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回到战神夫君战死前》 第一章 重生 “夫人脸色实在不好,又没胃口吃东西,这样下去身体如何受得住 都怪三爷,昨夜里惹得夫人气闷难眠,一大早的又来气夫人,他倒是潇洒得很,又顾自出门玩乐去了。” “你快闭嘴吧,有闲功夫说这些还不如想想怎么做些合夫人口的食物,也好让夫人能多吃上两口来得实在。” 阳春作势警告的睨了口无遮拦的玉兰一眼,又看玉兰端出来的吃食,也就红枣小米粥少了小半碗,别的根本没动过,她也担心夫人的身体。 她们夫人从小就是锦衣玉食,全家捧在手心儿里娇宠着长大的,什么时候受过委屈? 可嫁了人这才短短半年时间,在三爷这儿受的委屈比前十几年加起来都多。 看着阳春无声叹气,玉兰的眉头也不由蹙得更紧,却不再抱怨。 “你在这儿守着夫人,我再去琢磨琢磨别的,好歹要让夫人多吃两口才行。” “这儿有我在你放心,快去吧。” 内间里,面色苍白厌倦的沈华柔斜躺在软榻上,将外面两个丫头说的话听得清清楚楚。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迷糊的,头疼得厉害,她不敢确定现在是在梦中?还是真的重回到她刚与贺元凌成亲半年后? 明明,贺元凌在八年前已经战死。 明明,他们沈家和贺家满门都在流放途中被屠杀。 沈家和贺家被治通敌叛国之罪,因为在京都为官的大堂哥书房内搜出与匈奴王子往来的信件,贺家夫兄的商队里也查出通敌罪证。 可大堂哥却连那匈奴王子是谁都不知,夫兄一介商人,连荆州的地界儿也不曾踏出过。 伯父一家和大伯哥皆在京都为官,清正廉洁忠君报国,对族中子弟亦管束甚严,沈贺两家绝无叛国之心,可通敌罪证一出,无数罪行如雪花般落在沈贺两家头上。 前后不到半月时间,定实通敌叛国之罪,沈贺两家满门判流放千里。 她亲眼看着一个一个亲人倒在血泊中,带着亲人鲜血的刀刺穿她胸膛时,她倾尽全力去找母亲的身影,只看到母亲滚落在雪地里的头颅,鲜血混着雪和泥土,弄脏了母亲已经苍老的面庞。 腊月的雪地寒凉刺骨,可鲜血溅在雪地上的颜色却是鲜艳绚丽,还袅袅冒着热气…… 还有她的女儿雅雅,离她而去的前一天她还窝在自己怀里笑着说要快快好起来,再陪她扑蝴蝶。 还说,要等父亲回来一起放纸鸢。 那支燕子模样的纸鸢是她们一起做的,上完了颜色后她的雅雅也成小花猫。 那么小小的人儿,才四岁,在她怀里渐渐冰冷了身体。 再睁眼她竟然在贺家,看着记忆中熟悉的芍药花团刺绣幔帐,沈华柔分不清是梦是醒。 再看到年轻时候的阳春和玉兰两个丫头,沈华柔又以为她是到了黄泉,不然怎么能再看到年轻时的两人? 他们多是老弱妇孺,寒冬腊月里皆只着单衣,手铐脚镣加身,如何能走千里? 阳春为替她求一件冬衣裹身,被押送的官兵打死,玉兰为了多省口粮给他们,也活活饿死。 在她迷糊不定之时听到阳春熟悉的声音,“夫人起了吗?” 恍惚间她被阳春和玉兰两个丫头伺候着更衣洗漱,不敢多言,怕话说破了她们便会消散。 “三爷。” 沈华柔的注意力都在两人身上,听到玉兰喊人的声音抬头往门口看去,竟见到了贺元凌。 他也是年轻时的模样,十八九岁正肆意桀骜的样子。 就连看她的眼神也是丝毫不变的不耐烦,清俊的眉峰紧蹙,使本就冷峻硬朗的面部轮廓更显锋利,薄唇也紧抿着,他不高兴的时候便是如此。 如小山般健壮魁梧的身躯立在那儿,居高临下冷冷看着人的眼神压迫感十足,她是有些怕的。 转念沈华柔又想,他如今都是魂魄了还要吓她,实在太过分。 活着的时候就与她争锋相对,夫妻两看相厌,尤其是他那张嘴说话能气死人,现在都死了还要来给她脸色看,着实是死性不改惹人恼怒。 这样一想,沈华柔也毫不示弱的回了贺元凌一个凌厉的眼神,结果贺元凌更是不耐。 丢下一句气人的话转身就离去了,“你不喜我喝酒,以后我喝酒的时候不来碍你眼。” 沈华柔愣怔的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心中又是恼又是委屈。 他死后少有入她梦的时候,可每次入梦都是说些气人的话,她每次梦他都泪湿了枕巾,醒来总忍不住在心里骂他几句才能解恨。 到如今,他还是这般,既如此,又何必来见她? 沈华柔不自知,已然是泪落香腮。 阳春和玉兰二人看主子被三爷气到落泪,赶紧温言安慰。 “三爷性子直,心粗,好好的话说出来都变了味儿了。 刚起床就来看夫人,定是为昨夜惹恼夫人的事来道歉来的,可又拉不下脸说软话,这才主动说不碍您的眼,免得再惹您生气。” 云兰赶紧接着阳春的话说,“定然是这样了,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巴巴的来见您。” 这些话从前她们也时常劝自己,可事实真是这样的吗? 落在颈项里的凉意惊得沈华柔一个机灵,这才惊觉魂魄竟然也会流泪吗? 手心里的刺痛也清晰无比,还有透过窗户口照进来洒落在塌上的金光。 她到底是死了,还是如何? 之后玉兰端来吃食,她虽是没有胃口也吃了些,热乎乎的食物进入胃里让她觉得身体舒服一些,味道也还是从前的味道。 打发了两人出去,沈华柔靠在软塌上一件事一件事梳理,阳光落在她身上是温暖的。 房间里每一件摆设她都熟悉,有贺家准备的,也有她的陪嫁物,窗户边上摆着的那盆芍药,是她从家里带来的,后来被贺元凌浇死了。 因为这盆芍药他们还大吵一架,后来贺元凌赔了她一盆,但一直不如这盆养得好,开出的花朵也不大。 贺元凌爱饮酒,时常都是一身酒气回来,她厌烦得很。 他是说过不来碍她眼的话,之后再饮酒便搬去偏方歇,不来正房了,她也乐得清静。 阳春和玉兰说他昨夜里惹自己不快,他惹自己不快的时候多得数不甚数,第一次去偏房歇却是在成亲半年后。 夜里带着一身酒气回来,第二天一早又来气她一场,整个白天不见人影,到了傍晚回来又是一身酒气,那次他们冷了月余不曾说话。 想到某种可能,沈华柔又唤了阳春进来。 “你去看看贺元凌还在不在家。” 第二章 改变 贺元凌从正院里出来后直接就离了家,他心里也觉憋屈。 昨日他并未多喝酒,常远威他们再三留自己都被他拒绝了,还不是念着她晚上怕黑,赶着回来陪她的。 当然,念得更多的还是她这个人,才成亲半年新婚燕尔的,她又生得娇美柔软,他如何能不惦念? 结果回去就被她好一顿嫌弃,还摆着冷脸对他,又是嫌他臭又是嫌他脏,自己坐她个床沿都被她嫌弃,他这个活生生的人在她心里还不如她一床褥子来得重要? 满腔的热情被她兜头一盆凉水浇透,原本有再多的兴致也散了。 再一想到成亲半年来她对自己的各种要求嫌弃,贺元凌也生了恼怒。 既然是万般的看不上他,当初又何必嫁他? 或许是有些酒气上头,贺元凌也不想跟她吵架,更不想看她的脸色,便转头到偏房里歇了。 今早起来打了拳散了郁闷,便想着去看看她,再跟她说一声自己今日有事要出门,省的她又为此胡思乱想来责怪自己。 她倒是好,看他一眼就恶狠狠瞪他,满脸都是厌烦,可见是他自作多情热脸贴她冷屁股。 才散的郁闷直往头顶上窜,既然是她不待见自己,那自己便自觉不碍她的眼罢。 到前院遇上大哥,又被大哥逮着训了一顿。 “昨晚你又惹弟妹了?你那狗德性什么时候才能改? 这大清早的你又要到哪里去?都是成亲家的人了还游手好闲,就不能干点正事?” 哼!怎么着都是他的错! 憋了满肚子气的贺元凌又狠甩了一记马鞭,坐下的马儿在加速,在泥土路上扬起漫天灰尘。 阳春得令出来寻人的时候贺元凌已经走了好一阵,得了三爷已经出门的消息她不由又暗暗叹气,夫人让她来问三爷的行踪,她当是夫人想通了,不与三爷置气,还想着三爷知道是夫人让自己来问他,肯定要欢欢喜喜回来,再跟前几次一样和好。 夫妻过日子么,哪有不拌嘴的时候,互相给个台阶便就算和好了,再好好过日子。 哪成想,三爷竟然招呼都没一声就出门去了,还没留话什么时候回来。 夫人知道了肯定又要生气,这可如何是好? 三爷也是,即是知道夫人不爱他喝酒,喝了酒回来怎不先去洗漱了?还说那等伤人心的话。 回来一边回话一边观察夫人的神色,果然看到夫人神色几变,也绝不是轻松的样子。 “三爷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才走得这般着急,等三爷回来夫人再问问,说不定下午三爷就回来了。” 也没有别的办法,阳春只得如此宽慰夫人。 他要到傍晚才回来,而且又是一身酒气。 到这时候沈华柔心里终于是有些定数了,虽不敢置信,但却是事实,她回到了才与贺元凌成亲半年后到时候。 就是这次吵架后,他们冷战了月余,之后本就不怎么和睦的夫妻关系更是冷淡。 再过半年,雍州边境起战事,他离家投军,在他走后月余她才发现有了雅雅。 等他再归家,雅雅都满周岁了。 也是因为有了雅雅,他们之间的关系才有了些好转,但好景不长,半年后他又被召回军中,再有他的消息传回来,却是他战死,连尸骨也无。 而她的雅雅,走在了她父亲之前。 也算是,他们父女团聚了吧。 之后连年战乱不止,加之天灾人祸朝廷腐烂溃败,各地百姓都在艰难度日。 好不容易等到战乱平了,新帝登基,他们沈贺两家却迎来灭顶之灾。 老天爷也觉得她太惨,所以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吗? 手在平坦的小腹上,逐渐捏成拳,这一次她一定要留住雅雅。 一切惨痛的开始是从贺元凌离家起,若是他不离家,他们夫妻关系和睦,她心情舒畅愉悦了,她的雅雅便不会在她腹中便险些小产,也不会生来就体弱,也就不会离开她。 从现在就开始改变,是不是一切都不一样了? 雅雅身体健康慢慢长大,贺元凌不会战死,沈贺两家也能尽早防范不被诬陷,逃脱满门流放惨死的命运? 脑子里太乱,太阳穴突突的疼得厉害,沈华柔想睡一会儿,再想以后要如何。 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一会儿是临时前雪地里的场景,一会儿是雅雅的模样,一会儿又是初见贺元凌时的场景。 她与贺元凌的婚事是父母亲定的,在之前她见过贺元凌一次,那日他穿了一身青衣,一条墨色云纹腰带将他身姿束得格外挺拔,英气逼人。 虽只是看了个侧面,但他嘴角扬出那肆意桀骜的笑容却犹如骄阳似火。 贺家是父亲母亲都看过大哥也肯定的,即便是贺元凌不爱读书,在人品上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这是当时她见着贺元凌时,心里想的,后来她才知道那人是有多可恶。 贺家的男子都容貌俊朗,五官轮廓分明深邃,大伯哥是儒雅端方,一身沉稳书卷气。 二伯哥也温润翩翩,加之见人三分笑的性子更添了几分儒商的气质。 到了贺元凌这里,容貌继承了贺家人的俊朗,轮廓更显锋利冷峻,又因他痴爱练武是以身体比之父兄更加健壮孔武。 可他脾气跟他的身形一般硬,一张嘴总能说出让人生气的话来,实在难以相处。 但又不得不承认,他生得确实很俊。 后来的那几年家里人都劝她再嫁,便是婆母嫂子们也劝她,可她总要拿那些人与贺元凌比较,便就是在容貌上也没一个比得过贺元凌的。 贺元凌那样的她都嫌弃至极,更何况是连贺元凌都不如的,真要再嫁的话她才不想委屈自己。 贺元凌说的也没错,她就是矫情。 哼!要是让贺元凌知道她再嫁的人还不如他,肯定要摆出讽刺的模样嘲弄她,一张嘴就没半句能听的话。 她与贺元凌成亲十四载,前一年他们总是争锋相对两看相厌,她嫌弃贺元凌的粗鄙鲁莽,贺元凌也看不惯她甚多讲究矫情。 明明公爹和两位哥哥都算斯文端方,怎么到了他这里来就只剩粗鄙了呢? 好好的耕读传家,好好的一个清俊公子,可他却是跟乡下的糙汉子一般无二,说话做事尽捡着她不喜的来。 不知道什么时候迷糊着睡着,再醒时恍惚间听到阳春在她耳边说,“夫人,三爷回来了。” 第三章 忐忑 “什么时辰了?” 沈华柔觉得自己才迷糊过去,可她记得那人要傍晚时分才会回来的。 “申时末了,奴婢看您睡得实,便没唤您,您看可要先用晚膳?” 先前阳春进来看过几次,看夫人睡着都不敢出声扰了夫人,又惦记着夫人饿着肚子,更不敢离开,就一直守着。 这些日子夫人总是睡不安稳,眼下都是青黑的,今儿好不容易睡熟了,她心里也心疼夫人。 沈华柔在阳春的搀扶下坐起来,只觉得头还有些昏沉沉的,想来是因为睡得太久。 明明才觉得刚睡着,竟然就已经睡了大半天,她是真的迷糊了。 记起阳春刚才说贺元凌回来了,这回他回来的时辰跟上次差不离。 她记得上次贺元凌回来后并没有到正房来,直接去了偏院,之后的一个多月里他们即便是见了面也没有正经说过话。 既然是决定了要改变,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三爷现在在哪儿?” “奴婢听玉兰说三爷回来后被老爷叫去,现在应还在老爷那边,奴婢这就让人去春晖院守着,三爷一出来就请三爷回来?” 阳春满心都是想着二位主子能赶紧和好,只要夫人点头她就立马着人去等着三爷。 从前阳春也只这样,但她总是拒绝,在她看来她主动去寻贺元凌岂不是气矮了么,凭什么是她要先主动? 是她辜负了阳春的良苦用心,总是要争这一口闲气。 到后来,人都不在了,她也没得争处了。 在阳春小心翼翼期待着的眼神下,沈华柔轻轻点了点头,同时看到阳春眉眼带笑,欢喜着应话,“是,奴婢这就让人去。” 不想听她再说宽慰安抚自己的话,沈华柔又道:“多备些热水。” 是为了一会儿贺元凌回来洗漱的,她是真的不能接受他一身酒气,还混杂着汗味儿。 虽然是入了秋,天气还是有些热,至少好要一个月才能彻底凉快下来。 顿了顿又叮嘱阳春,“饭也备着吧。” 阳春欢喜的应了话退出去准备,夫人的意思她当然清楚,热水是专门为三爷准备的,晚饭也是备了要与三爷同用,所以这是要和好了。 二位主子成婚半载,赌气的时候比亲亲热热的时候还多,希望这回和好了可别再生气了啊。 她作为夫人的贴身奴婢,她的心自然是向着夫人的,但她作为旁观着也看得清楚,其实二位主子都是有心的,大多数时候三爷想跟夫人亲近,又因为说话不直,总是惹恼夫人,再生嫌隙。 阳春出去后沈华柔自己对着梳妆台理着发髻和衣衫,都整理好了,心却是不能平静。 时隔八年再见贺元凌,不,贺元凌战死前他们已经有一年多不曾相见了,算起来差不多十年未见,她心中止不住的慌乱忐忑。 要说没有想过他,自然不是。 浅浅的涂上一层唇脂,镜中的人立马增添几分艳丽,定定的看了看,沈华柔又将唇脂擦干净,现出原本浅粉的唇瓣颜色。 心想:就这样吧,也算是老夫老妻了,没得慌什么劲? 贺元凌进家门就被老头子喊去,他就知道老头子找他没有好话说,果然被他猜中。 贺老爷子抬手指着打小就没个正形的小儿子,“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站没个站相坐没个坐相,整天就只知道往外头跑,没正经事做你就给我收租去。 昨儿你是不是又喝了酒回来犯混?我打不死你。” 老夫人孟氏眼看丈夫就要弯腰脱鞋,立马给了丈夫一个警告的眼神,将话接了过来。 “华柔多好的孩子,温婉贤良对我们也孝顺恭敬,你敢犯混欺负人,娘也不饶你。 就你那又臭又硬混账脾气给我好好改改,一会儿回去好好跟华柔道歉,不许再犯混。 听到没有,你说话?” 对小儿子的脾气孟氏也头疼得很,从小就说了劝了,丈夫也打了,但就是比驴还犟,真拿他没办法。 小儿媳妇他们是千般万般满意的,偏偏儿子狗德性,小两口总是过不好,他们当长辈的愁都要愁死了。 贺元凌淡淡哼出一声来,他还觉得委屈呢,每次都是教训他,都是他不对,在他们心里儿媳妇就怎么都是好的。 他不怕老头子的鞋底子,但不敢惹母亲掉眼泪,只能老实应话。 “我知道了。” 至于老头子说的收租,爱谁去谁去,他可不去。 儿子每次都是这样说,但还是不改,孟氏再要说话却被儿子打断。 “二老要没有别的事我就回去给你们好儿媳道歉了。” 说完他就转头要走,孟氏还能再说什么,只能叹气让他去。 转头瞪向身边还怒气冲天的丈夫,重重哼道:“你当他还是几岁? 他长大了,成亲了。 还能动不动就训,就打?” 面对老妻,贺老爷子忿忿难平又不能发火,只丢下一句:慈母多败儿,气鼓鼓离开。 从春晖院出来就看到他们云峰阁的小厮万米和跟在他身边伺候的贺争凑在一处嘀嘀咕咕,下意识他以为是云峰阁里有事,不然万米这小子怎么来了。 看到他出来,不等他问万米就嬉皮笑脸跑过来。 “三爷,阳春姑娘着小的特特过来等您。” 别的不用多说,他也不知道别的。 但贺元凌和早已经知晓的贺争却是心情不同,贺争嘿嘿笑着上前来给主子道喜。 “定是夫人请您,您快回去吧。” 他作为三爷的贴身小厮,二位主子的事他还是知晓一些的,今儿一天主子都黑沉着脸,训人的时候也是下了狠,训得那群小子鬼哭狼嚎,嗷嗷的。 还不都是因为夫人,三爷在夫人那儿受了气,心里不舒坦拿他们撒气呗。 这会儿,瞧主子上扬的嘴角弧度,呵呵…… 贺元凌一听是阳春让万米来的,也觉得肯定是他媳妇儿的意思 但心里也嘀咕:她这是又要做甚?是喊他回去再嫌弃他这嫌弃他那的?还是为早上的事要跟他如何? 哼!就她那矫情性子,她喊自己回去,还能是轻言细语跟他认错服软不成? 到了云峰阁正房门口,阳春和玉兰两个大丫头看着他笑盈盈的行礼,“三爷回来了,夫人在里面等着您呢。” 阳春她们对自己笑都是常态,他媳妇儿这两个丫头对他向来恭敬有礼,但是这话却是让贺元凌心里打突突。 她等着自己?算哪笔账? 爷们儿顶天立地还怕媳妇儿?贺元凌这么想着便抬步进了门。 他媳妇儿就对着门口端坐着,见着他竟没有冷脸相迎! “回来了,先去洗漱吧,水都备着的。” 他媳妇儿虽然没笑,但对他语气里不仅是没有阴阳怪气的嫌弃,竟然还能听出几分温柔来。 这下贺元凌心中更是忐忑不安,突突的跳得厉害,他甚至想退出门去看看太阳落在哪边? 第四章 粗鄙 揣着满肚子疑惑的贺元凌还是老老实实去后面洗漱,正是因为矫情媳妇儿今日的反常,他还比平时都洗得更仔细,洗完又检查了一遍,再三确定身上没有酒气汗味这才换上干净的衣衫出去。 出来就发现晚饭已经摆上桌,竟有他爱吃的松鼠桂鱼,正正摆在他顺手的地方。 而他那好媳妇儿,原本是端坐着看书,这会儿放下手里的书破天慌给了他一个正眼。 不是面无表情的看一眼,就是很寻常的看他,难得啊。 从进正房的门看到他媳妇儿的那一刻起,贺元凌心里就没平静过。 “用饭吧。” 时隔多年再见他,沈华柔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对他。 明明是想好的要改变,可一时间就要她变成另一番模样去与贺元凌相处,她也是做不到的。 能这样心平气和的与他说话,已经是沈华柔再三调整过心情了。 “嗯。” 在贺元凌这一声看似平淡的回应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别的,各自落座。 贺元凌是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是她主动让人去请自己的,她肯定是有事,那自己等着就是。 倒要看看,她这又是要做甚? 立在一边伺候的阳春都要替两位主子急出白头发来了,虽说是食不言寝不语,但哪家新婚夫妻连个眼神交流都没有的啊? 话在舌尖滚了几次,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今儿的桂鱼可新鲜了,下午送来的时候还活蹦乱跳的呢。” 阳春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沈华柔如何不明白她的用意。 沈华柔倒是不介意动手给他夹菜,好歹是夫妻一场。 看着碟子里他媳妇儿用那双白皙娇嫩的手亲自为自己夹的鱼,贺元凌不由又狐疑的看了他媳妇儿一眼,正正与他媳妇儿看来的视线对上。 她是在笑吧? 他媳妇儿虽然有诸多矫情,但模样属实是好看得紧,粉面桃腮肤如凝脂,娇柔柳腰盈盈一握,比她精心细养的芍药花儿还美,又娇又美。 特别是眼睛,含着泪儿看他的时候尤为勾魂。 便是现在,只微带着些笑模样,也勾人得紧。 就在他恍惚的瞬间,沈华柔收回视线继续吃饭。 在与贺元凌视线对上的时候,她也不由心跳加速,只能吃饭来掩饰。 桃花眼低垂下来,视线飘忽不定,自己也不知道在看什么。 偏偏就是这样,却给人似羞带怯的模糊感。 直到面前的碟子里就多出来一块鱼肉,剔过刺的。 男子清朗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今天的鱼肉确实新鲜,你尝尝。” 沈华柔尝了,确实鲜嫩无比。 看她吃了鱼,贺元凌只觉得憋了一天一夜的闷气都烟消云散,于是又好心情的给她夹。 “你自己吃,我够了。” 待贺元凌又要给她夹第三次的时候,沈华柔出声阻止。 鱼是好吃,但她晚上向来不多食,更是以清淡为主,已经吃了两块,比平日里都吃得多了。 贺元凌夹着鱼肉的手在途中转了道,放在了自己碗碟里。 睨一眼从头到尾都细嚼慢咽的人,嘟囔着表示,“瘦得就只剩那点儿肉了,还不多吃两口。” 闻言沈华柔并没有在意,但注意到他的视线时却忍不住瞪人,更气恼得红了脸。 真真是吃都堵不住嘴,粗鄙。 被媳妇儿瞪了的贺元凌此时心情好得很,他又没胡说,都是实话。 立在边上伺候的阳春尽量将自己当摆设,非礼勿视非礼勿听。 沈华柔有晚饭后消食的习惯,就怕晚上积食。 刚成亲的时候贺元凌还会陪着她在院子里走两圈,有时候不愿动弹就坐着看她走,后来两人闹了不愉快他便不配了,甚至有时候很晚才回来。 今天因为那块鱼肉贺元凌心情好,自然是陪着慢走消食,即便期间两人都不说话,也挡不住贺元凌暗自琢磨。 到了该歇的时候,贺元凌跟着回来正房,沈华柔也不撵他,就当是早上那事没发生过。 因为回来后就洗漱过了,贺元凌只简单的漱过口就先上了床。 也不睡,慵懒的靠在床头看他媳妇儿坐在梳妆台前忙碌。 成亲之前母亲赶着他去被人相看,他心头实在不服气,等见到人后他立马觉得来得好。 虽只是远远的看了一眼,但他贺三爷眼珠子多尖,只一眼就能看出他媳妇儿的美。 那日风和日丽,阳光照在他媳妇儿那张俏脸上,他媳妇儿白得晃眼。 洞房的时候他再细细的看,果真是白。 官家闺阁里娇养出来的娇小姐是不同,按照他娘说的,要不是祖父跟贺家祖父有同窗情谊,他可入不了贺家挑女婿的门槛。 别的不说,还是要感谢祖父。 虽他贺家也不算太差,有些家产,勉勉强强算得上耕读传家,他贺三爷也生得风流倜傥要本事有本事要模样有模样,但可不是随便哪家小姐都能有他媳妇儿这般娇美可人。 身后的视线实在太灼热,想不在意都难,沈华柔被那道视线看得更不自在。 该收拾的都收拾了,再磨蹭不下去,只得起身往拔步床里走。 贺元凌屈着腿给她让出位置来好让她进到床里面去,沈华柔背对着人脱外衣,并没有看到贺元凌三两下放下幔帐。 紧接着,一具火热的身躯便贴了上来。 这个熟悉的宽厚的胸膛,久违了。 阳春和玉兰两个丫头守在门外等着主子传唤,担忧了两天的心总算是落到了实处。 夫人爱干净,这节气虽说是入了秋,但还是有些燥。 果然,三爷轻声传她们送水进去。 与往常一样,送了水就得三爷让她们回去歇息的话。 隔着幔帐看不大清拔步床里的情形,只模糊看到高大的人影走动,几次水声后高大的人影走到床边坐下。 若有似无的嘤咛,略微带着沙哑的哄人低语。 贺元凌是能主动伺候谁的? 活了十八年,除了主动为爹娘奉茶,哄母亲的时候捏拿捶肩,再让他心甘情愿主动伺候的人也就只当下窝在他怀里委屈着噘嘴皱眉哼哼的人儿了。 第五章 太瘦 神清气爽心情舒畅,贺元凌大早上起来觉得鸟叫都比平日里悦耳。 照例打趟拳活动筋骨,回来看媳妇儿还没醒,虽然是觉得有些遗憾,但也没舍得叫醒人。 要不是今儿还有事,他是不想出门的。 都到了大门口才突然想起来,昨天母亲要他回去道歉来着,完全就忘了个干净。 但看他媳妇儿的反应,应该是已经没生气了吧? 骑马跑到半路上时贺元凌又想起来这个事,琢磨着等回来的时候给他媳妇儿带个什么东西,全当是哄哄她了。 说她瘦还不服气,也就胸前还有点肉,必须得补。 贺家在龙泉县虽是名声不显,但在石桥村附近却有些美名,都是贺家三代人累积出来的。 贺家在贺元凌祖父那一代时只算是小有家产,家中有些良田做底。 贺元凌的祖父本也是读书人,却是意外伤了腿才被迫断了科举之路,后便一心教导贺元凌的父亲他们兄弟三人。 不成想一场暴雨之后长子被压泥石流下活活闷死,幺子也染了风寒导致身体孱弱。 唯一健康的二子,也就是贺元凌的父亲,却不是读书科考的料。 贺家祖父倒是想得通透,干脆就在石桥村办起了村学。 老爷子科举不行,但好歹是读了书脑子也还灵活,幸苦半辈子也让贺家在当地成了有些好名的乡绅,能靠收田租过上吃穿不愁的日子。 老爷子对小儿子是恨铁不成钢,说不到三句话就要气得吹胡子瞪眼睛,但为人和善乐善好施。 修桥铺路不说,又扩建修葺了村学,更是出银支助了好几个家里实在困难的学子,其中有一个叫但学义的学子在前年中了秀才功名。 按理说,照贺家现在的家底怎么都能搬到县里去住,但老爷子在村里住了大半辈子,去县里根本适应不了。 贺家兄弟几个都是孝顺的,父母不去他们自然就一直在石桥村住着。 县里是有一间宅子,从置下到现在也有十来年了,可住人的时候少之又少,大多数时候都是贺元凌他们兄弟三人不方便回家来的时候去住上一两晚,全当是客栈歇脚的住所了。 二老膝下共有三子二女,三个儿子都以成亲,也都住在老宅里。 大女儿贺淑明两年前出嫁,夫家就在离石桥村不远的长平镇上,家中开了间杂货铺子日子过得也不错。 小女儿贺淑惠才十二岁,还待字闺中。 贺家经过两次修葺扩建如今还能住得下,旁边还有一块空地,即便是再添丁也能再扩建。 沈华柔睡醒已经是日上三杆,身边哪里还有人。 虽然不知道贺元凌是什么时候起的,但从外侧的褥子已经一点温度都没有来看,人是早就起了。 睡醒了也不想起,发懒。 这时候沈华柔尤其感谢公婆开明和善,从她嫁到贺家后从没有日日晨昏定省到规矩,她还能跟在家时睡到自然醒。 阳春就在外间候着,沈华柔赖够了床想起轻声唤她就来了,虽是穿着亵衣亵裤,但偶然间一个不注意还是会将昨夜贺元凌留下的痕迹露出来。 明明是老夫老妻了,但看到那些刺目的红时沈华柔还是会觉得羞涩,更在心里将得寸进尺不知节制的某人狠狠骂几遍。 为她更衣梳洗的阳春自然都看在眼里,她就当自己眼瞎了,绝不说任何让夫人难为情的话。 跟着夫人出门之前她娘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一定一定要多为夫人考量,一切以夫人和三爷好好过日子为前提,说话做事都要再三思量。 当然,都是在夫人不受欺负不受委屈的前提下。 这不,二位主子和好了,夫人便也心情好了,今日夫人的脸色与昨天可是天壤之别。 “三爷起床时特意吩咐女婢不扰您歇息,用早膳时三爷又来看您,见您还未醒又吩咐玉兰仔细煨着膳食,好方便您起了就能吃。“ 阳春一边说话手上梳头的动作却没有停顿,又一边打量着夫人的神色,夫人面上虽说是没有明显的变化,但微微上扬的唇角没逃过她的眼睛。 夫人本就美艳动人,眉眼带笑时更动人,即便她是女子为之欣喜。 见夫人只是听着并不说话,阳春又道:“三爷出门时叮嘱中午不用等他,又说是下午回来。” 昨日二位主子闹不愉快便不见三爷说什么时候回来,今日不用问三爷就主动交代清楚,可不是天壤之别。 哼!谁要问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不过,他能主动交代这个举动,沈华柔还是满意的。 这样,应该算是好的开始了吧。 因为起得晚了,早上中午便凑到一顿吃,用了午膳也再睡不得午觉,加上身上软软的发懒,沈华柔便让丫头在院子里煮了茶水打发闲时。 到上辈子怀孕还有半年时间,在这半年里她要着重调理身体,母体康健了孕育孩子才能康健。 上辈子怀着雅雅的时候她心情郁郁,对什么都没有胃口,又加之生了病,整整十个月不仅没见长反而还更消瘦,就显得肚子格外的大。 可雅雅生下来才三斤重,从小就身体虚弱,三岁之前更是病症不断。 这回,她一定要让雅雅健康平安。 沈华柔想着等过几日回趟家,顺便在县里找大夫瞧瞧,若是有什么不足之处也好提前调理。 突然她想起来昨夜贺元凌在饭桌上说的话,除了他龌蹉的念头外,他是觉得她太瘦吧? 下意识捏捏腰间的软肉,再瞧院子里忙活的两个丫头,她好似是比她们清瘦些。 正想着,一个小丫头进来禀报。 “夫人,表小姐来了,老夫人让人来请您去花园里说话。” 贺家就一个表小姐,便是贺元凌小舅舅的女儿。 孟家到这一辈统共就一个女儿,自然是被全家千宠万娇的。 婆母是孟家大姑娘,出嫁多年一直与娘家关系融洽往来频繁,两家相隔只不过两个时辰的车程,一点不远,是以孟家这位表姑娘也时常到贺家来玩。 在沈华柔的记忆里表妹孟婧瑶性子沉稳,却又不失活泼,从性子到样貌都是好的,贺家人都喜欢她。 只是不知道为何,她对自己好似有些敌意,也不知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她? 第六章 敌意 “二表嫂惯会打趣我,我一个小毛丫头哪能跟嫂嫂们比,嫂嫂们才真真是压得满园的花儿都黯然失色。” “哈哈……你三嫂子不来我们可做不到,只有你三嫂子才能压得住这满园子颜色,那才叫艳压群芳。” 才到花园子外的回廊上就听到表姑娘孟婧瑶和二嫂说笑的声音,没听到大嫂和小姑说话也不知道她们来了没。 已经有二嫂在了也无妨,只要不让她自己与孟婧瑶相处着尴尬就成。 二嫂陈氏是商贾出生,说话做事都更显圆滑,不会咄咄逼人让人下不来台,又不会让自己吃亏,倒不是说她不好,沈华柔觉得像二嫂那样直爽的性格很好。 沈华柔想过,二嫂那种性子要是生成了男子,定然是能在商场上游刃有余成为叱咤风云的人物,却生为女子只能在后院喝茶看花,即使后来贺家中馈之事全由二嫂打理,沈华柔还是不免为她可惜。 听了二嫂打趣她的话,沈华柔以为孟婧瑶定不会接腔,再转了别的话说。 毕竟,她上辈子一直跟自己不怎么和得来。 结果,竟然听到孟婧瑶接了话笑声更是明朗,“三表嫂自然是美的,我还没有见过比三表嫂更美的人儿呢。” 这一刻沈华柔都要怀疑自己是听错了还是记忆错乱,上辈子可从没有亲耳听到孟婧瑶夸她呢。 十四岁的小姑娘,人美嘴甜,几句话就逗得园子里的人哈哈大笑。 “这么喜欢你三表嫂,一会儿她来了你再当面多夸夸她,她一高兴就给你买糖吃。” 说这话的是婆母,可见她孩子把外甥女当小孩儿在哄。 正巧沈华柔一只脚迈进花园门,想着大家兴致都高,便也玩笑着搭腔。 “谁要哄我的糖吃?怎么就知道我带了糖来?” 她本是想着一家子女眷都在园子里了,定会趁着天气好也带孩子们出来透透气,便带了些玉兰做的糖和点心。 不止是大嫂家的两个孩子能吃,大人也能吃着打发嘴。 一眼瞧过去把桌边几人都看了清楚,大嫂黄氏已经到了,抱了侄女芷菁在怀里笑得温婉优雅。 大嫂娘家也是读书人,黄伯父在县里方正书院对街开了一间书斋,当初便是看中了芝兰玉树端方正直的大哥,主动上贺家来提的亲。 成亲多年育有一女一子,夫妻和睦红袖添香。 “可是说她她就来了,幸好是没说她小话,不然还不是要被当场抓住。 三弟妹快来快来,这有个小馋猫正馋你的糖呢。” 陈氏扭身回头来挥着玉臂招呼沈华柔,明明是面如芙蓉春色的美人,却还总是打趣别人。 经她们这一来一往说话众人的视线都往门口这边来,一个个美得各有千秋,便是人到中年的婆母也依旧保持着雍容风韵。 家中的女眷就独小姑子还没到了,怕是还在午睡没起得来。 视线与孟婧瑶对上,她竟也看着自己,眼角眉梢都还扬着笑意。 “三表嫂带了什么好吃的,我可得多吃两块儿,毕竟不能白白夸了不是?” 孟婧瑶也没有想到这位新表嫂今天竟然主动的说玩笑话,前几次来见的她都是端庄秀丽姿态,别说是主动与她们说笑了,便是大家伙儿坐在一处她也不会主动多说话,也就姑母能让她开口。 一个月没来,她是转了性儿了? 沈华柔过去坐下,先就开了装糖匣子推到孟婧瑶面前,“都是新做的,想吃多少吃多少,就是吃多了牙疼可别哭鼻子。” 她这样说与哄小孩子有什么区别,其实是她在家的时候哥哥姐姐们也是这样哄着她的。 孟婧瑶还是笑模样,作势皱了皱鼻子,一手捏一块糖,转头就唤侄儿侄女来。 “知勤,芷菁,快来尝尝你们三婶婶的新糖好吃不好吃。” 得了两个孩子说好吃后,笑出颊边两个深深的酒窝,更显她稚气未脱,然后她自己又捏了一块吃。 “确实好吃,还是核桃仁的,嚼一口又甜又香。” 说着又推着匣子让大家都尝,视线似有似无的观察着沈华柔,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这位表嫂看起来有些不一样的感觉了啊。 明明还是那个人,美得很,但就是给人的感觉不同了。 “我尝一小块儿就是,最近不怎么爱吃甜食,反而是总想着那香辣口。” 陈氏真就捏了小小的一块儿,还又掰成两半,只吃了一小口。 到这时候沈华柔才突然想起来二嫂是有了身孕,也是这两天脑子不清醒才把这事给忘了。 看着二嫂还未显怀的肚子,沈华柔心生羡慕,心也暖暖的,再有半年她也要有孕了。 她这一眼正好被孟婧瑶看到,便试探着说,“三表嫂看二表嫂有孕可是着急了,我也着急等着呢,巴不得到明年就又多两个侄儿侄女。 一屋子小可爱围着喊我姑姑,可美死我了。” “你个小丫头骗子急什么急,你三表嫂和你三表哥才成亲多久,正是新婚甜蜜如胶似漆的时候呢,可不着急要孩子。 等明年这个时候啊,也不晚。” 孟氏先睨外甥女一眼,又来拉着三儿媳妇儿的手宽慰,她是真的不着急。 在她看来,当务之急是怎么让老三两口子感情好起来,只要他们小两口恩恩爱爱,不愁没有孩子。 想到这个她就忍不住在心里叹气,昨儿让老三回去哄媳妇儿,也不知道他照做没有。 也就是华柔性子软不与他计较,不然怎么都要闹得鸡飞狗跳。 便也就是华柔太软太懂事,她儿子太混太胡来。 听门房说一大早就又出门,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了,等晚些时候回来再找他来问话。 当娘的心还是向着儿子的,趁这会儿不免要帮着儿子说两句。 “都是我惯得他,随他到处野去,才养成了现在待不住的性子,往后可要幸苦你帮娘管他紧些,他敢冒反骨你就骂他训他,他再敢尥蹶子娘跟你一起收拾他,看他老实不老实。” 自己儿子是什么样当娘的能不了解,她是真想华柔能强势些管住儿子。 沈华柔话没脱出口,那边孟婧瑶就接了话头,“三表哥是不是又出门玩儿去了?都成亲的人了也不知道在家陪三表嫂。 哼!那些狐朋狗友还比表嫂还重要?” 第七章 护短 “表嫂你就该死死管着他,别纵他这臭毛病,你就是太好说话了,他要怎么你都惯着,活像是别人家的夫君似的。 我们和姑母都站在你一边,他不敢胡来,姑母你说是不是?” 孟婧瑶稚气的脸上洋溢憨态,即便是说着要教训人的话也让人看了觉得可爱,她又是冲着沈华柔眨眼睛又是亲昵的挽着孟氏的手臂,怎么看都是小孩子不谙世事单纯的作派。 明明字字句句都是在为着沈华柔,但沈华柔却是听出了挑衅的意味儿。 别人家的夫君,她是在怪罪自己没有把贺元凌当夫君对待。 说是自己惯着纵着,却是在谴责她对夫君不上心。 还外面的人比家里重要,她要是真的听进心里,是不是就此埋下一根刺,以后每每想起来都要扎自己或者贺元凌。 可不是沈华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误会她的好意,上辈子她也常这样说。 有时候,更是直言贺元凌武夫粗鄙鲁莽不体贴,匹配不上自己这个闺秀小姐,还说沈家男子个个人中龙凤,自己在家时见惯了优秀的人,对不待见贺元凌也是情有可原。 若她与贺元凌情深意厚恩爱不疑倒是能当句玩笑话,听了笑笑也就算了,但偏偏她与贺元凌之间不仅没有信任还矛盾重重。 每次她听了这样的话心里都不好受,最后自然都会怪罪在贺元凌身上。 上辈子她并未多在意贺元凌便也罢了,这辈子她想在意了,当然不会再纵容别人这般贬低他,更不接受任何人挑拨他们之间的关系。 “外人与家人的区别夫君心里还是有轻重的,他便是那敞亮性子喜欢结交些朋友知己罢,但人活在世上哪能真就关了门只过自己一亩三分地的日子? 我们能安稳坐在家里喝茶赏花闲聊,还不是得有人出去拼去担,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表妹?” 说这些话的时候,沈华柔满腔里都是上辈子贺元凌战死时的悲愤,眼前晃着贺元凌那一身在战场上留下的伤疤,触目惊心。 她努力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语气不变,面上还是柔柔笑着的模样。 不等孟婧瑶收拾惊讶的神色,她又接着道:“夫君在外面做的事我是不清楚,但总有他的道理,我内心里自是支持他的。 听他说最近是忙了些,等过些日子忙过自然就有时间陪家人,我倒是能日日都见他,只是他自责不能日日都在父母亲跟前尽孝。” 说到后面沈华柔不再看别人,低垂了眼,在众人看来是为了不让他们看到她已经红了的眼眶。 实际上,沈华柔是在平复情绪,平复贺元凌不在那十来年的委屈苦楚。 其实,所有人都看到了她发红的眼眶,除了初时听到她说那些话的惊讶,之后也因为她说的那些话感触。 她说的对,没有男人们在外努力,哪有他们在家里喝茶赏花的悠闲? 他们住在石桥村,就算不是每天都出门但也知晓村里的妇人都是要跟着男人下地干活儿的。 到了农忙的时节,便是未出阁的姑娘,甚至孕妇小孩儿都要下地帮忙。 正是因为他们亲眼看到了,知晓了,所以更易生感触。 气氛突然陷入短暂的沉默,还是老太太出言打破僵局。 拉着沈华柔的手紧了紧,又抽出被外甥女抱着的手臂,伸手来轻轻拍着沈华柔的手背。 “瞧瞧你还不是向着他,元凌是有福气的孩子,娶了你这个善解人意处处为他着想的妻子更是他的福气。 但我当母亲的心里有数,他敢惹你生气,你尽管告诉娘,娘给你收拾他。” 宽慰了儿媳妇,豪言放了承诺,转而孟氏又说起生孩子的话。 “你们小夫妻俩才刚成亲,甜蜜日子还没过多久呢,生孩子的事儿不着急。 最好啊,等你二嫂肚子里的这个出来了再来,一个一个来,哈哈哈……” 陈氏多有眼力劲啊,婆婆一提她便明白婆婆是要转移话题,就怕表姑娘被三弟妹这些话说得脸皮薄再闹红了脸。 她也是头一回见沈华柔维护三弟,知道是不能再提那茬儿。 “弟妹你就安安心心的该吃吃该喝喝,该跟三弟恩爱就恩爱,当初我进门的时候娘也是这样说,这不,知勤这刚能走我就怀上了,你问问大嫂是不是?” 黄氏向来话少,一是她性格如此,二是她要分心看顾两个孩子。 这会儿被二弟妹提了名,她也表现得从容。 “三弟妹就听娘和你二嫂的,这种事千万急不得。” 就在这时,谁都没想到的是孟婧瑶竟然也恢复了神色主动说话。 “三表嫂问看她们还不如看我,我可一直都是证人,我证明姑母的嘴是菩萨开过光的,她说明年就肯定是明年,你就安安心心等着吧。” 说着她还对着沈华柔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的模样甚是灵动,好似方才的事根本没有发生过。 沈华柔越发看不明白这个小姑娘了,本是已经做好了被记恨的准备,反正她也看自己不顺眼。 可现在,莫非真是她小人心境,误会了人? 不管是不是,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之后沈华柔再没有说过激的话。 等贺淑惠睡醒收拾了过来,话题已经过了好几个。 晚些时候贺元凌回来,直接就往云峰阁来,结果却是扑了个空,得知是表妹来了,她们都在园子里说话,他便又转头过去。 不成想又扑了空,他到的时候园子里已经散了,沈华柔被大嫂黄氏请去帮着给女儿挑冬衣的花色。 陈氏因为有孕的关系容易累,已经回去休息,孟婧瑶和贺淑惠姐妹俩跟着去了老太太处说话。 贺元凌犹豫是直接回去等人,还是再转去大哥他们那边接人? 去的话,万一被大哥逮着肯定又是一通教训,算了。 往回走到半路,有老太太身边的丫头过来截住了他。 心想,这顿训是在所难免了。 到春晖院外就听到两个丫头嬉笑的声音,隐隐听到提了他。 “三表嫂今日可是让我刮目相看,要不是模样没变,我都要以为三表哥是换了夫人呢。” “这种话是你该胡说的,也就是你三表嫂度量大不与你计较,往后切不可再胡言了。 要是让你三表哥听了,看他打不打你。” 第八章 发酸 儿子是自家的儿子,再不好也容不得别人诋毁,就算这人是亲亲的外甥女也不行。 孟氏虽不是板着脸警告外甥女,还是一副慈爱长辈模样,但心里确实不会舒坦。 被姑母说了的孟婧瑶却是不怕,反而更贴着姑母亲热,又是讨好卖乖表示自己的真心。 “姑母该赏我才是,您怎会不知道我一心向着三表哥的,今日说那些也是为了激一激三表嫂,我就是看不得她那副什么都不在意,尤其是不在意三表哥的脸色。 您看,我这一激您不就知道她对三表哥的心意了。 这回啊,您该是放心了吧? 我就说,我三表哥一表人才玉树临风,绝不是一般胸无沟壑的武夫,他有他的抱负理想,只待到时机成熟便会一鸣惊人。 这样魅力无穷的三表哥,三表嫂怎会不上心? 看看,可不就护上了,我还是头一次见三表嫂这么严肃严厉呢,呵呵呵……” 说起来孟婧瑶好有些心有余悸,三表嫂点名问她那一句的时候可是惊得她心肝颤,太有气势了。 现在她一手抱着姑母的手臂撒娇撒痴,一手作势拍抚着胸口,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一点不作假。 孟氏心里不舒坦归不舒坦,也不是真的就怪罪外甥女,就任由她抱着自己,还伸手指点她的额头。 没错,她最担心的就是小儿子两口子的问题,现在被外甥女试探出来三儿媳的心,她才真的算放心了。 “是是,就是主意多,鬼精灵。 哎,要是你三表哥跟你三表嫂真好好过日子不再闹腾了,姑母真要好好赏你,但愿吧。” 表姐和娘亲说的话贺淑惠都能听懂,但她怎么就不明白呢,是她又错过了什么吗? 正疑惑着要问个清楚,就听到自家三哥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哟,这是谁来了,进门就听到讨赏,也说来哥哥听听看,要讨个什么赏?” 问是谁来了,他还能听不出声儿来? 刚才他在门外听到在说自己,便存了偷听的心,那些话也都被他听了清楚。 偷听不要紧,可他都听到了什么? 他媳妇儿,竟然护他?是今天帮他说话了的意思? 就算还不知道他媳妇儿是怎么护的他,具体都说的什么话,但只要一想到是他媳妇儿做的这个事,他激动的心情就怎么都抑制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奔去大哥院里亲口问问她。 好歹还有一丝理智在,知道那是绝对不可行的,这才压制着心情抬脚进门。 “三哥回来了。” 才十二岁的贺淑惠是闻着声儿就从椅子上蹦起来,兴奋的往门口小跑来。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从小就被哥哥姐姐们捧着宠着,几个哥哥里她最喜欢三哥了,因为三哥不像大哥严肃,动不动就要训她,也不像二哥总是忙到不见人影。 三哥也总出门,但不归家的时候极少,时常都会给她和姐姐带稀奇玩意儿,还不凶她们,三哥最好了。 被小妹抱着手臂,再对上她期待的眼神,贺元凌还有什么不懂的,屈指弹了弹她的脸蛋儿,好笑道:“去云峰阁取吧,给你三嫂留点。” 刚刚才因为别哥哥弹疼了脸而噘起的小嘴,这会儿又笑得合不拢了。 “我就知道三哥最疼我,那我去了。” 跟哥哥撒了娇,又转头跟娘亲和表姐道:“娘,表姐你们等我回来哦。” 待贺淑惠小跑着出去后,贺元凌才上前去在刚才妹妹坐的椅子上坐下。 “娘找我有事?” 虽然是恨不得现在就要问问清楚,但他也要面子不是? 表妹还在呢,并且正一脸坏笑着揶揄的看着自己打量,好似在打量个什么货物一般。 “你这是什么眼神?才一个月不见就认不出哥哥来了?” 因为常来常往,孟婧瑶性子又讨喜,表兄弟姐妹几个感情都很好,说话也随意。 贺元凌见她和母亲交换了个眼神,然后脸人又笑开来,要不是心有准备他还真要为这个眼神和笑多掂量掂量。 哼!他就等着表妹跟他讨赏,接下来可不就有正当理由问了吗。 于是,贺元凌也摆出淡定自若的姿态来,好整以暇的等着。 结果孟婧瑶没说话,是孟氏质问他。 “今儿又上哪儿野去了?昨儿我跟你说的话你听进去没有? 亏得华柔还为你遮掩,你倒是上进上进也让我省省心呐。” 小儿子这些年都没个正经的时候,但也没有像别的纨绔那样做出不妥当的行事败家,正因为这样她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今天听了儿媳妇儿的话后她不禁反思,是不是她平日对小儿子太不上心,竟不知他在忙什么。 外甥女倒是总替她表哥说话,说他有抱负早晚会有作为,但就小儿子的表现来看,她更偏向是外甥女在哄她高兴。 “我还能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去,无非就不是什么正经事儿。” 没有直接问的机会,贺元凌琢磨着转个儿弯问。 坐直了身子也收了嬉皮笑脸认真看着母亲,“听了也照做了,赔了半宿不是呢。 刚我进来的时候听到你们说她今儿干什么了?可是跟您告我状呢?” 本来她还在欣慰于儿媳妇儿说的那些话,就想叫儿子过来再敲打敲打他,好让他回去好好待人家,结果看着他这一副死性不改的德性,再一对比儿媳妇儿,她这个当娘的都嫌弃。 要不是手里没个趁手的物件,孟氏真要拿东西丢他。 “哼!你自己听听你这是说的什么混账话? 华柔什么时候告过你的状?便是你干了多少混账事,给了她多少委屈受,她又曾说过你半句不好的话? 我要是华柔的亲娘,我都不能让她嫁你。” 也就是亲娘才能说出这话来,真真是气得她咬牙。 被母亲骂了,贺元凌心里又欢喜又酸,欢喜他娘喜欢他媳妇儿,少了婆媳矛盾,酸他娘喜欢他媳妇儿,他们倒是处得跟亲母女似的,谁当他是亲儿子亲夫君了? 但凡他媳妇儿多给他个笑脸,都能让他心里平衡些。 哎,被骂一通,他关心的正经话一句没有。 第九章 矫情 在边上看戏的某人已经憋不住幸灾乐祸,这还是背着他夸他的表妹吗? 贺元凌连着给她使了两次眼色,结果她都不动于衷,贺元凌气结想行使兄长的权利教训人。 刚才他说那话就是故意激他们的,好让他们主动说。 想倒是想得好,但他们偏偏都不如自己的意。 现在他心里跟有猫抓似的,难受。 “您说的都对,您儿媳妇儿都好,就我不好。 我现在就回去谢谢她去,行不行?” 其实,贺元凌是坐不住了,想立马就知道今天发生了什么事。 反正他也看出来了,母亲找他来除了要骂他这一通就没别的话说了。 一听他说要走,孟氏当即就挥手让他去,半点儿要留他的意思都没有。 “走吧走吧,也被别在我这儿碍眼了。” 得,这是真打算吊着他的心啊。 贺元凌也不问了,起身就走,他急着去大哥那边接人。 等他出了院子门后孟婧瑶才问姑母,“您怎么不告诉三表哥,看他那急得都慌了腿儿了,巴不得多长两条腿出来。” 孟婧瑶够着脖子往外头瞧,孟氏并没有发现她眼里一闪而过的失落。 再回头来,她已经收拾好心情,依旧是机灵可爱又贴心的小外甥女。 孟氏呵呵笑着摇头,“便是故意不告诉他,让他着急去。 他越是不知道越是想知道,等忍不住自然会去问。” 至于到时候是问谁,那都是他经过抓心挠肝之后的。 哎,当娘的是为他操碎了心。 之后她又拉着外甥女的手感叹,“华柔是大家小姐出生,她爹娘也教导得好。 嫁到咱们家来不仅没有端架子看不起谁,还愿意在这乡下地方待着,对我和你姑父也恭敬孝顺。 可偏偏她和你三表哥……哎,夫妻过日子啊,得慢慢磨合。 这么好的孩子,是委屈她了。” 孟婧瑶对这个三表嫂其实也不怎么喜欢的,长得是好,娘家也好,但就是给人的感觉太清高太好了。 尤其是对三表哥,完全看不出来有半点上心的地方。 她就是故意在她当面说那些话,从前她听了不仅是不反驳,反而还隐隐露出嫌弃的神色来。 再如何她也是三表哥的妻子,三表哥纵是有什么地方让她不满意了,也不改在众人面前就嫌弃三表哥啊。 今天她又对三表嫂有了新的改观,若是她能一直都这样,自己也不是不能接受。 别人都说三表哥纨绔粗鄙不思进取,可她看到的三表哥却是刻苦努力,即便别人都贬低看不上他,他也十几年如一日的坚持练武。 都说十年寒窗苦读幸苦,练武难道又轻松了? 贺元凌在路上遇到取了东西回来的贺淑惠,“淑惠,你三嫂回去了没?” 要是已经回去了,他就不用再跑一趟。 手里捧着煎果匣子的贺淑惠笑着摇头,“没,只有玉兰姐姐在。” 她扬了扬手里的匣子,笑得更灿烂,“谢谢三哥。” 贺元凌也笑,“要谢三哥,那你跟三哥说说看,我没去的时候娘和婧瑶说什么说得那么开心?” 面前这不是现成的解惑人么,贺元凌当然不能放过。 回应他的是亲妹妹迷茫无辜的大眼睛,她还摇头,“我也不知道啊? 哦,说三嫂护着你,别的我就不知道怎么回事了,本来我正打算问的,你就进来了。” 所以,还怪他了! 贺元凌有点后悔,早知道是这样他就该再听会儿墙角再进去,现在后悔也来不急了啊。 贺淑惠也在后悔,早知道她就该早点起,不然也不会错过。 确定在妹妹这儿也问不出什么来,贺元凌只得嘱咐她好好走路,别再连人带吃食一起摔了,从前她也不是没摔过。 到了大哥的飞鹤院他没进去,也不让人通报,就在门口等。 飞鹤院内,贺元继在书房内读书,他是打算明年下场的。 沈华柔与黄氏一起选定了花色后也打算回了,她知大嫂请她来不仅仅是选色这么简单,也是有心要与她亲近。 上辈子也是这样,大嫂顾着贺家每一个人,做到了长嫂的责任。 回想起上辈子,在她最艰难的时候也是大嫂陪在她身边劝慰开解她,还有芷菁和知勤两个孩子围在她身边逗乐。 到最后,她亲眼看着芷菁落的气。 十几岁更是姑娘家最鲜亮的年纪,那些押送的畜牲…… 他们拼命护着芷菁,却也没护着,大嫂撞在那些畜牲的刀口上,到死都不能瞑目。 离那个时候还有十几年,即便是现在她想查想预防也什么头绪都没有。 就是朝堂上,现在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形势。 急也急不得,只能等明年大堂哥回来省亲祭祖的时候,看看能不能有些蛛丝马迹。 一只脚刚跨出飞鹤院门腰就被圈住,下一刻后背便撞上一堵坚硬的墙。 “呵!” 突如其来的情况惊得沈华柔下意识出声,待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才放心,但胸口也跳得厉害,一时平复不下来。 “是我。” “呵呵……瞧你那点儿胆子,在自家里还能有歹徒不成?” 贺元凌圈着人软腰的手臂不放,低头将下巴往人肩膀上放,却被不客气的推开。 “放开。”神色语气又冷又严厉。 被又惊又吓,他还做出这等轻浮举动,沈华柔能有好气给他才怪。 贺元凌讪讪的放开手,还又得了媳妇儿一记白眼,那娇嫩白皙的手“啪”拍在他手背上。 “好心来接你,都等你半天了,你就下得狠心这么对我。” 他是皮肤黑,但也能看出来被打出了红心,可见她是用了力。 他还委屈皱眉怨气重重,气得沈华柔又剜了他一眼,“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再说了,自己可有请他来接来等? 贺元凌心情好,又贴上去,“什么地方,自己家里,我抱我媳妇儿还有谁说不能不成?” “这是在大哥院门口,即便是不会被大哥大嫂看去,院子里来来往往也都是人,被人看了算怎么回事?” 他不要脸,自己还要脸。 贺元凌瘪瘪嘴,得,矫情劲又上来了。 知道再贴上去她肯定要掉脸子,便老老实实的收了手。 但嘴上不软,“算什么,算正经两口子亲热。 走,回去了。” 第十章 求他 “走路就走路,别靠这么近,好好走你的路。” 沈华柔还是觉得他靠得太近,又睨了他一眼让他分开些。 虽说是在家里,但总有些事是不能随意给别人看的,当谁都跟他一样不要脸皮的。 可男人怎么都不自觉,还一脸无赖样看着她,眼神里就一个意思,我就不。 正好有下人路过,沈华柔要想推他的手顾自紧紧捏着。 呼……罢了,等回去再与他说理。 既然是打算要与他好好过日子,便不能再任由他性子来,不然照着他那德性也好不长久。 贺元凌不接话,也并没有因为媳妇儿的嫌弃而坏了心情,他还惦记着他媳妇儿帮他说话的事儿呢,这些小问题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不傻,自然发觉了从昨日起他媳妇儿就有些变化。 总得来说就是对他不一样了,虽然还是嫌弃,但也不是没有他的好处。 一时想不通原因他也不想深究,或许是有什么事让她心情好,他才沾了光,反正他不打算浪费这么好的机会就是了。 想到昨晚,贺元凌不由眉眼飞扬,今天他可没有喝酒。 沈华柔并不知道身边的人在想什么,但偶尔投来的眼神她都没错过,也估计他不会想什么有用过的。 看他今天心情不错的样子,一会儿与他说什么要求他应该也不会太抗拒吧? 夫妻俩各自心里都打着思量,琢磨着要如何才能让对方点头。 跟在两人身后的阳春除了最初见到贺元凌的时候问好行礼外,再没有多说一个字,更是刻意放慢了两步距离。 尤记得,二位主子刚成亲的那段时间,三爷也是这般无赖。 飞鹤院离他们住的云峰阁不远,其实也就是隔了一堵墙而已,只是大门开的方向不同才要绕路。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前夜在自己院子里生了矛盾大哥也知道的原因,都是贺元凌借着酒气大声嚷嚷那几句被大哥他们听了去。 回来看到桌上放了个匣子,挺眼熟,是县里糖煎铺子的外送匣子。 不用说也知道是贺元凌带回来的了,从前他也带过两回。 下一刻某人就开始邀功,“专门给你带的果脯,尝尝看喜不喜欢?” 他一边说着就自觉揭了盖子,还特意推着匣子往沈华柔面前送了送。 沈华柔喜欢甜食,但因为甜食吃多了容易胖平时也不敢多吃,只在实在馋的时候让玉兰做些来解馋。 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了,看着面前眼色鲜亮的果脯,还有不断往鼻腔里飘的香甜味儿,沈华柔忍不住捏了一颗尝。 “怎么样?”贺元凌等不住又问了一遍,就等着看媳妇儿满意的神色,再夸上他一句。 看着吊儿郎当斜坐在椅子里的某人,沈华柔便是想夸的话也硬生生咽了下去。 想了想还是说道:“好吃,劳你有心了。” “就这?”某人明显是不满意。 好歹也要给个笑脸说声谢吧,只一句不咸不淡的好吃有心就把他打发了? 一看他的神色沈华柔也知道他是不满意自己的反应,再想到自己还有话要与他说,便又道:“我很喜欢。” 然后还给了个笑脸,又把匣子推过去让他吃,“你辛苦带回来的,你也吃。” 虽然是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但这也算是有差别,于是贺元凌不再纠缠谢不谢的话。 “我不爱吃这些甜腻腻的玩意儿,你喜欢你留着慢慢吃。” 本就是专门带回来哄她的,她喜欢就行。 知道他确实是不喜欢,沈华柔也不再劝,又捏了一颗吃便让阳春收起来。 “怎么不吃了?”贺元凌问她。 “吃多了容易腻,下午已经吃了些糕点。” 再吃,晚上还吃不吃饭了? 这话之后贺元凌只点了点头,一时间就安静了下来。 沈华柔想着要如何开口,又怕他脾气上来再把这还算不错的气氛弄得乱七八糟。 贺元凌就没有她这么纠结了,离天黑还有两个时辰,他想知道的到时候再问。 再三思考后沈华柔决定还跟他说一声自己后面想回去一趟的事,她是想明天就回的,但孟婧瑶今天才来她明天就走的话怕别人误会。 但她太想尽快见到家人,也顾不得太多,打算后天回去。 “想与你商量个事,后日我想回家一趟。” 她当然能自己回去,也不与他说。 但她若是真自己回去的话,家里又该担心她与贺元凌的关系了。 闻言贺元凌挑了挑眉,笑了。 原来她是有事求自己,难怪她这两日给自己好脸了,还帮他说话。 心里有底后贺元凌完全放松下来,想他陪着去还不是好办得很。 “好啊,一会儿让贺争备些礼,后日一早我们就去。” 顿了顿他又说,“你也有些日子没有回去了,要不要留几天?” 若是能让她再欢喜些,这些小事都无所谓。 贺元凌这样的反应不是不让沈华柔惊讶,她是看着贺元凌的,确定他是想都没想一口答应。 还主动说留几天的话,这更是让她惊讶。 前两回回去他虽没有说什么,但也能看出来他在沈家不自在,这让她如何不惊讶? 她是想多留几天,但孟婧瑶不是来了么,哪好晾着客人多留。 他不用在意这些,自己还能不注意吗? “不用,就是回去看看爹娘,晚些时候就回来。 你可忙?要实在忙的话下午再来接我便是。” 嘴上这样说,其实沈华柔心里是不这么想的,他能有什么正经事忙?无非就是跟那些狐朋狗友吃饭喝酒耍把式。 不管是真是假,这些体贴的话确实是入了贺元凌心了,甚至还奢望他媳妇儿能一直这样。 好话谁不爱听呢,贺元凌当即就大手一挥,“不忙,什么事儿还能比孝敬老丈人来得重要?” 粗鄙! 沈华柔下意识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来,暗暗安慰自己: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要改变他这事儿任重而道远,急也急不来。 本来是想跟他说说以后在外面不要做轻浮举动,这会儿沈华柔又想着再缓缓,也让他缓缓,等晚上再说。 第十一章 邀请 因为孟婧瑶来了,晚上是一家人在一起吃饭。 算起来贺家人也不多,一桌就能坐得下。 二老,加上大哥夫妻俩,二哥没在家便只有二嫂,然后就是沈华柔他们俩和贺淑惠孟婧瑶姐妹俩。 大哥家的两个孩子还小有奶娘带着吃饭,是以饭桌上统共就九人。 贺家平时都是分开各自吃的,各个院子里也都有小厨房,只有来了客人和特殊日子才大家一起吃。 像孟婧瑶这种自家亲戚来玩的,基本都是头一天在一起吃,之后便恢复平日的习惯。 昨日还要对儿子扔鞋底子的老爷子这会儿看在儿媳妇儿的面子上好歹没再骂儿子,但也先给了儿子一个警告的眼神。 他家几代人幸苦才挣下这些家业,他现在老了还不是想儿子们来继承。 老大读书而且已经有了秀才功名,是要走仕途的,老二一心经商,就看不上家里的这些。 到了老三这儿,他一不读书二不经商,还不打算守家业,成日只知道游手好闲无所事事,愁得他头发都白得快。 他当老子的还成了求他继承家业,他还半眼都瞧不上。 瞧不上就瞧不上吧,好歹跟老二一样做正经事啊,十几年了就没见他正经做过什么事,舞刀弄枪打架比划他倒是上赶着。 养他这么大,也就只有在娶妻这件事让他满意。 刚才听老妻说儿媳妇儿下午还主动帮他打掩护,老爷子更是看不惯三儿子了。 被老头子各种看不上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所以在接受到老头子警告眼神的时候贺元凌根本就没有当回事。 一般这种饭他都不乐意吃,十有八九他都要被提出来讨伐,还不如在自己院子里吃得舒坦。 即便是有时候他媳妇儿也嫌弃挑剔他,但好歹是只有她一个人。 坐上桌子贺元凌就只管吃饭,他是养成了吃饭快的习惯,当他两大碗饭都下了肚子时,坐在他身边的沈华柔还端着那半饭碗小口小口的吃。 细嚼慢咽赏心悦目是肯定的,但也看得他心急。 今儿这顿饭吃得还算和谐,饭后一家人坐着喝茶闲聊一派其乐融融,只有贺元凌心急如焚,后头来只觉得屁股下是有针在扎,根本就坐不住。 “天儿也不早了,都回去歇着吧。” 孟氏是怕累着二儿媳妇儿,也是看小儿子坐得艰难。 她还才落音儿,贺元凌直接弹起来,拉着沈华柔就走。 “啊哈……回去睡了。” 不说话谁还能当你是哑巴?就你睡觉! 沈华柔都没脸回头看人,跟着快走几步赶紧出了厅,实在丢不起人。 后面,贺元继想喊住三弟,敢开口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妻子拦住。 “我们也回去吧,知勤都困得点头了。” 说着就把怀里正大瞌睡的儿子送到丈夫怀里,她再牵着女儿的手,母女俩齐齐的望着他。 这一番打岔之后贺元继即便是想再喊住三弟也来不及了,那两人已经消失在回廊尽头。 黄氏就是故意打岔,明明人家小夫妻俩正是培养感情的时候,丈夫还去煞什么风景? 这边被贺元凌拉着走的沈华柔,在确定走远了,后面没有人跟上来后立马甩开了他的手。 趁着这个机会正好跟他说说这个问题,“长辈兄嫂都在,你连声招呼都不打就拉着我走,像什么话?” “娘都说了各自回去,还要说什么?大家不都走了?” 这种小事她也能逮着说教,已经不止是矫情的程度了,根本就是没事找事故意跟他不对付。 捏捏被甩开的手,贺元凌心里也有些不舒坦,直接就回怼。 一听他语气沉了,沈华柔心中警铃大作,若自己硬生生的说他不对,他恐怕就要拂袖而去,或者是与她争吵一番。 总之,都不是她想要的结果。 昏暗的光线里,沈华柔暗暗深呼吸一口气,放缓语气。 “娘是说了,可我们是晚辈啊,离去时打声招呼是最基本的。 况且,在长辈面前拉拉扯扯的也不合适,实在太没有规矩了。” 说完看贺元凌定定的看着她,不说话也不动作,又看不清他的神色并不知道他是什么反应。 许是光线昏暗看不清的缘故,沈华柔心里反而是轻松了些。 “你不是说想睡了吗,我们回去吧。” 她自己不知道她说后面这句话的时候语气有多软多诱人,加上转身的时候看贺元凌那一眼,带着邀请的意味,让贺元凌心猿意马直接将她之前说的什么合不合规矩的话都抛诸脑后。 老老实实的跟着往回走,半声不吭。 他跟着来了,让沈华柔松了一口气,可他不声不响的反应,又让沈华柔弄不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意思。 他这人就是这样,脾气说来就来,有时候都不知道他是为什么发的脾气。 每次他这样的时候沈华柔都宁愿他把脾气发出来,就算是像前天晚上那样大声说她矫情,还嚷嚷着不伺候之类的话,也比像现在这种不说话的强。 只是,他是不是看自己干什么?是打算等回去后再算账? “三爷夫人回来了,热水都备好了,是现在就……” 玉兰话都没说完,贺元凌不耐烦的打断,“现在就洗。” 酒足饭饱,歇也歇够了,还不睡觉作甚? 玉兰一边应声一边小心打量二位主子的脸色,什么都没看出来,又看跟着去伺候的阳春,阳春对她使了个快去的眼色,她也只能赶紧去准备。 贺元凌大马金刀坐着,就等洗漱。 看了他两眼,确定他是没打算要说什么,沈华柔顾自进了里间。 阳春正在铺床,她自己坐在梳妆台前拆发髻。 没一会儿玉兰就带着人提着水进来,然后是贺元凌招呼玉兰给他准备干净衣裳的声音,再一会儿就有哗哗的水声从侧间传来。 玉兰送了衣裳到侧间外面的屏风处就回来给主子梳头,她满心都是疑惑想问,可夫人和阳春都不说话,她也只能生生憋着。 一切收拾准备好,阳春拉着她告退。 沈华柔静静等着侧间的水声消失,没一会儿贺元凌就披着湿漉漉还滴水的头发进来。 她犹豫着要不要再叫阳春他们进来给他绞头发,贺元凌已经几步到了她身边,香胰子的味道和水气的味道扑面而来。 “我洗干净了,你快去洗吧。” 第十二章 不喜 看样子他是用不着自己操心了,更不用谁帮他。 “你累了就先睡吧。” 沈华柔也不指望只今天说一次他就能改了,他能听上一两句进心里就是不错。 “嗯,你快去。”贺元凌还立在她身边,半步都没挪一下。 其实,他并不嫌弃她不洗澡,天天都在家里还要天天洗,哪来的脏? 但她自己还嫌弃,所以还是要等她洗干净。 哼,自己嫌弃自己的,他还是头一次见。 泡在热水里享受的沈华柔并不知道某人还在等着她,就算她知道了也不会加快速度,该怎样就怎样。 关于自家媳妇儿洗漱费时的事贺元凌是有心理准备的,初时他也要绞干湿发,等得也不着急。 等到湿发都干得差不多时,侧间里的水声还没停,他就又些坐不住了,踱步到床边坐了会儿,又起来转到媳妇儿的梳妆台前看她平时用的瓶瓶罐罐。 看了一阵并没有看出来个什么,长得差不多就算了,味道也差不多。 不知不觉转到侧间外,内外就只隔了一扇屏风,透过屏风隐约能看到个人影动作。 她媳妇儿是背对着屏风,根本什么都看不到。 不是没想再进两步直接迈过屏风进去,想了想还是忍了,多的时候都等了,不差这一会儿。 不然,她又要嚷嚷念叨。 要换的干净衣裳在外面放着,白色的小衣上绣了几朵盛开的金黄色菊花,看着活灵活现的。 听着里面的水声,脑子里不由浮现他媳妇儿穿着这件绣了菊花的小衣,圆润白皙的香肩半露着…… 贺元凌转身几步回来卧房,拎着桌上的水壶接连灌了好几口。 水是温的,根本不解渴。 瞄一眼手里的水壶,再摸一把肚子,索性丢了水壶回床上平心静气的等。 终于,侧间的水声停了,又等了一阵,看到他媳妇儿一身水汽回来。 本就白里透红的脸颊被热气熏得更是红霞一样,贺元凌悄无声息的扯了扯衣襟。 沈华柔看他还没睡,微有些惊讶这,再看到他还披散着的头发又明了了。 她刚在梳妆台前坐下,那边床上的靠坐着的人突然翻身起来。 “大晚上的还抹什么抹,睡了。” “啊……” 随着贺元凌话落,她只觉天旋地转整个人腾空而起。 到这时候沈华柔还不知道他想的是什么就是真的傻了,难怪他催促自己洗漱,又等这么久不睡。 从梳妆台到拔步床里也就几步路的距离,男人又腿长步子大,下一刻她就被压在了床中间。 一手推着男人的肩头,一手挡他凑近俊脸,“别了,好累。” 他脑子里除了这点事就没别的了,还没完没了。 上辈子他们夫妻不和睦也不是没有这方面的原因,都怪他太贪。 贺元凌等了半天等的就是这时候,想着她今儿心情好,应该是没问题。 是以,即便媳妇儿说不要他也厚着脸皮亲上去。 “乖,不要你累。” 沈华柔才不信他胡说,哪次不是累瘫了,当谁都跟他一样有用不完的精力。 “昨日才……” “你也说了那是昨日。” 贺元凌再不给她说拒绝的机会,封住她艳红的唇瓣。 其实,沈华柔对此并不喜欢,还有些抗拒。 出嫁前母亲给了她一本压箱底的册子,她翻了几页再不好意思往后翻,后来母亲又说让她只管听贺元凌的就是。 新婚那日的场景和痛苦她不愿再回想,她不想听贺元凌的了,他就是个混蛋。 后来很多次,她都不喜欢。 娇媳妇儿哭着骂他,贺元凌耐心十足一遍一遍轻言细语哄着。 浸着泪水的眼尾有些红,被他粗糙带着茧的指腹摩挲后更红,与艳红的唇互相辉映。 “不哭了,好了,睡了。” 怀里窝着的小娇娇还时不时抽泣,贺元凌不厌其烦拍着哄着。 抽泣声中有模糊的声音,贺元凌不确定以为是听错了,于是凑近了听。 “疼。” 以为是伤了她,惊得贺元凌翻身起来又点了灯检查。 仔细检查一番,还有没有伤。 可睡迷糊的人儿还是喊疼,一碰还颤抖着躲。 是他下手重了?根本就没用力。 虽然心里觉得还是她太娇气了,但贺元凌更心疼媳妇儿,终归是他的原因。 熄了灯上床,搂着人又哄了不知道多久,直到在他怀里安安稳稳睡着后才入睡。 第二日早上是在云峰院单独吃的早饭,贺元凌没急着出门,等着沈华柔起来后跟她交代了明日回家的事有他去跟母亲说,然后才出门。 出门之前凑上去在她耳边轻声问她,“还疼不疼?” 天地良心,他真是关心她,半点儿没有别的意思。 可她呢,扭脸儿狠狠瞪他,那眼神说是要吃他都不为过,还骂他。 “呸!” 贺元凌也没有错过媳妇儿原本白皙的耳朵尖迅速红透的过程,然后被媳妇儿赶着出了门。 “你快走吧。” 一开始沈华柔是没明白他怎么突然问疼不疼,等她想到后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上头顶,然后炸开了。 不要脸! 幸好阳春他们都避了出去,要是让他们听了去,还要不要脸? 她也不想想,阳春和玉兰作为她的贴身丫头,什么是他们不知道的? 拍了拍发热的脸颊,又用手散风驱热,抬眼看到镜中面颊粉霞眉眼含情的人,沈华柔不禁愣怔,她怎会是这般模样? 被她赶出门的贺元凌说话算话,直接奔着春晖院就来了。 二老早就用过了饭,老爷子提着鸟笼子出门遛弯儿也遛鸟,老太太坐在院子里喝茶。 “娘,跟你说个事儿,明天我带华柔回去一趟。” 要他说,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非就他媳妇儿每次回去都要先来跟二老报备,说什么该有的规矩不能少。 他家就是乡下人,哪来的那些破规矩?也就她做什么都要条条框框,框她自个儿就罢了,还非要连他一起框,活受罪。 孟氏打量了儿子一眼,笑呵呵答应,“你们也有些时候没去过了,是该去看看你岳父岳母,一会儿我让人准备些东西,你们明天一起带去,再带我们向你岳父岳母问好。 对了,既然是去了就多留几天,反正家里也没什么事,让华柔在家多陪陪她爹娘。” 第十三章 买卖 谁家闺女出嫁了父母不惦记呢?她也惦记她大闺女,想她时常回来,哪怕只是说说话也好啊。 小儿媳娘家就在县里,回去也方便,她当婆婆的还能不让他们回去不成。 他们家就是小门小户,没这些哪些的规矩,都是儿媳妇儿对他们的敬重。 况且,只要他们小夫妻俩高兴怎么都好。 眼看着这两日小儿子和儿媳妇儿关系缓和了,她看着就欢喜。 前两次儿媳回娘家都是她自己来说的,今儿是小儿子来说,很好很好…… “我已经让贺争准备了。”贺元凌表示。 “你准备的那是你的心意,我准备的是我们贺家的心意,你别管了。” 孟氏没好气的睨儿子一眼,小孩子家家的什么都不懂。 母亲这样说了贺元凌也不再多言,反正听母亲安排就是,礼多总归是没错。 “那就劳烦娘费心了,没事儿我走了啊。” 正事儿说完了,贺元凌也不打算闲坐,他还要进城去。 “你这是又要上哪儿?” 孟氏问他,看他这架势又是要出门。 “有事儿,您歇着吧。” 话说完,人也已经没了影儿。 气得孟氏冲着空空的门口瞪眼,气过也就算了,小儿子也不是头一次这样,这些年过来早习惯了。 贺元凌也不是一直都这样,最开始他会跟家里人说明他出门去干什么,那时他六七岁的年纪,跟家里人说去城里武官学艺,他爹逮着他揍了一顿。 后来更是不许他出门,他只能偷偷翻墙出去。 他说结识了几个朋友,他爹骂他不知上进,尽交狐朋狗友。 他说想要个练武场,就在家里某处,他爹直接让人挖坑种荷花。 这样的事太多了,后来他便养成了不爱说的习惯。 反正家里人的唠叨和老头子的棍棒鞋底子他也都习惯了,还省了他费口舌。 其实今天可以下午再去的,但明天要陪媳妇儿回娘家,肯定一整天都在沈家了,今天他还是要去打个招呼,有些事也要交代。 贺元凌做了十几年的纨绔,没有做出要家里给他兜底的事,也没有伸手找家里要过除了他月例该得的银子,他自是有些自己的成算。 五岁那年老头子送他去学堂,学了半年他就回来跟老头子说不想去,被打了一顿。 反抗不了,还得继续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熬着,晒网的那两天就漫山遍野的撒欢儿,大不了又是一顿打而已。 有一次他进城发现了常家武馆,看到里面正在练武的人当时就站住挪不动腿儿,之后只要有空就武馆门口蹲着。 常馆主看他一个小孩儿也就没放在心上,有时候来了兴致还逗他玩儿。 结果,这一蹲就是两年,还跟常家武馆的两个少馆主成了朋友。 儿时玩伴儿一路伴着长大,前几年几个少年人合计做个买卖,倒也能赚个酒钱。 贺元凌骑马到了地方,大道车马行,便是他们做的买卖。 除了他和常家兄弟,还有钱鑫,李坤和杨慕青,郑东生四人。 钱鑫家中是做药材生意的,有些门路,加上常家有人,再李坤和杨慕青在江湖上认识些朋友,他们这生意也就做了起来。 这几日李坤和杨慕青回山上了,钱鑫有事脱不开身,常远威也要顾着家里的武馆,一般都是跟他兄弟常远武下午有空过来瞧瞧,常驻铺子里的就是贺元凌的师弟郑东生。 沈东生是孤儿,小的时候在街上乞讨被师父捡了回来,贺元凌就多了个师弟。 其实贺元凌也只比他先入门半年,机缘巧合下被师父曹十枪看中,稀里糊涂就拜了师。 他们师父自称游侠人送称号曹十枪,具体姓名从未跟他们透露过。 凭借一套家传枪法走天下,这套枪法统共十招,招招都是必杀技。 早些年也有雄心壮志建功立业之心,却苦于没有遇上欣赏他的伯乐,投过主还是以失望收场,关键是适应不了尔虞我诈,便决心孤身走天涯。 在贺元凌他们之前还收过一个弟子,悉心教导三年后分开,对贺元凌他们也是三年教导。 曹十枪虽然只教导了他们短短三年时间,但照曹十枪的话说,该学的都学了。 贺元凌到了就看到师弟郑东生在练下头的人,正所谓三天不练手艺生,尤其是干他们这一行的,出门在外都是脑袋挂在裤腰带上讨命,能不下死手练? 两人对了个眼神,各自做自己的事。 贺元凌今儿是来整理账本的,他们几个中也就他还能干这活儿,全赖他二哥教导。 其实贺元凌也不乐意干这个,但有些细节不能随便请账房先生,也就只能硬着头皮接手。 就他这一手狗爬字,也就这几个比他更不能看的不嫌。 空闲时,郑东生跑进来,额头还淌着汗。 “师哥怎么上午就来了,昨儿不是说下午才来吗?” 观察了一番他师哥的神色,又试探着问,“跟嫂子又吵架了?” 每次师哥早来的原因就只有这一个,有时候没事儿他也来,不是往死里练人,就是拉着他们喝酒,要不就是进山,谁遇上谁倒霉。 而这种情况的前提,就是跟嫂子闹不愉快。 可每次问他怎么回事,他就只有一句:娇小姐太矫情。 新婚那日他们也见过嫂子,一看就是温婉贤慧的大家闺秀。 嫂子可是沈家的小姐,沈家的名声在他们龙泉县谁不夸好? 问题肯定是在师哥身上,他个糙人惹嫂子生气。 贺元凌抬起头来白他一眼,“你就不能想你师哥个好?” 哼,这两天他媳妇儿可好得很,他跟他媳妇儿也好得很。 “前天你不是还惹嫂子生气吗?和好了?” 郑东生就是个直肠子性子,想的什么说什么,没有弯弯心思。 其实,他也在为师哥跟嫂子和好而高兴,正咧着个大嘴乐呵。 结果又得了师哥一记白眼,“就你记性好,前天的事还能记得。” 他也被提醒了,前天早上自己说那话好像是有些过分。 一气之下竟然说不去碍她眼,她是不是又哭了? 想想都后悔,恨不得给自己来两下。 他哪是想跟她分开?巴不得天天都像这两天这般快活。 第十四章 话本 “那你怎么上午就来了?” 郑东生表示怀疑,真的不是师哥在强撑? “明天陪你嫂子回娘家,没空来。” 哼!这回你小子清楚了吧。 “嘿嘿……这个好这个好。 你就该多陪陪嫂子,尤其是回娘家这种事更应该自觉。 对了,可不能空着手去,正好来了城里,一会儿我陪你去置办些东西。” 他这做师弟的可是为师哥操碎了心,谁叫他师哥不省心呢。 郑东生是孤儿,后来有了师父和师哥,再后来师父离开他就只有师哥了。 在这世上他只有师父和师哥两位亲人,至于大师哥,还没见过面。 贺元凌气笑了,随手丢了笔,沾了墨的笔将干净的纸张上晕染出肆意的花纹。 “你小子是老妈子转世?你看看你师哥我是不是没长脑子? 这种小事要你操心?赶紧滚出去做你的事儿去。” 他这师弟哪儿都好,对他更是没得说,但就是太啰嗦,什么闲心都要操,活脱脱一个老妈子。 得知师哥已经有准备,郑东生也就不再多言,免得师哥又说他啰嗦,留下一句中午吃红绕狮子头便出去忙了。 他们铺子里是管饭食的,专门请了个大婶做饭,主要都是自己人没得再让大家伙儿自己操心吃饭的问题。 又都是些出力干活儿的大汉,天天都要换着花儿样的做肉食,不然哪里撑得住? 现在的日子对于郑东生来说是最满足美好的,都是师父和师哥给他的。 贺元凌是在铺子里吃了午饭才打道回府,走的时候郑东生给了他一个小包袱。 乐呵呵的解释,“我听钱大哥说他妹妹喜欢看话本子,就想着嫂子或许也爱看,于是随便买了几本,你带回去给嫂子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 说这么多,还不是都为了师哥。 钱大哥说了,女孩子都是要哄的,每次他惹了妹妹不高兴都是送些小礼物就能哄好。 想来,应该是一样的道理。 这回贺元凌没有再白他,爽快的接了包袱挂在马鞍上。 沈东生没有看到他师兄转过头时暗沉了眼神,再回头对着他,还给了他个赞许的眼神。 “算你小子有心,这回师哥谢你。” “嘿嘿……”郑东生傻乐,催促着师哥赶紧回去。 回到家发现媳妇儿没在云峰阁,问了下人才知道又大嫂那边耍了,说是家里几个女人都在大嫂那儿。 如此,他也歇了过去的心,闲着无事便随后拿了本话本子,翘着二郎腿躺在他媳妇儿的软塌上打发时间。 翻了几页,讲的是穷书生和小姐的缠绵悱恻。 “嘁,痴心妄想胡说八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落魄潦倒穷书生的臆想,大家小姐能随便让他见了去?还背弃家族跟他私奔? 不被小姐家里打死都算他小子祖上积德,哼!怕不是黄粱梦做多了。 就他贺元凌要不是有祖上庇佑,又有中了秀才功名的大哥,能娶沈华柔这个家中做了京官大伯的大家闺秀? 说来也活该他运气好,祖坟上冒青烟才被沈家看上。 当然,也是贺三爷生得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自身资本足够,不然他那岳父岳母也不能舍得将娇滴滴的闺女下嫁给他。 这话本子看的贺元凌直摇头,丢了又拿一本。 刚翻了一页他便受惊一般猛得坐直起来,合上书页,又够着头往门外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又躺下翻开继续看。 一边看一遍在心里骂郑东生:臭小子,都买的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儿。 骂归骂,看得却格外认真。 还不住啧啧…… 估摸着沈华柔大概要回来的时辰,吩咐人送了个火盆进来,果断将话本子扔进火盆里,火苗瞬间腾起把那本被贺元凌仔细专研过的东西都燃烧干净。 贺元凌还不放心的把其余几本都翻过,确定都没有什么不能给她媳妇儿看的内容,这才又让人把火盆搬出去。 虽然是过了一会儿沈华柔才回来的,但还是被她发觉了屋里有异味儿。 当下狐疑的打量一眼贺元凌,那人并没有什么反常表现。 她哪知道贺元凌心里慌得很,尤其是在沈华柔回来后,哪些看过的东西根本不受他控制的一遍一遍浮现在他脑子里,他是一直在克制掩饰,还要摆出没事儿人的姿态来。 “桌上是给你带的话本子,你要闲的无聊就翻翻打发时间。” 功劳都自觉揽在他自己身上了,他也没乱说,确实是他带回来的。 沈华柔早就看到了桌山的册子,摆在那么明显的地方,她想看不到都难。 可她没想过竟然是贺元凌给她带的,着实是让她惊喜。 “都是些什么故事?” “我又没看我哪儿知道,听说你们女人没事就喜欢看这些乱七八糟,就让师弟去随便买了几本。 你自个儿看吧,要是看了喜欢再买。” 看着他满副不在意的模样,说话声儿还提高了些,沈华柔生出一种他是在心虚的感觉。 不过是几本话本子,他心虚什么? 人是不讨喜,但好歹算他的心意,沈华柔还是说了客气话,“好,谢谢。” 按照他平日的德性,肯定是要得意,可接着他提都不提,转而说起明天回去的事儿。 “早上我已经跟娘说过了,明儿一早就出门,今晚早些睡吧。” 真要说谢的话,这个时候才更应该说声谢他。 他去说总比自己去说的合适,毕竟她是儿媳妇儿。 今日婆婆也跟她说过了,还说了礼物的事儿,婆婆从来都是这么用心,对她,对沈家。 倒是孟婧瑶酸溜溜的说了一句,“原来昨日三表嫂帮着三表哥说话是为了这个啊,不过着实有效。 三表嫂真真有心了,一直都这么有心才好。” “夫妻之间哪能不用心,等日后表妹又了夫婿就知道了。” “三表嫂说的对,凡事贵在用心,夫妻之间更是。” 沈华柔也不知道这小姑娘究竟是要如何,说话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还看似头头是道。 现在不去想那些,沈华柔觉得贺元凌的提议没错,今天要早睡明天才能起得来。 “那就早些摆饭。” 这个提议正合贺元凌的意,当即就嚷嚷着让人摆饭。 后来趁贺元凌去洗漱的时候,阳春小声与她禀报:“三爷下午回来后在屋里躺着看话本子,后来让人送了火盆进来,火盆里的灰没拨散,看起来像是书册。” 贺元凌不喜读书,但看个话本子打发也不是不可能,可是主仆二人都不明白,看了就看了呗,为何说谎?看完还烧了! 第十五章 归家 “嗯,我知道了,也没什么事了你们都回去歇了吧。” 每日晚间洗漱后都不用阳春和玉兰再伺候,沈华柔便让他们退下,也早些休息。 从前没出嫁的时候他们是轮流在外间歇,夜里有事也方便,成亲后贺元凌不习惯有女子在外间睡,说是半夜起来喝口水都不方便,于是两人就没再守夜。 阳春也疑惑三爷到底烧的是什么,但夫人明显是不想再多谈,她也就告退离开。 三爷接连两天都专门给夫人带东西回来,她就说三爷心里是在乎夫人的,夫人和三爷一直都这样就好了。 沈华柔确实是不想追着贺元凌询问烧的什么,这几天他们之间的关系不错,她也不想在临回家之际再生出别的事端来。 等贺元凌回来后她便去洗漱,依旧是嘱咐贺元凌先休息。 连着两晚都闹得晚,加上明天一早就要起来会家,他该自觉了才是。 沈华柔是这样想的,但贺元凌绝对没想过自觉。 趁热打铁的道理他懂,也怕什么时候某人又莫名其妙给他甩脸子,所以不想浪费机会。 还有一个当下的原因,下午他看了那册子,迫不及待想试试到底效果。 他也是头一次成亲,经验不足怪他咯? 想着媳妇儿还有一阵才能回来,他闲得慌又拿了本看,却越看越觉得没意思,觉得尽是些哄女子的玩意儿。 明明没有去想,但脑子里就突然浮现昨日他媳妇儿穿着那件绣着菊花小衣的模样,果然跟他初时想的一般无二,根本舍不得脱。 他媳妇儿喜欢芍药,好些衣衫上都是绣的芍药,那个又不同,他都喜欢。 沈华柔出来看到他又没睡,视线还一直跟着她转,她就是再傻也看出他那点子心思了。 防止他又像昨日那样,沈华柔决定先发制人把话说清楚。 打了个哈欠,瓮声瓮气的道:“午间就没睡,下午陪母亲他们说话的时候就没精神,以后还是得午睡。” 自己都这样说了,他但凡是长了脑子都不可能不明白。 果然就看到贺元凌瘪嘴皱眉,看着她的眼神里似有纠结。 于是沈华柔又打了个哈欠,喃喃着似自言自语,“早些睡明天也好有精神。” 直到沈华柔收拾好自己准备过去的时候,贺元凌才缓缓吁出一口长气。 “说困了还要抹你那些,快上来睡吧。” 明儿回去要是让岳父岳母看到他们女儿精神不好,都是他的不是。 躺进被子的时候沈华柔还不能确定,她也还没有习惯与他贴得太近,是以两人中间的被子便豁开一条缝,被子里的两具身体也隔了至少有她小臂这么宽的距离。 还不等她松一口气,外侧的人长臂一捞,她就又被他圈进了怀里。 贺元凌感受到怀里人儿身体紧绷,还有微微的抗拒。 咬牙表示,“睡觉。” 闻言沈华柔只觉得如释重负,确定他真的老老实实睡觉,紧绷的身体才慢慢放松下来。 许氏夜里睡得踏实,沈华柔在第一缕光线照进房里来的时候便醒了。 贺元凌还搂着她,只是从昨晚入睡时自己窝在他怀里的姿势换了背对他的姿势。 他还没有醒,沈华柔轻轻拿开他搂在自己腰间的大手,想着不吵醒他。 “还早呢,再睡会儿?” 熟悉的声音比平日更哑些,唇瓣动作间触在她后脖颈上,又热又痒的触感使她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也不知道是自己吵醒了他,还是他早就醒了。 “醒了就起吧。” 贺元凌说还早的话她是信的,贺元凌在早起练功这件事上向来都毅力十足,即便是下雨下雪他也是要起的。 这会儿他还没起,可见是真的早。 贺元凌也刚醒,有点想赖床。 手臂稍微用力将人儿又搂得紧了些,脸埋在媳妇儿后颈上不愿动,也不想起。 沈华柔怕他,赶紧又说,“该起了,路上就要费些时候。” 她怕再躺下去,就不能回去了。 “起。” 声音里多少夹杂着些不情不愿,但贺元凌还是爽快的翻身起床。 三两下穿戴整齐,转头对还在床里磨磨唧唧的人交代一声就大步出门去,“你收拾着。” 沈华柔知道,等她收拾好,他正好练完功回来吃饭,两不耽误。 看着他高大的背影离开,沈华柔心里不由发软,他其实,也有与自己以为的不一样的地方。 从前,确实是她先入为主,忽略了他太多。 马车和物品是早就准备好了的,他们出来的时候贺争已经牵着马在门口等着了。 她以为贺元凌定然是要骑马,前两次他都是骑马,他嫌马车里逼仄坐着也不舒坦。 结果他扶了自己上马车后竟然也跟着进来,然后就老神在在的坐在了她身边。 阳春和玉兰识趣的在外面坐着,还自觉拢了拢帘子。 沈华柔有些不愿意跟他挤在一起,他不在的话好歹能自在些,挤在一处没有话说反而显得尴尬。 “怎么不骑马?” 立马就得到回答,“不想骑。” 他都这样说了,沈华柔也不能再让他出去,但又不知还能说什么。 马车行了一阵,斜靠着的贺元凌上手拉她,“又没外人,你这样端着不累?腰不酸?过来。” 沈华柔想说不累,也想着当谁都跟他一般坐没坐相站没站相? 可她刚张口,就被他一把拉着往他身上倒去,差点咬着舌头。 头顶传来他戏虐的笑腔,“三爷给你当靠垫你就偷着乐吧,当谁都能有这福气? 以后没外人的时候能怎么舒坦就怎么来,何必为难自己。” 反正贺元凌是不会傻到自己给自己罪受,也看不得他媳妇儿这一板一眼活受罪的架子。 刚才没出口的话沈华柔还是想说,贺元凌却又先她一步。 “哼!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歇了吧,我没规矩可比你这诸多规矩的舒坦。” 他一边说着还动手给她调整了个位置,是比刚才舒服了些,可这也不代表她就能接受他的没规矩和粗鲁。 挣扎着想从他怀里出来,箍在她腰间的手臂又紧了些,“别乱动。” 沈华柔不敢动了,她实在太了解某人的混账。 又过了一阵,贺元凌看她还是紧张,便想逗逗她。 “你是回去跟岳父岳母告我状的?告我欺负了你?” 第十六章 正经 张嘴就能气人,便就是贺元凌了。 “我何时告过你的状?” 再他的禁锢里挣了挣,终究是没有任何效果,气得沈华柔不住咬牙。 也不跟他客气了,要将以往的委屈都说一说,“你倒还算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的可恶之处。” 她这一番连嗔带怨的话不仅没有让贺元凌意识到自己的可恶,反而是引得他呵呵笑起来。 沈华柔被他圈在怀里,半张脸贴在他胸膛上,切切能感受到他笑时引发的胸腔震动,与她另一只耳朵听到的感觉全然不同。 “那你倒是说说清楚,我是哪里可恶,又是如何欺负你的? 也理理清楚,等到时候好尽数告与岳父岳母,我也好改正。” 贺元凌本就是逗她,被她那一眼哀怨看得越发开怀,坏心眼儿更甚。 “你要改的地方多了,数都数不过来,你自己好好反省吧。” 当她是什么?哼! 沈华柔不上他的当,明知道他是在戏耍,自然不会上他的当。 但也有一点他说的还算人话,确实是该好好改正。 “真不告状?可见夫人还是心疼我的,肯定是因为这几日我表现甚佳,得了夫人青睐,是以不忍让我被岳父岳母责罚。” “呸,爹娘什么时候有责罚过你?便是半句重话也不曾说过。” 别的都能任他胡言,但关乎到这种事绝对不行。 “是,夫人教训的是,岳父岳母待我如亲子,我心生万千感激。 所以,夫人可要再对我宽容些?别动不动就万般嫌弃鄙夷。” 贺元凌如何感受不到岳父岳母对他的好,若不是岳父岳母看重他也不会将心爱的小女儿嫁他,更是从未嫌弃过他家门第低。 岳家和善,娇妻如意,他自是有自知之明。 只,媳妇儿不对他挑三拣四就再好不过了。 若不是这几日关系进展得太和谐,贺元凌也不会说这种话。 因为他这些话,还有突然转变的语气,沈华柔猝不及防愣在他怀里。 从前,贺元凌从未对她说过这些话,他是在示好吗? 后来有了女儿雅雅,他是改变很多,可好景不长,还没能好到他们夫妻和睦便又上了战场。 上辈子他们夫妻做成那样,他们都有不可推脱的责任。 贺元凌等了等都没有得到怀里人的回应,忍不住低头想看看她,结果正对上她仰头看来的眼神。 沈华柔也想看看他现在会是什么个神色,是一往的随意,还是如他忽然正经了的语气一般。 贺元凌生了双极还看的瑞凤眼,不笑的时候略微有几分凌厉,笑起来却又似骄阳。 视线对上的一瞬间两人都愣了愣,然后俯看的瑞凤眼笑出上扬的弧度,男人俊到让沈华柔心跳加快。 慌忙低下头,双手紧紧捏着,掩饰着她那一瞬间的慌乱。 “你,你好好的谁会嫌你。” 两世为人,明明都已经不是青涩妇人,竟还是被他这张皮囊引诱。 “呵呵……这可是夫人亲口说的,金口玉言不许耍懒。” 此时贺元凌的心情完全可以用欢喜激动来形容,他媳妇儿羞红了脸的模样怎么看都让他心动。 “嗯。” 看惯了他诸多不正经,这会儿反而是让沈华柔不习惯了,面对突然正经的贺元凌,更不知如何应对。 低低浅浅的应声传来,贺元凌又笑得更肆意。 一边收拾着心绪,沈华柔一边也想着:这时候的贺元凌也不过是十八岁的少年郎,风华正茂鲜衣怒马,欢喜憎恶都随心所欲,他该是也想要得到赞许认同。 车厢外,阳春和玉兰两个丫头听到车厢里时不时有三爷爽朗肆意的笑声传出来,猜也猜得到车厢里的二位主子相处极好。 两个丫头即便是抿着唇也掩住不笑意,互相看了看,最终还是忍不住无声笑开来。 从石桥村到龙泉县城不太远,坐马车一个多时辰便能到,要是平日里贺元凌自己骑马的话,快一些都不用半个时辰。 他们回来并没有提前跟家里说,是以沈家都不知道,门房是看到坐在马车前的阳春和玉兰才认出了自家六小姐回来了。 先是往里喊了声六小姐回来了,才小跑着过来迎接。 贺元凌自个儿跳下车,再回身伸手去扶沈华柔。 阳春已经摆好了凳子,也立在另一边搀扶。 就是停车下车的这会儿功夫,沈府管家沈正已经撩着衣摆跨出门来。 “六小姐和姑爷回来了,呵呵呵……您可真是跟夫人心有灵犀,昨日夫人才在念叨您的。” 沈正是沈家的老人,也是看着府里几个少爷小姐长大,他本来是在前院叮嘱杂事,听闻门房说六小姐回来的话立马着人去正房禀告,他自己也脚不停的亲自出来迎接。 “正叔近来身体可还好?想着是有些日子没回来,正好今日夫君得闲,我们便想着回来看看爹娘。” 踩在实地上之后沈华柔便放开了贺元凌,两手规规矩矩放好。 贺元凌觑她一眼,暗自好笑,呵……自己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吃了她不成。 况且,这都到她家了,她还有什么不放心的? 不过,这声夫君可听的他舒坦。 “好好,容六小姐惦记,老奴一切都好。 老爷夫人都在家呢,您和姑爷快快进去吧。” 沈正一张老脸笑成了盛开的菊花,六小姐和姑爷一对璧人郎才女貌,只看着就赏心悦目。 姑爷上门是贵客,沈老爷和夫人得知后欢喜得一刻都舍不得耽误,主要还是想见女儿。 “柔儿回来了,元凌啊,坐坐,自家人哪要那些虚礼。” 沈夫人常氏拉着女儿的手,细细的打量着人,期间抽空招呼了一声女婿。 待确定女儿比上次回来时脸色还好些,心里的大石也落了一半。 就在她拉着女儿看的时候,沈老爷招呼女婿坐下,翁婿之间已经往来说了好几句话。 贺元凌不是不会说话,正经起来也像样,应对起老丈人来更是要好好表现。 “爹娘身体都好,家里也一切都好,出门时爹娘还让我和华柔带他们向您二老问好。 前些日子被杂事牵绊没能来看望二老,是我们的不是,还请岳父岳母见谅。” 几句话说的老岳父心里熨贴,又问他最近都在忙些什么,贺元凌老实应答。 “与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做的小买卖,近来刚从徐州来了批货,便忙了几日。 听说徐州的烧酒醇香浓厚,正巧这次带了些回来,您尝尝看是不是真有其名。” 第十七章 改观 在今天之前沈家的人都不知道贺元凌还在做什么买卖,之前两个孩子刚成亲他们做长辈也就没着急去打听这些,只当他是在帮着打理家中产业。 这会儿听他提起来也有些好奇,尤其是沈华柔。 贺元凌在外做买卖的事,她也是这才知道的,之前从未听他提起过。 当然,主要原因也在她身上,她哪有关心过他在外如何的? 以后,她该多关心他些才是。 其实对于沈家二老来说并不是太关注女婿做的这个小买卖能有多挣,贺家又不是靠这个小买卖吃饭,但女婿自己有上进心当然更好。 年轻人嘛,敢想敢闯才有是。 又听女婿说给他带了酒来,沈老爷笑得更开怀。 “好好,一会儿咱们爷两好好喝几杯。” 女婿孝敬的酒,哪有不好的? “还没进门就听到您笑了,元凌说什么让您这般高兴?” 沈家大哥沈伯荣笑着大步进来,他刚才在书房里理账,听下人禀报说六妹和妹夫回来,当即就收了账本出来。 六妹出嫁半年统共就回来三次,前两次回来或多或少都能看出他们夫妻关系不太对劲。 为这个他做哥哥的愧疚不已,当初是他点头的这门婚事,要是六妹婚后过得不如意,他难辞其咎。 来的路上他还在想,这回要好好跟妹夫喝顿酒,问问他们是怎么回事。 结果才到前院就听到父亲开怀的笑声,他的心情也跟着松快了些。 莫非,是六妹有喜了? 贺元凌站起来行礼,规规矩矩看不出半点随意。 沈华柔也要起身,被母亲拉着手却是没起得来就被沈伯荣摆手表示老实坐着别动。 这些细微贺元凌都看在眼里,他媳妇儿在家是被娇宠着长大的绝对不假。 沈父也招呼大儿子坐,“元凌拿了徐州的好酒来,一会儿咱们都好好喝几杯。” 虽说不是太爱酒,但有好酒也能喝上几杯,更何况是今天这样的场合。 原来是这样啊,沈伯荣不甘心的又看了妹妹一眼,确定她没有别的好消息告诉他,也只能暂时歇了这个心。 也特意观察了妹妹脸色红润,眉眼间笑意吟吟不似勉强,这才把注意力放在妹夫身上来。 看他也是红光满面,更确定了他们这是关系有所进展。 “元凌说跟朋友做了些买卖,我是老了不行了,还是你们年轻人有话说。” 其实还不是问女婿做的什么买卖,只是拐了个弯儿。 沈伯荣立马做出感兴趣的样子询问,“元凌做的什么买卖,家里也有些生意,正好我们也能交流些经验心得。” 沈家历经五代人才有现在的家业,生意田产都有涉及。 大房走仕途,如今在京中为官,家中积攒的产业便由他们这房在打理。 嫡长子沈伯荣掌管生意往来,庶子沈伯庆便管着田地庄子,嫡幼子沈伯承一心读书,家中的这些杂事都不去扰他。 沈伯荣少时跟着大伯在梁州拜了先生读书,刻苦努力却不尽如意,索性便回家一心接受生意,也能让父亲轻松些。 到前几年,沈家的生意已经是有他一人打理,沈父完全放手享受天伦。 所以,沈伯荣说要跟贺元凌交流经验心得并非随口说说。 贺元凌既然是说了,便没得怕多说的,当下便跟大舅哥说起他们那个车马行来。 摊子虽说是已经铺开了两年,也已经上了手,但能大舅哥指点也是他求之不得的。 “就在同元街上的大道车马行,接些护送走货的生意,主要还是往各地走货。” 说白了,就是天南地北走商,把货物卖到没有的地方去,好中间赚个差价。 他们路子和人都有,因此就比别的商人更大胆一些。 贺元凌不急不躁徐徐说着,有问必答也都是简明扼要,有自己的见解也都大大方方的表达。 虽言语间多有粗糙直白,听他行事作风却是爽快利落,且说话有条不紊绝不是空谈。 他这番表现深得沈家父子的心,也对贺元凌有了新的认识。 沈家是在江陵城做生意,主要茶叶,布匹,酒楼,自然也是跟这类商人接触得多。 待细细听了妹夫的话,他心里有了个想法。 互利互惠的买卖,给别人挣,何不让自家人挣? 他一说,贺元凌眼睛都亮了,一口答应下来。 他亲大舅哥,就算坑他也不能坑他亲妹妹啊。 这边爷三儿说得起劲,那边母女俩有一句没一句的听着。 虽说家里是做生意,但他们接触的少,也不怎么上心。 常氏看他们聊得好,心里也踏实,索性就带着女儿回后院去说话。 “让他们在这儿,咱们回去清清静静说话。” 贺元凌时不时就要往这边看一眼,见媳妇儿跟着岳母起身离开,他还多看了两眼。 而他这些小举动都被沈伯荣看在眼里,于是对这个妹夫又多了几分满意。 贺家祖父被自家祖父引为知己,贺家教导出来的子弟绝不可能是难堪纨绔。 贺元凌比起他两个哥哥来是有些不足之处,但人无完人,谁还不是有自己的性格? 大舅哥对他的赞赏贺元凌根本就没关注,在他媳妇儿和岳母离开后他一心都在讨教经验上了。 这边沈华柔跟着母亲走到半路就遇上了结伴而来的两位嫂子,大嫂于氏和三嫂邓氏快走几步过来跟在婆母身边,一人一句的与小姑子说话。 沈家虽说是有嫡有庶,但兄弟姐们之间的关系是好的,是以姑嫂之间也还和睦。 两位嫂子一人搀扶着常氏,一人亲昵的挽着沈华柔的手臂,四人有说有笑往花园里去。 于氏是沈伯荣在梁州所拜夫子的独女,被于先生夫妇教导得端庄大方贤惠得体,两人也算有些年少情分,成亲后更是举案齐眉夫妻同心。 她到沈家的时候沈家几个姑娘都还未出嫁,这些年相处下来姑嫂之间的情分也更深厚些,加上沈华柔在家的时候时常帮她照看孩子也疼她的孩子,她心里自然更偏向于这个小姑子。 每每丈夫未小姑子叹气内疚时,她心里也梗着不好受,生怕他们佳偶不成变怨偶。 所以,小姑子回来她最关心的就是他们夫妻关系,也准备了好些话要劝说开解。 一路上她也在有意无意的观察小姑子的神色,试探着问她,“小妹这次回来多住些日子吧,孝廉和阳静都念叨你呢。” 第十八章 亲情 若是平时的话,沈华柔肯定想留,但今天不行。 她之所以急着回来这趟,就是想亲眼看到这些亲人,切切实实感受到他们都是活着的。 挽着大嫂的手臂沈华柔都是在控制着力道,这一刻真是的触感让她心安。 “我也想你们,只是这次不行了,夫君他表妹到家里来小住,我们也不好长时间不在家。 等晚些时候就回去,下次再回来小住,到时候我住得久了嫂嫂们可别嫌我烦。” 她一声夫君让三人都惊讶,从前她都是直呼贺元凌的名字。 为这个常氏还说过她,让她至少在外面多给贺元凌几分面子。 可她听了也不改,这回竟然自己改了? 再一回想小两口在前厅时的表现,尤其是女婿的表现,常氏欢喜不已。 三人只稍稍惊讶很快就恢复如初,三嫂邓氏呵呵笑着打趣,“要不是怕妹夫不乐意,我们都想扣押着人不放你走了。 那日你走后,娟娟他们三个小的还掉眼泪了呢,你这小姑姑在孩子们心里可我们这当娘的有分量。” 邓氏虽说是说笑,但也都是事实,沈华柔是家里最小的女儿,没出嫁时就跟侄儿侄女们混在一块儿,又宠溺他们得很,孩子们当然喜欢她。 就是最小的沈伯承也是从小就喜欢跟在六姐姐身边打转,六姐姐嫁了人他也掉眼泪,还被哥哥姐姐们调笑。 他才十一二岁的小少年呢,一直陪伴他成长的姐姐突然就嫁去了别人家,他一时接受不了也是正常的。 二姐姐四姐姐出嫁的时候他还小,感情也没有这么深,当时他都不明白嫁人意味着什么。 后来五姐姐出嫁,他也难过,只是没有像六姐姐出嫁的时候这么难过。 正想着沈伯承就听到母亲说他,“伯承知道你回来还不是要疯了,晚些时候他下学回来知道你回来又见不到你,说不定又要哭鼻子。” 说起小儿子的糗事来常氏半点儿都不嘴软,更没有丝毫心理压力,她巴不得孩子们亲亲热热一辈子。 “哈哈哈……是啊,小弟要是早点知道你今天回来,肯定要闹着不去上课。” 想到小弟哭鼻子的模样,沈华柔也笑开来。 “那我就等到他回来了再走,免得他再念叨得我总打喷嚏。” 在自家人面前沈华柔能够完全放松下来,置身于欢声笑语中瞬间就回到了十六岁。 这辈子,她才十六岁啊。 “这可是你说的,那就在家吃了晚饭再回,咱们早些用晚饭。 到时候孝廉也能赶回来说说,不然他也要哭鼻子。” 儿子贺孝廉如今在启蒙,放学可比小弟早。 于氏赶紧把话说定了,免得一会儿再有变数。 其实要不是贺家表妹在,他们真是想多留小姑子在家些日子的。 她嫁到沈家七年,早就把小姑子当亲妹妹,她也是为人媳妇儿的如何不知道出嫁后想念娘家的滋味儿。 可惜她娘家在梁州,路途实在遥远,孩子们又太小夫君也忙,再等几年吧。 “说定了说定了,还要扣押人,好似我成了欠债的。” “可不就是欠债,还欠的是情债。” 常氏任由他们姑嫂三人说笑,视线一直在女儿身上打转,从女儿的一些细小习惯中就能看出来她是不是真的欢喜。 正说着话两个小姑娘就被婆子丫头们领着来了,先还能好好的走路,到看到了沈华柔后哪还顾什么规矩仪态,撒欢儿的一边喊小姑一边跑。 虽只是三四岁的小丫头,猛得撞进她怀里还是有些冲击力的。 母亲的责备都别他们抛诸脑后,一人一边抱着小姑的腰在小姑怀里撒娇。 “小姑好久都没回来了,我们好想您啊。” “是想小姑啊,还是想小姑给你们带的好吃的?” 小孩子哪里能抵挡得住零嘴的诱惑,一听有好吃的眼睛都亮了,姐妹俩仰着粉嘟嘟的小脸满目期盼。 “最想小姑了,然后才是好吃的。” 小模样格外的认真,极力要让小姑知道他们真的不是只为了好吃的。 看着现在的他们,犹如看到她的雅雅,雅雅也是这么可爱让人心疼。 “小姑信你们了,先跟着玉兰姑姑拿吃的去吧。” 在两个侄女儿小脸上拍了拍,示意他们先去。 两个孩子又赖在她怀里蹭了好一会儿才蹦蹦跳跳跟着玉兰离开,随着他们蹦跳之间,垂在两侧的发髻也跟着跳跃,一举一动里尽显活波俏皮。 “六妹这么喜欢孩子,抓紧跟妹夫生几个,趁着静静他们都还小,兄弟姐妹们也好一起长大。” 沈华柔对孩子的喜爱流露无疑,任谁都看得清楚。 接着这个机会于氏也催她,邓氏又赶紧接着大嫂的话音。 “差个四五岁不算大,还能玩到一处,六妹可要跟妹夫抓紧了。” 三人六只眼睛都落在沈华柔身上,看着她的神色从羞涩憧憬再到坚定。 见她笑的温柔,“缘分到了就来了。” 半年时间,她能等的。 淡然从容,也不再一提贺元凌就下意识拒绝,偶尔甚至还会表现出不耐烦的神色,看来这段时间他们夫妻关系真的有大变化。 常氏拉着女儿的手轻轻拍抚,“确实是有缘分的,咱们不着急,缘分到了就到咱们家来了。” 只要女儿与女婿和睦恩爱,哪还用愁孩子早晚的? “是啊,当初我怀娟娟也是跟你三哥成亲一年后呢,半点儿没察觉,她悄悄就来了。” “现在娟娟也三岁了,三弟妹你们也可以准备准备再给娟娟添个弟弟妹妹。 哎呀,家里孩子多了才热闹。” 邓氏可不会不好意思,大大方方的接大嫂的话。 “我们也是这么想的,若是能和六妹前后脚一起,可就是双喜临门了。” 话又转到沈华柔身上来,沈华柔微红着脸点头,“那就借三嫂吉言。” 只有她知道,她真是和三嫂前后有孕,只是她后怀却早产生下雅雅。 这回,她绝对要保护好雅雅。 他们说得高兴,并没有注意到贺元凌一手抱着一个侄女儿过来,正巧听到沈华柔言笑晏晏说要给他生孩子。 第十九章 愧疚 来这一次贺元凌觉得太值了。 之前两天就不说了,只这一个就够他震惊的了。 她那么嫌弃厌恶他,竟然会愿意为他生孩子? 心中似有火在烧,想将那个说这话的人现在就带回家。 “小姑,你看姑父给的。” 本来贺元凌是没想这么快就过去的,还想再听听他媳妇儿还会说什么,结果被怀里的小人儿暴露。 他也没想到,只这几天的功夫他就养了个听墙角的习惯,还每次都能听到他喜欢听的。 耳边是侄女儿们拿着玉石九连环晃动发出的清脆响声,不远处背对着他端坐的沈华柔转过身来,笑颜如花儿。 是在看两个孩子,也是在看他。 “吃饭了。” 他们来的时候就快近午时,又说了这阵子的话,后厨已经准备好。 本来这种事是不用他一个姑爷来做,是他自主讨来的,于是就带着两个小的过来请他们。 “吃饭吧,下午再说。”常氏挥着手让大家伙都去。 沈华柔扶着母亲,于氏和邓氏过去接过女儿,问他们有没有谢过姑父。 贺元凌反而是落在了最后,倒也不觉得被忽视,只一双眼睛在媳妇儿背上移不开。 中午沈伯庆也回来了,几个男人坐一桌喝酒吃饭,他们几个女眷和孩子们坐一桌一边吃一边闲聊。 孩子们都有午睡的习惯,饭后于氏和邓氏带着孩子回去午睡,沈华柔跟着母亲回正院。 母女两许久没有见面谁都舍不得午睡,就坐在屋里说话。 一直是闲聊些家里发生的事,突然母亲问她,“柔儿可是已经发觉了元凌的优点?” 迎上母亲慈爱的笑眼,沈华柔先是愣怔,再不知不觉红了脸。 轻轻点头,“嗯。” 她以为母亲会追问她具体,她也在记忆里搜寻着贺元凌的优点,可母亲并没有问。 她等了等,只等到母亲说,“夫妻之间哪有一开始就千般万般好的,别说是之前毫不相干的两个人,就是相处了十几二十年的家人也有不合的时候。 不管是亲人,还是夫妻,还是别的什么关系,都是要经过大大小小的事和时间来磨合。 就好比你大哥大嫂,当年你大哥拜在于先生门下读书,于先生那么多弟子里就数你大哥垫底。 你当那是你嫂子就看得上你大哥?世人都钦慕拜服更优秀的人,但谁又能处处都优秀? 你嫂子蕙质兰心,并不像别人只看到你大哥于读书上处于劣势。 相处得久了,用心去看,总能发现某些并不太突出,却又独属于他又适合自身的发光点。” 这些话母亲从前也对她说过,但她并没有真的用心去想,也没想过要用心去看某些独属于贺元凌的光点。 可能真的是要在失去之后才会猛然醒悟珍惜,上辈子贺元凌不在后,她也不止一次的想过。 要是他还在,她是不是能偶尔有能依靠的肩膀? 要是他还在,雅雅是不是能像静静娟娟他们一样开朗无忧? 要是他还在,她就不是寡妇,雅雅也不是没有父亲的孩子? 从前每次想起这些她都要骂贺元凌,那时候她是不是已经后悔了? 这几日贺元凌所做的事一件一件在她脑子里划过,他主动为自己去向婆母禀明,他给自己带回的糕点和话本子,他愿意为自己妥协隐忍。 在路上,靠在他怀里确实比干坐着舒服,一个多时辰的路途并未觉得颠簸难受。 一直以为他游手好闲,他却已经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上进。 他跟父亲和大哥说的那些到底是空话还是实话,肯定瞒不过父亲和大哥。 此时沈华柔才恍然大悟,从前真的是自己太忽视他了,心中顿时升起丝丝愧疚。 常氏静静看着女儿若有所思并不打扰,自己纵然说得再多,也不如她自己去体会感受。 当年父母亲给她定沈家时,她也不乐意的。 那是夫兄还只是外放小官,沈家也不如现在,可父母却给她准备了十里红妆,让她远嫁到荆州来。 后来啊,她才明白父母的良苦用心。 她们常家在扬州船运这一处里也算是能说得上话,她就是要嫁扬州官家公子也不是不可以,可偏偏父母亲执意要她嫁到沈家来,只说从沈大人身上就能看出沈家家风严谨,沈家定不会错。 是啊,她嫁到沈家来虽不如在家时过得舒坦自在,但沈家也没有那些污糟事让她烦心。 老爷为人正直严谨,有责任担当,待她待孩子们都做到了丈夫和父亲的职责。 即便是后来聘了两房妾室进门,她在沈家的地位依旧不变,老爷对那两房妾室更是不曾过于偏宠让她难堪。 家中诸事亦与她有商有量,并不曾为何时与她脸红争吵。 那两个妾室也是正经聘来的良家女子,对她向来恭敬,生养的几个孩子也都在她身边教养长,都是好孩子。 回顾半生已过,日子过得如何她心中自然有数,比起家中嫁了高门大族的姐妹都要省心好过太多。 到家中几个孩子的婚事上,她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孩子们都能顺心顺意过日子。 大风大浪固然激情澎湃,但哪又比得上一辈子顺风顺水安稳到老呢? 她家华柔就是在家时被护得太好,要是让她嫁到高门大户去,以她的性子哪能过好日子? 贺家虽说是低了些,但贺家在石桥村是出了名的和善人家,又是公爹旧友。 她家华柔也需要像元凌这样的夫君来护着才好,不然夫妻俩都是软性子,真要遇上什么事时,谁来撑? 沈家固然能为她撑腰,但终究不如他们夫妻一体来得稳固。 “娘,我都知道,我会好好与他过日子。” 顿了顿,沈华柔又道:“其实,贺元凌也有独属他的发光点。 之前是我钻了牛角尖,以后我也会改。 您说的对,谁还能没有自己的习惯性格,总不能一味的让别人来迁就我。” 细细想来,她厌恶看不惯贺元凌的种种,真说起来都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事。 比起生死,都不足以相提并论。 想通这些,沈华柔顿觉心境豁然开朗。 “这是一方面,但你也别委屈了自己。 沈家和爹娘永远都为你撑腰,元凌真要欺负了你,咱们绝不会放任。” 常氏当然不会一味劝女儿去顺从,她沈家是嫁女儿是结姻亲,不是上赶着卖女儿给人欺负。 沈伯承回来后有下人来禀报,幸好是在内院,贺元凌就是想听墙角也没有机会。 不然,他也要为岳母的话颤上几颤。 他敢肯定,若是他敢真欺负了沈华柔,他岳母绝对会成为他前岳母。 下午贺元凌跟两位舅兄在书房里商议生意上的细节,后来小舅子回来,他们便转了地方到花园里喝茶也散散酒气。 从让下人去禀报后他就时不时往花园入口张望,终于在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张望时,看到了那道他心心念念的倩影。 “六姐你再不来姐夫就要望长了脖子了,只这半盏茶的功夫姐夫都望了不下十次,啧啧啧……” 第二十章 小瞧 沈华柔来的时候就看到于氏邓氏都在了,又因为沈伯承的话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她身上。 她知道,是因为她今天所表现的跟以往都不同,所以小弟才会这般放肆的玩笑。 同样被玩笑的贺元凌可比她能抗,脸皮厚到还特意过来接她。 还能从容的怼伯承,“你小子现在是没媳妇儿,等你娶了怕比哥哥有过之无不及。” 又引得众人哈哈大笑,还让伯承红了脸。 “我还早呢。”他不好意思的嘟囔着,可见是羞的。 大嫂转头觑他,一边忍不住笑一边看似严肃的告诫他,“早什么早,左不过是几年的时间,正好跟你姐夫学学经验,以后娶了媳妇儿才能哄得媳妇儿高兴。” 沈伯承到底还是个小年轻,被如此轮番打趣后向哥哥们求救,结果哥哥们还都不伸以援手,崩不住就要耍赖。 “哼,我不管,我还小,我还要读书呢。” 到底还是姐夫心疼小舅子,给他圆了场。 “伯承是还要再有几年才到谈婚论嫁年纪,可不能因为慌忙这个荒废了学业。 你六姐可不就是说我读书少,怎么都能让她有挑剔的机会。” 若是换了个场合,他也不是玩笑的口吻说出,谁都会觉得他是在抱怨。 但现在气氛太好,被他牵着过来坐在身边的沈华柔也抿着唇眉眼带笑的嗔他。 是以,大家又笑开来。 就是以往都不爱接他的话沈华柔也当着家人的面给了他台阶下,“既然是知道自己的短处,还不自觉多看两本书? 我挑剔你的机会还不都是你自己送到跟前来的,怪谁?” 又娇又嗔的模样绝对不是真嫌他,贺元凌笃定。 “夫人说的是,怪我,怪我。 还请夫人高抬贵手放过我吧,让我看书还不如罚我每天多练一个时辰枪,夫人觉得如何?” 能把懒惰不思上进以烂为烂说得这般理直气壮坦然直白的人,沈华柔也就只见过现下坐在她身边的贺元凌了,估计以后也不会再遇上比他更出类拔萃的人。 沈华柔抱怨归抱怨,也不是真的眼瞎看不到他的坚持。 沈伯荣好奇问他,“元凌是每日都坚持练枪?” 刚才还不要脸的人这会儿却谦虚起来,漫不经心道:“习惯了,哪天不练浑身难受。” 这个沈华柔可以证明,她虽然没有每天都在边上看,但云峰阁的下人都知道贺元凌真的是不论刮风下雨还是下雪都雷打不动。 有时候先打拳,有时候先举石锁,练枪总是在最后,虽晚但从不会缺。 沈家人在沈华柔的神色中得到确定,不由惊讶。 “日复一日练武可不比读书轻松,必须要有定力支撑的,在这一点上我自愧不如。” “我也做不到,我是读书不行,练武也不行。 哎,还要夫人多多包涵啊。” 沈伯荣和沈伯庆兄弟俩一人一句自检,立马就突出了贺元凌过人的优点。 沈华柔如何看不出来这是哥哥们在做给她看?从前是她自己蒙蔽了双眼,连这么浅显的都看不见。 贺元凌陪着媳妇儿来岳家这一天收获颇丰,回去的路上一直都挂着笑,任谁都能看不来他心情好。 因为一时高兴晚饭就吃得有些多的沈华柔如何都不靠着他,自己坐在一边有一下没一下的揉着肚子。 要不是天色晚了,她都想下马车去走一段,真的有些撑。 “你过来我给你揉。” 看她端着连揉个肚子都还放不开,好像怕他看见一样,贺元凌看了一会儿再看不下去。 沈华柔也知道,车厢里统共就这么点儿的地方,他不仅不瞎眼睛还好使得很。 “我自己来吧。” 怕他手劲太大反而揉得更难受,也矜持着不能像他这般没脸没皮。 “呲!就你那样揉能有什么用? 信不信三爷我几下就能让你舒服了?” 面对贺元凌略带讽刺的语气和轻蔑的眼神,沈华柔有点被他刺到。 抿着唇看着他,又放不下脸面自己过去。 “呵……” 他一声轻笑后,自己便被他一条长臂捞了过去,好在没有再让她靠在他身上,这让沈华柔能自在些。 骨节粗糙的大手敷在她肚子上,有温热的感觉从他手掌传到她肚子上,是他掌心的温度。 这人的身体常年都很热,即便是在寒冬也仿佛火炉子一样热。 就说他手劲大,果然如此。 “你别挺着腰了,放松。” 后腰上又贴来一只温热的手掌,像是特意为她撑腰似的。 突然,揉着肚子的手指接连按了几下,又胀又热。 沈华柔扭头瞪着他正要发问,质问他是不是故意的。 他却笑得狡黠,反问她,“是不是舒服了?三爷这独家手法还能骗你?” “嗯。” 确实没刚才那么难受了,要质问的话自然也咽了回去。 “想不到你竟然还会医理?”沈华柔绝对是真心夸他。 “不过是按几个穴位的事儿,算不得什么医理。” 说他胖他就能喘,就不能谦虚一些吗?好歹稍微掩饰一下脸上的得意吧。 贺元凌见她愣愣的看着自己,看懂了她眼里的意思。 当即不服气的哼道:“小瞧你男人了不是?三爷会的还多着呢,等着慢慢瞧吧。” 虽然看着一副欠揍的模样,但他说的也不是没有实话,一时间让沈华柔无言以对,但又不想就这么轻易的妥协。 行驶的马车突然停了下来,车内毫无防备的两人惯性往前头栽去,原本只是放在她腰间的手猛然用力,她被贺元凌仅仅拥紧了怀里。 外面响起女子急促求救的声音,在寂静的路上格外清晰,连她呼呼喘息的声音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救命啊,救我,求求您行行好救救我……” 然后又是闷闷的响声,“咚……咚……” 像重物砸在地上,一下接着一下。 “怎么回事儿?” 不用看他的神色也能从语气里想象他现在肯定眉头紧蹙,一副要打人的驾驶。 “三爷,林子里突然蹿出来几个人,您和夫人没事儿吧?”赶车的贺争赶紧回话。 他也有火,天黑本就看不太清路,也就是仗着对这段路数才能走得不紧不慢,哪成想黑灯瞎火半路里还能蹿出几个人来? 第二十一章 不知好歹 “兄弟,劝你最好别多管我们醉红楼的闲事,走走走。” 粗厉狂妄的话之后是一阵哈哈大笑,是明知已定事实的猖狂。 听着还不是一个人的笑声,还夹杂着之前那女子的哭求声。 即便是没有亲眼目睹外面的场景,沈华柔还是害怕得在贺元凌怀里打了个颤。 下一刻男人的手移上来轻拍着她的后背,“别怕,有我在。” “你坐着别动,我出去看看。” 沈华柔凝神屏气紧张得捏紧了袖口,努力克制心中的恐惧。 “嗯,我没事儿。” “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再不走老子把你车上这两个娘们儿一道收了,兄弟们今儿也办回无本的买卖。” “哈哈哈……外头这两个丫头都长得这般颜色,里头的主子怕是更绝色,是哪里的小姐快出来让兄弟们开开眼界啊。” “就是就是,主仆一起才更好。” 这些话吓得沈华柔脸都白了,艳红的唇瓣也失了色,无助的望着贺元凌。 贺元凌此时恨得后牙槽都快要咬碎了,他媳妇儿也是这些狗东西敢觊觎的。 “别怕。”他又安抚了一声后转身就掀开帘子出去。 “啊!” 沈华柔是正对着车厢门口坐的,在贺元凌掀开帘子的一刹那,几个赤着上身的男人就出现在在眼前。 除了贺元凌外,她哪还见过别的男子身体,当即就惊吓出声,下意识闭紧了眼。 太丑,太恶心了! 她一直嫌弃贺元凌浑身结实的肌肉硬邦邦,现在一对比都恨不得骂从前的自己不知好歹。 外头的那几个,太脏眼睛了。 她刚闭上眼睛,眼睛上就被贺元凌的大手盖住。 这时怒不可遏的贺元凌反倒是让她觉得心安,“等着我给你报仇。” “嗯。” 他温热的大手离开,沈华柔还是不敢睁开眼,生怕再看到那些恶心的东西。 “醉红楼好大的口气,要找死爷便辛苦些送你们一程。” 贺元凌冷喝之后给两个丫头使了个眼神。 “你们进去。” “是。” 阳春和玉兰麻利进了车厢,是陪着夫人,也是不给三爷添累赘。 “夫人别怕,有三爷在不会有事的。” 两人一左一右挤在夫人身边,下意识呈保护的姿态。 已经稍微稳了些心绪的沈华柔也喃喃着安慰他们:“没事的没事的。” 贺元凌可是连上阵杀敌都不惧的,对付这几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还不是抬手的事儿! 这样一想,沈华柔忽然就不怕了,那可是贺元凌啊。 那几个人看到贺元凌的时候微微迟疑了一下,主要是因为贺元凌健壮的身形着实能唬人。 但一看对方只有他和车夫,而自己这边可是三个大汉,立马又抖擞起来。 “小子,好大的口气,给脸不要脸,爷爷要你知道多管闲事的下场。” 领头的大汉一边活动着手臂一边迈着外八字步朝这边走来,看着贺元凌的眼神仿佛看着一个死人。 “大爷,大爷,求求您,您救救我,我不是醉红楼的人,我是被骗的。 求您了,求您了。” 女子在看他贺元凌出来的时候眼睛里迸发出见到救命稻草的光,她知道这才是能做主的人,想都没想就一边求一边用力磕头。 即便是额头都已经磕得血肉模糊,还是不停。 她不敢停,这点伤痛跟被醉红楼的龟公抓回去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女子衣衫凌乱布满了脏污,手腕处更是有深深的勒痕,看样子是逃出来呢。 大汉经过她的时候轻蔑的看她一眼,并没有要急着抓他打算,是笃定了这个已经是他们的囊中之物。 女子惧怕他,他一靠近便瑟瑟发抖,但依旧没有停止磕头求救。 贺元凌本就不是拖泥带水的人,加之他也着急解决了这几个污糟货回去安抚他媳妇儿。 娇媳妇儿被吓得脸色苍白的可怜模样他可心疼得很,都是这几个污糟玩意儿的错。 “好好牵着马。” 贺争想跟主子一起,主子却没给他机会。 夫人还在车上呢,难怪主子不要他乱动。 车厢里沈华柔他们紧紧盯着帘子,彷佛是能透过帘子看到贺元凌大显身手将那几个大汉教训得哭爹喊娘。 事实也是如此,几个大汉在贺元凌的拳脚下无一能抵挡,有一个见势不妙想逃还被打断了腿。 “大爷,好汉,是小的们有眼不识泰山,小的们有眼无珠冲撞了大爷,求大爷高抬贵手饶小的们一条狗命。” 现在轮到他们磕头,磕得不必那边的女子轻,一边磕头一边痛哭流涕求饶。 就凭他们敢觊觎他媳妇儿,还敢用那种恶心的眼神看他媳妇儿,贺元凌就不可能放过他们。 干脆利落的断了一人一条手臂,这才吩咐贺争。 “都送到衙门去,今晚你就别回来了。” 再一来一回,还要交代事情,贺争今晚就不用睡了。 “三爷,那个呢?” 贺争犹豫不决的指着那边还跪着的女子,着实话,看起来真有些不忍心。 “都送到衙门去,听不懂?” 贺元凌看都没看那女子半眼,冷冷的瞧着好似脑子不清醒的贺争。 “懂,小的明白。” 车厢后面就有绳子,正好捆了几个防止他们在路上生幺蛾子。 贺元凌坐在车架上,准备驾车继续赶路,那边跪着的女子突然爬起来就往马车冲来。 动作十分迅速,要不是贺元凌控马及时她险险要撞上。 一双满是污泥浊水的手抓在车架上,力气大到恨不得把指甲也扣进木料里去。 “大爷,求求您行行好,您就我一命。 小女子给您做牛做马为奴为婢,您要我做什么都可以,求您别让他们抓我回去。” 看着那双手,贺元凌眉头皱得更紧,随手拿起马鞭一扬抽在那双手上。 女子没想到恩人会这般施为,没有防备吃痛之下脱手放开了车架。 下一刻,抽过她的马鞭又落在马屁股上,马儿吃痛迈步拉着车厢动起来。 她惊慌着回神再要去抓,马鞭紧随其后又落在她面门前,她只能眼睁睁看着马车驶远。 第二十二章 分辨 马车行驶起来后沈华柔才真的放松下来,她现在归心似箭,恨不得马上就能到家。 虽然这辈子才跟贺元凌成亲半年,但上辈子她在贺家那些年,早就将贺家当做她的归属。 玉兰想撩开窗户帘子看看,被阳春阻止,“别脏了眼睛。” 主仆三人一想起来刚才看到的腌臢玩意儿,不约而同心烦恶心想吐。 沈华柔还能用贺元凌洗洗眼睛,阳春和玉兰却是头一回见成年男人的身体,却就见到了那种恶心人的,给他们的刺激不可谓不轻。 车里车外就只隔着一张帘子,他们说话又没刻意避着谁,在外的贺元凌听了又是火气直出窜,都后悔刚才打得轻了。 那是他媳妇儿,就是他想多看两眼都得挑她心情好的时候。 又听到里头两个丫头感叹:“那姑娘也实在可怜,要不是被我遇上得及时,肯定就要被那几个恶人玷污了。” 他们都看到了,那姑娘从林子里冲出来的时候衣裳都没能遮住肩膀,鞋也跑没了,脚上的白袜都浸了血和脏泥。 “确实可怜,骗她的人太可恶,哪怕是卖去做下人呢,也比去那种脏地方好千百万倍。” “是啊,那姑娘虽一身脏污,但五官模样看着还是不错的,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哦。” 沈华柔没有亲眼看到那女子,但听她声音也能想象是个美人模样,遇上这样的事确实可怜,一辈子都毁了啊。 今日不若是有贺元凌一起,她定是不敢走夜路的。 “可怜个屁,你们就是被人卖了都还能帮着数钱的傻子。” 贺元凌满是嘲讽的话响起,被骂了主仆三人面面相觑,都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也不用他们问,贺元凌就自觉解释起来。 “那女的一看就是谁家逃出来的妾,要不就是被主家发卖的外室。 还姑娘,狗屁。” 反转来得太惊骇,他们都不敢相信。 在夫人的眼神示意下,阳春提高了些声音询问。 “三爷怎么看出来的?” “哼!那女的一双手看着就不是小户人家能教养出来的,一般人家的女子就算不用干什么粗活,在家做饭洗衣缝补总是要的吧,能一点痕迹都没有?能留长指甲?” 车厢内三人默默伸出自己的手看,又互相看。 阳春和玉兰也不用干粗过,最多就是做饭缝补收拾归纳夫人的物品,可他们的手上也是有些薄茧的。 为了方便做事,伺候夫人的时候不会不小心伤着夫人,他们从来都不留指甲。 而沈华柔的手,芊芊软玉削春葱,精心修剪过的指甲上也染着丹蔻。 “再想想,你们夫人出门的时候你们是不是都跟着,恐怕离了半步?” 贺元凌就是故意一样一样细细的说,让他们自己去想去对比。 “当然。”两个丫头想都没想斩钉截铁的道。 贺元凌挑了挑嘴角,“那,若是你们夫人在外遇上不认识的人靠近,你们会如何?” “怎么可能会让陌生人靠近夫人!” “夫人上街都是乘做马车或者软轿,要去那家店挑选东西也都是在店门口停了才落脚。” 所以,正经人家的小姐如何会出门不小心被谁骗去? “如果真有谁家小姐走失,难道不报官?就算是为了小姐名声考虑不大张旗鼓的找,街上巡逻总要增人吧? 还有城门口,来往的车辆也要检查才是。” 贺元凌说的这些都没有,城里一切如常。 还有一点他没说,那女的凑上来时,落了半截肩膀在外,里面是勾栏瓦舍内才有的款式。 他是没亲自去体验过,但他又不是没听铺子里别人讨论过。 他媳妇儿都是妇人了,也没见她穿过那种。 车厢内又是一阵唏嘘,好在没有再为那女人说话。 贺元凌也不愿把人都想得太坏,但他又不是圣人,能送他们去官府已经是仁至义尽。 交给官府是最好的,不管是不是,都有官爷去分辨。 什么做牛做马为奴为婢,他真要奴婢直接去牙行买身世清白干净的不好,何必自找麻烦? 他们讨论的几人被贺争捆了绳子牵着往县城走,走了一阵那女子突然说脚疼。 “我逃跑的时候鞋丢了伤了脚,我是走不快了,恩人您先行一步,我跟在后面慢慢来,不能因为我再耽误了您的时间。” “呸,贱人装腔作势。 大爷你别信她,她根本就不是正经人女人,就是个烂货。” 之间他们也要说的,但被打得太狠,话说到一般就咬了舌头咽了回去,现在终于又有机会说。 结果女人又落了泪,梨花带泪端的一副楚楚可怜。 “恩人明断,我真的是被人骗了,我是清白的。” 女人模样可怜声音轻柔,任谁看了都会心软,再生几分怜香惜玉的心,更会相信她说的话。 “大爷别被她这狐媚样给骗了,唔……” 大汉后面的话被贺争一脚踹断,贺争又上下打量了一番女子,决定用剩下的绳子将她也捆了手,正好一串儿谁也丢不了。 要不是三爷再三说全部送到衙门,他说不定真就要心软。 他就是个管闲事的,人送到衙门才是他的任务。 女子明显惊愕住,她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也会被捆。 任她如何说,贺争都不在理她。 几个大汉不敢大声,压低了声音骂人,幸灾乐祸。 到了城门口,守城的人当然不可能放他门进去,贺争自报家门说明了情况又说跟沈家的关系。 守卫这才答应替他去衙门报案又去沈家找人确定,在城门口等了许久才等来了衙门的人,还有沈伯荣和沈正也来了。 衙门的人上门时沈家各房还没熄灯,一听是贺争的名儿哪还顾得上别的,赶紧就跟这来了。 “夫人和三爷都没事,小的奉三爷令将他们交到衙门。” 沈家在龙泉县名声不小,认得沈伯荣的人也不少。 几个大汉在听到是沈家的时候心里就开始打鼓,等见到了沈伯荣直接就焉了,真真是出门没看黄历竟就撞到沈家手上来了。 他们的主子就算想保他们,也要顾忌沈家。 他们哪就能料到半路遇上个程咬金竟然是沈家的姑爷,那小娘子就是沈家出嫁的小姐。 现在就是悔得肠子都青了也没用,只能寄希望主子能保他们。 再看女人的眼神里淬了毒,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 都怪这个贱人,早就是烂透了的,还敢看不上他们兄弟。 等进了醉红楼,还不是千人骑的玩意儿。 第二十三章 称呼 “回去先别提路上的事。” 临进门的时候贺元凌嘱咐三人,一是因为本就是闲事,二一个是不想家人因为这种是担多余的心。 “是。” 两个丫头低声应是,与他并肩同行的沈华柔也点头。 “今儿都晚了,就直接回了吧,明天再过去。” 按照贺元凌的意思,不过就是回趟娘家而已,回来还用得着到春晖院去禀报? 迟疑之后沈华柔决定听他一回,今天确实太晚了,还是不去打扰二老的好。 但还是吩咐阳春过去一趟,不拜见二老也要跟那边的人说一声,这是他们做晚辈的该有的礼节。 “娘还能挑你这些礼?就你讲究多。” 贺元凌嘴上还是这样说,但内心里却没有从前那么排斥了。 从前他只觉得沈华柔事儿多,什么都条条框框的束缚着人。 可现在换了个想法,她做这些还不是因为她是他贺元凌的媳妇儿,做的都是孝顺他贺元凌爹娘的事。 这样一想,他又觉得有些得意。 沈华柔淡淡的觑他一眼,没接他的话。 她也是想到了今天贺元凌在家中的表现,他虽是嘴上说话难听,但对她的家人还是上心的。 之前他说准备带回去东西,沈华柔并没有太放在心上,打心里就不认为他能真用心准备。 还是她看低了人。 人心都是相互的,他这般待自己的家人,自己如何能不孝敬二老。 况且,还有前世那许多年的情分在。 阳春叫了人来取了从沈家带回来的东西,带着一起去春晖院,剩下几房的就等明天再送了。 贺元凌看后挑了挑眉,心道:果真是娘想得周到。 人情世故还真是门学问,就是太烦人。 沈华柔没注意到他如何,顾自在心里盘算着那些东西要如何分。 因为想得太认真,没注意要脚下是门槛。 “走路就走路。”贺元凌及时拉住人,冷冷看她一眼,语气明显不善。 手腕被他抓住,然后就没再放开,一直到回了云峰阁正房。 一回来贺元凌就嚷嚷着要赶紧洗漱了睡,也看不出来他有多累的样子,平时他不也是往城里跑么。 沈华柔出门的时候少,偶尔像这样来回坐两个多时辰的马车,中午又没有午睡,这时候回了家来还真的觉得疲累,动动胳膊腿儿都觉得疲软。 “你先是去洗。” 是看出来了她疲倦,贺元凌催着让她先去。 沈华柔也不跟他客气,回来后一边打哈欠一边叮嘱他,“你快去吧。” 刚入水的时候是有些清醒,但被温热的水多泡了一会儿后,眼皮子都快要撑不住。 贺元凌回她,“你睡你的,不用等我。” 沈华柔确实没等他,真的是头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是被某人给扰醒的,他就是故意的。 贺元凌新学了本事急于求证展示,奈何这两天都没有机会。 洗漱回来看到媳妇儿已经熟睡,他咬牙狠狠吁一口郁闷浊气,末了还只能轻手轻脚的躺上床。 睡不着,想翻个身还不忍心吵醒了熟睡的人儿。 仰躺着,睁大了眼睛瞪着帐子顶迷糊的纹路失眠。 心里跟有千百万只小爪子在挠,真真是越睡不着越抓心挠肝儿。 扭头看着枕边人的睡颜,感受到她呼吸间轻微的热气,贺元凌在心里翻找着她可恶的地方,然后咬牙切齿翻身给她留个后脑勺。 过了一阵,他依旧没睡着,又翻回来。 悄摸摸跟做贼一般,小心翼翼把人捞进臂弯里…… “唔……困。” “你睡你的。” 呸! 有些清醒的时候,沈华柔明显感觉得出某人与平日不同,她也觉得是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比她更清楚的是始作俑者,得了便宜心里美滋滋,果然是要有技巧才更快乐。 沈华柔本就困得眼睛都挣不开,累狠又睡了过去,有疑惑也没精神问他。 结果再睡醒她也没想起来,但她发现了一个情况,贺元凌这几日都不急着出门。 他习惯早起,沈华柔大多数时候都在睡懒觉,起来的时候他要么就是已经吃过了早饭闲着没事做,要么就是急着出门去。 今天,他不仅没有吃了饭发闲,也没出门,还等着她一起吃早饭。 除开新婚的那几日,绝对称得上难得。 在某人一眼又一眼的窥视下,沈华柔咽下一口汤包终于忍不住看他。 “吃饭就吃饭,总看我做甚?” “连个称呼都没了,昨天在岳父岳母面前还喊夫君呢。 呵……果然,女人变脸比翻书还快。” 贺元凌又轻哼了声,瘪瘪嘴扭头给自己塞了一只包子。 那只包子她要吃四五口,他就这么一口塞了,撑得脸颊上鼓出来一个大包,囫囵嚼几下就这么咽了下去。 金黄还冒着热气的小米粥,他一口就喝了半碗。 就在沈华柔愣怔着看他,疑惑他又是在发哪门子癔症的时候,他吃完了。 “你吃着,我去母亲那边一趟。” 然后,他就走了。 沈华柔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愣愣扭头去看阳春,“又发的哪门子疯?” 阳春愣愣的摇头,不太确定的提醒,“会不会,是为您没称呼?” 刚才三爷不是说了吗?夫人没唤他夫君。 “没睡醒么,平日也没称呼呐。” 还说她翻脸比翻书快,他自己不是? 就为个称呼,他还不是矫情? 上午沈华柔不打算去哪儿,还要把昨日带回的东西整理分到各房去。 至于贺元凌去找母亲,她大概知道是为什么。 昨日三哥说淑明的夫君回来了,想来这几日就要登门。 他跟母亲提了,也好有个准备。 贺淑明比贺元凌小一岁,但贺元凌成亲得晚,反而在妹妹后面。 淑明的夫家姓陈,在隔壁长平镇上,陈家二老经营着一家杂货铺子,日子过得不说多富裕但也不错。 陈栋生得俊朗,嘴上又会说话,确实是个做买卖的人。 刚成亲头一年夫妻俩感情还好,两人也很快就有了儿子,去年也不知怎么的,陈栋突然就说要出门去闯荡。 家中娇妻幼儿,还有年迈的二老,日子也不是不能过,谁也不知道他怎么就下定了心非要出门去。 第二十四章 表里 直到后来贺淑明与陈栋和离,他们才知道贺淑明嫁到陈家过的是什么日子。 当年是陈家上贺家来提的亲,婚后回门陈栋的表现也都被贺家人看在眼里,待贺淑明确实不错。 后来每次贺淑明回家来,也都是说陈家的好话,尤其是称赞而来待她如亲女。 陈家就陈栋一个独子,姐妹也没有,贺淑明温柔贤惠孝敬二老,又成亲一年就为陈家生下孙子,二老疼爱她也是人之常情。 是以,贺家人对她都放心。 可他们都不知道,私下里夫妻俩的关系并非他们在人前表现出来的恩爱和睦。 孩子没出生之前陈栋还维持着好丈夫的形象,等孩子出生,贺淑明都还没有出月子,陈栋就在外面喝起了花酒。 有次他醉酒回来坦言,“你贺家不就是家世比我好些,多几个臭钱,凭什么个个都高高在上看不起我。” 短短几句话惊得贺淑明不知所措,她从未有过看不起陈栋,深知娘家也没有。 不然,爹娘如何会将自己嫁到陈家? 是因为她的嫁妆远超出了陈家给的聘礼?是每次年节家里都送各种东西来?还是他觉得她有嫌弃过陈家日子过的清淡? 等陈栋酒醒之后贺淑明没有在他嘴里得到半句实话,从这之后陈栋便离了家。 再后来,陈栋根本不再顾及贺淑明,时常也不归家。 再过几年便领了个女子回家,虽没有妾室的名分但却有过之无不及。 拖了两月之后贺淑明才跟家里说,贺家人上陈家去接了贺淑明归家,只可惜孩子没能接回来。 这其中还有些什么细节内情沈华柔并不太清楚,但她能确定,陈栋就是在这时候带那女子回来的。 她明知道会发生什么,但又不能直接跟贺元凌说。 昨天在家里不方便,后来在路上也一直没有机会。 本来刚才她是想提醒来着,但被他一顿抢白后也没有说话的机会。 不过贺元凌估计得没错,他们三天后就会回来。 到时候一定要想办法探清楚她的想法,若是她有半点不想再跟陈栋过的意思,一定要趁早跟陈家断干净。 最好是能接孩子一起回来,那边虽说是孩子的亲父亲亲爷爷奶奶,但陈栋后面再娶个不清不楚的女人回去,孩子的名声也要被牵连。 贺家不在乎多养一个孩子,何况还是亲的。 若不是那陈栋做事实在过分,贺淑明便是看在孩子的份上也能接纳一个没名分的妾室。 但沈华柔后来听大嫂的意思,是陈栋要给那女子正妻的名分。 哎……世间对女子向来都不公平。 沈华柔经历过守寡的苦,更能体会世间对和离女子的偏见,若不是真的过不下去,谁又想走到那一步? 阳春和玉兰去各房送了东西回来,就跟她说,“想着大姑奶奶要回来,夫人吩咐厨房准备了好些食材。 姑奶奶的院子也着人在打扫,可高兴了呢。” 自家女儿要回来了,婆婆能不高兴吗? 想来,她要回家的时候母亲也是这般。 各房都回了礼,就连孟婧瑶也回了一盒膏脂。 “表小姐说这是她自己做的,用了些药材,最适合冬天用了。 用了半天都能保持润润的感觉,感又不会感觉出腻。” 说着阳春把揭了盖子的膏脂罐送到沈华柔跟前来,沈华柔凑前去看。 “果真是有股子药味儿,看着颜色也不错,受着等冷了用吧。” 孟婧瑶虽然对她有敌意,时常都说话让她下不得台,但她确实没有害过自己。 所以,她送来的东西可以放心用。 前日他们才言语上不愉快,这算是没事了吧? 果然,下午的时候孟婧瑶就差人来请她过去吃糖水,说是她自己做的。 贺元凌瘪瘪嘴扭头不去,“都是你们女人家喜欢的玩意儿,我就不去讨嫌了。” 他也知道他自己讨嫌,还不是没得救。 沈华柔以为早上去了婆婆那边后就会直接出门去,结果他又转回来了,跟院子里那堆死物泄了半天的气。 期间沈华柔只去瞧了一眼,看他那么喜欢石锁也就没再打扰,还又得了他一声冷哼。 不想与他吵架,沈华柔转身回了房。 中午吃过饭也不知道他又去了哪儿,等她睡了午觉起来他又在院子里举石锁。 这会儿他说不去,沈华柔就自己带着阳春去,刚走到门口却听到他说。 “早些回来,省得我去接你。” 沈华柔想怼他,谁稀罕他接了。 想了想还是换成了,“到时间我自会回来。” 说完她就抬脚跨出门去,并没有看到贺元凌挑眉的神色,跟没有听到贺元凌嘀咕的话。 “且让你得意,有你求三爷的时候。” 贺争是下午回来的,“三爷,小的昨晚在沈家住的,惊动了沈家的人,沈大爷跟着一起去的衙门。 那女的是城东唐家小少爷的外室,那唐小夫人可是出了名的厉害,这让她发现后先是雇了人去糟蹋了那外室,才又绑了卖给醉红楼的。 啧啧,您猜怎么着,后来那外室还爆出来,做唐小公子外室的时候,还勾搭了唐小公子的一个朋友,不可谓心思不深呐。” 做人外室可不在青楼强太多,更何况她还是有心机有手段能同时在两个男人之间应付自负,并且没被对方发现。 她这样的人,去哪儿不能再搭上别的男人养着她? 可惜,她这回看走了眼把主意打到贺元凌身上。 贺元凌嘱咐他不跟别人说昨晚的事,省得家里人再空担心。 这个事贺元凌也全当笑话听,之后再没往心上放。 那女人再好看能有他媳妇儿长得好? 家里只他媳妇儿一个女人就够他伺候了,他哪还有多余的精力管别的什么人? 再弄几个女人在家,岂不是自讨苦吃? 孟婧瑶住的客房里,还是家里几个女人和孩子们。 糖水是刚出锅的,冒着热气,只闻着就香甜可口。 沈华柔没想到孟婧瑶会第一个跟她说话,“三表嫂给的绸子我好喜欢,正想要这么一匹做冬衣呢,三表嫂可真懂我的心。 今儿我可是专门为答谢三表嫂才做的糖水,你们都是沾了三表嫂的光。” 说真的,她这一会儿阴一会儿阳的性格,沈华柔实在难接受。 “三表哥是不是嫌弃我做的糖水才不来的,我就知道他难伺候得很,为难三表嫂要与他日夜相对。” 第二十五章 不许 好好说话就是,何必非要提他? 到底是谢她还是故意让她不好过? “你也知道他那性子,哪能跟我们坐得住? 今儿没出门,都举了半天石锁了。 对他来说,那石锁可比糖水有吸引力。” 沈华柔半玩笑半嗔怪,本就不是真的埋怨贺元凌。 她倒是更喜欢贺元凌跟石锁好去,省得来烦她。 “石锁再好,也不如三弟妹有吸引力,你们说是不是?” “大嫂说的太对了,也不知道他今儿是怎么舍得放三弟妹出来陪我们的。” 两个嫂子一人一句玩笑,句句都不离贺元凌,也是看他们最近关系近了些。 沈华柔心想,趁现在大家都在何不提一提贺淑明,也把话题转开去。 “昨日回去听我三哥说,妹夫回来了,想来就是这几日他们夫妻俩便要回来。” 转头她又问陈氏,“二哥可有来信儿说什么时候能回来?正好婧瑶也在,大家也团聚团聚。” 她到贺家的头几年贺元敬都是一年里有大部分时间都在外经商,每年在家最多的时候就是冬季,会到来年春才有忙。 平日里长的时候一两个月,短的时候半月也会回来待几天。 所有人都看着陈氏,并没有先提贺淑明的话,看来是他们都已经知道了陈栋回来的消息。 陈氏虽性格大方,但面对自家夫君的时候还是刚成婚没两年的小妇人。 被众人看的面上微红,不太自然的摆了摆手,“最近没有送信回来,我也不知道。” 孟氏是寄希望于二儿子有再给媳妇儿送信回来,她也想念儿子,想有他的消息,还是失望了。 “一个月前元敬送信回来说最近不得闲,也没说什么时候能回。 哎,也是个不省心的,那银子哪就有能挣够的时候,一家人在一起和和美美多好。” 老太太一感叹就带了些伤感,众人赶紧一人一嘴说好话。 着重把话题都落到贺淑明身上,说大姑子说外甥,说陈栋终于回来了,以后大姑子日子欢乐,最好是两口子再抓紧添个孩子。 老太太虽然也感慨女儿不容易,但好在大多数时候都是笑呵呵的。 沈华柔倒不怕他们现在说的太好,等到时候知道相差甚远而受刺激,有这些对比才能更明显。 回来的时候和大嫂顺路走,与大嫂分开之后,下一个转角看到贺元凌。 他慵懒的靠在院墙上,一只腿还曲起来抵在墙上,一条胳膊枕在脑后。 这个地点,他这姿态,是在等她? “让你早些回来,非要我来接你。” 上一刻她才升起的丝丝动容,都在他这一刻说的话里消散殆尽。 这话说的,还得谢他? “那可真是多谢您了啊。” 他好似听不出来自己说的反话,还扯着嘴角笑。 “你知道谢就好,回去吧。” 贺元凌先了半步,沈华柔看着他的侧脸,要说的话在舌尖转了几转还是没说。 想着,难得跟他逞口舌之快,就是让一让他也无妨。 许是重活一次,她再看贺元凌这个人,有时候就会生出自己比他年长的感觉来。 饭桌上,贺元凌问她。 “那些画本子怎么不见你翻?不喜欢?” 不应该啊,从前也见她看过的。 是不想看他带回来的? “这几日哪得空翻?画本子这种东西本就是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用的,谁不得闲的时候还特意抽出空来看?” 沈华柔深觉他多少是有些没话找话,不然就是凭他心情眼瞎,不然怎么可能看不到她这几日都不得闲? 因此,她说话的语气带了些情绪。 贺元凌脸皮厚不在乎这点脸面,还若有所思然后老神在在的点头。 “也是,那你空了记得翻。” 这话说了跟没说一样,但沈华柔还是应了声好。 她当然不知道的贺元凌还是心虚,经过左思右想胡思乱想后,他总怀疑那些画本子里面在某处不起眼的地方,还夹杂着某些不宜让她看的内容。 明晃晃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他越是这样,越是让沈华柔觉得弄不懂他。 虽然,从来也没有弄懂过。 跟她摆了一天的脸色,又主动来接她。 沈华柔心里有些不平静,总觉得他是有目的的。 一直到要睡了都没有什么不对的对方,沈华柔好歹松了半口气,虽然还是没明白他究竟是跟她置气还是已经翻篇。 他上床来放下幔帐,可烛火还没有熄。 沈华柔提醒他,“熄灯。” “不急。” 下意识的推挡着贴上来的贺元凌,沈华柔在这一刻懂了。 “啊,老鼠!” 被这声惊叫惊得一抖,下意识贴紧了贺元凌。 是玉兰的声音,而且就在他们房间外。 对蛇虫鼠蚁这些沈华柔最怕了,尤其是蛇那种软塌塌滑腻腻的活物,她会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过度的紧张和害怕让她没注意到被她紧紧抱着,也紧紧抱着她的贺元凌叹了一口气,不甘不愿。 “被怕,耗子不敢进来。” 恰是他的安慰提醒了沈华柔,轻轻推他的肩头。 “你快出去看看。” 贺元凌气结,“外头又不是没人,不过一只耗子而已。” 平日沈华柔不习惯正房这边有小厮,内院都是几个丫头在伺候,她怕丫头们也害怕抓不住老鼠。 一想到那只老鼠到处蹿,再进来,甚至是爬到她的床上来,沈华柔不由打了个颤。 又用力推了身边的人一把,“你快去吧。” 要不是看他媳妇儿都要哭了,贺元凌是如何都不会这时候出去的。 心里骂骂咧咧,到了嘴上就是,“你也就这时候才要我。” 沈华柔生怕他闹脾气不去,赶紧放软了声儿哄他。 “你就去看看好不好,他们都不行的。” 哼!这时候就知道他好了。 沈华柔知道阳春他们,看到老鼠也怕的,当下真的只能靠贺元凌了。 贺元凌捡起衣裳穿了出去,沈华柔听着外面一阵乱七八遭的声音后,是玉兰欢呼老鼠被贺元凌抓到的惊喜声。 她的心也跟着落实,还好抓到了。 很快贺元凌回来,三两下脱了衣裳进到幔帐里来,一只脚都踩上了床沿。 “你不许上来。” 第二十六章 实话 “嚯!刚才求三爷帮你捉老鼠的时候你可不是这态度,嗯?” 贺元凌那只脚丫子都没在床沿上踩实,感受到床里坐那人万般嫌弃的眼神,气得脸色铁青。 气极反笑,“用完就不认人呐。” 真不怪他生气,谁好好的在兴头上被指挥出去逮完了耗子回来就不准上床了能不生气? 沈华柔尽量不去看他满腔怒火的脸,只盯着他那一双手,也不知道是哪只抓的,还是两只都抓了。 “哼!还能不知道你?三爷进来前就洗过了。 不信你问问玉兰,洗干净了。” 贺元凌说着还特意把两只手都伸过去给她看,确实是洗过的。 看他手上干干净净,闻着还有淡淡的胰子香气,但沈华柔没有亲眼看到他洗,还是过不了心里那关。 她也承认自己矫情,但他才抓过老鼠的手,她真的接受不了。 “你再去洗洗。” 到底是自己有些过分了,沈华柔再要求的话也说的软了些。 刚才,她真的是一时激动脱口出,话才会那么硬的。 说完,她扬起头来望着贺元凌。 这人太高了,又是站着的,仰头看他真的费力。 见他眼神凌厉,抿着唇脸色也不好,沈华柔又自觉气短,好歹是给她捉的老鼠啊。 “你再去洗洗,好不好?” 本来贺元凌都想转身走了,被气得肝儿疼。 结果她又这样,软着声儿的跟他示好。 贺元凌肝儿还疼,但心却软了,吁出一口气,还是去洗。 听到水声的沈华柔彻底安心,也控制自己尽量不去多想。 贺元凌洗了一次后准备擦手,又想到他媳妇儿那矫情劲儿,还有望着他时巴巴的眼神,就又洗了一次。 洗完还自己闻了闻,确定香的这才擦干。 他再回来,之前还是坐的人儿又躺回了被窝里。 呵……指派他干这干那,她自个儿倒是舒坦。 三爷今儿受了大憋屈了,怎么也要找补回来够了才算。 手还有些凉,搓了搓才躺下去。 不然她又能有理由,三爷能给她机会? “你就不能安分些?” “难道你还有别的想法?” 一口气憋在心口堵得她难受,要不是顾念他刚帮自己做了事,沈华柔怎么都不会放任他。 她怕贺元凌,总是弄疼她。 忽然,那些真切的记忆回笼。 忍了几忍还是没有忍住,问他,“你在哪儿学的这些……” “没去不该去地方,你放心。” 很多事情都跟上辈子不一样了,是不是从她回来那一刻起,便有了改变,一切都有扭转的机会。 她因为这个可能而心生希望,耳边又响起贺元凌低哑的嗓音。 “你不喜欢?” 呸! 谁都跟他一般,满脑子没个正经。 “你说实话!” 贺元凌其实早就有了答案,偏又坏心眼的要追着得她一句实话。 “你快滚!我要睡了。” “呵……呵呵……” “下回还要不要我帮你捉老鼠了?” “夏天的时候还不是我帮你驱蛇?” “灭蚊草不是我割回来烧的?” 不要脸! 嫁给贺元凌之前沈华柔没来过乡下,更别提在乡下长住了。 很多地方她的不习惯,尤其是乡下常出没的蛇虫鼠蚁。 夏天的时候她在院子里赏花,看到一朵开得尤为好看,正弯腰去嗅。 一条浑身布满了花纹的蛇就这么出现在她眼前,还冲她吐信子。 那日幸好有贺元凌在家,他出手三两下就捉住了蛇的七寸。 后来,他还炖了蛇羹。 也是那次,她十天没让贺元凌近身。 再后来,为她捉蛇叔割灭蚊草的人不在了。 贺家的下人也割了草回来,阳春他们也都学会了烧,可还是有蚊子咬她。 雅雅模样都随了贺元凌,但皮肤却随了她,每次被蚊子咬后都会起又红又大的疙瘩,还奇痒无比。 现在是秋天了,蛇都快冬眠了,蚊子也快没了,但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也不是非他不可,没有他也能忍,可沈华柔觉得上辈子忍得太多,太委屈,她不想再忍了。 贺元凌得了满意的答复,心里总算是舒坦了,憋了一天的气也散了干净。 从这天之后贺元凌又继续早出晚归,但沈华柔还是细心的发现他比往常回来得要早了些。 早上也都会等着她一起吃了饭才出门,更会跟她叮嘱些有的没的。 这些沈华柔都看在眼里,并没有多说什么。 “这几日把事都办一办,别等到淑明回来的时候还没空在家。” 贺元凌是考虑到这一点,也是想着妹妹的。 如此到了第四天,贺淑明带着儿子陈满盈归家来,还有陈栋。 从马车里搬下来不少的东西,陈栋也是荣光满面。 贺元凌把这个日子估算的准,早上起来他还在念叨该回来了,陈家的马车是中午到的。 大哥大嫂和贺元凌一起到门口去接的人,她坐在厅里都能听到贺元凌和陈栋说的声音。 等三人一起进来,大哥长身玉立走在前面,一言一行尽显文雅端方。 二在他身边的贺元凌,一条胳膊搭在陈栋肩上搂着,笑得后牙槽都露出来了。 他本就身体健硕异于常人,称得原本只是有些清瘦的陈栋更显单薄。 这时候的陈栋该是还没有和离的心思,毕竟他是有心在贺家人面前装上一装。 大嫂挽着贺淑明的手落后一步,姑嫂俩有说有笑。 贺淑明每回回来都掩饰得很好,一次又一次的骗过了他们所有人。 若不是沈华柔知道,她也不能从贺淑明那张笑颜上看出端倪。 陈满盈还走不稳路,被婆子抱着跟在后面,想是有些日子没来了,小眼神儿里有些梳理好奇。 孟氏关心了女儿女婿两句后,注意力都在外孙子身上,抱着外孙子不停稀罕。 “贤婿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了好啊,出门在外吃苦受累,回来就好。” 这时候老爷子还是关心女婿的,不问他出门一年有什么收获,先关心他是不是吃苦受累。 “堂姐和姐夫到了?看来我来晚了。” 少年清朗的声音刚落,人就跑进来了,还微微喘着气,脸颊上也染了红晕。 第二十七章 嫁妆 “元楠快坐下歇歇,你姐姐姐夫人在这儿还能跑了不成,就急成这样。” 黄氏招手让下人去扶他,又让人赶紧去沏了茶水来。 少年贺元楠是贺家三房独子,因为贺小叔身子弱导致贺元楠也先天不足。 在他之前还有一个孩子,可惜才半岁便夭折。 又过了许多年,以为这辈子都会无儿无女,幸得老天爷开眼又得了这个宝贝疙瘩。 是以,老两口对贺元楠这个独子极致宠爱。 贺元楠只比贺淑惠大了一岁,被父母家人宠着长大,因他身子弱不能劳累,家里也不指望他如何出息,只要他健康平安就好,这不就养成了单纯良善不谙世事的性子。 他这样也好,有贺家庇护怎么都能过好一辈子。 他自觉凑到陈栋和贺元凌身边坐下,一张小嘴叭叭的就没个歇的时候。 “姐夫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外面怎么样?有什么新鲜的东西没?奇闻逸事呢风土人情呢?” 好在陈栋都耐着性子一样一样回他,直到下人送了茶水来他才在喝茶的时候停了下来。 等他再要问,发现已经没有他插嘴的机会了。 但也没关系,他又挪过去逗小满盈。 贺小叔夫妻俩来的时候他已经坐过去抱了小满盈在怀里,不免被母亲看到了皱眉训斥。 “你小心些,抱稳了。” 到底还是不放心儿子,洪氏紧走几步过去接了孩子过来。 贺元楠不满的瘪瘪嘴,很快又恢复了没心没肺的傻样子。 沈华柔在之前陈栋与她见礼后就没在说话,只陪着听他们说。 从陈栋的话里听出一些,他在外这一年先是跟着商队去了洛京城,后辗转又去了徐州青州。 路上虽然艰苦奔波,但也颇有收获,一路选货买卖挣了些。 想也知道他挣了银子的,不然他拿来的本钱在外潇洒? 小叔问他,“今后有什么打算?还要出去吗?” 说实话,所有人都不想他长年在外,倒不是眼红他挣了多少,只是为自家贺淑明多一分考量。 夫妻俩不在一处的时间长了,早晚要出问题。 别说是姑爷了,就是贺元敬常年在外他们都担心他弄出幺蛾子来。 每次贺元敬回来,二老都要对他耳提面命,怕他走错一步毁了好好的家。 陈栋看着又回到岳母那里的儿子,眼神里尽显慈爱。 “不走了,打算把家里杂货铺扩一扩,多用些心思经营。” 他说的话跟上辈子一摸一样,后来他也确实把铺子经营得有声有色。 在做生意这一处上,沈华柔不得不说他有手段。 他说不走了贺家人自然高兴,老爷子抚掌大笑。 “好好,都说外面千好万好都不如在家好。 往后你要有什么你就开口,你二哥别的帮不上忙,在做生意这上头也能说说话。 都是一家人,都别客气。” 姻亲,是除血亲外最近的关系了。 姑爷好了他们女儿也跟着好,当父母的哪能不为孩子多考虑。 陈栋明明是在笑,可沈华柔却觉得他笑得好假。 贺淑明的嘴角一直都噙着笑,不管对着谁都眼神温柔语气柔和,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是婚姻美满,更是丈夫的贤内助。 便是这样,她骗过了所有人。 当天他们没有回去,按照贺家人的意思是多留他们玩几天,但考虑到陈家还有二老在,便也不好强留。 他们是第二天下午走的,贺元凌还带着贺元楠骑马送了他们一程。 沈华柔可以确定这时候陈栋已经在外面胡来了,只是不知道那个女人出现了没有。 那个女人,究竟是他在外面带回来的,还是别处来的。 或者,已经养在了外面。 要不要提醒贺元凌,或者,让他多跟陈栋走动,时间长了总能发现些蛛丝马迹的吧? 没等她绝定是直接提醒还是别的,她嫁妆庄子上的管事来了。 是每季一次交帐本的时候到了,两个庄子都是沈枞在管着,帐本也都是一起交过来。 沈枞是沈家的老人,一家子都是死契,把庄子交给他打理沈华柔是放心的。 当初给她陪嫁的人里除了沈枞一家外,还有赵志一家。 和沈枞一家管着庄子收成不同,赵志是大哥手里的得力人,如今来帮她管理几个陪嫁铺子。 也是每季来交一次帐本,但他们是错开了时间来,赵志要后天才来。 庄子上的帐没什么大变化,跟往年都差不多。 一共两个庄子,一个是茶庄,一个是田庄,都是能挣钱的。 但,两个庄子的收益却是天差地别。 沈家本就种茶卖茶,这个是有迹可循不用她操心的。 其实田庄也不用她操心,但就是田庄里有一个山头,那山头上尽长的是些杂树,基本是没什么用,她就是看着觉得浪费。 因为那个山头可不小,她看过地契,足有百余亩之多。 就这么闲置着,怎么都觉得心疼。 贺元凌回来真好撞到沈枞出去,知道的他是来干什么,点头应了声,并不多嘴打听别的。 他知道他媳妇儿嫁妆丰厚,说是十里红妆都不为过,光是田产庄子铺子都是他贺元凌没有的。 说实话,就他媳妇儿的嫁妆,都快要跟上他们贺家一半的家产了。 就是他们给的聘礼,也是给他媳妇儿带回来了的。 可见,不管是门第还是产业,都是他贺元凌高攀了,占了便宜。 觊觎媳妇儿的嫁妆,他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个心的。 他媳妇儿的就是她的私产,以后她愿意留给谁就给谁。 再一琢磨他那点儿家底儿,着实是寒碜。 这也是为什么他不以前说的原因,丢人。 这回跟岳家说了,也是自尊心作祟想挽救一下。 贺元凌回来看到沈华柔还拿着帐本子看,他多半眼都不瞧,还特意转到另一边去喝水。 这个避嫌的举动太明显,就是阳春他们都看出来了。 沈华柔只在他回来的时候看了他一眼,又继续翻着帐本子皱眉。 贺元凌都喝了两杯水下肚,见她还是苦大仇深的样子,出自真心的关心道。 “有问题?” 第二十八章 接受 要不是看她那个样子,关心她是不是亏损或者遇上什么为难的事,贺元凌绝不打算多嘴。 可刚才看沈枞不像是有麻烦的样子,莫非是她这里有什么麻烦? 对面的人放下帐本,认真的看他。 因为眼神太过认真,让贺元凌不由还生出些些紧张来。 “还真有事。” 虽然她不觉得跟贺元凌说了就一定有用,但总也算是有个能商量的人。 万一,就真的瞎猫撞上那什么呢? 听她这么严肃的说真的有事,贺元凌也跟着认真起来,从椅子背上坐正了身体。 “你说来听听。” “你看这个。” 随手把帐本递过去,她并没想过要与贺元凌分得太清楚,不过是个帐本而已,没什么不能让他看的。 贺元凌微愣,挑了挑眉,接过帐本来就着她翻开的张页看。 “你翻翻前面的。”沈华柔提醒他。 然后他又翻着前面看了十来页,“挺稳定的,没亏也没大赚,也看不出有做假账的痕迹。” 他还特意着重看了有没有被做假账,以为是沈枞欺负她年轻不经事在账上做手脚。 “不是,你再看看是不是每年都有一笔固定的支出。” 在提醒他的同时,沈华柔也在暗自叹气,果然是不能指望他。 “嗯,清理山林周边的杂草杂树。 怎么?庄子上人手不够?还要花钱请人去清?” 贺元凌实在想不明白,不就是片荒山,就是长再多的杂草杂树也不影响什么,哪就用得早没年请人去清理? “不只是边上的杂草杂树影响到周边作物生长,还有山林里的凶猛野物也要清理,不然会出来祸害庄稼。 那片山周围除了我们的田地,还临着好三四个村子和田地,以前就有野猪下山来祸害庄稼还伤人的情况。” 顿了顿,沈华柔又感叹的道:“那山除了闲置着长杂树杂草给野物们栖身,别的再无用武之地。 便是有时候设陷阱捉几只野物来尝尝鲜,但也仅限于此,没别的进项不说每年还要往里搭。” “多大的山头?” “一百多吧,具体的也没在意,肯定只多不少。 哎,多又有什么用?” 沈华柔又叹气,愁人啊。 “有用得很。” 在听到一百多亩的时候贺元凌两眼放光了,又谨慎的再问她。 “是不是咱们隔壁村的那座山?”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兴奋,沈华柔还是如实点头。 “嗯,站在家对面的拱桥上就能看到些。” 当初家里把这处庄子给她,便是为着离贺家近。 “啪!”贺元凌潇洒的把帐本一扔,顿时眉开眼笑。 “你等着,我去叫婧瑶来。” 他动作快,沈华柔就是想拉他都拉不住。 只能喊他,“找婧瑶做甚?” “等她来你就知道了。” 话落,沈华柔只来得及看到他藏青色的袍角消失在门口。 “夫人安心,说不定是三爷觉得表小姐有注意呢?” “是了,表小姐古灵精怪注意多,说不定真能想出办法来。” 阳春和玉兰轮番安慰着,沈华柔也就不安心等着。 反正,最坏也不过是继续像现在这样闲置着罢。 “把这些收了吧,沏壶花茶上来。” 孟婧瑶喜欢喝花茶放糖,说是又能看又能喝。 沈华柔虽然是不怎么喝花茶,但也都备着有。 没一会儿贺元凌就领着人回来了,人都还没有进门就能听到他说话。 “对,就是那个,你好好跟你表嫂说说清楚。” 只这一句话就勾起了沈华柔的兴趣来。 她在两人进来之前起身,往门口走了两步就见他们并肩进来。 “麻烦婧瑶走一趟,快来坐着常常我这儿的花茶。” “还是三表嫂懂我,不过就这一杯花茶可不够指派你做事呐。” 孟婧瑶俏皮的看一眼三表哥,又挑眉看向正主儿。 “哪有请人帮忙就只一杯茶就算的,也太轻松了些。” 人情往来的道理沈华柔自然明白,若真可行的话自然也不会亏了她。 “那就说好了,到时候我可要得多。” “你尽管开口,我和你三表哥尽量满足好不好?” “还是表嫂大气,不像三表哥扣扣搜搜的。” 说着她还扭头对扣扣搜搜的某人皱了皱鼻子,以表示她的不满。 被某人不客气的推了一把,“事都还没办呢就想着领赏,也就是你表嫂好说话,换了别人看谁理你。 话这么多,赶紧坐下喝口水润润嗓子吧。” 孟婧瑶又小声哼他,转头跟着沈华柔一起到桌边坐下。 “表嫂人美心善,你这儿的花茶都比别处更精致好看。” 玉兰沏的梅花茶,还是去年在家时做的,沈华柔不太爱喝花茶,但平日制糕点时会用一些,有时兴致来了也会放上一两瓣在茶汤里作点缀,就是看着也赏心悦目。 “你尝尝看,要是喜欢就带些回去。” 只是一点儿花而已,沈华柔没有什么不舍得的。 在这些上头,沈华柔向来都不计较。 “当然要啊,那就多谢表嫂了。” 于是某人又被怼,“哼!你就该多跟表嫂学学,表嫂可比你对我好。” “是是是,你表嫂好得很。 茶也喝了,东西也得了,夸也夸了,现在赶紧说正事吧。” 自家媳妇儿被夸了,贺元凌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他们表兄妹间平日里贫嘴惯了的,自己若要跟她计较,十几年来再多都计较不完。 哼!没看他媳妇儿话也说了,东西也舍出去了,还不赶紧说正事? 被表哥警告了,孟婧瑶也放下茶盏端正起态度来。 “表哥说,是隔壁村的那座山,就是咱们能看到那里?确定是空着没别的用了?” “是啊,所以请表妹来出主意呢。” 沈华柔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既然是请了人来就直接说明。 孟婧瑶也不是说话拐弯抹角的性子,不然她也不会总是当着沈华柔的面怼她。 她之前就做好了会被沈华柔记恨的准备,但这次来她发现表嫂改变了好多。 尤其是现在,经过那些不愉快的摩擦之后她还能大大方方的请自己帮忙。 这样的三表嫂,她是可以接受的。 想归想,言归正传。 “我是有个想法,先说给表嫂听听看。” 第二十九章 底气 “天上人间?人间仙境桃花源?” 孟婧瑶说的那种环境太过美好梦幻,实在引人入胜,光只是听她形容其间种种便让沈华柔不由遐想,更心之向往。 孟婧瑶说的半天说得口干,趁喝水的空隙还不住的感慨。 “我就是没有那么个地方,不然这就是我这辈子的理想。” 说着她立马转了语调,严肃认真的看着沈华柔。 “趁现在我就要先跟表嫂讨报酬,表嫂要是真的建出世外桃花源来,一定要给我留个位置,我先预定下,表嫂不能反悔。” “嘁!说来说去还不就是个庄子,不过就是比别处多几颗果树,多个池塘,怎么没说建个跑马场?” 听了半天贺元凌都没有听到她说点能让他动心的地方,真不是他酸。 以前他总听孟婧瑶说这个,虽然他没觉得如何,但想到他们女人说不定思想一样呢,这才叫孟婧瑶来说说。 结果,呵呵,果然只有女人才懂女人,只注重那些华而不实的东西。 他瘪嘴不耐的神色都被沈华柔看到,觑他一眼并不打算理他,但他说的跑马场不是不可以考虑。 只是对孟婧瑶计划的那些更上心,是以忍不住跟她讨论起来。 “按照你说的那样,整座山上的树都要清理掉了,还有新种的果树是可不少,上哪里去买?” 孟婧瑶轻笑着拍一把贺元凌的肩,“表嫂放心,这些都有表哥去费神。” “是不是,表哥?” 不屑归不屑,贺元凌还是爽快的点头,“你们列出来,我去想办法。 但现在问题就是,你真的打算弄她说的那个什么人间仙境? 这个噱头,听起来就不靠谱。 就是几颗果树几株桃花,几个淤泥池塘就能有人愿意掏银子?” 谁家还没有个花园子赏花荷花池养鱼了?他不觉得能挣银子,大概率要赔本。 孟婧瑶对他给出的怀疑直接选择不理会,“哎呀,你懂什么,糙汉子一点都没有浪漫情怀。” “我觉得可以。” 肯定了孟婧瑶之后,沈华柔又表示:“真能建出那种地方,即便是没有人愿意来花钱,我也乐意自己欣赏。 又能赏花又能吃果,闲时去小住上些日子,怎么都惬意的,不亏。” 一想想孟婧瑶说的,从半山腰起围着山修建庭院,每一幢都隔得远远的,一直到山顶上。 漫山遍野种上桃树,鲜花,应时果树,定点地方散养野兔麋鹿或者别的合适的小型野物。 再在山下修建庄园做生意,可吃饭游玩可留宿清闲。 到了花开的时节,不管是从山下往山上看,还是从山上往下山看,都是满目盛开的粉红。 山下附近又都是田地村庄,春时放眼望去尽是绿意盎然,夏时有稻香蛙鸣荷叶田田,秋意来临各处都彰显着丰收的颜色。 即便是入了冬季,也有成片的梅林花海。 只是想想,沈华柔便觉得身心放松,恨不能现在就能身在其中。 既然正主儿都这么说了,贺元凌还能说不可以吗? 终究是她有钱有底气,不在乎亏不亏。 她喜欢就行,自己跑跑腿儿也无妨。 “这些也是我们现在想的,具体的规划好要等去实地看过才能决定。 而且,我们都没有经验,还是要请个这方面的能手来仔细规划,反正就是急不得。 一步一步慢工出细活,出来的成果才能更贴合。” 就算地方不是她的,但这个想法真的是孟婧瑶的理想,所以她比沈华柔更上心。 在这之前,理想都是妄想,如今好不容易有能成真的可能,她当然上心。 孟家不算穷,但要实现她这个妄想还是不行的,就算一家子喝风也不行。 表嫂有钱,她没想到这么有钱。 不由扭头看一眼表哥,血赚啊。 从前她还觉得表嫂对表哥不好,现在看来,属实是表哥有些不知好歹了呢。 只一眼就转回视线在表嫂身上,这么浩大的工程可要事先跟表嫂提个醒。 “表嫂,本钱方面还是要考虑的。 既然是想建出与众不同不落俗套,还得不能被别人随随便便再超过了去,还得回本,那就要舍得下本。” 所以,你要先想想,银子够不够? 沈华柔不是只知道守在后宅里不问世俗的女子,那些美好的事物不是想想就能拥有。 “现在还什么都没个章程,等规划出个大概就知道了。” 她也不敢把话说得太满,万一到时候需要的本钱太大,她也不能支撑。 “说的是,那我们什么时候去表嫂的庄子上看看?”孟婧瑶已经迫不及待了。 沈华柔没应,反而是去看贺元凌。 媳妇儿一个眼神过来,贺元凌立马心领神会。 “明天。” 铺子里也没什么大事,若是家里没人嫌他的话,他更乐意在家。 “那就明天上午去,估计要下午才能回来?” 沈华柔自己也没别的事,就问孟婧瑶。 她一口答应,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可以可以。” 沈华柔觉得,这时候的孟婧瑶才可爱,表现出来的才与她的年纪相符合。 与她不定时的明里暗里比起来,这才更真实。 要留她吃晚饭,她却像是身后有人追她一般,跑着走了。 孟婧瑶才不想继续杵在哪里碍眼,没见三表哥都瞪她了吗? 虽然心里还是有些酸,但那是她三表哥啊。 近亲不能成亲,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 所以,就算她再欣赏三表哥,也不可能的。 就像现在这样,三表哥和表嫂日渐恩爱,她与三表哥兄妹情深,与三表嫂姑嫂和睦,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啊!今天又是美好的一天,那就去淑惠那里吃饭吧。” 本来只打算在姑母这里小住几天的,但现在她都不想走了哎,真是甜蜜的烦恼。 云峰阁内,贺元凌粗粗算了一下本钱,跟沈华柔提一嘴。 一边摇头一边咂舌,“把三爷剁了卖肉也凑不上。” “谁会买你的肉?” 还有半句她没忍心说他:养了十几年又老又硬的肉,就是山里的野兽都嫌啃得费牙。 不料贺元凌紧跟着接道:“我乐意买你的,鲜嫩。” 第三十章 习惯 “就你想得美。” 想到他们的关系,沈华柔羞恼的嗔他一眼。 惹得某人呵呵笑,毫不收敛,“我可不仅是想得美,还有更美的,你等着瞧。” 突然他又正经起来,“你那山上每年要请多少人?干多久?” “十几人吧,也就是清理山脚临近田地处,大概五六天也就差不多了。” 沈华柔大概想到他的意思,又道:“现在刚收了庄稼,之后有一段时间空闲,应该能找得到人伐树。” 满山的树需要的人可不只是十几个人那么简单,还好附近有好几个村子,应该是能请到人的。 “这事儿你不用操心,我给你找人,不要工钱只管饭。” 闻言沈华柔抬头看过来,竟还有这等好事。 “你哪儿来的那些人?” 却见贺元凌淡淡睨她,神色中不免透露出几分得意。 “这个你就别管了,绝对都是能干活儿的人。” “那就辛苦你了。” 不管就不管,反正人是你找的,受益是我的。 “呲……你知道就好。” 三爷就一笔一笔给你记着,有你还的时候。 沈华柔又看他,只看到埋头大口吃饭,瞬间就什么都不想说了。 真不是她刻意要嫌弃他,他身高体壮吃得多无可厚非,他每天活动量大消耗多也正常。 但,桌上统共就他们两人,饭菜也是足够的,自己更不可能与他抢,他完全可以细嚼慢咽,而不是彷佛恶狗抢食一样。 她也知道不该这么想他,但他分明就是这么做的,就算是想换个别的形容,也不知道能换什么。 “呼……” 沉浸在抢食中的某人听到她轻叹,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她。 “又怎么了?” “没事,你慢些吃。” 说话的时候沈华柔还给他夹了一块红绕肉。 这种肉,也就他晚上吃了才不会积食,沈华柔都想看看他的胃是如何长的,怎么什么都能消化。 在媳妇儿给他夹肉的一瞬间,贺元凌微微愣神,确定还是在她眼神里看到了嫌弃。 只是,除了嫌弃外还有别的东西。 “你吃你的,我习惯了。” 呵,嫌弃还要给他夹肉,她心里不难受? 被嫌弃惯了的贺元凌,稍微有些摸不着头脑,但也不影响他吃饭。 他也嫌她端得很,不也在慢慢习惯吗? 就是,好像有什么不一样了。 第二日沈华柔他们出门前去春晖院,只说是去玩儿。 没有确定的事儿,沈华柔并不想弄得人尽皆知。 贺淑惠一听说是去三嫂的庄子上玩儿,立马也表示要去,沈华柔当然不会拒绝。 孟氏点着她的脑门再三叮嘱,“去是可以,但一定要听你哥哥嫂嫂的话,不许乱跑不许惹事。” 只要母亲点头同意她去,怎么都好说,“好的好的,我一定什么都听哥哥嫂嫂的。” 孟氏又叮嘱了他们几句注意安全,还说好玩儿的话住上几天也可以。 哎哟!小夫妻俩最近明显恩爱不少,还一起去华柔的庄子上玩儿,继续这样下去她很快就能再抱上孙子了。 一听说要住,贺淑惠急了,“我还什么都没准备,嫂嫂一定等我,我马上就来。” 孟婧瑶一把拉住她,“别收拾了,又离得不远,真要住的话再让人回来取就是。” 小傻子,没看他们都没有准备吗? “可不是,就在门口也能看得到的距离,就你咋咋唬唬。 行了,都快出发吧,别再耽搁晚了。” 孟氏催着几人出门,一点儿没有不舍的孩子们。 这回贺元凌只能骑马,马车里已经挤了三个人,根本就没了他的位置。 虽说马车里坐着也不舒服,腿都伸不直,但有他媳妇儿一起,就他们两人的话,也不是不能偶尔委屈委屈自己。 庄子虽说是是在石桥村隔壁,但驾车也要走上两盏茶的时间,其实也不是在村子里,离村里还要走一段路。 庄子建在山下,四周都围着田地,还有一条从石桥村那边过来的河,流经村子再绕着庄子后面流向别处去。 也是因为有这一条河的水,附近的庄稼都能受益。 他们的马车刚到庄子,门口停下就有小厮开门出来查看情况,一看是主子来了,赶紧大开正门恭请主子们进。 从这个庄子划到小夫人的陪嫁里后今天还是夫人第一次来,他们这些下人当然紧张,怕有什么做得不合主子意的地方。 尤其是昨天沈管事才去主子那里交了账,今天主子就来了,莫不是来问罪的吧? 怀揣着忐忑的心情领着主子们到厅里,又赶紧去田里请沈管事回来。 “还请主子们稍坐,沈管事一早就去田里了,小的这就去叫沈管事回来。” 他才出了门就看到沈管事匆匆的往回赶,还问他,“可是夫人来了?” 他在田间的远远的看到有马车来,虽不确定马车里坐的是夫人,但骑着马意气风发的那人太好认了,就是他家姑爷啊,是以他半点儿不敢耽搁小跑着回来的。 “是是。”小厮跑过去搀扶着他,本来想说您快点儿,别让主子等久了。 但沈管事都累得呼呼喘气了,他催促的话怎么都说不出口,只能扶着他快走。 庄子里,沈枞的媳妇儿吕氏也正从后厨急忙忙的赶来。 他们一家子都在庄子上,沈枞是管事,吕氏管着厨房,两个儿子儿媳也都分在各处做事。 这样的安排,足见是主子信任他们,他们全家都不敢懈怠。 老两口在厅门口撞上,只看了对方一眼就闷头跨进门。 “拜见主子。” “都起来说话吧。” “我们来也没什么大事,就随便走走看看。 吕嬷嬷你该忙什么忙去吧。” 本就没什么大事,别在弄得他们都紧张围着他们转。 “是,那婆子我去后厨让他们准备饭食。” 沈华柔点头说好,又让玉兰也跟着去,各人的口味玉兰最清楚。 “趁现在还早,沈叔你带我们去外面转转?” 是为山来的,但来都来了正好去看看田地,刚秋收完也不知道地里是个什么光景。 主子来巡视庄子田地是正常的,之前三爷也常来,他再一想自己并没有做错什么事,心里也就坦荡了。 “只是刚收了稻子田里脏乱,老奴带主子们走大路吧?” 第三十一章 惊人 留了就近的几亩田让庄上的人种着,是方便他们种粮食种菜,不必什么都买。 别的地都佃给了附近村里的人户,每年交租。 就只这个庄子每年的产出都尽够沈华柔和她那一众配嫁人的吃喝用度,是以,他们云峰阁的下人另几个院子都多,也没有人说闲话。 况且,就是庄子上也会时不时送些时令的果蔬到贺家,沈华柔都会分到各院去。 不过是些寻常东西,不值什么但都是她的心意。 随着沈管事一路指引,看到他指出来成片的田地,贺元凌兄妹三个不由咂舌。 贺家也有田地,不比这里少,但那些是贺家全部的家产啊。 而这里他们看到的,只是沈华柔的嫁妆中的一部分而已。 羡慕……… 贺淑惠还小不明白,但贺元凌和孟婧瑶不仅那贺淑明的嫁妆对比,几百两银票,二十亩良田…… 贺元凌再一想他家给沈家的聘礼,礼数上的不谈,别的加起来也就跟贺淑明的嫁妆差不多,最后还都被沈华柔带了回来,都归到她嫁妆里。 想多了,不想了。 贺元凌看着自己妹妹一路咋乎着嫂子好富有,就算他脸皮再厚也不禁发热。 “等你成亲,嫂子给你添妆。” 大方的承诺了贺淑惠,得到她惊呼着崩回来挽着她的手臂撒娇卖乖。 “嫂子对我最好了,我最喜欢嫂子了。” 沈华柔又主动跟孟婧瑶说,“等你成亲,表嫂也给你添妆。” 又得到孟婧瑶挽着她另一条胳膊欢喜,留下贺元凌孤零零一个人。 “我就知道表嫂最好。” 孟靖瑶其实并不在乎添不添妆的,她更想要表嫂再对表哥上心些。 沈华柔说不说这话都差不多,本就是自家人,她又是做嫂嫂的,不管他们俩谁出嫁她都得添妆。 唯一的区别在于,若他们关系好到时候便多给些,关系一般就按规矩来。 看着他们亲亲热热挽在一起笑,贺元凌都开始怀疑沈华柔是不是故意在拉拢他们来孤立自己。 不看他们,贺元凌把注意力放到山上,山上的树基本都是杂树,除了当柴禾也就没别的用处,但也长得郁郁葱葱,一看都是长了许多年的。 山不是太高,但也绵延宽阔,据他目测可不止百来亩这个数,要是再算上山脚那些荒林的话,冒两百也不是没可能。 现在还只是看了他们这个方位,全算是起来的话,应该就八九不离十了。 不过,这样的地势倒更适合建房。 不是他看不上有些人,走个平路都难,更别说是爬山了。 现在,他对山里的野物更有兴趣。 秋高气爽,可不就适合狩猎么。 “沈叔,山里都有些什么野物?” “太大的没有,多是野猪野羊麋鹿,山鸡兔子这些。” 虽然有些失望,但也不是不能猎。 贺淑惠当即揭露哥哥的心思,“三哥,你想打猎了?” 沈华柔也回头看他,果然见他点头,满脸跃跃欲试的欢喜。 知道他是喜欢跑马打猎,还一身精力没处宣泄。 贺元凌看过来,笑道:“过几日看天色还好的话,约几个朋友来试试手。” 沈华柔一想,既然是起了兴致,他不来这里也是要去别处的,还不如合了他的意。 “你看着办吧,到时候让吕嬷嬷提前准备。” 他的朋友沈华柔只见过几个,加起来也就几面,说起来并不熟。 但,都是跟他差不多的糙汉子,所谓物以类聚。 来都来了,就算她与他们不是一路人并不熟,也不差一两顿饭食。 “对了,把东生也叫了一起,他就只你一个亲人,你多顾着他些。” 沈华柔见过几次郑东生,知道他是孤儿,也是贺元凌的师弟。 虽然只听贺元凌提过一次,还不太清楚他们这分师兄弟的情分是如何来的,但上辈子战死的消息是郑东生送回来的。 同消息一同回来的,还有贺元凌的一些贴身物。 据他说,贺元凌被乱箭射中后落入叛军包围,尸体也被战马踏成了肉泥,根本找不到一块儿整肉。 从那之后,郑东生又来过一次,那已经是五年后。 他到贺元凌的衣冠冢前,告诉他师父逝世的消息。 也是那次后,再没见过他。 贺元凌当然不知道他媳妇儿特意提郑东生的真正原因,只当是因为上次他说让东生帮买画本子。 不管怎么样,他媳妇儿主动邀请他师弟,还说要让吕婆子提早安排,都已经很给他面子了。 心情一好他就又有了个大胆的提议,“要不,我让他们都带着家眷来,你们也出门透透气。” 什么你们,主要还是为了哄他媳妇儿一起。 见她没应,贺元凌又接着蛊惑,“成天在家有什么意思?你要琢磨这个山也不可能一次就能定下来吧? 你要跟他们玩儿不到一块儿,你就还跟这两个丫头玩儿。” 被当成陪衬的两个丫头还一心帮哥哥说话,“是啊三嫂,咱们再来嘛。” 贺淑惠是一心想玩儿,心知若是三嫂不来的话她肯定也来不了,所以一定要说服三嫂。 孟婧瑶是一心都在改造山上面,但前提也是要沈华柔一起来,方便有什么想法立马就交流。 “表哥说的有道理,三表嫂想改建这座山,只看一次两次肯定是不行的,直到建成之前还不知道要跑多少次呢。 你想想,亲眼见证这座荒山在你一步一步改造下,最终变成你理想的美好的样子,是不是很有成就感?” 沈华柔本就没觉得只来一次就行,但来做正事和来跟那些人玩儿是两个概念。 从前她接触过一次贺元凌那些朋友家的女眷,其实相处得并不是很好,之后也没有再接触过。 现在看着他们一个个都等着自己回话,还都把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了,她不答应实在说不过去。 “你安排吧。” 得了她点头后不只贺淑惠欢喜,贺元凌暗暗松了一口气,沈管事也在心里盘算到时候要让老婆子准备些什么。 虽说是姑爷的朋友,但面子都是他们夫人的呐。 贺淑惠后知后觉想起来,“刚才听表姐说三嫂要改造山?什么意思啊?” 沈枞也竖着耳朵听,等着主子吩咐。 只有贺元凌,不住一眼一眼看他媳妇儿,总觉得他媳妇儿最近变化得有些惊人。 第三十二章 骄阳 上午看了田地后回来吃饭,下午贺淑惠还想进山里去转,沈华柔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 现在山里到处都杂乱,就是一条好走的路都没有,她并不想去受这个罪。 要去也等清理出来了再去,到时候看什么都能一目了然。 不等沈华柔拒绝她的提议,贺元凌毫不客气的打击亲妹妹。 “进什么山?最后还不是要我背你出来。 喝口茶歇歇,下午咱们驾车沿着山脚下转。” 当然,他媳妇儿也不可能会进山,这点他还是清楚的。 被哥哥无情怒怼,贺淑惠略感委屈,但也只是在对着哥哥的时候,转头她又换了明媚的笑颜。 “这样也好,好不容易才出来一趟,当然不能虚度光阴。” 于是,几人稍作休息后就出发。 沈枞驾车给他们指路,他在庄子上多年,对附近的村子都还熟。 就在山对面也还有几十亩属于夫人的地,那是在夫人出嫁前大爷做主置下的,还是三爷亲自去看过的,就是为了给庄子这边的地凑个整数。 田地与山林不同,不是随时有银子了想买就能买到的,来来回回费了三爷好些趟功夫。 听说,还是三爷拿家里别处的产业跟原主人换的呢。 他打理庄子这么多年,从来没有想过要把山林利用起来,实在愧疚对不起主子对他的信任。 今天听夫人说要建什么,他一颗老心也活泛起来,再如何都比现在荒着强不是。 贺元凌一路上都在找适合建跑马场的地方,他对别的都不感兴趣,唯独这个了。 最好,是能把圈养野物的地方也弄在一块儿。 虽然被圈养的野物已经不能算做是野物了,但偶尔放出来追着跑跑也比什么都没有的强。 与他的漫不经心不同,沈华柔和孟婧瑶却考虑得多,一路都在想哪一处适合挖了引水做池塘,会不会占到田地,路太窄也要修,做生意用的地方是建成城里的酒楼客栈还是偏住家的样子更合适。 在这一方面来看,自然是孟婧瑶想得更多。 最轻松欢喜的就是贺淑惠了,发现路边上有丛野菊花都想下去采两支。 幸好有沈枞及时告诉她,“庄子上就有这种菊花,五小姐回去尽管采。” 偶尔会发现几个结伴在田间捡稻穗的小孩儿,嘻嘻哈哈一边追逐笑闹一边捡。 转到山另一边时,还看到几个七八岁的孩子说说笑笑从山林里出来,一个个都兜着衣裳,里面是在山里摘的野果。 看到他们经过都驻足的张望,有好奇又有些羞涩。 其中有个小姑娘躲在男孩子身后,只探出脑袋来看,那男孩子也张着手臂像是在护着她,应该是兄妹俩。 也遇到村民,有一个主动跟沈枞打招呼,“沈管事来察看地啊?” 应该是平日跟沈枞相熟的,沈枞点头道:“我家主子来巡察,你忙,呵呵。” 村民一听是沈家主子来了,当即就有些拘谨,他家也租着沈家的地。 好奇想看看东家长什么样,又不敢往马车那边看,只敢看了一眼骑在高头大马上的贺元凌。 等人都走远了他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那骑马的不是石桥村贺地主家的三少爷吗? 听说,年初的时候他娶了县里沈府上的小姐,就是马车里的吧? 怎么说呢,多少可惜了金枝玉叶的小姐。 他可惜什么贺元凌半点儿不知道,他想到一个主意。 哪就用专门建个跑马场,到时候围着山脚平一圈还不是更能跑得开? 如此一想,他都不得不自夸一番。 转完了回去差不多就傍晚了,吕婆子已经做好了晚饭在门口候着。 沈华柔提议,“晚上还是回去吧,庄子上虽说有收拾准备,但也许久未住人了。” 贺元凌一口答应,“那就赶紧吃了回去。” 说实话,他也想回去,免得睡到半夜某人喊他起来捉耗子。 庄子周围都是田地,又靠着山,蛇虫鼠蚁还不是比家里还多? 在这件事上贺淑惠就没有提意见的机会,她哥在说话的时候就给了她个警告的眼神,就是让她闭嘴。 “我去采花了。”她带着丫头跟庄子上的下人去采路上见到的那种野菊花。 虽然都是小小的花朵,但看起来也很漂亮,但跟家里养的都不一样。 贺元凌不屑的嗤笑出声,“到处都能见到的野花,有什么稀罕的。” 此情此景让孟婧瑶感触,“你在外面见惯了不觉得稀罕,她一年才出几次门?” 世人皆道女子见识浅薄无远见,可世人又何曾给过女子长见识的机会? 便如这小小一株野菊花,在贺元凌眼里被嫌弃至极,可在贺淑惠眼里却是从未见过的美好。 “也是,还是得多出门,整天窝在家人都要傻。 你们也别听那些什么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屁话,咱们又不是什么显赫勋贵,没那些狗屁规矩。 该上街就上街,该玩儿就玩儿。” 贺元凌向来都不认同那些规矩,只觉得把人都管废了。 他又说,“等狩猎的时候让你们认识个女中豪杰,你们就该跟她学学。 人活一辈子才几十年,洒脱自在不比束手束脚来得畅快?” 沈华柔定定的看着他,仿佛是回到了初见那日,他也是这般笑,肆意张扬如骄阳似火,眼睛里有光。 他的欢喜在这一刻好似也能感同身受,沈华柔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 从前自己只觉得他粗鄙不堪,更是半点儿规矩也无,如今再看他,自己又何尝不羡慕他。 深知自己要做到像他这般是不可能的,但在这一刻并不妨碍她也跟着欢喜。 贺元凌这个人,并没有她以为的不堪,从前是她刻意闭上了去发现他优点的眼。 “好,那我们等着。” 孟婧瑶也笑,“世间奇女子,只是听闻就已经心神向往,我都迫不及待想要结识了。” 这些年来孟婧瑶自觉已经在努力按照自己想要的来活,但也避免不来太多顾虑,她终究是没有打破的勇气。 现在有那么一个人,她内心里是羡慕向往的,那些被她一直压抑着躁动又开始蠢蠢欲动。 第三十三章 答谢 贺元凌发觉他媳妇儿今天特别好说话,他说什么她都应好。 莫非,是因为昨天帮了她,还找人给她干活的原因。 这个想法才一出来又被他否决,不只是这两天,应该是从上次他们吵架后。 没错,就是那次之后,她就尤为好说话。 有时候还是不掩饰对他的各种嫌弃,但没有再对他冷言冷语。 突然,贺元凌想起来那日她还为自己说话来着。 最近都事赶事的,都忘了问她了,晚上回去问问。 赶着到家的时候天都黑透了,孟氏以为他们不会回来,正在跟丈夫说小儿子夫妻俩最近关系缓和,眼看着是越来越恩爱的话。 外头就传来小女儿喊娘的声音,“娘,看我给您带了什么。” 是野菊花,贺淑惠觉得稀罕,是家里没有过的品种,回来就着急忙慌的给母亲送来。 “还是鲜活的呢,插在瓶子里肯定能养上几天。” 夫妻俩互相看对方一样,不是说了可以住上几天么,还打算明天一早着人给送东西过去,怎么这就赶着回来了? “怎么回来了?拿的什么?” “三嫂说庄子上长时间没有住人,虽然已经收拾准备了,还是不如家里住着舒服,所以我们就都回来了。 这是路边的野菊花,娘你看好不好看?” 贺淑惠其实并不在乎能不能住在庄子上,只要有得玩儿就成。 她把花凑到母亲面前晃晃,得了母亲说好看之后就交给婆子拿下去插起来。 生在乡下的孟氏哪没见过野菊花,她更在乎小儿子夫妻俩。 于是问女儿,“你们今天在你三嫂的庄子上都玩儿什么了?” 一说起这个贺淑惠绘声绘色跟爹娘说起来,末了好小大人似的感叹一声,“三嫂好富有啊!” 小儿媳妇嫁妆多这个事实老两口是知道的,当初看嫁妆单子的时候他们也咂舌。 但这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华柔竟然应了元凌请朋友去她庄子上玩儿的事,还要改建山林。 也知道在小女儿这儿问不出别的什么了,几句话催小女儿回去早些休息打发了她。 想到儿媳妇说要给两个孩子添妆的话,孟氏又跟丈夫感叹,“华柔这孩子虽嘴上不说什么,但对咱们家人都上心,是个难得的好孩子。” 老爷子当然也觉得儿媳妇好,家里三个儿媳妇都好。 正是这样才衬的小儿子混账,“就知道瞎混,明知道他媳妇儿要改建山林,他也不说帮帮忙做点正事,还想着跟狐朋狗友打猎,不像话。” 孟氏白他一眼,“在你眼里他就没好的时候,人家小夫妻俩说好的,华柔都不烦他,你多什么嘴? 我看啊,就是要这样,年轻人嘛多在一处玩着可不就有感情了么。” 云峰阁内,贺元凌慎重其事的询问沈华柔。 “我去大哥那儿接你那日,你是不是帮我说话了? 是婧瑶说我什么?” 主要是因为他问话的神色语气都太过正经,导致沈华柔还以为他是在别处听了什么闲话。 拿不准他是不是来兴师问罪的,沈华柔先试探着反问他,“问这个干什么?” 刚刚还一脸严肃的人却笑开来,眼尾上扬出得意的弧度。 “嘿嘿……难得你帮我说回话,我这不是要答谢你么。 说说,怎么回事?” 他不仅是语气转变,就连刚才端坐的姿势也变了,几步走到沈华柔身后,挑眉看着镜中的她。 神色轻浮放荡,还越贴越近,正经不过半刻。 “你远些,压着我了。” 此时沈华柔两只手心里都还揉着发油,他贴上背来都压着她的头发了。 铜镜里映出的男人轻笑一声,转到她侧前方来,后腰抵着靠在梳妆柜边看着她。 这是打定主意了非要听她说,不说就耍赖不走了是吧。 沈华柔觉得自己没有必要跟他解释,更清楚自己不说的话他肯定更要纠缠。 想了想,斟酌了话。 “我们夫妻一体,在别人诋毁你时我自当为你言语。” 依照她的性格,贺元凌先惊奇于她为自己说话,现在更惊讶她说:夫妻一体。 他动了几次唇,终究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沈华柔仔细将发油抹匀在头发上,等着他说话。 等到都抹好了,也没有听到他吱声儿。 难道他不是会得意吗?亦或者是讽刺她? 都没有。 沈华柔抬头想看看他的神色,屋内昏黄的烛火照不太清他的容貌,甚至半张脸都掩上了阴影。 可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却好似有实质感,灼热滚烫。 那人突然弯腰靠近,后颈落在他掌心里,被强迫着仰头与他对视。 “回去那日,你说要给我生孩子,我都听到了。” 沈华柔轻轻点头,想说这两件事有什么关系? 下一刻天旋地转,她被贺元凌单手捞了起来。 吓得她下意识搂紧他的脖颈,耳边响起他浑厚低哑的笑声。 混蛋,就不能好好抱吗? 多出来的那条胳膊是摆设?万一摔了怎么办?疼的不是他! 贺元凌当然不可能让她摔了,别说就梳妆台到床上这几步路,就是单手抱着她在院子里跑两圈也轻松得很。 第二天贺元凌照常出门,说是要请个懂工建的老师傅,沈华柔在家等着赵管事来交帐。 想着等他来还有些时间,便让阳春把她放银票契书的匣子取来。 阳春取了匣子来,又把憋了两天的担忧说出来。 “夫人,按照表小姐说的那样固然是人间仙境,但要建成那样花费上也大。 您要是把银子都用在那上头去了,万一,奴婢是说万一啊,挣不回来呢?” 她还紧了紧抱匣子的手,里面是她家夫人全部的家当。 护主的认真模样看得沈华柔又好笑又心酸,笑着轻拍她的手背宽慰。 “放下吧,都要攥出水来了。 你就把心安在肚子里,不会全用光的。 有铺子和茶庄在,月月都在生银子,不能饿着你们。” 看夫人还笑,不以为意的样子,阳春更着急了。 “奴婢跟您说正经的呢,你就别打趣奴婢了。 这些是老爷夫人给您一辈子的保障,您一定要慎重考虑。。” 第三十四章 家族昌盛 “你就放心吧,等工匠师傅算出来大致的投入后,我要是觉得不可以我也不会傻到还往里跳。 嗯……实在不行的话,也不是不能稍微降些要求,就建成自己喜欢的模样,大不了不弄那么大的。 只是一个果园而已,用不了多少本钱的。” 这些沈华柔也是想过的,投入太大她支撑不了,就建个只自己看的桃源。 等闲来无事的时候过去小住上些时候,赏花吃果也是一种乐趣。 确定是自己过于担心,阳春也不再多言,“夫人心里有谋划就好,还是夫人英明。” “呵呵……就你会拍马屁,快清点一下有多少家当吧。” “哎。” 阳春笑呵呵的答应,然后主仆俩就开始清点起来。 赵志来得正是时候,阳春刚放好了匣子他就来了。 她陪嫁的几个铺子其实还有大哥帮忙看着,半点儿不用她费心,这就是离娘家近的好处。 原本她还想着把手里多的银子再置些产业,就是嗨哦没有想好置什么,也没有遇上合适的,现在就不着急的。 加上赵管事又送来到盈利,沈华柔心里更踏实。 “夫人,租咱们这个铺子的掌柜说生意不好做,想退租了,您看这个铺子是再租出去,还是收回来咱们做别的? 前头也跟大爷提过,大爷让我问问您要不要改成粮铺?” 沈华柔想起来是有这么个事,当时她听了大哥的话改成粮铺,倒也挣了些银子。 但这次她不想做粮铺了,“收回来就放着,先不着急,等我再想想别的。” 再过半年梁州就要乱了,之后各地也陆续起祸,粮食不能卖。 “哎,都听夫人的。”赵志不问别的,夫人说什么就应什么。 “对了,今年收上来的粮食也别卖了,你跟三哥提一提,我也会跟沈叔说的。” 这个是确实是她疏忽了,发生得太突然很多事她都还理不清楚。 赵志依旧答应,之后又说了些别的事,便告辞离开。 沈华柔再次翻着几本帐本,心里琢磨着贺元凌当年上战场后的情况。 他肯定还是会去的,只在家做个富家翁绝不是他想要的,不然他何不直接接受家里的产业? 贺元凌有他的抱负展望,龙泉县这个小地方拘不住他。 若是,他有幸在战场上活下来,是不是沈贺两家的结局就能不同? 只一想到所有人的结局,沈华柔就觉得浑身冰冷。 她并不是有别的大逆不道的念头,只是想让他们多些活命的筹码罢了。 因为有贺淑惠的宣传,只半天的功夫贺家人都知道了沈华柔有改建庄子荒林的想法。 下午陈氏就过来找她说话,陈嫣然也废话直接开门见山。 “弟妹,听说你要改建庄子?建果园?酒楼?” 得到沈华柔点头确定后她又笑开了,爽快的道:“你也知道嫂子我娘家就是做生意的,也经营着酒楼,嫂子虽说是女人但也从小耳濡目染,你要有什么用得上嫂子的地方,尽管开口啊,千万别跟嫂子客气。” 陈氏就是这种不拘小节的性子,她也没想过要打压谁,或者是存着巴结的心。 当然,从小耳濡目染如何做生意,她也有自己的小算盘。 从她进贺家来就在默默关注着家里每个人,二老对他们兄弟姐妹几个能算是一碗水端平,而且现在二老也还健壮根本就不用他们操多少心。 大哥是肯定要读书科考走仕途的,家里的这些产业他肯定看不上。 老三又是个飞扬的性子,主意正得很,也看不上家里这些产业,早晚要离了家去闯荡。 就是她的夫君也心气儿高,不愿意做纨绔吃家底儿。 最后,这个家怕还是要落在他们二房肩上。 她倒不是贪墨家产,她考虑的是,大哥走仕途,老三也出人头地,他们夫妻俩做生意守着家业,兄弟三个互相扶持越来越好。 最好啊,是谁也别拖后腿。 一个家族要想繁荣昌盛,难道是一个人就行的? 就像沈家,大房在洛京做官儿,二房在老家经营产业,互相扶持着越行越稳。 是以,在得知的沈华柔要做什么,她是举双手赞成的。 那种损人利己的事儿,她不干。 提到这个她想到了她那个姑姑,幸好是嫁出去了,爱搅上别人家搅去。 真真是每次回娘家都不想看到的她,可她一点儿自觉性都没有,每次回来都弄得大家都不高兴。 “二嫂就是不特意来这一趟我也是不会跟你客气的,等二哥回来了还要二哥帮忙呢。” 沈华柔一直都喜欢贺家的人,就是上辈子贺元凌不在了,她也带着雅雅常住在贺家。 贺家的人,从来都能让她感受到家的感觉。 “你放心,等元敬回来我就跟他说,到时候我也要亲自去看看。” 说着她轻轻挺了挺肚子,要不是这个甜蜜的负担拖着她,她也不用事事顾忌。 “好,反正离家也不远,到时候全家都去。” 事情就是这么凑巧,贺元敬是赶在贺元凌跟朋友约定去打猎的日子前一天到家的。 于是,贺家的晚辈们都一起去了。 沈华柔去请二老,孟氏大手一摆,“你们年轻人去玩儿,人多了吵闹我和你爹受不了的。 多玩儿几天,家里不用你们操心。” 贺元凌就请了走得近的几个朋友,常家兄弟都成了家,带着夫人一块前来,另几个都是孤家寡人。 提前说好了不必碰头,让他们直接过去,贺元凌他们到的时候人都还没到。 等见了人,贺元凌有一瞬间脸色不好。 挨个儿的介绍,到李坤和杨穆青的时候还着重说了他们的关系。 “长辈定了亲的,等过了孝期就成亲。 杨慕青女侠,就是我跟你们说过的,奇女子就是她了。” 杨慕青大方看着众人,笑道:“我就是乡野草莽,嫂子别听他夸大其词。 我们这些人都是糙人,有什么地方不对的,还请嫂子多多见谅,叨扰了。” 行事说话都落落大方,一身打扮亦是利落干练,一眼就能看出她确实于自己这些人不同,一股子江湖豪爽大气作风。 尤其是刚才沈华柔亲眼看到她骑马而来,翻身下马时的飒爽英姿让沈华柔震惊。 这一行人里还有个女子,却是与她不同。 在介绍她时沈华柔略微感觉贺元凌语气上的些些变化,“这是钱鑫的妹子,钱珠儿。” 第三十五章 尴尬 “嫂子好,久闻嫂子大名,都说嫂子是全龙泉县最美最贤慧的女子,如今终于有机会亲眼目睹嫂子的风采。 亲眼看到嫂子我才觉得外面传的都收敛了,根本不及嫂子一般的好。” 钱珠儿的声音很甜,笑起来眉眼弯弯十分可爱。 还一边说着就来拉沈华柔的手,作势嗔一眼与沈华柔并肩而立的贺元凌。 “贺大哥也太小气,总是不让我们来见嫂子,肯定是嫂子太优秀他才要藏着,生怕嫂子被我们抢走。 我跟你说啊嫂子,我认识贺大哥也有十年了,还是头一次见他这般在乎过什么人什么事呢。 真的嫂子,我觉得我一见你就觉得好投缘,这就是大家说的有眼缘吧? 以后啊我就跟着嫂子了,贺大哥再欺负我嫂子可要替我撑腰。” 说完她还十分亲昵的挽上沈华柔的胳膊,人也贴得更近,更得意的觑着贺元凌,好似在宣示胜利。 这期间,沈华柔都没有机会接话。 正要开口,钱鑫又来了。 “你个丫头一点规矩都没有,就不该心软带你出来。” 钱鑫先是教训了妹妹一顿,又跟沈华柔告罪。 “嫂子担代了,这丫头野惯了没规没矩,一点儿没个姑娘模样,往后还要请嫂子帮忙费心多管束管束她。” 认谁都能看得出来,钱鑫虽然嘴上说着妹妹不好,其实是心疼妹妹的。 钱珠儿娇俏的朝哥哥轻哼一声,又歪头靠在沈华柔肩上撒娇卖乖。 “不用你说我也要跟嫂子学的,嫂子就是我的榜样。” 对她这般亲昵的自来熟沈华柔其实有些接受不了,尤记得上辈子他们第一次见面并没有这么亲近。 虽然,后来他们关系也处的不错,但她绝对没有现在这么主动。 好像是在她怀了雅雅后没多久,她就染了病去世。 她与自己同岁吧,也是个可怜的姑娘。 一想到她上辈子的结局,沈华柔心也软了,忍着没有抽出手,还顺着夸了夸她。 “钱姑娘单纯可爱,这样的性子已经是极好的。” 沈华柔如此说也是给钱家兄妹台阶下了,大家都高兴。 所有人里也就贺元凌不高兴了,他本就没有请钱珠儿,也是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见面。 之所以没有专程跟钱鑫提,还不是听钱鑫说最近家里在给她相看夫家,都关着不让她出门。 都关着不让出门了,他也正好省了话。 哪成想,钱鑫还就带她来了呢? 在钱珠儿拉着他媳妇儿说的时候,他心里的弦都崩紧了,生怕她说什么让他媳妇儿误会的话。 贺元凌也不是讨厌钱珠儿,毕竟是有一起长的情分在,他打心眼儿里把她当自家妹子来看。 可,万万没想到的是,就在他成亲之前,钱珠儿来找他,说想嫁他。 这都是什么事儿? 是以,这半年来能不见她就不见她,就算实在避不开的时候也都尽量注意语气措辞。 小姑娘么,她哪儿分得清兄妹感情和别的情?时间长了她就释怀明白了。 现在这样的情况贺元凌只觉得尴尬得很,关键是钱鑫应该还不知道这个事,事事都依着钱珠儿。 还好大嫂他们都在,把他媳妇儿交给大嫂他们照顾应该没问题。 这么多人,钱珠儿该知道分寸吧? 出发进山之前贺元凌特意请大嫂帮忙,还被大嫂笑着打趣。 “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安心的玩儿去,华柔啊我给你护着。 不行还有你二嫂和婧瑶呢,不能让她被谁欺负了去。” 她以为贺元凌不放心是怕沈华柔不习惯这样的场合,根本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这边沈华柔看到杨慕青好似没有打算要进山的样子,“杨姑娘怎么不去?你不用在意我们的,我们是没有你的本事,不然我们也想去。” 杨慕青爽朗笑道:“平日里在山里跑够了,今儿好不容易能跟你们一群娇滴滴的女子相处,谁还想跟他们又臭又糙的汉子满林子里钻啊,你们可别赶我。” 被她嫌弃的一众汉子哈哈大笑,完全没有被嫌弃的自觉。 “大当家是该学学怎么做女人,不然咱们李兄弟多吃亏? 娶个媳妇儿跟兄弟有什么区别?” 接着哥哥的话,常远武贱兮兮的冲他媳妇儿扬了扬下巴。 “正好,你也跟大当家的一起学学,就知道打我,哪有女人打自家男人的?” 他话都没说完,转头跑得极快,跟脚底下抹了油似的。 不跑就又要挨打了,他媳妇儿已经在飞眼刀了。 这么多人在呢,苗氏哪能真的不给他面子? 苗氏可不会武,但平日夫妻相处时常远武惹着她了她会动手打他。 她才多大点儿的劲,打在把身体练得跟铜墙铁壁般的常远武身上,常远武不疼,疼的是她的手。 常远武真的觉得委屈丢人?但凡他有半分这种想法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来,就是当夫妻间的情趣了。 他是跑远了,留下苗氏被众人揶揄得红了脸颊。 “别听他胡说八道,一张嘴没把门儿的。” 萧氏不愧跟她是妯娌,笑的尤为开怀丝毫不打算客气。 “呵呵呵……知道知道,我们不听他的,就听你说。” 贺淑惠还傻乎乎的问,“常二嫂子你快说说,到底是什么?” “噗呲……哈哈哈哈……” 贺元凌他们都走远了还能听到厅里女人们欢笑的声音,贺元敬搂着弟弟的脖子跟他咬耳朵。 “你老实跟二哥说,现在还觉得女人矫情不?” 这话贺元凌就在三个月前跟他二哥提过一次,就被他记到现在,如今还拿这话来讽刺他。 但贺元凌是随随便便就受不住风雨的人?只见他笑得贼兮兮的,跟贺元敬头凑着头说悄悄话。 作为兄长的贺元继眉头轻蹙,要不是看在有外人的份上,肯定是要给弟弟们讲讲道理规矩的。 就在他俩笑得欢时,郑东生从他们后面扑上去。 “师哥,二哥你们说什么好事呢?” 他要是想偷听的话肯定不会出声,但也十分有可能还什么都没偷听到就被他师兄发现再一顿好揍。 贺元凌并不想把两口子的事儿拿出来多说,长臂一伸搂着师弟的脖子过来。 “你小子上次买的画本子不错,你嫂子让我谢你,这回还特别点名了要请你来。” 在兄弟面前给他媳妇儿立好儿,说来还都是他的面子。 第三十六章 指点 他媳妇儿说了,他们夫妻一体。 她还为自己说话呢,自己当然要礼尚往来。 “嘿嘿……嫂子太客气了。” 郑东生不住的傻笑,情绪激昂的扬了扬手里的弓箭,发出豪言。 “一会儿我要给嫂子捉只漂亮的野物。” “都是吃,飘亮不漂亮有什么区别?”贺元凌不明白。 贺元敬搂紧了弟弟的脖子,“我的傻弟弟,弟妹还差一口吃的?” 果真是,恨铁不成钢啊,连郑东生这小子都知道哄人,他还傻得刚直。 “师兄。”郑东生也忍不住叹一口气,啧啧…… “女子哪有不喜欢毛茸茸可爱的小动物的?兔子啊,狐狸啊,小猫小狗啊。 也不是,杨大当家就喜欢大型野物,她不一样不一样…… 哎哟我的师兄哦,你也就仗着这张脸了。” 贺元凌当然为他这张脸自得,三爷玉树临风风流倜傥,他媳妇儿还不是看他看得挪不动眼。 但被师弟和哥哥一同嫌弃埋汰又是另外一回事,他接受指点不想接受他们的鄙视。 于是,他大巴掌拍在师弟肩头上,推他往前。 “快走,都落后了。” 二哥不能下手,他只能自己放手远离。 不就是带毛的小崽子吗,对于三爷来说还不是顺手的事儿。 庄子内,沈华柔带着女眷们在各处院子里转,最后领着大家在花园里坐下。 这个庄子她并没有常来,因为庄上的很多地方细节都不怎么精致,甚至是可以用粗糙来形容了。 正好,趁着这次机会也修葺翻新了。 “这花院子好大,一边闲聊一边烤肉可太合适了。” 对于赏花什么的,杨慕青是没有这个兴致的,不如吃口肉来得实在。 在院子里烤肉这种事沈华柔可没有做过,而且听她的意思还是要自己烤。 沈华柔想着既然是来玩儿的,就玩些不一样的才好。 主动坐在她身边的钱珠儿笑呵呵的说,“杨姐姐说笑了,这是花院子呢,再弄得燃熏火燎的损坏了花草就不好了。” “也是,山里都是野草野树,就是烧了也不打紧。” 杨慕青倒十分不在意,反而又夸起来花生的美。 “精心栽种的花儿是长得好看,什么颜色都有。” 她并不是话里有话,实话实说罢了。 主人是沈华柔,别人都不说话看着沈华柔。 孟婧瑶微微抿着笑模样多看了钱珠儿两眼,觉得这姑娘是不是有些宣兵夺主? 一来就表现得那么热情,现在就要做别人的主,好似今儿这场是她约的一般。 “三嫂,我还没有吃过在花园里烤的肉呢,我都没见过肉是怎么烤的。” 贺淑惠有些底气不足,还带着讨好,一双长得跟贺元凌极像的眼睛也巴巴的望着人,满脸满脸都表现出跃跃欲试。 其实在杨慕青说的时候她就很激动了,结果被钱珠儿先一步接了话,但她又不甘心。 想了又想,还是没忍住想再争取一下。 她这可怜巴巴的模样看得沈华柔忍不住笑,“那就交给你去跟吕嬷嬷说。” 主人家做了决定,不只是贺淑惠松了一口气,黄氏他们也放松下来。 “我们也没试过呢,从前都是厨房里做好了端到饭桌上,今儿也借淑惠的光见识见识。” 陈氏与大嫂互相看一眼,转头询问杨慕青。 “不过我可不会,杨姑娘可会?” 杨慕青爽快答应,“烤这个活儿就交给我了,你们只管等着吃就是。” 常家大媳妇萧氏拉着妯娌过来在杨慕青身边,边走边撸袖子就要干活儿的架势。 “这么多人吃哪能你一个人动手,我们来一起。” 苗氏自得的微扬着下巴,自己夸自己,“不是我自夸,烤肉这个手艺我是学到了精髓的,还在家的时候我爹哪月不吃我做的烤肉馋虫都要闹肚子。” 见大家都这么说了,钱珠儿有些不好意思,为了不显得她不合群,赶紧也笑着加入。 “原来从前是我们阻碍了常二嫂子发挥厨艺,今天差点也错过了,都是我的错。 那我将功赎过给你打下手,我也要学学手艺。” 众人并没有因为她之前的话在揪着不放,都凑着讨论起来烤肉的技巧。 其实,沈华柔也没有为钱珠儿先前那话多心,只是她这院子里也没有什么好的花草,即便是真的都烧了也不打紧。 上辈子贺元凌并没有让她认识杨慕青,是觉得自己会和杨慕青性格不合? 相比起杨慕青的爽快直接,她更不能太适应钱珠儿这样的太过热情。 后厨里器具调料都是有的,直接清洗了搬过来就是,然后就成了几个女人凑在一堆儿一边说笑一边准备调料。 “都准备好了,就等着他们的猎物了,也不知道能猎些什么?” “都有些饿了呢,要不然我们先烤点儿别的吧?” “也不是不行,蔬菜也一样能烤。” “刚才我看到厨房里还有新鲜的鸡鸭鱼呢,我这就去拿。” “我小姐慢些走,奴婢去取来。” “幸好是有淑惠这个疯丫头,不然我们也不好意思说现在就要吃啊,哈哈哈……” 淑惠都走远了还扭头回来讨赏,“二嫂,我都听到了,确实是要谢谢我。” “行,让你多吃几口。” 又笑着跟大家道:“还是个孩子性儿呢,都羡慕她这个年纪。” “都是这个年纪过来的,咱们像她这个时候还跳脱些呢。” “嫂嫂们不用羡慕,你们现在才让人羡慕呢,各家哥哥都是会疼人的,不知道多少人都羡慕你们呢?” 钱珠儿笑着揶揄几人,自己却是一副大人淡淡的模样。 沈华柔都好奇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嘴这么会说,跟他们这些妇人说这种话也不见脸红。 结果就是可想而知,几个嫂嫂都说她议亲的事。 她却撅着嘴嘟囔,“爹娘太着急了,我还小呢,哥哥都还没定哪就轮到我这来。” “你是姑娘家,跟你哥哥能一样?你哥哥再过上半年一年说都不晚。 二老也是心疼你,先看着吧,若是有合适的也就是定下,不会舍得立马就把你嫁出去的。” 正说着,贺淑惠又跑着回来了,“回来了回来了,哥哥他们打猎回来了,猎好多呢。” 果然没一会儿就听到外面传来男人们高声笑谈的声音,看来真是收获颇丰。 人都还没有看到,隔着院墙就听到郑东生喊着,“嫂子,师哥给你捉了声只漂亮的小玩意儿。” 第三十七章 也算猫 “什么?什么?” 沈华柔还没激动,贺淑惠已经激动得一边问一边转头跑去看了。 山里还能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沈华柔并没有抱太大的期望。 但同是为人妇的几个女人就又热闹起来,“瞧瞧,还得是咱们三弟会心疼人,只分开半天的功夫也知道惦记着。” “瞧你这酸的,你家元敬能不惦记你?” “都惦记谁也别酸了,我去看看我家远武给我带了什么,他要是什么都没带,烤肉可没他的份儿。” 苗氏说笑着睨众人两眼就起身出去,大家自然也都跟着出去看收获。 才到花园门口就听到贺淑惠埋冤哥哥,“好三哥,你就先给我看一眼吧,就一眼。” 贺元凌搂着裹了外袍的鼓包侧身避开她,“不行,这是专门给你嫂子捉的,得你嫂子先看第一眼。” “说得我的好奇得了,到底是什么稀奇玩意儿,还非得你看第一眼,是要认主不成?” 杨慕青知道有些动物在睁眼第一眼看的谁就会认谁为主,在她的提醒下沈华柔也来了兴趣。 但是她又有些怕,别是什么吓人的活物。 贺元凌也看到了他们,不顾其他人说什么,抱着那个东西就迎上来。 笑得灿烂无比,“华柔快来,你们都让让散开些,别让它见了你们。” 杨慕青轻轻推一下沈华柔,“你先去,我们等会儿再看。” 黄氏他们都很好奇究竟是什么,但也有自觉不再往前。 孟婧瑶走在最后,将所有人的神色都尽收眼底。 别人都是好奇,她也不例外,只有钱珠儿,她是看着贺元凌,神色阴暗不明。 与她站得最近的萧氏看她脸色不好,还以为她是害怕,好心安慰她。 “珠儿妹子别怕,虽说是野物但肯定不大,贺大哥都能给嫂子带回来,肯定不会是那种吓人的活物。” 经她这么一安慰,几人也都出言附和,“我猜多半儿是兔子狐狸这种小活物,不然元凌也不敢带回来。” 黄氏他们的院子跟云峰阁就只隔一墙,她听着三弟妹被蛇虫鼠蚁都吓过,她胆子小得很,元凌可不敢拿东西吓唬她。 在贺元凌兴奋的眼神示意下,沈华柔带着些小心翼翼凑过头去,等贺元凌揭开袍子露出里面裹着的小东西。 还在动,毛上有花纹,耳朵尖儿上的毛比别处都长。 缓缓睁开眼睛,还是只圆眼睛的小可爱,看起来傻乎乎的,也脏兮兮的。 还没有贺元凌巴掌大,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应该是出生没多久。 沈华柔问他,“是小猫儿?” “嗯,大猫被别的野物咬死了,原本还有一只,我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没气儿了,活该它命大。” 他还挺自得骄傲的意思,也不想想他猎的别的野物也有孩子,是不是比这只猫更可怜? 沈华柔也只是想想而已,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人和动物都没有区别。 “既然该你遇上就是缘分,我们留着养吧?” 明知道贺元凌是这个意思,她还是要再说一次,这是贺元凌惦记着她给她带回来的呢,不能让他觉得自己不上心。 果然,贺元凌又笑开来,眉飞色舞。 “我就知道你喜欢,想养就养着吧,养大了给你抓耗子。” 那有猫不抓耗子的?在贺元凌看来猞猁也是猫。 闻言,沈华柔轻轻蹙着眉头,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么可爱的猫抓了耗子就不可爱了。 他将还可怜兮兮向四周打量的小猫往前递了递,下一刻又收回来。 “脏得很,让人去收拾一下再给你。” 知道她爱干净,贺元凌自觉想得周到不讨她嫌。 沈华柔点头,让阳春带下去收拾,“嗯。” 确实是脏,林子里钻的呢,身上还有可能有小虫子。 只是一想到他抱着猫,猫身上各种小生命在活动,沈华柔都不想离他这么近了。 媳妇儿一皱眉贺元凌就知道她又犯矫情了,自觉表示:“我也去冲个澡,在林子里钻了一身的草屑灰土。” 如此,沈华柔觉得很满意,由心给了他一个赞许的眼神。 至于别人如何她管不住,只要贺元凌自觉就好。 “阳春,拿过来我们也瞧瞧。” 阳春两只手捧着猫哪去给大夫人他们看,感受着小家伙在她手心里瑟瑟发抖,心里软成了一汪水。 “好小一只猫,真可爱。” “背上的花纹颜色看起来像虎将军,这种猫长大后可厉害了。” 贺淑惠和孟婧瑶两个丫头还想伸手去摸,真是对这种毛茸茸奶呼呼的小动物没有一点抵抗里。 杨慕青出言制止他们,“都别摸了,还小着呢,娇气得很。” “这是猞猁,可比虎将军凶猛,长大了一般的狗都不是它的对手。” 他们都是常年在家的妇人,连猞猁的名都没有听过,哪知道凶猛不凶猛。 但现在更是对这个小东西充满好奇了,就这么点儿,看起来跟猫差不多,怎么还能打得过狗? 贺元凌呵呵跟他媳妇儿解释,“猞猁也是猫,就是长得比家猫大点儿,一样的。” 沈华柔气结,“大猫是不是也是猫?” “都说是大猫了,当然也算猫。 不妨碍你们了,我先去洗洗干净。” 贺元凌说着就小跑着走了,后面郑东生说的话他就当是没有听到。 “我就说师哥要忽悠嫂子吧。” 他边上的贺元敬也呵呵的笑,“我也觉得差不多,不就是大了点儿而已,问题不大。 我也去洗把脸,走走,都去后面把猎物收拾了。” 到现在大家才注意到他们都猎了些什么野物,在空地上堆了一大推,跟小山似的。 凑近了看,血糊糊的不说,血都流到地砖上了。 萧氏催他们,“赶紧收拾了吧,都饿了。” 其实,是看着心里不舒服,吃可以吃,但这个过程大可不必亲眼目睹。 收拾猎物的过程沈华柔他们都不去看了,于是又回了花园里里看杨慕青烤肉。 孟婧瑶和贺淑惠出来如厕,无意间看到钱珠儿。 “钱姐姐什么时候出来的,也不说叫上我们一起。” 顺着贺淑惠指的方向看一眼,正好看到的钱珠儿转过回廊,那边通向后厨,也通向下人居住的地方。 孟婧瑶语气淡淡的说道:“或许人家有别的事呢。” 第三十八章 不羁(求票) “我们也快走吧。” 贺淑惠催促着快走,是真的急。 “走吧走吧。”孟婧瑶又往那边看一眼,拉着贺淑惠转向另一边。 如果只是自己的话,孟婧瑶想跟着去看看钱珠儿干什么。 她也不是特意针对谁,但这个钱珠儿吧,她就觉得喜欢不起来,浑身上下一股子茶味儿。 到别人家里来,还随意乱走,钱家就是这么教的她规矩。 但看她哥钱鑫又与她不同,说话处事都正常。 人是表哥带来的,应该不是那种不着调的人,说不定是去后厨了。 这般想着,孟婧瑶便把这事儿放下。 只是,他们再回来花园里也没有看到钱珠儿。 孟婧瑶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涌上来,“钱姐姐还没回来?比我们还先去呢,是不是走错路了,我去迎迎她。” 若不是有孟婧瑶特意说这个话,谁都还没有发现钱珠儿什么时候离开的。 现在回想起来,好像是看了猞猁回来她就没有说话了,所以她出去了大家都没有发现。 萧氏回想起来,“她是不是被那些血淋淋的野物吓到了,我看她也挺怕猫的,刚才看到猞猁的时候脸色都有些白。” “也是我疏忽了,她一个小姑娘没有见过这些,会害怕也是正常,我这就着人去寻寻她。” 沈华柔作为主人家也有些过意不去,其实她看到那些血淋淋的野物时也觉得不舒服,结果就忘了顾及他们的感受。 孟婧瑶已经走出几步,主动把这事儿往自己身上揽。 “三表嫂别急,我去寻她,刚才我们看到她往哪去的,我去。” “表姐,我就不陪你了吧,鱼都出香味儿了。” 贺淑惠话是跟孟婧瑶说的,眼睛是直勾勾盯着烤架上的鱼,小鼻子吸溜吸溜的,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的样子。 孟婧瑶本也没打算让她一起,“我自己去就行,也没几步路。” 只是贺淑惠小馋猫的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她是觉得羞涩,但烤鱼又实在太香了,还是烤鱼更吸引她。 “杨姐姐,好了么,可以尝尝了吧?” “别凑太近,烟都熏你脸上了。”杨慕青勤翻着烤肉,时不时在刷上一层料汁,看起来随意又熟练。 “可是这个烟也好香啊。”贺淑惠继续咽口水。 “这丫头,没救了,以后还不得被谁用一口吃的给轻松骗走了啊。” 守着烤肉的贺淑惠头也不会的反驳,“我才不会吃陌生人给的东西。” 小时候母亲就跟她耳提面命,出去不能吃不认识人给的东西,就算不是吃的也不能要,不然会被拐子拐走的。 乡下地方拐子尤其多,隔壁村就有小孩子在村口玩就被拐走了的呢,她才不会这么傻。 “呵呵,看来还不是太傻。” 沈华柔其实不太受得了这样的烟熏火燎,但又不能扰了大家的兴致,虽然一身都是烟熏味儿了,但不得不承认杨姑娘的烤肉手艺真的很好,闻着香味儿她也觉得饿了。 她想多看几眼杨慕青,羡慕她能随性而活,又不好意思多看,万一被人发现多不礼貌。 只看杨慕青的背影的话,会认错她是个少年郎,一身青色布衣虽然简单但却遮不住她风姿绰约,腰间一条蓝色腰带紧紧束出腰峰,更显现出她腿长的优势。 其实,在她翻身下马的时候沈华柔就发现了,杨慕青的腿又长又直,身形也比他们这些女子都高出一大截。 长发用布带随意束着,没有多余的发饰,与她本人的性格一样干脆利落。 现在她即便是在烤肉,也腰板挺直,烤出一股子不羁放纵的劲儿来。 沈华柔自己不知道,她那格外关注的眼神早就被杨慕青发现了,只是没有拆穿她而已。 这边孟婧瑶才走到回廊这里就看到钱珠儿从转角处出来,她笑着迎上去。 “看你出来有些时候了还没回去,都怕你走丢了,让我来寻你。” 钱珠儿也笑,但突然的笑容让她看起来有些尴尬。 “我就是去后院看看他们收拾得怎么样了,没想到还让大伙儿担心了,还麻烦你来找一趟,这就回去吧。” “嗯,回去吧,鱼都烤得差不多了。” 两人并排往回走,孟婧瑶不动声色的观察他。 “我都怕那血淋淋的场景,没想到钱姑娘胆子这么大。” 钱珠儿没看她,但现在笑起来更自然,“我也怕的,但想着大家都饿了,就去看看进度。 隔着远远的看的,不敢凑近,已经清理出一些了,厨房的饭菜也都准备好了,说是一会儿就送过来。” “这就好,你是没看到淑惠那小丫头都要馋哭了,我们也快回去吧。” 之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孟婧瑶也没有看出来她有什么异常,应该是自己想多了吧。 他们前脚刚回来,贺元凌他们后脚就来了,肉都是处理好了最鲜嫩可口的部分,吕婆子也让人送了热气疼疼的饭菜来。 女眷们在亭子里围一桌,男人们在露天空地上坐一桌,烤肉也换了下人去守着慢慢烤。 有肉吃当然少不了酒,除了怀有身孕的陈氏和贺淑惠,其他人都多少喝了些。 酒过三巡到兴头上的时候,常远威提议耍套拳脚助助兴。 常家的看家本领就是拳,拳拳生风每一招都不是花样子。 有哥哥带头,常远武也忍不住要跟哥哥过招。 兄弟俩你来我往,拳头砸在肉上都能听到响声,只听听都觉得疼。 从前沈华柔只看过贺元凌打拳,她就是门外汉,根本就看不出来区别。 但这就有了对比,贺元凌那一套拳跟武家兄弟的比起来还是差的。 提不得他,才一想就看到他也站了起来。 “拳我打不过你们,容我去取了枪来。” 他是真的来了兴致,今儿实在高兴。 有贺争在哪用他当主子的亲自去,“三爷稍等,小的这就去。” 就这空档的时候贺元凌也没说闲着,“只比试有什么意思,咱们来点彩头。” 提议当即就得到大家的认可,“你说什么彩头。” 黄氏不放心的去看沈华柔,怕三弟这样会又惹得她不高兴。 第三十九章 输赢 沈华柔正端着酒杯往唇边送,那持枪立身的少年笑眼盈盈看向她,于是她将酒杯朝他送了送。 媳妇儿一笑,贺元凌战心更盛。 贺元凌抬手一直常远威,“就你新得的小马驹吧,你想要什么你开口。” 原本他是对常远威的那匹小母马没兴趣的,但在这一瞬间他来了兴致。 常远威一口就答应下来,嘿嘿的笑着,“我可是看中你那匕首多时了。” 他说的匕首是贺元凌有一次在某个江湖匪首手上夺来的,当时常远威就眼红了,直呼怎么不是他遇上的。 贺元凌也喜欢这把匕首,小巧锋利用起来甚是顺手。 “没问题,咱们凭本事取。” 添了彩头的果然更精彩,便是亭子里的女眷们都只顾着看忘了吃饭。 “杨姐姐,你说我三哥能赢吗?” 贺淑惠往身边的杨慕青身上靠近了些,还特意压低了声音问,好似她说话声音大了就会打扰到的场上的正比得酣畅的两人。 之前还是杨姑娘,现在就自觉的叫上杨姐姐了,果然还是美食的诱惑。 杨慕青也在看着场上的比试,客观的与她分析,“有枪在手,你三哥要赢了。” “呀,那就是三哥趁人之危了?”贺淑惠对此皱紧了眉头。 还替常远威打抱不平,“常大哥用刀短了那么长一截,肯定吃亏啊。” 小丫头帮理不帮亲,觉得她三哥多少有些不对。 萧氏都被她这认真的小模样逗笑了,“哪有像你这样胳膊肘往外拐的丫头,还替你常大哥不平了。” 贺淑惠嘟囔,“本来就是嘛。” “本就是玩闹,不用认真。 你常大哥要是觉得吃亏的话,他肯定不会让你三哥有拿枪的机会,你常大哥擅拳。” 就是萧氏也不得不承认,赤手空拳对上擅长武器的打斗从根本上就吃亏。 更何况,贺元凌还是擅使长兵器。 但又如何,他们兄弟间高兴了活动活动手脚,出些彩头也是为了气氛。 “淑惠不必担心,下回他们再换个方式就是你三哥输了,有来有往么。”苗氏可不是头一次见他们这么玩了。 贺淑惠看一圈桌上的人,见他们都轻松的看比试,也知道真是只有自己多心了。 于是她也不去想公平不公平的问题,又开开心心吃起来,一边吃一边看。 果然,没一会儿常远威的刀就被枪尖挑飞出去。 “多谢了啊。” “给你给你,自己去牵。” 贺元凌得了彩头,又回头来看人,这是给他媳妇儿赢的。 得了沈华柔的笑脸都不觉得累了,笑得一口白牙明晃晃。 “我来试试,你那匕首我也想了不短时间了。” 坐着喝酒看了半天的李坤也坐不住了,取了长刀出来。 李坤是擅使长刀了,用的又是他自己的兵器,可与常远威不同。 没有多余的废话,场上又热闹起来。 这样的场景对于贺家人来说还是新鲜的,贺家只贺元凌一个习武,都知道他习武但不知道竟然这般厉害 两个做哥哥的在惊讶之余不免要反省一下自己,是不是一直对这个弟弟太不关心了? 尤其是大哥贺元继,这些年他都在教训弟弟,并没有看到他的这些发光点,还总是以这样那样的方式说他胡闹不着调。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他这个一直都不着调的弟弟在外有多优秀,他一直以为的狐朋狗友也与他想的不同。 更是第一次知道,他弟弟也在做正经事,从前他们不问他就不说,是对他们太失望了吧? 是他这个做大哥的不称职,太过疏忽对弟弟的关心爱护。 反观元敬,他看着场上的比试时不时喝上一声好。 再想起元凌与他肩并肩说话的亲昵,印象里元凌从来没有这样与自己亲近过。 就是元敬,从他长大后也没那么与自己亲近了。 他这做长兄的威严是有了,却失了弟弟们对他的亲近心,再这样下去怕是连亲情也要谈了。 与他的自我反省不同,贺元敬已经想好了下次要请他弟弟这些朋友喝酒,朋友嘛常来常往才能越走越长。 看到后面,沈华柔甚至看出了家里请戏班子的感觉来,看到精彩处她差点忍不住要给赏钱。 那边习武的几个都轮番上阵,最后是郑东生被他师哥一杆长枪逼到了墙角。 贺元凌还夸他,“你小子最近有些长进。” 钱鑫武艺不佳,撑死了属于半吊子,是最先下场的一个。 但也不妨碍他看热闹,还起哄让杨慕青也下场活动活动筋骨。 杨慕青是被苗氏和贺淑惠一边一个给推出去的,她是带了随身兵器的。 他们这些人习惯了,手里没有才会不习惯没安全感。 杨慕青也擅用长刀,她这柄刀是从她爷爷手里传下来的,刀身通体程黑色,刀锋凌厉异常,只看着就让人生畏。 面对杨慕青做对手,贺元凌也换了严阵以待的态度。 “杨姐姐好俊!” 贺淑惠看着场上气场摆开的杨慕青眼睛都不住发光,也就是杨慕青不是男子,不然她一颗芳心都要落在杨慕青色身上了。 沈华柔是外行,但也能从气势上看出来杨慕青和李坤是有区别的。 贺元凌今儿赢了他们不少彩头,正是越战越勇的时候。 开始的时候还看不出来谁占上风,时间一长后贺元凌的劣势就出来了。 看来前面的几场消耗了他不少的体力,越打到后面越能看不来他体力跟不上。 最后贺元凌的那把匕首被杨慕青赢了,她拿着试了试手,觉得还是太轻。 “坤哥。” 随着她话音响起,匕首从她手里飞射出去,那边正喝酒的李坤连酒杯都没来得及放下,起身一个利落的单手接住匕首。 两人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早就养成了默契。 “啧啧,有媳妇儿疼就是不一样哦,咱们都只能光眼看。”钱鑫玩笑着起哄。 李坤脸不红心不跳,一口喝了酒呲着白牙显摆,“那是。” 一顿酒喝到晚上,便都在庄子上住下,房间是早就准备好的。 大家都喝得有些上头,就是平日不爱喝酒的沈华柔也觉得多喝了两杯,到歇下的时候还有晕乎乎的感觉。 她不仅嫌贺元凌浑身臭,还嫌自己浑身都臭。 第四十章 共同喜好 贺元凌是真的高兴,许久都没有像今天这般畅快过了。 就是在去洗漱之前的空档他还不忘跟沈华柔说,“常远威那匹小马驹的品相好得很,性子还温驯,等我去牵回来给你养个几年,训得服服帖帖。” “给我的?”沈华柔就没有往这方面想,惊讶也是真的。 “当然给你,以后我教你骑马?” 经过今天他觉得他媳妇儿也许不会太抗拒,看她今天不是也跟他们相处得挺好的吗? 当然,就算是借着酒劲他还是只敢试探着问。 沈华柔看着他那掩饰不住的笑容里隐隐有丝丝的讨好,竟觉得有些心疼。 比起他现在这样小心翼翼,沈华柔更喜欢他意气风发恣意张扬的模样。 只是,骑马的话,沈华柔还真的没有想过。 脑子里浮现出白日里见到杨慕青时的场景,鲜衣怒马少年人,这一瞬间她又有些心动。 贺元凌一直在看着她,发现她好似有点松软的迹象立马又添油加醋。 “以后我们一起骑马出去踏青,跑马,射箭,打猎。 也不难,你看杨慕青就知道。” 果然,他一提杨慕青的名字就发觉他媳妇儿又松软了些。 今儿特意请杨慕青来真没错,他也不是要他媳妇儿真学得像杨慕青那样,真像那样了他才不干呢。 他就一个小小的愿望,希望他媳妇儿能不那么嫌弃挑剔他。 这个前提就是,让她跟自己有共同的喜好。 贺元凌在脑子把这个过程浅浅过一遍,深觉自己真是太有心智城府了。 “嗯。” 都应了,沈华柔觉得莫名奇妙,但又不能再马上反悔。 心想,先应着吧,马还小,他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空教。 一激动,贺元凌张着手臂就要来抱人,“我就知道你肯定也会喜欢。” 沈华柔想说不怎么喜欢,但没来得及,只能勉强抵着他不让他靠近。 “一身酒臭汗臭味儿,别过来。” “哼,这就洗。” 贺元凌无奈站直了身,居高临下直勾勾的看着沈华柔,眸色逐渐深沉。 不明白他这又是怎么了,沈华柔又推他一把,“快去啊。” “一起吧。” 酒壮怂人胆,说的就是现在的贺元凌,放在平时他绝对不敢这么干。 “你放我下来,谁要跟你一起洗。” “我要的。” 深知挣不脱,也怕他再闹起酒疯来被别人看了笑话,沈华柔再不愿也只能被他带着去。 第二日上午大家打道回府,一起走到了官道之上再分开,杨慕青他们还能跟常远威他们走一段,然后再分开回山里去。 贺元凌自觉的跟着回家,再忙也不差这半天时间。 回程的马车里只有她自己,贺淑惠要来跟三嫂一起,被她三哥一口拒绝。 “你三嫂昨晚认床没睡好,让她再补会儿觉。” 沈华柔在里面听得清清楚楚,即便是没有别人她也红了脸,又是羞又是气的。 她才没有认床,还不是都怪他。 他倒好,什么都推得一干二净。 成功打发了不懂事妹妹离开,贺元凌骑着马就靠在她媳妇儿的马车边上走,还十分殷勤的献媚。 “我就在边上,有事喊一声我就能听到。” 沈华柔听得直咬牙,谁要喊他了。 贺元凌还在车窗边上等了等,没有等到里面的人出声,就算如此他也还是心情好得很。 “你坐好,走了。” 呸!谁要他提醒了。 路上统共没有多长时间,她就是想眯也眯不了多久,于是便强撑着一路到家。 沈华柔想先去给公婆请安,被贺元凌一句话就堵死。 “有那两个丫头去打扰娘还不够?人多了反而吵得娘头疼,咱们晚上再去。” 贺元继也说,“三弟说的是,你们就先回去休息吧,昨天也累了一天。 我们都回去了,晚些时候再到爹娘那边去。” 大哥这话简直是说到了贺元凌的心坎儿上,真心的感谢大哥体贴。 “你看大哥都这样安排了,咱们听大哥的。 大哥大嫂,二哥二嫂,那我们就先回了,你们慢来。” 沈华柔就算是想再说什么也没机会,她也实在疲乏得很,只想赶紧回去补觉。 贺淑惠和孟婧瑶也走了,门口剩下贺元继和贺元敬夫妻俩面面相觑,然后又笑开来。 黄氏眼神示意丈夫看走远的两人,“瞧他们现在多好,不仅是三弟改变了,华柔也改变不少。 照这样下去,娘也不用再担心他们佳偶不成变怨偶了。” “三弟妹很好,三弟娶了她是福气。”贺元继点头赞同夫人的话,经过这两天的相处他也觉得三弟是有很多变化。 陈氏也道:“要我说啊,他们这就叫欢喜冤家。” 贺元敬一边搂着媳妇儿进门,一边说,“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是一家门,咱们也都回去吧。” 弟弟都知道关心媳妇儿,他也关心媳妇儿啊。 他媳妇儿怀着孩子又是坐马车又是累一天的,他都心疼了。 都说小别胜新婚,他出门这么长时间能不想媳妇儿? 云峰阁内,在丫头铺床的时候沈华柔又去简单的擦了身,不然直接上床睡她心里就接受不了。 贺元凌是精神奕奕,但想着也没有什么事,也跟着擦了擦准备陪着再睡会儿。 不然他也没别的事,闲得慌。 沈华柔睨他一眼,“你没别的事做吗?” 意思再明显不过,就是不想贺元凌来扰她清梦。 某人装作不明白,“没事啊。” 沈华柔又不能直接赶他,暗暗叹一口气不再理他,翻身进到床里躺好准备睡觉。 那人上来,感受到身边的位置微微陷下去,火热的身体就贴了上来。 “我要睡了,累。” “我也要睡。” 说也要睡的人长臂将人捞进怀中,抱住不撒手。 沈华柔推了推他,推不动,也不给她退的机会。 眼皮子都要撑不住了,想着怎么都不能委屈自己,于是又在某人怀里寻了个自己舒服的姿势,勉强安心入睡。 本就没有睡意的某人这下更是清醒,还不敢动。 等了许久,确定怀里的人呼吸平缓是睡着了。 他小心翼翼的试探着给一只手换位置,刚换好…… “唔……” “你放开……” 第四十一章 兄友弟恭 “你出去。” 贺元凌被赶了出来,一点情面都不留。 阳春在外间收拾,放轻了动作怕吵到主子们休息,听到里间有悉悉索索的声音响起,也不收拾了赶紧退出来。 最近二位主子感情好了,三爷在叫家的时候也比从前多。 结果她刚出来就看到三爷也出来了?不是她想的那样吗? “三爷要出去?” “去老太太那边坐坐。” 走了两步他又叮嘱阳春,“等夫人醒了再收拾吧。” “是。” 看来之前她收拾的时候还是太吵,不过幸好没有吵醒夫人。 阳春哪里知道,就算她再轻些也逃不过贺元凌的耳朵,是多年习武练就来的。 贺元凌是不想睡吗他是睡不着,终究还是被赶出来的。 自己媳妇儿耍个小性子很正常,三爷大度不与她计较。 贺元凌还以为老太太这儿清静,来了才知道的热闹得很。 大哥大嫂都在,二哥也在。 “你们都在娘这儿干什么呢?我来得可巧。” 一个个神色都挺严肃的,不知道商量什么? 孟氏招呼他进去,“进来坐,正说你妹妹的婚事呢,昨日来了个媒人,我正说了跟你哥哥嫂嫂商议。” 贺元凌看一眼正位上抽旱烟的老头子,被白了一眼。 又去看正经危坐的大哥,大哥冲他点了点头,“想着你们歇下了就没让人去叫你们。” 一想到自己之前做的事儿,贺元凌有一瞬间的尴尬,很快就又恢复正常。 “小妹今年才十二,哪就这么着急?谁家啊?” 其实贺元凌想问是哪家这么不长眼,话都到嘴边了他又福至心灵换了话,是不想老头子和大哥又骂他。 他也不是怕,就是单纯的不想听唠叨而已。 他跟他媳妇儿订婚半年后就成婚了,根本就不用这么早定。 小妹完全可以不着急,慢慢相看合适的人家。 “就是为这个,媒人是替县丞魏大人家的小公子提的。” 县丞家的就不太好拒绝了,难怪他们一个个都这个表情。 “他家小子是庶出吧,最小那个也才十四,这么着急是不是有什么毛病?” 不知是贺元凌这么想,大家都是有这个怀疑。 “不急,娘又没给定的话,明天我让人去打听打听。” 贺元敬虽说是才回来两天,但在龙泉县里做着生意还是有些门路的。 顿了顿他又跟贺元凌说,“老三你朋友多,你也上上心。” 这个不用二哥说他也会上心的,“我知道。” 上首的老爷子连着抽了两口烟,又缓缓吐出烟来。 视线从三个儿子身上看过,这才道:“流水的县令铁打的县丞,县丞家能不得罪最好。 咱们家能配县丞家是高攀了,但那魏小公子若真的有什么问题,咱们也不怕得罪人。” 那种用儿女婚事去做交换的事在贺家没有先例,也做不出来。 几人都应下,然后就被老头子一句话打发了。 “都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大家都有猜测,魏县丞多半是看在沈家的面上才想跟贺家结亲。 结姻亲固然是好事,但也好看对方的人品才行。 魏县丞这人在龙泉县名声还是不错,做县丞这么多年没出过什么岔子,魏家这门亲看起来是不错的。 就看魏家里的情况如何,和那魏小公子本身了。 按照孟氏的意思,那种家中关系太多太杂的人家,她是不满意的。 贺元凌兄弟几个一路出来,直到出了春晖院才说话。 “听媒人说魏尧是在蒋家办的方正书院读书,我明日去拜会先生,也正好打听打听。” 贺元继也曾在方正书院读书,这两年先生让他在家,每隔十天去先生那里交课业,其实就是先生给他开小灶。 蒋家又与沈家是姻亲关系,现在贺元凌与蒋老二蒋成劲做了连襟,两家自然就有了往来。 所以,贺元继要想打听魏尧的事不难。 “行,那我们就各自打听着,千万别张扬。” 别张扬是贺元继专门叮嘱贺元凌的,就怕他不管不顾什么都说。 贺元凌还能不知道大哥是在点他? 当即就老实应道:“是,我知道了。” 既然没别的事,他打算走了。 “对了,刚才母亲说昨日有个自称是城东唐家的管家给你送了礼来,谢你帮他家小夫人捉了逃奴。 你和弟妹都没在,母亲便让人把谢礼送到你们院里了。” 贺元继都还没有来得及问弟弟这是怎么回事,也没有来得及夸一句弟弟,就被二弟抢了先。 “果然是我们家的老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什么时候的事儿?” 贺元凌心想他们都不清楚原由,看来那唐家的管家也没说实话,于是也略过外室这层不打算多说。 只说回来的路上遇到有醉红楼的人追一个女子,正好遇上才顺便出手送到县衙去。 贺元继那句准备要夸弟弟的话在舌尖上转悠了一圈,还是说了出来。 “这事你做得对,不管是不是逃奴,遇上那种祸害人的都该送到衙门去。” 好不容易得大哥一句夸奖,但贺元凌就觉得听着不是很满意。 等了等,没再等到别的,他也只能勉强接受。 罢了,总比骂他的好。 兄弟几个分开后,回去的路上黄氏看着丈夫忍住笑出声。 “你刚才明明是要夸三弟,就不能多夸两句他喜欢的,还非要端着大哥的架子,你自己憋着他也失望。 自古都是父慈子孝兄友弟恭,夫君如何会不知。” 丈夫对弟弟妹妹的疼爱她是看在眼里的,深厚且隐忍。 可他总是这样严肃的端着,他们又如何能感受得到?时间再一长了可不就误会生疏了吗? 从前妻子也跟他提过,当时他并不觉得他们兄弟之间的感情会因为这些而冷淡,他们是血脉至亲啊。 可现在他不敢这么绝对了,老三明显跟他生疏很多。 “我会注意的。” 黄氏没想到这次他答应的这般爽快,心想肯定是有什么原因,而她不知道。 但也不重要,他能听进去放在心上就好。 县城钱家,钱珠儿下了马车被哥哥喊着。 “你昨天为何要那样说?那么小的崽子能用水洗?你能不知道?” 他们钱家是做药材生意的,自家就开着药铺,也会售卖一些给牲畜驱虫去污的药粉。 尤其是一些养家宠的人,在家宠小的时候都是来买这种药粉回去用,以免有些家宠太小不易沾水,再养不活。 别说是她了,就是家里的仆人都知道这个常识。 第四十二章 不分你我(求票) “一时忘了嘛,我又不是故意的。 不过是一只猞猁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钱珠儿心中不平,忿忿看着哥哥,到底谁在才是他亲妹妹? 看她还是这样的态度,钱鑫不由皱紧了眉头,他觉得有必要跟妹妹好好说说。 “咱们家是做什么的?关乎到一条命的事是能大意随便就忘的? 今天是一只猞猁,那改天是一条人命呢? 你心里有什么不舒坦都不该在这种事上耍性子,况且那是元凌特意给他媳妇儿的。 若是真因为你无心的一句话就死了,你想没想过你贺大哥的心情?” 他以为妹妹至少也要好好反省,没成想竟说出更过分的话。 “死了再抓一只就是,贺大哥不是厉害得很吗?” 钱珠儿本就满心的憋屈不痛快,还被哥哥一同说教,她火气蹭就上来了。 若是没有沈华柔,贺大哥抓的这只猞猁就是她的,都是沈华柔抢了她的东西。 抢了贺大哥不够,还什么都要抢。 贺大哥都没有给她抓过。 钱鑫不知道妹妹的心思,跟不明白妹妹怎么突然这样不懂事,从前她虽然也偶尔任性,但却没有像现在这样。 “道理不是这样的,就不是一码子事儿。” 他还要再说,却看到妹妹猛的红了眼眶,后面的话也憋了回去,心疼得不行。 说话的语气也转了弯儿,“好了好了,哥哥不该凶你。 你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心里难受?跟哥哥说,哥哥给你出气。” 钱珠儿不吱声儿,眼泪已经在眼眶里打转。 这可把向来疼爱妹妹的钱鑫给心疼得不行,心里都急死了。 “要不哥哥明天给你捉只更漂亮的猞猁,狮子猫好不好,狮子猫毛长,可软可漂亮了,比猞猁漂亮多了。” 妹妹从前就跟他念叨过狮子猫,但这种品种实在不好得,一直就没实现。 “我让人到各地去寻,肯定更给你寻到一只又漂亮又可爱的,好不好?” “谁稀罕了,我才不要。” 心思被戳到,钱珠儿又气又恼,撇下哥哥快步离开。 留下钱鑫在原地,看着气走的妹妹不知所措。 “是我招惹她了?” “还是元凌招惹她了?” “妹妹不是跟元凌关系挺好的吗?得空问问元凌是怎么回事。” 钱鑫打心底里就没有怀疑过,是她妹妹对贺元凌有别的心思,在他看来妹妹对贺元凌和对常远威他们兄弟几个都一样。 在他们眼里,自己妹妹也是他们的妹子。 中午,沈华柔一觉睡到自然醒,感觉人整个人都轻松了。 出来看到贺元凌在摆弄着个精致的盒子,想着之前赶的事,便主动跟他说话。 “这是什么?” 贺元凌可没有为那种小事跟她置气,当即就把盒子递个她看。 “上次咱们不是帮唐家把人送到衙门去了吗,这是唐家送来的谢礼。 你看着要是喜欢就留着玩儿,不喜欢就搁着。” “人家是谢你的。” 沈华柔看了,是一对儿小巧精致的玉如意,虽只得巴掌大但成色看着还不错,可见唐家这谢礼是有诚意的。 贺元凌大方的表示,“我的还不是你的,这玩儿我拿来有什么用?你看着办吧。” 别的不说,就他这个态度沈华柔是喜欢的,心情也随之好了很多。 这一点从她看贺元凌的眼神就能表现出来,顺带着觉得这个人也更顺眼。 “也没处摆,那就收着吧。 留着以后送人,或者做其他用也不错。” “你说了算。” 贺元凌本就不在乎这种事,他哪儿放在心上。 但沈华柔不同,从小母亲就教导她如何管家,行事用人,人情往来,样样都是按照正室夫人的标准来学。 只是她嫁到贺家来这后,除了管理嫁妆外,别的都没大用场。 贺家没有分家,上面有婆母和嫂嫂们,就他们这个院子里的人都是她带来的,不用再费力调教。 人情往来她只需要人出面就行,也就是年节时候了,再大些宴会少之又少,目前还没有参与过。 她也乐得清闲,才不想去应付那些夫人小姐。 这样想来,她嫁到贺家来也不错。 贺元凌想到沈家在龙泉县的声望,想着他媳妇儿有没有可能知道一些魏家的事。 “有个事问你。” “你说。” 他这么客气,还让沈华柔有点好奇他要问什么。 等贺元凌把媒人来的事说了,她却愣了神。 上辈子贺淑惠也是嫁的魏家小儿子,但提亲是在贺元凌做了中郎将归家后。 那时候魏家适龄且有出息的儿子只有魏尧,魏家来提亲之后两家都还满意便定了下来。 这次竟然提前了三年多,到底是什么原因? 见她半天不说话,贺元凌又问,“你可听说过魏家的情况?” 沈华柔回神,把她知道的跟贺元凌说了。 “魏家老夫人喜爱热闹,每年春日秋日都要设宴,还有魏家那几位,平日便是小寿也是要做的。” 说是喜欢热闹,其中也不是没有借此拉拢的意思。 “魏大人才四十多岁,正值壮年,家中人口不少,在魏尧之上有一个哥哥是嫡出,庶出姐妹不少,但男子却只他一人。 他生母早逝,听说是已经记在了嫡母身边教养,也算是嫡子了。 听魏夫人听起过这个小儿子,说是先生也夸的。” 贺元凌听出来了,这个魏尧自己还行,但魏家就比较复杂了,依淑惠的性子去这种人家,还是高嫁的情况,怕是要被欺负得够呛。 他不是不敢给妹妹出头,但这样的人家终究不合适,他更希望妹妹嫁的人家和善好相处,最好是永远用不到他去出头。 沈华柔看他神色难看,知道他是不看好魏家。 “妹妹的婚事还是要爹娘做主的,你不放心再去细细打听。 虽说魏家复杂,但只要咱们立得住,他们也不能委屈妹妹的。” 说这话的时候沈华柔认真看着贺元凌,她不只是在说贺淑惠的婚事。 多年后,他们两家那么轻易就被定罪,便是因为他们根基不够。 若他们本身分量足够重,即便是要定罪也会按照流程摆出确切的证据,不只是几页纸,几张嘴就轻易给他们定了罪。 第四十三章 好歹还有张脸 “我自是知道,便如你嫁了我,我便是大声说话也要顾及你的感受。 瞧瞧这不就是,被我说中了恼羞成怒。 呵呵……还是香的,就当你送我的。” 也就是贺元凌了,换了别人说这种话定是心里积了怨,对妻子和岳家都有不满。 偏偏他不仅是说了,还嬉皮笑脸的当着妻子的面说,丝毫不掩饰他为此受了多大的委屈。 气得沈华柔拿帕子扔他,被他稳稳接了,还做出这等轻浮举动。 眼看着帕子被他收进怀中,沈华柔更是气恼。 他话也说了,气也气了,不问他个明白怎能甘心? “你是不记得自己混账的时候? 我又什么时候给你委屈了?我家又什么时候给你委屈了?” 贺元凌也知自己方才的话说得过了,他媳妇儿这是真的生了气,于是赶紧收了嬉皮笑脸凑过去赔罪补救。 “是我胡说,张嘴胡诌没个把门儿的。 我哪儿有什么委屈,丁点儿都没有。 娶你我欢喜着呢,做梦都要谢我岳父岳母,谢他们给我这个天大的机会。” 他说这些还真的没假,都是真心话。 刚才他本是玩笑,哪知玩笑得不是时候。 见媳妇儿还是没好气不理他,贺元凌也顾不得是不是会别谁看了去,厚着脸将人圈进胸膛里。 任由沈华柔挣,怎么都不放。 “你也说我混账了,真混账,一张嘴就欠打。 好华柔,好夫人,你大人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了吧。” 沈华柔知道他无赖,也知道他嘴贱,更知道他说的大声说话也要顾及自己的感受都是真的。 可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他也是真的不曾对沈家有过怨怼。 即便是在他们关系最冷的时候,他去沈家也没有表现出来,依旧恭敬二老。 只是与她,不能好生相处而已。 若不是知道这些,沈华柔是如何都不能原谅他方才说的那些浑话。 “你知道自己混账便好,还不快放了我。” 阳春就在外面,刚才他说的那些话还不是都要被听了去,他不要脸自己还要呢。 好不容易见她缓和了神色,贺元凌即便是又被自己媳妇儿直白的骂混账,还又得了白眼,心里却欢喜庆幸得很。 刚才他都已经做好了又要被赶去睡偏房的准备,还好还好。 现在想想他都心有余悸,要是刚才他那些口无遮拦的话被家里人知道了,他还不被训成孙子? 不怪他媳妇儿骂他混账,他确实混账。 贺元凌还觉心有戚戚,老实放了人又规规矩矩在边上站着。 “那些真不是我的真心话,我心里是感激二老的” 犹豫了一会儿他又不太自然的表示,“顾及你也是真的,还不是你总是对我挑三拣四。 我知你喜欢的是大哥那种斯文读书人,又看不上我粗鄙鲁莽。 就算你再看不上,我再要改,也不可能改成大哥那样。 你都嫁了我了,再后悔也晚了。 你心里要实在不平不甘,你就多看看我这张脸,好歹我长得比大哥俊,身体也比大哥好。” “三爷,夫人,大爷那边来人请三爷过去。” 阳春人都没进来,就在门外传的话,想来也是听到了贺元凌说的那些。 别说是沈华柔了,就是贺元凌自己都觉得尴尬。 半晌他咂咂嘴,嘟囔,“还好不是大哥亲自来了。” 他说的那些话沈华柔都听进了心里,更知道他不止是只有脸能看。 趁贺元凌愣神,她赶紧推着人走。 “大哥找你肯定是有事,你快去吧。” 贺元凌还不是只有硬着头皮去,只可惜他好不容易决定要说的话被打断了,他都还没有来得及等她的回应呢。 不过,该说的也差不多了,只希望她能听进去,多看看他的俊脸。 “那我就先去了。” “快去吧。” 他出门的时候还在嘟囔,“真不能背后说人坏话。” 阳春就在门口,把这话听得真切,憋笑都憋得辛苦。 好不容易平复好情绪才进来询问,“夫人,要等回来三爷用饭吗?” 她脸上的笑跟本掩饰不住,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不掩饰的。 沈华柔睨她一眼,还是说等他。 也不知道他去多久,若是不等他的话,怕他再误会,然后他又要说些有的没的。 从前他也不像这样,别说好好与她说几句话了,便是不针锋相对的时候都屈指可数。 莫非,她重生一回,他还转了性儿了? 不管是不是,终归是好事。 不再想贺元凌,沈华柔再想到魏家来提亲的事上,上辈子魏家是看在大哥和贺元凌的面上,那时大哥已经在洛京城,贺元凌也得封中郎将。 从贺淑惠身上来看,贺家两位哥哥都年纪轻轻又看起来前途无量。 可是现在,大哥才只是秀才功名,贺元凌还是世人眼中一事无成的纨绔。 所以,魏家这次又是为了什么? 贺家有什么是值得魏家谋算的?还是提前这么久。 这边贺元凌来到飞鹤院,贺元继已经在前厅等着他了。 “大哥找我有事?” 他心里有鬼,只想赶紧说完赶紧走。 贺元继招呼他坐,看他的眼神也比以往多了几分和蔼,这不仅没有让贺元凌感受到来自兄长的关爱,反而是让贺元凌心里抓紧了,发慌。 “坐就不坐了,大哥有事直接说就是。” 就是他这样的态度让贺元继险些绷不住,又要训他不像话。 忍了忍,好歹忍下。 既然喜欢站着就让他站着吧,免得他不自在。 “再过半月就是舅舅的生辰,舅舅今年要办整岁宴,你记着别再像去年似的忘了,连个人影儿都没有。” 说完看着弟弟恍然的神色贺元继就知道他肯定是又忘了,真真气得头疼。 “记着了,肯定不能再忘,我回去就精心备份厚礼,绝对不能忘。” 去年那事儿贺元凌也觉得屈,那段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尽是早出晚归,有时候忙狠了都没空回来。 等再想起来,日子都过了。 他心里也亏啊,马不停蹄的赶去给舅舅磕头赔礼,回来还又被全家合着骂一顿。 今年舅舅四十整寿,他要是敢再不去,娘绝对第一个打断他的腿。 这边再没别的事贺元凌就赶紧说走,借口该回去吃饭了。 回来得知沈华柔特意在等他吃饭,心里美滋滋儿。 “以后再有这种时候别等我了,都瘦成什么样了,浑身捏着都没点儿肉,再不按时好好吃饭连胸都要没了。” 第四十四章 多余 果真是最近都太给他脸了吧,让才敢这般他口无遮拦。 “阳春,把多余的碗筷收了吧。” 正在摆碗筷的阳春看着桌上仅有的两副碗筷愣住,哪里还有多余的? “下去吧,这里不用你伺候了。” 多余的贺元凌赶紧两步进来落座,将阳春打发出去。 她不快出去,再出去的就是他了。 阳春侧头看夫人,见夫人脸色依旧不好,但也没有吩咐别的,于是她放下碗筷快步出门去。 多余的不是碗筷,是三爷啊。 “媳妇儿你别生气么,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你还急眼了。 夫妻之间连实话都不能说了,往后的日子还怎么过? 你说我的时候我也没急眼,是不是? 你随便说,我都听着。” 贺元凌一边说一边拿眼瞄对面的人,还殷勤的给沈华柔布菜。 “快吃吧,多吃些补补就好了,真的。” 沈华柔真想就着碗扣他脸上,他这张脸要不要也没什么差别了。 媳妇儿眼里的杀气都要溢出来了,贺元凌识趣的收回手,“吃饭吃饭,饿透了。” 连着顺了好几口气,沈华柔才能吃得下饭。 在心里宽慰自己:不跟混账置气,气着自己不划算。 也不知道是不是生气的原因,沈华柔没有注意就多吃了几口,等她觉得有些撑的时候已经晚了。 而一直在默默关注着她的贺元凌还在暗自得意,觉得就是因为他提醒了,所以沈华柔才比平时多吃了些。 她虽然是嘴上不承认,其实心里还是认为他说得对。 为此,他觉得有必要夸一夸玉兰的手艺。 “你这两个丫头都调教得不错,一个管事一个做饭,把咱们院子管的妥妥帖帖,饭也做的好吃。 你照这样吃下去保证能长些肉,再长个十来斤就差不多了。” 门外,被夸了的阳春贺玉兰对视一眼,真心祈求三爷别夸了。 然后就看到夫人黑着脸出来,“晚上不许做肉菜。” 玉兰赶紧应,“是,奴婢记下了。” “我夸也夸错了?” 贺元凌追出来跟在媳妇儿身边,“跟你说我手上准得很,只抱着你就能估出你多重,你还没我那个小石锁重。” 好巧不巧,他们正好走到放石锁那里,几个大小不一的石锁整整齐齐摆了一排,贺元凌指的就是排在最后最小的那个。 沈华柔知道,那个小的他一般都是闲置。 太阳穴突突的跳得厉害,骂人的话在舌尖滚了几个来回,最终化为长长一口浊气。 “下午你没事做吗?” 走吧走吧,赶紧消失在我眼前,最好是晚上都别回来了。 某人想都没想就摇头,“没有啊,特意在家陪你。” 以前经常不在家除了真的忙时,还不是因为她总给自己脸色看,为了不一开口就吵架这才避出门去。 要是一直都像现在这样,他还没事跑出去干什么? 想到这个,贺元凌猛然醒悟,“你是嫌我烦,想赶我走呗?” 再看他媳妇儿的表情,眼中的不耐烦表现的淋漓尽致,就是了。 被他说中心思的沈华柔还努力克制着情绪,尽量不让自己表现得太嫌他。 轻轻抿了抿唇,好心提出意见,“你要不要去跟二哥探讨一下关于生意上的事? 或者,你要是得空的话,我想请你去跟二哥说一声,麻烦他也帮我出出主意。 你不是说要请的那位师傅下个月就得空接我们的生意的了吗?也请二哥指点指点。” 所以,还是变着法儿的赶他呗。 注意到她起伏有些大的胸前,看来又是要发火了,这是憋着的呢。 贺元凌识时务决定暂避锋芒,爽快的答应下来。 “我这就去。” 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来十分严肃的看着沈华柔,让沈华柔以为他是有什么关于庄子改建的话要跟她说。 结果,他一开口却是:“晚上我想吃鱼。” 沈华柔气结不已,怎么,不给做还不去了? 但贺元凌并没有这个意思,说完他就走了。 呵……所以,这是答应也得答应,不答应也得答应的意思? 玉兰都不敢吱声,只能悄悄去跟后厨备菜的大娘说先准备条鱼。 万一,夫人一会儿心情好又答应了呢? 不管最后做不做,有备无患嘛。 在院子里走了一会儿,觉得有些发热便又回了廊下坐着喝茶。 沈华柔突然想起来,被他气得都忘了问他大哥喊他去是为何什么事了。 罢了,看他回来时轻松的样子应该也不会是什么大事。 也就只有在这种静下来的时候沈华柔才能想想事,本来说找个大夫看看需不需要调理身体,结果一直拖到现在。 还说跟贺元凌提一下陈栋的事,也没有合适的机会。 那日陈栋来时的表现,与小人得志又有多大的区别? 想到贺淑明便又想到她回家来后郁郁寡欢,加上长期见不到儿子的面思念成疾,身体也越来越差。 那时候大哥刚外放,贺元凌也战死,陈栋是仗着大哥鞭长莫及,二哥一介商人奈他不何,这才敢肆无忌惮的欺辱人。 沈华柔端着茶盏的手顿住,她猛的想到另一个事。 贺淑惠嫁到魏家的时候才十五岁,因为年纪小没注意头一个孩子小产,后来几年都没动静。 前两年魏家还好说话,宽慰说小两口还年轻不着急,又不是不能生。 时间一长,魏家不急魏尧也要急啊。 魏家不止魏尧一个男丁,上面魏家大哥早就成婚膝下也有了一儿一女,真说起来魏家不用他来继承。 可他能不想要自己的血脉传承? 只这一点,贺家再如何还能压着不准他留后 魏尧后来纳了个良妾,跟贺淑慧前后脚怀的身孕,那良妾早产生了庶长子,虽说是庶子又早产体弱,但也占了长子名头,而贺淑惠所出的嫡子反而成了二子。 魏尧纳妾的那个时间,正是贺淑明和离之后。 当时沈华柔只为两人唏嘘,如今再一联想起来不由背脊发凉。 一切原因皆因贺家根基不足,若是贺家站得比他们都高了,他们又岂敢如此欺人? 若是贺元凌还活着,即便是大哥远放做官,他们也不敢这么明目张胆的欺辱贺家。 第四十五章 自降身份 沈华柔和贺家人还都不知道魏家之所为这时候就来提亲,原因就出在魏家的才办的秋日宴上。 上次沈华柔他们回家去后没两天,沈家就受邀去魏家赴宴。 宴席间不免要闲聊一些给家的情况,再一个也是各家为自家子女相看。 有人在常氏面前卖好,把沈家上下都夸了个遍,到贺元凌这个女婿时没得好夸的也勉强夸了句俊美无俦年轻有为。 从前也不是没有这种气情况,常氏笑着点头便作罢,这回她也是有心要抬她这个小女婿。 别人都以为我她的小女婿一无是处,明面上说好听的哄她,背地里都看她家的笑话。 说他们沈家不是自诩清高,瞧不上他们门第,看不上商户,还挑三拣四,最后却给女儿选了个泥腿子。 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堵他们的嘴,常氏便把贺元凌跟朋友做了生意的是说了,还夸他年纪轻轻不靠家里帮衬,都是他们几个小年轻自己弄的,还弄得有声有色。 话里话外都是对小女婿的满意,提起女婿陪着女儿回娘家来,又给老岳父孝敬。 更透露了自己是要支持女婿的想法,任谁听了都能明白沈家对这个女婿的满意。 这边常氏如此,那边沈老爷子也是这个意思,就是沈家现在当家的沈伯荣也笑呵呵应着父亲的话。 连带着又赞贺家两个兄长出息,都是凭借自身努力不靠家中,贺家在根儿上就端正。 这样一来,魏家便把注意打到了贺淑惠身上,贺淑惠年纪是还小,但可以先定下来,到了年岁再下聘成婚。 趁现在贺家还没起来的时候提亲,还能讨个不攀附虚荣的好名声。 不得不说是魏家会钻营,也就他们家能想得这么长远。 宴会之后沈家也没又想到魏家会如此,而且动作还这么快。 倒是贺家大哥得知妹妹提醒他不出售粮食的事让他不得不多想,正准备着找个合适的时间亲自上贺家来拜访。 他当然不以为是妹妹有什么消息,猜测是贺元凌在哪儿听到了什么消息。 贺元凌的商队到处跑,应该是听说了什么。 或者,贺家大女婿刚从南方回来,会不会有可能? 只是,外家并没有来信,又说不准。 沈华柔也没有想到自己提一句就让大哥想了这么多,她也已经叮嘱沈正仔细妥善收好粮食。 她还打算趁改建山庄的时候,再修建一个隐蔽的粮仓,真到乱起来的时候,别的什么都不如粮食来的实在。 傍晚,贺元凌从二哥那边回来,准确来说也是被赶回来的。 “看看都什么时辰了,快走吧,你二嫂还等着我吃饭呢。” 弟弟来找他商议正事他是很欣慰的,但一点眼力见都没有就不行了,都在书房里跟他说了一下午了,还不打算走是想蹭晚饭不成? 谁要他碍眼了,就算是亲弟弟也不行。 贺元凌带着二哥给写的提议回来,打算在他媳妇儿那儿去邀功。 虽然不是他亲自总结的,但是他厚着脸皮求二哥给写的啊。 回来后他没有直接去正房,反而先溜到厨房去。 “三爷可是有吩咐?” “没事,忙你们的,晚饭做得怎么样了?” 背着手在厨房里转,够着脖子往正在冒烟的铁锅里瞧。 别人不知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但玉兰知道。 请他到一个锅边,揭了盖子给他看,好笑的说道。 “夫人吩咐奴婢给您烧的鱼,您问问看香不香?” “香,还得是你手艺好。” 满意了,贺元凌自然不再在厨房里待,转身就回正房去。 既然是他媳妇儿吩咐的,那就是没生气了,嘿嘿…… 回来在院儿门口差点撞上万米,他抱着个簸箕,里面装了写乱七八糟的枝叶。 一脚跨进门,正对上他媳妇儿看过来的视线。 贺元凌认出来了,她修剪的这盆是她从娘家带来的嫁妆之一。 她宝贝这盆芍药比宝贝他还多,平时就放在外间窗户口上,有次他好心帮忙浇水,没得句谢就算了还落了埋怨。 “今儿怎么舍得搬出来剪了?平日我碰它叶子一下你都要翻脸的,剪这些扔了怎么不心疼?” 贺元凌还想说:你就是看不得我碰,我还比不上你这盆破草。 犹豫了一下还是没说,显得他自降身份去跟一盆破草比较。 沈华柔告诉自己一定要心平气和,明知道他是一张嘴就没半句能听的话,何必为难自己去跟他计较? 于是,她看也不看贺元凌了,继续精修。 但也清楚,若是一直不回话的话他肯定会再说别的,还是要回答。 “今年的花期差不多了,修剪了施肥明年才好再开花。” “哦,这个我懂,就跟地里收成了烧灰翻土,才能保证明年种下的庄稼长势好。” 种地人都知道,只是没她这个伺候得精细。 她人娇气就算了,养的花儿也娇气得很。 看她一时还完不了,贺元凌自己搬了把椅子出来坐着看她捣鼓。 时不时还要出言指点,“你这个枝其实都留多了,比如这枝,主杆本就不粗壮你还留了几个分枝,到时候都长不好。” 沈华柔顺着他指的地方看去,确实如他所说有些多,但她舍不得剪太秃,又怕来年发不出新枝就亏了。 “往前几年我都是这样留的,也开得好好的。” 结果贺元凌从椅子上窜起来,过来一把抢了剪子。 “你听我的绝对没错,我还能忽悠你不成。 让开让开,看三爷给你剪。” 乡下野大的贺元凌倒是知道些,关键是他小时候看多了他小叔修建院儿里的橘子树,那才叫修得秃,结果第二年是不是又长了许多新枝。 想来,都是一样的道理。 被他挤开的沈华柔即便是不太信任他的技术,但也来不及了,他已经三两下就已经剪断好几枝,看的她心都在滴血。 他还大言不惭,“你就把心把放在肚子里,保证没问题。 苦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当我是在剪你的肉。 明年要是开得少了,你打我行不行?” 不管他说什么,现在沈华柔满脑子里都是这盆芍药从前被他折腾死的枯败模样。 要不,还是再赶他出门吧? 实在不行,吵一架呢 第四十六章 心安理得 沈华柔眼睁睁看着某人洗了手便掏出之前她那条帕子擦手,擦完了还嗅了嗅又塞回衣襟里。 也不知道他闻到的是她那帕子原本的味道,还是他自己的汗臭味儿。 反正,那帕子她肯定是不要了的,随他怎么用罢。 饭桌上贺元凌才想起来跟她说下个月大舅舅生辰的事,一提沈华柔也记起来,他还备了厚礼。 果然,下一句就听到他说要备厚礼的话。 听婆母说是去年他忘了没去,今年才特意备份厚礼去,是为了弥补去年的过失。 这回沈华柔也没指望他主动跟自己说实话到底是为何才没去,结果他竟自己提了。 “去年因为事耽搁了没去成,今年再不能疏忽。 明儿起我就出门了,尽早把该做的事儿都安排了,咱们得提前去。” 他说的随意,一点儿没觉得在她面前说自己做错的事而不好意思。 沈华柔也看得出来他确实是在为去年犯的过错后悔,不然按照他的性子绝对不会真诚的反省。 一想到他准备的贺礼厚重也合舅舅的心,沈华柔便没有在多嘴问,只道记下了。 “该忙你就去忙,正事要紧。” “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天天都不在家烦你?” 沈华柔想说是,但面对他认真的眼神,又不忍这么直白。 他已经不止一次的说过自己嫌弃挑剔他的话,还说要自己多担待。 那就,担待着吧。 “不是,这是你的家,是我们的家,你想什么时候在家都是你的自由。 只是你有正事要去做,该如何安排时间都是你说了算。 方才也是你说要忙完了好去给舅舅祝寿,哪就又怪到我头上?” 自己哪有撵他,平白又给他冤枉。 沈华柔本就生得貌美妩媚,便是发怒嗔他时也是眼角眉梢都含着情,贺元凌哪里怕她瞪? 更何况,她也不是真的怪罪,瞧她现在看自己的语气神色更多是娇嗔。 “是,你没赶我,是我自己有事必须要出门。” 只正经了一句,他又做浪荡子模样挑眉笑。 “那你可在家等我回来?” “我不在家还能去哪儿?”沈华柔没忍住又觑他一眼。 贺元凌觉得,他媳妇儿现在对他越发随意了,好似都没了刚成亲是的娇羞腼腆,尤其是最近。 “要不,明儿你跟我一起去城里逛 随你是回家还是上街逛还是听戏,或者找别的乐子去,晚上我们再一块儿回来” 扪心自问,让他自己在家多几天他都难受,别说是长期关在家里了,外头多新鲜啊。 所以,他是真心提议。 沈华柔真的来了兴致,“会不会太耽误你的时间?” 他自己去的话骑马就行,她若是去还要带着阳春他们,再做马车,在路上就要耽误好长时间。 看她明明是想去,还多余来问他会不会耽误,还不是想自己说不耽误,想什么就不能直接说? “既然是我提的,自然不会耽误什么。 你又不是天天都去,能耽误多少时候?” 其实,若是她想天天都去的话,贺元凌就不会让她去做那逼仄的马车了,直接带她骑马来得更方便。 到时候两人同骑一匹马,他就搂着她在身前…… 这种情况暂时是不可能了,他也心知肚明,先不着急,以后有的是机会。 沈华柔得了他的确切回答后就没有在注意他,心思都在明天要进城的事上了。 又听贺元凌问她,“你自己去会不会觉得无聊,要不我去叫上淑惠和靖瑶陪你一起。 我看你们最近玩得挺好的,他俩也喜欢跟你亲近。” 原来,他也是能看出来从前他们跟自己并不太亲近的啊。 她还以为,他并不曾注意过这些。 但这回沈华柔想自己去,他们一起的话有些事不好办。 “就不麻烦他们了,也有些时候没有上过街,我想随便看看,下午的再回家去坐会儿,晚些时候你来接我吧。” 贺元凌没有多想,她说不要就不要吧。 只是,她带着阳春他们也都是女子,他还是不放心。 “这样吧,我找个人跟着你们,跑腿还是遇事都能用上。” 闻言,沈华柔抬起头来疑惑的看着他,心里猜测又是他的哪个朋友? “会不会麻烦别人?其实家里带个人去也是一样的。” “不是,就贺争的哥哥叫贺顺,那小子身上也有些功夫,跟着你去跑腿再合适不过。” 其实这兄弟俩都是从小跟着贺元凌的,只是后来大哥成亲后那边差个人就让贺顺过去了,现在真好又理由要回来。 按照贺元凌的意思,大哥成日在家也不怎么出门,贺顺跟着他都浪费了。 当然,这些他就不跟沈华柔说了,不然她肯定又要说什么规矩。 沈华柔对他这个安排是很赞同的,出门在外安全最重要,她不觉得跟着人多了麻烦。 “好,你安排就是。” 到了要入睡的时候贺元凌才把在二哥那里一下午的成果拿出来,一脸得意的表示。 “这一下午我可不是白去的,你看看可还能有用?” 沈华柔倒是没有想到他下午竟然真的去了二哥那里,不是去闲逛,还这么仔细的做了记录。 一条一条看下来,可以肯定他是真的用了心。 “都很有用,辛苦你和二哥了。” 看过之后她仔细的收在梳妆台的抽屉里,还说:“明天带着给大哥看看,也看看大哥还有没有什么提议。” 相比起来,她麻烦起自家哥哥就更心安理得。 说起这个她又想起来贺淑明,便趁现在就跟贺元凌提一提。 “对了,上次淑明他们回来的时候陈栋不是说也有要扩家里生意的意思吗,你在外交朋友多认识的人也广,陈栋好歹是你妹夫,你看在淑明的面上也给他牵牵线。” 这人就是要夸的,尤其是要他办事的时候就更得捧一捧。 贺元凌还以为他不要说什么呢,一听是陈栋就有些变了脸色,那日父亲就说了要他有事开口,结果他话都没一句。 他又不是傻,还不是看在妹妹和外甥的面上装没在意。 这会儿他媳妇儿又让他主动去贴人冷屁股,他心里能好受? 再说话语气也冷了几分,更没了跟她说笑的心情。 “他自己要什么不会说?还得我上赶着去献殷勤?” 一听他语气变了沈华柔就知道他这是脾气上来,说不好又要犯德性。 她也只得放软了声儿与他好好说,“你就当是为淑明,你当哥哥的为妹妹多费费心还不该了? 你还是满盈的舅舅呢,你就当时多跑几趟去看看外甥,熟了他才与你亲近。” 想她一个做嫂嫂的还多操这些心,何苦来的? 贺元凌自然是把话都听进了心里,虽然没立马答应但脸色也好了。 想到小外甥招人稀罕的模样,他再看媳妇儿的眼神也不由热起来。 “咱们也抓紧生一个。” 第四十七章 虚荣心 “鞋还没脱。” “我给你脱。” “压着头发了。” “…………” “疼……” “乖,轻了轻了……” “混账!” “混账你还不是喜欢。” 谁要喜欢他了! 守在外面的阳春被玉兰凑在耳边小声问:“这样下去是不是很快就要有小主子了?” “说不定就有了。” “你说小主子是长得像夫人多些,还是像三爷多些?” “夫人和三爷都是顶顶好看的,我觉得小主子肯定会更好。” “我也觉得是,小主子肯定尽挑着主子们好的地方长。” “要是小少爷就多像三爷一些,要是小小姐就更像夫人一些。” “就是就是……” 贺元凌听了又夸这两个丫头不错,会说话。 以后给他们配个好的夫家。 贺元凌早早的起来就跑到飞鹤院去要人,当然不是空着手去的,在自己院儿里挑了个手脚麻利的,一人换一人。 贺顺就在在外院做些杂事,也不是贺元继身边得力的人,弟弟想要回去便给他了。 当然了,主要还是看他最近表现不错,又说是要去给三弟妹用,他才答应得更快。 “你要就带走。” 就这样,贺元凌带着贺顺离了飞鹤院。 “三爷,您有用得着小的的地方您尽管吩咐,小的必定为三爷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说实话,三爷来领他的时候他都以为自己是在做梦还没睡醒呢。 也不是说在大爷这儿当差不好,但他从前一直跟着三爷,突然就来了大爷这儿确实不习惯,最主要的还是羡慕他兄弟能跟着三爷到处跑。 他做梦都想再回到三爷跟前儿伺候,这梦醒突然实现,属实是来得太突然,他还有点懵。 贺元凌对他的反应还是很满意,拍了拍他的肩膀。 “正是有事要你去办,一会儿夫人要去城里,你就跟着夫人去伺候。 以后你就跟着夫人了,没别的事儿时,你就在外院。” 贺顺从前想着能回来云峰阁做杂役就很满足,没想到三爷领他回来就让他跟着夫人办事,不激动都不可能,三爷没忘了他。 “哎,是,小的一定尽心尽力为三爷为夫人办事。 夫人指东,贺顺绝不往西,但听夫人吩咐。” 又是一番表忠心之后,贺顺颠颠儿的找他兄弟去了。 沈华柔起来就听贺元凌说都准备好了,就等着她收拾妥当吃了饭就便出发。 昨晚就想着要早起,虽然他说不耽误但也想着不能太晚去,结果还是起晚了,都怪他。 临出门,贺元凌还告诉她,“娘那边你就别去了,直接走吧。” 所以,他是已经去跟娘说过了? “就这么个小事还用得着特地去说一声你是跟我一起出门,晚上还有回来的,哪用得着那些麻烦?” 她被贺元凌拉着往外走,根本就不给她去春晖院的机会。 不去就不去吧,终究是他硬拖着自己走的。 贺顺兄弟俩已经准备好了马车和马在门口等着,一见着主子出来兄弟俩就赶紧上来行礼。 “小的贺顺见过夫人。” 沈华柔头一次见贺顺,能看出来他们兄弟俩长得真像,人是贺元凌特意找来的人,他兄弟也是一只忠心耿耿跟在贺元凌身边,上辈子更是同贺元凌战死。 这样的人在身边用着,沈华柔是放心的。 “你以后就跟贺争一起在云峰阁做事,这是我身边的两个丫头,阳春和玉兰,往后你有什么都可以找他们。” 沈华柔这么说就是认下了贺顺,也让贺顺提着的心总算是落在实处。 之前一直听他兄弟说夫人人好,对他们这些下人也和善,如今他是真的信夫人是人美心善。 现在有贺顺驾车,贺争就还跟之前一样跟三爷骑马。 三爷是真待他好,别人家的小厮都是跟着马儿跑,他家三爷破费给了他一匹马,不说是他们龙泉县,怕是洛京城里高门的小厮都没他这么幸运吧。 “路上也没别的事儿,你再睡个回笼觉。” 贺元凌又不是不知道心疼自己媳妇儿,睡得晚起得早,她这娇小姐肯定是受不住的。 他也看到了阳春之前还让小丫头在马车里备了厚褥子和毯子,就是为了给她打盹用的。 “嗯。” 沈华柔是真的想再睡个回笼觉,只为一会儿回家去不被看出来精神不佳。 头一次为夫人当差,贺顺把车驾得极稳,到地方后还得了三爷一个赞扬的眼神肯定。 如此,他记下了,在三爷这儿,夫人占首位。 贺元凌让先把马车赶到大道车马行,也是为了让他媳妇儿认个门,以后有事也好来找。 他下了马,走过来在窗户口跟里面的人说话。 “媳妇儿,你看看到地方了。” 帘子别掀开,露出沈华柔白皙粉嫩的侧脸。 顺着贺元凌指的地方,挑了眼皮儿看去,大道车马行几个字映入眼帘。 “进去瞧瞧不?” 想了想,沈华柔还是说不去了。 想也知道里面都是些粗糙汉子,她并不想去看。 媳妇儿说不去贺元凌也不再请,知道她在这种事上向来都是说一不二,不是他再三勉强就能改变的。 “那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晚些时候我去家里接你。” 然后他在怀里摸出个墨色钱袋来,“给你。” 这个钱袋是贺元凌随身带的,他时候给她是什么意思 沈华柔没接,就这么看着。 “看上什么就买,我知道你比我富裕,但你是我媳妇儿,花我的不是应该。” 虽然承认自己比媳妇儿穷有些丢人,但他脸皮厚不在意。 “确实应该,那我就收着了。” 沈华柔接了钱袋子暗自捏了捏,应该不会有太多,但他这个态度可嘉。 沈华柔欢喜了,她娇娇一笑,贺元凌也欢喜了。 男人这点儿小小的虚荣心,实在好满足。 只希望,他以后也能这么欢喜,大手一挥豪迈大气:媳妇儿花的我的,应该! 心情大好的贺元凌没忍住伸手捏了捏媳妇儿的脸,笑着嘱咐她,“去吧。” 看着马车走远,直到再看不到后,贺元凌才转身进了铺子。 手指头下意识的搓了搓,好似上头还有他媳妇儿俏脸的细腻触感。 也不知道他丈母娘是怎么养的这女儿,浑身上下就没一处不娇嫩的地方。 贺元凌一路都咧着嘴,任谁看了都知道他今儿心情极好。 “师哥来了,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呢,我看贺争进来好一会儿了,你在门口做什么呢?” 第四十八章 得了便宜还卖乖 “你嫂子。” 剪短的三个字,却没有一个发音不彰显着贺元凌的得意情绪。 “嫂子来了?哪儿呢?”听到嫂子来了,郑东生的表现明显是比看着师哥更激动。 四处张望都没有看到嫂子的人,就要跑出去找。 贺元凌一盆冷水兜头给他泼下,“已经走了。” 郑东生顿时觉得透心凉,怨气横生的瞪着师哥。 “怎么就要嫂子走了,也不说请嫂子进来坐坐。” 昨天他走的时候,嫂子身边的那个叫阳春的丫头过来找他要尺寸,说是嫂子吩咐的,好给他做冬衣用。 自他有记忆以来还没有人给他做过衣裳呢,嫂子是第一个。 他是说不用这么麻烦的,他去年的冬衣还能穿,可阳春姑娘说嫂子把他当弟弟看待,就是一家人。 一家人啊,他没有忍住就答应了。 没有遇到师父和师兄之前,他都是孤身一人,现在他又有了把他当家人的嫂子。 贺元凌可还不知道这个事,知道了他定是要跳脚,他都还没得到媳妇儿做的衣裳。 现在,他一巴掌拍开杵在跟前像个怨妇般的师弟。 “没断奶呢?你嫂子来认个门就是了,还进来干什么? 一屋子都是男人,她来看你啊。” 这样一说郑东生也就释怀了,“也是,咱们这儿是不适合嫂子来。” 他都忘了,常家两位嫂嫂和钱珠儿也不是没来过。 这边沈华柔直接让贺顺驾车去济善堂,不管是不是需要调理,看过了才更放心。 “夫人可是觉得哪里不舒服?” 阳春本是坐在外面,这会儿进来询问主子身体。 他们天天都在主子跟前儿伺候,竟然都没有察觉到主子身体不适。 阳春他们是跟自己最亲近的,真有什么也是瞒不过他们的,事宜沈华柔便跟他说了。 “没有哪里不舒服,就是去让大夫瞧瞧,看看没事心里好踏实。” 原来是这样,阳春吁出一口气,只要不是身体不适就好。 又想到夫人上次回来与老夫人他们说的话,是有那个意思的。 于是便安慰道:“夫人可是担心子嗣?夫人和三爷身体都康健,才半年而已不着急的。” “确实不是着急,但看了总能心安些。” 她只是怕身体有亏,再亏了雅雅。 若真有什么,现在调理还来得急。 “夫人定不会有事的,看看也好,夫人都有些时候没有请过诊了。” 沈家常年都是请济善堂的张大夫看诊,他对沈家各人身体状况也都熟悉。 今天也是他们运气好,张大夫没有出诊,虽是有两位患者正在看诊,也等不了多少时候。 张大夫的小徒弟请沈华柔进后面坐着等,“夫人稍等,我师父一会儿就来。” 小徒弟跟着张大夫去过沈家,沈华柔一进来他便认了出来。 “劳烦小哥了,我不着急。” 果真没等多就张大夫就进来了,“许久没见夫人,夫人近来面色看着不错。 还未恭喜夫人大喜,祝你与贺三郎新婚大喜。” 不止是面色看着红润,便是人也看着丰盈了些。 沈华柔起身屈膝福了个礼,“多承张老吉言。” 都坐下后才又道:“近来被杂事缠身,想着也许久未请过脉,索性今日就来麻烦您来了。” 张大夫自然知晓她来不是许久的,当即就取了脉枕让她放手上来。 “夫人近来多于忧思,还是要放宽心才好。 心宽一切都顺了,老夫就不给夫人开药了。” 这是说她别的都没问题,并不需要再调理。 “好,多谢张老。 不知张老最近可有去过家中,家父家母身体如何?” “夫人放心,沈老爷和夫人都身体康健,便是家中几位少爷夫人也都好。” 沈家是老主顾了,每月都要去一趟,就是几位小少爷小姐也都是他在调理着。 “如此甚好,我也就安心了。” 虽说她能时常回来,但终究是嫁了人,跟从前日日都在家陪着父母不同。 又闲聊了几句,沈华柔便起身告辞,有张大夫送出门。 上马车的时候阳春问,“夫人,我们现在去哪儿?” “去静思书斋。” 就算是回自己家,也没有空着手回去的道理,她打算去挑几支好的笔。 静思书斋正是大嫂家开的书斋,反正都是要买也正好去照顾生意。 黄家世伯别未在铺子里,但管事的却也认出了她,说不收她的银子。 “人情归人情,生意归生意,不收银子的话下次可不敢再来了。” 时间道理都是如此,别说是姻亲妯娌,便是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这样才能长长久久的相处下去。 最终管事的还是给抹了零头,“您要再不答应,等掌柜的回来我真没法跟掌柜的交代。” 这样一来,书斋不亏本,也算是给了沈华柔人情,皆大欢喜。 再从书斋出来都快要正午了,沈华柔便让贺顺直接回家去。 又是没打个招呼就回来,打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沈华柔让阳春他们去各处送东西,“你们把东西都给各处送去,我先去父亲母亲那边。” 沈家的下人才禀报说六小姐回来了,还没等沈老爷和常氏回神,沈华柔就进来了。 “父亲,母亲,女儿赶着回来讨顿午饭。” “怎么这时候回来了?也不说让人来说一声?” “快来坐下,香桔快去拿副碗筷来。” 回到家来在父母亲身边,沈华柔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贺元凌说怕我在家无趣,便让我跟他一块出门,想着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就回来蹭顿饭,他晚些时候来接我再一同回去。” 老两口互相看了一眼,不由一阵欣慰。 从前女儿直呼贺元凌的名字,现在也直呼贺元凌的名字,但前后表现出来的情绪语气截然不同。 沈老爷沉着脸教训女儿,“越来越不像话了,哪有直呼夫君名字的。” 常氏也说她,“便是元凌太惯着你,关心你你还不领情。 晚些时候他来了我可要说说他。” 沈华柔深知父亲母亲的用意,连连笑着卖乖。 “是,都是我的不对,那下回他再叫我出门,我就不出门了。” 这是认错的态度? 常氏笑骂她,“得了便宜还卖乖,你二姐四姐都没你回来得勤。” “母亲这是想二姐四姐了,那我找个时间约他们一起回来” 沈华柔也许久没有见过他们了,着实想念。 她都跃跃欲试了,母亲没好气的睨她一眼。 “你当他们在家都闲得很,一家子人和事呢,哪能无缘无故就随便走的。” 第四十九章 最简单的事 是她太过疏忽,竟没有发觉二姐四姐并不曾经常归家。 “二姐四姐许久都未回来了吗?” 沈老爷听了这话不置可否,出嫁的女儿不常回家不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吗? 尤其是娘家离得远的,如他夫人也多年未回去过。 常氏却又叹气,“你二姐姐身为家中嫡媳长嫂,家中琐事繁多都要她去处理,哪能说走就走的? 便是你四姐姐不用顾及家中琐事,但你四姐夫正是用功读书的时候,他们的孩子也还小,也走不开人的。 当谁都能像你似的,贺家有你婆母嫂嫂们管着,什么都不用你和元凌操心,无趣了想出门便随意出门。” 贺家虽是门第低些,但在这些方面来看都是省心的。 从前担心他们小夫妻不合,现在看来也不用担心了。 一时间沈华柔不知道要如何接话,只道:“那我以后多回来些。”然后便借着吃饭低头掩饰眼中的落寞。 母亲笑着说好,又提醒,“你也别总是由着自己性子来,凡事多为元凌考虑些。 有什么事啊,你们夫妻俩有商有量,互相体谅着来。” 沈华柔笑着应好,心想若是可是的话,她又何尝想与他争吵? 过了一会儿沈老爷想是突然想起来,“再过些日子你大堂哥就要回来了,为父已经去信给你五姐,让他们到时候若有空也回来一趟。” 五姐姐只比她先出嫁半年,还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她也想五姐姐的。 上辈子五姐姐只回来过两次,便是这一次和几年后父亲办整寿才回来的。 “这可太好了,都一年没见过五姐姐了,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可要多留她些日子。” 像五姐姐这样的情况,来回一次太难,肯定是要多住些日子再回的。 “也不知道她们能不能回来,贾姨娘都去你五姐姐房里收拾多少遍了,盼着她能回来。” 提起贾姨娘,沈华柔心里是有很多矛盾。 她不能理解母亲为何要做主为父亲纳妾,虽说家里两位姨娘都本分老实,但要是她自己的话,心里是过不去的。 这一点上她觉得贺家就很好,记得即便是到了后来大哥二哥都出人头地,也是没有纳妾的。 婆母说,乡下人没有纳妾的。 话又说回来,贾姨娘其实也可怜的,家里人多日子不好过,听说当时母亲给的聘银高她家便应了。 若是她自己能选择的话,依她不争不抢的性子应该是宁愿嫁到普通人家做正房娘子,而不是给他爹做妾,生了儿女也不能喊她一声娘。 贾姨娘是沈华锦的亲娘,也是沈伯庆的亲娘,好在儿子还在身边,不然只一个女儿嫁那么远她也受不住。 只是,儿女的婚事都是老爷夫人做主,没得她一个姨娘能插手的。 当初给女儿选那远的夫家老爷是与她说过,李家也确实不错,如此她也不能再有多的奢望了。 用过了饭,沈老爷留他们母子俩说话,自己出门去了。 陪了母亲一阵,沈华柔才说有事要找大哥,又将她打算改建庄子的事说了。 于这种事上常氏也不懂,便让抓紧时间去。 “早不说有正事,早就该先去你大哥那边。” “女儿想多陪陪母亲嘛,反正又不着急,不在这一天半天的功夫。” 又在母亲身边撒娇卖乖一阵,这才去书房找大哥。 也是她回来先让阳春他们去送东西,就是确定大哥是不是在家,也与大哥说好了要去找他的。 沈伯荣确实是在等,都等得要坐不住去找人了。 见着小妹的时候狠睨她两眼,“还当你不来了。” “呵呵……在母亲那儿多赖了一会儿,让大哥久等了。” 为表歉疚,沈华柔过去拿了茶壶给哥哥添热茶,笑得乖巧讨好。 当大哥的宠她都来不及,还能真的跟她生气? “说吧,是有什么事求到我这儿来?” “确实是有求大哥,大哥你看这个,一边看一边听我说。” 她把贺元凌给的册子给大哥,然后就说起来要改建庄子的想法,也说了贺元凌要请的那位师傅。 “毛师傅确实是这方面的大师,真又要做的话有他在事半功倍。 但你这个想法要花费的人力财力时间可都不少,你要想清楚。 既然是要做了,就没得说是不行就当自己看着赏景的话,做就要看到结果,做好。” 沈伯荣认真的看着妹妹,“你要是银子不够你跟大哥说,大哥也不分你的东西,就当是借你的,以后庄子盈利了再还我。” 他自然是可以说是给妹妹的,但他也清楚数量太大的话妹妹不会要。 沈华柔想了想,还是点头答应下来。 对哥哥更是感激不已,“大哥最疼我了,那我就不大哥客气了。 原本我是担心前期花费太大,若是投入得不够后期效果不好,也挣不回来。 现在有大哥鼎力支持我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了,放手去做。” “既然是要做一个事,就该放手去做,畏首畏尾的终究做不好事。 这点上你就要跟元凌多学学。” 提起妹夫来沈伯荣就忍不住要夸一夸妹夫,“这次跟元凌在生意上接触下来,我才发现元凌做事真是干脆利落,说一不二。 不怪呼他们几个年轻人就能把那么大个车行做起来,你可知他们那车行是哪儿都能去? 我听元凌说,最远都走到冀北了。” 冀北是苦寒之地,基本没有商队愿意往那边去了,能去那边的多少都是有些本事在身。 真不是沈伯荣要夸他,确实是有被夸的资本在身。 现在,沈伯荣对这个妹婿是越发的满意了。 沈华柔面对大哥夸贺元凌内心里是十分欢喜的,她也知道,除开她看不惯的某些习惯,其实贺元凌这个人本身就很优秀。 不过,大哥都这么夸他了,自己是不是也要顺着也夸上一夸? 想了想,还是决定夸一夸。 “他其实很不错。” 顿了顿,又道:“他还说等开工后人都由他去找,不收我工钱。” 前头的话听着还行,听到后面的话沈伯荣都要骂自己妹妹了。 “你们夫妻俩还谈什么钱?没得说些让关系生分的话。 但他找人来做事肯定是要给发工钱的,他找人能不搭人情? 你要知道这个世界,这个世界上能用银子解决的事,是最简单的事。” 第五十章 有备无患 大哥说得确实很有道理,她也只是顺着这个事说说,到时候肯定是要给工钱的。 沈华柔猜测,贺元凌说人的多半是有他那些朋友的功劳。他那些朋友上辈子是不是跟他走了同一条路?正所谓出门在外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万不能再把路走窄了。 他们夫妻间说笑也就罢了,在正事上还是不能马虎。 “大哥说的是,我都知道的,万没有请人办事还不给工钱的道理。 到时候啊,便是贺元凌我也给他开一份。” 后面这话就是说笑了,听得沈伯荣哭笑不得,直拿手指头点他。 “这是你们夫妻俩的事,我管不着。” 妹妹现在这样还能拿贺元凌开玩笑,总比之前连提都不愿提的强。 “反正现在毛师傅还没空,你也别着急,我再跟父亲和伯庆商议商议。” 有父亲和哥哥们帮忙自然是再好不过的,大家集思广益怎么都比她自己关在家里想的多,想得周到。 “好啊,那就再辛苦你们了,我就知道回来这趟准没错。” 正事说完了,沈伯荣以为妹妹会问些关于贺元凌生意上的事,结果她是半句都没提,就连他主动提了,她也不接话。 当大哥的为了妹妹简直是操碎了心,“前头魏家宴请,我也去了,我无意间提了元凌他们那个车马行,好多人都来问我呢。 说是指定送货都得要熟人介绍,不是熟人只给银子都不接单,回来后连着几日都有人上门来求我介绍。 不得不承认,之前是我小看了他们,还当只是个寻常车马行。 后来我专程去看过他们那些人,个个都是有功夫在身上的,绝对不是那种看着唬人,是真的都能以一敌多的大汉,还日日都操练。” 在这一点上沈华柔是相信的,照贺元凌的性子他不会允许有滥竽充数的存在。 比起这个来沈华柔更上心的是大哥说去魏家,“难怪前天有魏家的媒人来家里提亲,原来原因是在这里。” 魏家是觉得贺家有前望,消息还是从大哥口里出去的,这就不奇怪了。 沈伯荣倒是没想到其中还有这么个事,也来了兴趣问上一问,“魏家提的谁?” “给魏家小儿子提的我家小妹,说是贺家点头的话就先订婚,等两人到了岁数再成亲。 大哥可知那魏尧如何?魏家的情况又如何?” 要沈华柔说,就直接拒了才好,贺淑惠才多少岁以后如何能定? 再如何,总比去配个庶子,还得个庶长子来恶心人的强。 等到大哥高中,贺元凌也有战功在身,他魏尧哪还够得着淑惠。 本就是他魏家高攀,还做尽恶心人的事。 一时没有注意收敛好情绪,也没有注意到被沈伯荣察觉到。 “华柔可是觉得魏家有什么不妥?” 沈伯荣并未先说他对魏家的了解,先问了妹妹。 在大哥面前沈华柔没有多的顾虑,有什么就说了。 “我是不了解魏家的,但去过几次魏家的宴会,只是觉得魏夫人有些严厉,魏家几位姑娘都家教甚严。。 其实我也不了解的,只是怕万一淑惠高嫁去了会不习惯。 淑惠是家中最小的孩子,从小得公婆夫兄姑姐他们万般疼宠着,尽由着她性子了,怕是与魏家格格不入。” 沈华柔这么一说,沈伯荣立马就联想到她,他是有妹妹的,自然深有体会。 想了想,便说了他对魏家的了解。 “魏县丞擅于钻营,但家中却是一切都放手交由魏夫人管理,魏夫人管家有方驭夫有道,家中的几个子女也都教养得体,确是贤内助。” 沈华柔听懂了,便是魏家里是魏夫人一手遮天。 但就是这样也有了魏尧,可见魏家后宅里藏龙卧虎,确实不适合淑惠去。 “淑惠的婚事还是要公婆做主的,我这做嫂子的问问也只是给个意见参考,权当是尽了心。” 贺家的事沈伯荣也不好再多言,能说这些已经足够,正如妹妹说的,最后还是要贺家二老做主。 他还有个事要问,“你让赵志带话说粮食的事,可是听到了什么消息?” 这可是把沈华柔给问到了,她忘了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只有她知道乱世将临。 先是梁州地龙翻身又接连大雨导致多处发生泥石流坍塌,各地良田房屋被损毁严重,后有雍州边境起乱,一开战就是两年,百姓困苦民不聊生。 现在要如何跟大哥解释? 这些她都不能说,最后只找了个借口。 “听闻今夏梁州多地干旱,我也是以防万一。” 梁州干旱这个事沈伯荣也是听说了的,但后来下了雨他就没怎么在意,现在妹妹再一提,他也多少放了些在心上。 “有备无患总没错,那就先存着吧。” 左右也是自家的,不怕亏了本钱,以后也不是不能再出。 沈华柔不由庆幸,也就是大哥信任她,不然她就要被怀疑了。 以后还是要多注意,不能在外暴露,她还不想死,也想为此连累家人。 贺元凌来的时候还算早,去见过母亲后他们便往家里赶。 这个时候回去不早不晚,虽然知道婆母不会说她什么不合适,但她还是要自觉不是。 贺元凌在岳母那里得了夸奖,心里的美滋滋在面上更是显露无疑。 他咧着的嘴角看得沈华柔都眼睛疼,“就不能多少收敛点吗?” 当时她也在场,先是大哥说他弄的册子有想法,很实用,又是母亲说他太惯着自己,叮嘱他别什么都将就着,再养成她为所欲为的习惯。 哼!大哥和母亲还不是象征性的夸夸他,他还尾巴翘上天去了,怕是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吧。 某些人就是越说越来劲,不仅不收敛,还乐出了声,又抖上了腿。 得意就罢了,抖腿是沈华柔怎么都受不了的,这都是什么臭德性。 没忍住,一巴掌拍在他正抖得起劲的腿上。 “啪……” “什么毛病!” 被打了,贺元凌干脆抓住打他的手,稍一用力就把人捞过来抱上被打的那条腿上。 脸上依旧不改得意之色,还年纪轻轻的眼角都要笑出褶子的架势,一口大白牙在她眼前晃。 “啧啧……我看夫人这是酸出老陈醋的味儿了,嫉妒岳母更喜欢我这个女婿。” 沈华柔实在不想看他那张讨打的脸,但又离得太近躲不开,于是便垂着眼睑不看他。 可再看到的东西却让她红了脸,又气又恼还十分嫌弃。 第五十一章 不许反悔 面对面只隔了掌宽距离,沈华柔有什么变化贺元凌当然立马就知道。 疑惑她这般反应是为了什么,顺着她的视线低头看,是她的帕子在他衣襟里露出了个角。 “你自己的帕子,你这是什么表情?” 嫌弃他就算了,连她自个儿的东西也不放过? 她还脸红,是发现了? 当时是顺手拿了什么就用什么,他也没想到就顺手拿了放在枕边的帕子。 就算发现了又怎样,都已经洗干净了的。 看他还振振有词了,更气得沈华柔发恼,要不是掌在她腰上的大手实在有力,她根本挣不开,现在她肯定是要离得他远远的。 “你都用来做过什么?恶心不恶心?” 不要以为她没看到,昨晚她都看得清清楚楚。 还以为他用过之后会扔掉,哪成想他竟然还留着,还放在衣襟里。 简直……沈华柔都不知道要如何形容,实在太恶心了。 明白真是被她看了去,但贺元凌仍旧一脸坦然理直气壮,还掏出来给她看。 “我都洗干净了,你看是不是干干净净的? 再说了,咱们自己的有什么可嫌弃的?” 见她还是一脸嫌弃不能接受的样子,贺元凌轻哼一声,讽刺她。 “你用了我,是不是也要把我丢掉” 哼!就没见过比她更矫情的了。 沈华柔被他这一句刺得哑口无言,半晌才讪讪的的嘟囔,“又不一样,怎么能比。” 她又觉得自己说得没错,复又嗔他一眼。 这话又逗笑了贺元凌,看着媳妇儿气鼓鼓的模样,方才被嫌弃的那点儿不快也散了干净。 “这么说来,我在你心里还是不一样的。 好歹,不是用了就扔。” 呵呵……说来,三爷还要感恩戴德千恩万谢是不是 “本就不是一码事,就你胡搅蛮缠,非要凑在一处相提并论。” 沈华柔撑着要往后仰,尽量离那帕子远些,真真是多看一眼都糟心,于是又没好气的白他一眼。 突然,掌在她后腰上的大手用力将她拉得更近。 好在他也收了帕子,这让沈华柔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放软腰身不用再费力撑着。 就是她费力撑着腰背的激动贺元凌也是看在眼里的,这不就是为了让她舒服些,收了帕子又将她整个人往怀里揽。 靠着他还能不比硬撑着舒坦些? 结果,某人宁愿硬撑着也要不识好歹,就是不愿靠着他。 贺元凌不免又要刺她,“你就是自讨苦吃,何苦来的” 其实沈华柔还是心里膈应,那帕子就在他怀里,她不想靠太近,更何况靠上去就真的是紧紧贴着了啊。 “你放我下去,我不挨着你。” 她犟,贺元凌也跟她杠上了,“忙了一天累了,我要睡会儿。” 然后他就真的闭上了眼睛,可他两条胳膊却跟铁一样禁锢着她,任她如何都纹丝不动。 如此,沈华柔还能不知道他就是故意的? 张了张嘴要骂人,还是又咽了回去,真骂他了还不是显得自己不依不饶? 她也只能自我宽慰,他就是个混账,自己跟个混账计较什么? 他都不怕累得慌,那就让他抱着好了。 过了一阵,沈华柔也觉得撑得腰难受。 睨一眼还闭着眼睛好似真的睡着的贺元凌,又睨一眼他放帕子的位置。 心想:隔着衣服的,洗干净的,他这个人都不够嫌弃的。 做了半天的心理准备,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何苦跟自己过不去? 想通了,她便心安理得的靠上去,还给自己寻了个舒服的姿势。 果然,腰上也舒服多了。 贺元凌哪会睡着,就等着她呢。 没吱声,也没嘲笑她,只在她贴上来后也默默调整了个姿势,让两人都能更舒服些。 沈华柔趴在他怀里,虽然是看不到他此时的神色,但也能猜出来他定是得意不已。 没错,得逞的某人闭着眼睛养神,嘴角处扬出得意的弧度。 哼!看三爷早晚给你把这些臭毛病掰没了。 也不知道是贺元凌宽厚的胸膛太让她安心,还是早上没睡够,在马车的摇晃中不知不觉就睡了过去。 再醒是被耳边熟悉的声音唤醒的,“华柔,咱们到家了。” 贺元凌没动,任由怀里睡得迷糊的人儿下意识蹭着,不敢动。 沈华柔确实没清醒,“嗯?” “到家了。” “哦。” 十几年养成的习惯,睡醒总要在枕头上蹭会儿再起。 贺元凌还能怎么办,等着吧。 “到了?” 怀里犯懒的人儿突然抬起头来,看起来是醒了。 “嗯。” 紧了紧手臂,贺元凌低头看着她,笑道。 “看来夫人这是想让我就这样抱着你回去,我也十分乐意效劳。” 说着他真就作势要起,惊得沈华柔先是抱紧了他,又赶紧放手,生怕他真的就这样抱着自己一路回去。 “快放我下来。” 真让他这么抱着一路走回去,不用晚上就要全家都知道了。 “真不要?” 沈华柔给他的回答是个白眼,还腾出一只手来给了他肩头一巴掌。 “好心为你你还打我,有没有良心” 呸,谁要他这种好心了? 临下车前仔细整理了一番衣裙,这才出去。 期间贺元凌就老神在在坐着看,等她下车后才出去。 进门后贺元凌让她先回去,“我去母亲那儿一趟,你先回去吧。” 今天他也没闲着,打听了魏家的情况,这就是去跟母亲说明。 “我也去吧。” 一起出门一起回来的,她自己回去了算什么事儿? 看贺元凌疑惑,沈华柔决定不计前嫌与他解释一下,“我在大哥那儿听了些魏家的事,正好与母亲说说。” “正巧,我也是为这个,那就一起去吧。” 然后他就来牵沈华柔的手,结果是又挨了个白眼。 “在家呢,规矩些。” 贺元凌瘪瘪嘴,没好气的睨人,“外面不能,在家也不能,到底在哪儿能?” 沈华柔想说都不能,又怕他再犯浑,只能退一步。 “回我们院子。” 与他亲近,她也不是不愿不喜,但总不能让人看笑话吧。 “可是你说的,别到时候又反悔,再搬出诸多劳什子的规矩不许来。” 第五十二章 不许生气 “先说定后不乱,现在你就给个准话,省得你再反悔耍无赖。” 贺元凌拉着她不许她走,两人就面对面立着,这架势是不得她保证就不动地方了。 耍无赖他也好意思说这两个字,谁还能有他无赖? 懒得在这种事上与他多费唇舌,沈华柔直接点头答应,“我说的话自然算数。” 某人却为此激动得不得了,嘴上不说,心里却是下了狠话:你给三爷等着。 贺老爷子只比他们先回来一会儿,夫妻俩正坐在前厅里闲话,看着小儿子夫妻俩一起进来,老爷子只看了一眼没别的表示,孟氏却与他截然相反。 “怎么过了来?快来坐。” 贺家就这么点儿大,人也不多,他们小两口一起出门的事可不是秘密。 孟氏才不管他们去哪儿呢,更乐于看他们同进同出。 就在沈华柔恭敬行礼的时候,贺元凌已经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下,还得空评鉴他媳妇儿就是行礼的身姿也赏心悦目。 凑巧也看到了老头子对他万分看不上的神情,避免讨老头子的骂,他赶紧说起正事。 “今儿我去打听了些魏家的事,魏尧确实记在魏夫人名下,但说是魏夫人亲自教养却不尽然。 魏尧生母早逝,听说是生产的时候难产走的,魏尧又是早产,生来体弱。 小时候在老夫人身边养着,后来说是老夫人年岁大了看顾不过来,这才被魏夫人接去。 十岁之前请大夫都是家常便饭,也就这几年才逐渐少了。 就是魏尧这个年岁,实在不能断定日后如何,但身体虚是肯定了的。” 只这样一点上贺元凌就看不上,一个大男人三天两头的吃药算什么事? 别说什么现在好了,那底子都没有,能好个屁。 二老已经皱紧了眉头,哪个当父母的能让女儿嫁给个病秧子。 虽说是病秧子这话难听了些,但那魏尧可不就差不离? 即便是魏家再好,他们也没有卖女儿的心。 贺元凌该说的都说完了,他见沈华柔还没要开口的意思,等不及催她。 “你不是也有话要说吗?” 沈华柔心想,有贺元凌这些消息,公婆应该就会回了魏家的提亲,她也就不用再说了。 被贺元凌点了,她也只能说了。 “今日儿媳回去,听大哥说了些魏家的情况。 听闻魏夫人管家甚严,家中虽是人多,但也在魏夫人的管理下仅仅有条。 魏夫人教导有方,便是对庶子女的教导也是尽心尽力,几位庶出子女都被魏夫人教导得严谨得体。” 贺元凌没明白她这是什么意思,是觉得魏家好? 他正要再表示自己对魏家的不满,就听母亲说,“如此看来,魏家这高门,我们是攀不上了。” 母亲是跟他一个意思?怎么没听他媳妇儿的? 他爹的脸色比起刚才来更不好,“淑惠才几岁,她的婚事早得很,等过几年再说。” 贺元凌去瞧他媳妇儿的神色,并没有看出不高兴来。 她刚才不是还说魏家的好话,现在爹娘都说要拒魏家的提亲,她怎么半点儿反应都没有。 就在他疑惑的时候,就听到他媳妇儿也赞同。 “父亲母亲说的是,小妹今年才十二,等大哥下场后再定都不迟。 他魏家便是在龙泉县只手遮天也没得为了个没影儿的事做多为难,往后如何谁也说不准。” 她这番说话更是让贺元凌摸不着头脑了,难道之前说魏家家教严的不是她? 果真女人都是善变的,一件事翻来覆去都有她说的,为了顺着爹娘的意思,她是张口就能来。 但她说得又很顺贺元凌的心意,“就是,以后如何谁能定,他魏家有什么不得了? 等大哥得志,他魏家上赶着我都瞧不上。” 在贺元凌心里虽然是厌烦读书,但并不影响他崇敬读书的大哥。 老爷子没好气的睨他一眼,“这话也就是在家里说说,出去了不许胡说八道。” 不过显然,他也是说赞同小儿子的说法。 “我还能不知道。” “滚,滚,看着你就烦。” 贺元凌再一次被老爷子赶,他也识趣,让滚就滚了。 沈华柔在后面又行了礼才出来,二老对她和贺元凌的态度可以说是天差地别。 就刚才贺元凌的那个态度,沈华柔也想让他滚,真的就是看着都烦。 她出来后发现贺元凌在门口等着,刚才对他的嫌弃稍微减了些。 只是他一眼又一眼的看她,还欲言又止,也不知道是要又憋了什么,这可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有话你就说。” “可是你让我说的,说了你不许生气。” 一听他这话就不会有什么好,沈华柔已经为之前的多嘴而后悔。 “你还是别说了吧。” 贺元凌又不干了,他都憋了半天,好不容易有机会说,话都到了嘴边上再让他咽回去他能干? “就是,你是不是觉得魏家还可以? 后面怎么又顺着爹娘的意思了?你这儿媳妇儿当的也太孝顺了吧。” 他这话里没讽刺的意思沈华柔都不信,难怪他要事先做预防。 只是他问这话就有意思了,他是不是好赖话不会听? 贺元凌心虚的等着媳妇儿给他白眼,结果却了个绝对算得上明媚的笑脸。 “你这是什么意思?” 沈华柔一笑他反而更心虚了,总觉得事情不对劲,跟他预想的不一样。 他媳妇儿声音好听他是知道的,笑语晏晏轻言细语,若是换个时候他会很喜欢。 “你是从哪里看出来我觉得魏家不错的?” 沈华柔笑着,笑容明媚语气轻柔。 “你说魏家家教甚严,魏夫人教导有方,即便是庶子女也悉心教导。” 这些话贺元凌在他媳妇儿的笑容下越说越不自信,莫非是他听到的不是这些? 沈华柔能确定,他是真的没听明白。 看在他一心为妹妹的份上,真的不明白的份上,沈华柔好心再跟细说。 “你看我家三哥哥,四姐姐,五姐姐如何 你可见过他们的姨娘?不说三哥哥,便是四姐姐和五姐姐嫁得如何?” 贺元凌根本没明白她说这个跟魏家有什么关系,顺着她的话想两位姨姐的婆家。 猛然领悟,“最毒妇人心,果真没说错。” 第五十三章 都没赚到 话一出口贺元凌就发觉不好,紧忙去看人,果真就发现她气鼓了眼。 “我不是说你,我说魏家呢,你知道的。” 显然,这样的解释根本不够。 又加紧补救,“我家华柔温婉贤淑,最是良善心好,都是岳父岳母教得好。” 如此,终于是看到她渐渐缓和了脸色。 明知他就是这么个混账,沈华柔除了自我安慰外,还能怎么办? 跟他置气?还是打他一顿? 难道还能跟他一般口无遮拦? 好在,他还知道自己是说错了话,知道补救。 越过这事儿她也不想提了,庆幸早知了魏家的品性,淑惠没有再去跳这个火坑。 沈华柔顾自走在前面,也不管将贺元凌丢在后面是不是合规矩了。 贺元凌还在嘀咕魏家,“魏夫人真是佛面蛇心,表面看着对庶子庶女都好,背地里干的尽是丧良心的事。 她自己的闺女怎么不去做填房,嫁商户 哼,就是那魏尧体弱多病恐怕也与她脱不了干系。” 在举一反三这一点上,沈华柔不得承认他确实脑子转得快。 只需提点一下他就能想到,确实不笨。 “哎,别急着回去,我带你去看马。” 看着沈华柔要过二门了,贺元凌突然想起来已经在家了,赶紧喊住她要带她去看。 “这么快?” 对那匹属于她的马,沈华柔还是很有兴趣的,骑不骑先不说,连贺元凌都夸的马肯定不会差。 “下午就送来了,常家兄弟为人爽快耿直,开了口的话向来不拖泥带水。” 本来上午是给他送到铺子里,他不是没空么,就让人直接给他送到家里来了。 他们这么多年的兄弟,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哪是一匹马能比的。 况且,愿赌服输。 许是急于见到马,被贺元凌拉着走了好一段路她也没有甩开人,还跟着疾走。 因为贺元凌的原因,贺家有几匹马,他的马自然是最俊的,另几匹用来拉车的其实也不错。 从前沈华柔就没有关注过这些,现在亲眼看着马厩里栓着一溜低头吃草的马儿,又不由多看了贺元凌几眼。 就是沈家也没有这么多马,有时候用不过来还要去外面叫马车。 他哪是不务正业,这些不都是他的功劳? “你看我干什么,看马啊。 看着一身皮毛养得油光水滑的,骨骼牙口也好,等再养上个一两年绝对能赶上我这匹。” 是匹白色的马驹,正低头悠闲的吃草,尾巴还一甩一甩的,完全看不出来有不适应新环境。 期间抬起头来看了两人一眼,清澈的大眼睛里映出他们的模样,还打了响鼻。 但显然对他们俩都不感兴趣,复又低头继续吃草,捡着嫩尖儿吃,老的一口不动。 自己这边吃完了,毫不客气的凑到旁边去抢食。 旁边就是贺元凌的大黑马,它竟然也不护食,小母马要吃就任它吃,它立在一边十分有风度的等着,看着却有种在护着母马的感觉。 贺元凌上去摸着大黑马的马脸调侃,“这就知道让着了,当你媳妇儿养呢?” 得了大黑马一个响鼻,还甩开了他的手。 “还来脾气了,这是我给你赢的媳妇儿,你小子到底知不知好歹?” 贺元凌嘴上说着大黑马不知好歹,却有给它们放了些新鲜的嫩草,可见他是真疼自己的马。 得了嫩草,大黑马也不吃,都尽着小母马吃,这回不用贺元凌伸手去,它自个儿凑着大脑袋过来顶贺元凌的腰。 一人一马互动亲腻,可见是感情深厚。 “你也别站着看了,给你的马喂些嫩草,要多与它亲近它才会跟你亲。” 眼前就是贺元凌抓的一把嫩草,示意她给白马喂。 原来,他是懂这个道理的! 怎么轮到他自己身上的时候,就脑子生锈? 沈华柔接过来,试探着往草料槽子里放,她还是有些怕的,头一次喂马,又怕又觉得新奇。 是她放手太慢,白马都等不及来吃了,她愣着不知道是放还是不放。 求助贺元凌,他竟老神在在的抱胸看着,也不给她指点一下。 直到露出来的嫩尖儿被吃完,马牙齿都啃上她手来,她惊慌着扔了草了。 虽然没有啃疼,但黏糊糊的口水都糊在她手上了。 抱胸旁观的某人还说风凉话,“呵呵呵……我就说这马温驯,都没咬你。” 沈华柔没好气的瞪他,“马都比你通人性。” 呲了人,心里好歹舒服了些,转身就走,她急着回去洗手。 看着气呼呼走得快的人儿,贺元凌嬉笑着追上去。 “骂我呢?我这还不是为了帮你跟马儿好好相处,你也不知道好歹。” 沈华柔呲他不通人性,他就回她与马一般不识好歹,谁也不赚。 阳春跟在后面半声儿都不敢吭,二位主子都不是人了,她也不敢当人啊,还是当摆设吧。 沈华柔刚进正院的门就看到从庄子上带回来的小猞猁在院子里探头探脑,被就是不熟悉地方怕生,看到他们几个进来就更是吓得直往花丛里窜。 贺元凌逮着机会指桑骂槐,“果真是猫儿样的胆子,物随主人了。” 沈华柔急着洗手,就不想搭理他。 过了一阵,小崽子又从花丛里试探着出来。 许是闻到了熟悉的气味儿,在贺元凌和沈华柔两人之间来回打量,但也还保持着警惕的姿态。 沈华柔想招呼它,被贺元凌小声制止了。 “别惊了它,让它先熟悉了环境,自然就会来亲近。” 不然贺元凌何必费那些麻烦就为了让沈华柔来被它第一个看,就是要它先认了人。 沈华柔便不理它了,任由它到处熟悉。 “别看这小东西现在长得好看,奶里奶气的,等长大了能猎狼。” 听贺元凌说它能猎狼,沈华柔怎么看都觉得不信,巴掌点儿大的小花猫,长大了就算比猫体型大些,怎么就能猎狼了呢? 见她不信的,贺元凌挑眉让她等着瞧。 直到吃饭的时候,许是闻到了香味儿,小崽子也饿了,终于蹑手蹑脚的往沈华柔脚边凑。 第五十四章 嫉妒(求票) 仰着小脑袋望着沈华柔叫,叫声却不似猫叫,有些尖利但还不吓人。 不管它长大了是什么模样,能力有多恐怖,现在小小一只,看起来软乎乎,还用它圆溜溜的眼睛巴巴的望着人,这小东西还是讨沈华柔喜欢的。 “别抱它,让它知道规矩。” 规矩这两个字从贺元凌嘴里说出来,必须得沈华柔另眼相看。 她只看了贺元凌一眼,也足够贺元凌从她那一眼里读出讽刺来。 三爷大度,不与你个女人计较。 “一会儿你亲自喂它,加强你是它主人的印象。” 其实贺元凌就是不说,沈华柔也不会抱的。 她在吃饭呢。 若不是看它奶呼呼这么可爱,沈华柔都不会接受它蹭自己的脚背。 后来喂了它,果然小崽子又对她更亲近,她走哪儿小崽子都要跟着。 贺元凌继续给指点,“给它取个名字,多对它喊慢慢的它就知道是在喊它了。” 沈华柔看着亦步亦趋跟在她脚边的小崽子想了想,还真想到一个适合它的名字。 “长得像虎将军,那就叫虎将军好了,听起来还威风,等它长大了就更贴切了。” 名字什么的在贺元凌这儿就是个称呼,别说什么贴切不贴切了,就是直接叫它猞猁,贺元凌也觉得没什么。 接下来的几天沈华柔跟虎将军的关系可以用突飞猛进来形容,虎将军在她脚边哼哼唧唧的撒娇,她看得心软就会提了它放在膝头上。 天气好的时候一人一猫就这么躺着院子里晒太阳,有次贺元凌提前回来就看到了,人和猫儿都一样懒。 他上去提溜了猫儿扔在地上,也不管它是呲牙还是哼唧,只管抱了被太阳晒得慵懒的娇媳妇儿回房。 “明晚我有事就不回来了,你自己早些睡。 最迟,大后天就回来。” 沈华柔迷糊的看着他,她不记得他上辈子有两天两夜都不回来的时候。 “可是出了什么事” 这还是沈华柔头一次关心他在外如何,为此贺元凌又是惊又是喜。 他媳妇儿,竟然会主动关心他了! 这也是贺元凌头一次跟沈华柔讲外面的事,“最近山里有个寨子不安宁,许是久了没敲打。” 两人就窝在贵妃榻上,贺元凌慢慢的讲,沈华柔静静的听。 原来,杨慕青那个大当家的称呼不只是随口叫的,她真是匪窝里的大当家。 只是,此匪非彼匪。 鹰头寨是土匪窝,却不是打家劫舍的土匪。 鹰头寨在杨慕青爷爷进寨之前就存在了,里其实都是些实在过不下去日子了人,被逼无奈才进的山,杨慕青的爷爷就是。 他们平日以打猎为生,也自己开荒种些粮食,时间久了也就形成了寨子规模。 后来寨子传到杨慕青爷爷手里,再传到她手上。 鹰头寨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他们所在的山头像极了鹰头。 荆州往南几面环山,山多了自然也就藏得多,除了他们鹰头寨外还有十几个大大小小的寨子。 只是历经多年变迁,分分合合早就不知道换了多少。 期间,他们与山里其他寨子也时常发生争斗,能坚持到现在属实艰难。 沈华柔更没有想到,贺元凌才十三四的时候就敢闯土匪寨子。 现在搂着她轻描淡写讲述往事的少年人,他从来都怀揣着一颗热烈的心。 他身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伤,新伤旧伤重叠,从前她以为是练武留下的,现在才知道,是他一次次为热血正义留下的。 龙泉县多年不曾有匪祸,他却从未往自己身上显功劳。 即便是有常家的那些人,他们也都只是十几岁的少年人啊。 他们便是在那时候与杨慕青李坤相识,也是不打不相识了。 这些年下来,鹰头寨成了最大的土匪窝,车行里的人,其实都是寨子里的人。 青壮年加老弱妇孺共计千余人,不愧是荆州最大的土匪窝。 杨慕青说:寨子里的孩子从能走路起,就要学拿刀。 他们也只为自保活命罢了,连活着都要用尽所有的力气。 当然,除了鹰头寨还有别的寨子,有的被压制着老实行事,收过路费用保过往商户太平。 也有放纵惯了憋不住的,便如他说的这个,得去讲道理。 自古挡人财路者都是死仇,再有狗急跳墙者,各自退一步各自留活路。 真要剿匪,就没有能剿得干净的。 逼急了,那些人再去做什么? 真急了,谁也说不准。 从前不知这些,沈华柔对他从未有过心疼的感情,如今却是有了。 “你在外行事多加些小心,万事切记要以安全为重。” 劝他不去?沈华柔半分没生过这样的想法。 贺元凌不是关在家中的雀,他该是翱翔于天际的雄鹰。 自己要做的是支持他,不是为他贺元凌,也不是为她沈华柔。 搂着她的手臂忽然收紧了些,一直都以平淡语气跟她讲述的贺元凌,突然就变了脸。 与刚才的那个人,截然不同。 当然,沈华柔完全相信现在不像人的贺元凌才是真的贺元凌。 “你倒是会关心我了,是怕我死在外头你要做寡妇?” “胡说八道!” 沈华柔猛地坐起来,与贺元凌面对面,用贺元凌从未见过的严肃神色看着他。 “以后再不许说这种话。” 从她突然动作的时候贺元凌就愣了,现在还保持着搂她的姿势横在榻上,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我不想做寡妇,这辈子都不想。 不管什么时候,你都要好好活着,完好无损的回来。” 沈华柔是被他的话给刺激了,经历过那种绝望,她再不想经历。 此时,贺元凌也弄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感受,像是一颗心都被面前的人儿捏紧了般。 沈华柔又被他抱住,两人就这么相对坐着,互相紧紧相拥。 打在她耳边的呼吸有些急促,“我保证,一定活着回来。 有你这么可心的娇媳妇儿在家等我,我绝对不死。 你这么娇,我哪儿舍得让你守寡? 更舍不得把你让给别人,只是想想我就嫉妒到要忍不住杀人。” 第五十五章 嘴硬 沈华柔放在他后背的手臂又拥紧了些,这是她头一次主动抱他。 也是她欠他的,欠了两辈子的。 却也不想服软,咬牙威胁他,“你敢不回来,我立马就转头嫁人。” “我不许。” 只嫁人两个字就刺激得贺元凌眼眶发红,半个字他都不想听。 “你说要给我生孩子的,还没生。” 被刺激狠了的某人抱着怀里的小娇娇就往榻上压,一只大掌就捏住了沈华柔两只手腕,由不得她推诿。 “什么时候说了要给你生。” “那日你与岳母说的,我都听到了。” “要被看见了。”这里可是外间,阳春还在门外守着呢。 “没人进来。”那两个丫头懂事得很,听到了才不会进来。 果然,房门被关上。 贺元凌不依不饶的追问,“那你到底要不要给我生?” “谁要给你生,我自己生。”孩子是她的孩子,才不是为谁生的。 “没有我你怎么生,还不是给我生。” 贺元凌霸道的堵上那张不服软的嘴,唇瓣却软得很。 沈华柔不想再跟他争辩这个问题,也没有机会再争辩。 第二日贺元凌没有回来,一整个白天沈华柔都觉得很轻松。 再加上跟孟靖瑶讨论改建庄子的事,一天很快就过去了,就是晚饭后她抱着虎将军在院子里散步都觉得满心放松。 这样的状态直到躺进了被窝里,睡在她平日睡的位置。 闭着眼睛许久都不能入睡,翻个身朝里,过一阵又翻来朝外。 不知什么时候挪到了外侧来,依旧不能入睡。 身边少了贺元凌,她竟然会如此不习惯? 从前他离家两年她也没觉得不习惯啊,后来他不在那八年,她也没觉得有现在这么难过。 人会变,感情也会变。 “夫人可是有不适?” 今晚贺元凌不在家,阳春便来外间守夜,听了里间西西索索的声音好一阵,这才出声询问。 “没事,你睡吧。”沈华柔不好意思说她是因为没有贺元凌睡不着。 之后她便睡在了外侧,没有再翻来覆去,免得再吵得阳春也跟着睡不踏实。 想着,他这时候是不是还在山里?有没有受伤?入秋了山里气温会更低。 是什么时候迷糊着睡过去的她也不知道,第二天睡醒已经是日上三竿。 “夫人昨夜里没有休息好,早上奴婢看夫人睡得踏实便没扰您。” 从小跟在夫人身边,阳春哪里看不出来夫人睡不踏实是因为三爷没回来,可她又不能在夫人跟前儿提三爷,不然夫人就更睡不好了。 沈华柔明明是睡醒了的,但一下午都觉得没什么精神。 到了傍晚贺元凌还没有回来,她连吃饭的胃口都差了。 下午婆母问她,“元凌昨夜没回来?” 眼看着他又要挨骂,沈华柔赶紧与二老解释,“他说是生意上有些事要急着处理,这才在城里住几天。” 贺元凌没有跟家里提过鹰头寨和匪寨的事,沈华柔便也就不多嘴,也免了二老再为他过多的担心。 “你就是护着他,越发的纵容了。” 孟氏虽嘴上说儿媳妇纵容儿子,但内心里又何尝不是满意儿媳妇这般待她儿子? 孟靖瑶也变了口风,不再似从前阴阳怪气。 “三表嫂尽帮着三表哥说话,现在啊,在三表嫂眼里三表哥做什么她都说好,就没个不好的时候。” 当着长辈的面沈华柔不好啐她,但也要让她知道,“夫君总是有好的地方我才说他好,都是实话罢了。” 孟靖瑶瘪嘴轻哼,“哼!左右都是你的夫君,好不好的还不是说了算。” 沈华柔却笑,“你知道就好。” “可真酸,姑母快赏我颗糖甜甜嘴也甜甜心。” 孟靖瑶真就过去讨糖吃,孟氏也惯着,让人给她拿糖来。 若不是她对贺元凌和对她时都是一样的坦荡,沈华柔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对自己的三表哥有别的情谊。 但沈华柔又坚信她并没有,上辈子她虽是对她一直都说不上多亲近,但她从未做过伤害自己的事。 就是对雅雅,她也十分疼爱。 只是后来她听从家中安排远嫁徐州后,再见便是临死之前。 听婆母说,她的夫婿死于乱军刀下,之后在大舅母的撮合下改嫁。 这般明艳动人的女子,不该经历那些苦痛。 今晚沈华柔在院子里多转了一圈,视线也时不时的往门口看,只是说她自己并没有察觉。 今晚贺元凌也没有回来,比起昨晚上的辗转难眠,今晚沈华柔更多的是担心他的安危。 而被她担心的贺元凌,这时候正在鹰头寨里与新结交的朋友喝酒吃肉。 受伤?根本不存在。 最近真是他们疏忽了,那威猛寨的名头都要传到梁州去了。 昨日他们在伏击的时候遇上两个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侠客,全靠有这两人帮忙才能截了威猛寨这一伙出来逮肥羊的后路。 狭路相逢,英雄相惜,自然少不了喝酒吃肉。 但当时还不是时候,只是截了威猛寨这一次效果不大,得上门去细谈。 这一去就费了一天一夜的功夫,虽然谈的不是很愉快,但地盘划分必须摆清楚,鹰头寨罩的地界儿不允许有劫道逮肥羊的做法出现。 再回到鹰头寨就是这个时候了,贺元凌便是惦记着人想赶着回去也晚了。 “韩兄弟,谢兄弟,来,干了这碗。” “相逢就是有缘,咱们这也算是并肩作战过了,就是自家兄弟。” “是,到了鹰头寨来就当时回了家,都别客气。” 韩斐和谢世峰结伴游历,到此处听闻有山匪猖獗便想管一管这闲事。 正巧,遇上了伏击山匪的贺元凌他们。 当时两方人马对上,听威猛寨的人说他们也是匪,韩斐他们还以为是遇上了两方匪寇狗咬狗。 本是打算暗中观战,后来再仔细听才弄明白两方匪寇并非一丘之貉。 去与威猛寨讲道理的时候他们也一同前去,更加了解到鹰头寨的侠义道义,再到鹰头寨来看到与他们所见过的匪寨都不同的场景,才更佩服杨慕青等人。 鹰头寨内老弱妇孺皆有,迎接他们回来时个个脸上皆是关切。 归来的汉子一手拿刀,一手聚着奔来的孩童大笑,让孩童坐在他肩头欢笑。 韩斐一口喝干了碗里的酒,又倒满一碗,平举过肩敬众人。 “我二人从雍州一路走来,见识的人和事也不少,但像诸位这般仁义侠义者却是难得。 这碗酒,我定要敬各位英雄豪杰。” 第五十六章 骄傲 “韩兄弟言重,说敬酒就更是重了。 我厚着脸皮来说一句,咱们这就算是英雄惜英雄了,谁也别再抬举谁。 我们这里都是一帮子粗人俗人,来,喝酒。” 常远威不止是嗓门大,喝起酒来也爽快,碰了碗后仰头便一口喝干了一碗酒。 贺元凌又给满上,“远威说的是,天下之大,咱们这些人能坐在一块儿喝酒已是不容易,就别说那些客气话了。 来,喝酒喝酒。” “各位兄弟说的对,是我们着相了啊韩兄弟。 来,谢某再满一碗。” 说着,谢世峰又给大家都满上。 “刚才听韩兄弟说你们一路从雍州来,你们都是雍州人士?”贺元凌问。 谢世峰笑谈:“我是雍州人,韩兄弟是冀州来的,我们在雍州遇上,也是与你们这般一见如故情投意合,又都有游历之意便结伴同行。” “没错,趁着年少身无牵挂,好歹也要走一走这大好河山。” 韩斐出门游历是得家中长辈安排的,韩家有先训,韩家儿郎不拘于室不禁于行。 “那个什么话怎么说来的,读再多的书都不如多出门走走。” 本就没有读过书的郑东生是想破了脑子也想不出来那话到底是怎么说的,想求助师哥,又想师哥也不比他多读几天书,只能作罢。 钱鑫笑他,“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众人也笑,他们中也就钱鑫多读了几天书。 被哥哥们笑了郑东生也不往心里去,“现在倒是有机会读书,但我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子就头疼。 算了吧,我还是练我的枪来的舒坦。” 这话贺元凌完全赞同,他能认字做账就已经觉得自己大才了。 “对了,你们接下来准备怎么走?” “才刚到荆州地界儿,先游遍荆州吧,还要仰仗诸位了啊。” 钱鑫大手一挥,“这算什么事儿,到了咱们的地方,不说整个荆州吧,就是龙泉县这里,有什么你们尽管开口。 今天是晚了,等明天一早的,兄弟们带你们下山进城去。” 那边正招呼着人再搬酒上来的杨慕青拍一巴掌钱鑫的肩头,玩笑道:“进了城我们都要仰仗钱老板,还得是你会投胎,连姓儿都是挑好了的。” “过奖过奖,兄弟在这方面是从娘胎里带来的,各位承让了啊。” 这样的玩笑显然是已经说惯了的,钱鑫根本就不在意,张嘴回怼也不虚场。 要不是过命的交情,也不会开这种玩笑。 到第二日贺元凌也是傍晚才回家的,昨晚上说了要招待人,没有他先走了的道理。 在醉仙楼里遇上自家二哥,都是一起打过猎喝过酒的交情,即便是跟韩斐谢世峰两人还是第一次见面也无妨,坐在一起喝了这一顿酒也就熟了。 回去的路上贺元敬问弟弟,“这两天你干什么去了?我还没问你,那个李坤和杨慕青到底是干什么的?” 上次他就觉得这连个人说话行事跟别人不同,这次再看更觉得可疑。 “土匪。” 弟弟简洁明了的两个字差点儿让贺元敬从马背上摔下去,“什么?” 贺元凌看着二哥,认真的点头,再说一次,“就是土匪,鹰头寨的当家。” 刚才惊过了,这回贺元敬坐得稳。 下意识的往四周打量一番,确定周遭没有人才压低了声音说话。 “你怎么还能土匪搅合在一起了?他们就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进城来?不怕被人认出来” 关键是,要是被人发现了弟弟跟土匪搅在一起,这还得了 他都担心死了,弟弟还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你还笑得出来?” 贺元凌笑得更欢,“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怎么笑不出来?” 他反问二哥,“若不是我说,二哥可知道他们是土匪? 况且,他们也不是今天才在城里行走,从来也没被谁发现过。 就算真的发现了,二哥觉得就凭龙泉县的兵力,能耐他们如何?” 连着几个问题问得贺元敬跟着思路去琢磨,最后发现都不如何。 贺元凌看他是想过了,然后才把鹰头寨的情况简单说了些。 “难怪了,我是觉得最近几年土匪并没有前些年猖獗,原来还有你小子的功劳。” 到这时候,贺元敬又为弟弟骄傲。 连龙泉县官府都拿不下的难题却被他弟弟拿下了,虽然不只是他弟弟一人的功劳,但他是其中一员啊。 同时,他再看常远威他们那些人也都更顺眼了。 从前以为的都是弟弟的狐朋狗友,如今可都是英雄豪杰。 要说官府真的拿不下吗?只是不可能劳民伤财日日守着剿匪罢了。 官兵去了,土匪直接往深山老林里一躲,根本不可能剿尽。 等官兵一撤,他们再又出来。 匪有匪的路数,一道有一道的规矩。 骄傲是骄傲,但贺元敬还是要提醒弟弟,“这事你跟我说就是了,回去别跟家里说,免得爹娘再为你担心。” 贺元凌心里有数,也就是二哥他才说。换了大哥那个性子,不可能的。 “我知道,要不是你问了,我也不会说。” 这一瞬间贺元敬有种自家弟弟终于长大了懂事了的感觉,瞒着家里在外做了这么多的事,终于是有城府了啊,不再是小时候只知道拿拳头解决问题的弟弟了。 这事不再提,转头他又问起另一个事,“对了,那个韩斐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贺元凌不答反问,“不知二哥是说哪方面的想法?” 贺元敬白他一眼,“冀州韩家,会不会有关系?” 若只凭一个姓氏贺元敬还不会多想,但姓韩又是冀州人,还使枪,这就让人不得不多想了。 贺元凌又笑,笑得一副欠打的样子。 “原来二哥也关注这些?竟然连冀州韩家都知道。” 看他笑得那样,贺元敬真想打他,也就是两匹马隔得太远救了他。 “整个大齐国谁还不知道冀州韩家?韩家军世代镇守燕北满门忠烈。” 提前韩家军来,即便是没个正形的贺元凌也严肃起神色来。 “我也有这个猜测,但我也没见过韩家枪法,就算真是韩家枪当面也认不出来。” 第五十七章 娇娇 “天下之大,巧合也不是没有可能。” 不能确定的事,贺元凌不去做过多的猜测。 况且他们与韩斐也只是萍水相逢,真谈起来的话还真不到细打听别人家室的地步。 既然他没有主动说,便是不好多问的。 贺元凌的行事便是如此,交友便是交友,并不会去看对方是谁,身后又是如何。 如今他们还是志同道合能坐在一处才吃肉喝酒,若是哪一天不能了,也不强求。 贺元敬看他又恢复了懒散的样子,知道他是不会再多言,便也顺着他的话感慨一句。 “是不是又如何?” “是呀,是不是又如何。 他还是他,我还是我。” 兄弟俩相视一眼,又同时笑了。 到家后先去见过二老,不出意外的又得了一阵数落,还有二老对他媳妇儿的夸赞,然后贺元凌才赶着回云峰阁。 正赶上玉兰问他媳妇儿是不是再等等他,就听到他媳妇儿说,“再等等吧,今天该回来了。” 只是听着这话贺元凌心里就熨帖,他媳妇儿就是心里有他,惦记他。 不亏他也惦记了两天两夜,不是他自作多情。 哼!以前就知道赶他,终于是知道惦记他了。 “媳妇儿,我回来了。” 贺元凌的人是和声音一起进的正院的门,沈华柔回头往门口看去,正正看到他笑容灿烂的脸。 明明只是才两天没见,可这一瞬间沈华柔有点恍惚的感觉。 她真的是在思念他。 沈华柔想矜持一些,可是看着那个丰神俊朗的人笑着朝她走来,她又不想矜持了。 于是,贺元凌就看到他家向来娇贵的媳妇儿竟然起身来迎他。 还盈着笑,“你回来了。” 这绝对是头一次,贺元凌敢肯定,她就是在新婚的时候也没这样迎过他。 最多是看他一眼,心情好的时候给他个笑脸,吩咐丫头给他打盆水倒杯茶。 要不是天还亮着,贺元凌绝对要以为自己这是没睡醒,还做梦呢。 管他是不是做梦,这么主动投怀送抱的娇媳妇儿他先抱了再说。 紧走几步将人抱了个满怀,没忍住还凑到她脸颊边亲了一口。 “可是想我了。” 沈华柔如何都想不到他会抱自己,更不会想到他就在院里就亲了她,还当着阳春他们的面说这种羞人的话。 她不敢去看阳春他们,幸好贺元凌身高体壮讲她整个人都拢住了,只要她不去看人,别人也看不到她现在是不是脸红。 贺元凌没有得到答案,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 “华柔娇娇可有想我?” 正经的时候唤她夫人,华柔,欢喜的时候唤她媳妇儿,不正经的时候唤她娇娇。 一个称呼,到他嘴里却是要分不同。 一声娇娇又让沈华柔更羞得不敢抬头,在别人看不到的地方捏拳头锤他。 “呵呵……看来是想我的。” 好歹是做了大半年的夫妻,她这点儿小脾气贺元凌还是清楚。 贺元凌招呼那两人,“饿了,摆饭吧。” 就是故意支走他们,不然他怀里的这个小娇娇是不会露头的。 “都走了。” 然后他胸膛上又挨了一拳,“不要脸。” 发泄了,但脸上热得发烫的温度如何都降不下去,沈华柔不甘心又瞪他一眼,然后扭身走了,才不要理他。 他媳妇儿就是瞪他都是眼含春水,瞪得他一颗心砰砰乱跳。 这种时候贺元凌向来都是无赖到底顺着杆子往上爬,快步追上去要牵手,被甩开又厚着脸皮凑上去。 “我可想你想得夜里都睡不着,想你没我在家是不是也睡不着。” “要点脸。” “要脸来干什么,要你还不够?” “呸!” 不要脸的贺元凌直到阳春他们又回来了才停止了逗人,结果就是一顿饭吃完都没有再得沈华柔一个眼神。 说话,就更不可能了。 贺元凌也知道是的把人得罪狠了,于是又正经起来说起出门这两天的情况。 当然,都是捡能让她听的说,那些不适合她听的场面就算了,免得她再吓到就真的要睡不着了。 一边说他还不忘一边观察沈华柔的神色,确定她真的是在听。 只要他不说浑话,沈华柔如何会不听。 听到他说与人交了手,心里也不由提了起来,担心他受伤。 转念一想他还能犯浑,定然是没事的,也就放心了。 到了夜里入睡的时候她才看到,贺元凌身上有伤。 “里衣都浸了血了,怎么不说?” 伤在后背,要不是看到他换下的里衣上有血,怕是都要被他蒙过去了。 这点小伤贺元凌根本就没有当回事,“瞧你大惊小怪的,也就指长个口子,破了点皮。” 沈华柔要看,贺元凌还躲着不给看,“有什么好看的,过几天就好了。” 他是真的不在意,所以连包扎都没有。 贺元凌越是这样说不给看,沈华柔就越是不放心,“真的没事你倒是给我看看。” 都浸血了还能叫没事?真要连尸骨都不留才叫有事? 对贺元凌的担心让她忘了这人之前的可恶,他还藏着瞒着不给看,急得沈华柔要骂人。 看她红了眼眶,贺元凌也不敢再躲了,转过身来给她看。 “真的没事,你看你看。” 好在伤口不太深,但外翻的皮肉也看得沈华柔心疼不已。 “今晚别洗澡了,伤口沾水再发炎可如何是好。 你等着,我去叫阳春拿药来,这么大的口子不包扎如何能好。” 沈华柔自己没发觉,她的声音都哽咽了。 在她转身的时候贺元凌从她身后抱来,“我皮糙肉厚的,这点儿小伤真的不碍事,哪就值你掉一趟眼泪珠子。” 贺元凌将人转回来与他面对面,看到她面上挂着眼泪,眼眶里盈满了泪水,心可比身上的伤更疼。 “娇娇,你再哭可要心疼死我了。” 粗糙的指腹抹在她娇嫩的脸上,泪痕干了,却也留下一道红痕。 这下贺元凌又是心疼又是悔恨,明知道她娇嫩得很,哪能受得住他这般对待。 “都是我的错好不好?我不该伤了自己惹你伤心,你罚我好不好?” 第五十八章 舍不得(求票) 贺元凌喜欢看他的小娇娇哭,但不是为这种无关紧要的事哭。 哄了也哄不好,见她还是哭也不说话,贺元凌心里急得跟被猫抓一般难受。 作势要抱她回去,被她推着挡开,还真就罚他了。 “罚你回去好好坐着,不许动。” 她白生生的手指头往桌边一指,红着眼眶含着泪瞪他的模样依旧娇俏得很。 美人儿梨花带泪,更显风情。 贺元凌不敢在节骨眼上惹她,老实认罚。 “好。” 又听她说,“我去拿药。” 贺元凌乖乖点头,半点儿不敢再尥蹶子。 上药就上药吧,怎么都不能再让他媳妇儿掉眼泪了。 没一会儿她就又回来了,只她一人。 刚才不是还说让阳春那丫头来给他上药么在,这会儿又不让了? 就算是疑惑也不敢乱吱声,眼珠子就随着媳妇儿转。 沈华柔备好了伤药和包扎的物品,又去隔间兑了半盆温热水来。 “你转过来。” 贺元凌听话照做,等温热的帕子落在他后背上,再感受着那双柔嫩的小手掌握着帕子避开伤口,在他背上轻柔的擦拭。 “其实,这点伤也不影响洗澡,出门两天都没洗过,浑身都臭死了。” 她不是最嫌弃他不洗澡了吗,一天不洗都要百般嫌弃,还不许他上床。 贺元凌心想:他今晚,直到伤口没好,不能洗澡之前,都不能回正房睡了。 比起这个,他宁愿天天洗,这点小伤真的没必要。 媳妇儿娇娇软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皮肉都翻着,怎么洗?身子不要了?” 半晌贺元凌都没说话,他在考量另一件事。 若是他不洗澡的时候,她都这样给他擦身,好像也不是不能接受。 他媳妇儿给他做过这种事?别说想了,就是梦里都没给他擦过个手指头。 就在贺元凌想的时候,沈华柔从新绞了帕子转到他身前来。 这种事沈华柔两辈子加起来就只给女儿做过,贺元凌虽说是身体强壮些,但做起来也还算顺手。 她擦得认真,只因为贺元凌身上着实脏,不仔细擦干净她接受不了。 贺元凌一双眼睛就没有离开过面前的人,看她在自己身上忙碌的手,看她认真的神色,看她娇嫩的脸。 若是这样的话,他觉得更能接受了。 甚至,他还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即便是她不同意,问问也不损失什么。 万一,她看自己受了伤,再一心软就答应了呢? 话在他喉咙里滚了几道,到沈华柔都开始给他上药,总算是一鼓作气问了出来。 “媳妇儿,我都干净了,能不去睡偏房不?” 可是她亲自擦的,能不干净? 背后动作的手一顿,和贺元凌的心也揪紧了。 他都想到了沈华柔不管他,再撵他出去的场景。 事实上是沈华柔听了他的话后自责不已,他都这样了,自己如何会赶他? 可在他心里,自己就是回这样做。 可见是平时的自己对他太苛刻,才让他生出这样的想法来,都是她当妻子当得太不称职。 “这是你的家你的卧房,你想睡哪里就睡哪里。” 因为心里难受,沈华柔说话的语气也沉闷下来,心情更是沉重。 可她这话却又让贺元凌误会了,以为是惹她不高兴,她这样说多半是在反讽。 一着急就要转身去看人,可沈华柔没想到他突然转身,便不小心碰到他的伤口了。 “嘶……” 贺元凌也是肉体凡胎也会疼,条件反射嘶出声来。 看着被她一碰又有血水浸湿了刚撒上去的药粉,他是伤口疼,沈华柔是心疼,“你别动。” 她又不是铁石心肠,又不是半点儿不在乎他。 一急之下语气也急了几分,如此,贺元凌又不敢造次。 没弄明白她刚才的话到底是不是讽刺,贺元凌心里更急。 沈华柔给他包扎好伤口后,又去柜子里拿干净的亵衣给他穿上。 贺元凌一边享受着媳妇儿难得的伺候,一边配合着抬手低头好方便她行事。 话几次到了嘴边又咽回去,实在是怕再惹了她,连现在的待遇也没了。 他以为沈华柔不说话就是不想搭理他,其实沈华柔满心乱得很,她被贺元凌血淋淋的伤口刺激了。 重生回来近一月,她想到了要雅雅健康平安,想到了要试着接受了解贺元凌,想到了囤粮,想到了十年后…… 她以为可以一步一步来,可以预防可以改变,却始终没有个具体的章程。 仅凭她自己,能改变多少? 因为那是十年后的事,现在还半点头绪都没有,便只能这样坐以待毙了吗? 就等着那一天一步步逼近? 她想过贺元凌不死,他能撑起贺家。 可若,他还是死了呢? 可若,他即便是活着也不能改变呢? 他也只是血肉之躯,他也会受伤会累。 沈华柔,你必须要有所为才行。 贺元凌不知道他媳妇儿都在想些什么,看着她端着水盆去隔间,心想等她再回来就是自家离开的时候了。 结果,又看到沈华柔端着水盆出来。 “裤子脱了。” “啊?” 若不是时候不对,贺元凌膨胀一下。 沈华柔心有所思,便没有多关注贺元凌的反应和看着她不可置信的神色。 见他不动作,还以为他是隐瞒了伤势,眉头也蹙了起来。 “给你擦擦腿,可还有伤处?” “没有没有,这就脱。” 其实在最初的惊讶之后贺元凌也猜到她要做什么,但就是猜到了才更心潮澎湃。 贺元凌身高体壮,毛发也生得浓密,小腿上的汗毛太过茂盛衬得腿上的肤色都又黑了许多。 被媳妇儿伺候确实很享受,也让贺元凌的内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可让他媳妇儿蹲在地上给他擦腿,他舍不得。 “我来吧,手又没伤,腿上又不是背上擦不到。” 他伸过去拿帕子的手却被躲开,“弯腰弓背的在扯着了伤口。” 贺元凌想说,他还是骑马回来的呢。 最终是没说,看着他的娇娇小媳妇儿细细为他擦拭,心底眼里都酸胀得厉害。 心中纠结着有万千的话在碰撞,到蹦出口这一句,却让贺元凌都想扇自己两个大嘴巴。 他说,“华柔,你怎么不骂我了?” 第五十九章 得寸进尺 “喜欢挨骂?” 沈华柔抬起头来看他,明知他不是这个意思,可她也不知道要如何回别的话。 她发现贺元凌有些不自在,也不知道是被她看的还是问的。 神色讪讪的,但眼神却没有闪躲,“不喜欢。” 然后他又觉得只干巴巴说这一句不够,于是又赶着补了一句,“我想你以后都不骂我,也别嫌弃厌恶我。” 话说的有几分可怜的感觉,眼神里的希冀直击沈华柔心底。 “你好好的,我如何会骂你” 她才不想骂人,何况,她什么时候骂过他了 是贺元凌的眼神太直白渴望,有一瞬间让沈华柔想到了虎将军,它巴巴望着自己求抚摸的时候也是这般眼神。 又想到贺元凌身上的伤口,皮肉外翻血淋淋的,沈华柔又软了心。 “也没有嫌弃过你。” 那些小事于他的性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沈华柔从前也说过不嫌弃的话,但贺元凌听了就没信过,他只当是她说的反话,不耐烦应付他的。 现在,他信了。 她能为他做这些,足以证明一切。 “那你以后也别嫌我,好不好? 你要是觉得我哪里做的不好,你跟我说,别不高兴了就不理我,你不说我如何会知道? 我都尽量去改,好不好” “好。” 沈华柔又端着水盆走了,怕再多留半刻都会忍不住眼泪要从眼眶内掉出来。 在她转身的时候,眼泪滴落在水盆里,只有她自己知道。 如果,上辈子他也这般与自己交心,一切都会不同。 身后响起贺元凌试探的话,多少沾了点儿不甘心在里面,“那,我走了?” “老实坐着。” 本就没想过让他睡偏房,要是放他一个人他根本不会把上放在心上,晚上睡觉翻来覆去根本就不会在意会不会压到伤口。 “哦。”老实坐着的贺元凌又瘪瘪嘴,腹诽着某人刚刚才答应不骂他,转头就又这么凶。 嘀咕归嘀咕,但贺元凌还是在为媳妇儿没有赶他而庆幸。 是不是,他不用孤枕难眠了? 沈华柔再次回来,换了盆装水。 “洗脚。” 贺元凌都要以为自己这是在做梦了,可他做梦也不敢这般想啊。 他明明是一副没出息的傻样子,却更让沈华柔心疼。 “赶紧洗了去睡,这两天在山里还能睡个囫囵觉?” 回过神来的贺元凌心都慌了,在让他媳妇儿给他洗脚,怕是要折寿吧 “我自己来,你别动了。” 他不敢放脚进盆里,只看着他媳妇儿。 现在沈华柔站着他坐着,换了他仰头来望着沈华柔。 说实话,沈华柔嫌弃他脏。 擦身体擦腿也就罢了,给他洗脚的话,沈华柔真的嫌弃。 这种嫌弃是属于正常人都会有的,只是嫌弃他的脚脏,不是嫌弃他这个人。 贺元凌身体僵着,看着她眼睛都不敢眨,想着赶紧支走她才好。 “你也快去洗漱,来来回回这么几趟时候都晚了。” 沈华柔内心里几番挣扎,最后决定听他的安排。 “那我去洗漱了,你洗了就赶紧睡。” 立马得到贺元凌的回应,“哦,知道知道。” 在沈华柔转身的一瞬间,两人同时长长吁出一口气,还都缓着劲儿不能让对方察觉。 贺元凌看着自己泡在温水里的脚丫子,因为脚常年都是逼着阳光所以比他的手和脸脖子都白些。 但这点白跟他媳妇儿的比起来,又根本不能看。 若是按照他的习惯,这脚丫子随便细细就算。 可今天他老老实实仔仔细细的洗,洗完了甚至还想凑上来闻闻味儿。 要不是顾及着后背上他媳妇儿才给他包扎好的伤,怕崩豁了再惹她生气掉眼泪珠子。 洗完倒了水回来,站在拔步床前突然就生了些感慨。 “她这张梨花木的拔步床确实比偏房的烂木头床睡着舒服,锦被褥子也又软又滑。” 明明说的是锦被褥子,可贺元凌满脑子里都是床的主人。 一身皮肉,白生生嫩呼呼,又软又滑又香。 这被褥不仅是料子用得好,颜色也选得妙,它们的主人躺在上面,跟衬得它们的主人更娇更艳。 贺元凌从前还嫌被子面上的刺绣挂他的腿毛,如今一看就是他不识好歹。 他这两腿的腿毛加起来,都抵不上随便一根绣线。 贺元凌上了床准备躺着等,反正媳妇儿不回来他是不可能睡的。 刚躺下去就又翻了个身,朝外侧着躺。 被她看到自己平躺着压倒伤口的话,就又有话要说他了,绝对不给她机会。 沈华柔可没他想的多,她脑子里乱七八糟的那些最终都归于一个现在要做,也是她现在能做的正事。 囤粮,挣银子。 再回来见贺元凌还没睡,侧躺着望向她眼神依旧像虎将军。 一看之下她的心又柔软了,“怎么还不睡?不累?” 贺元凌怎么可能不累,虽说也不是两天两夜都没合眼,但又是截人又是在林子里钻着,还打了几场,又喝了两顿酒,怎么都是累的。 但这不是想等她一起么,今晚的他的娇娇媳妇儿太撩人,又娇又软又撩他,他舍不得就这么睡了。 “累,你快来吧。” 要是换了平时,他可能会说三爷怕这点儿累 沈华柔也是这样以为的,偏偏他今晚完全不按平常行事。 让沈华柔都没有平常的细致心思来抹膏脂了,草草抹了一遍便收了过去。 雅雅也是这样,身体不舒服的时候就爱撒娇,想来就是随了他这个当爹的。 沈华柔要睡外侧,想着是方便夜里万一要起,怕再碰着他。 被贺元凌拉着进到里侧,“我不起夜,你放心睡。” 贺元凌翻身朝里侧躺,沈华柔看着眉头都蹙紧了。 “你慢些动。” “我翻过来对着你睡,保证今晚都不乱动了。” 他这样让沈华柔平躺着也不是,侧着也不是,与他面对面的话又觉得有些尴尬。 就在她纠结的时候,腰上搭上一条手臂,将她捞着与他贴紧。“你过来。” 她推着贺元凌坚实的胸膛要再退出来,“你的伤。” 根本就动不得,又不敢使劲。 贺元凌再收紧些力度,不让她有机会逃。 下巴抵在怀里人头顶,圈着她贴紧在怀中。 “你在前面关背后的伤什么事? 干净了,你闻闻,不臭。” 第六十章 听话 “你别乱动我也不动,就不会扯到伤口了。 华柔,这两天我都想你了。 乖,让我抱会儿。” 怀里的人儿不动了,贺元凌嘴角上扬出得逞的笑意。 只是擦身而已,再仔细又能有多干净?可沈华柔还是放任了他的行为。 本来沈怀柔都已经平复好了心情,可他这样一说又让她心绪难平,想到几年后他连尸骨都没有。 “你以后不许再受伤了。” 她不想再做寡妇,也不想雅雅没有父亲。 可这种事是贺元凌能保证的?从小到大他受过的伤多了去了。 最眼中的一回还是头一次跟土匪交手,足躺了半个月。 他都不敢回家来,也不敢在城里宅子住。 等能下床了再回来,免不得又被骂一顿。 别人跟他说这种话他笑笑不管,可这是他的小娇娇啊,他敢不听不管,她肯定又要哭给他看。 一想到她那么骄,那么傲的性子竟然也有为自己哭的时候,就算她让自己趟刀山他都保证不眨眼。 贺元凌不愿敷衍,更不想骗她。 “不敢跟你保证说再也不受伤,我保证尽量不受伤好不好” “那你就再继续勤学苦练,争取以后都是你伤别人。” 沈华柔带着鼻音的话让贺元凌惊讶,她说不许他再胡作非为,甚至是不许他再去接触那些事情和人,贺元凌都能想象,半点儿都不吃惊。 可她说了什么?明显是支持他的意思。 这样的沈华柔让他无比激动,恨不得现在就起来到院子里练一趟。 “好,都听夫人的。” 贺元凌想问:你不是不喜欢我练武? 这话他想了几想都没敢问,怕万一得到的答案不是他想听的。 明显,这个回答更让个沈华柔满意。“你听话就最好。” 他点头应得快,“听话。” 第二天一早天刚亮贺元凌就醒了,他是打算起来打拳练枪,才一动作怀里的人儿也醒了。 贺元凌轻轻放开人,不忘再安抚,“你睡,还早着呢。” 沈华柔还迷糊着,“你要起了吗” “嗯。” “练枪?” “嗯。” 沈华柔拉住他的手,不让他起。 “等伤结了痂再练。” “不碍事。” 沈华柔沉了神色,皱眉看他,拉着他的手上也用了力。 “不听话。” 贺元凌气短,“听。” 然后贺元凌又钻回被窝,从新将人捞回怀里抱上。 “睡个回笼觉。” 窝在他怀里的小娇娇嘟囔:“现在是你的身体最重要,等你伤好了再加倍补上。” “是,谨遵夫人安排。” 之后贺元凌没有再睡着,每日都是这个时辰起,十几年都习惯了,根本不可能睡得着回笼觉。 但窝在他怀里的人儿却睡得香,看着她因为自己不听话而蹙起的眉头逐渐松开,贺元凌的心也跟着松快。 这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上个月他在偏房里睡那晚,甚至都想过她会不会有一天再忍受不了他,与他和离。 她若真要和离,自己也没别的办法挽留她。 她若不和离,想来也是不愿与他多亲近,日后还是冷冷淡淡争吵不断。 无论如何,现在的美好日子绝对是他那时候不敢想的。 以后,她还要给他生儿育女,还要与他长长久久在一起,不嫌弃他。 沈华柔一夜都睡得沉,这会儿醒了再睡也不妨碍她依旧睡得沉。 从回来之后,有贺元凌在她的身边,她都能睡得好觉。 她不知道,睡着后还抱着贺元凌的腰,是怕他再起。 她一动贺元凌就知道了,“醒了。” “嗯。” “饿了。” “这就起。”沈华柔发现自己还是窝在他怀里的姿势,肩膀都压酸了。 贺元凌很矛盾,想多抱会儿媳妇儿,又在床上躺得难受。 赖床对于贺元凌来说,不会是件幸福的事。 他翻身起来三两下穿好了衣裳,沈华柔还说要给他穿,直接被他拒绝。 “睡一觉起来感觉好了很多,穿衣服这种小事哪还能劳烦你。” 他就是个没有被伺候的享受的命,不习惯阳春他们伺候,不舍得他媳妇儿伺候。 结果就是,贺元凌都穿好了,沈华柔才从床下来,还给她递衣裳。 要不是沈华柔不允许的话,他有心伺候媳妇儿穿衣的。 他媳妇儿来做这种事他舍不得,但由他来做的话,他是心甘情愿。 反正,在她有意识无意识的时候他都不知道为她擦身穿衣过多少回了。 饭桌上沈华柔轻言细语与贺元凌说话,也是怕说急了他又犯犟。 “今天你要不忙的话就在家歇着吧,别自以为是小伤就不放在心上,现在你是年轻体壮感觉不到什么,等再过些年头再瞧的,吃亏受罪的只是你自己。” 正低头喝粥的贺元凌得空抬起眼来瞧她,“唔,不忙,不去了。” 听他说不去了,沈华柔又觉得他就是吃相上有些太粗俗也能看得顺眼些。 又提醒他,“再过几天就是大舅舅的生辰了,你可准备好了?” “放心,早就准备好了,等明天就有人送到家里来。” 为了弥补过错,他是专程找人费了心思的。 大舅舅爱墨,他是费了大劲才求人从弄了几条好墨,说是最出名最好的地方产的。 反正他是不懂这些,别的他不管,只要能哄得那老头儿高兴就好。 沈华柔其实也想要的,等见了东西再问问他,总不能东西都没有见到就提前预知了吧。 贺元凌受伤的事没再让家里其他人知晓,也严禁阳春他们不许忘外说。 在家待了一天,沈华柔发现贺元凌今天特别听话,特别让她看得顺眼。 不管自己说什么,他都不唱反调,这可不是他一贯的作风。 贺元凌甚至都不拿脚尖去扒拉虎将军,平日虎将军凑到沈华柔跟前儿来撒娇,他看到了总要赶,还总是用脚尖。 而每次他赶了虎将军,他总能收到虎将军的报复。 要么是他的鞋里被虎将军尿了,要么是给他衣裤咬了,抓了。 还有一次,贺元凌在吃饭,也不知道虎将军什么时候溜到桌下啃他的鞋面。 每次贺元凌都气到放狠话,“早晚剥了你皮下锅炖。” 然后,虎将军再寻着机会报仇。 沈华柔笑他,“你这么大个人,与它个小崽子较什么劲?” 第六十一章 告状 “你还想把它当儿子养?瞧它这哼哼唧唧的模样,都是你惯出来的。” 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虎将军一在她身边哼哼唧唧的撒娇,她就忍不住心软要抱。 现在虎将军敢趴在她身上睡都是她惯出来的,就是敢在他鞋里尿也都是她惯出来的。 头一尿的时候就狠收拾它一顿,看它还敢不敢再有下一次。 “它乖巧听话又可爱,我自然要多惯着些的。 它怎么在阳春他们鞋子里尿,还不都是因为你太可恶了。 它又不是什么都不懂,你不欺负它它自然不会报复你。” 沈华柔又带着虎将军玩儿去了,至于是不是当儿子来养,让他自己想去吧。 贺元凌左右都无事,于是也跟了上去。 之后几天他都没出门,沈华柔问他不是交了新朋友吗?也不用去吗? “什么朋友还能有你重要?你不是给我下了令的,伤没好都不许出门。” 贺元凌这番嬉皮笑脸的模样真真找打,沈华柔不跟他斗嘴,问他徽墨哪儿来的,能不能再得几条? 贺元凌认真看了他两眼,突然福至心灵。 “打算给大堂哥?” 沈家大房的沈伯昌在他们这一辈中是最得意的,也是最有希望能带着沈家再往上走的人。 他们这些读书人,可不就是最爱这些东西了吗? 要他说,能写得出字,分得出颜色来就行,哪来那么多讲究还要分哪地儿产的,写着是不是丝滑。 上次回去听大舅哥说好像是已经在回乡来的路上,沈华柔有这个意思也是正常。 东西是难得,可这不是他媳妇儿开口了么,再难也要瞒足。 贺元凌可不是闷头干好事不留名的人,别说是真的难,就是一般难他也要说明了好讨功。 毕竟,有些功劳还是得他自己讨才能得。 “这玩意儿不好弄,我再让人打听打听吧,要是有多的也给伯承分一份。” 不用贺元凌说她也是知道难得的,正是因为难得才找他。 “劳你再辛苦一趟,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 若是能有的话,大哥那边也要送一份。” 沈华柔不得不提醒他,连伯承那里都想到了,自家大哥还能忘了。 从前伯承一直都把姐夫挂嘴边,沈华柔还不懂他是怎么就那么喜欢贺元凌,现在她觉得有些明白了。 贺元凌不是没想过自家大哥,这回不是统共才三条么,给大舅舅少了不像话,给大哥一条半条的也太小气了些。 “到时候看能有多少吧。” 他纠结的神色正好被沈华柔看在眼里,联想他说的沈华柔明白了。 “能有一条就很好了,你当是猪肉随便割几条吗?” 贺元凌直勾勾的看着人,好似为了再次确定。 “一条就够了” 他一想,就那么大点儿的东西,一条不显小气? 是沈华柔抬着眼皮儿斜眼看他的眼神太过刺激人,这才让贺元凌不得不相信是真的。 “那,从舅舅那里取一条出来给大堂哥?” 虽是问他,想得也挺多了。 “现在再让人去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就先给大堂哥一条。 以后有了再给舅舅补上,伯承和大哥他们也不急。” 贺元凌是觉得大堂哥留不了多久就要回洛京去,其他人都能等。 可沈华柔知道,这次伯承回跟着大堂哥去洛京,明年大哥中了举后也让入京。 还有大舅舅,秋上的时候就要去徐州为官了,再回来是在几年之后。 “那是你特意给大舅舅准备的,大舅舅也喜欢,自然是不能少。 大堂哥他们就再等等吧,一时寻不到也不着急,什么时候寻到了再送去是。” 说到这儿,沈华柔还想起来夸一声他。 “你们那个车马行也在往各出去,要送什么东西还不是方便得很。” 其实这么一想是真的很方便,别说只是送东西了,就是带个信递个话的也放便,沈华柔是真心在夸他。 真心和假意如何分辨不出来? 昨晚上是背对着的,又低着头看不到她的神色,现在大白天两人还面对着,他媳妇儿笑颜如花,声音也温柔得能滴出水儿来,他当然知道她这是真心的。 他以为他媳妇儿都这么富有了,一般东西都入不了她的眼,就好比他贺元凌。 没成想,只几条墨就能让她欢喜。 再难弄,也得给她弄到。 “放心,这个事儿就交给我了。” 顿了顿,他又道:“明天我就去找人。” 事不宜迟,早办早得手,他媳妇儿也能多给他几个笑脸。 不为别的,就为他的小娇娇实在生得太还看,他还就乐意看她欢喜。 沈华柔倒是喜欢他这种说做就做雷厉风行的脾性,是属于他难得的好脾性。 他都在家三四天了,昨晚给他换药的时候也看到他后背上的伤也开始结痂,沈华柔便也放心放他出门野去。 但也叮嘱他,“还是小心些伤势,别大意了。” “保证不大意。” 贺元凌大清早就出门去,到了城里后连车行都没去直接先去寻人,那人答应再给他留意,有了肯定给他留着。 出来在街上竟然遇上了沈伯承,他与几个书生模样打扮的年轻人在一处说话,太远了听不清。 突然,有人拔高了声音,“我并未胡说。” 再看沈伯承也有些急的样子,他身边又有人好像是在劝他什么,这是跟人发生口角了? 贺元凌快走几步上去,“伯承。” 沈伯承闻声扭头,在看到是贺元凌的时候眼角都笑起来,忽的又沉了脸色。 低沉着声儿喊他,“姐夫。” 瞧他这忿忿又带了点委屈的模样,可见是跟人发生了不愉快。 小舅子就是他亲弟弟,贺元凌能看着亲弟弟被欺负了不管? 就在他喊姐夫的时候,方才有些激动的书生脸色也跟着变了,眼神闪躲。 “怎么了这是?” 贺元凌长臂一伸搂上小舅子的肩头,他本就长得高壮,这样一比就显得沈伯承太过单薄。 不只是沈伯承,跟他一起的几个人都本贺元凌衬得单薄。 本来沈伯承是一脸忿忿,还有撸袖子要与那人进一步说清楚的意思,但在见到贺元凌的时候他就不自觉生了委屈。 眉头蹙着,气鼓鼓的跟姐夫告状,“姐夫,是他胡说八道,污了惠姐姐的名声。” 第六十二章 护食 沈伯承比贺淑惠小两月,自然是该称姐姐。 他一说,贺元凌的神色立马变了,脸上的笑意也收了个干净。 “他是谁?” 贺元凌不问别人,直指刚才那跟沈伯承争吵,现在看到他又沉着脸闭了嘴的小子。 “魏尧。” 沈伯承是咬牙切齿说的这个名字,还狠狠瞪他一眼。 从前他只是跟魏尧不太熟,以后他跟魏尧不两立。 贺元凌心里气得想打死了魏尧,却又不得不忍了下了。 今日若他在这大街上动手打了魏尧,定然是要牵扯上淑惠的名声,没得为这么个小畜生牵连了妹妹。 在贺元凌强忍着给自己顺气的时候,魏尧也在打量贺元凌。 他猜到了这人就是贺淑惠的三哥,顿时就觉得在气势上矮了一截。 嗫嚅着嘴唇,有些手脚无措的喊了声,“贺三哥。” 贺元凌冷哼一声,就散是打不得但也没打算给他留半分脸面。 “魏小公子慎言,我与你不亲不识,这声三哥也来的不清不楚,当不得。” 魏尧却是急了,脸也刷的白下来。 “三哥说笑了,我与五小姐马上就要定了婚事,早晚是一家人。” “呸!我惠姐姐才不惠跟你有半点关系,你再胡说八道我打你了。” 沈伯承气得跳脚,要不是有贺元凌拉着他他真要跳起来打人,脸也气得通红。 贺元凌将他拉到身后,这才上下多看了这魏尧几眼。 确实跟他之前想的一般,身无二两肉一看就是个短命相。 对上他的眼神脸正眼都不敢跟他对看,也算个男人? “你要是有什么不清楚的,或者是脑子不好使,你就回家问问你爹娘老子。 你家是有媒人来过,但我家没应,我家是我家,你是你,分清楚了。 今儿我念你年幼不知事便不多与你计较,若来日你再口无遮拦,亦或者是有任何流言传出,我不找别人,只找你。 在场各位都能作证,你好自为之。” 若是在个无人的地方,贺元凌定然是要好打他一顿。 但就是这样,没有经历过太过风雨的少年人也涨红了脸,一句话没说转头就跑了。 看得出来他是又羞又忿,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堪比变脸了,怕也是没脸见人。 贺元凌可不管他那些,能放他走都已经是大度。 转头再看几个少年,面上皆有讪讪之色。 谁遇上这种事也不会好意思的,更何况都是一群十一二岁的年纪,并没有多少的经历,也不知要如何缓解尴尬。 但贺元凌是到哪儿都自来熟的人,当即就收了刚才狠厉的神色,又换上能让人如沐春风的笑脸。 “伯承,这些都是你的同窗?” “嗯,还没跟姐夫介绍……” 沈伯承也回过神,笑着介绍起来。 介绍了一圈,贺元凌也得了一声声的贺三哥。 同样是贺三哥,这会儿贺元凌应得爽快。 既然是哥哥也当了,总得拿出个哥哥的样子来。 “哟,都中午了,都还没吃饭呢吧,走,哥哥请你们上醉仙楼吃饭去。” 他们在贺元凌眼里就都是小孩儿,说着一手搂着沈伯承一手又搂了另一个离他最近的小孩儿,招呼着他们往对面街的醉仙楼去。 少年们不好意,才头一次见面就要吃人家的,怎么都拉不下脸来。 贺元凌就没给他们客气的机会,再有沈伯承从中劝,少年们也就跟着来了。 实在是不去也行了,人都在贺元凌手里了。 上了菜,贺元凌招呼他们都别客气,他摆出来的架势也属实是随意,根本没有个大人样,又有沈伯承从中说笑,才让少年们少了些拘谨。 吃了一阵后贺元凌才问沈伯承,“我看你你们跟魏尧都不像是要好的样子,怎么还在街上差点动起手来?” 一提起这个众人脸上的轻松都没了,你看看我看看你,还是沈伯承先开口。 “今日是没课我们就约着去书肆,本来是没有约他的,是他自己问着要一起。 想着都是同窗也认识就没拒绝,哪成想他竟然突然说起以后就跟我是自家兄弟的话。” 其他人也附和,“就是这样,没想到他竟是这般行事,以后也能与他走得太近了。” “幸好平时也与他不熟。” “知道他是那样,以后也不可能熟了。” 沈伯承嘟囔,“幸好我是听姐姐提过,不然今天就要让他平白污了惠姐姐的名声。 哼,他要是敢在书院胡说,我肯定打得他满地找牙。” “呵呵……”贺元凌拍拍他的肩膀。 “放心,他不敢再乱说了。 还有你,小小年纪不好好读书,嘴里尽是打打杀杀像什么话。 得亏是你姐姐没在这儿,不然她还当是我教坏了你,回去准没我好果子吃。” 沈伯承笑,其他憋着的人也都笑,但没有沈伯承这么肆无忌惮。 他们也不知道贺元凌说的不敢,不是被吓着了不敢,是魏家不会任由他这么做。 依魏县丞的行事,要是知道了他今天所为,怕也少不了一顿训斥。 即便是不看在他贺家的面上,也要看沈家的面。 在沈家大房回来祭祖的当口,魏县丞也是要顾及一些的。 再从醉仙楼出来,贺元凌就跟沈伯承他们分开了,到车行里打一趟直接回家。 下午天色好,沈华柔让阳春他们再院子里煮茶做冬衣。 “给我做的?” 贺元凌回来看到阳春手里已经成型的黛色衣裳笑问,这个颜色又是男款,不给他的还能是给谁的? 可他偏偏就猜错了,“给东生做的,还有厚棉衣和靴子。 等做好了,你给东生带去。” 某人的这个心啊,从热乎乎的直落到心里,越落越凉,到底了也凉到了底。 进门的时候是挂着笑,这会儿根本挂不住了。 “怎么不给我做” 贺元凌一双瑞凤眼直直的盯着人,还居高临下气势摄人。 沈华柔被他气呼呼的样子逗笑,“呵呵……你去翻翻你那柜子,还少了? 虎将军都没你这么护食,不过是一件冬衣罢了,你争个什么?” 她一笑某人更是气得咬牙,还要理直气壮,据理力争,“你都没给我做过。” 第六十三章 孔雀 “我哪儿动手了,都是阳春和玉兰在做。” 沈华柔还特意摊开了双手给他看,证明她确实没有动手。 真正动手的两个丫头强忍着笑意,连他们都能看出来三爷这是吃醋了,夫人还能看不出来吗? 他们看出来了,夫人就是故意的。 贺元凌一把握住那两只晃悠着的白生生的手,将两只都捏在手心里,一屁股坐在沈华柔坐那张椅子的扶手上。 再开口满腔都是掩不住的酸,还有几分耍赖,“那你让他们也给我做。” 他就是吃醋了,还撒泼耍赖都要要。 被他抓着手沈华柔也不争,反正一会儿也要洗。 看着凑近了的人还是笑,依旧是一本正经的语气与他讲道理。 “他孤身一人没人疼没人惦记,你有一大家子人惦记着想着,还跟他争这一件冬衣,一双靴子? 好歹也是做人师兄的,好意思么?” 气鼓鼓的某人又哼一声,“师弟又如何,谁规定了师兄就得什么都让着师弟。 我不管,你是我媳妇儿,你就得给我做。” 还抬手指低头认真做事的阳春他们,“明天你就让他们给我做,你亲自选颜色,要你嫁妆里的那些料子做。” 呵……这还提上意见了。 玉兰终于是忍不住笑出声来,“三爷,给郑公子的冬衣我和阳春明天可做不完。” 贺元凌气得狠睨她一眼,“明天做不完就后天,再做不完就让你俩晚上点着灯做,不做完不许睡。” 哼,仗着是他媳妇儿宠着他们,还敢笑话起他来了。 “三爷说的是,奴婢们今晚就点着灯做,保证三爷能在入冬时穿上新衣。” 又得贺元凌轻哼一声,这还差不多。 再回头看着他媳妇儿,“你到底是答应没答应?” 不过是一件冬衣而已,沈华柔能不答应他吗? 况且,他话都说到这份儿上来了,再不答应的话他怕是要把气撒到东生身上去。 “答应了,你要不要亲自去库房挑料子颜色。” 她还是有心在与他说笑,但贺元凌不上她的套儿。 “我要你亲自挑的,颜色也要你选。” 得了媳妇儿同意,贺元凌可不摆着脸了,又恢复了满面笑容。 “就你夫君这身板儿这样貌,穿什么不俊?随便你挑什么做什么的,穿在你夫君身上都只是添光彩,任谁人见了不得赞上一声英俊倜傥。” 说着他还自夸起来,真真是半点儿羞都没有。 沈华柔抬起头来认真的望着他,真诚的眼神让贺元凌也不由正经起来。 面上是一本正经,心里是等着他媳妇儿夸他,可以说是乐开了花。 “是孔雀吗?” “什么?” “雄性孔雀开屏的时候,与你现在一模一样。” “讽刺我?说你夫君是雄孔雀,那你是什么?” 沈华柔都没有看清他是如何动作的,人已经腾空然后落坐在他膝头。 “夫人便与为夫一道做一对儿孔雀好了。” 这场景阳春和玉兰哪里还敢坐了,赶紧收拾了东西离开。 听着他们的脚步声走远了,沈华柔这才从某人胸前抬起头来。 狠嗔他一眼,“好好的人不做,谁要与你做孔雀。 越发的不要脸皮了,还不快放开我。” 她挣着要从他怀里起来,但贺元凌又哪里会放手。 还与她正经讲起理来,“好没良心的小娘子,是你把我做孔雀了,你又不肯,还打算让我孤零零一只雀。” 刚才是谁要逗谁来着? 比起耍无赖来,沈华柔又如何是他的对手?当即就不打算再跟他斗嘴。 “不与你瞎说了,那边有椅子,你自己过去好好坐着。” “夫人真是越发的不讲道理了,现下是我坐着椅子上,怎就不是好好坐着的了?” “那你放开我,我自去好好坐着。” “夫人又不讲道理了,夫人这不也好生坐着的吗又没躺又没倚。” 什么话都让他说了,摆明了就是放人。 知道与他再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沈华柔也就不多费唇舌了。 反正也没别人了,他爱抱着就抱着吧,人肉椅子总不木椅子来得软。 自我安慰一番,沈华柔也就放松了身体,真把某人当了人肉椅子来用。 不想再与他胡扯,沈华柔便询问起正事来。 “墨的事问得怎么样了?” “答应了给我留,放心,你男人别的不敢说,但这点儿脸面还是有的。” 真不是贺元凌瞎吹,他虽是人烦了些,但在这方面沈华柔还是相信他的。 “对了,今儿遇上了伯承。” 县城就那么大,遇上了也不稀奇,沈华柔并没有太在意。 再听他说伯承在街上与魏尧发生了争吵,还是因为淑惠,沈华柔当即就从他怀里坐直了腰身。 “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我给大哥写封信你让人这就送回去。” 贺元凌觉得她这是反应太过了,“我已经警告过魏尧,就算是魏县丞知道了也不会任由他胡作非为。” 却得沈华柔一个凌厉的冷眼,“他魏家是男子自然不怕,但淑惠受不得半点儿闲话,更何况是平白为他家受闲话,凭什么?” 看着已经离了他怀,疾走着回房的沈华柔,贺元凌有些微的愣怔。 她这个做嫂嫂的倒是比他这个做哥哥还上心,想着,贺元凌忽地就笑了。 说来,还不都是因为在乎他。 于是也跟上去,此时他的心与脚都有种飘忽的感觉。 她已经展开纸提笔落墨,贺元凌凑过去看。 簪花小楷,柔美清丽,漂亮。 反正是比他那一手字写得好,他再练十年也比不上。 写了前因后果,主要是请大哥想法子到魏县丞那儿提一提。 贺元凌不明白了,“魏县丞能不知道?” “那你说,咱们家都拒了魏家的提亲,那魏尧又为何还要跟伯承说那些话?” 沈华柔头也没抬,笔下也没停。 “你是说,魏县丞或许并不知情,那魏尧也有可能并不知情,还一心等着定亲呢。” 一想到这个可能,贺元凌狠得牙痒痒。 也庆幸没有让淑惠跟他家定亲,那魏家可真不是表面看着的和善。 魏家如何他不管,如何养儿子他也不管,但敢祸害到他家淑惠身上来,贺元凌绝不容忍。 第六十四章 我信你 “我就说她是毒蝎心肠。” 贺元凌没有指名道姓,他们俩都知道是骂的谁。 子女婚事虽说是父母之命,但魏县丞忙于政务,决定了之后自然是交给魏夫人来做。 所以,明明他们家已经回绝了,可魏尧竟然还不知。 是魏县丞没与魏夫人说明?还是魏夫人不告知魏尧? 媒人去回话,魏县丞能不知? 或着,魏夫人胆敢连魏县丞也一并隐瞒? 按照魏县丞钻营的性子,贺家的回绝即便是让他心中不顺,但也绝对不会在明面上表现出来。 也更不会做任何纠缠,只会再寻比贺家更好的人家结亲。 沈华柔不愿以最坏的心思去揣测人,但现在是关乎到自家人身上,她不得不往最坏出去想。 她写好了信,又吹吹让它晾干,这才想起来贺元凌骂过之后就没有再出声。 这可不符合他一贯的作风,抬头看去,却见他神色几变。 眼神狠厉,薄唇也紧紧抿着。 “怎么了?” “你说我找个夜黑风高的晚上结果了魏尧,是不是更稳当?” 沈华柔能从他眼里看出杀意来,他确实是有这样的想法。 “为这种人背上一条人命不值当。” 看他还是绷着身体,沈华柔主动牵上他已经握紧成拳的大手。 “不过是小小的县丞,待日后你站得比他高了,他自然要仰视于你。 待那时,我们皆被你护在羽翼之下安稳顺遂。” 沈华柔内心里是相信贺元凌有这等本事的,他不该死得那般憋屈。 此时,她看着贺元凌的眼中有光,是属于希冀的光。 贺元凌觉得,这是属于他的光。 是沈华柔太过严肃认真的神情让他紧张,也是沈华柔眼里的光让他捏紧的拳头缓缓放松。 他站着,她坐着。 贺元凌低头俯视着人,眼中尽是希望被肯定的期望。 “你真的认为,我可以?” 他从来都认为自己可以,可他不知道原来她也认为自己可以。 手又被握紧,“当然,我信你。” 是她坚定的信任,是他往前的热血。 “我肯定会的。” 别人如何看他贺元凌都无所谓,只要她愿意相信他。 他肯定能做到,成为能护佑她的坚实羽翼。 墨干了后贺元凌让贺争赶着去沈家送信,沈伯荣看了信立马叫了弟弟来见。 又细细的问了今天在街上发生的事,确认在书院里并没有闲言传出,这才琢磨要如何做才能不伤及双方的颜面又合适。 他们沈家与贺家是姻亲,贺家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沈家也少不了要被牵连。 若是事态严重了,别说家中的儿女不好嫁娶,便是已经出嫁的姑娘在婆家也要被人踩上一头。 想了想,又让三弟往蒋家去一趟。 “你把这事儿与妹夫提了,他自然知道该如何做。” 他们几家早成一体,真出了事来,蒋家面上也无光。 沈伯庆秉性直率,在行事上并没有大哥圆滑老练,得知这事他是想直接去魏家要说话,何必弄这些麻烦事。 沈伯容作为大哥,却要为家族考量更多,有些事不是他想如何便能如何。 叹了一声,还是道:“谁家不要个脸面?就是他魏县丞不要这份面了,咱们也还要。” 大哥都这样说了,沈伯庆便是心中再不顺气也还是听从大哥的话去蒋家走一趟。 待他走后沈伯荣才让自己心平气和下来,然后提笔给魏县丞写帖,又让人去准备礼品,并帖子一道送到县衙。 “务必要交到魏县丞手里。” 东西是赶着在魏县丞下职之前送到的,看了帖子之后魏县丞当即就沉了脸。 沈家来送东西的人已经离开,但他仍旧觉得脸上热辣辣的,好似被人当面打了巴掌。 沈伯荣在帖子上写的句句都是替他家弟弟赔罪的话,却也句句都直指他魏家教子无方,这叫他如何不脸热? 当日他与夫人提了一嘴中意贺家的话,夫人也认为贺家不错,后来找媒人去提的事都是夫人在操办。 最近他公务在身还没得空询问,竟然就给他整出此等丢人现眼的事来。 魏县丞揣着一肚子怒气回家,进门就让人叫了魏尧来见。 “你个不成器的东西。” 魏尧一来还没等拜见父亲就被迎头而来的茶盏砸在了肩头,还有父亲的怒骂。 不敢想别的,魏尧腿一软便跪倒在地。 “孩儿不在做了何事,惹得父亲如此动怒?” 他并未联想到一切皆因他今日诚心的一句话,更不明白他究竟是做了何等错事,能让父亲这般动怒。 魏县丞气得胸口不断起伏,指着跪倒在地的小儿子训斥,“你还有脸问,你今日在外都做了什么,你自己不清楚?” 闻言魏尧心里咯噔一声,大致明白了父亲是为何这般生气。 可是他心中也觉委屈的,他哪知道贺家已经回绝了。 正要开口解释,就听到母亲的声音。 “老爷作何生这般大的气,尧哥儿身子弱哪能受得了,快让尧哥儿起来回话吧。” 说着她人就进了厅来,还快走几步到魏尧跟前来要扶他起来。 魏县丞重重哼一声,指着魏尧不许夫人扶,“让他跪着,什么事?你让他自己说。” 魏尧不敢让母亲扶自己,又更将身子俯得更低,都要贴到地砖上了,这才一五一十的将事说了。 他也委屈也后悔,若是知道贺家已经回绝了婚事,他定然不会说那些话的。 可母亲却告诉他,让他安心等着,一切有父母亲为他操持。 “老爷莫要怪罪尧哥儿,这事都怨我,是我办事不周。” 魏夫人任氏哀哀戚戚叹一声,端了丫头送来的新茶恭敬的奉到魏县丞面前。 姿态放得极低,语气声音也十分柔和,明明是年近四十的妇人却风韵犹存,更比年轻女子多了成熟的风姿。 “老爷要气便骂我,莫要气坏了身子。 之前老爷说贺家不错,我也觉得那贺家五姑娘虽是年纪小些的,但早定下等到了年岁再成婚也不是不行。 我便把这事与尧哥儿说了,他也是点头的。 只是我万万没有想到的那贺家会回绝了,可又看尧哥儿这些日子人都精神了些,想着定然是心里实在喜欢那贺家五姑娘了。 我这做娘的看了如何能忍心让他失望,况且尧哥儿的身子也受不住刺激,于是便瞒着没有告知他,也正筹备着再着人去一趟贺家。 想着即便是再添些聘礼让贺家人看到的我们的诚意,说不定还能有转机。 尧哥儿虽不是我亲生,但也是在我身边长大的,与亲生无异,我这当娘的万见不得他失望。 他心思单纯良善,见了沈家的公子也是由心高兴,想着日后都是一家人,这才说了那话。 若不是贺家拒了婚,我又不忍伤他的心,今日之事又何尝不是皆大欢喜?” 第六十五章 实用 “此事怪不得尧哥儿,老爷实在要怪便怪罪我吧,都是我辜负了老爷的信任,没有将事做好,让老爷失了颜面,也让尧哥儿落了个失望。” 任氏哀哀戚戚又是自责又是护子心切,看得魏县丞即便是有再大的火气也熄了大半。 正如她说,若不是贺家拒了,今日之事合该是皆大欢喜。 魏县丞按下这个如果,事已至此再多如果都是枉然。 他心里也是不忍责怪妻子的,“如何能怪你,你也别站着了,坐下说话吧。” 转头又看着还跪在地上的小儿子,看他一脸的悔意,脸色也是十分苍白,不由也心软了几分。 “你也起来说话,那贺家的就不想了。 龙泉县除了贺家还有比贺家更好的,你只管把心思用在读书上,婚事不用你多想。” 魏尧赶紧应话,“是,儿子谨遵父亲教诲。” 儿子表现不错,又介于儿子一向都听话,魏县丞也就没罚他。 “嗯,这事儿你也别管了,回去读书吧。” 魏尧却又跪下来,朝着任氏磕头,再开口已经是带了哭腔。 “又要劳母亲为儿子辛苦,儿子心中万分惭愧。” 他从小失了生母,幸得祖母庇护,又得母亲养育,祖母和母亲都待他极好,在他心里是万分敬重母亲的。 他这一番让任氏不禁红了眼眶,一边用帕子拭眼角一眼又起身来扶他。 “我儿快快起身,你我母子一场,母亲哪能不为你多谋算。 可怜你生来体弱多病,从小汤药没断过,受尽了苦痛。 在你的人生大事上母亲和你爹爹定然会多为你谋算些,万不能再让你吃苦受委屈。” 儿子再一跪本就让魏县丞有些动容了,心道儿子年幼不知事惹了麻烦,但也孝顺良善又感恩之心。 现在被妻子再一哭,他心里就更软了几分,这个即便是庶子,也是他的儿子呐。 又觉得今日自己不分青红皂白就回来对妻儿发这通火,实属鲁莽。 于是,又软了语气。 “为父知道你的秉性,你尽管把心思放在读书上,别的事自有为父和你母亲为你做主。” 魏县丞所说的做主,就是在儿子离开后又跟妻子商议着看城里还有哪家女子合适,家世必须是比贺家更出众的,让妻子再着人,再在原本的聘礼基础上再备厚些去提亲。 他就不信了,诺大的龙泉县还找不出个比得过贺家的。 到时候,看是他魏家没脸,还是他贺家没脸。 比得过贺家的自然很多,但同时有沈家和蒋家为姻亲的人家,真不好找。 第二日,沈伯荣就收到了魏家送来的回礼。 共两份,一份是给沈家的,说都是孩子气不知事,已经教训过魏尧,请他也不要过于苛责沈伯承。 另一份是请他转交给贺家,替自家孩子年少不知事向贺家赔罪。 沈伯荣让人给贺元凌送去,贺家要如何处置随他们。 中午的时候贺元凌就收到了东西,随手打开看了一眼,瘪瘪嘴不屑的哼一声。 转头对沈家来送东西的人却客气,“劳烦你跑一趟,留下吃了饭再回去吧。” 来人恭敬行礼,“谢姑爷,夫人。” 然后被贺顺带下去,在贺家吃了午饭才回去。 沈华柔也看了看盒子里的东西,平平无奇,但也是各家走这种场合适用的。 问他,“怎么处理?” 贺元凌不以为意,“当然是给爹娘送去,他们做主。” 沈华柔点头,确实也是。 但也不放心又提醒他,“这事儿平了你也别再想幺蛾子。” 换来贺元凌没好气的冷眼,“知道了。” 他又不是三岁小孩儿分不出轻重,没得为了那么个玩意儿把自己搭进去。 虽然,他也不会真的把自己搭进去,就是想想都膈应人。 贺元凌三两下刨了碗里的剩饭,拿了东西就走。 “我过去了。” 从他还不忘交代一声的行事来看,是真的听进去了。 沈华柔不管他如何去说,这个家里除了他谁都知道轻重。 整件事从起到结束,也就正主儿和孟靖瑶半点儿不知情,今日她俩还约着何元楠去河沟里钓鱼去了呢。 到了孟家大舅舅生辰的头一日,贺家人整装待发去孟家贺寿。 路上要行小半天,早上出发中午到正好。 孟家与贺家隔了两个乡镇,不用经过县城,与陈家又是在相反的方向。 虽然是坐车,但乡下的路实在不好走,即便阳春已经在车厢里铺了两床褥子,沈华柔坐着也还是颠得难受。 一家人乘了四辆马车,行得自然也不可能快,于是贺元凌乘了一段路的马之后也放弃了,钻进马车里来。 一掀开帘子就看沈华柔皱着个小脸儿,“怎么?” 沈华柔一见他立马换上了欣喜的神情,“你要进来。” “嗯。” 得了他点头,沈华柔更笑得欢喜,眉头也舒展开来。 “快来。” 竟然还主动邀请他,这可不是她的行事,定是又有事求他。 “呵呵……找我干什么?” 贺元凌一进来车厢就被他占去了一半,不过并不影响沈华柔,她只想贴到他身上去。 贴着他总比颠来颠去的强,何况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反正车厢内也没有别人。 “让我靠会儿。” 不用贺元凌动手,她自己就熟练的偎在他怀里。 她主动了,还做得坦然,反倒是让贺元凌懵了。 身体比脑子反应快,手都揽在她腰背上,脑子这才醒过味儿来。 “你当我是人肉垫呢?” 沈华柔做都做了也就不怕他质问了,还坦然的夸他,“你可比垫子舒服实用多了。” 他媳妇儿今天不正常! 这是贺元凌有心而生的警惕,明明她出门的时候还拿眼瞪他来着。 不就是因为他弄碎了她一盒子胭脂么,他也不是故意的,真是不小心手滑才落了地。 结果就是到出门上马车时,自己扶她上车,撩了她手心,她就瞪自己。 “现在是有求于我的时候了,不是你拿白眼对我的时候了。” 怀里的人一动他立马搂紧了,生怕她置气再不靠他,但贺元凌嘴上还是要说。 “不就是一盒胭脂么,赶明儿我给你十盒赔罪够不够? 告诉你,你男人可不止这点儿用处,还有更多实用的地方,保准你满意。” 感觉到趴在他怀里的人儿不乱动了,贺元凌这才悄悄舒口气。 其实沈华柔才不是要跟他置气,就是想换个更舒服的位置,但他抱紧不让她离开的举动还是让沈华柔暖心。 就是他说的,不过就是一盒胭脂而已,谁要跟他计较了,无非是因为他早上说话太气人。 第六十六章 他很好 明明是他不小心打碎了胭脂,他还反怪她的胭脂盒太小太滑,出门是更是当着全家人的面跟她挤眉弄眼,实在不像话,是以她才给他个眼神警告他老实些。 到现在来,反而成了他诸多委屈了。 为了自己能舒服些,沈华柔暂时不与他计较。 “那我就等着看了。” 他不是说有用的地方多了吗?那就等着他表现呗。 被当肉垫的某人得意的笑出声,“你尽管等着瞧就是。” 某只不老实的大手还捏了一把手心里软嫩的肉,引得沈华柔捶他肩头。 又轻又软,跟被猫儿挠了一般,某人更是心情好的又捏一把。 有了贺元凌做肉垫,之后的路都行得还算稳,沈华柔甚至还能浅眯一会儿。 孟家在镇上,知道贺家会提前一天来,也早早的就准备好了房间迎接他们。 孟氏作为孟家的大姑奶奶,她回家来有亲弟弟带着弟媳晚辈们在门口迎接,又被簇拥着进门。 孟家老爷子还健在,六十多岁的年纪走路不用拄拐,一顿还是能吃下两碗饭,说话也中气十足。 孟氏带着一家人先去见亲爹,晚辈们跪了满院子磕头,四世同堂。 老爷子能准确的叫出每个晚辈的名字,包括孙媳妇孙女婿。 到沈华柔他们夫妻俩的时候,老爷子笑呵呵的夸沈华柔,还给沈华柔安排了任务。 “孙媳妇你就管紧他,他敢不听话你跟外祖父说,外祖父帮你打他。 外祖父还等着你抱你们的孩子,生了孩子你好好教,可不能学元凌那混小子,你教得好。” 老爷子转头看着外孙贺元凌时立马就变了脸色,唬着脸瞪着眼拍他脑袋。 “最不省心就是你,老头子还打得动你,你个臭小子敢胡作非为老头子打断你的腿。 跟你媳妇儿好好过日子,不许欺负人。” 在外祖父跟前儿贺元凌还敢尥蹶子?就是个乖顺的孙子。 “孙儿不敢,您放心,她让我往东我不敢往西。” 沈华柔没见他在别人面前这么乖顺过,尤其是跟在公公面前,好似两个人一般。 正巧贺元凌朝她看过来,眨了眨眼睛又移开视线。 就是在这一个眨眼的时候,沈华柔萌生了要给他说好话的想法。 别看老爷子没给贺元凌个好脸,沈华柔知道老爷子是真心疼爱他的。 上辈子贺元凌身死的消息传来,老爷子大病一场,后来病好了身体也大不如前。 她想为贺元凌说好话不止是为着贺元凌,也是想安老爷子的心。 “祖父放心,夫君他很好,并不会胡作非为。 有祖父看着他,他更不敢。” 有孙媳妇帮着说好话,老爷子再看外孙子都觉得顺眼多了。 就说他喜欢这个孙媳妇呢,懂事孝顺,他满意这个孙媳妇真不是偏心。 看着这个让他十分满意的孙媳妇儿,脸上都笑出一道一道的深褶子来,连连说好。 “祖父就把这个臭小子交给你了,有你看着他祖父放心。” 贺元凌在边上赔笑,笑得不所谓不得意,又得了外祖父警告的眼神也依旧呵呵傻乐,好似他才是孙女婿一般。 管他是孙子还是什么,他媳妇儿在老爷子跟前儿说他好他就得意。 真正的外孙女婿陈栋排在后面,得了老爷子几句叮嘱,“好男儿志在四方,一家子都要倚仗你,回家来好,家在根在,你们好好过日子。 这就是满盈了吧,快来太爷这儿让太爷抱抱。” 老爷子上次见过外曾孙还是去年年节上,一晃就又要一年了。 满盈被母亲抱着交到太爷手里,他也不闹,还伸着小手又要抓太爷的胡须。 贺淑明要训孩子,反而是被老爷子训了。 “他才多大能有什么力气,你别吓着我乖孙。” 都是隔辈亲,在孟老爷子这儿是表现得淋漓尽致。 对两个儿子从来的严格的老爷子,在贺元凌他们这些孙辈上倾尽了疼爱,再到曾孙这一辈儿上可以说是溺爱了。 别说是乖孙要扯他的胡子,就是把房梁拆了他也会拍手说他曾孙有本事。 见过了老爷子之后众人分散开,晚上再一起吃饭。 孟家兄弟俩早年就分了家,孟二舅一家就在隔壁,孟靖瑶回了家自然是要先去见过爹娘,离家一个来月她也想念家人。 可母亲和大伯母姑母他们奏再一起说话,看着一时半会儿不会散,父亲也忙得很,于是她拉着贺淑惠也找姊妹们说话去。 孟氏被两个弟妹拉着话家常,无非就是问问各家情况,子侄们的情况。 前头几次回来说到三外甥贺元凌身上大姑姐都是唉声叹气,这回他们见三外甥两口子相处可不像大姑姐说的那样。 也是奇了,他们一问就见大姑姐笑眯了眼。 “之前你们都劝我别着急,小两口处着处着就亲热了。 这不就是被你们说中了,两个小冤家总算是能让我放心了。” 大舅母李氏笑她,“就是,刚我看三外甥媳妇儿看咱们元凌的眼神都缠着丝,小两口这是好着呢。” 小舅母孙氏道:“元凌这匹野马是有人能栓住他了,大姐你就安安心心等着抱孙子吧。 对了,元敬他媳妇儿现在胃口如何?这时候是方方面面都得注意着。” 一说到这些事,总是有聊不完的话。 贺元凌早就被表兄弟们拉着去叙旧了,他拉着他媳妇儿。 两辈子算起来沈华柔其实都跟孟家的这些表亲不是太熟悉,上辈子在贺元凌不在后她基本就算是跟孟家表亲断了往来,最熟的就是孟靖瑶了。 她不是能主动与人交际的性子,能与孟靖瑶熟也是因为她常来看婆母和雅雅。 今天是在他们成婚后第二次与孟家的人接触,上次是在端午,但接触说话的时候并不长,也还不算熟悉。 好在两世为人,他们在沈华柔看来都是小年轻,应付起来也还轻松。 坐着说了一会儿话后就有人提议玩点别的,只干坐着说话没意思。 这就是属于年轻人的活力,坐不住。 “投壶吧?” “好啊,最近我都在苦练,这回肯定能赢过三表哥。” 沈华柔好整以暇的朝某人看去,某人像是跟她有心灵感应般也扭头看来。 某人眉目清隽,看着她笑得肆意飞扬,“等着三爷给你赢彩头。” 第六十七章 宝贝 “三表哥快来。” 那边已经在催他了,贺元凌却不急着去,还是看着她。 沈华柔还能看不出来他的心思,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不好拂了他的脸面,其实她本身也是期待的。 “好。”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得了媳妇儿回应的贺元凌得寸进尺,还朝她伸出手来邀请。 “去。” 来都来了。 沈华柔将自己的手放在他掌心,立马被握住。 某人得意忘形大言不惭,“先看看他们的彩头,你想要哪个跟我说。” 明明他这个样子极欠打,从前她也看不惯,可现在沈华柔却喜欢他这般自信的样子。 笑着睨他,“就不怕风大闪了舌头?” 闻言,贺元凌眉峰轻挑,继续口出狂言。 “就这几个,从小到大都是我的手下败将,我便是放水他们也赢不过我。” 真真是狂傲得没边儿了,可他又确实有傲的资本。 沈华柔承认他的优秀,更不想贬低打击他,只能出言提醒。 “可别欺负得太狠,不然以后他们都不跟你玩儿了。” 这话让贺元凌笑出一口白牙,得意之色更是收都收不住。 “呵……好,听你的。” 刚才还跟祖父保证了听她的,他可是说话算话。 那边又催了,是大舅舅家的孟锦琛,“三表哥你快点啊,都等你了。” 贺元凌扬声直言,“你小子是兜儿里那点儿东西跳得慌,揣不住了非要赶着送给哥哥,哥哥这就来。” 孟锦琛当然不服气,叉腰放出豪言来,“才不是,你别高兴得太早,这一年我都在苦练投壶,你不一定就能赢过我。” 其他人也跟着起哄,“元凌你可小心了,别在弟妹面前说大话再输了可就是笑话了。” 显然,刚才贺元凌跟沈华柔放的豪言被他们听了去。 有人起哄问贺元凌的彩头是什么,也有人不问贺元凌而问沈华柔,“三表嫂知道三表哥有什么宝贝?省得他拿破烂来敷衍我们。” 这可还真是把沈华柔给问住了,一时间她都想不到贺元凌有什么宝贝。 她看向贺元凌,问他,“你有什么宝贝?” 贺元凌还没说,孟靖瑶站出来给他解围,“三表哥最宝贝的可不就是三表嫂。” 然后指着起哄的弟弟们教训,“你们几个,是不是皮痒了找打?” 常年在姐姐淫威下挣扎求生的弟弟们十分识时务,连连摆手表示:“不敢不敢。 姐姐说的是,是我们不懂事,三表哥最宝贝的绝对是三表嫂,是我们最笨脑子还不好使。” 一时间都是自责又跟沈华柔道歉的,怎么看都是在说笑打趣她,然后又被姐姐一通教训。 孟靖瑶的态度摆得很明确了,就是要护着沈华柔。 在孟家这一辈儿中,当哥哥的可能说话不怎么好使,但孟靖瑶说话绝对好使。 他们虽然是不明白从前一直对三表嫂有意见的姐姐,怎么去了一趟姑姑家后就变了,还帮着三表嫂说话。 但从小到大养成听姐姐话的习惯是不可能改的,姐姐站谁他们就站谁。 沈华柔感觉手心被挠得痒,回头来就看到贺元凌对她笑得贱兮兮。 “确实是我最宝贝的宝贝。” 他这是回答她之前问的问题,沈华柔微恼着要抽手,大家都在看他们。 手心又被他的小拇指挠了一下,这才被放开。 想骂他没脸没皮,最终还是因为这么多人看着而忍下。 给他一个眼神以示警告,但看起来效果不大。 贺元凌才不怕被谁看,他牵自己媳妇儿,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就是,他媳妇儿红了的耳朵尖太撩人,他今儿必须给这几个猖狂的小子点颜色看看。 “都来,让我看看谁的彩头更有看头。” 待个个都说了自己出的彩头之后,齐刷刷的看着贺元凌。 贺元凌继续往年的风格,“哼,谁要能赢我,想要什么随便提。” 他这是给沈华柔摊开了来展示什么叫年少轻狂意气风发。 这时孟靖瑶凑到沈华柔身边来,与她挑眉笑问。 “表嫂可觉得表哥能胜” 沈华柔也笑,笑得笃定,“自然是胜。” 比别的不好说,但是这个的话,沈华柔对他是有十足信心的。 孟靖瑶自然信,这么些她可是看着贺元凌一路赢过来的。 只这些年年都输的人,还不服气没自觉,年年都要来这么一次,纯属自虐还乐在其中。 “呵呵呵……表嫂就等着满载而归吧。 对了,表嫂可看得上二哥的彩头?” 孟靖瑶说的二哥是孟家大舅舅家的二儿子,按岁数来排他们也要喊二哥。 沈华柔顺着她指的看去,二表哥拿出来的彩头是件皮色极好的大裘,只是看着就觉得暖和,怕是下雪天穿着都不会冷。 “你可是看上了?” 既然是开口问了,自然是这个意思了。 孟靖瑶确实是看上了,这件大裘他爹爹穿着正合适。 她就不是遮遮掩掩的人,当即点头,“嗯,想要。” 不过是一件大裘而已,沈华柔没有舍不得的。 况且也是慷他人之慨,她还做了好人,何乐而不为? “给你。” 得了东西的孟靖瑶笑眯了眼,嘴上自然也抹了蜜,“嫂子最好了,就知道你疼我。” 就在他们商议那件大裘归属问题的时候,那边已经有人笑有人哭了。 “你别得意,不过就是险胜而已,明年我肯定能赢。” 这样的豪言壮志某人都放了不知道多少年了,年年如此。 被放豪言下战帖的贺元凌丝毫不在意,“我等着,看等到我拿不动箭的时候你能不能侥幸赢一回。” 沈华柔看着场中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嘴角不由扬起。 这是她的少年郎,明明是这般神采英拔。 沈华柔都后悔浪费了从前那么多时光,那些时光本该是他们最美好的。 从现在开始还来得及,到他拿不动箭的时候,他们还有几十年的时光能成就美好。 又是一场结束,贺元凌回头找人,想与她分享欢喜。 准确无误一眼就找到的了他想要见的人,正好,他想的人也在看他。 一直盯着他看?还不是三爷的英姿将她给迷住了! 平时跟他嘴硬不承认,这会儿还不是看他看得移不开眼,这还不叫心里装着他? 第六十八章 爱憎分明 “嫂子,你猜三表哥现在想的什么?” 孟靖瑶对沈华柔这个三表嫂态度的转变从称呼上就能逐渐看出来,现在就是再明显不过。 “孔雀开屏。”这是沈华柔脑子里浮现的第一反应。 “哈哈哈,嫂子形容得太准确了,最贴切不过。” 她笑得太大声,根本也没有在意其他人,包括贺元凌也懵的。 他们俩个女人在哪儿笑什么?看着也不像是为他赢了才笑的。 就在他犹豫着看看沈华柔又看看孟靖瑶的时候,那边又有人喊他了。 沈华柔倒是没有孟靖瑶这般不收敛,但也绝对心情很好就是了。 尤其是看那只孔雀还不自知的迷糊模样,她更觉心情舒畅。 “三表哥这把就能赢大裘了,我过去收了。” “去吧。” 沈华柔看着孟靖瑶小跑着离开,她对这个不做作的表妹是越发喜欢。 她也发现了,孟靖瑶对她表哥是真的亲近,也是真的很了解。 孟靖瑶刚跑走,贺淑惠又蹦着过来了,一来就熟练的挽上她的胳膊。 “三嫂跟表姐说什么呢,那么高兴,我也要听。” 小丫头嘴角上还在沾着糖霜,也不知道刚才吃什么去了。 沈华柔拿帕子轻轻给她拭干净,“说你三哥厉害,马上又要赢了。” 这可把小丫头给得意的不行,满脸骄傲不说连眼睛都冒光。 她再夸起她三哥来声调都提了不少,“三哥当然能赢,三哥最厉害了,全家哥哥弟弟加起来都赢不了三哥。” “大裘是我的,嫂子答应允我了,呵呵呵…… 嫂子,是不是?” 场上贺元凌又赢了,孟靖瑶举着大裘欢呼,还特意朝沈华柔喊话。引得大家都又往她这边看来。 “给你。” 本就是答应了她的,这下可成了当着众人的面做人情,她就说孟靖瑶越发的讨人喜欢。 她那个性子,喜欢谁不喜欢谁都表现得清楚,有话当面就说了,不会留到背后说人长短。 以前她不喜欢自己,也都是当着自己的面怼。 她喜欢雅雅,不会因为自己的原因迁怒雅雅。 如今她是又喜欢自己了吧,所以会当着众人护她,其他人就是开玩笑她也要护着自己。 便如现在,他们起哄也要找她要别的,就被孟靖瑶一顿怼。 “都要点儿脸,输都输了还想再要回去,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我可是陪嫂子玩了一个月才有脸开口要,嫂子疼我。 你们还想不劳而获,门儿都没。” 不管是不是玩笑话,反正是有孟靖瑶帮她顶了回去,左右都不用她再应付了。 玩儿到最后,不出意贺元凌赢了个盆满钵满,既然是他们自己要玩的,贺元凌可不会把战利品还给他们,愿赌服输。 中午吃饭并没有喝酒,到了晚上宴席上个个都兴致高昂,这种情况沈华柔才不管他,他能确保自己明天起来给大舅舅庆生就行。 女眷这边也多少喝了些,沈华柔不善饮酒只浅尝了几杯,但就只这几杯果酒也让她面上红霞飞,头也有些晕,下了席连喝两盏茶才觉得好些。 也不知道这酒有什么好喝的,喝完了会意识不受自控,人也难受得很。 孟氏看她有些撑不住,赶紧让阳春扶着她回去歇。 “你个傻孩子就这么实诚,不能喝酒便不喝就是,何苦强撑着陪我们这些老的。 回去泡个澡舒服了好好睡一晚,我让人给你送醒酒汤去。” 然后她又叮嘱阳春,“一定看着你们夫人喝了再睡,再有哪儿不舒服的一定要说,被让她忍着难受。” 其实沈华柔并没有太难受,反倒是婆母这般细细关怀让她有些不好意思。 但比起在这儿继续坐着吹冷风,她还是宁愿回去。” “儿媳确实不胜酒力就先回去了,没扰了您和舅母姐姐妹妹们兴致才好。” 大舅母李氏招了人来领路,“都是一家人不说客气话,你不用多想,快回去歇着吧。” 其他人也都劝着她去歇,一团和气融融。 有些话有些事,她说了做了才算,都是需要这样一个过程的。 跟着孟家的人到安排好的房间,好一番折腾之后才躺上床。 平躺在床上看着幔帐顶,沈华柔都觉得那幔帐顶在旋转,可加几天是真的喝多了。 喝了酒之后总会觉得口渴,躺下的时候才喝了水,现在又想喝水。 “阳春,给我倒杯水来。” “哎,奴婢这就来。” 听着阳春的声儿是在外间,可沈华柔觉得下一刻她就到床边来扶自己了。 果真是喝多了,意识也还不清醒。 喝着水,她又觉得身后的触感不对劲。 “阳春?” “是我,还喝不喝?” 贺元凌回来就听到她唤阳春倒水,再一闻自己身上的酒味儿汗味儿,倒水他来就是,就让阳春给他准备洗漱的水去了。 还是头一次见她喝多了酒,看着比那次在庄子上还喝得多些。 他不知道今天是喝的果酒,果酒味甜,喝的时候不觉得什么,酒劲都在后面了。 不过,她醉眼朦胧的模样也好看。 沈华柔挣着扭头看人,看清了是他心中才踏实,同时也嫌弃的皱紧了眉。 “臭死了,不要你。” 贺元凌被她气笑了,“用完就丢,你真是做得顺手得很。” 才不管他说什么,臭就是臭,沈华柔见他不动便自己动手扒他圈在自己身上的爪子。 “快去洗,臭。” 她自认为声音不小,其实只有一点点的声音,跟个猫儿叫一般。 “还喝不喝水”贺元凌也觉得自己臭,但怎么样也要先伺候她再说。 “不要不要。”沈华柔连连摇头,就算是渴着也不能忍受他一身臭。 “行吧,我这就去洗。” 贺元凌边脱衣边嘀咕,“自己不也喝了酒,就只嫌我。” 好在沈华柔不清醒,也没有听清。 但她也没睡,只是看着男人健壮精悍的后背不断在晃,晃着晃着就重影儿了,然后又重在一起。 她真是醉了,以后再不能喝这么多的酒,今晚是喝了几杯来着,得记住数。 贺元凌洗好了回来发现她还没睡,眯着眼睛嘴里嘀咕有声。 第六十九章 讨打 “四,五?不是……” 贺元凌俯身凑着耳朵在她嘴边听这才听清了她嘀咕的什么,但也不明白她这个四五到底什么意思。 于是就轻声问她,“什么四五?” 声音很轻很轻,怕惊着了她。 声音落在沈华柔耳朵里若有若无,又仿佛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嗫嚅着唇嘟囔,“不能再喝了,多了,多了。” 贺元凌听一般猜一半,又问她,“喝多了?” “嗯,不能喝了,太多了。” 看来真是了真的醉了,明天一定记得问问阳春她这是喝了多少,以后可得给她数着数。 上床搂了人到怀里来,一边给她顺着背一边轻声哄着。 “华柔乖乖,睡了,咱们不喝了。” “贺元凌?” “嗯?” “贺元凌?” “可是难受?再喝口水?” “不要。” 其实是沈华柔迷糊了,她喊他只是为了确认身边的人是他。 她再叫他名字的时候,贺元凌咬牙捏她的脸,“叫夫君。” 平日里嫌他喝酒,如今是她自己喝醉了折腾人,她倒是半点儿不知道。 窝在他怀里被捏了脸的人儿觉得不舒服有意见了,秀眉微蹙,红唇也噘着抗议,“不要。” 贺元凌放手给她揉脸,结果揉红了一片。 但他坚持的也不放弃,继续诱哄着人,“叫夫君。” “唔……” 难受了,沈华柔将脸往贺元凌胸口里埋,躲着那只欺负她的手。 “乖乖华柔,娇娇,叫声夫君就不欺负你了。” 贺元凌哄着揉着,今儿晚上不听了这声夫君他是不睡了。 终于听到了他想听的,将脸埋在他胸口的人儿嘟囔着唤他,“夫君。” 却还觉得不够,又哄着人唤再唤了一声,这才心满意足的搂着人儿入睡。 喝了酒容易口渴,沈华柔是被渴醒的,也是被热醒的。 她一动贺元凌就醒了,“怎么了?” “水。” 贺元凌爬起来倒水,小心扶着她起来喝了又睡下。 再回去要搂着人继续睡,沈华柔却不愿了。 “热。” 不仅是喊热,还推他,另一只手也露在了被子外。 没办法,贺元凌只能再哄着给她把手放进被窝里,自己与她保持着距离。 睡到不知道什么时候,喊热的人又主动往他身边凑。 贺元凌迷糊着往外看一眼,还是黢黑的,想着应该还能再睡会儿。 第二天起来孟氏又让人送了醒酒茶和养胃的吃食来,看着这些沈华柔不好意思,贺元凌却跟没事儿人一般,该喝喝该吃吃。 “快吃啊,我还是沾了你的光,平日你看母亲可对我这么上心过。” 他一口气喝干了醒酒茶,还把另一碗送到沈华柔面前,又啧啧出声。 “还得是你会讨长辈欢心,个个都向着你,好似我成了上门女婿。” 他这样一说更觉得自己像,不由还显出几分凄苦来。 为这沈华柔没好气的觑他一眼,“若不是因为你,我能在这儿?” 若不是因为自己是他的妻,长辈们能对她这般 谁对他不好了,他还有脸说风凉话,真真讨打。 “嘿嘿,也是。 他们喜欢你,你是我媳妇儿,怎么算我都不吃亏。 关键是,他们喜欢的人,嫁了我。” 贺元凌正说的得意,又发现媳妇儿在瞪他。 “你又瞪我作甚?我哪句说错了?” 脸都埋在碗里了,只露出双眼睛还要瞪他。 虽然,他媳妇儿瞪人的时候眼睛也好看得紧。 沈华柔没应话,嘴没空,也觉得他说得好像也没错,所以就不说话了,省得他更得意忘形。 喝了醒酒茶,又吃了小米粥这才终于觉得人舒服了,有种活过来的感觉。 两人一起往前头去的时候沈华柔还是嘱咐他,“昨晚喝得多,今天你就少喝些了。” 虽然难受的不是她,但他的身体她也是在乎的。 被媳妇儿关心,贺元凌心里那叫一个熨帖暖意,“昨日是家宴,今日还有别的人要来,喝酒是肯定少不了的,我尽量少喝就是。” “嗯,你自己心里有数就好,伤才好了你也别不放在心上。” 沈华柔明明是自顾着走路说话,但她轻柔的声儿落在贺元凌耳朵里就像是有羽毛在他心尖儿上撩。 看着她的侧脸也能想象到她含情的眼眸,每每生出这样心情的时候贺元凌就不自觉的要犯个贱。 他往身边的人凑近半步,从后面看着就像是他俩贴着手臂在走。 偏偏他还伏低了头,说话是喷洒出来的热气尽数烫在沈华柔耳朵颈项间。 他说,“是,夫人说什么我听什么,全凭夫人做主,我肯定绝对都放在心上,不敢违抗。” 痒得沈华柔下意识缩脖子躲,“说话就好好说话,别靠这般近,当是在自己家呢。” 毫无意外的,贺元凌又得了一枚白眼,但他还觉得欢喜得很。 他还笑,“是,都听夫人的。” 不要脸也是被他做到了淋漓尽致。 若不是全靠他这张脸撑着,沈华柔真的会无比嫌弃他。 他这无赖,笑着的模样还是很得她心。 但长得再好也不能任由他继续胡闹,沈华柔催着他去干正事。 “别闹了,赶紧到前头去迎客吧,我也去院里找母亲他们了。” 贺元凌出了二门还又回头来看了一眼,两人视线撞在一处。 沈华柔又被明媚的笑容暖了心扉,再板不住脸,也笑了开来。 终于是得了媳妇儿的笑脸,贺元凌满意了,哼着歌儿一路到门口去迎客。 不止是他心情好,沈华柔其实也满心欢喜。 路上遇上两位嫂子,于是结伴一起往院里去。 大嫂先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看她脸色还好也就安心了。 但也还是要给她传授经验,“三弟妹今日可觉得好些了?早知道你酒量浅我就不频频与你举杯了,以后你也别再像昨晚那么实诚了,叫喝就喝。 有实在说不过的,你就浅浅的抿一点,喝不喝谁还能真盯着” 二嫂更直接,“是,今天你与我坐一处,他们不能劝我的酒。 他们就是看你不还意思拒绝才一而再的劝你,你就挨着我,有人再劝你的酒看我给挡回去。” 第七十章 压迫 有了两位嫂嫂的相护,沈华柔一整天都如鱼入了水舒适惬意。 到宾客散尽,沈华柔再见到贺元凌,他果然又是一身的酒气。 说了不喝多,但今日这样的场合也不可能不多喝。 昨夜里是贺元凌照顾她,今夜就换了她来照顾贺元凌,好在贺元凌喝醉了还算听话,让他做什么都就做什么。 还不是因为贺元凌并没有醉得很,他心里顾及人和事。 上次他媳妇儿跟他急赤白脸,他去睡偏房是为了什么,他都还记得。 他根本不想去睡偏房,也不想再看他媳妇儿的冷脸。 所以,为了不惹媳妇儿生气,为了以后还能喝酒,为了以后日子好过,媳妇儿说什么他都听什么,绝对不尥蹶子。 关键,她竟然还乐意来照顾他,没把他丢给下人来管,这就以经够让贺元凌兴奋的了。 “扬脖子。”沈华柔拿着湿了热水的帕子给他擦拭。 不是不能洗漱,沈华柔怕他今天喝太多,再洗着洗着醉得很了才是真拿他没办法。 是以,今晚就只能先这样将就了,等明早他醒了自己再洗吧。 贺元凌反应有些慢,但绝对听话。 这会儿他仰着头把脖颈露出来好方便沈华柔给他擦,他还不闲着,费力的低着眼睑要看人。 眼眶都酸了,才只能勉强到媳妇儿洁白的额头。 “好了,脱衣服上去。” 贺元凌乖乖脱衣,脱得费劲又呵呵她帮忙。 “媳妇儿,帮我一下。”好端端俊俏的一张脸,被他这么一笑怎么看着都傻乎乎的。 沈华柔又费劲帮他脱到只剩里衣,搀着他在外侧躺下。 本来是想他躺到里侧去,他又不肯,她搬着也费劲。 终于都收拾完了,沈华柔也能躺下缓缓,就听到身边的人说。 “媳妇儿,今天真的不是故意喝多,你别生我气。” 怎么听都是带了点儿委屈的,还掺了丝丝的讨好意味儿。 大手也不老实了,在被子里越靠越近,直到找到了她的手,握住了才老实。 “不生气。”沈华柔本来就不生气,她又不是半点儿道理都不讲。 身边的人又笑了,愉悦的笑声从喉咙里发出来,有些闷闷的感觉。 然后他开始提要求,“我想抱你。” 不生气就是可以亲近,就是可是抱,就是可以亲……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各自躺在一边,她还是平躺着,自己都看不清她了。 等了一会儿,身边的人不为所动,贺元凌知道她还没睡,但他急了啊。 无声的反抗,就是不愿意呗。 山不来就我我便去就山,贺元凌自己挪着挪着往里面去,“好华柔,你转过来让我看着你。” 沈华柔当然没睡着,握着她手的大手又用了些力气,不疼,但绝对不可能忽略。 她才不要转过去与他面对面,不生气不嫌弃可不能代表喜欢他一身酒气。 就算是喝过了醒酒茶,漱了口也还是有味儿,熏得她难受。 眼看着她再不动作那人就要贴上来了,沈华柔缓缓吁出一口气,也只能给自己寻个相对来说最舒适的结果。 先与他说清楚,“你熏着我了,难受。” 还在不断靠近的人顿住,“哦。” 黑夜里,沈华柔看不到他现在的神情,但他这一声哦的腔调绝对含了无限的委屈落寞。 再一想到他那张俊脸上染上落寞神情,眼睛里都没了光彩的样子,沈华柔又心软了。 他是在示好啊,自己怎么忍心拒绝他? “我朝里睡好不好?” 这样,他如愿了,自己也省得受罪。 他要是不答应,就自己睡吧。 沈华柔才这么想,她就被不愿意孤枕难眠的某人捞紧了怀里。 先是额头上落了温热带着酒气的唇,然后她又被某人抱着翻了个身,面朝里,后背贴着他的胸膛。 这一系列的举动她都没来得及反应和抗拒,就别他完成了。 后脖颈上被他洒上滚烫的呼吸,圈在她腰间的大手轻抚着,好似有意又好似无意。 “睡了。” 之后身后的人真的就老实了,沈华柔一时睡不着,默默安慰自己。 不折腾就好,睡了就好。 第二日清早,昨夜喝多了的人比她先起。 沈华柔问阳春,“贺元凌呢?” “三爷早起洗漱之后在外面打拳,这会儿该是要结束了。” 不说别的,只这一点来谈,沈华柔绝对是佩服他的。 果然,等她洗漱收拾得差不多时贺元凌就进来了,额头上还挂着汗珠,气息比平常重些,可见是才结束就进来的。 早起心情好的结果就是,沈华柔笑着关心他,“可有难受?” 昨晚还巴巴卖委屈的人这会儿又恢复了骄傲,“小瞧我不是,就那点儿酒睡一觉还能有什么感觉?” 说着他还转了一圈给沈华柔看,“你瞧我,哪有看着像难受的样子?” 可见她的担心成多余了,不过也总比真难受的强。 不知道是不是两世为人,沈华柔总觉得自己是比贺元凌更年长,对他也多了几分包容。 也,更喜欢看现在这般神采飞扬的贺元凌。 “不难受就好,吃饭吧,再喝一碗醒酒茶。” 贺元凌直接表示拒绝,“都没事了还喝那玩意儿干甚?” 昨日他喝一碗还不是为了陪她,今日她又不喝了,自己也没必要喝。 可他媳妇儿明显不高兴了,还亲自给他端了过来。 “就当是喝早间茶。” 沈华柔就这么端着在他面前,看着他。 他皱眉,她也皱眉。 终究还是贺元凌撑不住喝了,喝个茶也喝出了豪情万丈一饮而尽。 喝完他再发表怨言:“你也就是能把着压迫我。” 沈华柔但笑不语,压迫也得他心甘情愿才行。 下午他们从孟家回来,少了孟靖瑶。 走时孟靖瑶还拉着她的手再叮嘱,“毛师傅去的时候一定要让人来通知我。” “还要你做军师呢,没你可不行。” 也巧了,回来第二天毛师傅那边就有了信儿,沈华柔让贺元凌跟毛师傅定了日子,又着人去通知孟靖瑶。 到了这天,他们又请了二哥一道去。 沈华柔想用这个庄子挣银子,并且不是小打小闹了事,她自己是不擅长做生意的,不得不求助于二哥。 第七十一章 合作 贺元敬答应得爽快,但话也说得清楚,“我去看看就是,有什么想法自然不会瞒你们,但最后拿主意还是要你们。” 若是以前的沈华柔也会这么觉得,但现在她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她也要与贺家的人说明:“二哥这是说的什么话,我们是一家人,一家人当然是有什么事都要一起商议扶持。 庄子改建的事,也不是我一人拿主意。” 即便是现在分得清楚,以后也是一样的结果。 要分,也得等到大家都好好活下来之后再分。 她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十分严肃,绝对不是在说客气话。 不仅是贺元敬惊讶,贺元凌也惊讶。 怕是没有哪家的妇人会把自己的嫁妆算到夫家头上,那都是她们的私产啊。 贺元敬顺着她说一家人的话说,别的他便不提了,“弟妹说的是,都是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们有什么地方能用得上二哥的尽管开口。” 路上,兄弟俩并头齐驱,贺元敬往马车那边观察了许久,确保弟妹听不到他们小声说话,这才警告弟弟。 “我警告你小子,你绝对不能打弟妹嫁妆的主意。” 没错,他再三想过,觉得很有可能是他这不靠谱的弟弟生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 “你要是做什么缺钱用你跟二哥说,二哥兜不住还有家里。 即便是咱们家都兜不住了,也没有要计谋妇人嫁妆来填窟窿的可能。” 这时候,一向和蔼的二哥也端起了哥哥的姿态,跟父亲和大哥一般无二。 贺元凌先还一头雾水,等弄明白他的意思后直呼冤枉。 “平白无故的我打她嫁妆的主意作甚?” 听了他的喊冤,贺元敬更沉了脸色,“你小子还真想过?真有事也不行!” “真是冤枉死我了,不管什么时候我就从来没生过这种心思,我发誓,真半点儿都没有。” 贺元凌是真急了,生怕二哥不信他,都急得直接发誓。 还是得二哥几番打量之后,又是警告。 “没有最好,你胆敢生那个念头,别说是老头子和大哥了,我先打断了你的腿。” 见弟弟老实点头,看他也确实是没有那种想法,这才放心。 然后才缓了语气,“至于你们两口子关起门来如何恩爱,我不管。 等爹娘百年之后我们也是要分家的,那都是你们自己的事。” 弟妹愿意把她的嫁妆用在他们小家他是管不着,但我做哥哥的不可能觊觎弟妹的嫁妆。 两次到庄子上来的目的不同,上次是来玩儿的,这次是正事,到了庄子上贺元敬也进去坐了,直接带着弟弟在四处查看。 下午孟靖瑶和毛师傅也到了,几人拿着庄子上的图随毛师傅把各处都又走了一遍。 再结合贺元敬沈伯荣他们之前提的建议,毛师傅心里有了个大致的轮廓。 “老头子先出个测算和图纸来,得要等上半个月。” 等肯定是需要的,反倒是他现在就定了才不靠谱呢。 贺元凌提出,“毛师傅您要是方便的话,最近就住在庄子上,您有什么需要直接说。” 毛师傅大手一挥,中气十足的表示:“这段时间我肯定是要在夫人这庄子上的,只看这一次哪儿能定得下来,之后修修改改都得上实地上去。 别的我没什么要求,但就一点,留个能做主的。” 做他们这个得一边修改一边跟主家商议,当然还是要更大程度的遵照主家的意思。 贺元凌看媳妇儿,“留谁” 沈华柔看着沈枞,“有沈叔在这儿,他能做主,就是要辛苦沈叔来回跑了。” 能得主家信任,沈枞那怕什么辛苦,只会激动感恩,“夫人放心,我这胳膊腿儿的还能跑得动。” 其实大致的想法的安排沈华柔早跟孟靖瑶商议得差多不了,毛师傅要做的是如何把他们的所想变成实际。 回到家后,沈华柔又找到贺元敬。 “二哥,早上我说要你帮忙协助的话绝对不是客气话,我不知道二哥现在手上的生意多繁多忙,若是二哥能抽出空,到时候关于山庄经营的事,我想二哥来做。 二哥先别急着拒绝我,你也是知道我和夫君的,我们都不擅长经营,我大哥那边也腾不出手来,如今我们能仰仗的也就只有二哥你了。 二哥也不要说什么那是我嫁妆的话,庄子在我手里顶天了也只是个庄子而已,它就是个死物,需要有能操纵的人在,它才能活起来。 我知二哥的顾及和想法,我也有一个提议,二哥你不妨先听听。 庄子还是我的,就当是我请二哥为我经营管理,盈利我六二哥四,如何?” “太多了。” 贺元敬有认真考虑沈华柔说的,从一开始他就没有觉得她这个庄子是小打小闹,也不觉得会不挣钱。 若是真能按照他们商议的建出来,再好生经营的话,到时候挣的银子绝对比他那几个铺子挣得多。 正是因为他知道这一点,所以才会觉得给多了。 沈华柔有自知之明,知道凭她自己肯定是不行的,也是知道贺元敬有经商的本事和头脑,更清楚他的人品,这才会毫不犹豫的找上他。 不管给多给少,最后都只会用到这个家中。 是以,沈华柔还想再劝。 比起她来,贺元凌更加了解自己二哥。 见他们二哥的态度知道他是心动想干,但在他媳妇儿分的比例上又肯定不会接受,还很有可能说到最后二哥直接不干。 看他媳妇儿又要开口,赶着在她之前说道:“我插一句,媳妇儿你这个分法是不对的。” 一句话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力,他也不卖关子接着说。 “你是不是忘了这个主意是谁出的?以后咱们怕是还要求到她身上。 所以,要我说啊,你的地方你的本钱,你占六份不变,剩下的四份再一分为二,二哥两份,表妹两份。 你们觉得我这样分合理不合理?” 沈华柔没有告诉他,其实她是想从自己这里再给孟靖瑶一份的,用了她总不能白用。 现在他这么提了,沈华柔觉得也不是不行。 夫妻俩都看着二哥,“二哥觉得,可还行?” 第七十二章 他也有用 贺元敬确实是看出来了,老三他们两口子现在真是一条心。 若不是他太了解老三,刚才老三说那些话他都要以为他们是商量好了来的。 可他看得出来,并非提前商量,就是老三临时起意提出来的,而弟妹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下来。 这还不是对老三全然的信任吗 正是因为这样,才让贺元敬能安心接受。 不说是不是弟妹嫁妆的问题,有一点她的很对,他们是一家人。 只要他们两口子一条心,他们一家人才能一条心做事。 不只是这次。 他早想过,大哥不可能一直留在家中,老三又是那么个性子,家里不能没有人。 思来想去,也就只能是他。 这些年他做的生意都是尽量在龙泉县,不敢走远也不能走远。 如今弟妹弄这个庄子出来,她又这般无私,其实更适合他们家的情况,他也能安心留在家中。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属实心动,既然如此贺元敬也不是扭捏的人,便也答应下来。 “那我就应了,弟妹信我,我自当要对得起你这份信任。” “这不就好了,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贺元凌性子急,早就等着了。 又得了二哥一个警告的眼神,但他根本就不收敛。 “事情说了就定了,二哥你多往庄子上跑跑,要没别的什么大事就不烦我媳妇儿,再没别的事我们就回去了。” 桌子底下,他大腿上别两只白生生的手指头掐了一把,忍着不能吭声。 沈华柔可没有他这般厚的脸皮,也不可能真的把二哥当掌柜的用。 “二哥莫要听他胡言,我们随时商议。 只是二哥手上的事也不能耽误了。” 贺元敬当然不会理会弟弟,不与他一般见识。 他既然是应了事,就肯定会尽全力去做。 “我知道,这些事我能处理,过几日我过去一趟,也看看毛师傅有什么进展。” 贺元凌连连点头,“二哥胸有沟壑,这些小事都难不到二哥的。 二哥跑一天也辛苦了,我们这就不打扰二哥了,走了走了。” 然后他拉着沈华柔在二哥恨铁不成钢的眼神下离开,他却是一点压力都没有。 “这么着急做什么?二哥那儿是有狗撵你?” 出来后沈华柔用力甩开他的手,更没好气的问他。 贺元凌保持一贯理直气壮的态度,“是没狗撵,但该说的都说完了该走了啊,一家人哪还要说那些弯弯绕绕的客气话,平添的画蛇添足。” 说完还一副我说的对,你快附和我夸我的神情。 沈华柔好心跟他讲道理,“都像你这样,半点都不知道客气为何物。 也就是在家里哥哥们惯着你,出去还有谁惯你。” 结果就是贺元凌根本不在意,“出了门,三爷我才不惯着谁。 你看看天下哪一桩生意是因为那些假客套做成了的,就算是真有,那也不会长久。 自家人不说,咱们就谈外面的生意人,能做得长久做得稳的,都是诚信是利益牵绊。” 沈华柔认真的看着他,又一次对他刮目相看。 “这样看着三爷,是不是被三爷的魅力所折服?” 在贺元凌得意洋洋的神色注视下,沈华柔不忍骗他。 摇头,轻叹:“原来,你也不傻啊。” 贺元凌得意的神色僵在俊脸上,眼睛突然瞪圆,人也凑上来。 “笑话我是吧,看三爷怎么收拾你。” 沈华柔哪儿能躲得开他,还是挨了一巴掌。 疼到是不疼,有些痒,但却红了耳朵尖儿。 眼见他又一巴掌要落下来,沈华柔决定不能吃眼前亏赶紧说好话。 “别闹,我们也快回去吧。” 虽说不是求饶,但盈盈一双凤眼望进了贺元凌心中,柔柔软软的调儿也软在了贺元凌心尖儿上。 第二巴掌终究是没舍得落下来吗,转了个大弯到她脸上,轻轻的拂过。 “回去。” 刚才还放出豪言壮语要收拾人,这会儿他早忘了干净。 贺元凌其实要求挺低的,很好满足。 沈华柔这样想着,心里也畅快了,便不计较他偶尔的胡为。 而且,在有些事上他也还顶用,又很自觉。 “明儿我去给你打听打听树苗的消息,再跟远威商量商量能不能弄几匹马。 你不是还想要引河水弄池塘吗,顺便也把鱼苗一块儿打听了。 哎,大哥是不是还让你从茶庄那边移些苗过来?你跟大哥商量好移哪些,数量都定好了,到时候好去搬。” 便就是这时候的贺元凌最得她的心意了,让她想起孟靖瑶说的:做正事的男人最有魅力。 果然没错! 她对贺元凌没有这么高的要求,别说是做正事了,就是他能正经她就心满意足了啊。 “那些就辛苦夫君了,之后还有更多的事要辛苦夫君。” 某人在这一声声夫君中美得很,逮着机会就顺杆子往上爬。 “华柔打算如何谢?” 沈华柔不上他的套,作势认真的想了想。 告诉他,“那也分夫君两份够不够?” 看着媳妇儿真诚无比的眼神,贺元凌一心只想不知道好歹。 贺元凌哪是要她这个啊,他是那种爱财的人。 他只是爱眼前的这个小娇娇,想趁机讨些好处罢了。 可,看起来不轻巧。 “你自个儿留着吧,等我吃不上饭的时候你再接济我。” 要求被接济也能说得这般坦荡,也就他贺元凌了。 沈华柔看着他眉开眼笑,“那就这么说定了。” 到这时候贺元凌才惊觉不对劲,“谁要跟你说好这个了,眼下的事眼下解决,没得那些欠账。” 哼,差点就别她给套进去了,小狐狸。 没得逞的人儿瘪瘪嘴,不理他了,任他再如何追问也不接话。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那我随随便便简简单单提一个小要求吧。 嗯,那就,别骂我了好不好?” 才问了好不好,下一刻他又接着说,“就当你答应了。” “谁会无缘无故骂你?不在自己身上找原因,反而为难人。 谁又跟你说好了?” 贺元凌不给反悔拒绝的机会,连连追着堵她的嘴,“你呀,我媳妇儿,华柔啊,咱们可是说话算话。” 不能骂出声,但也压不住沈华柔在心里骂他:混蛋。 第七十三章 心虚 贺元凌说话做事都雷厉风行,讨要谢礼也不例外。 先收利息再要本,怎么都不肯吃半点亏。 讨了让他满意的谢礼,第二天他又开始早出晚归,答应了媳妇儿的事得办,他是个讲诚信的人。 谢世峰听他说想要马,爽快的说让人给他送来。 贺元凌才想到,雍州那地儿养马的认是第二就没别处敢称第一。 而谢世峰他就是雍州人,正正好。 “可不是瞌睡来了就有枕头,这也太合适了。 那兄弟我就不跟谢兄客气了,你看能来多少数?” 不止是贺元凌脑子在打主意,常远威他们也在打主意。 “谢兄能来什么数?” 一时间五六双眼睛齐刷刷的盯着他,每双眼睛里都迸发着想要的光。 别说是被他们盯着的谢世峰了,就是韩斐都替他后脊梁发寒,这些人的眼神盯着谢世峰的眼神就跟草原上野狼盯着羊羔的眼神一模一样,都泛着绿光。 谢世峰还能保持着笑也是实属不易,“我家与西边有生意往来,能从那边进来些,但数量说不准。 嗯,我先写信回去,看看能来多少算多少。” “谢兄大义,爽快,今天必须要多敬谢兄几杯酒才行。” “谢兄都这么爽快了,咱们也不能让谢兄吃亏为难,咱们先凑凑本钱。” 马这个东西可不只是有银子就能买到的,何况还是好马。 现在有人有门路,他们没得让人贴银子办事的道理。 谢世峰更直接耿直,“先不说银子话,等马送到了,你们看得上再说。” 几番拉扯之后还是韩斐给他们拍板,“就听谢兄的吧,谁再多扯可要罚酒了。” 也不是他偏帮谁,有一说一,贺元凌他们家就在这儿,跑不了。 而且,他们也在龙泉县待不了多久了,一手收货一手给银子是最妥当的。 其实,跟谢世峰一路走来这几个月他也看出来谢世峰是真不缺银子的主儿。 他们来龙泉县这些日子跟贺元凌他们接触虽不算多深厚,但自己两人也确实没有什么是对方能图的,反而是他们一直在照应自己两人。 “咱们兄弟萍水相逢但却是真心结交,都不说那些吃不吃亏为不为难的话,结交的本身本就只凭个信任真心。” 韩斐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谁也不好再拉锯,事儿便就这样定了下来。 过了几日,沈华柔和大哥去茶庄上看茶树,这事儿被贺元凌随口说与了常远威他们知道,结果几人都喊着去。 尤其是生在雍冀二洲的两人更是好奇,于是就约着一起去。 正好沈伯承这日没课,也带了他一起。 早上沈华柔他们是与贺元敬夫妻俩一起出门的,贺元敬不去茶庄,他今日是陪媳妇儿回娘家。 听说他们要去茶庄,贺淑惠又喊着要跟,也只能带着她去。 反正人也多,不差她这一个。 但贺元凌万万没想到,钱珠儿又来了。 他可没有请钱珠儿,也记得钱鑫说她昨日就要跟钱夫人去赴宴的,还不是在龙泉县,晚上都不回来。 可现在,怎么人出现在他们这里 “这丫头昨日头疼没去,今日是好些了便又吵着要出门透透风。” 不管钱鑫解释不解释,贺元凌都不可能这时候再赶了人走。 与上次见面一样,钱珠儿跟谁都亲热,也笑着来挽沈华柔的手。 “嫂子,我听哥哥说这是你的茶庄,好大啊,这一片山都是你的吗? 我还没见过一整片的茶园呢,今天都是跟着沾你的光。” 沈华柔笑着点头,引着众人往里走。 孟靖瑶上来挽她另一条手臂,炫耀似的连指了几个山头跟钱珠儿说。 “这些都是嫂子家的,这么多,不睁大了眼睛都看不尽。” 不知道是不是沈华柔的错觉,她觉得孟靖瑶对钱珠儿好似有些抵触。 她现在对钱珠儿这种态度,与她从前对自己的那种有不同。 没等她往深了想注意力就被大哥他们引去,因此她也没有发现钱珠儿在孟靖瑶说了这话之后神色晦暗。 谢世峰和韩斐都是第一次见这么大的茶山,好奇问题都多,而贺元凌他们其实也只是一知半解,正好都听大哥给他们讲解。 算起来,沈家其实是做茶叶起家的,酒楼铺子都是后来才起。 他们要去山上,钱珠儿怕累不愿上去,正好沈华柔也不想上去,就说留下来陪她。 贺淑慧精力旺盛得很,已经跑上了石阶,还回头来招呼他们快去。 贺元凌一副不太放心的样子往沈华柔这里看了好几眼,别人都以为他是关心夫人,只有他自己知道。 他不是不放心留媳妇儿在山下,这是她的地方,人也都是她家的人。 他是不放心钱珠儿,那丫头其实疯得很,万一她跟沈华柔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反正就是,心虚。 孟靖瑶喊他,“走了表哥,你就放心吧,嫂子不能被拐走。” 贺元凌又回头去看一眼,看到沈华柔对他挥手,还笑。 他无奈安慰自己,就算是钱珠儿跟她说了什么,她应该也不会生气的吧 自己又没做对不起她的事儿,而且那都是成亲前的事了,他也当时就跟钱珠儿说清楚了的。 转回来又想,知道了又如何,还不是证明三爷优秀。 事实是他真的想多了,他也太不了解女人,被喜欢的人拒绝对钱珠儿来说是打击。 但若是让心上人的另一半知道的了,那就绝对是丢人,她不可能给沈华柔嘲笑她的机会,更不会给她在自己面前炫耀的机会。 恰恰相反,她要跟沈华柔炫耀,“嫂子,你肯定还不知道贺大哥以前的事吧?” 哼,自己与贺大哥也算从小一起长大,青梅竹马的感情,贺大哥的事她都知道。 反而是她沈华柔,做了贺大哥的妻子,却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就是娘家有钱,给她陪嫁的多么,他们钱家就她一个女儿,爹娘给她准备的嫁妆也不少。 沈华柔还真的被她勾起了兴趣,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听听她不知道的贺元凌是怎么样的。 “确实不知道,我听他说你们是从小就相识的,那你跟我讲讲他小时候的事?” 第七十四章 心疼他 贺元凌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媳妇儿跟钱珠儿相谈甚欢,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那两人笑得花枝乱颤。 不过看到她还能笑,贺元凌一直悬着的心也总算是放下了。 管他们说什么,只要他媳妇儿不生气就好。 他不问,有人替他问。 贺淑惠上山再下来还能有精力,不得不夸她小孩子精力无限。 “三嫂,你和钱姐姐说什么呢这么高兴,我们站在山顶上正好能看到这边,可惜太远了看不清人。” 贺元凌都要夸妹妹懂事,不愧这些年哥哥疼她。 沈华柔笑着招手让她过去,期间还瞄了一眼贺元凌。 “你钱姐姐正跟我说你三哥的事儿呢,我问问你,看你知道不知道” “啊,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了,三嫂快说。”贺淑惠可不怕揭自家三哥的短,她还是欢喜着蹦着过去的。 沈华柔又瞄那人一眼,他正竖着耳朵听呢。 “你三哥以前是不是被石锁砸过?” “是啊,这个我知道。” 说着她还特意去看了一眼她三哥,好像是有什么话不敢直言。 沈华柔给她撑腰,“你说,他不能把你如何。” 有了嫂子撑腰,贺淑惠就放开了胆子笑。 “听母亲说,是因为石锁太重了,没举住落下来砸了脚。 砸断了一根指骨,还被母亲押着在家关了三月,说是伤筋动骨一百天。” 她憋了半天终究是没有憋着,还是笑出了声。 不止是她,所有人都在认真的听,当然也爽快的笑。 真不是嘲笑,就是没忍住。 这事既然是连钱珠儿都知道了,常远威他们自然都知道。 “怎么不知道,我们还去看了他呢,脚包得跟个猪蹄儿似的,还非要拆了给我们证明没问题,是贺争求着按着他才没拆。” 至于贺争为什么要求着按着不让拆,因为贺元凌拆了药,他就要挨罚。 他们个个笑得欢,沈华柔也笑,但只是抿着唇浅浅的笑。 之前她笑,是笑钱珠儿讲他们这些人欢乐的事儿。 而贺元凌被石锁砸的这事,钱珠儿只提了一句,后面又给她讲后来他们又去哪里玩儿,哥哥们给她摘果采花。 讲他哥哥爬树不如贺元凌,摘的果子也没有贺元凌摘的好吃。 讲贺元凌站在河里扎鱼,用枪一扎一个准。 讲贺元凌英雄救美,打过流氓杀过土匪。 她眼睛里有光,闪闪发亮。 原来,她的夫君,在别的女子眼里也是会发光的。 沈华柔不由多看他几眼,这么俊一张脸,他站在这些人中也是绝对出挑,属于一眼就能看到,且让人忍不住多看几眼的出彩。 他出彩她是知道的,他多年勤苦她也是知道的,她只是心疼他,更钦佩他的毅力。 贺元凌不怕被笑,他在琢磨,这事儿在他媳妇儿心里是不是有损他威武的形象? “日后更要多加小心。” 她还是在笑,她还柔声叮嘱他日后加小心。 不是嘲笑他,看轻他。 肩膀上搭上一只手,白净修长。 贺元凌顺着手去看手的主人,“大哥。” “凡事都是循序渐进,更要以身体为重。” 虽然,大哥也笑得毫不掩饰,但大哥眼里的关心更甚。 “我知道,那时候年纪小好胜心强,确实是太心急,哈哈哈……” 他自己也笑开来,根本就没觉得有不好意思。 当年砸他脚的,就是家里放着没再用过小石锁,还留着完全就是为了提醒自己,不能急于求成。 常远武哈哈大笑,“确实不大,才几岁来着?八岁?还是七岁?” 说实话,那个年岁的贺元凌能举得动石琐他们是羡慕的,就算是被砸了脚也羡慕。 那个时候,他们都还不行。 他们爹还让他们扎马步掉石头呢,自家的拳也没学。 他们兄弟倒是想学得很,但爹不允许,说基础都没扎实,学了也是白学。 可不就是这个道理,贺元凌那时候就是太急了。 本就是说笑,正主儿还这么坦然,笑笑也就过了。 只钱珠儿好似不太满意,这和她想的不一样。 她再去看沈华柔,她竟然还能笑得出来? 她这样装的一副温婉模样,骗了所有人。 明明,贺大哥跟大哥他们和郑东生嘴里的她不是这样,就她会装。 沈华柔与她同坐在一处,只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个发光的人身上了,并没有发觉身边的谁是否满意。 有人替她发觉了,等着私下没别人的时候再提醒她。 这次没有再在庄子上留宿,下午确定了要移栽的茶树之后众人就一同往城里去,说好了谁都不能少,晚上在醉仙楼吃酒。 贺元凌打算他们和妹妹晚上就在县里空着的宅子里住,沈伯荣非让他们到家里去。 “那边宅子常年都没有人住,冷冷清清的,你们去了也还要收拾准备,家里什么都是现成准备好的了,我也着人回去与爹娘禀报了。 你们就听大哥的,晚上就回家去住。” 在沈伯荣这儿没有妹妹嫁人就是别人家人的思想,更不会觉得出嫁的姐妹回家来住有什么不合适。 哥哥嫂嫂都去了,贺淑惠也只能跟着去,她还是头一次来沈家过夜呢,上一次来还是三哥跟三嫂订婚之后,她着随母亲和嫂嫂们来赴宴。 这回母亲不在,她还有点儿紧张。 幸好到沈家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她只随哥哥嫂嫂简单的见过沈家伯父伯母之后就被安排去客房休息。 贺元凌也是第一次到岳家过夜,进了他媳妇儿的闺房后真真是对什么都有兴趣,就是梳妆台里的小抽屉也要动手拉出来瞧瞧,沈华柔都嫌他幼稚。 “女儿家的物件你好奇什么?还不是跟家里一样?” 贺元凌觉得有不同,“家里的梳妆台上和抽屉里都快被塞满了,这个空得能塞下你。” “平日又没回来,摆那些东西作甚?” 积灰么? 那人还认真的点了点头,“也是啊。” 然后还认真的提了个意见,“要不,你得空了就回来住住?” 虽然知道是不可能,但这话是从贺元凌嘴里说出来,沈华柔听了还是暖心。 看他还算清醒,眼神也清明,不像是在说醉话。 笑着问他,“你可要陪我一起回来?” 第七十五章 我也忘了 贺元凌眉头一蹙,噘了嘴满脸控诉的看着她。 “要啊,莫非你还想丢下我独自守空房” 那一次之后,贺元凌再不想尝试自己睡偏房的辛酸。 就是她回娘家了自己不是再去睡偏房,但也不想独自睡正房。 这儿就很好,他媳妇儿的闺房不小,床也不小,睡他们两人正正好。 沈华柔觉得,他现在看着自己的眼神,怎么都像极了虎将军哼哼要抚摸的样子。 果然还是醉了,之前是自己高估了他。 不过,答案还是让她满意。 所以,不是不能给他点甜头。 “不留你一人,要你陪着的。” 要他陪!听着就舒心暖肺,还不是稀罕三爷需要三爷。 可把贺元凌给得意的,下巴都要扬上天去了。 沈华柔不欲再与他扯这些有的没的,看天色不早了,又累了一天,便招呼他赶紧睡。 “早些睡了吧,明天大哥肯定还有事要说。” 她看大哥那样像是有话要与他们说,是顾及着人多不方便。 贺元凌没把大哥要说什么放在心上,就听清了前半句。 “睡,咱们是该早点睡。 第一次到岳家来过夜得好好表现,不能睡懒觉被岳父岳母逮着,不能给你丢人。” 他还能有这觉悟,也不知道是说醉了还是没醉。 不管醉不醉,睡着了才最能让人安心。 “还不睡?” 贺元凌乖觉上床,躺平,再捞了人到话里。 还不忘让她自己调整个姿势,“睡了。” 他还记得有人还是嫌他臭,不愿意与他面对面睡。 三爷好说话得很,自觉! 果然,第二天早上与二老一起用过饭之后沈伯荣就叫了他们俩到书房。 贺元凌早把昨晚沈华柔提醒他的话忘了,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其实也都想到了一块儿。 以为大哥叫他们去是说关于庄子改建的事,结果他们都想错了。 “你那两个朋友,你了解吗?” 大哥原来是为了这个,沈华柔也去看贺元凌,又看大哥。 莫非,是大哥发现了什么? “说太了解也算不上,大哥可是有事?” 算起来贺元凌跟他们接触的时候真不多,只能算萍水相逢。 “我是没事,昨天听你们说那谢世峰答应从雍州给你送马来,他家在雍州是做什么的?” 能弄到马的可不是一般人家,那谢世峰看着也不想是一般人家的公子哥儿。 “说是跟西边做着生意,别的我就不知道了,他要是真能弄来马是最好的。 听他们说,打算下月就要离了龙泉再往东去,往后再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听他说这些,沈伯荣更是明白了他交友的随性,连对方的身份都没弄清楚就能真心结交。 “也罢,反正也是马来了再给银子。 只是你记着,马来了先看清楚,别再牵扯上什么问题。” 他又看了妹妹一眼,沈华柔接收到大哥的眼神点头。 她会提醒叮嘱着贺元凌,这次事情发生了变化,是从前没有的,她也不知道会如何。 贺元凌规规矩矩应下,也放在了心上。 大舅哥好心提醒他,他没得不识好歹。 再出来路过花园的时候沈华柔看到自家伯承跟贺淑惠在院子里踢毽子,明显是伯承在陪着淑惠玩儿。 两人年纪相仿,但沈伯承看着就比贺淑惠更稳重些,他还知道让着人,赢了的贺淑惠发出银铃般的笑声,可见是玩儿高兴了。 “忘了一个事。”沈华柔突然想起来。 贺元凌扭头看着她,见她看着院子里踢毽子的两人面露为难之色。 “什么?” “忘了叮嘱伯承守口如瓶。” “魏尧?” “嗯。” 贺元凌也为难了,“我也忘了。” 两人看着对方,又同时扭头去看那两人,都起了侥幸。 “或许,大哥叮嘱过了。” 对媳妇儿的或许贺元凌表示赞同:“应该是吧。” 还给出了依据来,“你看他们玩得这么高兴,哪里像是有说那种扫兴话的可能。” 沈华柔也赞同他的话,“夫君说的没错。” 事实是,沈伯承已经说了,还惹得贺淑惠不高兴,他现在陪贺淑惠踢毽子就是为了哄她高兴的。 贺淑惠在得知魏家曾经向她提亲的消息时震惊大过其他,再得知魏尧在街上败她名声时才气急。 幸好,有三哥和沈家弟弟帮忙。 心里不高兴是肯定的,但也只是一点点。 毕竟她也没有见过那魏尧,更是在之后才知晓了这事儿,除了刚知晓时的震惊生气后,也就没有别的情绪了。 有人陪她玩儿,逗她高兴,她当然乐意。 说到底,她也只是个才十二岁的小丫头,那些对于她来说还不如现在踢毽子赢了来得重要。 离开沈家之前贺元凌找了个机会问小舅子,“魏家的事你跟淑惠说了没有?” 只是从沈伯承懊恼悔恨的脸色就能确定,“你说了。” 沈伯承以为是贺淑惠跟姐夫哭过了,知道自己惹了事,他是早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姐夫,我错了。” 事已至此,贺元凌没空管小舅子后不后悔,赶紧询问妹妹的反应。 “淑惠怎么个反应?哭了没?” 他家这个妹妹也娇气得很,自家摔一跤也能掉金豆豆。 沈伯承摇头,“没,生了气,我陪着她踢了好一阵毽子才又笑了。” 他不敢确定,疑惑的问贺元凌。 “姐夫,淑惠姐姐不会再哭吧?” 贺元凌长长舒出一口气,“这就好,应该是不会再哭了。” 沈伯承也跟着长长舒出一口气,“这就好。” 肩膀被姐夫拍了两下,就听姐夫安慰他,“没事了,你也不是故意的,不怪你。” 沈伯荣像个小大人似的感叹:“也算是个教训,以后一定多长脑子。” 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微微有些僵,贺元凌被小舅子刺激到了,他总觉得小舅子在影射他。 他这点儿觉悟,还不如个小崽子? 回去路上沈华柔被他叮嘱探探淑惠的话,怕她装的没事人,再憋着自己。 贺淑惠跟她一个车厢里坐着,她仔细观察了一阵,也跟贺淑惠闲聊,真没有从贺淑惠的神色语气中发现有不对。 直到走了一半儿了她才试探着从边缘开始问:“今天你跟伯承踢毽子赢了还是输了?” 第七十六章 夫人英明 贺淑惠看了看三嫂,忽地笑了,“伯承让着我的。” “你怎么知道是伯承让着你的,我跟你三哥路过花园看你踢得挺好。 倒是他,从小就不擅长玩儿这个。” 沈华柔不是揭弟弟的短,他确实是不擅长。 却见贺淑惠突然不笑了,抿着唇不太高兴欲言又止的。 沈华柔拉了她放在膝头上的手轻言细语询问,“怎么了伯承欺负你了,你跟嫂子说,嫂子替你做主。” 贺淑惠嗫嚅着唇,开开合合几次都没有准备好怎么说。 就连看她的眼神也躲躲闪闪,看着就是憋了话难受。 终究还是个小丫头,说别人便罢了,到自家身上来还是不好意思。 沈华柔就不催她了,拉着她的手静静的等。 “嫂子。” “嗯。” “魏家那个,是真的吗?” 最终她还是没有说明,话到了嘴边还是觉得难以启齿。 好在沈华柔明白,状似无意的看她一眼,又转了视线在别处,不看着她是为了不让她太尴尬。 “淑惠可是觉得心里不舒服?” 贺淑惠没有立马就回答,想了想才说。 “其实,我也不知道。 应该也有点不舒服罢,我怎么就招惹了这样的祸,平白让人堵心。” 没错了,这就是贺淑惠的想法。 她又不认得到那魏家的人,自然也就没有多余的感受。 好事也就罢了,偏偏不是好事,于她来说一点好都没有反而还是败她名声,她能有别的感受才怪了。 沈华柔又认真的看了她一眼,确定她真的只有气恼没有别的情绪,这才真的放心了。 “你不用把这种事放在心上,爹娘自会为你做主,之所以没让你知道只是因为那种人家不合适,连到你面前的机会都不会有。 你还小呢,爹娘哪儿舍得让你早早就嫁人,嫁人也是要再三考虑挑选合适的人家,不会让你去受半点儿委屈。 你看,那不合适的人家,别说是爹娘和你哥哥们不同意,就连你伯承弟弟也是不会坐视不管的。 所以,这事过了你不该为那些不值当的外人毁了心情,更应该欢喜没去他家才是。” “我也是这样想的,都是些不值当的外人。” 贺淑惠突然又高兴起来,笑得眉眼弯弯。 “我就怕我这样想不对,原来嫂子也是这样想的,那我就不担心了。” 她还拍着胸口长吁一口气的样子,看来真是在心里憋得难受了。 看她这样沈华柔都心疼了,自己像她这个年纪的时候有了委屈直接就找母亲诉苦去,可不会憋着让自己难受。 可见淑惠比起她那个时候已经很懂事了,于是又安慰她。 “以后再有什么事也别再自己憋在心里难受了,家里这么多人呢。” “嗯,我听嫂子的。” 沈华柔响起以前母亲总说:女儿在家的时候要多宠着些,嫁了人再想多宠都没有那么多机会了。 她是幸运的,嫁到贺家来除了贺元凌给她气受外其他人都很好相处。 贺淑惠的姻缘变了,她要占大半的原因,若是以后她的夫家不好,她一辈子都要内心难安。 但缘分这种事谁又能说的准呢,现在想那些,也不知道真正属于她的缘分什么时候就悄悄的来了。 刚才还劝淑惠,结果她自己又钻了牛角尖,淑惠是有福之人不进他无福之家。 她在为贺淑惠操心的时候,不知道自家大哥也在为他们操心。 沈伯荣在妹妹妹夫那里问不出个所以然,还是怕妹夫那个不在乎的性子吃亏,于是就跟生意上的伙伴打听雍冀两州的情况,也是打听那两家。 但这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有消息的,他纵然着急也只能耐心的等。 沈华柔他们回去自然是有被长辈询问,毕竟是一晚上没回来。 听他们说昨晚是在沈家住的也就不担心了,只点着女儿的额头问她,“在你三嫂家可有听话,没添乱吧。” 贺淑惠迎着母亲的指头不躲不闪,还嬉皮笑脸的嘟着嘴撒娇卖乖。 “人家可听话可乖了,沈家伯伯伯母还夸我呢,三嫂可以为我作证。” 沈华柔笑着点头,也顺着她的话夸她。 在贺淑惠心里,三嫂比三哥好。 也不是说三哥不好,可三哥这种时候总是会拆她的台,还是三嫂更好。 得了妹妹冷眼的贺元凌只挑了挑眉,什么都没说。 小白眼儿狼,哥哥心疼你十几年,你嫂子才来半年就拐了你的胳膊了。 也就是自家妹妹,不予她一般计较。 下午趁贺元凌不在家的时候,阳春终于是有机会把憋在心里两天的话说了。 “夫人,奴婢不是背后嚼人舌根,奴婢总觉得那钱姑娘心怀不轨。” 结果夫人不仅是不在意,还笑了起来。 “是对贺元凌心怀不轨吧。” “啊,夫人知道啊。”阳春惊讶于既然夫人知道,怎么一点都没反应,也不说防备着。 沈华柔往门口望一眼,确定贺元凌还没有回来,这才接着道。 “这话可别在贺元凌跟前儿说,不然他还不是尾巴都要翘到天上去了。” 阳春刚应话又听自家夫人说,“咱们家三爷长得好,别处也有好的地方,能惹小姑娘喜欢也属正常。” 明明是夫人才说不提的,结果她自己又夸起来了。 还不是觉得三爷好。 可她看三爷对那钱姑娘却没有那方面的心思,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要是有的话早就在一起了。 如此想着,阳春恍然大悟,不由钦佩的看着自家还笑得怡然自得的夫人。 难怪夫人一点都不放在心上呢,原来是早就想明白了这点。 呵呵……前十几年都没有机会,现在有他们夫人在了,那钱姑娘可就更没有机会了。 憋了两天的担心散去,阳春终于能安心了,“还是夫人英明。” “夫人是做了什么英明的事儿?” 贺元凌一进门就听到这话,顺口就问。 主仆俩相视而笑,都闭嘴不谈。 这可勾起了贺元凌的好奇心,本来是没觉得什么,现在胃口都被他们吊起来了。 “快说来我也听听,也为夫人的英明喝声彩。” 第七十七章 很漂亮 阳春自觉的躲了出去,主子们之间的事没有她插嘴的份。 贺元凌又追着,被沈华柔随便找了个话来堵,根本也不可能跟他说实话的。 “小丫头嘴甜拍马屁的话你也要听,没得事儿了?” 本就没事儿了的何元凌瘪了瘪嘴,还没来得及发表自己的意见就又被媳妇儿指派了事。 “你要真是闲得慌啊,你就去庄子上转,庄子上事情多着呢。 对了,之前你不是说人手的事你来解决吗? 这就可以让人去伐树了。” 贺元凌挑眉,“放心,三爷答应你的事还能不算数的,保准明天就让人到庄子上。 鹰头寨里有的是人,壮劳力到山上伐树运树,女人来人做饭做杂事,保证给你安排得妥妥当当。” 原来他说的找人是这样,沈华柔还真的没有想到,不过也确实是不错的安排。 不过她也要把话说清楚,“让人来做事了,工钱是肯定要给的,吃住也都在庄子上了,你让他们安心来。” 就算不看贺元凌的面上,沈华柔也是要看杨慕青的面。 她听贺元凌说过山上日子过的艰难,她恐怕是没有机会去看了,但尽她一份力还是能做的。 说来她也不亏,那些人都算数自家人,总不会不好好做事。 她说了话之后贺元凌半天没个反应,她扭头去看人,正好对上贺元凌直勾勾看着她的眼神。 “做什么这么看我?” 那人忽地就笑了,俊。 “我家华柔人美心善,娶着你真是我的福气。” “你有自知之明就好。” 习惯了他时常不正经,他这突然正经一下还真让沈华柔有些招架不住。 贺元凌又笑,但这一笑又跟之前的正经不同,跟个除了皮相外一无是处的痞子。 “嘿嘿……三爷我一向有自知之明。” 果然第二天杨慕青和李坤就领了三四百人到庄子上,这么大的规模可把附近村庄的百姓吓的不轻,还以为是土匪进村了呢。 其实,也没错,就是土匪。 好在庄子大空房多,也好在他们对吃住的要求都不高,先把做饭打杂的老人妇人安排好之后,他们没能住上房间的人都欢欢喜喜的打地铺。 沈华柔有一天去看过,不管是在山上伐树的还是在庄子上做事的人,不仅半句怨言都没有,看着她还都很热情,她知道其中大半原因都在贺元凌身上。 她没上山去,就在庄子里跟妇人们说话,他们不提贺元凌如何,却总是说她心善。 “给我们这些帮不上什么忙的也开工钱,吃的好住的也好。” “元凌媳妇儿,你别嫌我们粗鄙,我们在山上没规矩惯了,这些孩子也是第一次下山,没见过世面。” 是了,杨慕青把孩子们带了来,说是趁着这次机会让孩子们也下山来看看山下是什么样。 “你放心,我们都跟孩子们千叮咛万嘱咐过了,下山来不许说山上的事,过几天就让他们回去,我们不会给你们惹麻烦的。” 明明就是他们来帮忙,他们做了事该得工钱,可他们反而是担心惹麻烦,还万般拘谨。 “若不是你们,我们也不知道能到哪里去请到这么多人,你们别这么客气。” 他们嘴上应着不客气不客气,其实依旧拘谨。 孩子们围在他们身边,个个面黄饥瘦,眼中是掩不住对她的好奇。 都是才几岁的孩子,最小的也才四五岁的样子,但都能忍着好奇不乱走一步,跟不会随意说话。 沈华柔是家中的小女儿,她下面只有伯承一个弟弟,但后来哥哥们和姐姐们都有了孩子,她也有了孩子,她太了解家里的小东西们是如何调皮捣蛋的。 再看眼前的这些孩子,只是多看她一眼都要小心翼翼,她只为他们觉得心疼。 “来都来了,就在庄子上多留些时候,孩子们回去又能有什么事呢? 也都别拘在庄子上了,这个年岁的孩子正是爱玩的时候,出去到山上去,到处玩儿去。 不过啊,得注意安全,玩儿归玩儿,别伤着自己了。” 也是有了她这话之后,孩子们才能出去,但一时间也不敢走远了,就结队往山上去。 回来的时候有个小姑娘给她带了一束野花,扭扭捏捏羞答答的送到她跟前儿来。 也不说话,就举着花巴巴的望着她。 沈华柔蹲下身接了花,“很漂亮,谢谢你,谢谢你们。” 然后小姑娘羞答答的跑回去,嘴角上抿着笑容,怎么看都很可爱啊。 沈华柔走的时候带上了花,孩子们出来送她的时候看到她拿着花眼睛里都有光,每个孩子都很可爱啊。 路上,她问贺元凌,“你之前说寨里的孩子是打小就拿刀的?” 贺元凌不知道她怎突然问这个,但也点头,“是啊,就庄子上那些孩子,别看他们一个个瘦瘦小小的,打你绝对没问题。” 看贺元凌有些自得的神色,是在为孩子们骄傲,但沈华柔骄傲不起来。 若是能安稳度日,哪个孩子不想调皮捣蛋,窝在爹娘怀里撒娇呢 小姑娘给她送花的时候她看到了,那孩子满手都是伤痕茧子,尤其是虎口处的茧更厚。 看起来也才八九岁的孩子啊,贺淑惠都十二岁了还问她哥哥要糖吃呢。 沈华柔相信他们也会在父母怀里撒娇,也有人给他们糖吃,或许在他们自己看来,他们并不苦。 没见过世面,自然也就心安。 几日后贺元凌从城里回来给她带了个包袱,问他是什么他还不说,看起来气鼓鼓的样子。 不理他,沈华柔自己打开了看。 是一件白狐狸毛领的大氅,背后还绣了鹤,又厚又好看,穿着肯定暖和。 沈华柔拿着正面反面都看过了,就一点不好。 “你这做小了啊,怎么还绣了鹤?” 贺元凌可不就是为这个气,当即没好气的白了那大氅一眼。 “小是不小,这是东生让人给你做的,说是谢你给他做冬衣的。 我也问他怎么还绣个鹤,又不是道姑。” 说到道姑的时候贺元凌还狠狠的咬重了音,可见他是真的气。 一听是东生专门找人做的,沈华柔又觉得鹤也不是不行。 “也许,东生是觉得鹤寓意好呢?” 她话一出口贺元凌的脸色更黑了,“呵!你俩真是话都一样。” 第七十八章 偏房 原本贺元凌只是气师弟浪费了这么好的材料,现在他更气媳妇儿明明看到他在生气,还要帮着东生那小子说话。 这两人,怕不是联合起来故意给他堵心,显得他多余。 她还笑眯眯一本正经的问他,“那你说,鹤是不是寓意好? 再说了,你不也姓贺?” “这能一样,我这个贺跟那个鹤有半点儿关系” 真当他是什么都不懂,任由她随意糊弄? 贺元凌都气得鼻孔张开,气血直往头顶上来。 可故意气他的这人还嬉皮笑脸,“都是好的,这点算是一样了吧?” 然后,贺元凌又顺了些气。 他还能说不好?咬牙也要点头。 再万分嫌弃的看一眼她手里的大氅,再不想看了。 “随你高兴吧,我不管了。” 放了话他就进里间去了,也不知道是干什么去。 他这话说的,好似他真管过什么似的。 他在这个家就是甩手大爷,什么都没管过。 沈华柔又看了看这件大氅,觉得真心不错,尤其是狐狸毛领,是连一丝杂色都没有纯白。 她讲大氅交给阳春收起来,“等天冷了拿出来穿。” 不管如何,这都是东生的心意,寓意也好。 等了一阵都不见贺元凌再出来,沈华柔不由好奇他在里面干什么,于是进去看。 这一看可好,她也觉得气血上都了。 那人连外衣鞋子都不脱,就这么大咧咧的躺在了床上。 许是听到了她进来的声音,还睁开眼扭头看过来。 神色慵懒,可他微微上翘的眼尾仿佛是带着轻蔑在对她耀武扬威。 “你起来。” 沈华柔立在床边低头看他,声音很轻很轻,实在是她的力气都用在控制自己来了,捏紧的拳头都在发抖,是被他给气的。 那个故意气她的人不仅不为所动,他还厚颜无耻的又闭上了眼睛。 他要是真能睡着,沈华柔都叫他声爷,他就是故意的。 喊不动他,拉肯定也拉不动,沈华柔就这么站在床边定定的看他。 而贺元凌也就这么躺着任由她看,他当然知道她在生气,而且是很生气。 但谁叫她先惹自己生气的,自己骂不得她打不得她,都要气死了。 哼,现在也让她尝尝生气的滋味儿。 他要的也不多,只要她好声好气说句软话他就起来了。 结果就是这样小小的一个要求,某人也不打算满足他。 就听到他媳妇儿语气都没变一下,虽然还是轻言细语,但内容却比刀子割人还腾。 “你要睡就睡吧,我去偏房睡。 阳春,现在就去把偏房收拾出来。” 贺元凌急忙睁开眼,看到的只有他媳妇儿转身的侧脸,脸色绝对不好看。 他伸手去挽留,连衣袖都没有碰上。 “华柔,你回来。” 回应他的只有沈华柔决绝的背影,听到他喊,连停都没有停一下。 阳春在外间爽利应话,“哎,奴婢这就去收拾。” 这主仆俩,合起伙来气得他肝儿疼。 亏他还一直觉得阳春懂事,瞧瞧现在,真真是有什么主子就有什么奴婢,一丘之貉。 贺元凌翻身起来就往外追,眼看着他媳妇儿出了云峰阁的门,喊都喊不住。 “阳春,你家夫人这是要去哪儿?” 正在柜子里取被褥的阳春老实回话,“夫人说要给庄子上的孩子们做新衣,您回来之前还念叨着去大夫人那里取取经。 嗯,这会儿应该是去大夫人那边了吧。” 贺元凌追了几步,又掉头回来。 板着脸严肃的给阳春下令,“不许收拾偏房。” 阳春一脸为难的看着他,讲道理。 “三爷您何苦为难奴婢,夫人让奴婢收拾,您又不让奴婢收拾,奴婢要是听了您的,一会儿夫人回来了肯定要更生气。 其实,您又何必将奴婢收拾不收拾一间偏房放在心上呢,您不高兴,夫人也不高兴。 最后,这间收拾出来的偏房也不一定就能用上,您说是不是?” 说着,阳春还笑着对贺元凌眨了眨眼睛。 让贺元凌幡然醒悟,大手一拍哈哈笑着夸阳春脑子灵光。 “真要用不上,三爷给记你一功,给你涨工钱。” 正好玉兰过来问什么时候开饭,厨房里她都准备得差不多了。 听到三爷说要给阳春涨工钱,她也顺着讨要。 “涨工钱这样的好事都让我遇上了,三爷有什么吩咐也让奴婢跟着沾沾光。” 这两个丫头本就得他媳妇儿看重,贺元凌也看得上,再一想能事成。 于是贺元凌大手一挥,“也给你涨,快去做些你们夫人喜欢的菜上。” 做饭本就是玉兰分内的事,结果平白得了赏,欢欢喜喜的谢恩之后小跑着回厨房去做夫人喜欢的菜。 然后贺元凌就悠闲的在院子里坐着喝茶,想到底高兴的时候还吹着口哨来一段小曲。 听不出来他吹的什么调子,但绝对能听出来他这会儿心情有多愉悦。 阳春带着人把偏房仔细收拾了,桌椅陈设都拿帕在擦了三遍,床上更铺了又厚又软的褥子,再铺上夫人喜欢的芍药绣团锦被。 屋里沏的茶也是夫人平日里喜爱喝的,一切都是按照夫人的习惯来。 后来贺元凌还背着手溜达进来看过,“啧啧……又用不上你还费这些功夫做甚?” 在他心里,就肯定是用不上。 可阳春并不像他这般笃定,但也绝对不会当着他的面说就是了。 当了饭点的时候沈华柔回来了,贺元凌就翘着二郎腿坐着等,直到看她迈腿进了门他才起来。 懒散的伸个懒腰,后背的骨头发出咯咯的响声,听着就有些瘆人。 沈华柔没搭理他,眼神都没给半个,径直进屋洗了手坐下吃饭。 一看满桌都是她爱吃的菜,心道玉兰上心,又考虑要不要给她和阳春涨一涨工钱。 从到贺家来之后,他们俩还没有涨过工钱呢。 下一刻,一块儿金黄的炸鱼腹就落在她的碗里。 她知道是谁夹的,但她还是不想理他,不过鱼腹还是很可口的,是玉兰手艺好。 看她吃了,贺元凌又给她夹了一块儿白菇,然后她又吃了。 一顿饭虽然是半句话都没有,但贺元凌给夹的菜都没浪费。 因此,贺元凌还在沈华柔没看到的地方对阳春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夸她。 他已经能确定偏房是肯定用不上了,心里叫个美啊。 饭后他还跟往常一样陪着媳妇儿在院子里走了几圈消食,回来后自觉主动吩咐阳春备水。 他都表现这么好了,她该是消气了吧? 沈华柔依旧不看他,只吩咐阳春,“水送到偏房来。” 然后,她就顾自往偏房去,留下贺元凌呆愣在远处,瞠目结舌的看着她的背影,又去找阳春。 阳春敢肯定,这一刻她在三爷眼里看到了惊慌。 第七十九章 里子面子 爱莫能助。 贺元凌在阳春眼里看到的就是这四个字,别的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知道她不可能帮他不帮她家夫人,是以贺元凌只能咬牙靠自己。 媳妇儿都进了门了,他还不跟着进去怕一会儿连门都进步了。 进门后贺元凌仔细的观察了人,确定她还是跟之前一样,虽然是面无表情也不跟他说话。 但也并没有赶他,任由他在她面前晃悠。 于是,贺元凌乖乖自觉去洗漱,把自己洗得香喷喷,出来的时候还特意闻了闻。 他媳妇儿用得香胰子,果然好闻。 出来后他还想到媳妇儿跟前儿来让她看看,让她知道他真的是说洗干净的。 最后想想还是算了,她肯定不会看的,尽量不惹她白眼。 这样,或许到睡的时候她也不会出言赶他,他就能顺理成章睡在这里。 直到看着沈华柔也去洗漱,贺元凌才敢大喘气,然后就跟往常一样靠坐在床头等。 也不知道是不是喘顺了气,他脑子也突然转得灵光了。 想到之前阳春跟他说的话,又将偏房收拾得跟正房一样。 所以,阳春是早就在提醒他? 就只是,华柔到底是生气还是没生气? 她又不与自己说话,但又不赶他,这跟睡正房偏房有什么区别呢? 当然不可能只他在琢磨,沈华柔也在琢磨的。 当时她是真的很生气,要是能提得动贺元凌,她都恨不得提着他丢出门去。 也知道他就是故意气自己的,打不过骂了没用,拿他就没办法。 后来去大嫂那边走了躺回来,她心里的气也散了大半。 他就那么的混账德性,与他生气,气着自己都不划算。 刚才他去洗漱的时候,沈华柔有想过锁了他在这里,她自己回正房去。 大不了,再换了干净被褥就是。 有了这个想法后,她一直纠结到那人快要洗漱结束。 还是阳春告诉她,“三爷说,要给奴婢和玉兰涨工钱。” 阳春可不认是用不用偏房,她只认三爷对最后的结果满意不满意。 她可不是出卖夫人,夫人与三爷夫妻一体,如今是夫人犹豫不定,她是帮夫人推一手而已。 看夫人犹豫不决的样子,她觉得今天夫人其实并没有之前那些回那么生气。 关键,还是夫人和三爷的感情好了,三爷又明显是要求和,夫人意志不坚定也属正常。 所以,她真的不只是为了三爷给他们涨工钱哦。 沈华柔就是从这里开始不在犹豫纠结的,本来她是打算给两人涨工钱,现在有贺元凌出这个银子,她何乐而不为。 哼,就当是罚他了,还能给他涨个教训。 阳春关了门退出来的时候,玉兰问她,“夫人到底是罚了三爷还还是没有?” “你自己问夫人去?”阳春对她不怀好意的挑眉笑。 玉兰缩缩脖子摇头,“我不去。” 过了一会儿她又问,“那三爷还给我们涨工钱吗?” 可阳春却给了她没头没脑的一个回答,“等着吧。” 这到底是有还是没有? 偏房内,贺元凌终于等到人回来。 在入睡之前,沈华柔拍开他作乱的手,依旧拿冷眼瞧他。 “就该趁你洗漱的时候锁了你在这里。” 被打了,还得了威胁,贺元凌那只爪子老实不动了,但也没收回来,就摆在两人中间横着。 一想,他洗完出来发现屋里没人,房门还落了锁。 第一反应他就在琢磨一个问题,他还说了出来,“偏房的门也撑不住我一脚。” 这是门能不能撑得住的问题吗? 沈华柔气结,简直想现在就锁了他,看门是不是连一脚都撑不住。 身边人的呼吸声突然加重,贺元凌马上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 马上改口,“当然,那个不是重点,我的意思是你锁了我偏房你自己在正房多没意思啊。 这新铺的被褥给我睡不是浪费了吗?你还得回去再铺一次,费时费力也耽误你睡觉了。 现在虽说是蛇虫鼠蚁少了,但也不能确定你回去这一路就连个蚊子也没有不是? 关键,现在天也冷起来了,你回去还得睡冷被窝,怎么看都没必要。” 沈华柔是耐着性子听完了他这些胡扯,然后告诉他,“有虎将军陪着,没有蛇虫鼠蚁敢近身。” 贺元凌听明白了,就是不用他了呗。 早知道是这样,当初就不该带它回来,让它在山里自生自灭。 一个毛畜生能替得了他,痴心妄想。 “它也就逮老鼠厉害点儿,别的你还能指望它干什么? 你嫌我弄脏了你的床,它还不比我更脏? 到时候不仅是脏,还满床的毛。 除了这些,它还能给你……” “呸!”沈华柔不想再听他胡说八道,再有话从他嘴里出来肯定就不是什么好话了。 贺元凌再有不服气也只能憋着再咽回去,反正他是不承认那畜生比他有用。 只是,事情的发展好像不太对,这时候是讨论虎将军有用没用的时候吗? 他赶紧翻身面朝里,横在中间的手也顺势换了地方。 “啪。” 还是那只手背,又挨了一巴掌,声音清脆响亮。 “老实睡,不然我就回去了。” “老实的,大半夜的你好乱跑什么,没得再让阳春他们麻烦,你不是一向最喜欢那两个丫头了,忍心看他们大半夜的再折腾。 我有个正事跟你说,你先听听。” 这边通不得,贺元凌打算从曲线来救一救。 沈华柔不说话,听他要说什么正事。 贺元凌是了解她的,知道她在等,当然不肯能让她等久,不然又要挨训。 “你是不是要给庄子上的孩子们做冬衣?你可千万别用你那些绸缎,他们整日里都在外头野的的,还是粗布最合适,不怕磨还能多穿两年。” 见他这回果然是说的正事,沈华柔也听进了心里。 这回贺元凌倒是说的有道理,在这些方自己是不如他。 “我是打算用细棉布做,那就粗布做外面的,细棉做里面的。” 贺元凌笑她,“还得是你奢侈,一般人家有个细棉布恨不得做了外衣让所有人都看到,你却要做里衣。” 说话的时候他还蹭着往里靠,一点一点慢慢挪。 沈华柔却有她的一番道理,“穿在里面的自然是怎么舒服怎么来,也不怕磨破。 只是一味的要面子,吃亏的还不是自己。” 第八十章 人傻钱多 虽然他认同沈华柔的说法,但他还是觉得奢侈,他们家倒不至于,但他们乡下谁家有点细棉布都是不舍得做里衣的。 他也知道这点东西对她来说不算什么,她高兴怎样就怎样,他也不过是感叹一下而已。 但还得提醒她,“你就不怕升米恩斗米才仇?” “啊?” 沈华柔还真没有往这方面想过,她想过他们是逼不得已才做了土匪,但他们没有像别人一样强抢杀人,他们其实内心还是良善的。 她想过那些孩子太苦,想尽自己所能给他们些甜。 想过他们做了事也算是帮她,但真从来没有想过那些。 现在被贺元凌提醒,她就真的想了想。 然后才说,“如果,我们给他们安置了,分散安置,他们做活儿给他们发工钱,就在庄子山下建一排屋子给他们住,你说他们愿意下山来吗 嗯,我就是这样想,反正以后庄子上都是要用人的,用谁不是用? 现在你也别跟杨大当家他们透露,等以后落实了再问问吧。” 沈华柔是在等,再两个多月后就是贺元凌上辈子离家入伍的时候,到时候常家兄弟钱鑫李坤他们都会去。 李坤他们都去了,山上的青壮定然也是要去的,那时候就只剩下些老弱妇孺,她再请杨慕青留下带着人搬下山来。 她承认是自私,她是有想过用剩下的人牵绊住离开的人,也是为了给贺元凌争取些人心。 贺元凌半天没有说话,他不能确定那些人愿不愿意下山,但他媳妇儿是真的人傻钱多。 也不好直接打击她,只能说,“到时候再说吧。” 有他在,谁也别想翻出浪来。 对于他来说,他更喜欢他媳妇儿说正事的时候,一般这种时候她都会放松警惕,也是他能趁机翻盘的时候。 比如现在,他们都肩膀挨着肩膀了,他再状似随意的一个翻身搂上,“天也不早了,先睡吧。” 他以为自己做的天衣无缝,其实只是沈华柔放任他而已。 若不是看他的态度还好,沈华柔也不会让他靠近。 她又不是真的不想与他过了,他有态度得了教训下次能记住也就够了。 他若是翻脸走了,或者是一声不吭与她冷着,才是要不过日子了呢。 庄子上如火如荼的忙碌着,毛师傅指哪里贺元敬就带着人整哪里,如何做都是先定了再按照定下的来,尽量还原图纸上的呈现出来的桃花源。 也是这时候沈华柔接到了大哥让人送来的信,说五姐姐他们明日就到了,大堂哥他们最迟也是在后日到。 沈华柔早就是准备好了的,就等着信儿回去。 这次回去恐怕是要多住上几日,贺元凌也早早的将龙泉县附近都跑了个遍,把能买到的桃树和能大批量种植的花木都定下,就等山上清出来后种上。 基本上都是毛桃树,这还把大家都愁了好些天,有天半夜里孟靖瑶跟梦游似的来敲他们的房门。 “嫂子,我有一个办法可以试试,咱们把好苗子接到毛桃树上。 具体的我也说不好,你只要信我我明天就干。” 沈华柔自然是信她的,里面可有她两成,她还把这些年攒的所有积蓄都投了,说是不能白拿,虽然不多也是她的态度。 正是她这样的态度,沈华柔没有不信她的。 “你尽管做,人和钱都任你调遣。” 那天晚上贺元凌迷迷糊糊的睡下,入睡之际突然想到一个现实:他的表妹,没有叫他一声表哥,只叫了他媳妇儿嫂子。 他要是没有记错的话,以前她喊华柔是三表嫂,后来是表嫂,现在竟然是嫂子了。 是不是再这样下去,某天她连自家表哥是谁都不知道,见着他怕是要喊上一声姐夫。 这样的念头刚起就被贺元凌按下了,瞌睡也瞬间清醒。 他要是再没有记错的话,上次去给大舅舅拜寿,她也是处处都维护着他媳妇儿,连别人开句玩笑都不行。 前几天他见这小舅舅,小舅舅也是跟他夸他媳妇儿,还说孟靖瑶在家三句话都不离他媳妇儿。 虽然,他是有点被吃软饭的嫌疑,但要不要这么明显? 以前他娘常挂在嘴边的话是你老老实实回来给你爹帮忙,现在他娘说的嘴多的就是,你没事儿就多给华柔跑跑腿儿。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的地方,就是老头子不再动不动就拿鞋底子扔他了,也难得的没见面就骂他不长进。 还有大哥,竟然也能用欣慰的眼神看他,当时他都要以为大哥是透过他看到了别人。 想着想着,贺元凌心里又觉得好歹能平衡一些。 出发去岳父家的时候,娘在门口千叮咛万嘱咐,“去了好好表现,收收你那张口就胡说的舌头,别急着回来,家里也没什么事。” 贺元凌问他娘他到底是不是亲生的这话都不想问了,规规矩矩点头,然后上马开路。 得了贺元凌给他们涨工钱的阳春从车窗看出去,看着三爷那比平时不太挺直的腰背,还不由疑惑。 “三爷今儿竟然不想进来坐?” 不只是为了给二位主子多留些私下相处的机会,还有拿人钱财替人说好话的意思在里面。 玉兰也去看夫人的脸色,试探着说,“要不奴婢去请三爷进来?天越来越凉了,骑马风大。” 沈华柔笑着睨他们一眼,自己又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 “让他自己吹吹风。” 别人不知道她是知道的,前天晚上他还跟自己抱怨,说他在这个家的地位越来越低了。 他也不想想,他在这个家里,表面上什么时候是有过地位的? 他愿意吹风就吹吧,反正他身壮如牛吹吹风也无所谓,沈华柔现在可没有心思去管他,她想快快见到姐姐们。 大哥既然给她来了信,自然也是给二姐和四姐去了信的,他们都在县里该比她先到才是。 果然,他们到的时候两位姐姐和姐夫都到了。 两位姐夫都是读书人,一看贺元凌就是跟他们格格不入,但他自己并不觉得,只三言两语就跟两位并不熟的姐夫说笑起来。 果然还是跟上次一样,自己为他操这方面的心都是多余的。 伯承都要挂他肩膀上了,一声声姐夫喊的甜得很,她这个姐姐反而别他忽视。 第八十一章 全族希望 姐妹三人并排走在后面,看着这一幕沈华澜和沈华琅也觉得惊讶。 之前听母亲说六妹和妹夫感情好了,他们都为六妹高兴的同时也有疑惑,明明前头母亲还提着就叹气,怎么突然就好了。 现在看来,是真的好了。 六妹看着妹夫的时候眼睛里都在笑,可不就是真的好了。 只是,伯承什么时候也跟六妹夫这么亲近了,他们是错过了什么? 沈华澜知道小弟帮贺家妹妹出头的事,当时她还欣慰弟弟长大。 莫非是因为这个?一来二去就亲近了? 不想那些了,眼看嫂嫂们都迎着来了,他们也赶紧快走几步上去。 “几个月没见,可有说不完的话。” 沈华柔在厅里找了一圈没有见到孩子们,怕是姐姐们没有带着孩子们来,她都好久没有见过孩子们了。 “怎么没见着欣芸和长达,还有翼儿呢?” 欣芸和长达是二姐姐家的一双儿女,翼儿是四姐姐家的独子。 沈华澜拉着她的手往花园里一指,“欣芸来了,跟大哥三哥家的在院子里玩呢,长达还小,婆母说天气变了,怕出来吹了风经不住,就没带着来。” 沈华琅也这么说,“等大堂哥他们到了再带来见见人。” 她家的翼儿还不到一岁,二姐家的长达也才两岁,确实是该多注意些。 “是,孩子都还小,多注意些总是没错。” 话都说到这来了,沈华澜便打趣着问她,“你和妹夫也成亲大半年了,可有做准备” 沈华琅也顺势说,“你这么喜欢孩子,赶紧跟妹夫生一个吧。” 两人话落就见沈华柔点头,又听她坦荡的说,“正在准备了。” 她毫不扭捏还这般坦荡,然而是让两个当姐姐的不好再笑,正经说起些孕育的经验来。 还宽慰她,“其实你也别着急,先养了身子比别的都强,心情好了,你跟妹夫恩恩爱爱,孩子就是顺理成章的事。” 沈华柔又点头,“我知道,我不急的。 家里这么多孩子还不够我稀罕的?我这就先去瞧瞧我家欣芸。 有些日子没见了,怪想她的。 我们家芷菁跟欣芸差不多年岁,天天在我跟前喊婶婶,嘴甜长得又漂亮,真真是怎么看都招人稀罕。” 说着沈华柔转头正了神色看着二姐,“我们家小姑的事多谢姐夫了。” 不用明说沈华澜也知道她说的什么,“你也说了那是你姐夫,一家人说什么谢? 你姐夫跟你家大哥还是同窗好友呢,再说了,其实你姐夫什么都没做,白得了你们这谢来谢去的。” 他们说的云里雾里,沈华琅也听得云里雾里。 “二姐跟六妹这打的什么哑谜?” 沈华澜看着六妹,看她如何说。 沈华柔简单几句话了情况,沈华澜还不望着再叮嘱一句,“话到我们这儿就作罢,再不能提了。” 沈华锦他们夫妻是傍晚才到的,分别一年没见一见面少不了要热泪盈眶。 尤其是贾姨娘,看着远嫁的女儿回来当时就没有忍住眼泪。 念他们一路舟车劳顿,晚上大家聚在一起用了饭就让散了各自回房休息。 “都到家了,之后有时候说话,今晚就多早些回去歇了吧。” 其实是给沈华锦他们母女俩多些说话的时候,母女俩还有沈伯庆,三人在贾姨娘房间里直说到半夜才算。 沈华柔他们早早就回了房间,因着明天大堂哥他们就要到了,在晚饭前沈华柔就叮嘱了贺元凌少喝些酒,没得明天第一次见到堂哥还醉醺醺的。 贺元凌一百个都不服气,“我什么在你家时候醉醺醺过的?” 这话沈华柔还真无言以对,没有。 “我是那等只知道喝酒不办正事儿的人?” 沈华柔想了想,回他,“喝酒,也办正事。” 贺元凌再道:“我是喜欢小酌,但不是烂醉。” 沈华柔又仔细的想,好像还真是这样。 其实她并没有见过贺元凌真的喝醉了的样子,都能保持清醒。 他对自己很了解,是她不了解。 看着她迷迷瞪瞪的样子,还必须要赞同他说的,贺元凌终于是在媳妇儿面前扬眉吐气了一回。 手心把胸膛拍得啪啪响,“你就放心,我保证不给你丢人。” 这点上沈华柔还是放心的,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家里的人都没说过他不好的话。 在所有人眼里他都是有优点的,只是在从前的她眼里,他一无是处。 幸好,现在不是了。 于是,她也学着他的样子拍他的胸膛。 “相信你。” 并且还附送了一个肯定的眼神,眼尾都扬着满意的弧度。 被拍得满意了的人一把抓住拍在他胸膛上的手,嘿嘿的笑,“睡觉睡觉,睡醒了再起来给你好好表现。” 沈华柔就这么被他牵着往拔步床里去,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到贺元凌半张脸,但也绝对能看出来他是真的满足。 她的夫君啊,太容易满足了。 从前她也太傻了,就不知道这样轻松的几句话就能让他乖乖老实。 现在这样的日子对贺元凌来说,简直太美好了。 每天都能看到娇娇媳妇儿美美的模样,也不给他摆脸色了。 沈伯昌夫妻俩是中午到了,除了他们夫妻俩只带了十几个小厮并三车行礼,简单得认谁看了也不会觉得这是五品京官家的长子,他自己也是三元及第。 见了面,沈伯昌先带着妻子拜见二叔二婶,之后被二老一边说着好一边扶起来。 沈华柔他们跟着哥哥一起见过大堂哥,一切都跟以前一样。 在沈华柔前十几年的记忆里,对这个大堂哥是没有多少印象的的,只知道他年纪轻轻就得了官身意气风发。 她多看了这位被全家都视为希望的大堂哥几眼,端方内敛行止有度,年纪轻轻眼神里便已经有了威严。 坐在他身边的大堂嫂,听母亲说是长平伯府嫡次女,她就只是坐在那里眉眼含着笑,也能看出来气质出尘,端得嫡女正妻风范。 她这样的出身,在对待他们这些老家亲眷时却温和得体,从未表露出强势轻看。 母亲念她舟车劳顿辛苦,她却说,“我是沈家儿媳,理应回来拜见祖宗。” 沈华柔在听到这话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无意见到了五姐夫李为仁,只见他神色间好似难掩失落。 第八十二章 廉洁 他这时候失落什么?他也是第一次见堂哥堂嫂吧? 若说他是对堂嫂有什么不该有的想法,沈华柔是不信的。 陈为仁虽与五姐姐夫妻关系不是十分亲密,但也不是那种喜好美色的人,更何况他也不是那种看起来会对有夫之妇生出非分之想的人。 或许,是她误会了。 沈华柔没有将这个事放在心上,现在她只想如何能从堂哥和堂嫂哪里梳理些有用的信息。 早起她就跟贺元凌叮嘱了,让他跟堂哥谈谈洛京如今的情况,借口都给他找好了。 就说是她想问问洛京现下时新什么,有什么顾忌,她们做生意也好注意。 要是他们能再谈谈风向,就更好了。 在说话这方面,沈华柔是相信他可以的,反正也不在这一时半会儿,堂哥他们要在家留十天左右。 下午他们就陪着堂嫂说话,堂哥堂嫂这次回来除了祭祖也给他们带了大伯一家的礼物,细致到每个人都有,包括族中长辈们。 祭祖要在后天,其实一切都是准备好了的,只等到时候开了祠堂举行。 沈华柔他们和沈华锦夫妻都住在沈家,沈华澜和沈华琅两夫妻白天过来晚上回去。 到了祭祖的这天,天不亮就起来了。 沈华柔他们作为出嫁的女儿和女婿是不能进祠堂,但也要跟着跪拜。 一上午就在一系列跪拜祭祀中过去,中午是有族里的长辈和德高望重者留在沈家老宅吃席。 沈华柔虽然跟族里的人也不太熟悉,但好歹是在自己家怎么都比之前在大舅舅家的酒席上来得更自在。 一群妇人聚在一起自然都少不了关于各家的那些话,谁家添了丁,谁家进了人,谁家孩子又如何长进,谁家闺女儿说了哪家…… 有些话题沈华柔只是听听,并不打算参与,一般参与的都是问到了她头上来,不得不参与。 族里这边基本没有听到什么有用的信息,在这些人面前堂嫂也嘴严得很,基本就是闲话家常,大不了就是讲一些洛京城的风土人情,任是谁家的闲话也不多言半句。 祭祖之后堂哥让大哥带着他到县里各处走走看看,说是了解了解家乡的变化,回去了也好与大伯说。 到底是不是,沈华柔也不好多去考究。 贺元凌他们几个也跟着去了,回来他说,“大舅哥说带堂哥去看看家里的产业,堂哥一口就回绝了,说是把祖产交到大舅哥他们手里是一百个放心,产业账本这些根本不看。” 他感叹着询问沈华柔,“你说,大伯一家都在洛京城做官儿了,是不是压根儿就看不上你家这点儿产业?” 看不看得上的沈华柔不知道,家里也未曾与他们透露过这方面的话,但前些年一直都在往大伯那里送银子是肯定的。 只这些年,好似没有之前送的那么多了。 但要说大伯贪污,沈华柔是不相信的,大伯他们再洛京这些年也置了不少的产业,只是用于一家子支用的话肯定是绰绰有余。 上辈子抄家都没从大伯家里抄出账册以外不明来历的财物来,大伯绝对是清廉的。 “大伯做人做事都清廉,从前都不在乎家里这些产业,更何况是现在了。 堂哥也是受大伯的熏陶教养长大,不会在乎这些东西的。” 贺元凌听她把大伯一家说的这般高洁清廉,好似视金钱如粪土,他心里有一点点的不服气,但也不得不承认,从大堂哥和堂嫂回来这些天的作风来看,还真是她说的一样。 换了别人家谁不是衣锦还乡?他也就只看过沈家的冷冷清清三辆车就回来了。 知道的是他们低调节俭,不知道的还当是他们被贬回乡了呢。 就是一般的商贾乡绅,出一趟门也不至于这么点的行礼。 这日沈华柔无意见听到三嫂安慰贾姨娘,“姨娘莫要太过伤心伤身,事已至此我们也只能多疼些五妹妹,让她将身子调养好。 您这再伤神让五妹妹看到了又要难过,到时候吃亏的还是五妹妹。” 又听贾姨娘带着哭腔的话,“为今之计也只能先顾着你妹妹的身子了,琅儿她命苦,嫁到那么远去不说还要受这等罪。 那三个多月的孩儿说没就没了,都该要成型了,怎么能不伤身子。 我就说她精神头看着不怎么好,都是强撑着的呢,身子虚就别回来了,等养好了身子以后又不是没有机会回来。 赶明儿等你堂哥他们走了,一定要找个好的大夫给你妹妹瞧瞧身子,千万也落下了病根儿才好。” 三嫂又安慰她,“姨娘放宽心吧,大夫我都是打听好的,保证能给五妹妹调理好好的。 以后别说一个孩儿,三五个都是能生养的。 媳妇儿看妹夫对妹妹还上心,不像是夫妻感情淡薄的样子,以后他们还会有孩儿。 这次大堂哥回来,您也看到了,五妹夫便是不看在咱们的面上也是要看在大伯的面上,他不敢苛待妹妹。” 沈华柔没出面,转头往母亲那边去。 这事儿关乎到整个沈家,不只是五姐姐一人的事,沈家的姑娘受了委屈万没有就这么忍着的。 上辈子她是再过几年后才知道的这事儿,后来五姐姐真的落下了病根儿难再有孕。 期间五姐夫收了两房,先有了庶女之后五姐姐才终于得了孩子,是个女孩儿。 这世间如何对女子这般不公平?吃亏受罪的都是女子,最后还要落得个不能生养的名声。 若是丈夫待妻子多一份关怀,世人对女子少半分苛责,世上也不至于有那么多凄惨的女子。 五姐姐在家的时候身子一向康健,怎么去了李家才一年就连都三个月了的胎都坐不住? 夫妻间的事她也知道不能随便插手,但关乎到五姐姐的身体她是一定要管的。 她不能让五姐姐再像上辈子那样越来越虚弱,更不能看着她在几年后生孩子丢掉半条命。 沈华柔去的时候堂嫂正好也在,她是想等私下再与母亲说,不成想堂嫂先问她是不是遇上了什么急事。 第八十三章 真实身份 定是她没有收敛好神色,这才被堂嫂看到。 但这事儿不能就这么跟堂嫂说,即便他们是一家人。 于是沈华柔笑道:“就是急啊,我想着堂嫂来了几天都还没有出门转转,回来一趟怎么都要看看家乡的风情吧。 不然,等回去了有人问起堂嫂都说不出个一二三来,岂不是白回来了一趟。 堂哥就知道自己出去玩,哼,我们也自己去玩儿,不带堂哥他们去。” 沈华柔已经到了唐氏身边,还亲热的挽上她的胳膊撒娇。 常氏见如此也不说女儿没规矩,反而也顺着女儿的话劝侄媳妇去玩儿。 “华柔说的对,再过几日你们又要赶着回去,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让妹妹们带你出去转转。 我们龙泉县定是没有洛京繁华,但盛在民风淳朴风景宜人,去吧去吧。” 于是,沈华柔就带着堂嫂先去找了大嫂,然后就集齐了一家姑嫂姐妹一起出门。 都是女眷自然是乘车出行,说定了先去梨园。 龙泉县就一家梨园,还是前朝就在了的,说起这家梨园来还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据说是前朝有位侯爷特别喜欢听戏,又钟爱园林造诣,年老后选了龙泉县定居,于是便斥巨资修建了如今这个梨园。 后来前朝覆灭,这间梨园也几经转手早已经破败不堪,十年前是位也爱听戏的富商盘了来,再花费大量钱财修葺后才有了现在他们看到的模样。 没想到正巧就在梨园门口遇上了杨慕青和韩斐,“过几日就要离开龙泉县,想着再离开之前再最后来听一次。 别的人都不爱听戏,穆青也不想来,是我非拉着她来陪我。” “你们定位了吗?正巧了,不如我们就一起吧。” 沈华柔问他们定位了没,其实已经想到了他们不可能会定位,便是没有这个细心。 果然,两人都笑着摇头。 “只是,会不会不方便?” 他们都看到了沈家来两辆马车,怕是人家一家子来听戏,他们再去就打扰了人家的兴致。 于氏比沈华柔先一步出口留人,“都不是外人哪有什么不方便的,一起人多看着才热闹。” 她听丈夫提过这个韩斐,于是便留了心眼,今日正好是遇上了也看看这人是不是真的如六妹夫说的。 那个杨慕青虽是一身男子打扮,但一眼就能看出来是女子。 倒是这个韩斐,于氏总觉得他看起来有些不寻常。 两人客气谢过之后便一起到了沈家定的厢房,二楼最好的看戏位置。 今日的戏份是讲一位军师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沈华柔并不是太爱听这种便时不时精力不集中。 才发现不全心关注戏台上的不止是她一人,头一个发现的就是杨慕青,她是真的不喜这个,并不关乎是哪一处。 沈华柔发现她面前的果盘茶水都去了半,知道她是真的在煎熬。 让阳春出去又点了些茶果点心,她也随手捏了打发时间。 再就是五姐姐和大嫂,他们一个心不在焉,一个若有所思。 五姐姐是为什么她大概能猜到,但大嫂这又是为的什么? 她记得,大嫂是最喜欢看戏的,不论是什么类型的都喜欢。 每次家里有个什么大事或者是年节的时候大嫂都要请了戏班子到家里去唱戏,她和母亲都喜欢,能看到一块儿。 再一次关注到大嫂的时候,正正看到大嫂在看韩斐。 后来又一次发现大嫂还在看韩斐,韩斐是长得清隽疏朗,但比他还俊,还年轻的男子多了去了,也没见大嫂这么一而再的盯着人看。 幸好是大嫂那个位置看人不容易被发现,不然被人发现可就尴尬了。 好巧不巧,她看大嫂就被大嫂发现了,四目相对的一瞬家确实有几分尴尬。 更尴尬的是她发现尴尬的只有她自己,大嫂连眼神都没有慌一下,还坦荡荡对她笑。 沈华柔收回视线,继续捏糕点吃,再喝一口茶水润润嗓子。 韩斐被人这样盯着一而再的看,当然有所察觉。 只是她都没有在意,沈家的这些妇人看他也没有什么好奇怪的。 反而她更奇怪,他们这些妇人怎么会同意他一个男人一起看戏 莫非,沈家对男女大防都不在乎了吗? 回去后沈华柔也没有机会跟母亲说五姐姐的事,想着五姐姐他们也要等到堂哥他们走了之后再离开,也就先不急。 回到房里见贺元凌已经回来了,还歪在榻上小憩,连她靠近都没有察觉。 这些天跟着跑前跑后的,确实累着他了。 等贺元凌醒后她把在梨园遇到杨慕青他们的事说了,又说韩斐跟谢世峰要走。 贺元凌还懒懒的躺在榻上,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 “前头就说了,我这没空就不去送他们了,山水再相逢吧。” 顿了顿他又道:“二哥说要送,正好也带了我的心意。” 这些天都是大家在一起用饭,晚饭后于氏拉着沈华柔的手笑眯眯看着她。 看着又不说话,看得沈华柔有些头皮发麻。 “大嫂有话直说就是,可别这么直勾勾的看着我,怪瘆得慌。” 于氏就不跟她打哑谜了,“嫂子问你,那韩斐是女儿身你可知道?” 这话着实是让沈华柔吃惊,张了张嘴愣是没说出话来,她都不敢相信韩斐是女子。 明明,半点儿都看不出来。 看她这个反应,于氏也惊了,“你不知她是女子,那你还邀请她跟我们一起看戏?” 沈华柔结结巴巴说道:“他一个年轻男子,我们都是成了婚的妇人。” 就是了,沈华柔总是会恍惚自己的年龄,在她看来像贺元凌他们这些年纪的人都是年轻比她小。 其实,她觉得都已经跟韩斐他们见过几次,也都是一起说话一起吃饭,这次也是这么多人,并不会有什么影响。 她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他们这些妇人跟那韩斐比起来,确实是大了许多年岁。 于氏一时也被她堵的没了话,还喃喃着,“那女子看着确实年岁不大。” 说完才想起来年岁大不大不是重点,关键是他们怎么就没看出来呢? 还有,那人的身份。 第八十四章 抱不平 “这我哪儿知道?大嫂就别兜弯子了,快说吧。” 沈华柔也直勾勾的看着大嫂,她现在是迫切的想知道韩斐的身份。 “是燕北韩家的姑娘。” 于氏这话一出立马就有好几道惊呼声响起,也有不知道燕北韩家的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便有人问了,“燕北韩家怎么了?” 虽然一听就应该是很厉害的那种,但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厉害在哪里。 沈华柔去看堂嫂,唐氏笑着微微点头。 “就是世代镇守燕北的韩家军。” 这回谁都听懂了,也明白了燕北韩家到底是有多厉害。 今天跟他们一起听戏的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女子,不论是模样身高还是身形。 可她偏偏就是,而且还年轻。 待众人都平复了些心情后,唐氏才又慢条斯理的跟众人说,“韩家世代镇守燕北,不论男女皆习韩家枪,皆上阵杀敌。” 沈华柔也想起来,“没错了,元凌说韩斐一手枪法出神入化,他与韩斐切磋也占不得便宜。” 一直都没有说话的常氏倒不像小辈们这般不稳重,末了不忘叮嘱大家,“那就是都能对得上了,这事儿到咱们这儿就算了了,出了这个门别在往外说。” “是,我们都知道。” 感叹归感叹,惊讶归惊讶,但事情轻重他们还是知道的。 知道了韩斐的身份之后沈华柔反倒更放心,韩家世代忠良,可以放心结交。 就是与韩斐相交的谢世峰,就算还不知道他的身份但也让人放心了。 后来沈华柔才知道大嫂是回去后问了大哥,大哥又找了堂哥,这才能确定。 晚上贺元凌回来说,“大哥也说应该可以放心。” 看他说的云淡风轻,而且一点也不为韩斐的身份惊讶的样子,沈华柔不由都怀疑他是不是早就知晓了。 贺元凌被小媳妇儿用怀疑的眼神盯着,质问,“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是就是呗,有什么好惊讶的,她是男是女,又是谁家的子弟,与我跟她结交有什么关系?” 是贺元凌说这些话时的神色语气太理所当然,让沈华柔都开始怀疑是不是他们的反应太大? 他说的没错,他们与人结交又不是先看人身份的。 “你说的对,是我着相了。” 这下换来贺元凌惊讶了,他还围着沈华柔转了一圈,看得沈华柔浑身都不自在。 “干什么?” 沈华柔问完就听贺元凌发出啧啧的声响,然后感叹,“没想到啊,竟然也有你反省自身不足的时候,不容易啊并不容易。” 果然,从他嘴里出来的就没好话。 “圣人都还有不足的地方呢,更何况是凡人,该反省就反省,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 她如此坦荡,贺元凌也只能讪讪的闭嘴。 到韩斐和谢世峰离开的这天贺元凌果然就没有去送,又过了两日全家一起送沈伯昌夫妻俩出了龙泉县。 贺元凌以为就可以各自散了回去,结果沈华柔跟他说,“你要忙什么自去就是,我还要陪五姐姐玩几天。” 她都不回去了,贺元凌还能自己回去。 他敢回去就肯定会被爹娘拿着大棒子再赶出来,索性他也继续在岳家,反正五姐跟姐夫也住不了多久就该走了。 “你们玩儿你们的,别管我。” 连着十多天都没有正经做过事,铺子里也堆着了账要他去做。 还有庄子上他也要去瞧一眼,想到这里贺元凌嘀咕着抱怨。 “明明就是你的庄子,你跟没事儿人似的,我还跑前跑后的上心。” 沈华柔拿眼睨他,反问,“有什么不一样?” 贺元凌张了张嘴,反驳的话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要说不一样,岂不是生分,说一样,可他心里还是觉得他媳妇儿的就不是他的。 怎么说都有毛病,算了不说了。 “不与你闲话了,我去母亲那边,你想做什么做什么去吧。” 沈华柔心里一直都惦记着五姐姐身体的事,好不容易等到能说了,她哪还坐得住? 于是,眼看着都要中午了,贺元凌也知道媳妇儿这去了岳母那里肯定是不会回来了,他也不好去岳母那里蹭饭。 “找个能吃饭的地儿吧。” 幸好这话没有别人听去,不然还以为他来岳家连顿饭都吃不上。 哪儿没有他吃饭的地方。 沈华柔找到母亲就把那天无意中听到贾姨娘和三嫂说的话一股脑儿都说了,联想到她自己,便没有控制住情绪。 但常氏不知道,只当她是在为华琅抱不平。 常氏听了也沉了脸色,“我们家好好的孩子,到他们李家才一年就伤了身子,真当我们沈家没人了。” 沈华琅虽说不是她亲生的,但也喊她一声母亲,从小都当正经小姐养的。 别人家的庶女如何她管不着,但他们沈家没有那等苛待庶子庶女的规矩,都是自家的孩子。 常氏转头吩咐身边得用的婆子,“你这就去请了张大夫来,就说是我有些不舒服了。” 这种事也就只能请能信任的大夫看,万一不小心传出去只会让自己孩子不好看。 又让沈华柔去叫贾姨娘母女和三儿媳都过来,沈华柔走的时候她还气不顺。 很快贾姨娘他们就来了,一进门就得了常氏冷言。 “回来这么些天了也不说,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自己身子也不上心,这么远的路还非赶着回来作甚 什么时候不能回,你什么时候想回来了,就写信回来,让你大哥三哥接你去。” 沈华琅虽说来时已经知道了母亲唤他们是为何,可听到母亲这些话她还是忍不住落了泪。 尤其是贾姨娘,不停的拿帕子拭泪,哭得话都说不出来,她是心疼女儿。 沈华柔和邓氏一人扶了一个到一边坐下,“姨娘和五姐姐都别哭了,哭多了伤神。” 沈华琅哭是感念母亲和家里对她的好,这时候她除了哭也不知道能说什么,现在她说什么都不足以感恩母亲待她的恩情。 她要跪下磕头,刚一动就别沈华柔拉住。 常氏看她这样也不忍心红了眼眶,“别乱动了,好生坐着。” 沈华琅赶紧擦了眼泪平复情绪,“劳母亲妹妹也跟着操心,其实我已经大好了,不碍事的。” “这还不碍事?还要怎么才算有事?” 常氏话说到一半,沈老爷就带着大儿子进来了。 “你们娘儿几个说什么呢?” 第八十五章 只是不上心 进来一看个个都神色不好,贾姨娘和五女儿脸上都还挂着泪痕,沈老爷也收了笑容。 又问了一遍,“怎么回事。” 他倒不是怀疑妻子欺负了他们,这么多年来妻子是什么人他还是知道的。 贾姨娘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妥当,赶紧几下抹干净了眼泪。 她是想要老爷为女儿做主,但有夫人在轮不到她来说。 再一个,她也是怕给老爷夫人惹麻烦,不然她早就哭到夫人这里来求夫人做主了,也不会忍着打算私下给女儿找大夫瞧。 沈华柔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其实最清楚的还是五姐姐,可五姐姐现在这样怕是又要伤一次心。 还是常氏对他招手,“老爷你先坐下吧。” 沈老爷过去坐下,等着妻子跟他解释。 不止是沈老爷他们,常氏也想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心疼自家女儿是没错,但也不能不分青红皂白就误会了女婿。 常氏缓缓吐出一口浊气,也缓了语气询问沈华琅。 “华琅,当着你父亲和我的面,你老实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若是那李家欺负了你,不管他是不是有秀才功名在身,你父亲和我首先不能接受。 女婿也在,我们今天便要他拿出个说法态度来。” 常氏的态度在这儿了,正因为她这个态度,什么都不知道的沈老爷和沈伯荣的脸色更沉得难看。 沈老爷虽然没有说什么,但眼神坚定。 “你别怕。”沈伯荣藏在袖子里的手也捏紧了。 他与李为仁有几年同窗之情,当初他跟自己提的时候,自己是看好他的。 结果,妹妹才嫁了他一年就…… 看着妹妹哭,沈伯荣恨不得现在就去打李为仁一顿,问问他当初跟自己说会待妹妹好的话是不是都喂了狗? 家人都这般护着她,沈华琅又忍不住要落泪。 好不容易稳了情绪才说,“夫君他没有如何,是我自己不争气没坐住胎。 那日午后有些热,婆母说没胃口不思饭食,我便想着做些爽口的菜,送去的时候恰逢婆母正在午睡,便小等了一会儿。 回来小憩后,便腹痛见了红。 当时就请了大夫来诊治,只是最后还是没能保住孩子。 孩子没了婆母和夫君都不好受,婆母更是一度自责到昏过去,躺了好几日才转好。 夫君为了照顾我和婆母更是几日未曾合眼,他心里也不好受得。 这次是我想回来,也不怪他。” 沈华琅并不是帮着夫君说话,她的夫君确实没有苛待过她,没了孩儿他也确实难受。 只是,他也未曾将一颗心放在她身上而已。 对一个人上心与不上心如何看不出来,在家的时候看着哥哥嫂嫂,还有姐姐姐夫们是如何相处的,再对比李为仁又是如何待她的,自然也就明了了。 当初是大哥说是他主动提起,沈华琅便自然而然的以为他至少是有意于自己。 出嫁的时候她也是满怀希望,幻想着成亲后也能想哥哥嫂嫂们一般琴瑟和鸣。 后来在一次一次的冷淡和婆婆不断立的规矩中她也冷了热情,直到她查出有了身孕,他也很高兴,对她和孩子都很上心。 夫君这样的改变让她的心也控制不住又暖起来,他的嘘寒问暖和不经意见流露出来的柔情让沈华琅觉得婆婆立的规矩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只要他对她和孩子好,她便是累些也无所谓。 孩子没了,能看出来他也难受,可他只淡淡一句以后还会有就罢了。 婆母在伤心自责之余不乏有关怀,可她如何都不能接受婆母说:小产多寻常的事,哪个女人不生孩子不受些苦。 之后她在月子里时说无妨没事,本是不想让他太担心,结果他就真的整夜都不回来看她一眼,却在婆母床前守几个日夜不必眼。 这些话她又如何能跟爹娘哥哥说,他孝敬母亲是应当应分,他也确实没有苛待过自己,他只是不上心而已。 她就是说了,除了让全家都更担心她,还能有什么改变? 其实她也一直都想不明白,既然是他主动提的亲,他身边也没有别的女子,他为何要如此待她? 曾经她想过问他,最后都忍了下来,不想连最后一点儿脸面也丢了。 在李家的时候,她其实也没有觉得有多难受,反而是回到了家后才猛然涌上千般委屈来。 在座的人,谁都能从她几句话中听出来她在李家是过的什么日子。 两个男人或许没有想太深,只当是被婆母立了规矩,但女人们都清楚,婆家能在媳妇儿怀孕的时候还立规矩,大半的原因都是在男人身上。 若男人在乎看重自己的妻子,婆家人也会看在男人的面上对媳妇儿宽容些。 反之,就是无底线的试探。 几个女人都气愤不已,别人不好说,但常氏是亲家母是平辈的身份她不怕说。 “你还在月子里他就对你不闻不问,只顾着他的母亲,他家里除了他就没有别人了吗? 一昏还能昏几天几夜,他父亲就连给妻子送口水送碗饭都做不到? 非得儿子抛下身体虚弱的妻子去不分白天黑夜的守着她?” 沈老爷不好跟妻子一样说亲家的不是,但他也心疼女儿。 “回去后你掏银子买上几个婆子,家里不是缺这几个银子,爹这就给你多买几个带着回去。 她再要吃什么做什么都让婆子去,再昏了不省人事也有婆子衣不解带的伺候她。 在家的时候我都没让你做过这等伺候人的活儿,到他李家去反而还要重头学” 越说他越是上火,转头一指大儿子,“你去把李为仁叫来,我当老丈人的还说不得他了?” 沈伯荣二话不说起身就要去,他也想当着李为仁的面跟他说清楚,他家的妹妹是嫁到他家做妇的,不是卖到他家做下人的。 “你回来。”常氏喊住他。 父子俩都不解的看着她,“你还顾虑什么?” 常氏给他们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又问沈华琅。 “姑爷他可是心中另有所属?” 有些话当着丈夫和儿子的面她不好问,只能拐着弯儿问这个。 第八十六章 总要有所图 众人都看着她,也明白常氏这么问的顾虑在哪里。 “夫君平日刻苦读书,偶有同窗好友邀请出门,但也都是早早归家,并不曾在外留宿。 于夫君读书一事上公婆皆十分上心督促,夫君亦不曾懈怠。” 也就是说除了读书就没有别的消遣了,莫非是一心读书才疏忽了妻子。 但这个理由沈华柔是不信的,夫兄也勤奋刻苦,怎不见疏忽大嫂? 沈老爷气结,“他便是一心读书也不该连对妻子关心也没有时间,说来说去都是他没把心用在你身上。 伯荣,你这就去唤了他来。” 带沈伯荣离去后常氏也招呼女儿媳妇儿跟她回避,“这里有你们爹和大哥就够了,我们都避开,等回去后姑爷要是问起来,华琅就说是我们看你精神不好才逼问你的,别的半点不说。” 常氏这么叮嘱沈华琅,也是说给丈夫听,等姑爷来了沈老爷自然知道该怎么说。 沈华柔扶着五姐姐跟着母亲到后面,贾姨娘和邓氏也跟上。 其实常氏还有话要避开了男人来说,女人家说私房话不能让男人听。 隔着院子厅堂常氏还是压低了声音说话,“当初我们是考虑到了姑爷家的情况,你带人过去也没地方安置。 现在我们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你爹说的对,回去的时候你就把家里的人带去,住不开就再置个宅子。 家里能用银钱解决的事都不算大事,不管你婆母如何,你只管掌着中馈。 但你也要记着,不是她要什么就给什么,你心里要有杆秤。 再有,不管到什么时候都要以自己的身子为重,别的都是虚的。 回去首先最要紧的事便是好好调理身子,一会儿张大夫来了让他好好给你看看。 你也别有太大的压力,你年轻身子底子好,能养好的。 这么久也不说多往家里来信,以后还是要多写信,能走得开的话每年都回来。” 说到这里常氏忍不住又叹气,“你嫂子也是一年到头都没得闲回去一趟,这回你们回去就带着你嫂子也一起,她也该回去看看爹娘了。” 于氏是梁州人,沈伯荣和李为仁都曾在于先生门下。 顿了顿平复了心情,又道:“回去后若是姑爷闹你不顾你的身体,你就买个亲白女子回去,记着一定卖身契捏在你手里。” 本来这种话她是不好说的,该由她亲娘来说。 常氏又怕贾姨娘再诸多顾及,耽误了孩子。 果然,贾姨娘又红这眼眶要哭,常氏看不得她哭哭啼啼没有拿主意的样子。 贾姨娘是妾室,又向来本分老实,她能有正主意才不对。 可她的女儿是正妻,该立住的时候就必须要立住,一位的忍让哭能解决什么问题。 不等她再多看贾姨娘一眼,贾姨娘就自觉的抹了眼泪,也苦口婆心的劝女儿。 “你要听夫人的话,别的不想多了,咱就先顾自咱自己,知道不知道?” “是,姐姐就听母亲和姨娘的,我们不主动害人,也要以自身为重。 这也是到了万不得已才行的法子,你就牢牢捏着身契,她若本分便罢了,若不是,姐姐直接把人发卖了出去就是。” 沈华柔说这些不是半点没顾及贾姨娘,但他们家对贾姨娘如何,贾姨娘在家这么多年又是如何为人,大家都心知肚明,并不会出现那种情况。 别说是生了一双儿女的贾姨娘,便是只生了四姐姐的冯姨娘也是如此,所以说这些话她也不怕贾姨娘多心。 沈华琅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心知他们都是为自己好,心中感动不已。 她出嫁的时候虽然没有二姐姐和六妹妹的嫁妆丰厚,但别说是置宅子买仆人了,就算是养李家一辈子也是尽够了的。 到现在她才深刻的体会到有娘家撑腰有丰厚嫁妆的底气,她不是像她生母一样娘家没办法才给人做妾,不是娘家帮不上忙不说还要想办法补贴娘家。 有人给她撑腰的。 即便她嫁得远,也是有人惦记她的。 沈华琅看着母亲和姨娘,又看妹妹和嫂子,慢慢坚定的点头。 “我一定听母亲的,往后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常氏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有些话是说给沈华琅听,也是借着这个机会说给自己的女儿听。 “过日总是要图个什么的吧,咱们不图他李家家财万贯,也不图他李为仁身居高位,便要图他个知冷知热有情有心。 再不济,也要自己过得顺心如意了吧。 退一万步来说,实在到日子过不下去的时候,还有家里呢,你叫人送个信儿回来,让你哥哥弟弟们接你归家来。 但日子如何过也是要你自己来过的,一辈子还长着呢。” 小女儿出嫁了,劝和的话她说得太多了,做梦都担心她与姑爷过不好日子。 五闺女和六闺女的情况又不同,夫妻感情在是一回事,没有情分又是另回事。 婆子来报说当大夫来了,众人便歇了话不再提。 沈华琅心头有万语千言要说,但又都不能表达她对母亲和家人的感激,最终抹了眼角努力让自己心情平复。 她便是嫁了人也还是沈家的女儿,不能给家里抹黑。 待众人都收拾好心情常氏才让婆子领着张大夫进来,请张大夫来就是打着给常氏看诊的名头,先给常氏请了脉。 “老夫人近来过多劳累,要安心歇歇,可觉得有哪里不舒服?” “就是觉得疲乏没有精神,别的倒也没有什么。 看来真是老了,不服老都不行啊。” 常氏勉强调侃自己,露出无奈的笑意。 整个龙泉镇的百姓都知道沈家大房回来祭祖,沈家大房的长子可是三元及第连皇上都见过的,听说是皇上钦点在翰林院。 这样的殊荣和前途,是比县令老爷都高的啊。 张大夫也听说了,县里各官员设了宴席请沈大人,沈大人没赴宴。 那沈大人说,“此番归乡是为祭祖,不为公事。” 也是今天上午,已经匆匆踏上归京路途。 他在沈家看诊多年,对沈家各人的人品行事是真的钦佩。 话说回来,沈老夫人没什么大碍,又请他为几位夫人都诊过脉。 几位夫人都无大碍,唯独到五小姐这儿,张大夫越诊眉头蹙得越紧。 第八十七章 都是这么过来的 一看张大夫皱眉皱眉众人就知道情况不容乐观,贾姨娘眼看着又要落下泪来。 扭过头擦了眼泪强忍情绪,就听到夫人说,“您但说无妨,还请您务必尽力。” 沈华柔只一想到上辈子五姐姐生孩子差点去了半条命,之后就一直身体虚弱,她的心便跟被谁拽紧了般难受。 “还请张老想想办法。” 张大夫没应,又让沈华琅再换了一只手来。 等确定后才与众人说,“五小姐是小产后为能好生休养,又在小月子中思虑过重。 那时候怕是还酷暑难当,五小姐还有些热症不散。” 见沈华琅点头,张大夫又问,“请五小姐务必实话相告,如今可还有恶露不止?” 众人见沈华琅又点头,脸也白了。 “离出了小月子也快两月了吧,怎么还会……” 在座的妇人都是生养过的,那个不知这种情况绝对不正常,常氏现下说话都是压着火气的。 后面的话是不方便再说了,常氏忍着没再问,只请张大夫开药。 “五小姐现在的身体最好是静养,等有了明显的好转之后再移动。” 张大夫也知道沈家的这位五小姐是嫁得远,这次是趁着祭祖回家来,怕是在娘家里住不了多久。 他是大夫,他不管这些,只叮嘱他该叮嘱的。 “老夫先开了两副药吃着,等要吃完了老夫再来替小姐诊治。 老夫人是知道的,此类病症需得仔细调养好了才行,不然会影响日后子嗣缘。” 这点不用张大夫提醒他们都清楚,真是因为这样沈华柔才必须要让母亲知晓。 上辈子贾姨娘和三嫂也请大夫给五姐姐诊治过,后来还不是艰难。 所以这次,希望还来得急。 送了张大夫离开,常氏直接说定,“我去跟姑爷说,华琅不急着回去,他要走让他自己走。” 不止是常氏,便是邓氏这个做嫂嫂的也再忍不住怒火。 “妹妹别怕,就在家里安心住着。” 常氏也不想看沈华琅在这儿坐着挨着,就吩咐儿媳和女儿,“你们扶华琅回去歇着,我和你们姨娘到前头去。” 本来她是不打算在这事儿上出面,只让丈夫和大儿子去说就是,但是现在她是真的忍不住心头的火气。 必须要让李家知道,他们家的女儿不是给他们欺负亏待的。 沈华琅还有些担心,被姨娘瞪了一眼,然后只能跟着三嫂和妹妹回去。 他们路过前头院子的时候正正看到李为仁立在那里,父亲和大哥神色凝重,李为仁挺直着腰背轻抿着唇,但脸色如常根本看不出来他现在究竟是什么心情。 沈华琅心里嗤笑自己,他从来都是这样,不管心里想什么都不会表现到脸上来,自己也从来都猜不到他在想什么,如何做都讨不了他的欢心。 她以为在父亲哥哥面前他至少会问一句她如何了,可他没有,只是淡淡的看着她。 反而是大哥出言让她能赶紧逃离这个尴尬的境地,“华琅身体不适就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们这就回了。” 沈华柔与三嫂对视一眼,扶着五姐姐离开。 她并不好奇父母亲会如何处理,母亲都把话说到那个份儿上了,不会轻拿轻放。 但五姐姐还要与姐夫过日子,也不会把话说得太死。 常氏和贾姨娘是跟他们前后脚出来的,她作为正岳母可不是儿媳女儿那样跟他是平辈儿,该摆脸色就摆。 沈老爷父子看到她神色难看,心里那到弦当即就崩紧了。 “娘,华琅可是有什么不好?” 沈伯荣还是没有他爹沉得住气,在上前去搀扶母亲的时候便忍住不问了。 他也是故意当着妹夫的面问,也看看他要如何交代。 “哼!岂止是不好,一年半载的恐怕都好不了,就算是好了以后也不确定会不会再有什么遗留的问题。 我家好好的闺女,到你家才多久?就成了这幅样子回来? 真真不是你家的人你不知道的心疼是不是?你李家门户高我们攀不上你早说话,当初是你还要来求娶的我华琅,不是我们沈家的女儿非要嫁你。 娶回去了不知道心疼呵护,你吱一声,不劳你走半步,我们自有人去接回来。 我们家的女儿,我们自己来疼。” 在场三个男人同时脸色变得十分难看,其实李为仁也不清楚妻子的身体到底是严重还是不严重。 只每次自己问她她都说没大碍,让他不用担心,母亲也说小产跟生产差不到,养一个月就没事了,母亲是过来人总是有经验的。 之后自己想着让她多养养,就一直没有与她行周公之礼,她也说已经好多了。 可现在,岳母说很不好,还可能会有遗留问题。 回想起来,这几个月她确实脸色不如从前红润,精神也萎靡,他以为…… 都会有这样一个过程,再养养就好了。 怎么会到这般严重 李为仁因为这些脸色变得沉重,心里也是有担心妻子的身体。 他从没有想过要伤害她。 但他这番脸色变化在沈家人看来就以为他是另有想法,是觉得岳母质问那些伤了他的脸面?还是觉得女儿回来告了他的状? 沈老爷也不收了之前的几分客气,怒气冲冲的质问女婿,“刚才你说不知道,说是你疏忽了,现在你还要以不知道和疏忽来做借口?” 好友兼大舅哥这时候虽然没有再质问他,但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犹如利箭。 李为仁张了张口,依旧是之前那个尽显苍白又敷衍的回答。 “都是我的疏忽大意才让华琅受这些罪,还请岳父岳母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日后定当吸取教训,对华琅好,弥补以往的过错。” 他现在说什么都似狡辩,也没有说服力。 可他除了保证外,还能做什么才能让岳父岳母再放心将华琅交给他。 之前他不知道因为这次小产导致华琅身体亏损到那等程度,更不知道华琅一直都忍着,什么都不跟他说。 “为仁,你也别怪岳母丑话说得难听。 华琅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但我沈家的孩子个个我都当亲生,他们姐妹几个在家的时候我和你岳父舅兄们都跟眼珠子似的疼,从小被打过骂过,更别说是委屈着了。 之前是我们顾虑太多怕你们多想,但现在看来就算是你们要多想我们也顾不得了。” 第八十八章 父母之心 “大夫说了,以华琅现在身子不移劳累挪动,最好是静养精养。 华琅这回肯定是要留在家中养得身子大好了才会跟你回去,你若是有什么不方便或者要紧事赶着回去办,那你就先行。 等之后你的要紧事办完了,再来接她与你归家。 华琅既然是嫁了你李家便是你李家的媳妇儿,她不在的这些时日,侍奉夫君公婆的事她不能再亲力亲为。 但请亲家安心,我儿做不了的事,我们便买婆子下人做,不会耽误什么。” 常氏这话就已经说得很不客气了,若是李为仁心高气傲又因为自家不如岳家而自卑的话,这场姻缘怕是直接就散了。 即便是勉强不散,日后夫妻俩也过不好。 若是李为仁忍气吞声,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或者是,他直接就拂袖而去。 当初大儿子回来跟他们说的,李为仁虽是家境贫寒些,但从不妄自菲薄,人品好有骨气也有股子不服输的拼劲儿。 正是因为这样他们才会答应他的求亲,现在二老是在对他的第二次考验。 第一次,是他们太相信他,让他轻松就过了。 这回,不能再花了眼。 若他不能真的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不能真心实意对华琅。 那还不如趁早了断,免得华琅再去他家受罪。 这次是吃了亏损了身,那下次呢? 不可能真要等再无挽回的余地了,到那时候再后悔莫急。 贾姨娘站在一边看得心里跟手心一样捏紧了,她当然不希望女儿和离。 就算是知道家里会善待他们母女,可有夫家和寡居又如何能一样? 她这辈子是满足了,但她还是想看到女儿与女婿夫妻恩爱子孙满堂。 夫人和老爷这样做她也知道是为了女儿好,但她没有夫人和老爷的心境,她怕女婿真的说和离。 沈伯荣始终不发一眼,便是母亲话说得再狠他也不为好友说一句话。 当初确实是他主动来提,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沈伯荣自觉难辞其咎,也是想听听看他要怎么说。 刚才自己和父亲说了那么多,他一开始是惊讶,后也有后悔的样子,都不似做假。 但他给的承诺不够,根本就没有说服力。 就在这时,一直挺直腰背站立的李为仁突然就跪了下来,虽然跪着的他依旧腰背挺直。 沈伯荣虽是大舅哥,但也是同辈,自然没有他再坐着的道理。 站起来之后他生了想去扶的想法,他们是想要李为仁给个态度,但也没想过要他跪啊。 他去看父亲,得到父亲的眼神示意后过去扶他。 父亲也终于说了话,“我们要的是你的态度,你不必如此。 方才你岳母也说了,华琅既是嫁了你,便是你的妻,华琅这孩子心思单纯又心软,她所求不过是你的真心。 你要是能做到,便给我们一句准话。” 到这时候常氏也软了语气,“没有人生来就什么都知道的,夫妻相处也是一门学问,需要用心去学去做。” 李为仁在挣扎了几次无果后只能被身强体壮的大舅哥提起来站立,把岳父岳母说的话都记在了心里。 “为仁都记下了,定会用心学,用心做。” 他与妻子之间的问题,别人不清楚,妻子也不清楚。 只有他知道,问题都出在他身上。 成亲这一年他自认为没有苛待她,实则上是早就亏欠她太多。 到了这一步,也算是大家都满意,还能继续往下说。 刚才常氏发了一通火,现在沈老爷便缓和了语气好生好气的与女婿说话。 “你岳母刚才也是着急,但她说的有一点也是没办法的。 大夫都说了照华琅现在的身体不移挪动,也只能等华琅身子好些了,大夫说能禁得住长途跋涉后才能回去。 这样吧,你家中若是没有什么大事,你就留在的龙泉县,不耽误你读书。 你二姐夫家里就是咱们县方正书院,你大可与你二姐夫一起互勉。 还有你六妹夫家的大哥也在准备明年的科考,你都可以与他们一起读书,还能交流一下心得。 只是伯承还小,所学都不如你们几个姐夫。 虽说你堂哥是说他有些天赋,但也要等过上几年他好歹得了个功名才行。 等他到洛京的时候怕是你们几个都各自奔前程去了,趁现在还有机会,你要有空也能指点指点你弟弟。” 沈伯昌看了沈伯承的功课文章后是私下与叔叔交的底,说等身边伯昌有了秀才功名就接他去洛京拜师。 看女婿有些所动,沈老爷又继续说,“华琅身子要调养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往后肯定也是要多加注意的。 我和你岳母的意思呢,就是还是让从前在华琅身边习惯的老人跟着你们回去,一是帮华琅打打下手,她也好轻松些。 二也时帮你们孝敬父母,孝敬贵在心意,你们夫妻都是孝顺的好孩子,有些事也不一定非要做形势。 便是你们六妹夫家里在乡下,我和你岳母也是让她身边的老人跟着去的。 不说别的,就是以后有了孩子,也能帮帮忙。 我们做岳父岳母的一直都很看好你,若不然也不会将华琅嫁与你为妻。 我们做这些不为别的,只是想你们这些孩子少走些弯路,最好啊以后都是一路平坦顺遂。” 常氏也顺着丈夫的话说,“你们都是好孩子,你要你们好好过日子,我们做父母的便也不求更多了。” 这些话但凡是长了脑子的人都能听得明白,知道要如何做。 李为仁有心气,他从没有想过要占岳家的光,可他也不是一味的只有心气。 “岳父岳母的良苦用心女婿明了,定当不辜负二老期望。” 他这么说便是答应了,沈家人也跟着长舒一口气。 “你回去给家中父母书信一封,正好你六妹夫他们有车队要去梁州,就带回去了。” 李为仁点头答应下来,“这些日子便要叨扰二老。” 沈老爷终于是摆出了第一个笑模样,“都是一家人说的什么客气话,在我们心里女婿也是儿,都是自家的孩子,在家里就别说客气话。” 沈伯荣也拍着好友的肩笑,“过几日我再跟你引荐贺大哥。” 第八十九章 看透 陪着好友兼妹夫回去的路上,沈伯荣又是苦口婆心语重心长一番宽慰,还替父母又解释了很多。 最终得李为仁一句,“我都知道二老是爱女心切。” 然后又直直的看着他,“我家若是有妹妹受了这么大的罪,我可能会忍不住打人。” 要不是看着他的神色,亲耳听到他说的这个话,沈伯荣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换了个人。 在沈伯荣的印象里,好友并不是话多的人,也不是会有这种发狠的眼神,跟没见他对谁动过手。 这一刻,他又对好友有了新的认知。 他其实是相信李为仁不真的欺负妹妹,他不知情也不是说假话。 但他当大哥的还要有大哥的责任态度,于是他严肃的拍着李为仁的肩,告诉他。 “这顿打先给你存着。” “好。” 到了门口沈伯荣就不进去了,临走前再叮嘱他,“你家没有妹妹不知道,其实姑娘家心都细,也顾虑多。 很多时候他们嘴上说着没事,不用,其实是怕给人添麻烦。 女孩子都娇气,不像咱们男人什么都能扛,女孩子是需要呵护关心的。 你是不知道六妹夫,他就总是惹六妹妹生气,成亲半年两人吵架的时候比好的时候还多。 但你看他们不也恩爱着,男人嘛,大度一些。” 说完他便转身走了,不给妹夫问他的机会。 有疑惑,要问,问元凌去。 沈伯荣可喜欢六妹夫的脾气,什么都直来直去,他来跟李为仁说最合适。 他们是连襟,就算话说重了也比他这当哥哥的说来有用。 沈华柔他们是听到了外面的动静后才出来的,走之前又安抚了几句。 沈华琅笑着跟他们说,“都在家里了我什么都不怕。” 有她这样的话,沈华柔他们也算能安心些。 出来见到李为仁时,两人还是笑着打招呼。 只回到自己的院子后沈华柔再撑不住笑模样,阳春看她连坐着也软了腰背,到嘴要说的也又咽了回去。 夫人现在已经够堵心了,她不能再说让夫人堵心的话。 直到贺元凌回来的时候还看到她耷拉着眉眼的样子,“我不是出了趟门,你这是怎么了,在家还有谁能让给你难受?” 嬉笑的表情在接收到阳春的眼神示意之后慢慢收敛起来,过来到沈华柔身边坐下。 “来跟三爷说说看,是谁惹我们华柔不高兴了,三爷去给你出气。” 换来沈华柔觑他一眼,根本不想说话。 就是这一眼,贺元凌又笑了,挨她更近。 “我都舍不得惹你不高兴,谁还敢惹我的华柔?嗯?” 本来沈华柔没有想别的,倒是因为他这句话联想起一些他从前的混账来。 气也便上来了,伸手就打了他凑过来的肩膀。 “谁也没你可恶。” 终于是得了媳妇儿一句话,贺元凌不仅没在意那一巴掌,还又死皮赖脸的凑得更近,近到两人脸都要贴到一起了。 “看来真是我又有什么地方惹了你,那你说出来啊,我任罚认罪。” 沈华柔没有心情与他说笑,又推了他,推不动,只能作罢。 就见她长叹一口气,眉眼间更加了郁郁之色。 贺元凌就等着,等的时候也不妨碍他抱了人坐到他膝头上。 结果他媳妇儿就温顺的贴到他怀里了,还双手主动的环上他的腰。 贺元凌心里一紧,知道这是真的有事。 半晌后,才听到怀里的人出声,声音又轻又软,听着可怜巴巴的。 “五姐姐小产伤了身子,大夫说怕是要影响子嗣。” 就这么一句话,贺元凌就从里想象了好多五姨姐在婆家被欺负的可能。 要不是被欺负了,谁好好的怀着孩子能流产? 就拿他家来说,大嫂二嫂怀着孩子大哥二哥紧张得不得了,爹娘也是一天三顿饭的问着。 要是李家也这样,孩子能流了? “要不,我去打五姐夫一顿。” “莽夫。” 沈华柔圈在他后腰上的手轻拍了他一下,又圈上。 这一声又一拍可是在贺元凌心尖尖上了,软呼呼的。 “那你说怎么办,都听你的。” “父母大哥都说过他了,他也保证以后会对五姐姐好。” 贺元凌冷呲一声,“这种保证有什么用?” 他是没有看出来,五姐夫看着斯斯文文一个人,话也不多,竟然会做欺负媳妇儿的事。 太不是男人了。 又听他媳妇儿缓缓说,“是累得小产的,又一直没有好生调养,这才吃了亏。” “他家一共才几口人,能有多少活儿要她来做? 呵……还就能让她个怀着孕的累小产了,他家别的人怎么没累躺下?” 反正贺元凌是不信的,肯定是受了李家的磋磨。 “是这样了,父母亲决定让五姐姐留在家里养身子,之后回去的时候再带着家里的老人过去。” 这话让贺元凌惊讶不已,“怎么当初没跟着去?” 立马他又想到原因,“李家房小人少。 要我说,就该多去几个人孔武有力的婆子,看他们李家还敢不敢欺负人。” 沈华柔心想,我倒是带了人,你不也照样欺负我。 但她的情况跟五姐姐的比起来又不相同,真比起来她这也不算什么了。 是以也就没有揭穿他,之后她也没有再说话了,就觉得身心疲累什么都不想说。 她也不知道,因为这个事贺元凌狠狠的自我骄傲了一番。 为他会疼媳妇儿,为他们家不是那种磋媳妇儿的人。 又在沈家留了一天他们便回去了的,走的时候大舅哥跟他说得空带五姐夫去家里拜访。 说实话,当时贺元凌是不想答应的,但看在沈家的面上还是笑呵呵的答应下来。 五姐夫能去拜访谁还不是他大哥。 刚回到家就撞着气冲冲从他们家出来的黄家舅哥,看到他们后黄家舅哥立马换了脸色。 “凌弟和弟妹回来了,哈哈哈,我来看看你们二嫂。” 贺元凌也装作没看到之前的脸色,笑着迎上去,“大哥急着走什么,正好我回来了,一会儿咱们喝点酒叙叙旧。” 黄家舅哥连连摆手,“今天可不赶巧,我还有些事务在身,咱们下次再聚好不好?” 第九十章 都打出去 看着陈家舅哥乘着马车走远了,贺元凌这才收回视线,只是他挑眉笑的模样让沈华柔费解。 “这是干什么呢?” 贺元凌不答反问,“你猜二嫂她哥来找二嫂是为了什么事?” 得沈华柔没好气的睨他,“你这没头没脑的问我,我哪儿能猜到?” 二嫂不是才回了娘家吗 贺元凌收了刚才阴阳的神色,正经了对沈华柔说,“我猜,八九不离十是为二哥给你帮忙的事儿。” 关乎到自己身上,沈华柔也正了神情。 “这话怎么说?” 贺元凌却又不说了,长臂一览将她捞近。 “回去咱们慢慢说。” 大门口也确实不是说话的地方,但也不是能让他胡来的地方。 拍开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大手,顾自先进门。 因为公婆再三的说过让她不用每次出门回来都去请安,所以这次沈华柔就没有去,但还是先让人把从家里带的东西给公婆送去,也是表示她回来了,着人去报一声的意思。 贺元凌看看自己空了的手,又看看已经进门那人挺直的脊背,捏捏空手也跟上去。 有近半月没有回来,沈华柔一踏进云峰阁的门槛就被虎将军扑了个满怀。 惊讶至于沈华柔也稳稳的将它接了满怀,抚着它的小脑袋惊喜道:“才十几天没见就长了好多,还会扑了,真是好棒啊。” 虎将军也是真的想她了,窝在她怀里直哼哼着蹭,被摸毛也表现出很舒服很享受的样子。 它是享受了,可把贺元凌看得眼红。 “在地上滚了来,脏不脏?” 哼,平日子她不是最爱干净了吗,便是自己不洗手都不许自己挨着她。 现在倒好,就抱着虎将军稀罕得不撒手。 他在她心里,是连虎将军都比不上的。 再听听他媳妇儿怎么说的,“反正这一身也是要换了的,无妨。” 这个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吧,是不是当他瞎? 要不是看到阳春和玉兰两个丫头捂着嘴偷笑离开,他高低要让她说清楚,到底猫崽子重要还是他重要。 罢了,三爷大度不跟那个猫崽子争。 哼,有你求三爷的时候。 等沈华柔稀罕够了虎将军果真就来求他来了,“你说二哥那事儿是怎么个说法?” 结果就是,她问了,他高傲的睨她一眼,又从鼻孔里轻哼出声,最后还扭头用侧脸对着她。 “又撒什么癔症?刚才不还好好的?” 刚才沈华柔只顾着跟虎将军逗乐了,真就忽略了某人的情绪,所以现在也是真的不知道他犯的什么病。 贺元凌坐着,还又翘了二郎腿,还作势端着茶盏揭开盖子轻吹面上的浮沫。 沈华柔是走近了才与他说话的,离得近又不瞎,上好的毛尖沏好的才端上来,哪儿来的浮沫。 “你倒是说不说?不说我可进去换衣裳了。” 哼,现在不说,看他能憋到什么时候去。 她心里还惦记着五姐姐呢,昨日下午她去找了三嫂,才从三嫂那里得知那日五姐夫回去并没有表露说什么不满来,对五姐姐也上心了。 可便是这样她们也不能完全放心,怕是五姐夫在他们家里,父母哥哥们眼皮子底下做出来给人看的,时日再长了或者是回家去之后再给五姐姐难堪。 后来他们又一起去看了五姐姐,五姐姐透露了五姐夫也要留在家里,还说若是到过年的时候她还不能大好的话,便要留在家里过年。 如此,她才能放心回来,但也想着等过上些时候再去看看的。 她总觉得不对劲,五姐夫既然是在乎五姐姐身体的,怎么还能出现之前的情况? 想不通,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沈华柔说了就真的要往屋里去,气得贺元凌咬牙,一把拉住她。 并且质问她,“你就不能有点耐心?” 明明是他耍性子不说,反而还怪她来了。 沈华柔反问他,“要耐心作甚 你是跟芷菁一般大还是跟知勤一般大?还得人哄着惯着,是不是还没断奶?” 沈华柔站着居高临下,贺元凌坐着仰头望上。 是以,沈华柔能清楚的看到他神色间微微的变化。 然后听他说,“也不是不行,你说我多大我就多大。” 结果就是沈华柔忿忿甩开他的爪子,还白了他一眼。 最终还是被某人拉回来,“你坐着听我说。” 沈华柔以为他老实了,真就准备好洗耳恭听。 “我也要洗,何必一趟一趟的麻烦还累阳春他们提水? 不如,就一起了吧,你也好监督我是不是洗得干净,免得之后你再嫌弃让我再洗一次。” “呸!” 沈华柔起来又要走,又被扯回来坐在他腿上。 “你慌什么,先听我说了再去啊。” 运气,再运气,“你说。” “其实,上次二哥跟二嫂回娘家去便透露了打算,当场就被二嫂的大哥指出不妥之处。 二哥还说,当时二嫂就生了气,这才没在娘家住。 刚才你也看到他那个样子了,我猜多半又是没谈拢。” 他说半天也没有说到关键,沈华柔见他是算正经了又追问他。 “那二嫂家里是什么意思?觉得哪里不妥?” 沈华柔心想,若是因为这个给二哥二嫂造成什么麻烦,可就是她的不是了。 若是二哥真有什么不方便,他又不好说,这事儿他们还是得自觉。 贺元凌看着她笑,“你是不是已经开始自我反应,还想着要是真的给二哥二嫂添麻烦了,咱们得主动去解决?” 他确实是一针见血,沈华柔轻轻点头承认,“嗯。” 他又笑开了,“这回可是你想多了,你可不是小看你男人了。 既然我都知道了这事,你猜是谁跟我说的? 二哥当是就表了态的,他和二嫂都不会退出。” 说了半天他还没有说到点子上,沈华柔真的急了,动手又要拍他。 “跟你说吧,是二嫂的娘家人觉得二哥他们帮我们最后是给我们做嫁衣裳,他们虽然是有分成,但太少了,地方又不是他们的。 若是哪天你突然就因为个什么原因不要他们合伙了,岂不就是多年辛苦都白费了吗?” 之前把90章和91章发布错乱了,标题改不了,改了内容 (本章完) 第九十一章 闹开了 “他们的意思,还是要二哥自己做生意,不管是挣是赔都是自家的。 其实他们还是看重二哥的才能,觉得二哥能成,就是觉得跟我们合伙屈了二哥的大才。” 贺元凌还是笑,笑得讽刺。 其实二哥她是不担心的,但就怕二嫂哪里。 “二嫂是什么意思?” 贺元凌那个脸变得叫个快,刚刚还是满脸嘲讽,现在就又是拿轻蔑的样子看她。 “媳妇儿,你是不是脑子不好使 我不是说了吗?二嫂气性大,气得当天就回来来,都没有在娘家住一晚。” 贺元凌确定,这个话他确实有说过,而且就在刚刚。 他真诚的看着人,用他真诚无比的眼神让沈华柔好好再回忆一下,是不是真的。 被他这真诚的眼神看着,沈华柔气不打一处来,一股脑的都往头顶涌。 但又真是她忘了,她便是想撒撒气也不好意思。 憋了憋,难受,还是掐了他一把。 在他腰上,反正他皮糙肉厚不怕疼。 果然,他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还跟她嬉皮笑脸。 “好了是我错了,不该说实话。 言归正传,二嫂那个脾气你也是知道些的,她若是在意这些一早就不可能让二哥答应。 就她现在的,说什么二哥不得听她的? 跟你说,别看二嫂是个女人家,她做账可厉害了,我也是跟她学的。” 听他说这么多,沈华柔都是赞同的,她更知道以后二哥二嫂的成就。 只是,她没想到二嫂能这么相信支持她。 想了想,她决定再跟二哥二嫂写个契书,也跟孟靖瑶也写一份。 想着就做,沈华柔要起来,贺元凌却不放手。 “我有正事做,你放开。”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进了房,看着她又翻文房四宝,贺元凌一边给她接一边问。 “干什么?” “写契书,保证我们不会让二哥二嫂白辛苦。” 然后贺元凌就看到她提笔开写,竟然是百年契书,内容就是他们之前商议好的,虽然标注了因不可抗力因素导致的不能再经营,但百年也很长了,他都没有想过他能活百年。 写完,她又换了一张纸继续,这次是给孟靖瑶的,也是百年。 她倒是大方得很,也是浪费了陈家的良苦用心。 写完,晾干,沈华柔让他给二哥二嫂送去。 可不巧,贺元凌送到的时候就撞上他哥急匆匆的往外跑。 “二哥,急什么呢?” “你二嫂喊肚子疼。”贺元敬一边跑一边喊。 贺元凌还能笑得出来,一想就知道是被谁给气的。 他也一边转身跑一边喊着说,“你回去陪二嫂,我让贺争骑马去请大夫。” 什么契书不契书的都先到一边去,现在是什么都没有二嫂重要。 这边兄弟俩呼啦啦一阵喊,家里就闹开了锅。 沈华柔听着动静出来看正好碰上也出来看的大哥大嫂,于是就一起往二哥他们那边去。 刚进门还没看到正主儿就听到二哥急上火的声音,“你怎么样,痛得厉害不?我抱你到床上去。” 然后是二嫂比他还淡定的声音,“别吼了,吵得我脑仁儿疼,先给我倒杯温水,嗓子都骂干了。” 他们进去的时候就看到二哥守在二嫂身边,看着二嫂喝水的场景。 陈氏看到他们了,“你们怎么都来了?” 问出口也反应过来肯定是被贺元敬的喊声给招来的,她一手放在已经显怀的肚子上,一手还拿着水杯,勉强冲几人笑。 “嫂子,你来帮我看看。” 贺元敬又开始咋呼,“嫂子弟妹你们来得正好,我媳妇儿说肚子疼,这可如何是好?” 一听她说这话黄氏立马就明白过来,赶紧让贺元敬抱她上床,又让丈夫出去。 最后在床边碍事的贺元敬也被赶了出去,“别在这儿晃,也用不上你。” 然后和沈华柔一起给陈氏退了裤子查看,“别怕,没出血,你自己顺顺气,别再激动了。” 大家这才稍微放心些,黄氏这才问她是怎么回事。 “好好的怎么突然喊肚子疼了?” 没成想一提这个陈氏立马就怒气冲冲的开骂,半点都没有要防备他们的意思。 “还不是我大哥那个脑子被门夹了的,他自己不长脑子做不得住就算了,还听了他那妇人的撺掇来管我的事。 他自己的事都管不明白,还操起我的心来了。 华柔,就是你那庄子经营的事,我再跟你说明白,我和你二哥都信你。 咱们一家人亲兄弟一条心,管他外头谁说挑拨都打出去。” 果真是为了这个事,但沈华柔没有想到二嫂的气性会这么大,连自己哥哥都骂,还为此动了胎气。 二嫂都这样了,她还有什么顾虑? “二嫂尽管放宽心,我们自家人自家事,我们自己说了算。 来之前我就跟夫君在商议,还是要给你们都写一份契书,契书在夫君那儿呢,我这就让他拿给你看。 你先别急,本来咱们自己问心无愧是不需要契书来约束的。 但二嫂你和二哥都实打实的信任我们,我们不能空口说白话,也得做让你们放心的事。” 刚才陈氏激动得都又要做起来了,她和大嫂赶紧压住,出门之前她又拍了拍陈氏的手背。 正好贺元凌也回来了,问他拿了契书回来展开在陈氏面前给她看。 黄氏在场也一起看了,本也不是什么需要避着大房的事。 “二嫂千万别再说客气话,我既然是写了这份契书便是打定了注意的。” 半晌后陈氏才说话,语气已经缓和了下来。 但她一开口不是跟在场的两人说,是又骂大哥。 “陈航在我真要把这个契书扔他脸上让他好好看看,自己小肚鸡肠打量谁都跟他一样行事。” 然后她又悠悠的叹气,“以前他是小气些,但也没这般连亲情都不顾了。 爹娘也是瞎了眼怎么就给他娶那么个媳妇儿,一来就要把着家中大小事务,才怀了孩子就又闹着分家。 大哥满脑子的生意经,也不是真傻,怎么就在这个事上犯了傻,什么都听那妇人的。” 说着,陈氏不禁又落了泪。 她虽然是骂着,但那好歹是她亲大哥,看到大哥现在心里眼里都只有生意只有利益得失,她心里如何也不好受。 “他再这样下去,怕是连血脉至亲都要不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