她的言行、仪态都是按照男子的喜好来的。 回京都的路上,她讨好沈卿,沈卿也不吝啬提点她几句,对她的一言一行和穿衣打扮这些外在的方面提了些建议。 穿衣打扮可以改变,但一朝一夕累积在骨子里的东西一时半刻的无法改变。 万秋雨即便是垂着头走进来,看起来安安分分的模样,上首的老夫人还是皱起了眉。 老夫人眼光何等毒辣,一眼就从万秋雨的走路姿态中瞧出她骨子里的妖媚,就像是一些不讲究的人家中纳的狐媚子小妾。 老夫人眼皮耷拉下来,又转起了手上的佛珠来。 她们万家的姑娘,嫡出和庶出的,她是更在意嫡出的,但对庶出姑娘的教养,也是一视同仁。眼前这个,年岁已经不小了,再教养起来,怕是也晚了。 赵姨娘穿着一身蓝色的袄裙,发髻梳的中规中矩,和她这个人的面相一样,看起来就是个老实的。 “婢妾记得姑娘身上的胎记,还望老夫人容婢妾查探一下。” 老夫人示意身旁的婆子带着两人去偏厅的里屋。 在堂中坐的二夫人和三夫人,谁都没将这个庶女看在眼中,不过是个庶女,还是大房的,跟她们有什么关系? 二夫人看了一眼沈卿,不阴不阳的说道:“大嫂就是心善,一个走丢多年的庶女,竟还巴巴的从扬州带了回来。” “我看她,这身做派可不像是个好的,带回来也是个麻烦。” 二夫人本来只是故意找茬,这一说,心里还真不乐意了,她们府上的姑娘,可不能因为这一个新回来的,连累败坏了名声。 “大嫂也真是,这人该不该带回来,也不想清楚,咱们府上的姑娘,名声还要不要了。” 二夫人林氏说话向来是这样,平日里就喜欢埋怨,她最喜欢的就是挤兑沈卿。 万瑾澜抬头看了一眼祖母,见她微微闭着目,手上转动着佛珠,仿佛没听到二婶的话,就知道祖母心中也是有些不高兴的。 她想开口为母亲辩驳,却也知晓,长辈说话,她一个小辈并不适合开口。 沈卿也是有脾气的,她与林氏这样也不是一朝一夕了。 沈卿温温柔柔的反问:“弟妹的意思是,若丢的是你们二房的姑娘,你若恰巧找到了,也不会带回来?” 林氏被噎住了。 这问题,显然她怎么回答都不对。 若回答带回来,岂不是和她先前的抱怨自相矛盾。若是不带回来,婆母会怎么看她?她夫君听说了,又会怎么看她?一个不贤的名声,就得扣在她头上了。 三夫人顾氏心中微微摇头,这个二嫂,总是把什么都表现在脸上,看起来精明,其实就不是个聪明的。 万瑾澜嘴角微微弯起,抬头时和一旁的万知景对了一眼,兄妹俩露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二夫人林氏正左右为难时,赵姨娘带着万秋雨回来了。 赵姨娘眸中含泪,噗通一声跪地磕头,她抓着万秋雨的手,连带着她一起跪了下来,“婢妾多谢老夫人、夫人,让我们母女还有相见的一天。” 万秋雨也松了一口气。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从扬州来到京都,但路途遥遥,她估计连扬州城都出不去就被红妈妈捉回去了。她一直将希望寄托在沈卿身上,也是因为对沈卿有些了解,知道她是个心软心善的人,和万瑾澜不同的。 老夫人身边先前同去的婆子,对着老夫人轻微的点了点头,表示赵姨娘和万秋雨之间没有猫腻。 老夫人将佛珠放到一边,说道:“回来了就好,我会让嬷嬷来教你规矩,规矩没学好之前,就不必出院子了。” 赵姨娘虽心疼自己女儿,但也知晓学规矩对万秋雨来说是好事。 万秋雨难堪的咬住了唇瓣。她就知道,就知道,她的亲生姨娘是个软弱的,至于镇国公府其它人,也没一个好人。这位老夫人,前世和今生一样,都是个老不死的讨厌鬼。迟早有一天,她要让她们都看她的脸色过活。 “行了,都散了吧,沈氏和澜娘留下。” 老夫人开始赶人。 万瑾玉给了万瑾澜一个“一会儿我去你院子里找你”的眼神,就跟在顾氏身后走了。 老公爷本来就不喜欢一屋子乌泱泱的人,今日要不是孙儿榜上有名,他高兴,现在也凑不到这里,闻言如蒙大赦,数他走的最快。 “祖母有事?” 万瑾澜主动站到老夫人身侧,给她揉捏着肩颈。 她可不想因为万秋雨,让她母亲被祖母迁怒,这会儿讨巧卖乖,也是战略了。 老夫人如先前什么都没发生般说道:“七日之前,宫中太后命人来府上宣旨,宣召澜娘入宫觐见。你二人可知这是为何?” 当初太后大张旗鼓的派人来宣召,府上的人都摸不着头脑,老夫人也想不通,现下可不是要问清楚? 虽然不清楚太后的目的,但那太监当日的面色是不错的,所以她想着,估计也不是什么坏事。 沈卿神色有些莫名,看了眼女儿,瞬间想起了齐王萧沣。 沈卿也不能确定,斟酌着开口说道:“我们离开扬州那日,齐王派人送来了一些吃用。” 因为不确定,所以也没说别的,但老夫人何等精明,瞬间就明白了。 第43章 唇枪舌剑 老夫人是真没想到,自家孙女会和齐王有什么关联。 向公府提亲的人家不少,她这几月也没少打听这一个个少年郎家中的情况和本人的情况,心中满意的,也有那么几个。 她还想着,人既然回来了,她带着澜娘多赴几回宴,京中众闺秀和少年郎都在时,也能趁机相看,将亲事定下,省的夜长梦多。 老夫人觉得自己很周到了,也算是顾虑到了方方面面,却没想到,儿媳和孙女回京后,她先前做的一切都白搭了。 沈卿见老夫人沉思,问:“可是有什么不妥?” 在沈卿看来,齐王从方方面面来说,都没有不妥当的。他是圣上胞弟,得圣上信任,又不用参与夺嫡,也年轻有为,清俊威仪、芝兰玉树,顶顶好的人选了。 唯一不好的就是,这些年得罪的人有些多,在朝中,官声不算太好。 科举舞弊案,他办的。 军饷贪污案,他办的。 寻回官银案,他办的。 这是沈卿知晓的齐王办过的大案。 每一个案子当初都闹得轰轰烈烈,每一回都会掀起血雨腥风,其中牵涉的官员和世家不是被斩首就是被流放了,一牵连就是一大片。 这一回又一回,久而久之的,齐王还落了个心狠手辣的名声。 还有扬州如今正在进行的盐腐案,沈卿听他父亲永昌伯感慨过一回,扬州的官员和富商不少都要大祸临头了。 沈卿能想到的,老夫人也能想到。 在朝为官的人,就是人嫌狗憎的言官御史,那私下也有一二个好友,在朝上也能共进退。 但老夫人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和齐王有私交的官员或勋贵。 若说和齐王关系最好的,好像也只有当今圣上了。 齐王和太后的关系,都有几分微妙。 老夫人给家里孙女挑夫婿,除了看男方的人品,也看男方家中的名声和背后的关系。 世家想要长存,单打独斗是不可行的。 老夫人听到沈卿的问话,回过神来就觉得自己想的太多。 若太后赐婚,她们公府又不能抗旨,她想这么多都是白想。 “没有不妥,你二人先回去歇着吧。” 万瑾澜笑着说道:“许久不见祖母,我可想祖母了,我再陪祖母说说话,说说扬州的风光。” 老夫人心中熨帖,面上舒心的笑了笑。 翌日万瑾澜大清晨的正在院里伸展胳膊腿,宫中传旨的太监便来了。 公府一大家子除了已经去上值的,都去前院听了旨。 万瑾澜接到旨意后,换了一身妥帖的衣裳,打扮的端庄又不失年轻姑娘的鲜妍。 沈卿将禁步给她系在腰间,又交代进宫后注意事项。 说起来,万瑾澜自从去了西南后,还没进过宫,因为规矩多,幼时还被大公主欺负过,她是不爱进宫的。 宫中的玉阶彤庭和金瓦红墙代表的是天家威严,也代表着森严的等级和各种规矩。她是非要给自己找不自在才往宫里凑。 宫中,建安帝下了朝后,便有太监上前说太后再次宣万家长房嫡女进宫的事。 建安帝说道:“朕也该去给母后请安了,摆驾慈安宫。” 慈安宫中,王皇后带着五品以上的妃嫔给太后请安。 太后今日召了人,没说几句便将人都打发了,只留下了万贵妃。 王皇后也听说了太后去镇国公府宣人的事,见太后只单独留下万贵妃,心中警惕,寻了个由头也留下了。 太后怎么会不知道皇后心里这点花花肠子,只是不在意罢了。二人婆媳多年,她们这对婆媳,到底也算共患难过。 “哀家听闻镇国公的女儿作得一手好画,还会些拳脚功夫。” 短短些许时日,太后就把万瑾澜查的底朝天了。 万贵妃听到前半句还能淡定,后半句,让她嘴角微抽。 “臣妾那侄女是善画,也会些拳脚功夫。她那拳脚功夫还是臣妾父亲亲自教的,因为从小练功夫,臣妾这侄女身子从小就好,基本从未生过病,冬日里别的姑娘怕寒易病,她还能在大冷的天跑马。” 万贵妃虽不知太后意图,但自家人,当然要往好里找补。 太后一听,面色果然更好了,她道:“老国公也是有远见,可见姑娘家练练武强身健体也是不错的,这将门,教女儿就是与众不同。” 王皇后心中冷哼,面上笑着说:“姑娘家最重要的就是温和知礼、端庄体统,出嫁前在家中孝顺父母长辈,出嫁后为丈夫打理后宅,稳定后方,孝顺公婆,这才是女子表率。” 万贵妃心中翻了个白眼。 她最佩服皇后的就是这点,她永远能够抓住机会变相的夸她自己,夸她自己是天下女子表率。 太后往日没少在众妃嫔面前夸皇后孝顺体贴,是再好不过的儿媳。 万贵妃从前自然是嫉妒的,但这话挺多了,也就那么回事了,她早就不在意了。 万贵妃心里翻白眼,面上倒是非常诚恳的说道:“皇后娘娘说的是,您母仪天下,在臣妾看来,就是天下女子表率。” 王皇后被噎住了。 最近好生奇怪,每日请安时万贵妃都不仗着皇上宠她说些阴阳怪气的话给她添堵了,反而时时顺着她说话。 每每这人说了好话,她心里又不踏实,想着万贵妃是不是在说反话嘲讽她? 而且吧,最重要的是,万贵妃见端王的次数越来越少了,这四个月以来,只见了端王三次,每回端王进永福宫的时间都还不到一柱香。 王皇后不知道万贵妃在搞什么鬼,心里且提防着呢。 太后今日就不爱听皇后说话,“这满宫上下的事务都离不开你,你先退下吧。” 王皇后睁大了眼。 太后竟然要赶她离开!这不是让万贵妃看了笑话! “母后,你们在说什么这么热闹,朕在外头都听到了。” 皇帝穿着一身常服,神色如常,如闲庭信步般走了进来。 无人通报,皇后吓了一跳。 一通请安后,皇后笑着说:“我们在说镇国公的嫡女呢,臣妾就是好奇,不知太后为何要见贵妃妹妹的侄女。” 太后喝了口茶后说道:“齐王给哀家来信,要哀家为他与万家姑娘赐婚。” 第44章 辈分合适否 太后的话音落下,万贵妃瞠目结舌。 皇后恍惚的反问:“什么?” 建安帝倒还算淡定,微微挑眉笑说:“他竟还会主动求娶,也是稀奇。” 太后笑说:“哀家也稀奇,所以想将人召进宫看看。” 此时的王皇后心中拧巴的很。当初她娘家侄女王明慧对齐王有意,她也在其中推了一把,最后她侄女却成了笑话,亲事到现在还没定下。 怎么偏偏就是万贵妃的娘家侄女?不行!她不同意! 皇后迟疑的说道:“这辈分是不是不妥?” 都是千年的狐狸,万贵妃和皇后也是老对手了,她一开口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 拿辈分说事,哼! “若论年岁,齐王与顺王安王也差不了几岁,若要严格按照辈分来定下亲事,这满京的闺秀可没有一个符合的。皇后娘娘从前还提过自家侄女,那时怎么不觉得辈分不合适?” 皇后听着万贵妃刺她,心中冷哼,她就知道先前贵妃的柔顺都是装出来的,现下可不是露出了真面目?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皇后见太后面色都淡了下来,僵笑说道:“是臣妾想岔了,齐王也算是是我们看着长大的,不论辈分,娶妻自然该娶才及笈的年轻姑娘。” 儿子和儿媳相比,自然是儿子更为重要。太后觉得今日皇后的话格外不中听,她再次发话赶人:“宫中事务繁多,皇后且去处理吧。” 皇后:“……” 皇后不想走。 “臣妾还有事要说,正巧陛下来了,臣妾还想说说端王的婚事。” “陛下给六皇子都定下了婚事,先前还说让臣妾和万贵妃商议端王妃的人选,定下后让礼部一块准备两位皇子的婚事。” 建安帝“哦?”了一声问:“皇后和贵妃可是有了人选?” 皇后光明正大的给万贵妃上眼药,“贵妃妹妹身为端王母妃,对此事好似并不上心,臣妾多次与她商议,她皆说此事臣妾做主便可。” “臣妾挑来选去,确有了人端王妃的人选。” 万贵妃听皇后上眼药,面色如常,仿佛事不关己,但听到了端王妃的人选时,她还是挑了挑眉。 “臣妾娘家侄女王明慧素有才名在外,博文约礼,为人温顺恭谨、进退得宜,臣妾看,堪为端王正妃。” 万贵妃心中玩味,进退得宜?得宜的都掉太液池去了。就王明慧的名声,嫁与萧明环,萧明环还不让人看笑话? 不过,关她何事? “爱妃觉得如何?” 万贵妃笑答:“皇后娘娘用心良苦,王家的女儿,臣妾自是没什么不满意的。” 皇后已经做好了万贵妃不乐意的准备,却没想到,她就这么同意了。她神色警惕的看了万贵妃一眼,见她神色如常的喝着茶,心中纳闷更盛。 “既如此,便交由礼部去办。”建安帝一锤定音,似乎对萧明环的婚事不上心,怎么样都行。 皇后嘴角微翘,她就要让萧明环娶了也白娶。她娘家,怎么会给萧明环助力呢? 此时的万瑾澜,正规规矩矩的随着太后宫里的掌事嬷嬷在宫道中走着。她自是能察觉到这位嬷嬷时不时看向她的视线。 身后传来马蹄的急促哒哒声,万瑾澜疑惑微微侧头看去,心想是哪个猖狂的,还敢在宫道里跑马。 萧铮坐在马背上的身影如一阵风般消失在了她面前,他的每一根头发丝都在诉说着急切。 嬷嬷叹气说道:“估计是广陵王的病又严重了。” 万瑾澜心中疑惑,广陵王得什么病了?他在扬州的时候不是好好的? 万瑾澜没有问,嬷嬷也没有继续说。 待她到了慈安宫,又和萧铮打了个照面,他额上都是汗,眼中都是急切与担忧。 萧铮是进宫请太医的,求了太后和皇帝后,也不停歇,拉着太医就要出宫去。 “臣女参见太后娘娘、皇上、皇后娘娘、贵妃娘娘。” 殿中几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万瑾澜自是能察觉到其中的打量。 太后语气温和:“起来吧。” “赐座” 此时皇后笑着说道:“齐王给母后来信,要娶你做王妃,这可真真是喜事一桩。” “本宫瞧着,镇国公府的长房嫡女姿容确属上乘,可齐王也不是没见过姿容更好的,万家姑娘,你说说齐王怎么偏偏就要娶你?莫不是在扬州,你二人之间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才结下缘分?快些说来听听,让母后和我等也听个新鲜。” 万贵妃的神色冷了下来,皇后的话,差点就没明说她侄女和齐王私相授受了。 万贵妃正欲开口,建安帝神色威严的开口了,“前些日子,有扬州的官员递了折子,状告齐王与扬州刺史抢一绝色优伶而致扬州刺史身亡,可有此事?” 万瑾澜诧异于萧沣请旨赐婚的动作那么快,又觉得此时事情好像不妙。 传闻圣上与齐王兄弟情深,圣上是最信任齐王不过的,他为什么要在今日这个当口问她这件事?这件事问她,合适吗?该吗? 她那日若是不在现场,听了圣上这话,难道不会多想? 不过瞬间,她就想了那么多。 万瑾澜忙起身跪在中央,“陛下明鉴,事发当日,臣女与广陵王府的表姐还有永昌伯府的表姐妹们也在湖上,臣女亲眼所见,那伙贼人是冲着齐王殿下去的,至于扬州刺史,他在船舱内,是怎么死的,臣女不清楚,臣女只知道那日齐王殿下险象环生,差点命丧匪徒手下。至于在船上弹琴的女子,齐王殿下怕是都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万瑾澜头皮都绷紧了,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森严中带着丝丝阴冷。 太后嘴角绷的紧紧的,嘴边两道沟壑很深,仿佛在压抑着怒气。 “好了,万家姑娘起身。”太后侧头看向皇后,“你若无事,就去抄抄佛经,静静心,去去燥。” 皇后的面皮一阵青一阵红,在太后的逼视下,只好起身,“臣妾告退。” 皇后的眼刀向万瑾澜发射过来,万瑾澜眼观鼻鼻观心。 “陛下也是,总是将朝政带到后宫来,我们女子,不掺和前朝那些事,你若是心有疑虑,直接派人去扬州详查便是,何必在这为难哀家未来儿媳。” 建安帝低头认错,“母后说的是,是朕不应该。不过朕也是为了考量沣弟未来的王妃,若是个不中用的,也配不上他。” 太后敛眉,看起来依旧不怎么高兴。 “朕还有些公务,就不再叨扰母后了。” 皇帝皇后走后,万瑾澜松了一口气。 第45章 秘闻 皇后和皇帝先后离去,万贵妃也识趣的说:“臣妾宫中还有事,就不再叨扰太后了。” 太后点点头。 待人都走了,殿中就剩太后和慈安宫的宫人以及万瑾澜。 皇后对她的恶意和不喜,简直是摆在台面上的,想起王明慧,万瑾澜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至于皇上的态度,她总觉得有几分微妙。 太后的面色和缓了不少,她起身说道:“万家丫头,扶哀家到园子里走走。” 万瑾澜恭敬的上前,扶着太后到了慈安宫中的园子。 今日春光正好,迎春花在宫墙上方错落有致的绽放,春日的日光暖而不烈,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太后拍着她的手,“给哀家说说你与齐王在扬州的事。不必想太多,哀家让你说,你说就是了。” 万瑾澜看着太后鬓边的白发,看着她眼角的皱纹,听到她的声音,感受到了她对萧沣的感情。 她思索着说道:“臣女与齐王在扬州其实也没见过几面。” 当然,她说的是假话。至于为什么,先前皇后的话让她警惕,她自然要些。 “齐王殿下光风霁月,从前对待臣女总是不苟言笑。臣女能和齐王说上话,还是得益于广陵王送予齐王的那只胖嘟嘟的小狗崽,臣女喜欢狗,便厚着脸皮登门…” “后来他忙,便将点点托给臣女照顾…” 万瑾澜的话基本上都围绕着点点展开,太后听的眉宇之间都是舒缓的笑意。 “待殿下将点点带回来,太后娘娘便知道点点有多胖了,它眼上的两点黄,看着如有四只眼一样…” 听完万瑾澜的话,太后算是放了心。 若不是喜欢,他怎么会提出求娶? 太后心中叹气,她与齐王之间并不亲近,自那年她将他落在了京都,她们母子之间的裂痕,好似就永远无法修复了。 午膳万瑾澜是在慈安宫中用的,没有了皇后皇帝,这顿膳用的虽然拘谨,但也算舒坦。 “去贵妃宫中吧,安阳还总在哀家面前提起你,哀家乏了,你先退下吧。” 万瑾澜见太后面有倦色,从善如流的行了礼后退了出去。 待随着宫人到了永福宫,她整个人才算是真正轻松下来。 这宫里,真是来一次不想来第二次。 安阳听闻万瑾澜进宫,确实已经等了一上午了,她还听闻了万瑾澜和齐王叔的事,真是抓心挠肝的想知道内情,万瑾澜一来,她便将人抓着问东问西。 “以后本公主岂不是还要叫你一声婶婶?真是想不到啊。” 安阳公主一脸不可置信时,万贵妃宫里的大宫女来了后说道:“万姑娘,娘娘要见你。” 安阳公主也跟了去,万贵妃见状,也没说什么,不过还是将宫人都打发了出去。 “母妃你这是要说什么,还神神秘秘的。”安阳的兴奋已经要压不住了。 万贵妃睨她一眼,“我要说的,是太后和齐王的关系。” “众所周知,齐王是太后所出,年岁与陛下相差二十余载,陛下与齐王是亲兄弟,我们这些在宫中久的都知晓,其实太后娘娘和齐王并不亲近。” 万瑾澜听的仔细,她总觉得哪里有古怪,今日圣上问他的问题,还有太后对圣上的态度,好像藏着莫大的深意。 “母妃你能不能说快些。”听不到重点的安阳是抓耳挠腮的难受。 “从前陛下还是王爷时,在登基的三年前,太后娘娘被迫和陛下远遁潭州,齐王被留在了京都。” 这其中还有不少秘闻,比如先皇后曾经为陛下挡过毒箭,身体受了损伤,先皇后的娘家在陛下起复得势后难免趾高气昂,最后,先皇后的娘家被圣上杀的片甲不留。 比如当今皇后,曾经只是陛下王府后院中的侧妃,与太后和陛下共患难过,后来才能被封为皇后。 万贵妃是在陛下和太后回到京都后为巩固军中势力才进的王府,这些年陆陆续续的知道了过去发生的事。 在宫中啊,知道太少的人,指不定就什么时候犯了上位者的忌讳,知道太多的人,想得太多,夜里也难免会睡不安稳。能不能生存的好,就得看智慧了。 “齐王当年年幼,被遗留在全是豺狼的京都,那日子可想而知。”万贵妃感慨。 万瑾澜声音超小的说:“我觉得,陛下齐王的关系好似也没有传闻中的那么好,还有太后娘娘与陛下,也没那么亲厚。” 今日慈安宫中气氛古怪,圣上的态度最让她纳闷,她又不傻,察觉出些许异样才是正常吧。 万贵妃摇摇头,“这几年太后和陛下之间的关系是有几分微妙,我一时半刻也看不出什么所以然。出了永福宫,便将这些话都烂在肚子里。” 不光万瑾澜疑惑,万贵妃也是疑惑的,陛下今日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恕她直言,陛下今日有抹黑齐王的意图,好似,他不希望这桩婚事能成。 万瑾澜小鸡啄米似的点头表示知晓了。她又不傻,才不会往外说呢。 万贵妃今日说这些,也是想提点提点自家侄女,日后若是与齐王成了亲,在夫君和婆母之间,如何相处也该有个章程,拿捏着分寸。 万瑾澜出宫时都已经申时了,到了宫门口,上了自家的马车,拐进巷子里时,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车夫马六说道:“姑娘,有人拦路。” 掀开车帘,见是萧铮,她怀疑这人是不是报上次的仇来的。 萧铮比起去岁,看起来消瘦了不少,面部的棱角更加分明。 “我有话要问。”他开门见山的上前,到了她车窗前。 “你说。” 萧铮声音压低,“萧明依是不是已经被嫁去了幽州。” 万瑾澜一顿,实话实说,“据我所知,是的。” 萧铮问完后也不停留,很快消失在了巷子里。 万瑾澜今日听安阳公主说了,广陵王在进京的路上就病了,感染了风寒,断断续续的到了现在还没好,但凡天气反复,他的病情也反复。 太医去看过,确实很严重,不过几个月,广陵王连榻都下不了了。 第46章 扬眉吐气 关于这次进宫,老夫人是非常在意的。 万瑾澜一回府,便直接去了锦春堂。 老夫人细细问了入宫后的情况,万瑾澜一一回答。 翌日,宫中连发两道圣旨,一道是给镇国公府的,一道发往了端王府。 传旨的公公来时,公府众人才用过早膳。 “皇太后懿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闻镇国公之女万瑾澜秀外慧中,品貌出众,温良敦厚,太后闻之甚悦,今齐王适婚娶之时,当择贤女与配。 值万瑾澜待字闺中,与齐王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佳人之美,特将汝许配齐王为王妃。 一切礼仪交由礼部与钦天监共同操办,择良辰完婚。 钦此。” 宣旨的公公面部带笑,“万姑娘,接旨吧。” 万瑾澜接旨后,公府所有人也都起身。 “公公跑这一趟也辛苦了,不若在府中喝点茶。” 沈卿着翠文姑姑给了宣旨的公公一个荷包。 公公笑眯眯的接下了,“喝茶就免了,太后那还需要咱家,咱家还得回宫。待齐王殿下与万姑娘成婚时,咱家可得来讨杯喜酒喝。” 沈卿笑道:“这是一定。” “太后娘娘喜欢万家姑娘,特赏赐玉如意一柄,头面三套,锦缎二十匹,温泉庄子一个。” 公公身后的小太监们将端着的用红布盖着的木盘交给公府的下人。 待人走后,万瑾澜拿起温泉庄子的地契看了看,竟然在皇城北边呢,看样子是离北宫不远。 二夫人林氏心中酸溜溜的,觉得沈氏真是好命。 明明出身商户,却嫁入公府做长媳。 生的两儿一女,儿子争气就算了,女儿的婚事,这满府都没有比齐王更好的了。 万秋雨恍恍惚惚的。 这两日她向赵姨娘打听了,知晓了去岁万瑾澜在华严寺周围掉下山崖的事。 她心中庆幸,那封信送的及时,不然,现在万瑾澜也不会和齐王扯上关系。 万秋雨现在有些幸灾乐祸,因为万瑾澜注定要做寡妇了。 万瑾澜随意一瞥,就见万秋雨正看着她微笑,那眼神奇奇怪怪的,她微微皱眉。 万秋雨上前无比诚恳的说道:“恭喜三妹妹了。” 公府气氛还算和乐,皇后的娘家王家,王明慧在接到圣旨时面色却说不上好。 王家自是全力支持皇后所出的安王,皇后也和王家通过了气,将王明慧嫁予端王,只是为了占住他王妃的位置,避免端王得到妻族的助力。 王家全家都知道为什么,王明慧自然也知道。作为被舍弃的那个,她能开心的了? 不说王明慧,这桩婚事的另一位当事人,萧明环也是不怎么高兴的。 他为自己的婚事筹谋,先是看中了万瑾澜,结果万瑾澜被赐婚给了齐王;后看中了武宁侯府的嫡女宋韵,宋韵被赐婚给了六皇子,他徒劳一场,为他人做了嫁衣。 如今,这皇后的侄女,听起来是不错,但对他,完完全全是一点用都没有!而且,王明慧的名声还有瑕。 萧明环捏紧了拳头。 万贵妃如今与他并不亲近,这也让他非常上火。 山不来就他,他便去就山。无论内里如何,他与公府的关系,在外人面前,得是紧密的。 自从赐婚圣旨下后,万瑾澜的心安定了不少。 比起京都其他世家子弟,齐王位高,相貌俊朗,在宫外有王府,不用和婆母同住,府内也没有其他长辈,这样的夫婿,从各方面来说,她都是很中意的。 如今亲事已定,她再也不用想祖母会给她定下什么样的亲事了。 又过了小半月,到了殿试的日子。 饶是万知景这么心大的人,在殿试前一晚近乎一晚紧张的没睡。 对于万瑾澜来说,她不过和祖父下了两盘棋的功夫,还没到用午膳的时候呢,万知景就从宫里回来了。 万知景还一副魂游天外的样子,感觉走路都打飘呢。 老国公拿起长矛就刺了过去。 万知景“嗷”了一声,气愤的喊道:“祖父!” 老国公中气十足,“来陪老夫打一场。” 万知景心中叫苦,他哪是祖父的对手。 待结束后,万知景累的哼哧哼哧的,不过先前忐忑的心也消失了。 “兄长,你自我感觉如何啊?”万瑾澜问。 她的好姐妹方碧渠的兄长方修可是连中三元,也是此次状元郎的热门人选。 安阳还说,贵妃姑母都着人打听起了方修。 自古以来,榜下捉婿的可不算少。 方御史是言官,还是言官中人嫌狗憎的翘楚,曾经的方修婚事说的可不算顺利,自他连中三元后,方家的门槛都变的香了起来。 万贵妃也打听了方修,不过露了些苗头,安阳公主听到了动静,还偷偷出宫去见过方修,见方修容貌“敦厚”,看起来是个木讷的,那心啊,就死了一半。 万知景抹了一把额上的汗,从宫中出来后噗通噗通的心跳也缓了下来。 “应该,还行吧。”万知景没将话说的太满,但关键是他真的自我感觉太好了,所以今个回来的时候脚步还发飘,也没个真实感。 过了两日,便到了放榜的日子。 当日万瑾澜和万瑾玉早早的一起坐着马车出了门,本以为来的很早了,却根本就挤不进张贴榜单的地方,这里说句人山人海都不为过。 好在两人早有准备,在望江楼定了个雅间,立在三楼的窗前,正巧可以看见状元和高中的进士们游街的场景。 万知景的小厮早早的就去承天门的宫墙前等着了,待榜单一贴出来,就见一甲的第三行,正是他们少爷的名字。 小厮鞋都被挤掉了一只,嘴却咧到了耳后跟,一路激动的说“中了,中了,探花郎,我们少爷是探花郎!” 万瑾澜在外围留的有仆人,待收到消息传到望江楼时,万瑾澜和万瑾玉高兴的抱成了一团。 万瑾澜没想到啊,她兄长这么争气,比乡试会试的名次还好。 镇国公府内,老夫人差点喜极而泣。 公府是将门,但太平年间,文人的地位总比武将高,老夫人生了三个儿子,只有老三有点读书的天赋,却也没在科举上有什么建树,就连入仕,还是靠着门荫,未来前程么,也是一眼就能看到头。 家中孙辈,二房林氏的嫡长子不错,虽是三甲吊车尾的进士,但好歹也是正儿八经科举考上的。 现在,终于又出了一个让她扬眉吐气的孙子。 老夫人这心啊,可真是欣慰的都快飞起来了。 要不是她上了年岁,今日也非得去看状元游街呢。 第47章 拦路 金殿传胪唱名后,皇帝钦点了状元、榜眼、探花,按照惯例,皇帝赐了一甲高头大马、夸官游街之荣。 状元方修带领众进士拜谢天子后,头戴金花乌纱帽,穿上赏赐的大红袍,骑上了胸前挂着大红花的高头大马,出了宫门。 状元、榜眼和探花都有骑马的殊荣,二甲的进士和三甲的同进士们甭提多羡慕了,他们就只有走路的份,不过即便如此,今日也依旧是光宗耀祖的好日子。 万瑾澜和万瑾玉在望江楼的窗前都没等多久,便见着乌泱泱的人群从街道那头行至这边。 索性京都的道路修的都宽敞,不然可容不下一路跟来看热闹的百姓。 万瑾澜眼尖的看到了万知景。 今日的兄长,正经的穿着红色的袍子,坐在高头大马上,手捧钦点圣诏,面色正经中带着些微笑意,他本就生的俊秀,被红衣一衬,完全是个出众的玉面郎君。立在一群进士中,还是她兄长最为瞩目。 万瑾澜突然就觉得,今日的兄长像是变了一个人。 由远及近,鼓乐齐作,气派非凡,行人纷纷让路,加入看热闹跟着游街的队伍,金榜题名的进士们各个神采飞扬喜气洋洋、面含笑意。 有那大胆的,还有往进士身上扔手帕和鲜花的。 万知景抬眸看到窗口边的自家妹妹,扬唇一笑,倒是引起了街边的小娘子们的一阵兴奋,甚至还有人往他身上砸花生的。 街上的人潮随着进士们移动,等进士们的身影消失在街头,街上也变的空空荡荡起来。 万瑾澜正要从窗边收回目光,就见到一个眼熟的人,定睛一看,正是康平县主之子吴烨。 此时的吴烨一身灰色的单衣,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身上,手中提着一壶酒,正对着嘴往里灌,许是喝的太醉,身形踉跄之下,摔到了地上,半天没起来。 万瑾澜初见他时,他还是个迎风惆怅的人,在华严寺再见时,变成了有朝气的读书人,这次再见,却没想到会是此等情景。 “怎么?他是落第了?” 万瑾玉摇头叹气:“也不知说他是可怜还是幸运。受自己父亲牵连,从前的科举成绩全部作废,以后不可参加科举,不能入仕。他本该随着吴家子弟一样要被杀头的,还是临江郡王求的情,圣上才网开一面,放了他一马。” 万瑾澜心中叹息,往好的地方想,吴烨也算是保住了一条命。可他本该有更光明的未来啊… 两人正欲收回视线时,一道清瘦的身影轻咳着从望江楼中出去,慢慢走到了倒地不起的吴烨身前,弯腰将吴烨扶了起来。 “吴公子,地上凉,易生病,我命人送吴公子回府吧。” 吴烨连眼都没睁开,面色痛苦的说道:“如我这般,生病不生病又有什么重要!活着,比死了还难受。” 萧念深叹道:“如我这般久病之人才能体会到身体康健的好处,我羡慕吴公子。” 察觉到了楼上的目光,萧念深神色自若的抬头向着万瑾澜和万瑾玉有礼的点了点头,随即不急不徐的将吴烨扶进了马车中。 吴烨睁开眼,见是有过一面之缘的萧念深,挣扎着起身拱手谢道:“多谢萧世子。” 吴烨面色颓唐,语气艰涩,“萧世子何必扶我这无用之人,就让我在街边嘴着,也挺好,至少不用回府让母亲见了我这不孝子,日日以泪洗面。” 萧念深面色苍白,语气温和包容:“岁月本长,而忙者自促;天地本宽,而鄙者自隘,吴兄不妨将目光放宽放长远些,眼前的困局便都不是问题。” 吴烨聪慧,脑中闪过些许灵光,一时之间却又抓不住,不过神色清明了不少。 萧念深又道:“我看过不少游记,很喜欢其中一句话,今日也说给吴公子听。” “大道三千,条条通天。” 万知景被钦点为探花郎,镇国公也被同僚恭喜了一整日,下值回府后都是红光面面。就连在府上见到萧明环,都没能影响他的心情。 萧明环今日带着礼物上门,就是为了恭喜万知景。 他上门时快用午膳了,在公府用了一顿膳,却以向万知景请教的由头硬生生拖到了快用晚膳了还没走。 自有华严寺的事,万知景对萧明环就有了意见,平日里也不怎么和他来往,也算是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但今日,在回府后就被缠的脱不开身。 万知景一听小厮禀报有同窗找他,他拱手说了抱歉就离去了。 这头万知景脱身松了口气,那头万秋雨一直让丫鬟盯着萧明环,见他落了单,也松了口气。 今日府中喜气洋洋的,万秋雨都得以松快了一日,听闻端王进府时,一直在找机会接近他。 终于,时机让她等到了。 长廊尽头的拐角处,万秋雨大胆的将萧明环拦下了。 萧明环在公府向来很温和,便是对待公府的下人,都是好生好气的。 不光是对公府之人,只要是在外,他都是如此,因此在京中还得了个端方君子的美名。 此时他面有疑惑,语气和善的问道:“这位姑娘,不知你有何事?” 他知晓公府找回了幼时走失的庶女,公府传出的消息是被一户农家收养了。 此时萧明环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万秋雨的模样,心中浮起兴趣。对于美色,他相信,没有男子不爱。 万秋雨在公府被嬷嬷调教过了,每日穿衣,都会用白绸将前胸裹住,虽裹的不太紧,但也并不舒服。穿的衣裙也都是并不显腰身的,这一眼看过去,也有了端庄大家闺秀的样子。 万秋雨知晓,她既然已经回了公府,有了公府小姐的身份,日后不想被人鄙夷,就得将过去的自己忘掉,至少,她出嫁前,得这样。 她姨娘有透露过,公府准备给她找个离京都有些距离的地方嫁出去,已经在物色人选了。 她姨娘说了,以公府的门第,找的人家不会委屈了她,嫁出去必定是正头娘子。 可她不乐意! 她重活一世,是注定要成为人上人的,怎么能草草嫁到外地。 她也是心急,不然也不会这么大胆的直接前来拦路。 第48章 先知 万秋雨心急,便想一击就中。 此时她面上挂着温婉有礼的笑意,拂了一礼说道:“臣女万秋雨,见过殿下。” “起身吧,你有何事?” 万秋雨说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臣女有要事想告知殿下,还请殿下随我来。” 万秋雨走了两步,回头蹙眉看向萧明环,“殿下。” 萧明环不知道她想说什么,但见她确有其事的样子,鬼使神差的跟了上去。 万秋雨带着萧明环进了附近一处无人的小院落,非常近,路上倒也没碰到其它下人。 她开门见山的说道:“殿下,臣女才回公府不久,因为流落在外,一朝回来,家中便想将我嫁到外地去,臣女不愿。臣女想着,若臣女可帮助殿下,殿下可否将臣女纳入王府,给臣女一个容身之地。” 萧明环蹙起眉,他不信一个女人能帮到她什么。 万秋雨声音压低了几分说道:“安王与敏婕妤有私,圣上心中已有储君人选,臣女知晓是谁,王爷绝对想不到会是那人。” 万秋雨说第一句时,萧明环的瞳孔就发生了地震,他后退一步,左右张望一圈,见无人才将提起的心微微放下。 “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萧明环面有怒气和惊疑,万秋雨却不怕。 这是她定好的策略,前世她以色事人,万瑾澜却能在前朝搅风搅雨大权独揽,她只有我为鱼肉的份,今生,她要凭借着先知做萧明环的智囊,成为他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 万秋雨故弄玄虚的一笑,“殿下无需管我是怎么知道的,您先去查证第一件事,若证实了,便知晓,臣女说的绝无虚言。” “臣女能帮殿下得到想得到的,也很乐意服侍在殿下左右。” 万秋雨说完,便胸有成竹的先行离去了。 她相信,端王一定心动。 前世未进宫前,她周转于富商和官老爷的身边,进宫后,虽也是以色事人,但也在宫中浸淫多年,从万瑾澜身上,也学到不少。 宫中不少往事秘闻,她知之甚多,虽然年代久远,但令她印象深刻的,还是有那么几件的。 便是没进宫前,大魏朝发生的两次叛乱她也有些印象,一次规模小些,很快就被镇压了,一次,持续了数年。 也是因为这次叛乱,她都没见过几面的父亲镇国公牺牲了。 还有让她费解的事,万瑾澜当初对公府的二房成见颇深,从未宣过二房之人进宫。今生她回来的早,公府还未分家,前世她来到京都后,公府已经分家,二房还被万瑾澜打压到在京都混不下去,最后搬去了外地,消失在了京都。 此时想着,万秋雨就觉得,这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大事。 只可惜她现在手上只有几个被她用银钱收买的丫鬟,能办成的事太少了。 不过也无妨,待进了端王府,她就可以施展开来了。 万秋雨心情开阔,今生的一切在她的努力下,都和前世不一样了。 端王正妃成了王家女,她想想就知道,萧明环不会信任她,也不会将她当成自己人,以后的端王府,她肯定能站稳脚跟。 而端王,也会在她的先知下,跟前世一样成为下一任皇帝。而这位贤内助,也注定会走向高位。 万秋雨畅想着日后的好日子时,萧明环神情凝重的离开了公府,也不想着在公府用晚膳了。 回府后,便召集了心腹幕僚,密谋了一番。 最后众人商议后决定,不论安王和敏婕妤的事是真是假,直接利用宫中的棋子,将消息透露给顺王。 顺王和安王这几年斗的旗鼓相当,顺王若是知晓,定会紧盯住安王不放。 若事情真是真的,那顺王必定会利用此事咬死安王。 萧明环在宫中的势力不比顺王和安王,顺王母妃陈淑妃在宫中经营多年,王皇后又是后宫之主,他在后宫的势力,拍马都不及这两位。 他想要扳倒顺王或者安王,就得借力打力,保存自身实力。 若此事为真,那万秋雨,也还真有些用处。 不过萧明环心中还有些疑虑,有些担心万秋雨的来路。不过好在他在公府还有几个没被拔出的钉子,能够帮他盯着万秋雨。 另一边,万瑾澜都穿着寝衣上了榻,春桃挑着灯进来说道:“小姐,喜鹊刚才来过了。” 万瑾澜坐起身,掀开轻薄的床帐,“什么事?” 春桃坐在床边,就着月色说:“二姑娘今个在晚膳前的空档去拦了端王,在小院里说了好一会话,二人才先后离开。” “至于说了什么,喜鹊说二姑娘没让她跟着,她守在外面,没听到。” 万瑾澜本就对万秋雨心有疑惑,自然会让人盯着。 府上的奴仆都是家生子,万秋雨用银钱可以收买她们,也只能让她们办些微不足道无足轻重的小事了。 公府最近很热闹,万知景是圣上钦点的探花郎,与公府相熟的人家都上门来恭贺,府上的客人是一波又一波。 这一日,来的是方御史的夫人和方碧渠。 万瑾澜听自己母亲说,老夫人相中了方碧渠,在二人还未从扬州回来时,老夫人托媒人上过方家的门了,两家人已经互相探了一个来回。 方御史是寒门出身,父亲母亲已经亡故,府上情况简单,只有简单的一家四口,也没别的姻亲,家风很清正。 两家有意定亲,过些日子就要下聘了。她母亲说,她兄长也不反对。 方修和万知景是同窗,在科举期间,万知景时常登方家的门向方修请教学问,这一来二去的,本来是妹妹的好友,最后却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万瑾澜是真没想到,自己的好友有可能成为她的亲嫂嫂。 方修的长相向了方御史,是个大方脸,看起来确实有些“敦厚”,和俊朗是不怎么沾边,但好歹五官也算端正。 方碧渠就像了方夫人,是讨喜的圆脸,眼睛圆圆的,长像有几分圆润的可爱。 此时方碧渠就在万瑾澜的宜兰院里,被万瑾澜打趣的满脸通红。 第49章 臣弟无能 四月初,镇国公府向方家下了聘礼。 万知景与方碧渠的婚事正式定下。 新科进士们本该授官了,拖了近半月,也还没全部授完官职。 按照惯例,一甲的三名都会直接进翰林院,但至今万知景和方修三人都没等到任职文书。不止一甲的三人,还有二甲三甲的进士们,也有不少没有安排。 镇国公自然是为儿子的前程上心,打听过后得到了些消息,眉头就皱起来了。 翰林院是个很特殊的地方,自古以来入内阁者,无一不是出身翰林院,不少帝师,也出自翰林院。 翰林院是天下文人都想进的地方,进了翰林院,升迁都比其它官员更容易。 镇国公虽然没想过万知景能有那么远大的前程,但,翰林院是不是得先进一进? 可他竟然收到消息,皇帝有意将今年所有新科进士全部下放到地方上去,不止如此,圣上还有意在翰林院和京都各部门挑选官员下放到地方。 自古以来,科举之后的授官,翰林院是最好的去处。一甲的状元会直接任从六品翰林院修撰,榜眼和探花会任七品翰林院编修。而二甲三甲中会再经过一次考核再选出才能出众者入翰林。 至于其它新科进士们,有门路的,运作一番可以在京都从小官做起,而大部分都会被下放到地方。 下放到地方后,什么时候才能回京都做官,那可就不一定了。 镇国公最近很操心这个事,直到看到府中忙碌的景象才反应过来,他的长子和次子好像都快成亲了。 沈卿最近很忙,两个儿子都要成亲了,一个在五月里,一个在七月里。 裴家姑娘出了孝期,两家的婚事就提上了日程。两人耽搁了三年,年岁也都不小了,与万慕行同龄的,孩子都会跑了。 至于万瑾澜和齐王的婚期,也已经定下了,在来年一月末。 公府最近喜事连连,连带着万秋雨的日子都松快了不少。 嬷嬷见她态度端正,没耍什么心眼,对她也满意几分,在锦春堂请安时,还得了老夫人的夸奖。 万秋雨一直在等着萧明环的消息,而将消息透给顺王想坐收渔利的萧明环,还没等到顺王的动作,宫中的眼线便传出安王与敏婕妤在冷宫私会的消息。 萧明环虽然打着坐收渔利的目的,却也让眼线盯着敏捷妤,就为了看万秋雨说出的消息真假。 消息传到他耳中时,他对万秋雨,真就起了非纳不可的心思了。 不论万秋雨是什么来头,她都只是一个女人而已,进了他的后院,就得以他为天,想要过的好,还不是得看他脸色行事,又能翻出什么花浪? 四月中旬,朝堂之上因为两淮之地的盐腐案发生了大地震。 以扬州为中心,两淮之地的官员和盐商大半被抄了家,流放的流放,斩首的斩首。 圣上派遣了钦差前去扬州助齐王处理案件,并派了三千羽林卫将犯官和查抄的银两带回。 两淮之地盐腐涉及的银两超过千万两,具体数额还未统计出来,但消息一经传出,朝堂都沸腾了。 在京都广陵王府养伤的广陵王自然不得安宁,参他的折子如雪花般落在皇帝的御案上。 官员们纷纷上书,必须严查广陵王的账目。 广陵郡是广陵王的封地,两淮之地自古又是繁华之地,但广陵王也不能沾染广陵郡的盐税,毕竟藩王都没有这个权利。在他的封地盐税出了问题,广陵王自然会被清算。 广陵王在夜半时就拖着病躯出了王府,带着请罪的折子候在了宫门外等着早朝。 众臣来时,发现广陵王是第一个候在宫门外的,心情都有些微妙。 在等待宫门开时,广陵王那病弱的身躯在凌晨的风中倒下了。 就连上朝,都是不合规矩的让小厮背着上的金銮殿。 小厮当然没有立足在金銮殿的资格,于是便出现了众臣站着等,广陵王坐在地板上的奇景。 待皇帝来后,众臣跪后被叫起,广陵王似乎是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比起去岁冬日里,他的肚子在短短的几个月内消失了,面色蜡黄,身形消瘦,看起来一副大病将死的模样。 此时广陵王高举手中的折子,痛哭流涕道:“臣在封地无所建树,导致盐政问题危害到了大魏的国库,陛下要定臣的罪,臣无话可说。毕竟臣只是个只知吃喝的纨绔,对封地内的事务从未上过心,今有此一劫,实属活该啊!” 众臣心中微妙,广陵王这是在认罪吗?分明是在给自己洗脱啊! 龙椅上的建安帝眸色沉沉,在冕毓的遮挡下却让大臣看不出喜怒。 “广陵王快起身,你如今这身体,也不宜操劳过多,还是回府养病去吧。” 建安帝心中极为不虞,他明知道广陵王有问题,却拿不出证据。广陵郡的财政账本他早就拿到了手,却找不到分毫差错。若要治他的罪,都治不了什么重罪,毕竟有问题的,都是朝廷委派的地方官员和各大盐商。 广陵王哭的喘不过气来,双手颤抖的举着账本,“陛下明查,这是广陵郡的账本,臣弟人微言轻,封地的官员也不将臣地当一回事,酿下此等大错,是臣弟无能。” “臣弟若不是无能,当年在就藩的路上也不会差点丧命;臣弟若不是无能,也不会在大冬日里来京都给长子办婚事的路上遭受风寒后病入膏肓。” 广陵王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由于朝堂之上太过安静,广陵王的哭声余音绕梁,比唱戏还余韵悠远。 离建安帝最近的就是太监李福了,李福见陛下捏着龙椅的手背青筋鼓起,对广陵王也心生几分佩服。 众臣都觉得广陵王哭的好心酸,连带着他们都有几分心酸了。 都是聪明人,他们怎么听不出广陵王的话中有话,有些话,就不能想太多,知道太多的人,可向来没有什么好下场呢。 “广陵王不必妄自菲薄,听闻你将府中郡主嫁给了幽州刺史,我等都看不出广陵王你此举是何意,可见广陵王你也是心思灵巧之辈。” 自然有坚定的保皇党知晓建安帝的心思,代建安帝问话,一出口,就老阴阳怪气了。 广陵王抹了把鼻涕说道:“不是臣弟无能,当初在就藩的路上怎么会欠下幽州刺史的救命之恩。幽州刺史中年丧子,妻子伤心过度亡故,我若为女子,必要亲自报着救命之恩,可惜我不是啊!” “若不是我无能,也不必让女儿替我还债了,都是我无能啊…” 众臣:“……” 所以广陵王你的无能还包括不能变成女子报恩吗? 广陵王哭着晕厥了过去。 金銮殿的所有人被迫听了一场长达半个时辰的“无能”哭戏,各个脸上都很精彩。 至于今日广陵王透露出来了多少信息,那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建安帝握紧了拳头,“快请太医。” 第50章 婚宴 广陵王在金銮殿上一番余音绕梁的无能哭诉,在京都都流传了开来。 连万瑾澜这个闺阁女子都知晓广陵王当年在就藩的路上差点被刺客要了命,也知晓了他应皇帝诏回京都在冬日里赶路,感染了风寒,至今未好,身体异常虚弱。 广陵王的事件一夕之间好像就流传在了京都的大街小巷。 四月二十七,是个宜嫁娶的吉日,也是广陵王世子萧铮和汝南王府康宁郡主成婚的日子。 广陵王病体虚弱,精力不济,广陵王妃一心照顾广陵王。二人本是进京为萧铮办婚事,最后这婚事事宜还是落在了宫中和礼部。 皇帝为显仁德,让礼部对萧铮的婚礼大肆操办。京都各世家也都给面子的携礼赴宴。 今个儿公府也来了三个姑娘,万瑾澜、万瑾玉,再加上一个万秋雨。 万秋雨本来没资格来的,是她求了老夫人,说是还没见识过京都皇族子弟成婚的场面,想要出来涨涨见识,她保证在外会时刻注意自身的行径,不做给公府脸面抹黑的事。 公府最近喜事连连,老夫人的心情也很是不错,见她言辞恳切,想着最近教导她的嬷嬷也说她表现很好,已经有了大家闺秀的样子,念及小小年纪被拐,也不是她的错,便允了。 鼓乐齐作,吹吹打打,广陵王府一片喜庆,今日来参加喜宴的闺阁女子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 万秋雨今日穿着碧色的裙衫,看上去也算得体大方。万瑾澜和万瑾玉与相熟的女子在一起说话,她也安静的坐在一旁,万瑾澜见她安分守己,心中也放心几分。 一身喜庆红衣的萧铮牵着红绸和康宁郡主跨进了门槛。 广陵王病歪歪的坐在上首,面上好歹还挂着几分笑意,广陵王妃就让万瑾澜无言了,这位今日依旧很不给广陵王面子,面色绷着,活像谁欠了她数额不小的银子。 万瑾玉在万瑾澜耳边小声说:“自广陵王妃来了京城,我还没在哪家的宴会上见过她,听闻她貌若无盐,体态圆润,可她看起来还是位清冷美人啊。” 万瑾澜抽了抽嘴角。 清冷美人广陵王妃?那是万瑾玉没见过广陵王妃在广陵王府不给广陵王面子还敢当着客人的面甩脸子的样子。 她是真没想到广陵王夫妇能够瘦下那么多,遥记去岁冬日里,广陵王是一个健康的胖子,圆润的肚子把袍子都顶起来了;而广陵王妃则是一位富态的妇人,也和美不沾什么边。 如今,二人一个瘦的病歪歪,看起来寿命长不了的样子;一个瘦下来后竟然有了美人的风韵,如今一副谁都看不上眼谁都欠她钱的模样还有几分清冷的美人感。 着实是不可思议。 万瑾澜还多看了广陵王妃好几眼。 不知道她知不知晓自己唯一的女儿被嫁去了幽州,待她回了扬州,会不会将她姨母撕了? 广陵王妃察觉到她的视线,眼睛斜着看过去,见是她,无声的冷哼一声,隐隐还翻了个白眼,十足不屑的模样,复又转过头去。 万瑾澜:“……” 她无所谓啦,她若要是广陵王妃,也不会喜欢府上侧妃的娘家亲戚的。但同样的,她也不喜欢广陵王妃就是了。 一对新人的流程走完后,宴席开始了。 万瑾澜她们这样的小娘子们被一起安排了好几桌,夫人们按照品级和姻亲关系安排开来。 酒宴安排席位也是个细致活,不但要清楚的知晓客人的品级,还要知晓客人之间的关系。 比如今日来的皇后的娘家王家人和陈淑妃的娘家陈家人,就没有被安排在一个桌子上。 众所周知的,陈家和王家党派不同,在朝堂上互相攻讦就算了,便是在皇城里,两家的子弟也是不和的。 万瑾澜最近就没少被老夫人教导这方面的关系,连带着沈卿给她两位兄长准备婚事,一些相关的事宜也会让她学习处理,比如请帖怎么写,比如酒席的菜色,比如酒宴当天客人的安排,这些她统统都要认真学。毕竟未来她入了齐王府,也要负责王府的人情往来。 万瑾澜这一桌女客,大都是公府候府家的小姐。 都是在京都长大的,参加过大大小小的宴会无数,说话还是能说到一起的。 但也总有那起子想挑事的。 比如王明慧。 “你叫万秋雨是吧?听闻你是被农家收养了,你的肤色嫩白,说明你的养父母对你是很不错的,回了公府,可别忘了养父母的养育之恩。” 万秋雨今日正想找她,这人就自己跳了出来。 前世王明慧可没有被赐给端王做王妃,而是被王家嫁到了外地去。 她进宫后,王家虽还在,却远没有此时的强盛,已经落寞了。而王明慧能进京,还是跟随着夫君回京述职,在宫宴上,她见过王明慧,还有些印象。 万秋雨知晓王明慧是故意试探找茬,想通过打击她来抹黑公府的颜面。 公府的颜面她不在乎,但她自己的颜面,她还是相当在意的。在好梦阁的日子,她只想忘记。 万秋雨低眉敛目,做足了大家闺秀的温婉姿态,“王姑娘说的是,养父母的恩公府自然都报了,秋雨心中也感激万分。” 王明慧挑挑眉道:“也是奇了,你明明是在农家长大,身上却没有农家…” 万瑾澜不轻不重的放下杯子,抬眸看向王明慧,“王明慧你明明是在王家长大,在外却总是比池塘里的鸭子还聒噪。” 她不是帮万秋雨,她是为了公府的脸面。王明慧越说越不像话,到时只会引来别人对万秋雨身份的怀疑,倒不如不讲究的堵住王明慧的嘴。 桌上的众闺秀纷纷用帕子捂嘴。 王明慧看了一圈,见到一群人幸灾乐祸的样子,差点没维持住仪态对万瑾澜破口大骂。 你才是鸭子!你全家都是鸭子! “我说什么了我,我看你们就是心虚!” 万瑾澜哼道:“也不知是谁心虚呢,心虚的几个月没出府门一步。” 这下不光同桌的闺秀笑了,隔壁桌听到的也都拿帕子捂嘴偷笑。 第51章 陷害 万瑾澜旧事重提,让王明慧想被人忘掉的事又被众人想起来了。 众人心情微妙,觉得万瑾澜就是在宣示主权。 王明慧曾经觊觎过齐王,还闹了个笑话,也没达成心愿。 结果万瑾澜被赐婚给了齐王,听闻这旨意还是远在扬州的齐王亲自求的呢。 万瑾澜今日可不是拿着自己的婚事炫耀,不过是她知道怎么踩王明慧,她才会痛,她才会收敛。 王明慧要面子的很,在外也总是端着姿态,永远守着后族的体面,想让她收敛,只能踩她痛处。 王明慧觉得自己有点没脸,还觉得在场的所有闺秀都在合伙欺负她。又想起她被族中当了弃子,一时之间差点没哭出来,心里的那个酸涩呀。 万瑾澜见她眼闪泪光,突然间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 万瑾澜正在想要不要给王明慧倒杯果酒缓和一下气氛时,就听到她说:“我去更衣”。 此时的更衣自然是指出恭啦。不过在场之人都知晓王明慧是在这待不下去了,找个借口离去而已。 其实王明慧这反应完全是过度了。 她就没想过,她明明名声有瑕了,还能被赐婚给端王做正妃,是在座的多少求不来的好事。 那可是亲王妃的位置,端王在京中,好歹还有端方君子的美名呢。她王明慧何德何能? 不少人心里酸,可不得在能嘲笑她的时候使劲嘲笑? 万秋雨咬咬唇说道:“三妹妹,四妹妹,今日的事因我而起,我去给王小姐说声抱歉。” 不等众人反应,她便也提着裙摆紧随着王明慧而去。 万瑾玉的脸黑了。 王明慧差点被说哭,那是她自找的。可明明万瑾澜是为了帮她,结果她现在要去给王明慧说抱歉,这不是吃里扒外拎不清是什么? “万家妹妹,你这庶姐好似不领你的情呢。”陈月茹轻笑道。 有看不惯王明慧的,便也有看不惯她万瑾澜的。 万瑾澜悠哉悠哉,“二姐姐流落在外多年,又是第一次参加宴会,难免想处处周到,我倒是能理解她的。” 众人见她话说的坦诚,一想也确实是这个理,便也没有再揪着万瑾澜不放。 万瑾澜嘴上虽然那么说,可心里却没什么底。王明慧是萧明环未来的王妃,而万秋雨又在府上拦过萧明环,她有点怀疑万秋雨另有目的。 王明慧和万秋雨前脚刚走,安阳公主和八公主竟然来了。 八公主年岁小,和六皇子是一母同胞,都是莱昭仪所出,至今还没有封号。 众人请安后,万瑾澜就被安阳公主绊住了脚步,不过她到底还惦记着万秋雨,怕她惹出什么事,找了个由头将安阳公主一起带离了此处。 另一边,万秋雨一路跟着想哭的王明慧到了王府前院的水榭处。 王明慧闷闷不乐的拿起小石子往水里扔。 万秋雨见王府的侍女离这边有些距离,又见该跟上来的人跟上来了,于是靠近了王明慧。 “我真是同情你,明明是皇后娘娘的侄女,却要嫁给端王为妃,到时你孤身在王府中,娘家无靠,又不得端王喜欢,那日子,真是想想就一眼望到头了。” 万秋雨最是知道怎么激怒一个女人了,语气尽显幸灾乐祸,还有高高在上的怜悯。 不过她声音小,还注意着没让不远处的侍女听到。 王明慧回头见是她,怒上心头,一巴掌呼了上去。 “你个身份不明之人,还敢来嘲笑我,谁给你的胆子!” 万秋雨被打了也不生气,捂着脸做出楚楚可怜的姿态,口中的话可不客气,继续激怒着王明慧。 “我只是说的事实,听闻你从前心系齐王,可齐王妃日后却是我那三妹妹,而你未来的夫君,曾经也对我那三妹妹有意。我真是可怜你,你怎么处处都不如我三妹妹。枉你还有京都才女的美名,确是个不得人喜欢的可怜虫。” 王明慧才在万瑾澜这受了气,万秋雨口口声声万瑾澜,她被气的眼睛都红了。 若是此处有人,她兴许还能忍下去,但这里偏僻,人都在酒宴上,她哪还顾得上这么多。 接着,万秋雨被王明慧一巴掌扇倒,掉进了湖中。 万瑾澜和安阳公主她们到这里时,见到的就是这个场景。 紧接着,跟随者万秋雨而来的萧明环毫不犹豫的跳进了湖中,将正在扑腾的万秋雨给捞了上来。 可以说,万秋雨和萧明环在某方面来说,还是默契的。 老夫人铁了心早将万秋雨嫁到外地,万秋雨对自己的婚事可没有话语权。 萧明环即使想要将人纳进府做侧妃,公府也不一定会同意。 是以,万秋雨在决定借王明慧的手落水时,萧明环就知道今日是一个机会。 两人没有商量的一拍即合。 万秋雨浑身湿透了,呛了不少水,发丝向下滴着水,贴在脸颊上,整个人紧紧的依偎在萧明环怀中。 “王小姐,我只是前来对先前的事表达歉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万瑾澜眼见有零散的宾客往这边聚了,心知就算万秋雨此时从萧明环怀中下来,也无济于事了。还不如让他继续抱着,也省的被更多的人看见衣服贴身的场景。 萧明环一脸失望的看着王明慧,“我没想到你私下是这样的人,动辄扇人巴掌,推人落水。” “我今日本想来问你的对住处的喜好,才跟着你到这来,却没想到…” 萧明环一脸失望的摇头。 他今日也算是报了皇后对他婚事的算计。 皇后可以用她娘家侄女占住他正妃的位置,他也可以不喜欢王明慧,还可以用王明慧来打击皇后娘家的名声。 王明慧立在原地百口莫辩。 她刚才明明只是扇了一巴掌,那贱人怎么会落水。 想起这贱人前后的言辞、表里不一,哪里不知道她是中了万秋雨的诡计! 她是故意的!这贱人是想利用她来进王府! 王明慧就算再不高兴做了家族的弃子,也知道既然婚事已成定局,日后她肯定是要在端王手底下过活的。 这还没进府,就惹了端王厌弃,她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这回,王明慧是真的气哭了。 第52章 不后悔 万秋雨今日和萧明环没有预谋的配合算是非常默契。 虽然看到这场景的客人不多,但人人都有嘴,一传十十传百的,喜宴还没结束,大部分宾客都知晓王明慧将镇国公府的庶女扇到湖里去了,而将人救上来的,正是王明慧未来的夫婿端王。 且萧明环说王明慧“动辄扇人巴掌,推人落水”的话也传了开来。 王明慧根本没脸继续在王府待下去,王夫人匆匆的带着她回了府。 至于另一个当事人万秋雨,则是随着沈卿回了公府。 马车上的万秋雨知晓回府后会面临的状况,但她根本不后悔。 如果她不提前下手,就得听府上的安排,嫁到外地去。 心里如何想,面上却露出忐忑不安又自责万分的模样。 沈卿的脸色自然不好看,她不会天真的认为万秋雨落水是偶然事件。 说句不好听的,在宴会上落水的,十起中有九起都源于各种各样的算计。 万瑾澜看向对面低垂着头红着眼眶的万秋雨,突然开口说道:“二姐姐,那日在府上,有丫鬟见到你带着端王去了院子里。” 万瑾澜觉得自己没资格批判万秋雨今日的行为。 就是她自己,为了找一个合心意的郎君,在扬州也做过出格的事。扬州离京都千里之遥,她才敢放纵几分。 至于万秋雨,她看中了萧明环,想为自己搏一把,也无可厚非,都是为了自己的前程罢了。最主要的是,她今日并没有连累公府的名声。 她有些怀疑,今日这事,是不是她们二人商议好的? 此时万瑾澜揭穿她,就是想告诉她,你的行为有人看到了,所以收起你脸上那套装模作样,也别想让她母亲回府后承担祖母的怒火。 万瑾澜也是私心作祟,揭穿她,也因为她总觉得这位二姐姐有古怪。 沈卿和万秋雨同时一愣。 沈卿神色一厉,看向万秋雨,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万秋雨心跳加快一瞬,后又平复下来。 她告诫自己无需紧张,反正事情已成定局,端王府,她入定了。 “二姐姐,祖母和母亲给你相看的人家,虽然在京都之外,但你日后,定然是正室。” 万秋雨脸上的忐忑和懊悔消失不见,只不过头还垂着,并不言语。 沈卿问道:“你可知妾室和妻室的区别?你可知嫡子嫡女与庶子庶女的区别?” 沈卿觉得自己看走了眼,这些日子在府上,嬷嬷没少说万秋雨表现好,学规矩什么的都很用心,在老夫人和她面前,也算知礼识趣,她还当她是个聪明的,却没想到,人家自有心思,是奔着王府侧室去的。 “你可知妾室的儿女连自己亲生娘亲都叫不了一声母亲?” 万秋雨低垂着头不说话。 她心中复杂,沈卿此时是好意还是装模作样她还是分辨的清楚的。若是换了刻薄的当家主母,此时责怪她给公府丢了人也是有可能的。 “多谢母亲好意,我不后悔。” 沉默了半晌,她语气坚定的说道。 都如此了,沈卿还有什么好说的。 回到公府后,万秋雨被罚了禁足。 若万秋雨真是被王明慧扇落水的,老夫人也不至于这么对她,毕竟是受害者。 但万秋雨不是受害者,她有自己的算计,她不满公府对她的安排,她要自己挣前程,她上赶着做萧明环的妾室,她又让公府和萧明环之间有了更紧密的联系。 锦春堂中的鎏金三足香炉中燃着安神的香,万瑾澜正给祖母揉捏肩颈。 见祖母情绪不高,她宽慰道:“祖母不必忧心,本来端王和姑母就是名义上的母子,公府与端王的之间的关系也不差二姐姐一个。” 她这话算是事实,不管内里如何,萧明环和公府之间,因为万贵妃,算是一个阵营的。 老夫人叹道:“也罢,她要上赶着做妾,我若是不成全,在她心里反而还是个恶人了。” 纵使万贵妃在宫中是皇后下的第一人,皇帝的妃子和普通的妾室也不同,但依然改变不了贵妃也是妾室的事实。 当年一封诏书,她的女儿成了王府的侧妃,老夫人心中一直是耿耿于怀的。当年皇城内的乱象,她从未想将女儿嫁入皇室,那时的皇室,还没一些世家来的安稳。 对于公府的孙女,不论是嫡是庶,她从未想过要将她们送到哪个府上给人做妾室。庶出的孙女,以公府的门第,找个门第不算高的人家做正妻是完全可以的。 只是如今,罢了罢了。 反正也是才回府没多久的,她想如何就如何吧,日后公府也不会和她有多亲厚就是了。 老夫人想通后,神色也舒展开来。 她其实可以强制将万秋雨嫁到嫁到京都之外,但她估计,端王不会善罢甘休。 当初算计长房嫡女不成,纳个庶出的做侧妃也是好事。 老夫人猜的没错,萧明环确实是这么想的。 翌日他就进宫给贵妃请安,贵妃听安阳说了昨个广陵王府发生的事,这次倒是痛快地见了他。 待人进来,果不其然的,是来求将公府二小姐给她做侧妃。 “王姑娘不知分寸,儿臣昨日也是救人心切,忽略了万二姑娘的声誉,既如此,儿臣愿纳万二姑娘为侧妃,还望母妃应准。” 侧妃虽然也是要上皇家玉蝶的,但万贵妃身为名义上端王的母妃,还是有权利决定侧妃人选的。 万贵妃没有第一时间答应,还想着征求公府的意见。 看着恭恭敬敬立在下方的年轻男子,万贵妃深知,萧明环是非要将镇国公府绑上他的战船了。 未来朝局会如何,她不知道,但将端王府后院放一个公府的人,现阶段看也不是什么坏事,况且,也只是区区一个庶女罢了。 老夫人将话递进宫后,贵妃请示过皇后,皇后这回倒是很痛快地就下了旨。 在皇后看来,她的娘家侄女是端王正妃,贵妃的侍女是侧妃,是妾室,这种情况就如她和贵妃,万家的人,永远要被她姓王妃压一头。 何乐而不为呢? 第53 喜好 万秋雨的一番筹谋,确实达成了自己的心愿。 侧妃不比正妃,婚期选个吉日就行,礼部都无需多做什么准备。萧明环急于让万秋雨入府,选的吉日就在万慕行和裴芷衡成婚后的没几日。 侧妃连喜服都只能穿粉色的,轿子也不能从王府正门进入,得从侧门入,就连喜宴的规模,也小到可怜。仅仅就是在王府中摆了两桌,连客人都没有几个。 万秋雨入端王府的当天,王明慧在王家砸了一套茶具。 她已经预料到了,进端王府之后的日子不会太平。万秋雨踩着她使了计不但进了王府,还成功的让端王厌上了她,进府后的日子,只有难的。 王明慧又哭了一场,觉得自己命好苦,被王家当做了弃子,还没进王府便惹了端王的厌弃,再也没有比她更可怜的人了。 但她也自有傲气,打算在七月里进府后,好好和万秋雨过招,她就不信,一个在外头长大的庶女,能凭借着算计人的本事一直压着她。 万秋雨对自己成亲当天的情景表现的非常平静,毕竟前世,她经历过更多的难堪。 公府给她的嫁妆中规中矩,她的亲姨娘将这些年攒下的五百两银子全都给了她,她的亲兄长根本未从西南回来,不过也托人给她送了银钱。 今生她虽然还未见过她的亲兄长,却没打算放弃维护和亲兄长之间的关系。 前世兄长对她就很好,在她入宫后还偷偷给她送过银票,对她生下的枫儿也很好。 今生,她虽要借公府的势,却也知晓公府与她没有多少感情,要靠,还是得靠她的亲兄长。 她已经给兄长写过信维系感情,还隐隐的提起了,要兄长多多关注二叔的动向。 此时,萧明环穿着一身红衣,用喜秤挑起了万秋雨的盖头。 红烛之下,一身粉色喜服的万秋雨容色惊人,萧明环都被晃了眼。 不得不说,他是满意的。女子就该乖顺温柔,眼前的万秋雨,身上有种柔弱惹人怜的气质。 大部分男子看女子,先看的便是皮囊,若皮囊差强人意,兴许就没了探究内里的性质。 但万秋雨和萧明环又有些不同,二人心中各自都打着算盘。 若说感情,万秋雨对萧明环是有的。 她还记得前世,萧明环挡在她身前袒护她和她的枫儿的场景。他还说过,若是可以,一定会立她的枫儿为太子。 眼前的萧明环一身红衣,俊朗非凡,温柔的牵着她坐到桌前,二人喝起了交杯酒。 万秋雨道:“殿下,这不合规矩。” 萧明环专注的看着她:“在本王的府中,本王便是规矩。” 万秋雨面颊羞红,唇角浮起甜蜜的笑意。 二人喝过交杯酒后,万秋雨主动提起了安王和敏婕妤的事。 萧明环最近这段时日让人注意着安王和顺王的动静,在他的有心之下,都发现了安王和敏婕妤的私情,一直盯着安王的顺王,自是也发现了。 最近这些日子顺王没动静,萧明环猜测,估计他是在找合适的时机一击即中。 萧明环没有对万秋雨多说什么,毕竟他心底还没有真正的信任万秋雨。 “你上次对本王说,陛下心中已有储君人选?” 萧明环对此事当然无比在意,前前后后推想了无数次,心里也有些猜测,不过心中并无把握。 万秋雨道:“王爷应知莱昭仪?” 端王点头,“这是自然。” 莱昭仪算是宫中有些存在感但又没那么高的宫妃。比起十余年盛宠不衰的万贵妃,莱昭仪虽育有一位皇子一位公主,有宠,却又没那么受宠。六弟已经弱冠,却还未封王开府,就连八公主,也没有封号。 “你的意思是…?”萧明环心中已经明悟,没想到,还真的是六弟。 可,也太不可思议了些,莱昭仪母家不显,也并不多得父皇宠爱,六弟还体弱,他从前实是没看出来父皇对六弟有多偏爱。 万秋雨看萧明环面上有怀疑之色,面色认真的说道:“殿下可去查看敬事房录,看陛下是否每月都会去莱昭仪的宫中。” “敬事房录岂是本王能看的?窥视帝王隐私,本王的前程也到头了。” 萧明环逼视万秋雨,握紧她的手,“你如今已经进府,与本王便是一体,本王不希望,你有任何事瞒着本王。你是如何知晓这些的?” 万秋雨知晓,他一定会问,也已经想好了说辞。 “妾怕说了,王爷也不信。” “你但说无妨。” “妾生过一回大病,险些人便去了,但妾还是缓了过来。在浑浑噩噩的那几日,妾做了一个梦。梦中的一切,仿佛都发生过,异常的真实。妾能回公府,也全得益于所做的梦让妾知晓妾是被公府走丢的庶女。” “在梦中,妾还梦到了王爷。”说到此处,她贴在他耳边说道:“王爷在妾的梦中,下场不太好,而妾是王爷府中的姬妾。” 万秋雨也有自己的私心,若在她梦中,萧明环是未来的帝王,那她此时投靠,自然有趋炎附势的嫌疑,又怎么能显出她的可贵来? 萧明环眯起双眼,对她的话确实持怀疑态度。 “好女不嫁二夫,王爷待妾身好过,妾身就想,若梦中的事是真的,妾身一定要借着梦中的事帮助王爷。” 萧明环抬起她的下巴,“你既说梦中是我的姬妾,那自然也了解本王,不如说说本王的喜好。” 万秋雨妩媚又羞涩的低眉笑道:“王爷腰上有一块红色的烫伤,是幼时宫女失手打翻了茶盏所致。” “王爷喝茶喜喝热一些的茶水,最爱云雾茶。” “王爷不喜吃辣,嗜甜,因为幼时在宫中,无母妃可依,连吃块糕点都是奢望。” “王爷喜欢柔顺的女子,王爷曾亲口对妾说过,满府的女子,就妾最合您心意。” 万秋雨一句又一句,成功让萧明环陷入了震惊。 他身上的烫伤,是幼时造成的,彼时的他在宫中还是一个无人在意的皇子,被烫伤了,连取药都难,是以留下了疤痕。 而他的喜好,万秋雨也说的分毫不差! 他开始相信万秋雨先前的话了。 第54章 梦 喜房之中,萧明环一把将万秋雨拉入怀中,抚着她柔嫩白皙的脸颊,箍着她的腰身。 二人一番耳鬓厮磨后,萧明环问道:“你的梦中,可是六弟坐上了皇位?” 万秋雨摇头,“妾的梦并没有那么详尽,梦结束时,大魏陷入了混战,陛下虽立了六皇子为太子,六皇子却还没来得及登基。” “混战?”萧明环疑问,“有人造反?” 万秋雨点点头,“先是广陵王,后是肃王。” 萧明环神色震惊,他万万没想到,会听到这些。 在他眼中,大魏国泰民安。 广陵王也不是个有什么雄才伟略的人。 至于肃王,镇守北方边陲,也一直安分守己,论现任肃王和陛下的关系,肃王是陛下的堂兄,因为前肃王立有战功,是以此代肃王继任时,并未降爵而袭。 而根据大魏藩王继任制度,若藩王于国家无重大贡献,世子袭爵就得降爵。 此法也是为了辖制藩王势力过大威胁皇权,造成如前朝诸侯国势大割据一方威胁中央的局面。 而肃王一脉在大魏也算是有出息的藩王了,至少第二代没有降爵。 “妾将这两次叛乱说出,也是为提醒殿下,广陵王必败,殿下可参与剿灭叛乱而立战功积攒声望,而肃王势大,顺王在妾的梦中,就是死于北方叛乱之中。” 萧明环一时之间接受的信息太多,有些缓不过来。 万秋雨为展示自己的才智再接再厉,“陛下待莱昭仪是真心,所以才有心立六皇子为储君,殿下可以将消息放给安王顺王,让他们相斗,殿下就可坐收渔利。” 萧明环心中确实对万秋雨刮目相看。 他如今的势力不比顺王安王,与幕僚定下的计策也是现阶段并不冒头,待安王顺王斗出个结果。如今,他的视线中又加入了六皇子。 他的好父皇可真是心机深沉,怪不得会将武宁候府的嫡女赐给六弟做正妃。 武宁侯是忠心耿耿的保皇党,当日赐婚时,他早该想到的的。 夜色浓重,萧明环一把抱起万秋雨,朝喜榻上走去。 “殿下,妾还有事要说,是关于万贵妃和安阳公主的。” 萧明环“哦?”了一声,将人放在榻上,“你说。” 万秋雨搂住他的脖颈,在他耳边耳语几句,萧明环再次震惊的瞪大了双眼。 “那安阳呢?” 万秋雨娇笑一声:“妾想给殿下出个主意,安阳公主名义上与你一母同胞,殿下不妨用她的婚事来收笼势力,为自己所用。” 萧明环道:“说起人选,我还真有一个。” 万秋雨知晓她说的是谁,没落伯府宁远伯府的独子陈从柏。 虽是没落伯府,空有爵位,但宁远伯家有银子,在西南的生意做的很大,在京中算是数得上号的富贵人家。 前世安阳公主的驸马就是宁远伯的独子陈从柏,不过二人后来和离了,安阳公主二嫁嫁去了北戎,为万瑾澜掌控朝局出了一份力。 万秋雨恨不能在今日将她前世经历过的事全部告知萧明环,好让他觉得纳她进府,绝对是最正确的决定。 最近公府因为万慕行的娶妻很热闹,沈卿每日都喜气洋洋的。 万慕行是在他婚期的前几日回来的,婚宴过后的三日,与裴氏回门后,在府上都没几日,就带着妻子裴氏去了西南。 万慕行虽有婚假,但从西南一来一回,近二十日就过去了,婚假也不够用,还得告假,是以赶回去的非常急。 万瑾澜都没和大哥大嫂说几句话,她们人都走了。 没过几日,拖了许久的任职书下来了,万知景被下放到了两淮之地做七品小官。而方修这个状元郎,也被下放到了雒邑。 家中当初就是担心要下放,所以才将婚期定到了七月里,现下成婚过后再去上任倒也来得及。 盐腐案也进行到了尾声,去了扬州半年多的齐王萧沣回京述职了。 万瑾澜会知晓他回来了,还是因为府上被送了两桶新鲜的长鱼,是萧沣从扬州带回来的。 这几月,万瑾澜偶尔会想起他,也会畅想成亲后在齐王府的日子,他们二人还可以一起弹琴,她或许还能在他去地方上办差时跟着一起去。 这一日,太后口喻,宣她入宫觐见。 一回生二回熟,她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太后召进宫了,每回进宫,虽有可能碰到皇后,但大部分时间,她在慈安宫还是非常愉快的。 艳阳高照,天空一片澄蓝,偶有飞鸟划过天际,今年的夏日格外的炎热,树上的蝉鸣一声又一声,听起来都无精打采。 万瑾澜穿着一身浅碧色绣着玉兰花的宽袖纱衣,这种料子很是轻薄,上的色浅浅淡淡,不显厚重,看起来轻盈通透,在日光下还泛着柔和的光泽。 料子是太后前些日子赏下来的,听闻宫中也就仅仅十匹,通常都是皇帝赏赐妃嫔的,今年她倒是得了两匹。 “万姑娘,天气炎热,太后娘娘特意恩准姑娘可以坐轿子。”慈安宫来接她的嬷嬷笑着说。 万瑾澜笑道:“等进了慈安宫,臣女可得好好谢谢太后娘娘。” 宫道那么长,虽然还没到正午,但走久了,也会出汗,身上粘腻总是没那么舒服的。 慈安宫中这会儿人还真不少,太后、皇帝、皇后、万贵妃,还有一位长的如百合花般清纯的宫妃,穿着浅杏色的宫装,梳着温柔的堕马髻,身上首饰不多,却有种素雅的柔美感。 这位宫妃她从前见过,是莱昭仪。 还有安阳公主和八公主,以及看起来有些体弱脸上有伤的六皇子在坐在殿中。 气氛有些古怪,皇后面色不好,莱昭仪红着眼眶微微低垂着头。 行过礼后,她坐在了安阳旁边的空位上。 听了一会儿,才知晓慈安宫里在热闹什么。 六皇子要开府了,昨日出宫去看王府修缮的进府,在路上却遇到了喝醉酒的王家子,六皇子与王家小子发生了口角,后还被嚣张的王家小子揍了。 臣子之子揍皇子,本朝还是头一次。 莱昭仪在宫里再没什么存在感,也不能让儿子吃这个大亏,心疼是一方面,六皇子以后要被笑话又是另一方面。 第55章 呕血 莱昭仪坐在那红着眼眶,如被雨水打过的新荷,有种零落的美感。 王皇后的脸色不怎么好看,既气自家子侄不争气,又恼恨莱昭仪不识趣,还敢闹到太后很前来,连皇帝都惊动了。这对六皇子,难不成还是什么光彩事? 至于万贵妃,纯粹的就是事不关己的看热闹。宫中乐子虽然多,但皇后的热闹还是很值得看一看的。 皇帝的脸沉着,已经训斥了皇后好几句。 太后看了眼小辈们坐着的方向,放下茶盏说道:“安阳,小八,你二人随着万姑娘去外头园子里转转。” 太后晨起后着宫人去公府召人时,莱昭仪还没带着一双儿女来告状呢,之前慈安宫还没现在热闹。 万瑾澜心中可惜,比起大热天的去园子里转,她更乐意在这听后续啊!她就想知道,王全会不会被处死。看皇帝的态度,还挺坚决的。 万瑾澜几人走后,慈安宫中的大戏才算唱开。 皇后先前在小辈面前顾着面子,端着架子,此时为了保娘家子侄,跪到了太后面前。 “母后,陛下,年轻人血气方刚的,有些磕磕绊绊也属正常,王全罪不至死,求母后、陛下开恩。” 皇帝怒道:“皇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你王家人朕倒是比朕的皇子还金尊玉贵,朕动不得是不是?” 皇后脸色惨白,若王全不是她大兄的独子,她也不会在这卑微的求情。 哪怕发配,或是杖责,都比处死好。若是发配,日后还有操作的余地,可人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皇后也是硬着头皮在求情。 皇帝看向万贵妃,“爱妃觉得此事该如何处置?” 万贵妃:“…?” 此事和她有什么关系呢? 她总觉得皇帝想将皇后的怒火引到她身上。 看着皇后隐隐带着祈求的目光,万贵妃说道:“此事陛下自有论断,陛下英明神武,自会顾虑周全。” 说了跟没说一样,皇后心生不满,觉得刚才的眼神抛给了瞎子看。 “母后,大魏的律法不容挑衅,您看,王全该如何处置?” 太后看了眼皇后道:“圣上决断便是。” 王皇后不可置信的瘫软在地,“母后”,她语气哀求。 太后神色淡淡,王全在京中闹出的事不止这一起,从前还失手打死过陈家旁支的子弟,当时念及承恩公就他一个儿子,便让仆人顶了罪。对于这么个祸害,太后已经不想救了。说句难听的,王全该死。 王全是不学无术,也犯过很多回错,但这一次次,不都没事吗?怎么偏生这次会如此严重?皇后心焦如焚。 “陛下,臣妾兄长只得这一子,还望陛下开恩啊!” “天家威严不容挑衅,王全殴打皇子,判处…” “父皇,王全罪不至死,还望父皇能够网开一面,给王全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开口的是六皇子。 皇后眼睛一亮,连忙附和,“是啊陛下,王全罪不至死,不如好生惩戒一番,让他记住这个教训。” 皇帝看向六皇子,“你可想清楚了?” 六皇子神色苍白,面色却坚毅,“儿臣想清楚了。” 若王全死了,王家会视他和他母妃及八公主为眼中钉,父皇便是想护着他们,也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不若在关键时候改口,让王家记住这份恩情,当然,父皇也肯定会让王全付出应有的代价。 皇帝沉吟片刻道:“王全目无皇室,此后就去瑞王府做个倒夜香的奴仆,何时真正知道错了,何时可归家。” 话落,殿中鸦鹊无声。 万贵妃想笑,却只能忍着,咬着后槽牙绷着脸。 王皇后想哭。此时她竟然不知道倒夜香和被赐死哪个更体面。 太羞辱人了!皇帝真是太羞辱人了。 即使无人监管王全到底会不会老老实实的倒夜香,反正成为倒夜香的奴仆这点,会成为王全一生的污点。 皇后欲哭无泪,却还只能强颜欢笑的跪谢天恩,“多谢陛下。” 皇后笑的比哭还难看。 随即,她忽然反应过来,“陛下,这端王是?” 宗室中好像没有端王。 皇帝看向六皇子,“小六起身吧,你这次委屈了,朕再赏你良田千亩,一座粮庄,日后开了府,可要好生习武,强健身体,若回回受了委屈都要朕给你主持公道,你倒不如一直住在宫中。” 六皇子羞愧的低头,“儿臣记住了。” 现下皇后可算是知道这所谓的瑞王是谁了。 皇后心里那个气啊,她那侄儿一顿打,六皇子不但封了王,还另得了千亩良田和一个良庄。 要知道,皇子开府,除了该有的规格配置,剩下的就得看皇帝的态度了,比如顺王,因为受宠,皇帝在其开府时还赏了京郊一个庄子,而她的儿子,在开府时可没有额外赏赐,就连端王在开府时还得了两棵珊瑚树摆件,虽没有庄子实用,但那也是脸面。 可六皇子何德何能? 都赖她的好侄子王全!给六皇子白送了这么多好处! 且不止于此,皇帝赏了还不算完,她们王家,为感谢六皇子的宽宏大量,还得送礼感谢,这礼,还不能轻了。 皇后光是想想就要呕出一口血了,她那侄儿王全,着实该死啊!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狗东西! 这边,八公主可没心情和万瑾澜两人去园子里逛,满心担忧她兄长的事情,和二人说了一声就离去了。 安阳公主则带着万瑾澜去了宫中莲池旁的水榭中乘凉。 万瑾澜到了地方才看到萧沣也在。 她看向安阳,安阳嘿嘿一笑,“我知晓皇叔夏日里进宫就爱到这里来,今天听闻他进宫了,便带你来碰碰运气,没想到真在呢,可见这就是天意。” “我去假山那边走走,一会儿回来找你哦。” 比起几月之前,萧沣清瘦了些,脸廓的棱角都分明了几分。 水榭上廊道内的阴凉处,萧沣神情舒展,正靠坐在交椅上闭着双目。 守在一旁的太监也认得她,一时半刻的竟不知该不该出声通禀殿下万姑娘来了,毕竟王爷好似睡着了。 第56章 看破 看到太监的神色,万瑾澜在嘴上竖起一根手指。 她蹑手蹑脚放轻呼吸,坐到了石桌对面,正要用手上的四季花花瓣捉弄他,便见他睁开了双眸,正直勾勾的看着她。 一旁的太监识趣的退远了些。 万瑾澜嗔怪的说道:“你怎么就醒了啊。” 萧沣坐直身子,先前假寐时的懒散无声消失,眸中的神色也清明了几分。 他看着她,发现比起几个月前,她的五官长开了几分,身段抽条的更加纤瘦窈窕,容貌呈现的是一种英气的美,那双丹凤眼,如点睛之笔般,让她的嗔怪都更加鲜活。 “可用早膳了?”他语气温润,神态自若。 万瑾澜点点头,笑眯眯的说:“太后娘娘每回召我入宫,都会给我留下在府中用早膳的时间。” “你从扬州带回来的长鱼鲜美是鲜美,没有一丝土腥气,但府上的厨子不比扬州的大厨,做不出扬州的滋味。不过还是谢谢王爷,还惦记着我。” 她话语直白,双眸亮闪闪,唇角挂着笑意,萧沣突然就想捏捏她双颊上的肉,心里也淌起了一淙无声的暖流。 “你喜欢什么花草?我让工匠提前布置院落,过几日让人将王府的布局图给你送去。” 这是萧沣第一次想改造布置自己的王府,从前的他,讲究归讲究,但王府的布局,他不曾改过,也是懒的费那心思,只要整洁大方,他都能接受。 但既然要成婚了,他理应让她在王府住的舒适。 “我与王爷一样,夏日里喜欢在这样的地方乘凉,府上有莲池水榭是最好不过。至于我的院子里,我想种一棵石榴树,夏日里一开花,红艳艳的,看着就会很开心,秋冬时还有石榴果吃。门口前廊两侧种上芭蕉,我就爱听雨天雨滴落在芭蕉叶上的声音…” 万瑾澜以前想过这个问题,是以说起来就滔滔不绝。 萧沣听的认真,都默默记下。 二人之间好似有一种无声的默契,万瑾澜有些享受这种感觉。 未来夫君是她自个儿挑的,目前她很满意。母亲说过,夫妻关系也要用心经营,如今她和萧沣还未成婚,提前维系维系感情,日后也会更融洽。 当然,若有朝一日他要纳妾,她就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 “点点随你回来了吗?” 萧沣点头,“它体型大,我将它安置在了京郊的庄子上养着。” “皇叔万安。” 安阳从假山那边逛回来了,头上有一层薄汗。 “皇祖母该派人叫瑾澜妹妹用膳了,我们就先回去了,皇叔,你要同去吗?” 萧沣拒绝道:“不了,我还要面见圣上,你二人先去吧。” 万瑾澜坏心眼的喊道:“皇叔再会。” 萧沣闻言僵住了身体。 万瑾澜拿起团扇遮住嘴,眉眼弯弯的拂了拂身后与忍着笑意的安阳一同离去。 莱昭仪的重华宫中,建安帝与莱昭仪坐在上首,瑞王和八公主坐在下面。 在其它儿子面前是严父的建安帝此时神色缓和的夸道:“璟儿长大了,知晓做决定要拿捏分寸了。” 瑞王萧明璟惭愧道:“都是父皇教的好,只是儿子体弱,还是给父皇丢脸了。” 提起昨日,萧明璟不是不恨的。 他出宫,身旁自然跟的有护卫,只是王全这种纨绔,身边簇拥的护卫小厮比他只多不少,他看起来体弱,不过也有练武,实际上没那么弱,和身强体壮整日里斗鸡纵马遛街闹事的王全相比,他也比王全胜了不知多少筹,不过互殴,拳脚无眼,难免挨打,也有他故意的成分在。 但他是天潢贵胄,王全凭什么敢对他动手,不过是仗着后族出身,才敢那么嚣张。他被落了面子,怎么可能不利用此事给自己捞些好处。 父皇虽见他的次数少,但他清楚的知道,父皇对他和妹妹与母妃,是不同的。 莱昭仪擦了擦红着的眼角,语气涩然,“臣妾与两个孩子向来安分守己,却没想到出宫还横遭此祸,若无陛下给臣妾母子做主,臣妾和璟儿怕是会委屈死。” 建安帝怜惜的握紧她的手,“这些年,是朕委屈你了。” 莱昭仪强忍着泪水笑道:“只要陛下记得臣妾和两个孩子,臣妾就不委屈。” “臣妾不求别的,只求陛下身体康健,能护着我们母子三人安安稳稳,只要安稳,便一切都好。” 建安帝看着莱昭仪眸色柔和,这满宫上下,也就莱昭仪对他是出自真心,不像别的妃嫔,皆是有所求。 “朕还有事,也不便多待。”建安帝走了两步,看向萧明璟,神色肃然,“璟儿,你是皇子,日后不可怯懦,否则如何担起大任!” 萧明璟应声道:“儿臣记住了。” 他神情晦暗,昨日他出手打王全,可并未留手,只是为了坐稳受害人的位置,才将自己放在弱势的一方,没想到却让父皇认为他怯懦。 萧明璟心中有些后悔,不过一直一来他都是听从母妃的建议,以体弱多病的形象在宫中生存,减少皇后和其它妃嫔皇子的注意,看来以后,他这身体也要慢慢好起来了。 宫中的这出闹剧,以王全成为瑞王府倒夜香的奴仆为结束。 在太极宫外跪了一上午的王大人得到消息后,很皇后如出一辙般的强颜欢笑。 王大人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高兴,儿子的命虽然保住了,但名声是彻底没了,倒夜香这点,要被人嘲笑一辈子了! 不光如此,他还得给瑞王备厚礼感谢他的宽宏大量。 王皇后和王家人的心情略过不提,一手策划了此事静观事态发展的顺王听闻事件的全过程后,他就明白了,前两日他收到的密信上的内容,有极大的可能是真的。 纵观这些年他与安王相斗,每个党派时有人败落,而占了空出来位置的人,却大多都是保皇党的人。 他还秘密查探了敬事房录,又细细询问了安插在太极宫的钉子,最后总结了一下,莱昭仪不是宫中最受宠的妃嫔,她的宠比不上万贵妃,但平均两月,至少都有一次,而且,皇帝只要翻了莱昭仪的牌子,都会提前去重华宫。 他的父皇,真是好心思! 第57章 黄雀在后 顺王不想相信,向来宠爱他的父皇只是将他当做一颗棋子,一颗与安王抗衡的棋子。 父皇这么多年来迟迟不立储,任朝堂之上因为储君之位争吵不休,两党互相攻讦,原来打的是等着六弟长大的主意。 顺王嘴角浮起冷笑,不论今日他的父皇是借题发挥给王家一个好看,还是真的爱重莱昭仪母子,只要有一丝可能,他都不能给六皇子发展起来的机会。 顺王身为建安帝长子,母族势力显赫,矜矜业业与安王斗了多年,早就深谙朝堂之道。 夜里,他与僚属商议过后,决定故技重施,设法将消息透露给皇后与安王。 “殿下手中有安王与敏婕妤的把柄,想要将他解决,只需在合适的场合将事情闹出来。可若殿下得到的消息为真,对付莱昭仪与六皇子,您就不能在其中显出踪迹,否则,圣心一失,以后什么都是空谈了” 顺王怎么会不明白幕僚的意思,他的父皇能将莱昭仪护这么多年,莱昭仪在宫中不显山不露水安安稳稳的,足以见得莱昭仪在他父皇心中的位置。 若这一切的猜测都为真,他万不能让父皇察觉出他的丝毫踪迹。 “端王入朝后,父皇也屡屡在朝堂上对他夸奖,其身后有镇国公府的势力,假以时日,也不可小觑。” 顺王盘算了自己的兄弟一圈,除了生来就有腿疾的四弟和天生不祥面有大片紫斑的五皇子,和其它还年幼的弟弟们,安王是皇后嫡子,端王也被记在了万贵妃名下,而六弟也封了王,他的背后很有可能站的是皇帝。 这些弟弟们,真是没一个省油的灯。 而他入朝后,和安王斗了这么多年,也还没有分出胜负,现在,端王也加入了战局,还有六弟。 顺王心中轻嘲,这么多年,他力争向上,总体回顾下来,好似也没得到什么。 “殿下无需过于担忧端王,您居长,又素有贤名,端王还未在朝中立稳脚跟,且依属下看,镇国公府与万贵妃,与端王之间的关系,也并没有那么亲近,至少镇国公在朝中,从未帮过端王什么,且本就是半路的母子,若要挑拨关系,也不是无隙可寻。” 顺王野心勃勃,将所有潜在的威胁都盘算一遍后,成竹在胸的开始下发命令,准备给莱昭仪母子和皇后安王设套。 另一边的黄雀萧明环,得知王全的处罚结果后,对想证实的事也有了一些判断。 他自认隐藏的颇好,不过将消息透露给了顺王,顺王便干脆利落的动了手,六弟就被王全揍了一顿,倒让他看清了皇帝的态度。 万秋雨一身海棠色的衣裙,在王府内,便未束缚自身,体态可谓是丰腴动人,身上又有种稚嫩的青涩,萧明环对这样的爱妾是喜欢的不得了。 此时万秋雨依偎在他胸膛,眸光流转的说道:“那王家子若在瑞王府倒夜香时横死在瑞王府,殿下你说,王家会不会和瑞王拼命?” 萧明环眸光一亮,“你可真是聪明,本王有了你,可真是上天眷顾。” 万秋雨笑的甜蜜。 看,这一切都这么顺利,重生一世,一切都在按照她的谋划进行着,总有一日,她会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贵人,公府得仰她鼻息而活,狠毒的嫡妹她也要狠狠惩罚,才能报她和枫儿被赐死时的痛苦。 几方夺嫡的势力因为万秋雨这个变数都在暗中谋划,宫中起伏的波澜之下酝酿的是汹涌波涛。 而此时,万瑾澜这个在漩涡外的人,日子倒是没有那么跌宕起伏,反而有种岁月静好的安然。 太后时常宣她入宫,最近好似是多事之秋,每回进宫,宫里都有事发生。 前些日子因为瑞王被揍,还是苦主的莱昭仪最近被贬为了贵人,罚了月俸禁了足。 听安阳说,宫里正怀有身孕的敏婕妤和莱昭仪发生了口角,莱昭仪将敏婕妤气小产了。 宫里的事,她听过就抛到脑后了,反正和她也没什么关系,也不用操心过多。 五月末,安阳公主求了建安帝,得了恩准,可以去京郊的皇庄上避暑,与她同行的还有八公主。 京中的天气是一日比一日热,万瑾玉也出嫁了,嫁到了三婶顾氏的娘家,男方是她的亲表哥,有青梅竹马的情谊在。公府上,已经没有了和万瑾澜同龄的姑娘,母亲又总是让她做女红,绣些东西给自己添妆。 她会做女红,但不爱做,从前初学时,指上总会被扎出血珠。 在安阳派宫女来邀她同去京郊避暑时,她可算是松了一口气。 老公爷和老夫人年纪大了,今年的夏日又格外燥热,万瑾澜一提起,两人也决定去京郊的庄子避暑。 万知景最近颇为忙碌,新科进士们都即将赴任,最近这段时日,便时不时有宴会,名为交流学识、谈诗论词,实际都在趁机结交人脉,为以后的仕途打基础。 万瑾澜听兄长说,萧明环最近与新科进士们来往甚密,没少参与那些聚会,甚至还资助了家中清贫的进士一些银钱,其礼贤下士温文尔雅的态度,在新科进士中的名望颇好。 万瑾澜心中有些不得劲,当初萧明环算计过她,碍于公府与他之间微妙的关系,她却不能做些什么回报一二。见他越来越好,她心里也不怎么痛快。 京郊的庄子里是仿扬州的庄园所建,里头亭台水榭,又落座在山下,绿树成荫,夏日里可谓是凉爽无比,在傍晚时分,清风吹过时,别提多舒服了。 安阳公主和八公主出了宫,便成了自由的鸟儿,几乎每日里都会来公府的庄子上来找万瑾澜说话。 老夫人不能时常见到女儿,对外孙女也疼爱无比,每日都会让府上的厨子换着花样的给外孙女做零嘴吃。 今日三个姑娘家正坐在水榭中吃着冰镇的瓜果、喂鱼食时,萧明环带着万秋雨来了。 娇媚无骨入艳三分,粉腻酥容娇欲滴。 这是万瑾澜时隔月余再次见到万秋雨时的感官。 第58章 未雨绸缪 万秋雨一身逶迤拖地的粉色烟纱裙,裙子颜色如烟如霞,通透又艳丽,手臂上挽着翠色的软纱,鬓间插着一朵娇艳的牡丹花。 黛眉开娇横远岫,绿鬓淳浓染春烟。 便是见惯了美人的安阳公主和八公主都愣住了一瞬。 “见过两位公主,”万秋雨行礼后说道:“听闻两位公主和三妹妹整起里无聊的紧,殿下特意来邀你们明日一起去庄子上听戏。殿下请了戏班子,还有不少客人,应当会很热闹,炎炎夏日,公主们和三妹妹若要打发时间,可要一起去凑热闹。” 安阳兴致勃勃,“好的呀。” 宫中日子无聊,出了宫避暑其实也没有太多可消遣的事,顶多就是找姐妹说说话。 戏班子唱戏咿咿呀呀的虽然不怎么好听,但无聊时听听也不错呢。 八公主兴致不高,因为她的母妃被降位分了,出宫避暑她就不乐意,还是她的母妃强制她出宫的,不想宫里的事再牵连她。 万瑾澜对万秋雨亲近不起来,心里对萧明环又有几分厌恶,是以态度也算不上热络。 只有安阳公主兴致勃勃,“三哥最好再请位说书先生,唱戏的太嘈杂,听久了会心烦气躁。” 萧明环自是面带笑意的满口答应。 翌日,万瑾澜带着春桃去了萧明环的庄子上。 京郊的庄子里的都不远,坐马车,不过一柱香的时间就到了。 今日来的客人可真不算少,广陵王世子萧铮夫妇,肃王世子萧念深,晋王世子萧栩,安阳公主,八公主,还有新晋的瑞王,以及一些勋贵家的子弟和姑娘们。 万秋雨今日穿着倒是比昨日大方得体,陪在萧明环身旁招呼客人,仿佛是端王府正儿八经的王妃。 此时戏班子正在台上咿咿呀呀的唱着,万瑾澜环视一圈,跟她一样不爱听戏的人可不少,这戏曲大都是长辈们爱听的。 不过周围人多,比平日里寥寥几人在一起喂鱼食有意思的多,听的也是个热闹。 安阳附在她耳边说道:“三哥先前告诉母妃,西南不少番邦小国递交了国书,要派遣使者前来京都朝贡。” 万瑾澜疑惑问道:“不是正常的吗?” 西南小国名为朝贡,其实是以很少的东西来换取大魏更多的赏赐,这比买卖,大魏永远是吃亏的一方。但吃亏与否也不能这么论定,大魏以物资换取了西南小国的安定,也算是舍小取大。 安阳继续说道:“只有西南小国倒也还好,漠北草原上的游牧民族也派了使者进京。三哥说,北戎之人或许会想求娶大魏公主和亲。” 万瑾澜坐直身体,如今宫中适龄且还未出嫁的公主也就安阳公主和八公主,安阳年岁又比八公主大些。 北戎是由草原上的游牧民族融合而成的一个国家,前些年各部族还未融合,各自为政,倒也不足为惧,如今这些年,北戎时不时侵扰边境,劫掠边城,已有成为大魏心腹大患的趋势。 像各实力不强也不会拧成一股绳的西南小国,便是求娶公主,大魏都不会同意,因为他们不配,但若是强敌,那可不一定。 虽然和亲的事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但也先该防患于未然。 所以今日,请了这么多世家子弟,是贵妃的意思? 俩人都不想听戏,便去了不远处的凉亭。 “母妃心中担忧,便让三哥今日请了不少勋贵子弟。” 万瑾澜轻轻的晃动着团扇,“你看中了哪个?” 安阳面上浮起些许不好意思,“坐在最后一排穿白衫的,挨着水榭边上坐着穿蓝袍的,还有第一排坐在肃王世子身侧的。” 万瑾澜:“…!” 安阳觑她神色,羞恼道:“区区三个,何必大惊小怪。” 万瑾澜:行吧!你高兴就好。 最后一排穿白衫的,是武宁侯家的嫡幼子,长的唇红齿白,像个白面书生。 水榭边上的,面容倒是刚毅,五官立挺,身上有股他大哥万慕行身上的军人气质,这位好似是宫门口守大门的禁军,也时常在宫中走动,她见过几次,就是不知道家中是哪的。 第三位肃王世子身侧的,是太傅家的嫡孙。 “穿蓝衫的是哪家的?”万瑾澜观察了好一会,这位穿蓝衫的为人沉默寡言,在场这么多贵族子弟,待他并不亲近热络,显然家中不是什么位高权重的人家。 实话不好听,但京都的贵族子弟,交友的阶层还是很分明的。 安阳拿团扇遮着嘴,小声说:“他是宁远伯府的,名为陈从柏,如今在御林军当差。” 提起宁远伯府,万瑾澜有了些印象,宁远伯府虽是没落的伯府,但宁远伯也只是空有爵位,在朝中并无官职,但宁远伯经商很有一手,她在西南时,宁远伯还曾去府上拜会过她父亲,年节时会送节礼。 安阳看中的这三家,宁远伯府有钱,太傅府清贵,武宁侯府简在帝心,总得来说,都是不错的选择。 显然,万贵妃也用了不少心思。 其中太傅家的那位嫡孙周世安则时不时向安阳看来,那神色,啧啧。 万瑾澜用胳膊肘顶了定安阳,团扇遮着嘴,“他看你呢。” 周世安不光看,还端着一盘冰镇过的瓜果到了近前。 明明有些紧张,看起来却强自镇定。 “公主,万姑娘。” 安阳抬眸看他一眼,倒是让周世安更加紧张了。 万瑾澜偷偷一笑,“周公子坐呀,不必拘谨。” 园子里四面通透,年轻的男女聚在一起说话倒也不会被人说不守规矩。 周世安更拘谨了,不过还是坐下了。 他偷偷的看了一眼安阳公主,“听闻公主爱看话本,我这里有书肆最新出的南阳先生的话本。” 周世安从怀里掏出一本书册放在了石桌上。 万瑾澜心中呦呵一声,还是有备而来呢。 安阳突然问道:“周公子在礼部当差,又在家中耳目目染,应当最是守礼,怎么会在私下送本公主东西,这岂不是私相授受?” 周世安脸色爆红,眸中慌乱,口不择言确是遵循着心中最真实的感想,“我,我只是想给公主送本书,没想那么多,且我是光明正大送的,怎么能算是私相授受?” 周世安越说越顺溜,擦了头上的汗,“公主若是嫌弃,我下次便再也不做了。” 安阳公主顺手拿起话本,嫣然笑道:“话本子我甚是喜欢,就收下了。” 周世安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 “日后再出什么话本,我一定买好托人给公主送进宫去。” 第59章 口舌之争 周世安本有些紧张,话说多了,便也自在多了。 他幼时随祖父进宫,每回参加宫宴,都能看见姝色无双骄傲明艳的安阳公主。 他性情内敛,不善交际,前些日子听到了贵妃放出的风声,心内按捺不住,便告知了母亲。今日来端王的庄子上听戏,还是母亲得了消息后告知他今日安阳公主也会来,他才鼓足了勇气来的。 安阳公主与周世安有不少话可聊,万瑾澜也是爱看话本子的人,三人凑在一起,对南阳先生好几个话本子里的故事说的是兴致盎然。 萧明环和万秋雨见三人说的热闹,给陈从柏使眼色,陈从柏无动于衷,似是没看到。 萧明环神色沉了沉,这位陈家公子,真是不好掌握,明明说好的,此时却无所作为。 萧明环有些恼怒,面色含笑的起身到了三人近前。 “看来是戏曲不好听,你们三个才会在这说的热闹,不知周兄你们在说什么?” 万瑾澜面色如常的笑说:“我们在说南阳先生的话本子里写的,一位一无所有的书生,娶得了世家大族的嫡女后平步青云,后成为朝廷重臣,最后这位大人的夫人娘家获罪,他毫不留情的将曾经对他帮助良多的贤妻休弃。” “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攻于算计又凉薄无情狼心狗肺之人。”万瑾澜最后托着下巴看着萧明环总结道。 萧明环心中微妙,总觉得万瑾澜好像在意有所指的骂他。他难免又想起华严寺下的筹算,以及事后被公府和贵妃冷落许久的事。 他赶忙转移话题,“既然戏曲无趣,我还请了说书先生。” 周世安偷瞄安阳公主,腼腆又耿直的说道:“殿下尽管去招待别人,我看的话本和游记很多,可以单独说给公主听。” 萧明环:“……” 他温和有礼的又客套了几句,随即抬腿走了。 人走了,周世安期待的看着安阳公主,“公主想听什么类型的?我都可以说给公主听。” 安阳公主看着周世安,第一次正色的打量起了他,她发现,这位的“耿直”还是有些东西的,至少能瞬间把她三哥气走。 安阳公主这些年,一直没有可入眼的男子,有皇叔齐王这等俊美无俦的人在前,京中的世家子都被衬的如同“庸脂俗粉”,文弱的书生没有男子气概,她不喜欢。 若说相貌,她和母妃挑选出的三人中,还是陈从柏英武的长相更合她意,但母妃最不中意他,主要还是宁远伯府只富不贵,于后代无利。 她在宫中,也见过几次陈从柏,他都是在认真的执勤,穿着一身铠甲,很有些气势。 只可惜,这人好似对她没什么兴趣,连眼锋都不曾往这边落一下,她堂堂公主,也不屑去做热脸贴人的事。 而那位武宁侯家的嫡幼子,倒是时不时喵向京中另一位闺秀,显然对她是没什么意思的。 若要在北戎使者进京前定亲,眼前这位周公子也是一位很好的选择,至少他会想方设法的哄她笑,她也不讨厌他,至于男女之情,培养培养,成婚后应当是会有的吧。安阳公主摸着下巴如是想到。 贵族子弟们很会找乐子,觉得戏曲无趣,便组织起了投壶,投壶后安阳又组织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 鼓声停时,拿着花的人便要即兴作两句诗,作不出者,饮果酒一杯。 在场的男男女女皆参与了这个行酒令。 王明慧为何会有京都才女之名,还就是在这种行酒令上传出的才名。 今日万秋雨的运气格外不好,那花像是长了眼睛似的,总是在鼓声停时落在她的手上。 她因为姿色上乘,梦好阁的妈妈为了培养她,还给她请过女夫子,不过学的都是风月之词,让她即兴咏花或咏其它物什,简直不要太为难她。就算她脑中有些词句,此时在这个场合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就怕哪里不合适被人笑话。 半个时辰,万秋雨就喝了七八杯果酒。 万秋雨不想再继续丢人,再加上想如厕,告了声抱歉便匆匆扶着丫鬟的手离去了。 萧明环笑道:“我这侧妃从前吃过些苦,于诗词一道不太擅长,但为人是再温婉知礼不过的。” 他如此说,倒是让人高看一眼。 晋王世子萧栩打趣道:“看的出来,你对你这位侧妃是再满意不过的。” 萧铮的世子妃康宁郡不知是何意的说道:“出身镇国公府的女子,哪会是没些本事的。” “便是不近女色的齐王,也对瑾澜妹妹你青眼有加,还亲自求了太后娘娘赐婚。可见你们镇国公府的女儿,都是有本事的。” 话听着不像好话,且康宁郡主的表情看起来也不是在说好话的样子。 万瑾澜不知道康宁郡主是不是想报复她从前揍萧铮那几拳,正欲回嘴,安阳呛人的话就出来了。 “这满京都的女子可都比不上康宁郡主,瞧你多有本事,咱们风流倜傥的肃王世子都不敢再纳女子回府了,可见郡主你御夫有方。” 康宁郡主神色一滞,被噎住了。 她就是看不得端王宠爱侧妃的样子,尽管王明慧名声有瑕,还未进府,但他带着侧妃出来见客还表现的十分宠爱的样子还是招人眼。正室就是正室,侧室就该摆正自己的位置,否则家宅怎么会安宁? 万瑾澜被人指着鼻子说,怎么可能不还击? 安阳话落,她便笑着说道:“郡主一看就是平日太闲无事,不然怎么会听来那么多闲话,还在此处嚼舌根,你这般做派倒是像极了明明不通人语却总爱学长道短的…” 在康宁郡主喷火的眼神中,她含笑缓缓吐出两字,“鹦鹉。” 吵架,万瑾澜从不会输,可以说,她别的本事暂时不显,在同辈之间,口舌之上是从未输过。 康宁郡主怎么会听不出她在讽刺她是长舌妇,憋了一肚子火气,想继续争辨又觉得再争辩就落了下乘,她憋的那个难受啊!眼眶都红了。 第60章 打架 长廊之中,气氛一时之间气氛有些凝滞。 向来面上挂着三分笑的萧铮将手中酒杯一掷,酒杯咕噜噜从桌上滚到了地下。 他神色不善的看着安阳公主和万瑾澜,目光逡巡了一圈,将萧明环也算里头。 萧铮双手一掀,将他身前的桌子掀翻了,桌上的果盘点心盘摔了一地。 “你们明知她不善言辞,还合伙挤兑她,怎么着,是觉得我广陵王府没落了,看不起本世子?” 这番变故着实是让众人猝不及防。 萧铮说变脸就变脸,还直接掀桌,其面有酡红,神色看起来也不甚清明。 见萧铮冷着脸上前来,周世安拂袖而起,挡在了安阳公主身前,“世子此言差矣,分明是康宁郡主主动挑起争端,做了初一,便该想到十五…” 周世安义正辞严的想给萧铮讲道理,萧铮不听,手一挥,轻而易举的将周世安拂进水中了。 周世安不会水,在池子里扑腾着挣扎,萧明环赶忙着仆人下水去救。 安阳公主怒道:“借机耍酒疯是吧。”她端起桌前的酒杯,一饮而尽,随即抽出腰间的软鞭对着萧铮一鞭子就下去了。 安阳自然是有分寸的,鞭子没朝头脸而去,而是打在了腰间,力道也不足。 康宁郡主对于萧铮给她出气的行为非常感动,毫不犹豫的加入了战团,对着安阳公主的发髻就扯了下去。 万瑾澜本想在这么多人面前保持端庄体统的,但眼前的混乱不允许,今天这场面,也不能怂,她也不能让安阳吃亏,于是也撸着袖子上了。 两个时辰后,慈安宫中。 太后和齐王看着底下跪了一堆的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周世安和萧铮这两个落过水的,身上还没干透,看起来有些狼狈。 万瑾澜心中大呼糟糕,不知道在马车上重梳过的发髻现在看起来齐不齐整。 这个萧铮也是,打不过还要进宫告状,这是什么光彩的事吗? 还有,为什么萧沣这会儿会在慈安宫啊? 她的名声,她的面子… 万瑾澜垂着头,看起来跪的端正,却恨不得将自己藏到地下去。 “皇祖母,你要给我做主,安阳公主和万家瑾澜一起挤兑孙儿的世子妃,我喝了些酒,忍不住才会动手。” 安阳气焰依旧嚣张,虽然衣衫有些凌乱,发髻也歪歪扭扭,“祖母,你别听他胡说,明明是康宁郡主挤兑瑾澜妹妹在先,还拿皇叔的婚事说事。” 安阳也是聪明的,知道将齐王叔扯出来,好让太后对她们没那么生气。 太后面色不虞,“行了,铮儿你日后少饮些酒,回府后禁足一月。” “安阳你也是,多大的人了还整日胡闹,哀家也罚你在皇庄禁足一月,另每日抄写佛经一个时辰。” 双方各打五十大板,看起来还算公平。 万瑾澜垂着头,等着自己的发落,却没想到,太后娘娘根本未曾罚她。 待众人离去后,太后看了眼萧沣说道:“本以为她是个稳重的,没想到还有些小孩心性。” 萧沣不置可否,“年少鲜活,儿子觉得不错。” 太后点头说道:“你向来话不多,未来王妃若也是个沉闷寡言木讷规矩的,哀家反倒要担心了。” “母后不必挂怀,这么多年,儿子自己一人照样好好的。” 萧沣神情冷淡,太后几欲张嘴,最后却说不出话来。 “时候不早了,儿子就出宫了。” 待萧沣高大颀长的身影消失在殿内,太后眼皮耷拉下来,沉沉的叹了声气,“这么多年,他还是在怨我。” 李嬷嬷安抚道:“比起从前,王爷能在慈安宫坐这么久可见娘娘和王爷的关系已经有所缓和,总归是亲生的母子,日后肯定会更好,心结不易解,来日方长,慢慢来。” 太后心中有隐忧,却不便宣之于口,坐在那里,身上有沉沉暮气散发,李嬷嬷看着,心口微酸。 万瑾澜这边在宫里虽未被太后娘娘处罚,但回到庄子上,还是被祖母教导了几句。 让万瑾澜想不通的是,为什么萧铮变化会这么大。明明幼时在宫中,他还是个讲道理的人。 翌日,老夫人便带着她去了广陵王在京郊的庄子上。 若是孙女打输了,广陵王府的门,老夫人就不登了,但她孙女和外孙女赢了啊,萧铮又是挨鞭子,又是落水,该有的礼数,可不能少。 广陵王的病啊,也有半年了,也不见好转,时有恶化,到京郊的庄子上养身体已经有月余了。 再次见到广陵王妃,她接待起客人来,依旧是那个调调,阴阳怪气,神色不屑,语气轻慢,偶尔还会蹦出尖酸刻薄的话语。 饶是老夫人这种养气功夫到家的人,在回府后也被气的吃不下饭。 广陵王缠绵病榻,广陵王妃说怕将病气过了去,便不将王爷请出来见客了。 可以说,这一趟来王府的别庄,老夫人是吃了一肚子不痛快。 老夫人出入京中各家府邸,参加宴会无数,往来交际的各家夫人们,没有一个如广陵王妃这般连面子都不做的,毫无涵养。 “祖母消消气,广陵王妃母家获罪,唯一女儿又被嫁去了幽州,如今就算将京都所有权贵都得罪了,她也不在意。祖母和她生气,根本不值。” 老夫人突然有些理解昨个孙女和外孙女与广陵王府的人打起来的事了。 若换成她,年轻个几十岁,遇到广陵王妃这种,估计也会和她打起来,还得挠她脸的那种。 这广陵王府,上上下下都不正常的。 老夫人打定注意,日后非必要,绝不登广陵王府的门。 京中和老夫人这般想法相同的人可不少,都是被广陵王妃的态度气到再也不想登王府的门的。在京都这几月,广陵王妃的“恶名”早就远扬了。 晚间用过膳万瑾澜正在廊下吹风时,别庄的仆妇来报:“姑娘,齐王殿下的人牵来了一只大狗,说是送来给您解闷的。” 万瑾澜眼睛一亮,直起身子,“在哪在哪?” 这是京都,比不得扬州,她就算想和点点玩,都得顾忌着。 萧沣也真是出她意料,本来以为,那日打架事件,他会将她想成好勇斗狠之人,却没想到,他还会将点点送来给她解闷。 看来他对先前的事,是真的一点都不在意哦。 第61章 斗法 仆妇见姑娘兴致盎然,提醒道:“那狗体型有些大,看起来有些凶,姑娘可得注意些。” 万瑾澜毫不在意,她见过广陵王那只名叫“胖子”的狗,膘肥体壮的,四只眼的面相,看起来确实凶,对点点的体型也有预料。 在院里等着的点点,在看到万瑾澜身影的那刻,便挣脱了王府仆人的牵引,欢快的奔向了她。 狗子前腿立起,前蹄都能扒到她的肩膀了。 身后跟着的仆妇吓的惊呼一声,“姑娘小心。” 春桃也被吓到,后见点点是在跟小姐亲热,才放下心来,“这狗可真是有灵性,时隔半年,它还记得小姐。” 万瑾澜摸着点点蓬松的毛发,一脸笑意,“它要是不记得我,当初我可真是白对它那么好了。” 点点哼哼唧唧的叫着。 如今点点的腿已经很粗壮了,身上的毛发蓬松干净,白中泛着黑灰,两只耳朵全立刻起来,歪头看人时相当可爱。 西南小国的使者进京后,没过两日,北戎的使者也进京了。 此次招待来使的任务皇帝交给了端王、会同馆与礼部。 安王和顺王都没捞到这个差事,对端王同时加重了警惕心。 与此同时,北戎递交了求娶大魏公主的国书,若大魏同意,北戎愿献上上等宝马三千匹。 北戎的马死体格壮大,可长途奔袭,爆发力极强,在战场上英勇无畏,可日行千里,大魏眼馋北戎的马种许久。 万贵妃在北戎使者还未进京前求了建安帝,给安阳公主和周世安赐婚,建安帝却以不急还要考察周世安为由拖到了北戎使者进京。 万贵妃最近急的嘴上都起了燎泡,她十分担忧,建安帝有将安阳公主和亲的打算。若建安帝真有这个打算,那她拼着这个贵妃不做,也不会让自己唯一的骨血去和亲。 关于和亲这事,朝堂之上争的也相当激烈。 镇国公和大部分武将坚决反对。 镇国公在朝堂上难得的露出尖锐的锋芒。 其一,安阳公主是他亲妹妹的唯一血脉,其二,自古以来,将公主嫁于蛮夷之地,是式微的王朝才会做出的事。他们大魏国富兵强,从前北戎的前身不过是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对大魏的威胁甚小,如今也还没有到牺牲公主换取和平的地步,下嫁公主,有势弱之意,不可取。对于敌人,就该震慑,将其打怕,敌人才不敢再来冒犯,此次的求亲,不过是一次试探,怎么能轻而易举的同意? 而赞同和亲的近乎都是文臣,若下嫁一女子,可促进两国和平,避免战争的发生,也算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掀起战火,苦的都是百姓。 武将们骂文臣没有风骨,没有血性,文臣骂武将们没有头脑只会逞匹夫之勇。 朝堂之上的事不知怎么突然间就传便了民间,安阳公主也被百姓们所孰知。 坊间百姓皆言,安阳公主享家国供养,在该出力时却不愿为国家效力,连带着镇国公府都被骂了,镇国公这个不支持和亲不愿外甥女和亲的人也成了别有用心之人。 流言突然间就传的轰轰烈烈。 背后定然有人操控,还是专门冲着公府来的。 镇国公为官多年,前些年虽然一直在军中,但该有的智慧谋略也并不少。 他查了背后流言的来源,果不其然,指向王家和陈家,这两家都参与了。 于是他光明正大的捉了几个散布流言之人,将其告上了公堂。 公堂之上,镇国公铁骨铮铮的与散播流言之人公然对峙,掷地有声的细数镇国公府百年来为国捐躯的子弟以及牺牲的部众。 最后言明,既食朝廷俸禄,穿上了战甲,便做好了为国捐躯的准备,普通百姓尚且不愿将家中女儿远嫁,更何况嫁于蛮夷之地?大魏国富民强,还远不到下嫁公主的地步,他不愿公主下嫁,纵有私心,也是人之常情,在百姓中又为何成了别有用心之人? 在公堂之上的一番话,很快便传遍了大街小巷。 百姓们于朝堂上的事知之甚少,大多都是人云亦云,镇国公府的功绩摆在那,镇国公的话又晓之以情理,先前轰轰烈烈的流言可算是消停了,且公府受损的名声也又回来了,镇国公赤胆忠心的形象一时之间也深入人心。 而被人们谴责的安阳公主,也不再被街头巷尾之人挂在嘴边辱骂。 别人用阴谋想要诋毁镇国公府,镇国公直接用阳谋粉碎了王陈两家的阴谋。 将散布流言之人告上公堂的第二日,镇国公便上折子参了王、陈两家,折中陈列有理有据,甚至王、陈两府中散布流言的家奴都一清二楚。 镇国公做事,向来周全,只要出手,便是理、证齐全,让人无可指摘。 两家皆被皇帝斥责,在朝堂上落了个没脸。 众朝臣看着立在前方的三位皇子,知晓又是皇子党们的斗法,从前镇国公倒是不参与的,如今端王得了皇帝重用,镇国公府日后怕是也不会消停了。 宫中万贵妃心中宽慰,却也有担忧。 兄长为洗脱公府名声,将万家功绩堂而皇之摆在百姓面前,还言大魏国富民强,还远不到下嫁公主的地步。如此一来,也是将陛下架了上去。陛下若坚持将公主嫁出,天下百姓又会怎么议论他? 此举总是不妥的,有携恩压迫天子的嫌疑,会引起陛下忌惮。一国帝王的尊严,不容挑衅。 万贵妃夜半未睡,躺在榻上睁着眼,后披着头发起身,命宫女点灯,随即让宫女退下,在外守着。 她猜不透皇帝的心思,也不想猜了,事关唯一的女儿,她不会将希望寄托于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身上。 她伏案写了一封信,后封于外部雕花内里中空造型别致的银簪之内,第二日,宣了万瑾澜入宫。 安阳最近还在皇庄禁足之中,万瑾澜每日里都会带着狗子陪她解闷。 姑母问了安阳的近况,得知她还不知晓外面发生的事情,心下也放松了几分。 “这些日子你有心了,这些衣裳首饰,你带去给安阳。” “瑾澜过来,姑母这有一枚银簪,我看恰好衬你,给你戴上。” 万瑾澜不疑有它,起身到了近前后蹲下身子。 姑母身上有股子幽香,似是梅花的冷香,很好闻。 耳边传来的话语让她一愣,后面色如常的起身,拿起了铜镜照了照,笑道:“姑母眼光是极好的,瑾澜很喜欢。” 万贵妃眼中浮起笑意,“喜欢就好。进了宫,莫忘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万瑾澜自是从善如流的应是。 第62章 怪异 出宫时万瑾澜已经在慈安宫用了午膳,太后娘娘对她的态度倒是一如既往,好似上次打架的事没有发生过,她先前的担心也烟消云散。 马车上是万贵妃托她给安阳送的吃用,一时半会的,她也不急着回京郊的庄子,而是在外郭城的街上逛了起来。 买了些胭脂水粉和点心,在小摊上用了碗馄饨,又买了造型别致的糖人以及好看的小花灯。 待坐上马车回京郊时,根本无人察觉她头上的银簪样式变了,就是最熟悉她的春桃,也没注意到。 姑母先前在她耳边交代将银簪送出的事,在首饰铺子里就已经完成了。 姑母说要避人耳目,她自然是做的谨慎。 马车启程回京郊时,见车夫马六神色有异,她问道:“怎么了?” 马六皱眉道:“许是奴才眼花,好似是看到去年拦在巷子口给姑娘送信的人了,但一眨眼的功夫,人又不见了。” 万瑾澜环视了周遭的集市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 即使时隔几月,她若再见那位送信人也能一眼认出,主要是那人的右脸下侧长了个很大的痦子。 待回到京郊,红色的夕阳映红了半边天,清风拂来,树林中发出沙沙的声响,道路两旁的虫鸣鸟叫声都活跃了不少。 马车直接去了京郊的皇庄。 皇庄的管事嬷嬷进去禀报后,万瑾澜在待客厅中等了近一柱香的时间才等来安阳。 安阳来时,面色恍恍惚惚,她一时也看不出是喜是忧。 “姑母给你送了些吃用,我给你送来了。”万瑾澜放下手中的凉茶,疑惑的问:“你怎么了?” 安阳挥挥手,将侍婢们都挥退,只余她们两人。 安阳坐在万瑾澜身侧,握住她的手腕,“先前三哥说的我还有些怀疑,没想到父皇真的有将我和亲的心思。” 先前万贵妃心中虽有担忧,想给她早日定下亲事,以求心中安稳,安阳本还不当一回事,觉得以父皇对她的疼爱,怎么可能会让她去和亲?但今日三哥来了,还言母妃数次求父皇定下她与周世安的婚事,却被父皇推塞拖到了北戎使者进京,她心中这滋味,还真有些难言。 “今日谁来了?”万瑾澜问。 八公主担忧自己母妃已经回了宫,皇庄中暂时就安阳一个主子,所以是谁告诉的她? 安阳面上浮起红霞,“上午三哥来过。刚才陈公子扮成三哥的小厮给我送东西来了,他说,若我不愿和亲,他会护着我去任何地方,愿意隐姓埋名的一生护佑我。” 万瑾澜瞠目结舌,“陈公子?陈从柏?他想与你私奔?” 她属实有些惊到了。 听戏那日,明明陈从柏从头到尾都将安阳公主无视了个彻底,两人也没有任何交流,陈从柏又为什么会贸然提出这种提议。为了安阳,他不要在京都的家人了?此人对安阳公主竟然一往情深到了可以舍弃族人性命的地步! 可那日打架,陈从柏都未参与啊,连周世安都知道起身护在安阳身前,明明他无动于衷。这,是不是哪里有什么问题? 安阳公主神色恍惚,也有不可置信,眼中夹杂着一些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愫,“瑾澜妹妹,我才知道,若有人愿意为你放弃一切,是这种心情。” 万瑾澜一时之间无话可说。 被陈从柏干出的事冲击到了,心中还有不可忽视的怪异。 “你应了他?” 安阳摇了摇头,“我怎么会应,我若是走了,母妃一人留在宫中肯定会受责罚。” 万瑾澜说道:“姑母和父亲都不会让你和亲。”接着,她将父亲的所作所为说了出来,又将从祖父祖母那听来的形势说给她听。 万瑾澜心中还有些猜测,姑母今日让她送簪子出宫的行为,应当是与安阳的事有关。 比起漠不相干的陈公子,她更相信府中和姑母。 且陈从柏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她父亲强硬的表示过态度连和皇帝的关系都变的紧张时来找安阳说这些有的没的。 待回了别庄后,她将马六的儿子马兴召来,让他去找人盯着陈从柏。 马六是在公府当差,行事机灵,她父亲有时也会将一些差事交给她办,全因马兴和京都外郭城里的一些乞儿与贫民都相识。 只要将盯人的事情教给马兴,不用他亲自去盯着,就有人尽心尽力的替他办。 万瑾澜将办事的银子给了马六,随即又将在巷子口给她送信的人的面部特征告知了他,让他找找此人。 马兴得了令,麻溜的去办事了。 另一边,萧明环的庄子里,陈从柏正在书房中与萧明环谈话。 “陈兄不必担忧,安阳公主不会同意与你私奔,她也不会被送去和亲,你只需要在这段时间内对她关怀备至,事情便十拿九稳了。”萧明环成竹在胸的说道。 他如此肯定安阳公主不会和亲,也是因为万秋雨所告知他的,安阳公主最后是以二嫁之身去了北戎。 陈从柏从幼时就明白家中的处境,陈家,从他这一代开始,连伯爵的爵位都没了,父亲醉心于经商,府上只富不贵,母亲一心想让他娶个高门之女改变家中的现状,他已有心爱之人,却没法给她名分。 有些事,他不想做,却身不由己。 敛去眸中思绪,陈从柏略带感激道:“多谢殿下提携,若有朝一日尚了公主,陈家定会为殿下肝脑涂地。” “上次殿下赏赐的人参对家母的病症颇有疗效,家母让我一定要好生感谢殿下。” 陈从柏本是英武的长相,说起好听话来也不显谄媚,还有些僵硬,显然对这样的事做的也不怎么熟练。 紧接着,陈从柏献上了万两银票,两人一番来回推拒,萧明环最终还是收下了银票。 待陈从柏离去后,万秋雨进了书房。 “最近这陈从柏倒是识趣了不少。”萧明环对着银票哂笑了一声。 万秋雨笑道:“以陈家的状况,他不找靠山,日后连宫门都没资格进,殿下给他指条明路,他若是不走,才是愚不可及。” 第63章 宫宴 纵有镇国公煽动民心借助百姓之口与皇帝对峙,皇帝还是提前解了安阳公主的禁足,召其回宫。 宫中设宴宴请他国来使,京中一品大臣及宗亲可带家眷进宫赴宴。 万瑾澜随着父亲母亲进了宫。 宴席设在了御花园中,傍晚凉风习习,场中舞姬婆娑起舞。 今日的陈淑妃装扮的格外光彩照人,和皇后与万贵妃你来我往一番,明眼人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太后提前离席,万瑾澜扶着她在园中走走。 万秋雨今日随着萧明环出席宴会,坐在席间看着万瑾澜扶着太后离去的方向,唇角勾起冷然的笑意。 看到安王与敏婕妤前后借口更衣离去,又见瑞王给身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顺王喝着酒露出胜利在望的笑意,萧明环和万秋雨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安阳公主自是也出席了今日的宴会,北戎的使者又提起了求娶公主一事,她亲耳听到她的父皇模棱两可既不拒绝也不答应的回答,心里有些凉。 莱贵人最近备受父皇冷落,连带着八公主在宫中的日子也不好过,连今日这种场合都不能出席,安阳公主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自是觉得百无聊赖。 “公主,陈公子约您在宜芳阁相见。” 安阳公主一愣,她对今日的场合,也着实提不起什么兴趣,提起陈从柏,她便想起在皇庄时陈从柏对她的贴心。 宜芳阁在皇宫内宫与外宫的交界处,通常情况下,是给平常要求见的外命妇用来歇脚之地,像这个时间段,那里连人都没有的。 安阳公主丝毫没有怀疑是陈从柏想要见她,扶着宫女一路掩人耳目的穿梭在宫中的小道上。 另一边,万瑾澜将太后送回慈安宫后,出了慈安宫,走了片刻,转弯后,视线都变暗了。 前方突然传出一道人影,太监仓促的声音传起:“哎呦万姑娘,奴才可算是找到您了,安阳公主正到处找您呢,公主今日心情不佳,想找您说说话。” 奴才擦了擦额上的汗,“公主在宜芳阁,您快些去吧,奴才还有差事要做,可没功夫送您过去了。” 这个太监似乎是真的很忙,话传完后便又匆匆离去了,快的像是一阵风。 此处光线昏暗,她除了瞧见这太监的脸很白,别的竟然什么都没瞧见。 这太监的举动,古里古怪。按理说,她如今也算是太后娘娘身边的红人,这太监有什么差事能急到连给她带路都不愿。 “夏柳姑姑,这位太监你认识吗?” 她身边跟着的是太后宫里的大宫女,看起来也有三十几岁了,在宫中也是有品级的,是太后专门留下将她好生送回去的。 夏柳摇摇头,“此人行迹有疑,姑娘慎信。” “还劳烦姑姑将我送去宜芳阁。” 夏柳是太后身旁的女官,有她跟着,她也放心些。 万瑾澜怕出什么事,一路脚程很快,夏柳在宫中多年,对宫中的布局也很熟悉,带着她走了近道。 二人到时,万瑾澜见路灯之下,一个面色通红的男子搂着一个宫女正要推开宜芳阁的大门。 见男子似要转头,万瑾澜忙拉着夏柳姑姑躲进了树后。 夏柳姑姑皱眉,“姑娘不要轻举妄动,奴婢去禀告太后娘娘。” 那男子长着络腮胡子,远远瞧去似是北戎使者中为首的耶律齐将军。 二人先前看的清清楚楚,都以为是北戎使者急色,欲对宫中宫女行不轨之事。 万瑾澜不知道安阳公主和今日的事有什么关系,在夏柳姑姑走后,干脆起身猫着腰到了宜芳阁侧边的宫墙边。 她提劲一跃而起,攀上了宜芳阁的墙头,左右张望一番,见安阳公主正蹲在她眼下的亭子和草木的遮挡处,边伸头往里看,边打着蚊子,和她一起蹲着的,还有她的宫女。 “公主,我们出去吧。”宫女小声劝道,里头好似是安王和敏婕妤,刚才来的,又是北戎的使者和一个宫女,这要是闹起来,陛下颜面无光,还不得迁怒她们公主,她们这些宫女,灭口都是有可能的。 安阳公主正欲说话,只见先前被北戎人搂在怀中的宫女从门内出来,其衣衫有些凌乱,她将门关好,左右张望一圈,将手中娟帕中包裹着的东西倒进了池水中搅混,随即踉跄着一脸惊惶的跑了出去,跑的远了,还发出了救命的喊叫声。 万瑾澜知道,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了。 她当即轻手轻脚的跳了下去,丝毫动静也没发出。 房里传来的声音让人脸红。 万瑾澜心中奇怪,明明这宫女出来了,那房中女子的声音又是谁,还有,房中好似不止有一个男人的声音。 她到了安阳公主身后,悄悄捂住了两人的嘴。 “是我,你们两个别出声,快点跟我走。” 大门外已经传来了脚步声,万瑾澜拉着两人贴着墙壁绕到了后头,随即将两人送到了墙头上,索性墙头修的并不高,她用用力,就能将两人托上去。 两人不敢跳,待她上了墙头,跳下去后,又将两人顺利接了下来。 三人赶忙躲进旁边的花草树影之中。 夏柳姑姑还没回来,万瑾澜便问起了安阳公主。 安阳在她耳边耳语几句,万瑾澜不知道说她什么好。 安阳显然是被人算计了,算计她的人还得知道安阳与陈从柏的关系。 而去叫她过来的公公,显然也没安好心,也想将她掺和进这事情中。 敏婕妤与安王偷情,陛下被戴了绿帽子,知晓内情之人,陛下会如何看待? 今日这事,还有北戎的使者掺和进来,显然背后之人想将此事闹大。 安阳公主身边的宫女说道:“先前给奴婢传信的那位公公,奴婢都没看清长什么样,他垂着头给奴婢递了指条就走了。” 万瑾澜道:“公主,你带着宫女赶紧离开此处,之后不管谁问,都说没来过这边。” “那你呢?”安阳公主也知晓今日差点就卷进今日的祸事中了,也是心有余悸。 万瑾澜说道:“我就在此处等夏柳姑姑,等她来了,我也会回去,放心吧,我无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