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气长安》 第一章 青山关山 大唐朝,集水镇。 坊间传闻集水地底下卧了尊龙王爷,不过谁也没亲眼见过,只是镇外的那龙王庙香火确实要比旁边的须陀寺要旺上不少。 龙王庙不大,香火氤氲间可以看到两个少年正在庙内。 锦衣少年腰间挂着枚福寿如意玉佩,麻袍少年则是别着一块黝黑的磨刀石。 锦衣者叫吴关山,得祖辈余荫,在镇上谋了个不入流的官职,负责维护镇内治安。 麻袍者为陈青山,父母夭亡,在镇中靠着磨剑为生,若是闲时,也做些挑水的活,挣上几枚铜板。 “青山,这能行吗?我的身家性命可都在你身上了。”吴关山取出一枚染血的珠子交给陈青山。 这珠子老旧,不似此朝之物。 陈青山接过,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书上教的,说这庙中汇聚着集水乡民的念力,有我们看不到金光,妖物见此,如见滚滚烈焰,避之不及。谁叫你没事往将军冢跑?” 闻言,吴关山面容有些尴尬,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不是最近手里缺钱了吗?你可不知道,闻香巷那边来了几位清倌人,身段妙曼着呢。” “所以你就去将军冢当贼?”陈青山无奈,他知吴关山喜欢听曲儿,却万万想不到这家伙为了听曲儿,居然敢跑到将军冢去。 所谓将军冢,乃是集水镇外一处山谷,前朝有位将军和他的兵马不知何故埋尸在那,谷内怨气冲天,还有阴兵借道的传说。 “我正午去的,却没有想到会碰到士兵起尸,还被他看到了。”吴关山打了个冷颤。 民间素有走尸的传闻,尸体闻生人之气而动,睁开了眼,见到生人,便是不死不休,而且这次吴关山惹到的,还是几百年前的古尸,很凶的那种。 “这珠子就是你从将军冢内扒的?”陈青山透过阳光,打量着手中染血的珠子,若琥珀燃火,觉得有些邪异。 一点金光自珠子上出现,落入陈青山识海内,让他顿觉有些恍惚,待陈青山反应过来,只当是错觉。 却见吴关山摊开手,点点头,垂头丧气,幸幸苦苦一趟,就弄了个不知名的珠子出来,还惹上了杀身之祸。 “我得找个机会,把将军冢的那群鬼给扬了!”此时吴关山血性上来,说着赌气的话。身后掏出两柄老旧钢刀,“咣当”一声丢到了地上。 “等渡过这关再说吧。”陈青山嗤笑。 从腰间取出一个皮质小袋子,伸进去两指弄了些油脂抹到了钢刀之上。 陈青山提着钢刀俯下身子,不急不缓的磨刀声在龙王庙内传了出来。 比起刀,陈青山更喜欢剑。 陈青山幼时,有一老道找上门来,说要传他剑修之道,赠给他一枚剑丸,便飘然而去。 老道让陈青山去观剑,观不同的剑,观剑万把,剑丸自开,陈青山便有了自己的剑,也就入了剑修的门。 于是陈青山便在集水镇磨起了剑,不知何原因,经其手的兵器,总是会比原来锋利一些,后来便有了些口碑,常有人慕名而来。 这乱世,不缺会用剑的人,哪怕是在这小小的集水镇。 时间如水般流淌而过,残阳如火,这黄昏似乎与往常有些不同,苍穹化为了画卷,在云与霞地推动下慢慢铺展开来,若天下最大的华盖。 华盖之下,龙王庙前陈青山与吴关山在磨刀霍霍,须陀寺里的小和尚轻念佛号,听盲眼老僧说着三皈依,集水镇内,书院的白净少年拜别夫子,抱着书卷走过四方街。 入夜,陈青山与吴关山一左一右,持刀立于门的两侧。 “来了!”吴关山只觉背后一凉,探头便瞧见庙外一个尸人身影摇晃而来,此尸身披朽甲,惊飞了寒枝上的栖雀。 翅膀扑腾之声在寂静之中炸起,夜,似乎更冷了。 古尸来到庙门外站定,清冷的月光下可以看到其破烂甲胄之下嶙峋骸骨。 陈青山屏住呼吸,说实话,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只存在于说书人话本当中的邪物。 也不知钢刀能不能斩落这古尸的脑袋,陈青山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磨得雪亮的钢刀。 走神的功夫,古尸朝前迈步就上了台阶。 咚! 咚! 咚! 物体撞击门户的声音响起,却是那尊古尸在拍门,其动作与生人无异,只是有些缓慢。 陈青山隔着门缝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其空洞的眼眶,腐朽之气直入鼻腔。 “这龙王庙,怕是挡不住他!”陈青山首先意识到。 果然,木门开始剧烈抖动起来,是那古尸发力了。 “糟糕!”陈青山和吴关山对视一眼,二人赶紧用身体顶住木门。 嘶吼之声响起,一股巨大的力量自木门上传来,二人瞬间飞了出去,门户大开。 外面的雾气自地上散开,侵入龙王庙内,古尸眸中慢慢亮起了嗜血的红光。 “你娘嘞!”吴关山自地上弹起,一刀砍到了古尸的脖子之上,金铁之声响起,火花飞溅。 古尸伸手一挥,五指若匕首,自吴关山身上划过,五道血痕自吴关山身上出现。 接着古尸伸直了两臂,若两根细长的铁钎,刺破吴关山两肩上的血肉,一架一甩,吴关山直挺挺地撞向了端坐的龙王爷。 整间小庙的随之摇晃起来。 破碎神龛之下,吴关山蜷成了虾米,嘶嘶之声自其身上传出,那是剧烈呼吸撕扯声带的关系。 可以看到,大捧血水自吴关山身下慢慢淌了出来。 仅仅一个照面,吴关山就已重伤,失去了反抗之力。 “你大爷的,吴关山,你招惹这样一个凶货干嘛,死人的东西这么好拿?!” 陈青山嘴上虽然骂着,但立即持刀便迎了上去,要替吴关山挡上一挡,他看得出,这古尸是要对吴关山下死手。 只是这古尸铜皮铁骨,陈青山手中的钢刀对其丝毫没有作用,反而有将其激怒的趋势。 每一次交手都让陈青山体内的气血一阵翻涌,丝丝甜意涌上了陈青山喉头,身上也多了些大大小小的伤口,乌青之色自陈青山身上散开,这是尸毒的缘故。 交手间,陈青山退无可退,抵到了身后龙王爷的残躯之上。 龙王爷的头颅滴溜溜地滚落,褪去金箔,露出了其中的泥土草屑,染了血,显得有些凄凉。 “滚!”陈青山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用尽全身气力斩出一刀,右臂染血,手中钢刀因猛烈撞击折断,终于将古尸斩落到了一旁,屋外月光大放,为二人照亮了一条逃生的路。 不知道哪来的气力,陈青山赶紧扶起吴关山就要逃出龙王庙。 只是刚到堂口,耳畔便有风声传来,腐朽之气入鼻,陈青山知道,那古尸已经来到了自己身后。 陈青山能够感受到背上的锋锐之气,是那古尸的指甲。 “吴关山,认识你,我算是倒了八辈子霉!” 陈青山将吴关山往庙外一推,吴关山只觉眼前一亮,便落到了大片的月光里。回首望去,只见陈青山双手扶住门框,用自己的背死死地抵住那咆哮着的朽甲古尸。 陈青山嘴巴张合着,吐出“快跑”二字,其身后古尸五指如刀,对着陈青山的脖颈就要切下。 “不,不要!”他吴关山一向不羁,这辈子就没做过什么后悔的事,但此刻见陈青山要为自己而亡,他终于感到了害怕。 陈青山感受到脖子上的凉意,心一横,就要引爆自己腹中的剑丸,与这古尸来个同归于尽。 在他看来,死他一个,总要比吴关山也要搭上性命要来得好,只能怪交友不慎,到了阎王爷那,非要好好参他吴关山一本不可。 “妖孽,胆敢作孽!” 却见一白色身影如雷霆一般,浮光掠影间出现在陈青山身前,一拂袖替古尸摸了顶,古尸便瞬间躺到在地上,再无声息。 “阿弥陀佛。”一句佛号响起,是旁边须陀寺的盲眼老僧人。 陈青山顿时松了口气,丹田内的剑花慢慢重新合拢为了花骨朵,剑丸重新恢复转动。 “要不是师傅今晚听到外面的声响,出来看看,陈小子,你可要交代在这了!”一个年纪与陈青山年纪要小上一些的小和尚从老和尚身后探出头来,其唇红齿白,笑言道。 是三藏小和尚,与陈青山在集水镇见过,去年庙会上陈青山帮其磨过一口戒刀。 死去的娘亲信佛,所以陈青山便免费帮他磨了刀,二人也就认识了。 “尘归尘,土归土,阿弥陀佛。”集水龙王庙外,一束火光燃起,随着盲眼老僧诵完超度的经文,朽甲古尸化为一阵青烟。 “谢谢大师相救。” 陈青山朝着盲眼老和尚真诚一拜,老僧人一个抚顶,便让古尸消去了业障,可见其佛法高深。 盲眼老僧一笑,手中摩挲着的,却是那枚吴关山从冢中拿出的珠子,说了句没头脑的话:“今日我救了你们,他日或许还要你们相救。” 老僧看着天边垂云,月影之下有抹不去的黑,只觉要起风了。 一叹之后,将珠子交给了陈青山,而非吴关山。 “若和尚我没有看错的话,这珠子已经认你为主了。” 老僧的话让陈青山莫名想起了白天那抹珠子内的宛若晨曦的光芒,自己似乎确实与这珠子多了些羁绊。 老僧含笑,无波的面庞让人想起崖上的巉岩。虽是盲眼,但他感受得比任何人要清晰,他在这个名为陈青山的少年身上看到了一颗横亘于昆仑山的烈阳,然后是一柄割断乱世的剑。 第二章 贵人 说起剑,未入佛前,老僧也是用个用剑的人物,而他来自于遥远的长安。 盲眼老僧佛号了凡,原名陈痴狂,出生寒门,却天赋异禀。 那年长安花朝节,见过画舫上的长安花魁鱼九思后,便再也无法忘记。 那时的他倾尽家财,只为见鱼九思一面。 鱼九思闭门不见,他于大雨中立了三日,尤不能打动九思分毫。 那日之后,他便闻鱼九思嫁给了一扬州富商。 痴狂闻之大恸,后醉心于一剑,成为长安最出色的剑修。 十年后,他于长安向天下修士问剑,以五境修为跨境斩六境,名动天下,成为长安剑魁。 待他成为剑魁后,已为人母的鱼九思亲自从扬州入长安拜访,说对痴狂仰慕已久,欲长在陈痴狂左右。 那日他惨然一笑,只留下一句:“你爱的不是我,是那长安剑魁,天下第一的名头。” 然后便封了剑,离了京城,成为了如今集水镇外须陀寺的老僧人。 如今,他看到了陈青山,不由得想起了一些当年往事。 须陀寺的大佛足有三丈高,却只是泥塑,佛前香火袅袅,盲眼老僧取了些香灰给二人服下,算是解了他们身上的毒,至于身上的外伤,还要休养。 “大师,为什么不给佛陀塑一个金身,就跟旁边的龙王爷一样?”陈青山望着泥佛,低眉顺眼,总觉得不够气派。 盲眼老僧一笑:“泥塑好啊,若是破了,我到院里取点泥,用水搅和一下,就可以修补。佛在土里,土里的才是佛。” 陈青山听得半懂不懂。又问起那龙王爷的庙为什么挡不住古尸,不是有念力金光吗? 老僧给陈青山解释了缘由:起尸早早地离了魂,不在三界五行之内,他是见不到金光的,见不到,自然也就对其无用。 后陈青山便与吴关山在寺庙里歇下了。 第二日,陈青山,吴关山一起早早地登上了镇外的唐楼,三藏小和尚也跟了过来,他要去集水镇买些香烛。 陈青山喜欢登高楼,因为在高楼上,世间万物就小了,他也就少了很多烦恼。 这片天地很大,大唐在中间,南边有妖廷,吐蕃。西北有蛮人,北边长城外是极寒之地,至于东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那里有鲛人,织绡绮丽。 至于更远的地方,陈青山不大清楚。 只是大唐还未立国之前,有个和尚,出了阳关,在楼兰的大漠中枯坐了三十余载,后跨过昆仑,独自杀穿了妖廷,在最南边的楞迦山上留下了三千密藏后,便成了佛。所以,天下的最南边,应该是楞迦山。 楼下一束白河向北流去,让陈青山想起了“逝者如斯夫”的古语。白河之上有石质拱桥,石桥最低处悬着一把锈迹斑斑的铁剑,据说是为了防止走蛟。 可以看到一轮车驾出现在了石桥之上,车驾前后皆有士兵。 而最前面之人宝马配玉鞍,手中是一杆青铜之戈,威风凛凛,赫然是一名二境的马夫。 这世间修行的门道各有不同,但大致可分为九境,从低至高。 这名马夫的出现,意味着一名贵人到达了集水镇。 陈青山三人皆投去了好奇的目光,车驾之上有烙印,那是一株青色的麦穗,此烙印为长青书院独有。 天下书院无数,但能传文脉的唯有三座:圣衍,白鹿,长青。 圣衍书院为圣人所创,为天下正统,长青与白鹿皆由圣衍所出,后自成一脉。圣衍书院在神都,白鹿在豫章州龙虎山之侧,长青则毗邻渤海。 远从渤海而来的贵人,不知到这小小的集水镇干嘛? 车驾上有三人,一清朗少年,还有两名中年儒士,三人对坐,透过车笭,看到了唐楼上的陈青山等人。 “小吏,磨刀匠,还有个小沙弥,这三人聚在一起,倒是有趣。”车驾内一中年儒士郭云开口笑道,其身侧有墨影浮现,为山川河流,飞鸟鱼虫。 郭云,曾于长安观画,得画圣吴道子几分神髓,并以画入道,步入儒道第六境,为天下名士。 对面同样是一名大儒,境界与郭云相当,名为王旭,擅长楷书,以书入的儒道。 王旭品了口茶,应道:“君子和而不同,这三人,似乎与殿下一般年纪吧。” 说着,看向了清朗少年,清朗少年穿着明黄色儒袍,眉宇间有淡淡的贵气。 所谓贵人,说的便是他,当朝圣皇的亲子,十三殿下,拜于渤海长青书院,师承王、张两位大儒,同时也是一名初境,问学境的儒生。 十三皇子看了唐楼上的三人一眼,的确如王师所言,他们与自己一般年纪,却也仅仅是年纪相当而已。 十三皇子也仅仅是看了三人一眼后,便不在意了,就如同天上的苍鹰不会刻意关注泥水里的虾蟹一般。 十三皇子执弟子礼:“郭师,王师,前面便是集水镇,我们先在这等候,看时候,那南诏的崇圣和尚也应该快到了,他能否成功入京,还得有劳两位了。” “应该的。”闻言,王旭与郭云同时回答道,面色化为肃然,显然对十三皇子所说之事极为看重。 所谓南诏崇圣和尚,其实是南诏王。 作为大唐属国,南诏素来有尊佛的传统,前些日子,当代南诏王出家为僧,法号崇圣,为表虔诚,他要北上入长安面圣,然后在大悲寺学习佛理三年。 南诏龙首关之外,便是吐蕃,吐蕃的东边,是号称有万妖栖息的妖廷。若取南诏,吐蕃与妖廷便可直入大唐疆土。 大唐镇南关与南诏龙首关在地理上为犄角之势,龙首关抵御吐蕃,镇南关与妖廷作战,二者守望相助,让吐蕃与妖廷在边关战事上连连吃瘪,不得寸进。 所以,在崇圣动身前往长安的时候,南边的吐蕃与妖廷也动了,他们要在路上截杀崇圣和尚,动摇南诏根本。 而十三皇子与长青书院的两位大儒,便是为这崇圣和尚顺利入京而来。 不知集水将乱的陈青山三人,下了唐楼,一边讨论着来人的身份,一边跟在车马后面,回到了集水镇。 刚入四方街,便见个美妇人唤陈青山,要他去帮忙送酒,没有人识得她的真名,只唤她桃花夫人,究其缘由,应该是酒庵后面那株常开不败的桃花的关系。 因为桃花,这本来无名的酒庵就被镇子里的人唤作了桃花酒庵,这无名妇人,也就自然而然地称了一声桃花夫人。 那年大雪,桃花夫人曾于白石巷赠过陈青山一壶酒,所以,陈青山一直觉得桃花夫人是个好人。 “陈小子,银钱在桌上,自己拿。”桃花夫人笑着,站在酒庵之外,一身绣着云纹的素衣,头上别着金步摇,手中罗扇轻点,指向店内,媚而不妖。 陈青山应是,别了三藏和吴关山,入酒庵收了银钱,确认过地址后,便悠悠地拉起了早就备好,装满酒水的木车。 木轱辘压在青石板上,发出微微的“嘎吱嘎吱”声,酒水不重,陈青山拉起来不大费力。 陈青山拉着车,走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转过街角。 街角有阁楼,阁楼之上,十三皇子三人遥望桃花酒庵。 大儒郭云开口道:“这似乎是当年皇陵内的那只妖。” “窃了玉煌盏的妖吗?那这样的话,只能请天枢院的阁老出手了,没想到此行,还有意外的收获。”十三皇子于阁楼上负手而立,嘴角慢慢勾起。 光启十四年春,大唐皇陵内有妖启了灵智,窃玉煌盏出京,而此妖,如今机缘巧合之下,出现在了集水镇内。 第三章 有妖 十三皇子等人清晨自镇北渡白河而来,而南诏和尚崇圣于傍晚时分便从镇南入了集水。 是夜,镇内便起了雾,很大的雾。 而此雾,唤迷白妖。 迷白妖雾的作用便是压制修士的修为,修为越高者,对其压制便越大,此压制,无论对人族还是妖族都一样。 迷白妖雾起于昆仑,为当初妖廷的祖妖迷白象祖身躯腐朽所致,并遮盖半阙昆仑山脉,将大唐与妖廷隔开。 镇外有妖,妖廷的妖。 此妖名为荒木,六境圆满,随时可破入七境,成就妖王境。 妖廷的谋划便是以迷白妖雾遮盖整个镇子,混乱天机,以让荒木顺利突破。 待到那时,便主动散开迷白妖雾,七境的妖王配合吐蕃与妖廷六境的高手,直接对集水镇展开屠杀。 “该动手了!” 荒木桀桀一笑,摇身一变,一棵参天巨树出现在集水镇之外,顿时地动山摇,撕碎了无数木石。 镇内妖雾弥漫,镇外木影参天。 十三皇子面色大变,备了兵马就要去破迷白妖雾的阵眼,原因在于迷白妖雾,对三境之前的修士,压制极小。 只是十三皇子一去便不复返。 须陀寺内,三藏小和尚立于佛前,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已然是一位佛门初境的小比丘。 旁边盲眼老僧正在入定。 看着佛,良久,三藏开口了:“师傅,我想入集水镇。” 盲眼老僧醒来:“为何要入集水镇?” “镇子的另一边有妖,弟子不忍众生受苦,另外,青山也在那。” 盲眼老僧不语,只是走到泥塑的大佛后面,拿出了一柄戒刀,交给三藏。 “心中要有佛,亦要有金刚。” “弟子明白。” 随后,交给三藏半本剑谱与一个小口袋,三藏有些惊异,抬头望着师傅。 “给陈青山。至于为何只有半本,另外半本,被我烧了。还有告诉他,该磨剑了。” 三藏小和尚不问,只是说了句:“弟子知道了。” 然后便背上戒刀,背对山门,隔着整座镇子,三藏看到了对面的那株宛若天柱的邪木,长满尖刺,割裂了苍穹,无数黑云垂下。 在茫茫雾气中笼罩的镇子,他听到了中有妖魔肆虐,轻念了一声佛号,三藏便走了进去。 小小的身影,微不足道,亦如蚍蜉撼树。 身后山门自动关上,盲眼老僧再次入定,只是没有人看到,其额头有了些汗珠,那是有些许心魔的征兆。 “阿弥陀佛。” 雾气中似乎藏着妖魔,伸出白色的手,要将小镇中的一切都拉入雾中慢慢吞食,就连四方街那口常年冒着热气的温泉都慢慢失去了生机,不再肆意流淌。 三藏身上多了些血迹,也多了些伤口,他是从迷白妖雾中杀进来的。 “十三皇子已经和妖廷交手了,只是情况不大好,就是妖廷的公子都来了一位,似乎是百岁蚕一族。”三藏说道。 三藏将盲眼老僧托付的半本剑谱交给了陈青山。 “这是?”陈青山有些惊异。 “师傅让我给你的,我也不大清楚,你用剑,便学学吧。” 陈青山点点头,《狂剑行》三字映入眼帘,随后就将其收了起来。 “还有一事,师傅说,你该磨剑了。” 三藏又言,随后从小口袋中抖出一堆剑来,估么着不下百柄,柄柄皆为上品。 这纳物的口袋与其中之剑,都是临走时了凡大师所托,而这些剑,为了凡为长安剑魁时所有。 这些剑,都是当年向了凡问剑战败之人的剑。 那年在长安与陈痴狂问剑的人,留下性命,也留下了他们的剑。 陈青山闻之一愣,随即明白了了凡的用意。 “自然。” 以手拭剑,金石摩擦之声自陈青山院中传出,隐隐有八方剑气纳入庭中。 感受着每把剑之中的意,陈青山丹田中的剑丸缓缓绽放。 剑修之门,已然洞开。 迷白妖雾内,战斗亦到了最激烈的时刻,无论是在人数亦或是二境战力上,大唐都远远不如妖廷,吐蕃双方合力。 那位二境的马夫此时正与百岁蚕一族的公子交战。百岁蚕一族被称为妖廷的不死一族,拥有极为强大的生命力。 百足之虫,尚且死而不僵,百岁蚕一族似虫似妖,更是将这一特点演绎到极致。 百岁蚕公子名为妖渔,妖渔五指皆有锋利若匕首的丝线,丝线细不可见,尤其是在眼前的环境下,其隐蔽性更是达到了最高点。 妖渔操纵蚕丝,马夫甲胄之上有无数火花飞溅。每一次攻击,都能或多或少地让马夫受些伤。 十三皇子用风刃割开一只小妖的喉咙,面色越来越差,他可以清晰地感知到旁边的大唐兵卒在快速减少。 “杀!”十三皇子也顾不得自己是儒家弟子,直接拔出佩剑如武夫一般,浴血而战。 只是当斩杀一个后,又有数不清的敌人围上来,若潮水一般,冲击着十三皇子,他们都以斩杀十三皇子为荣。 猛虎架不住群狼,况且十三皇子本就不是擅长持久战的武夫,险象环生。 “力竭了吗?”十三皇子身边的尸体堆成了小山,旁边只剩几个大唐残兵,而向这边接近的敌人,还有不下五十之数。 “阿弥陀佛。”一眉目清秀的小和尚持戒刀而来,立于尸山之下,三藏和陈青山到了。 两朵剑花在陈青山丹田处慢慢转动着,一朵剑花为入得剑修之门,两朵剑花已然是剑修初境中期。 陈青山持剑于雾中,若人间谪仙,望向那位二境马夫:“大人,一起斩妖吧!” 马夫执戈,陈青山用剑。戈出如龙,剑气长虹,开始了向妖渔的反击。 令妖渔惊讶的是,这青年的剑,竟能斩断那坚韧无比的蚕丝,也就是说,那青年手中的剑,能伤自己。 “此剑非凡啊。”无数蚕丝自妖渔背后抽出,若一轮圆月在其脑后,一些昆虫的特征在妖渔身上出现,化为了一昆虫甲人。 昆虫甲人以徒手接陈青山的剑,打法生猛,现在的妖渔才展现出了自己真正的实力。 半个时辰后,迷白妖雾内的战声慢慢消失,然后是死一般的寂静。 迷雾之下,一地的尸体,就连迷白妖雾,都带上了一丝丝腥甜的血气。 三藏僧袍染成了血色,背上是已经陷入了昏迷的十三皇子,三藏有盲眼僧授的金身法,使得他站到了最后。 马夫,陈青山,妖渔三人皆重伤,尤其是马夫,以性命为代价,替陈青山创造了斩杀妖渔的机会,此时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 到这样的情况,双方都到了极限,谁也战不下去了。 “算你走运。”妖渔记住了对面的青年,刚刚正是他,倾力一剑才重创了自己。 “不过,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 妖渔重新化为人身,退回了身后的白雾之内。 在所有人的目光当中,集水镇内那株邪木动了起来,迷白妖雾开始消散。 在妖渔的拖延下,荒木成功破入了七境。 妖廷,吐蕃的六境之修盘坐于邪木之下,缓缓睁开眼,看向了集水镇。 雾气飞散,犹如刚刚上桌,热气腾腾的盛宴。 随着荒木破入七境,冥冥之中似乎有法则降临,巨大邪木脚下,瞬间坍塌,出现了一个地窟。 洞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眸亮起,无数小妖从地窟当中涌了出来,开始肆意吞杀集水镇百姓。 小小的集水镇瞬间变成了人间炼狱。 七境之妖被称为妖主,妖主所在之处,会化为妖窟。妖主在妖窟旁边越久,妖窟之中所生的妖,便越强。 七境是个分水岭,入了七境,便可称为是大能之辈。 无数的妖,从地窟中爬出,发出狰狞之吼,涌向了小小的集水镇。 郭云,王旭两位大儒,还有跟随崇圣和尚的南诏六境,一共三位大唐六境修士,分别立于集水镇四方,将小镇护住。 遥遥望着天上的滚滚妖云。 第四章 桃花夫人 那邪木若一根魔神之柱,连接天地,荒木的面庞在其上慢慢浮现,化为了一浑身尖刺的庞大魔影。 一只妖云弥漫的大手伸出,抓向崇圣和尚的居所。 一幅墨染的画卷于其掌下出现,郭云与王旭两位大儒同时出手。 “哼!” 画上山河仅仅略微阻挡了一下荒木的手掌,画卷上烙印着的文字一个接连一个熄灭,泼墨画卷碎裂开来,如破布一般被挥散了空中。 南诏六境大吼,有一金甲身影在其身后浮现,金甲神将没入其体内,将其全身都染成了金色,持盾格挡,在空中若一轮煌煌大日。 然后便见魔手捏碎了烈阳,那名南诏的六境修士被直接拍飞,一路撞塌了不少房屋。 在七境之前,六境的大唐修士们,没有半分反抗之力。 眼见荒木一掌拍下,如同天崩,眼见崇圣所在的半座小镇都要化为废墟,生灵涂炭。 就在此时,一盏华灯亮了起来,华灯下有一罗裙身影,双手将灯高举,若传说中的神女补天,挡下了荒木的手掌。 看着那宛若从古壁画拓印下来,为众生带来光明的身影,所有人不禁呆滞。 “玉煌盏!”郭云,王旭发出惊呼。 明亮的光华铺满了天空,将妖云阻隔在外。地窟之中涌出的妖物在玉煌盏的光芒之下纷纷消融。 陈青山感觉到了身上的暖意,抬头望向苍穹,那人很熟悉,集水镇酒庵的桃花夫人。 当年那只于皇陵窃了玉煌盏的妖,谁也想不到她会出现,并凭借玉煌盏,救下所有人。 而谁也不知道,在桃花夫人持玉煌盏出现的那一刻,须陀寺的盲眼老僧破了定,汗珠打湿了袈裟。 “佛渡众生,妖亦渡众生,那妖和佛,又有什么区别。” 玉煌盏的光芒将苍穹隔裂成了两部分,一边妖云滚滚,一边光明天空。 玉煌盏高悬在桃花夫人头顶,灯芯内九条散发着光明的火龙飞舞而出,困住了荒木所化的魔神,欲要将其炼化。 玉煌盏原本是大唐皇陵中的宝物,可为人间带来无尽光明,若全力催动,中有九九八十一条光明之龙的影,炼化一切。 桃花夫人亦只有六境,只能发挥出玉煌盏一成的威力。 “吼!”随着魔神一声咆哮传出,眼见九条光明火龙被妖气侵蚀,慢慢黯淡下去,黑色的裂纹在龙身之上出现。 随着哀鸣响起,中有八条火龙之影崩碎,化为漫天星火。 最后一条光明火龙被荒木一把抓住,放入了口中,咀嚼入腹。 “你亦是妖,为何要帮人类?”荒木所化的魔神开口,眸子若两颗混沌大星,冷漠地盯着桃花夫人。 丝丝气息自玉煌盏之上垂下,将桃花夫人护在其内。 “我和你们,不一样。”桃花夫人面色冰寒。 “哪不一样?”荒木一笑,有些好奇。 “我不伤人,我只想好好生活。” 闻言,荒木大笑起来,仿佛听了人间最大的笑话。 “一只妖,想像人一样活着?笑话,天大的笑话,我们是妖,天生比人族强大上不知道多少倍,我们注定要登上王座,奴役众生!”荒木歇斯底里,狂妄道。 “所以,你不懂,不懂平凡的众生。有了喜怒,会恐惧哀愁,便有了价值,妖与人,其实无异。”桃花夫人轻蔑一笑,看向荒木,明明气势上桃花夫人不如荒木,但实际上却见桃花夫人在怜悯荒木的无知。 “你不懂平凡的众生的哀与乐,妖和人并无区别。” 桃花夫人一句话落下,须陀寺的盲眼老僧瞬间站了起来,一对瞎目,却见火焰燃烧,气势逼人。 “她是妖,亦是佛!” 荒木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一圈又一圈黑色的气以荒木为中心,向八方肆虐。 “倒是牙尖嘴利,既然你要与人族待在一起,那便随他们一起上路吧!”荒木掌中似有星月,一掌拍出。 桃花夫人头上的玉煌盏开始剧烈震动起来,丝丝血液自桃花夫人口中出现。 即使有玉煌盏,桃花夫人亦不是七境妖主荒木的对手,落败乃至于被斩杀,亦只是时间问题。 待到这只守护人类的妖落败,那么,大唐也就败了。 半柱香后,玉煌盏上的光芒越来越稀薄,虽有玉煌盏相护,桃花夫人的罗裙亦染上了不少血迹。 此时,集水镇上方的苍穹之上,有两人俯视,二人似天上神灵,看戏一般,看着镇内发生的一切。 他们,是神都天枢院的两位阁老,一男一女,皆为七境,男子为武夫,女子则是术士。 似乎在桃花夫人持玉煌盏挡下荒木的那一刻开始,他们二人便到了,只是迟迟不出手罢了。 “我们还不出手?”男子问道,看向集水镇内的桃花夫人有些不忍。 女子冷笑一声:“还没到极限呢,急什么?” 作为武王境大能的秦风闻言,只能一叹。 他知道红鸢是在报复,当年玉煌盏一案便是红鸢负责,在桃花夫人逃出神都后,作为负责人的红鸢受到了不小的惩罚。 随后便见集水镇内,桃花夫人目光决然地看着那尊荒木所化的魔神。 桃花夫人化为了一株桃花,并不断地生长着,直到枝桠遮天,遮盖了半座镇子,模样与四方街的那株桃花相似,只是要大上不知多少。 “我愿以身饲灯,以百年修为点燃玉煌盏,换集水百姓一个太平安宁。” 桃花摆动,玉煌盏吐出火焰缠绕上了桃树身躯,绯色火焰形成的花瓣自桃树之上飘落。 万千绯色火焰花瓣飘向了吞吐着妖云的巨人,仿佛是最灿烂的绽放。 漫天火焰花雨形成风暴,以刹那芳华换来了无上伟力。 “啊!”随着荒木的吼声响起,战场局势迅速扭转。 “轰。”花雨风暴内,魔神跪倒在了地上,身体慢慢消融,露出了荒木的身影,同样伤痕累累。 桃花消失,桃花夫人再次出现,现在的她再无半分修为,要不是玉煌盏勉强稳住了其肉身,其现在已经是一颗再无神智的普通桃树了。 桃花夫人成了凡身,换回了集水镇几万名百姓的性命。 盲眼老僧的话在冥冥中飘荡着:“她是妖,亦是佛!” 远远地看着修为已失,再也没有半分威胁可言的桃花夫人。 “该我们出手了!” 集水镇外山坡上,来自长安天枢院的阁老红鸢一步踏出,便与秦风一同出现出现在了集水镇内。 “尔等妖物,邪人还不快快束手就擒!”秦风如天上神祇,声音传遍了集水镇上空。 武王境的气势全面爆发,形成了风暴,宛若天威,妖廷一方的修士们,面色大变。 “七境,是大唐的七境来了!”妖廷和吐蕃其他六境一起,向四方奔逃。 “哼!跑得了吗?”秦风伸手,一个雷霆手掌瞬间汇聚而成,若捕捉天上的虫蝇,瞬间将吐蕃的两名邪修拍成血雾。 “拼了!” 妖廷的大妖们显露出本体,化为三只狰狞巨兽,迎上了秦风,秦风长啸,凭借肉身将三位大妖的身躯生生打爆。 作为大唐的老牌强者,秦风跨入武王境近八十载,杀普通六境简直如吃饭喝水般简单。 红鸢亦归来,手中是荒木的人头,旁边悬浮着一透明囚笼,而囚笼之中,便是桃花夫人。 “玉煌盏已经找到,现在便是押此妖回京问罪。”红鸢红唇轻启,没有丝毫感情。 “两位阁老等等!” 见红鸢就要离去,王旭,郭云,两位大儒共同开口,将二人留了下来。 “怎么了?”红鸢没有好气道,不知道这两个酸臭书生又要干些什么,术士与儒修向来看不对眼。 郭云在前,一拜:“敢问红鸢阁老,此妖,若如何处置?” 红鸢轻笑:“如何处置?窃了玉煌盏,还能活命不成?现在只是押她到长安,让圣皇陛下亲自问罪而已。” “可她救了集水镇的百姓啊!”郭云又言。 现在的玉煌盏已经失而复得,桃花夫人又没了修为,两位大儒觉得或许可以网开一面。 只是红鸢显然不这么想。 “妖便是妖,杀了又何妨?窃了玉煌盏,便是死罪。” 袖子一甩,就唤来了雷霆,无数雷光自两位大儒头顶劈下,前来阻挡的两位大儒瞬间重伤。 “阿弥陀佛。”须陀寺内,盲眼老僧慢慢站起,以盲眼对着自己的佛。 “若是让她受苦,这佛,不拜也罢!” 一丝丝金光在盲眼老僧身上汇聚而出,将其身体塑为了金身,目中火焰喷薄而出,盲眼老僧一掌,面前的佛像崩碎。 随着佛像的崩碎,仿佛打开了枷锁一般,盲眼老僧气息飞涨,直入佛门第七境,阿罗汉。 第五章 了凡和尚 很多年前,了凡僧人在此遇到了桃花夫人,为其讲授佛理,而桃花夫人却慢慢爱上了僧人。 当桃花夫人欲献身于他时,僧人却自毁双目,以明佛心。 那夜,桃花夫人悲泣,问僧人为什么。 僧人盘坐于佛前,宝相庄严,说:“为众生,为千万人。” 桃花夫人盯着僧人一夜,见其没有半分不忍,便道了句:“我明白了。” 然后凄然下了山门,从此,集水镇中多了个酒庵,其上桃花常年不败。 今集水镇一战,桃花夫人舍命护住了盲眼老僧的众生。 而盲眼老僧在最后一刻,为桃花夫人推倒了自己的佛。 盲眼老僧一步踏出山门,心中已是另外一番景象。 红鸢押着桃花夫人欲走,却被一拳拦了下来。 百衲衣,破旧袈裟,盲眼老僧仿佛罗汉降世。 “这是,佛门第七境的阿罗汉!”秦风目中有了些许震惊,他能够感觉到,那瘦弱老僧的体魄,不在自己之下。 就是被红鸢所抓,都没有半分表情的桃花夫人终于动容:“你,终究还是来了。” 盲眼老僧一笑,气势搅动了八方风云,一股狂傲之意出现:“既然我来了,那今日,谁也带不走你!” 桃花夫人点头,笑而不语。 “等等,这人我似乎认得!”在盲眼老僧狂意爆发的那一刻,秦风终于想起了什么,他在长安见过此人。 一句话脱口而出:“你是三十年前的长安剑魁,陈痴狂!” “哪有什么长安剑魁,贫僧须陀寺了凡而已。”盲眼老僧双手合十,静静地立在天枢院两位阁老面前。 瘦弱的身体仿若泰山,让人不敢忽视。 “我管你是长安的陈痴狂,还是须陀寺的了凡,速速让路,否则别怪我不客气!”红鸢一再受阻,慢慢没了耐心。 “多说无益,施主请吧!”了凡和尚瞬间发难,出现在红鸢身侧,一掌就将红鸢击飞了出去。 欲要将困着桃花夫人的囚笼夺下,却被秦风拦了下来,二人对了一拳,旗鼓相当。 天边雷霆忽起,铅云压了下来,红鸢怒了。 一道道雷霆化为天刀,劈在了凡身上,了凡以拳脚相对,崩碎了雷霆。 “还不来助我!”红鸢发丝在雷霆中飞舞,向秦风喊道。 “大师得罪了!” 秦风一叹,遥遥对着了凡抱拳,然后如炮弹一般飞出,撞到了了凡身上。 了凡身躯受损,金色的血液洒遍苍穹,以阿罗汉的金身硬扛两位七境大能的攻击。 “鬼噬!”一若神若魔的巨大头颅自苍穹之上出现,看向了凡,带着冥火一吸,就要将了凡吞下。 了凡的身躯无限变大,撑开了那吞噬之口。 “金刚降魔!” 轰然一声,金刚与神面尽皆坍塌,了凡与红鸢同时染血,秦风抓住机会,一把抓住了凡的头颅,撞到了镇外的山岳之上。 瞬时河水断流,山岳破碎,再无动静。 了凡终究是不敌两位大唐的老牌七境。 远远地看着修为已失,再也没有半分威胁可言的桃花夫人。 就在所有人以为战斗就要结束,红鸢即将押着桃花夫人回京时。 地上,陈青山发现自己的剑动了,若有灵一般,飞向了那座崩碎的山岳。 一挂长虹飞出,天上的银河便倾泻下来,山岳内发出了秦风的怒吼,随后便见秦风染血而退,身上多了一个巨大的豁口。 遍体鳞伤,几乎被染成血人的了凡和尚提着陈青山的剑,走了出来。 了凡龇牙咧嘴,完全没有了刚刚僧人的风范:“断了几根肋骨,不过问题不大。” 以剑指着红鸢与秦风,口气狂妄:“两位是要自己走,还是我将两位一起留下。” 隐隐有了当年长安第一剑魁的风采。 陈痴狂本就是绝世剑修,后封剑入佛,其现在连佛门修为都入了阿罗汉境,其用剑,斩这七境武夫与术士,不成问题。 见二人不退,了凡笑了,对着地上的陈青山道:“陈施主,现在老衲使出狂剑行下半卷中的最强一剑,能悟几分,便看你自己了!” “此剑名曰:明月西楼!” 随着了凡的声音落下,天顿时黑了,一轮明月出现在了集水镇之上,若月星降临人间,小小的集水镇大如米粒。 明月下,高大的楼宇出现,然后是繁华的人间烟火,仿佛是整座长安的缩影一般。 长安影将红鸢与秦风镇压,二人同时吐出了鲜血。 明月升,然后渐渐落下,肃杀之气慢慢浮现,整座长安开始腐朽。随之腐朽的,还有红鸢,秦风二人。 二人运转修为,倾力抵挡。 明月变为血月,镜花水月一场,待镜碎花落,水月消失,红鸢与秦风一起躺到了地上。 一剑之威,倾覆众生。 了凡持剑,抵到了红鸢的喉咙之上,这回术士红鸢面色中终于有了害怕。旁边武王境的秦风,大口呼吸,面色悲苦,自从自己入了七境武王境后,第一次败得如此之惨。 了凡剑指二人:“你们可押桃花入京,但还请将我一并押去,她一人独去,我不放心。” 接着,了凡朝着集水镇书院的方向一拜,有一玉冠儒士适时推开了掩着的门,看向了苍穹。 “大师放心入长安即可,剩下的,白某来处理。” 此人,正是书院的白夫子,集水镇教人读书识字的白夫子。 了凡大师自缚住手脚,入了囚笼,桃花夫人与了凡在囚笼里对坐,桃花夫人笑着,笑得前所未有的开心。 了凡与桃花夫人离去,此间事了。 书院的白夫子按照与了凡大师的先前的约定,跟陈青山讲明了事理因果。 他说这天下有两颗珠子,其珍贵程度甚至在玉煌盏之上。一颗名为太阳烛照,另一颗则为太阴幽荧。 太阴幽荧被大唐所获,后被司天监之主祭炼,化为了长安月,所以,在长安有一大一小两轮明月。 现在陈青山身上之珠,便是太阳烛照,且已认陈青山为主。 圣皇陛下需要太阳烛照去开启昆仑神山,并为此留下惊天悬赏。 白夫子的意思便是以开启昆仑神山的大功换回了凡和尚与桃花夫人,顺便进入圣皇的视线,避免陈青山某日因身上的太阳烛照而横死。 所以无论怎么样,陈青山都得入趟长安。 陈青山忽然想起了那夜了凡大师的话:“今日我救了你们,他日或许还要你们相救。”其实了凡或多或少地算到了今天的这一切,佛曰:“渡人便是渡己。”,就是真佛也得万千凡人来渡。那夜龙王庙外,了凡救下二人性命,渡了陈青山,而现在陈青山要去长安,渡那了凡和尚。 陈青山或许从吴关山手中拿到那颗珠子的那一刻起,命运就已经改变了。 第六章 山石镇 陈青山等人并未选择和崇圣和尚一起入京,因崇圣并无修为,其又要一路拜访大唐内名山古刹,其车马太慢,陈青山等不起。 只是离去前的当晚,十三皇子找上了陈青山,给了他一枚玉牌,说是自己的信物,等到了长安,必要的时候,可拿出令牌,免去一些麻烦。 陈青山知道十三皇子这是为了报答先前自己与三藏一起灭妖,便收了下来,十三皇子带着马夫告辞而去。 次日,陈青山天未亮便起了床。 宅内昏黄的灯火微垂,陈青山便借着灯光独自忙碌了起来,仔细地打扫着自家的老屋,给双亲的长生牌位前添上了三柱清香。 伫立于长生牌位前,陈青山多少泛起了些思绪,因为他知道这次要离家很久,就是他自己也不知归期。 少年终究还只是少年,还未离家,乡愁却先起了几分。 “父亲母亲,护佑孩儿平安吧。”最后,所有的情感都凝成了这样一句话。 待晨光大亮之际,有三人已然牵着马在陈青山院外等候。 除了三藏和吴关山外,此次要一同离开集水镇的,还有常心,书院白夫子的弟子,一名一境的儒生,跟陈青山也是旧识。 似有所感,屋中摇曳的灯火顿时熄灭,陈青山的身影自屋中飘逸而出,一袭劲装,活脱脱一副少年游侠儿的打扮。 陈青山翻身上马,胸中的愁绪不知不觉淡了一些。 “孩儿走了。”最后对着屋中一拜。 马儿唏律,绝尘而去。 出了集水,三骑向北,一骑向南。 其中向南者,为吴关山,昨夜吴关山便说,他要去镇南关,寻他的一位长辈,他吴关山要建功立业,受万人敬仰。陈青山并未阻拦,因为他知道,吴关山要做万人敬仰的大将军,而成为大将军的路,不在长安,在边关。 集水镇已经接近边陲,所以陈青山三人欲入长安,除了要过许多州郡外,还得翻过龙脊山脉。 龙脊山脉如其名,就如一条巨龙一般,横亘在大唐版图之上,区分了南北。 这日,陈青山等人来到龙脊山脉之下,准备休息一晚,却在山涧里遇到个年轻道人,拦住了三人的去路。 “贫道道十三,敢问三位可是要入长安?”年轻道人破烂衣裳,旁边还支了个锅,显然已经在这等了一段光阴了。 道十三看着对面的一剑修,一儒一佛,心中已经笃定了他们便是自己要等之人。 “哦?是啊,施主这是何意?”三藏心性澄明,也不会说什么拐弯抹角的话,直接回答了道十三的问题。 道十三随后便看到自己锅中的食物快糊了,赶紧去护着自己的锅,结果弄了个灰头土脸,完全没有道家的风采。 陈青山正欲问这道十三缘由,却见一农妇模样的人出现在了山涧之内。 “道十三,终于找到你了,偷了老娘的锅,跑到这来装神弄鬼!”说着,便过来拧起了道十三的耳朵。 道十三的呼声响彻整个山涧。 “王婶,哎,王婶,我错了,轻点啊!” 农妇一手提锅,一手抓着道十三的耳朵,走出了山涧。 陈青山等人有些好奇,便驾马跟了上去。 走过一段山道,曲曲绕绕,过了许久,才见一个隐没在大山里的小镇,三人对视一眼,今晚便决定在这休整。 至于住店的花销之事,书院的白夫子给了众人一些银钱,就是大额的银票都有几张,足够三人到长安的花销了。 小镇名曰山石镇,镇内有位山君,那山君,是条大蟒。大蟒通灵,保护山石镇风调雨顺。 龙脊山脉内有很多精怪,也有很多妖,而这山石镇内的居民,一半是人,一半是妖物精灵。 从他们泰然自若的神情当中,可以看出,他们在此,生活得很幸福。 看着道上的行走的妖物,多是妖首人身,毛发旺盛。陈青山明白,这是一处没有大唐朝廷约束的地方。一切规则都由那位山君制定,人与妖在此,和谐共处。 “真是个有趣的地方。”陈青山说道。 旁边三藏与常心在应和着:“天下大同,安居乐业,不外如是。” “善哉,桃花源呐。” 三子走在路上,正准备找间客栈休息,却见前方一阵骚乱,一只浣熊模样的妖物手脚并用,从人群当中蹿了出来。 浣熊穿着棕色纹花棉比甲,手脚腕上缠着白色布条,身后一个竹篓,一副商人打扮。 其面色慌张,似乎后面正有什么人正在追他。 浣熊边跑,边伸长脖子回头看,见后面来人紧追不舍,便唾了口唾沫,骂骂咧咧起来,只是脚下步子又加快了几分,身上的竹篓上下晃动着,其中之物发出“叮呤咣啷”的声音。 直到此时,陈青山三人才看到了追浣熊的人马,以一个身骑四蹄异兽的青年为首,身后是其随从。 青年仗着四蹄异兽之威,在人群中横冲直撞,伤了不少路人,显然是个跋扈之辈。 浣熊身型很小,身材不过两尺,身后背着等身大小的竹篓,显得有些滑稽,但其速度极快,转眼间就接近了陈青山三人,立起身子,咧嘴一笑,直接从马腿下冲了过去。 陈青山三人瞬时挡在了双方之间。 见有人挡路,那青年身后随从嚣张喊道:“洛河王氏办事,无关人等速速让开!” 那青年更是不闪不避,直接驾着异兽冲了过来,青年的坐骑名曰“奔雷”,为北境独有,因其奔跑起来伴随着风雷之声,故名“奔雷”,成年奔雷兽便是一境。 而在北境,有个知北郡,全郡被洛河所贯穿,郡内有个王氏,出了位侯爷,名为天刀侯。 一人一刀在北境长城杀出了赫赫威名,使得无数冰夷闻风丧胆,与镇南关的镇南王一般,都是大唐的国柱。 所以眼前的青年,应该是那位侯爷的族人。 青年看到了前方的陈青山三人,但仗着奔雷兽之威,显然没有把他们放在眼里。那只浣熊骗了自己,今天自己无论如何也要让他付出代价。 “无妄之灾呐。” 眼见就要撞上,三藏轻叹一声,就从马上跃了下来,皮肤开始泛出淡淡的金光,施展的正是了凡老和尚所授的金身法。 佛修与武夫一般,都擅长打熬体魄,别看三藏平时人畜无害,但有了凡的教导,施展金身法的三藏的身体强度还在同境武夫之上。 未等陈青山拔剑,三藏便大踏步迎上了奔雷兽,握住奔雷兽的犄角,在街上犁出了三丈的沟壑,然后硬生生地止住了奔雷兽的脚步。 有了三藏这一阻挡,那浣熊顿时没入后方的人群,不见了踪影。 “施主。” 三藏呼出一口白气,褪去金身法,双掌合十,刚要开口,却见那奔雷兽上的青年出手了。 “大胆!和尚,我的去路也是你能挡的?” 青年扬起手中的鞭子,“啪”一声,鞭子便抽到了三藏的脸上。 一道血痕顿时出现在三藏白净的脸上,殷红的血顿时淌了下来,染红了三藏的僧衣。 而直到此时,三藏还保持着先前双手合十的状态。 由于青年手中的鞭子是专门为奔雷兽所准备的,奔雷兽皮糙肉厚,这鞭子打在没有防备的三藏脸上,轻不了。 陈青山怒了,三藏只是想平息事端而已,却受到如此对待。 立即拔剑而起,一剑斩出,割断了青年手中的鞭子,青年躲闪不及,一声惊喝之后,从奔雷兽身上落了下来,摔了一跤,显得有些狼狈。 “公子!”“公子!”后面的随从见状,大惊,顿时围了上来。 常心伸手,周围的土石便悬浮在周围,锁定王氏的随从们,随时可以激射而出。 这些随从修为最高也不过一境,其中大部分甚至没有修为,即使对面有人数优势,但他们并非不能一战。 “给我动手,杀了他们!”见跟丢了浣熊,又落了面子,青年顿时恼羞成怒。 常心一笑,无数土石便打到了随从们身上,惊叫之声不绝于耳。 陈青山持剑杀入人群。 三藏将脸上的血迹一抹,再次施展金刚法就要将那落在地上的青年拿下,三藏知道,只要拿下了这个青年,才可止了这场干戈。 青年不敌三藏,只能在地上不断地翻滚躲闪着。 一边躲闪还一边怒吼:“我乃洛河王氏王朗,侯爷本家,和尚,你敢伤我!” 另一边,在常心与陈青山的配合下,随从们被杀了个人仰马翻。 “施主,收手吧。”三藏好言相劝。 可王朗依旧吼道:“我要你们死!” 随后便见一黑衣老者飞身而来,强大的气势笼罩全场,赫然一名三境的儒修。 “谁敢伤我家公子!” 老者袖子一甩,有气浪掀出,便将陈青山,三藏,常心击退。 随后老者来到王朗旁边,小心翼翼地将其扶了起来。 “老奴来晚了,让公子受惊了。” 王朗拍拍身上的泥土,用手中的断鞭指着陈青山三人。 “无妨,我要他们死!” 黑衣老者点了点头,看向陈青山三人,眸中凶光大露。 “老奴明白。” 陈青山三人顿时如临大敌。 第七章 道十三 以现在陈青山三人的实力,根本不可能是眼前这三境儒修老者的对手。 就在三人思考要如何应对这老者之际,却见那老者的飞来的身形在空中一凝,如同被什么恐怖的存在盯上了一般,丝毫不敢妄动。 另一边的奔雷兽更是发出一声哀鸣,然后瘫软在了地上,瑟瑟发抖。 只见一个碧绿色的头颅高高悬起,出现在了山石镇上空,碧绿色的鳞片淌着翡翠般的光泽,呈现出半透明之态。 是山石镇的那位山君到了,很显然,他不允许有人在山石镇内为乱。 “一柱香内,离开山石镇。”温和而具有威严的声音响起。 山君从上方的云层当中探出头颅,宛若神灵,隐约间,还可以看到其藏于云端的硕大身形。 “山君大人,小的来自洛河王氏,跟天刀侯大人是同族。”黑衣老者抱拳行礼,报出了来历,并希望用天刀侯的名号来让山君退却,山君虽强,但比起天刀侯这样的存在,还是要差上一些。 山君不恼,只是吐着信子,一动不动地盯着黑衣老者。 黑衣老者头皮发麻,赶紧低下了头,不再言语。 良久,威严的男声再次响起,只是比先前少了几分温和,多了几分肃杀。 “我让你们离开,明白吗?”一道青色雷霆自山君旁边出现,声势浩大,响彻整座山石镇。 见气氛越来越凝重,黑衣老者终究是怕了,咬咬牙:“是,小的明白。” 随后便挥手,带着自家少爷就要离去。 待他们就要离开山石镇之时,一堵气墙出现,瞬时,所有洛河王氏的人马身体一震,如被大锤击中胸口,口中皆吐出了红色鲜血。 山君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耳畔:“你们伤我山石镇生灵,这是惩罚。” 黑衣老者捂着胸口,默不作声,对着山君一拜,带着人赶紧离开。 王朗眼中愤愤不平,还想说些什么。 黑衣老者见状,赶紧补了一句:“少爷,别忘了小侯爷的托付,大局为重。” 闻言,王朗才将心中的不服压了下去,悻悻离开。 待洛河王氏的人走后,山君才将目光看向了陈青山三人。 山君对他们三人并没有多少恶意,只是在吩咐了一句“不要在镇内闹事”后,便消失了。 陈青山三人仰头,望向那离去的山君,此时,却见那已经消失的浣熊商人背着竹篓从人群中闪了出来。 或许是因为三藏替他挡了一劫,心中有些过意不去,这浣熊商人便小心翼翼地迎上了陈青山三人。 “你要干嘛?”见浣熊过来,陈青山没好气道,就是眼前这个两尺的小家伙,让三藏破了相,还差点让三人陷入了生死之危。 浣熊不说话,只是当着三人的面放下竹篓,在里面翻找起来,捧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递了过来。 “这是愈肌散,对伤口愈合有好处,不留疤。”浣熊商人开口道。 陈青山接过,闻了闻,有淡淡的药香,确认没问题后,便将其交给了三藏。 三藏跟浣熊道了声谢后,便取出淡白色的药膏,抹到了伤口之上,伤口开始蠕动起来,似在恢复。 一柱香后,三藏的脸恢复如初,只留下了一道红痕,待过了今晚,红痕褪去,便跟原来一样了。 见三藏恢复,浣熊立马活跃了起来,更是傲娇地挺起胸脯,拍了拍。 “怎么样,浣爷的药厉害吧。” 三藏眸中有笑意,点头表示同意。 常心与陈青山则不置可否,常心是个聪明人,开始问起浣熊被追杀的原由。 说起这个,浣熊的脸色立马变了,没有了刚刚那副姿态。 语言更是吞吐不清。 “那家伙在我这买了件东西,结果说浣爷骗他,就追了浣爷三条街。” 常心追问:“你卖了他啥?” 就是陈青山好奇心也上来了,把脑袋探了过来,看着浣熊。 浣熊人性化地扶着额头道:“千机盒。” “哦?” 这下常心反应了过来,发出一声惊疑。 他听白夫子说过,所谓千机盒,是由机关术士们所打造的一件小玩意儿,跟攻城器械或机关傀儡不同,千机盒只有一样用途,便是藏东西。 且千机盒自机关术诞生之初就已经存在,其历史之久远,几乎无法追述。 由前人将东西藏入其中,然后流传下来,由后人来打开,在打开之前,完全无法预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常心向陈青山与三藏说起了千机盒的来历和用途,随后又向浣熊说道:“所以那王家公子打开千机盒后,得到了很差的东西?” 浣熊点点头,似乎有些委屈,良久才吐出二字。 “夜壶。” 闻言,陈青山终于知道那王朗为何如此疯狂了,忍不住大笑起来。 浣熊叉腰,有些生气,更是口吐脏字:“他妈的,哪个老古董那么无聊,往千机盒里放这种东西,老不羞的东西!” 似乎在为自己卖出这样的东西而感到耻辱,浣熊好久都没有恢复状态。 最后,浣熊又掏出一个八面体盒子,交给了三藏,说是报答他的恩情,至于打开后是什么东西,全看三藏运气。 而这个盒子,自然便是一个千机盒。 浣熊又道了声谢,说了句有缘再会后便离去了。 三子则继续找间客栈休息,顺便找个清静的地方看一下这千机盒能开出什么东西。 等进到一处店内,三人却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那个自称道十三的青年。 然后,便见那将道十三带回山石镇的妇人从厨房走了出来,原来这店,便是那位农妇打扮的王婶所开。 “倒是有缘。”三藏一笑,便在店内坐了下来。 王婶见来了客人,在围裙上抹了一下手上的油垢,赶紧过来招呼。 待看清三人后,还替道十三跟陈青山等人道歉:“还望三位客人不要见怪,十三这孩子除了神叨叨以外,其实他心性不坏。” 旁边的道十三闻言,急了:“婶,你这样说,我可不高兴了,我可是昆仑首徒!” 王婶给陈青山等人沏茶,道:“什么昆仑首徒,又梦迷糊了不是,从小到大,你就没离过这镇子,更别提什么昆仑了。” 道十三是个孤儿,被王婶夫妇所收养,所以王婶对道十三了解至极。道十三什么都好,就是喜欢做梦,做完梦,就喜欢干些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 一会儿说自己是仙人转世,一会儿又说自己要行走天下,救万民于水火,而今天,又弄出个昆仑首徒来。 因为道十三爱做梦这事,王婶夫妇还特地请那位山君大人看过,不过就是山君大人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后见道十三无事,王婶夫妇也就随道十三去了。 陈青山有个疑问,问起了王婶:“那道十三为何知道我们要去长安?” 王婶一笑:“过这龙脊山脉的人一大半都要去长安,客人您说呢?” 这下道十三完全坐不住了,赶紧辩解道:“婶,你可知仙人入梦来,前几日,有昆仑仙人出现在了我梦中啊!” “哦?那你说说那仙人是什么样子。”王婶笑了。 这下道十三愣了,有些难为情,见陈青山等人好奇的目光,吞吞吐吐道:“狗,那是一条白色的大狗。” 随着道十三的话落下,堂内发出了哄笑之声。 有仙人入梦而来,而那仙人居然是条狗,简直滑天下之大稽。 陈青山捂住了脑袋,觉得这道十三看来真地是被梦给魇住了。 道十三还想说些什么,却被王婶一个眼神给止住了:“跟我去给客人做饭,你来烧火。” “哦,明白了。”道十三有气无力,跟在王婶后面进了厨房,完全没有了刚刚的精神。 不一会儿菜被端了上来,皆是山野小炒,但胜在味道不错。 见三藏是个和尚,王婶还十分贴心地另外准备了一些素食。在邀请下,王婶与道十三与陈青山等人一起用过饭。 这次道十三难得地闭上了自己的嘴巴,只是王婶一个劲儿地在夸着山石镇那位山君的好。 “若不是山君大人,我们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 言语间,都是对山君的感激,陈青山不由得想起了刚刚云雾间的那个身影。 结合王婶所述与今天所见,这位山君大人,的确是一只了不起的妖。与集水镇的桃花夫人一般,有着一颗良善之心。 如此看来,妖未必比人可怕,反而是这世间有些人,吃人都不吐骨头,比那妖还要恶上三分。 陈青山端碗吃饭,有的没的想着,刚出了集水镇,他便碰到了诸多有趣之事。 第八章 春后水与斩浮屠 用过饭后,王婶引着陈青山三人上了楼,道十三则一个人收拾着桌上的碗筷,只是眼睛不离陈青山三人,想要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 最后道十三摇了摇头,一声轻笑,整理好碗筷进了厨房。 “有什么需要跟我说,没事的话我先下去了。”王婶十分热情,就跟寻常普通农妇一般,给人一种淳朴之感。 见王婶下了楼,陈青山与常心进入三藏的房间内,掩上了门。 三藏将浣熊给的那个千机盒拿了出来,不得不说,千机盒的卖相十分不错,是个紫色的八面体,分别对应乾,坤,离,坎,兑,震,巽,艮八卦,每面相接之处又嵌入金丝。 总体给人一种古朴华贵之感。 千机盒的开启方法十分简单,只要渡入灵气,将盒身上的八卦相勾连,千机盒自会打开。 “三藏,打开看看吧,里面是什么东西?”常心对三藏说道。 三藏点点头,伸出手,开始向千机盒内渡入灵气,三道等长横线自千机盒表面出现,泛着淡淡的白色光芒,其对应的正是乾卦。 随着三藏灵气的渡入,其他七卦也慢慢自盒身上浮现了出来。 “好了。”三藏放下了手。 只见一个完整的八卦出现,将千机盒托到了半空之中。 陈青山三人抬起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就要打开的千机盒。 一阵机括转动的声音响起。 “啪”的一声,千机盒落到了地上,随后一根羽毛出现在三人眼前。 “这是什么东西,一根羽毛?”三藏伸手将其握住,却发现这根羽毛除了比寻常的要艳上一些,便再无区别。 就是向其渡入灵力也没什么改变,随后三人研究了许久,火烧水泡,这羽毛都毫无反应。 “一根羽毛,废物?”常心有些难以接受。 三藏反手将羽毛收了起来,只当是做个纪念,安慰道:“总比那王家公子的夜壶来的好。” 常心也只能摊开手,表示同意。 常心自然知道,有些东西,不能强求,尤其是跟运气有关的东西。 三人又聊了一会儿,然后陈青山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回屋后,陈青山并未休息,而是拿出了那了凡和尚所给的半本剑谱,今天的黑衣老者让陈青山感到了些许压力,就连这个小小的三境儒修他都不是对手,就更别提山君,乃至于来自长安的天枢院的阁老们,这样的存在了。 在见识过这样的强者后,陈青山对提升自己的实力充满了渴望,他陈青山要站到最高处,去看这芸芸众生。 无论是去往镇南关的吴关山,还是要去长安的陈青山,他们都有要做人间第一流的意气。 收回思绪,陈青山用手抚摸着封面上的《狂剑行》三字,铁画银钩,苍劲有力,上面甚至附着淡淡的剑意,让陈青山丹田处的两朵剑花隐隐有加速旋转的趋势。 作为当年的长安剑魁,了凡和尚的剑式自然是可以入得当世一流,就是纵观古今,也排得上号,这天下,出过真佛,出过儒圣,出过道尊,出过武神,就是唯独缺了一位杀伐天地的真剑仙。 半本《狂剑行》,有陈痴狂的长安意气,也有了凡和尚的四大皆空。陈青山明白,这半阙剑谱,其中不仅有剑式,更是一名剑道天才的大半生。 怀着崇敬之意,陈青山翻开了剑谱,不知不觉便沉浸入其中,丹田内的两朵剑花更是飞速转动起来,隐隐有了第三朵剑花。 待第三朵剑花成型,陈青山再感悟剑气,便可入得剑修第二境,剑气境。 不知不觉,待陈青山翻完半本剑谱,已经到了夜里。 半本剑谱,只有两式剑招。一名春后水,一名斩浮屠。 春后水,施展剑式要做到剑气如水,连绵不绝,初入门径之时,剑气若水,待陈青山剑道修为提高,剑气可成长为大江大河,为蛟为龙。 这春后水既是剑式,同时也是引导陈青山如何凝聚剑气的法门。 斩浮屠,这剑式精髓在于一个“镇”字,一剑出,若煌煌天威,镇杀万物。这一剑的尽头,冥冥之中可借得天道之力。 陈青山不知道《狂剑行》的后半阙写着什么,但他知道,春后水,斩浮屠是了凡最强一剑的基础。 春后水,斩浮屠,二者相融,便是可镇杀大能的一剑:明月西楼。这一剑,直逼八境。 当然,陈青山现在想这些还离得太远,别说明月西楼了,就是第一招剑式春后水,陈青山都未入门,只能默默地凝聚剑气。 陈青山观剑万把,无论是从其形还是其神,陈青山对剑都无比熟悉,再加上陈青山本就不俗的剑道天赋,凝聚剑气,对陈青山来说,并不难,只是要花些时间而已。 三个时辰后,已是深夜,盘膝而坐的陈青山睁开了眼睛。 “成了。” 随着陈青山的话落下,一缕剑气出现在陈青山指尖,剑气只有头发丝粗细,但在陈青山的控制下,如灵蛇一般绕着陈青山指尖游走,十分灵活。 这丝剑气很弱,几乎不可能杀敌,但这丝剑气是更多剑气的源,这意味着之后陈青山凝聚剑气只会越来越轻松,直到剑气的量足够多,陈青山便可练习《狂剑行》中的第一招剑式,春后水。 无人看到,天边高悬的圆月缺了一块,无数的黑气自远处的山峰底下流出,随后在月下缓缓凝聚,慢慢组成了一对包裹着黑色的烟翼。 烟翼微微颤动,似乎正要苏醒。 随着一声无声的枭鸣响起,包裹着的黑色双翼瞬间在月下展开,露出其长长的身子,如蛟如蛇般的头颅望向月亮,似在膜拜,随后震翅,没入苍穹,化为重新化为黑色烟雾。 黑色烟雾形成瀑布,在高悬的明月旁边垂下,又慢慢隐入山峰之下。 山峰之侧,有点点星火,那是火把的光芒,似有什么人正在行走,沉默且有秩序,远远望去,如同一队举火的蚂蚁,那是乱神教,大唐的一个隐秘结社。 第九章 黄家阿喃 陈青山没有倦意,听到楼下似乎有动静,便下了楼。 却见王婶正在招待一位客人,那位客人有些特殊,是个姑娘,眼睛很大,但眸子黯淡,是个盲女。 皮肤很白,穿着黑色罗裙,胸前对襟纹着紫色云纹,袖口等处的装饰亦是紫色,给人一种人畜无害,而有冷清之感,亦如谷中幽兰。 那姑娘有些胆怯,身体止不住地发抖着。 “婶婶您好,我叫阿喃,我可以在这借宿一晚吗?只是,只是我没带钱。” 姑娘的声音本来就很小,最后那一句更是微不可闻,要不是陈青山是个修士,隔这么远还真听不清。 王婶本来就是个善良之人,见少女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再加上其是个盲女,也管不得她有没有钱,只剩下心疼了。 “没事,姑娘,你先坐着,饿了吧,婶给你做饭去啊,钱的事,别放心上。” 王婶吆喝着,想叫道十三下楼招呼阿喃,却发现无论如何呼喊道十三,道十三都没有应答。 看样子,道十三睡得很死。 “这小子又做梦了。”王婶无奈一叹,道十三不仅爱做一些光怪陆离的梦,关键之处就在于,当这小子入梦之时,根本没人能叫醒他。 无奈王婶只能让陈青山帮一下忙,照顾一下看不见东西的阿喃,随后便一头钻进了厨房。 陈青山无事,自然是应了下来,掩上了门,替王婶沏了壶热茶,泡好后,倒入瓷盏里,小心翼翼地放到了阿喃身前。 “喝茶,小心烫到手。” “谢谢。” 阿喃感受到了脸上的热气,伸出手在桌上摸索着,双手捧起了热茶,小口地抿着。 在听到陈青山的声音后,阿喃又介绍了一遍自己的名字。 “我叫阿喃,呢喃的喃。” 阿喃的声音很小,就如同她介绍自己的名字一般,呢喃的喃。 “陈青山,未见青山老的青山。”陈青山学着阿喃的说话方式,说道。 “好,谢谢青山公子,还有那位好心的婶婶。” 阿喃回复道,声音依旧很轻。 “阿喃姑娘应该不是这山石镇的人吧?”陈青山问道。 阿喃放下手中的茶盏,点点头,应道:“我是东都人士,我要去找我爷爷。” 所谓东都,便是洛阳,大唐立国之后,以长安为都,洛阳则是辅都,而洛阳多世家大族。 “哦?”陈青山发出疑问之声,他之前看阿喃的无论是衣着还是谈吐,就不是寻常人家,若是阿喃来自东都,那便不奇怪了。 “爹爹要我嫁给一个我不喜欢的人为妾,我偷偷便带着丫鬟从家里逃出来了,结果我们在这走散了。” “原来如此。”陈青山摸了摸下巴,心道自己碰到了一出说书先生口中的戏码。 “爷爷最疼我了,只要找到爷爷,我就不怕爹爹了。”阿喃又补充道。 “那阿喃姑娘的爷爷在哪?”陈青山好奇道。 谁知阿喃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只是说自家爷爷五年之前便离了家,一去不回。 “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反正我是不会回东都的,也不会同意与那位小侯爷的亲事的。”阿喃叹息一声。 “小侯爷?!”陈青山有些惊讶,这阿喃姑娘也不是个普通人呐,若不是名门之后,又怎么可以与一位小侯爷相配。 既然说开了,阿喃也不再隐瞒些什么,悉数道来:“不瞒陈公子,阿喃是黄家兵庐之后,父亲正是如今的兵庐之主。” “号称天下武库有十分,兵庐独占七分的黄家兵庐?”陈青山道。 “嗯。”阿喃点点头。 “那阿喃姑娘的爷爷便是那位天下闻名的东都枪仙,黄百甲?”陈青山说道。 “是的,黄百甲,那个天下间最疼爱我的老头。”阿喃点头,神情有些黯然。 黄百甲,是比长安剑魁陈痴狂还要老上一辈的人物,六十年前就被称为东都枪秀,以一杆号“逆鳞”的枪,压得东都无数天才不敢抬头。 待其入了七境,成了大能,便有了“东都枪仙”的美称。 陈青山识得阿喃爷爷黄百甲,一来是因为黄百甲的实力,但更多的是因为百兵谱。 所谓百兵谱,是长安司天监的术士搞出来的东西,他们研究收纳了天下前一百的兵器排名,而黄老爷子的逆鳞,高居第十一位。 至于那前十柄兵器,早已不是人间之兵,都是曾经仙人用过的兵器。 阿喃收拾了一下情绪,继续道来:“爷爷消失后,以父亲六境中期的实力,无法守住兵庐的底蕴,兵庐渐渐式微。” “父亲便要将我嫁于洛河王氏的小侯爷为妾,还拿出了百兵谱排名第二十三的青渊作为嫁妆,以换取洛河王氏的帮助。”阿喃又言。 陈青山想起了白天遇到的王朗,想必他就是洛河王氏所遣,前来寻找阿喃的。 陈青山提点了阿喃几句,说洛河王氏的人已经出现在了山石镇,阿喃面色变了一些。随后抬起头来,白皙的脸对着灯笼,黯淡的眸不起一丝波澜,有一种奇特的美 “阿喃便是阿喃,阿喃要做自己,莫说是妾,就是正妻,阿喃也不答应。阿喃绝不会成为任何人的筹码或附庸,阿喃有自己的路。” 看着眼前的姑娘,陈青山知道,这是一只什么笼子都关不住的鸟,即使她没有任何修为,即使她只是个盲女。 阿喃是一位奇女子,而这世间的奇女子又怎么会遵循命运的摆弄,向不公的命运拔刀,是生而为人的权利,只是这世间的大多数人似乎已经丢失了这项本能。究其原因,大抵是他们或多或少地害怕着什么东西,且此事,无关男女。 山石镇外,洛河王氏的人马扣押到了一个侍女打扮的女子,女子一境修为,是个武夫,正是与阿喃走失的丫鬟。 王朗开始联系自己的族兄。天刀侯之子,小侯爷王研,出身之时便天降异象,据说有大能之资的王研。 “王朗少爷,小侯爷那边已经来了消息,阿喃小姐的父亲已经连夜乘坐天梭法舟,从东都出发,等天亮,最晚午时便可到达。”那老奴打扮的三境儒修对王朗说道。 王朗点头,走近阿喃的丫鬟,用手紧紧捏住其下颚,迫使其看着自己,丝毫不在意丫鬟凶狠的目光:“小侯爷能看得上阿喃小姐,是阿喃小姐的福气,若不是小侯爷正好缺一柄趁手的兵器,小侯爷还不答应呢。待我家小侯爷证道大能之日,便是一门双大能,你黄家兵庐亦有荣光,明白吗?” “小姐不想嫁便不嫁,小侯爷,大能,可笑!”这丫鬟倒也是个直脾气。 “啪”清脆的声音响起。 王朗一耳光抽到了丫鬟的脸上,指印清晰可见。 “黄家的一条狗而已,也敢妄言,另外,这不是婚约,是交易。既然是交易,毁约的一方,是要付出代价的。” “还当兵庐是当年的兵庐呢?你说你黄家的所谓的兵庐之主敢不敢违约,去承担天刀侯与一位未来大能的恶意呢?”王朗擦了擦手,步入旁边准备好的帐篷之内。 小丫鬟面色一白。 与此同时,客栈内,道十三又在做梦,他梦到了一条无比巨大得金龙,此龙光是龙鳞便有半座山石镇大小,生五爪。 金龙龙口含着七彩龙珠,身子被锁链所束缚,有淡淡的金色气息不断地从金龙身上溢出,然后消散,此龙,似乎正慢慢变得虚弱。 第十章 鬼刑神子 山石镇,更夫打过梆子,此时已是三更。 有一个如魑如魅的身影出现在街道之上,其身体轻盈,就如同没有重量一般,在街道上飘荡着,时而向左,时而向右。 一袭惨白色绸质袍子,在月光下冷得让人发慌,手握一根哭丧棒,像极了民间传说中的白无常。朱妖,乱神教二境初阶鬼修,所修之道为无常道,替教内行拘捕之事。 乱神教,一个信仰古神灵的组织,并致力于让古神灵们重新降临人间。古神灵,就如同其称呼一般,还要追溯到比前朝还要久远得多的时代。 即使最弱的古神灵亦有七境修为,他们身形如山,睁眸为白昼,闭眼便是黑夜。声音化为雷霆,呼气凝成狂风,古神灵们便是道的化身。 古神灵们依靠自身先天上的优势,飨食人间十万年。 直到人族掌世,古神灵们才渐渐销声匿迹。尤其是大唐立国之后,圣皇认为人定胜天。所以下令,凡大唐子民,不可信仰古神灵。 人人皆可为神灵,秉承着一样的理念,人族才能迎来自己的时代。人族可以有逆行而上的仙,而仙,可镇压古神灵。 而这些仙的代表,有儒圣,道尊,武祖,他们站在了道的顶峰,只要人族不灭,他们便有万世功德,绵延不绝。 后来儒圣,武祖,道尊相继登天,世间再无真仙之后,这乱神教便冒了头,与大唐朝廷势如水火。 乱神教朱妖此行的目的,便是让一尊沉睡古神灵,岐山祸蛇重临人间。只因乱神教收到消息,在这山石镇,有人让岐山祸蛇,睁开了双眼。 朱妖掏出怀中玉,此玉含血,血光在夜中明灭着,诡异非常。 “让神灵睁眼的人应该就在附近了。”朱妖喃喃,直到他来到一座客栈之外,血红色的芒浓郁到了极致。 朱妖找到了让岐山祸蛇睁眼的人,就在眼前的客栈之中,此时客栈堂内,有两人,其中少女盲眼。 这两人,正是陈青山,与那从黄家兵庐的出逃的姑娘,阿喃。 “就在这了。”朱妖眸中露出诡异的芒,瞬时狂风大作,吹开了客栈的门,露出堂内两人的身影。 “是她,让古神灵睁眼之人。”握着血玉,朱妖锁定了阿喃。 “你是谁?!”陈青山瞬间反应了过来,对着面前这诡异之修怒喝,拔出了自己的剑。 似乎听不到陈青山的话一般,朱妖桀桀而笑,嘴角咧到了耳朵根,两排尖牙,口中猩红长舌。 朱妖化为鬼影,瞬间就掳走了阿喃,随后身子倒卷,出了客栈,客栈的木门来回摆动着。 陈青山持剑追出,却见朱妖掳着阿喃跃上了房顶,若一只灵活的猿猴,在屋顶腾跃着,身后鬼气阵阵,不一会儿便消失了 十万火急,陈青山也来不及思考,只能朝着大致的方向追了上去,陈青山能感觉到这诡异之修比自己要强上一些,但也强得有限。 此时陈青山丹田处两朵剑花缓缓旋转,而两朵剑花旁边,一个花骨朵已经成形,上面还缭绕着一缕剑气。 因为带着阿喃的关系,朱妖的速度比平时慢了一些,跟在后面的陈青山慢慢看到了前面二人的身影。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事件,阿喃却显得十分冷静,阿喃能感受到朱妖身上的阴冷之气,亦能听到耳畔的风声。 阿喃似乎感到很远处有东西在召唤自己,带着阿喃所不理解的喜悦。 而现在这人,正向着那个方向接近着。阿喃不知道远处的召唤是什么,也不知道掳走自己的人是谁,但他们之间,必然有着联系。 无论他们有何种目的,阿喃都不想任由他们左右,一个金色的小圆盘自阿喃自袖中滑入了阿喃的手掌心。 阿喃出与黄家兵庐,既然是兵庐,那自然不缺暗器,尤其阿喃作为兵庐大小姐,手中的暗器更是上等。 阿喃在等待一个机会,一个重创朱妖的机会。 陈青山与朱妖一前一后,一追一逃,慢慢地离了山石镇的范围,阿喃心中萦绕的那丝召唤之意又加深了几分。 阿喃决定不再等待,触发了手中的暗器。 朱妖忽见眼前出现一个圆盘,圆盘底部两个小口,正不断往外冒着白烟,朱妖周身被瞬时白色烟雾笼罩了起来。 “大意了!”朱妖惊呼,将怀中抱着的阿喃扔到了地上,以双手护住头颅。 小小的圆盘迅速旋转,两片薄如蝉翼的刀片弹出,形成了一个刀轮,刀轮旋转,朱妖双臂顿时染血,并开始泛出诡异的红芒。 阿喃抛出的小圆盘名为棉里刀,顾名思义,以如棉花般的白雾遮眼,在以藏在盒内的刀杀人。 即使朱妖是个鬼修,不太惧怕寻常刀剑,但也在棉里刀下受了伤。 这一耽搁,陈青山便追了上来,又是两剑刺出,一剑朱妖以红色双臂交叉挡住,另一剑则直入朱妖体内,伤了心肺。 “给我等着!”朱妖一声惊喝,逼退陈青山,随后迅速化为鬼影,向林间遁去。 陈青山想要斩草除根,却见林间亮起了一对凶戾的眼睛,如一对大红灯笼,死死地盯住陈青山。 “朱妖,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个普通人都带不回来。” 朱妖逃跑的身形一止。 清朗的声音响起,一个少年从林中走了出来,陈青山借着月色看清了少年的容貌,年龄比自己还要小上一些。 少年与陈青山一般,是一境的修为,但不知道为什么,陈青山从他身上感知到的危险程度,要比二境的朱妖还强烈上一些。 “是,是属下之过。”重伤的朱妖双手垂下,乖乖地站到了那少年身后,浑然不顾身上的伤势和还淌着鲜血的双臂。 “嗯。”少年只是冷冷道,双臂环抱在胸前,打量着阿喃。 “她就是让岐山祸蛇睁眼之人?”少年语气不善,隐约间有些嫉妒。 其身后的朱妖应是。 “哼,岐山祸蛇在我教供奉的古神灵可是甲等的存在,也是目前苏醒的最高等的古神灵,没想到会看上一个盲女!”少年道。 其身后的朱妖赶紧出来打圆场:“神子,您别妄言,若此女能接受祸蛇的传承,其在教内的地位,还在您的鬼刑之上。同为被古神灵垂青的人,你们应该互相帮助才是。” 古神灵鬼刑在乱神教的供奉的古神灵之中,位列乙三,其巅峰之时的实力大概在半步八境。 “废话,我若不知道,她还能活着站在这?”少年回应道,随后一只鬼手自少年背后凝聚而出,抓向阿喃。 陈青山以剑破之,护住阿喃。 少年笑了,一尊如鬼帝般的黑影自其身后走了出来,这黑影头戴帝冕,冕上前后皆有十二串琉璃珠,琉璃珠垂下,让人不大看得清他的脸庞。 这黑影,便是鬼刑,一位传说生于幽冥与现世间的古神灵,掌杀戮与刑罚,上次出现还在近千年之前,那时有位仙人成道,隔着山海,一掌将其拍碎。 “你想死,那我便成全你。”少年看向陈青山,少年身后的鬼刑亦看向陈青山。 死亡之感顿时遍布陈青山全身,这是来自于古神灵的凝视。 此时,少年身后的朱妖却一步踏出,来到少年身侧,道:“神子,这小子与岐蛇神女关系不错,杀了他,恐怕会恶了祸蛇神女,神子三思。” 少年思考了一会儿,身后古神灵的身影渐渐淡去。 陈青山看向这个名为朱妖的鬼修,不知他为何要救自己,而面对陈青山的目光,朱妖只是伸出比常人还要长上许多的舌头,舔食着自己手臂上的血液,随后,对陈青山露出一个诡异的笑。 “我不杀他,你可愿跟我们走,这机遇,足以让你一步登天,从此你将主宰世人。”少年看着盲女阿喃。 此时阿喃心中的那份召唤更甚三分。 “阿喃不想主宰世人,阿喃只想做自己。”阿喃答道。 “若有实力,自然可随心所欲。”朱妖在旁边舔着伤口,补充道。 阿喃不再言语,只是点点头。 望着三人离去的身影,陈青山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只是不可见之处,陈青山手掌上蔓延着的金色正慢慢褪去。 “我不知道那朱妖为何会救我,只是他到底救了谁还说不定呢。”陈青山喃喃道,只见此时陈青山识海中一轮烈阳,映照诸天。 这轮烈阳,正是烛照,那颗在集水镇认陈青山为主的珠子。 在鬼刑欲对陈青山不利之时,烛照如同受到了挑衅一般,主动入主陈青山识海,并准备对鬼刑做出反击。 直到朱妖拦下了那少年。 烛照出,可焚天下,即使是古神灵,亦可一战。至于像鬼刑这种排名中下流的古神灵,烛照可直接镇压。 陈青山知道,这鬼刑神子对自己有杀意,而这杀意,并非出于利益冲突。 于鬼刑神子而言,他要杀陈青山的理由只是:你出现在这,我看你不爽,所以我要杀你。 仅此而已。 对于这样的人,陈青山自然也要杀了他。 这人间的江湖说来复杂,其实也很简单,无非杀与被杀而已。 第十一章 阿喃的答案 临近第二日中午,阿喃独自回到了客栈,只是与离去的时候不同,此时的阿喃眸子不再黯淡,而是变成了华贵的紫色,配上其冷清的气质,若神女临尘。 “你回来了。”客栈外,陈青山见到了阿喃,昨夜从朱妖与鬼刑神子的对话当中,陈青山便知道了阿喃与那鬼刑神子一般,都是被古神灵所注视之人。 鬼刑神子与阿喃之间的区别,也就是古神灵的不同而已,而注视阿喃的那尊古神灵似乎叫岐山祸蛇,是要比鬼刑还要强大上许多的存在。 陈青山知道乱神教不会伤害阿喃,以后更是以阿喃为尊,只是陈青山没有想到他们会任由阿喃回来。 “陈公子。”阿喃盈盈一拜,陈青山看到了其眸子,一愣。 “你能视物了?” 阿喃点头,笑道:“未能视物之前,便总期冀自己能看到这人间,现在阿喃独自一路从镇口走到客栈,看到烟火满街巷,发现这人间果真好看。” “另外,阿喃回来,是要等待一个答案。”阿喃又言,身上的气质又冰冷了一些。 陈青山看着眼前的阿喃,疑问道:“答案?” “不久之后,陈公子便知道了。”阿喃笑着,抬头望天。 陈青山顺着阿喃的目光望去,只见一道金色流光自苍穹上出现,随之出现的还有山石镇的那位山君。 金色流光慢了下来,露出其样貌,那是一艘接近百丈的法舟,舟身细而长。 法舟之上,一中年男子立于船头,富贾打扮,却拎着一杆青色长枪,枪身颤动着,发出龙吟之音,面对山君,气势丝毫不弱。 “爹爹来了,还请出了青螭。”阿喃说道。 青螭,百兵谱第二十五的神兵,当年东都坠龙,黄家兵庐以大代价获得了龙骨,并以其最坚硬的部分打造出了排名第十一的神兵“逆鳞”,而余下部分,则又根据其特性打造了一枪一剑。 剑名“青渊”,百兵谱名列二十三位,而枪,便是眼前这柄“青螭”,百兵谱第二十一。 论修为,阿喃之父只有六境中期,但凭借手中的青螭,他敢与六境巅峰,渡过化蛟劫之后便是七境的山君争锋。 发现天上的异动,客栈内的三藏,常心也开窗,望向了天空,只见天山两个庞然大物正在互相对峙,青色为山君,金色为大唐天梭级的法舟。 只有那道十三,依旧躺在床上,没有丝毫动静,还在入梦。 此时,山君开口了:“来者何人?欲入我山石镇。” 法舟之上,阿喃之父黄凌虚持枪,对着山君一拜,道:“黄家兵庐黄凌虚,前来寻找小女黄阿喃,如今小女便在这下方的山石镇内,还望山君大人行个方便。” 即使作为兵庐之主,黄凌虚的姿态亦很低,眼前的山君很强,如非必要,黄凌虚不想与其起冲突。 且黄凌虚作为阿喃的父亲,前来寻找阿喃符合情理,就是山君也没有丝毫可以阻拦的理由。 “好说。”山君的声音响起,同意了黄凌虚的请求。 山君行动了起来,云霭阵阵,向四方搅动着,山君庞大的身子自云层走显露了出来,盘绕在山石镇上空,巨大的蛇头吐着信子,看着远处的黄凌虚。 山君并未离去,而是在此盯着黄凌虚的一举一动,若黄凌虚敢乱山石镇,那山君会立刻出手。 黄凌虚明白山君的意思,只是对着山君一拜之后,从法舟之上飞了下来,于半空中锁定了站在客栈外的阿喃,顿时眼中一亮。 黄凌虚调转身形,向阿喃飞来,而山君则信守承诺,没有出手。 顿时,所有的目光聚集在了客栈之外。 黄凌虚踏天而来,手中青螭,龙影浮现。 “阿喃在外面受苦了吧,跟爹爹回家。” 黄凌虚的声音很轻,他也并未责怪阿喃从家中逃出。 “回家,然后嫁与王研为妾?”阿喃问道。 提及小侯爷,黄凌虚的声音变得有些着急:“不提天刀侯,就是王研小侯爷,出生时便天降异像,手握麒麟血,将来必是大唐一方国柱,阿喃,爹爹是为了你好啊。” 阿喃闻言,有些凄然道:“但阿喃就是不愿意嫁,爹爹。” “向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入了天刀侯府,你便是万人之上,富贵齐天。”黄凌虚道。 “什么父母之命,我看爹爹不是为了我的富贵,是为了自己的富贵,要保住自己的地位倒是真的。”阿喃恼怒。 见阿喃说中自己的痛处,黄凌虚这位兵庐之主,撕破了脸:“其他事爹爹都依你,但嫁与不嫁,这件事可不是你说了算,这关乎到我黄家兵庐的地位。” 说着,黄凌虚就要探出手来,将阿喃抓下。 阿喃不慌不忙,只是用紫色眸子看着黄凌虚,黄凌虚发现了女儿的变化,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手掌迅速变大,直到如小屋般大小,接近阿喃。 “我黄家兵庐什么时候要靠出卖女儿去维持地位,爹爹,你的路错了。”面对如今的黄凌虚,阿喃顿觉有些陌生,但更多的是麻木。 随着越来越接近的大手,阿喃的眸中不知不觉淌出了眼泪,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爹爹如此待我,就不怕我自绝于此?” 黄凌虚闻言,先是一惊,随后咬咬牙道:“你就是个死人,是具尸体,我今天也要把你送到天刀侯府。” 阿喃身体一震,得到了答案,而这个答案,却并不是阿喃想要的那个答案。 “看来爹爹确实觉得地位比阿喃来得重要。”阿喃擦去脸上的泪痕。 “如此,阿喃今生便与黄家兵庐断了关系,这家,不回也罢。今日起,你黄凌虚依旧是黄凌虚,依旧是那高高在上的兵庐之主。而阿喃从此无姓,阿喃只是阿喃,不再有家。”阿喃说道。 黄凌虚依旧不为所动。 “阿喃只是阿喃。”阿喃的声音落下,瞳中似有道花开放。 一道飓风自阿喃脚底出现,撕开了黄凌虚的大手。 数不清的黑衣人跃上了屋顶,单膝跪地:“恭迎,我教祸蛇神女!” 随着这群黑衣人出现的那一刻,黄凌虚的目光终于变了,由惊讶化为不可置信,随后是惊恐,巨大的冰凉感蔓延黄凌虚全身。 “什么,阿喃,祸蛇神女!?是乱神教的人?!” 屋顶上,鬼刑神子望向黄凌虚,讥讽道:“真是父慈女孝啊,原本我以为这黄阿喃不会接受岐山祸蛇的传承呢,都是这黄凌虚,硬把姑娘往外推,一想到又有人教内地位在我之上,我就很烦恼。” 鬼刑神子的声音很大,没有丝毫遮掩的意思,所有人,包括陈青山在内,都听到了。 陈青山想起刚刚阿喃说的话:“陈公子,我在等一个答案,你等会就会知道了。” 阿喃要的答案是父亲在地位与自己间如何选择,这个答案,是阿喃给父亲的最后一次机会,而抉择权,在黄凌虚的手上。 但黄凌虚最后还是选择了稳固自己地位,他推了阿喃一把,而这一推,阿喃便成了乱神教的祸蛇圣女,与黄家兵庐,再无关系。 面对乱神教鬼刑神子的挑衅,黄凌虚更是踉跄地退了好几步。 阿喃瞳中万千光芒,一步踏出,衣袍无风自动,凭空飞了起来。 “轰!”远处的山峰从正中间豁开,若两柄天剑直插云霄,中间是深谷,谷中一条双翼巨蛇陡然睁开眼睛,遥遥望向了山石镇,与阿喃的目光相对。 此蛇,正是昨夜出现在天空中的那只怪异之蛇,也正是那尊古神灵岐山祸蛇。而昨夜于峰侧举火之人,亦是乱神教的人马,他们在为古神灵的现世做准备。 “大胆!”山君瞬间反应了过来,欲要阻止乱神教的计划,摆尾抽向正在接受传承的阿喃。 却被一只如玉般素手给阻拦了下来,那是一个浑身包裹在赤色火焰当中的女人,乱神教祭司:灵焰。 灵焰祭司娇躯包裹在素色袍子之下,缓缓下落,若盛开在火焰当中的素色莲花,立于阿喃身侧。 “山君大人好大的脾气,原本我教欲以你山石镇生灵血祭,以唤醒岐山祸蛇,要不是祸蛇圣女极力阻止,你山石镇早已生灵涂炭了。” “我教付出了近百滴古神灵血液的代价,才让岐山祸蛇复苏,还希望山君大人不要自误。”灵焰祭司道。 “是吗?尔等只知我为山石镇山君,却不知我亦看守着这岐山祸蛇,不让其出世。” “守山神人何在?”山石镇山君一声惊喝,如雷霆响彻苍穹,震慑人间。 顿时地动山摇,一个以石头泥土组成的面庞从山石镇所在的山峰之上浮现,正张开嘴巴,回应着山君的话。 “山石镇,守山神人在此。”大地顿时缺了一个窟窿,一尊岩石巨人,人立而起。 这守山神人,便是山石镇所在山峰之灵,如同民间传说中山神一般的存在,只是其只有简单的灵智,无法自主思考。 于是在山君获得此山此镇的认可之后,便由山君所差遣,以最简单的意志护佑此山。 “挪移。”山君又言。 只见守山神人浑身散发出光芒,这光芒如有灵一般,将所有山石镇居民从山石镇内摄了出来,落于其身上。 山石镇之人长居于此,早已与此山此水有了联系,而守山神人便是此山此水的灵,靠着这份联系,只要不是离得太远,守山神人皆能将山石镇得居民挪移到自己身上。 陈青山三人非山石镇居民,于是留了下来。 第十二章 守山神人双手持平,将所有的山石镇居民收拢在掌心之内,随后转身,缓缓向龙脊山脉内走去,背影慢慢淡化,然后消失不见。 大地上的那个窟窿还在,预示着这守山神人曾来过。 守山神人实力不强,但作为这山峰之灵,在庞大的龙脊山脉内,就没有人能够寻得到它的影踪。 山石镇居民被守山神人带走,这就让山君没有了顾及。 青色大蟒蜿蜒在山石镇上空。 “吾已完成了吾作为山石镇山君的责任,那么,接下来,吾要完成看守岐山祸蛇的责任。” “今日,吾在此,岐山祸蛇不可出!” “是吗?虽然很不喜欢这个新来的祸蛇圣女,但教内给我的任务,便是接引岐山祸蛇降临。” 此时,鬼刑神子走了出来,随之走来的,还有其身后那尊如幽冥帝王般的身影,古神灵鬼刑。 “以古神灵之血为祭,接引鬼刑之尊降临!”鬼刑神子掏出一块灵玉,此玉若人骨,透明的玉中有血液流动着。 鬼刑神子一把捏碎灵玉,将其中鲜血饮下,融入了身后的鬼刑之影内。 此血,与鬼刑同源,为古神灵之血。 鬼刑一步一步接近山君,每一踏上一步,身体就涨上三分,待来到山君身前,便与山君一般大小。 现在所见之人,已非鬼刑神子,而是借神子之身降临的真正古神灵。 古神灵鬼刑戴着帝冕,左手锁链出现,右手斩龙剑幻化,一剑劈出,山君身体便被斩出一条大口子,血液滂沱而下。 一道如山岳般的青铜大门自鬼刑身后出现,两根门柱,以无数枯骨铸就,青铜门户缓缓展开,露出其后的血红古路。 鬼刑锁链勾魂,缚住山君的身体,就要往青铜门户内走去。 六境巅峰的山君在降临的古神灵面前,竟无缚鸡之力。 此时降临的鬼刑亦非全盛时的实力,但亦有七境之威,而七境与六境之间的距离,是一道鸿沟。 不顾山君剧烈挣扎,鬼刑就如一个勾魂的卒子一般慢慢走入青铜门户之内。 山君的身体亦慢慢被青铜门户所吞噬,随后,只能看到二者的背影,青铜大门缓缓关闭,令人感到恐惧的咀嚼之声响彻在天地之内。 似有一尊看不到的天地巨人把山君给吃掉了,而青铜大门,是那巨人的嘴巴,长长的古路是那天地巨人的食道。 或许,这天地巨人亦是一尊古神灵,因其太强,所以被人族针对,如今只剩下了一张嘴巴,慢慢等待着复苏之日。 这神迹看呆了所有人,天地为之一静。 “嘶!”关闭的青铜大门陡然打开,山君的半个身子从大门内露了出来,只是此时的山君有些凄惨,皮肉撕烂,如被消化了一部分一般,露出骨头来,伸长出信子,向天发出痛苦的嘶鸣之声,血水不住地从口中向下流去。 如拔河一般,山君要往外逃,而门内一股巨力将山君往门内拉去。 “古神灵又如何!”山君的怒吼响起,如雷霆一般。 四方风云汇聚,一个功德金环在山君头顶汇聚,青铜门户陡然碎裂,其内鬼刑神子露出身形,迅速往山外坠去。 有雷狱笼罩而下,山君头顶着功德金环,进入其内,山君准备破后而立,舍去此身,重新凝聚蛟龙之身,入第七境,化蛟劫临。 “不好!”灵焰祭司也不知道山君竟有如此气魄,赶紧向雷劫冲去,却又被雷霆劈了下来,弄得灰头土脸。 山君的声音自雷狱内响了起来:“黄凌虚,此次岐山祸蛇睁眼,其过在你,现在不将功补过,还要等到什么时候?等我亲自入长安面见你人族圣皇吗?” 此时,可以看到山君正沐浴着雷霆,身体慢慢蜕变着。 黄凌虚持着青螭,身体化为流光,一枪刺向了阿喃,阿喃似有所感,有清泪流下。 有赤色莲花层层绽放,以层层花瓣卸去了黄凌虚枪上的力量,是灵焰祭司出手了。 远处祸蛇的双翼展开,传承进入了最后的阶段,而山君的头颅也慢慢化为了龙首,只是此龙,无角。 就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天上之际,陈青山望着落入山外的鬼刑神子,慢慢地隐入阴影之中,趁你病,要你命。 唯有一人,望着陈青山离去的背影,笑了:“好戏要开始了。”而此人,正是乱神教的鬼修,朱妖,陈青山看不透之人。 陈青山离了山石镇,又翻过一座山头,便发现了鬼刑神子坠落之地,回首向天上望去,山石镇那边依旧在僵持,陈青山松了口气,应该没有人发现自己。 忽然,一阵嘈杂之声出现在陈青山耳畔,陈青山一个翻滚,隐入坡下,而坡上,则出现了一队人马。 来人是谁?洛河王氏。 刚刚鬼刑与山君的战斗太过撼人心魂,洛河王氏的人马,自然也看到了,而一名乱神教的神子,在大唐就意味着天大的功劳,王朗自然不想放过。 趁虚而入,这个道理,并不是陈青山一个人懂。 “快,快,那名乱党就在前面。”王朗的声音响起,随后是一阵嘈杂的人声,还有奔雷兽特有的奔跑之声。 如此阵势,也不怕打草惊蛇,藏于坡下的陈青山觉得,这洛河王氏,王朗公子有点脑子,但不多。 上了坡,望着一路烟尘,陈青山负起剑,悄悄摸了上去。 有风吹来,带着淡淡的血腥味,陈青山越是前进,这风中的血腥味便越重。 前方有厮杀声传来,陈青山转身藏于一棵枯木之后,终于看到了鬼刑神子,鬼刑神子的状态比陈青山想象的要好上许多。 即使无法在凝聚鬼刑之身,但身后鬼手幻化,每一爪落下,都会带走一个洛河王氏随从的性命。 桀桀之声自鬼刑神子的口中发出,随后,其鬼手之上分出一些触须,扎入了旁边的尸体之内,他在吞食他们的生魂。 “还怕恢复得太慢,结果你们就便来了,还妄图弑神,真是可笑,想拿我的人头,你们便要有失去自己头颅的觉悟。” 说着,只听“咔嚓”一声,鬼刑神子便拧断了最后一个随从的脑袋,面色嗜血而狰狞,看向了瑟瑟发抖的王朗,还有那名三境儒修老者。 “你的魂,应该味道不错。”鬼刑之影再度从阴影当中走了出来,浑身伤痕,身上出现波纹,仿佛随时会消失一般。 再吸收了十多名随从的生魂之后,鬼刑再度出现,只是比先前要弱上太多。 鬼刑之影盯着三境儒修老者,慢慢伸出了手,锁链激射向四方,欲将老者缚住。 “强弩之末而已。”老者大喝一声,随后一道土墙自脚下出现,挡住了射来的锁链。 儒修老者长袖一挥:“请剑!” 便见一把袖珍小剑从袖中飞了出来,宛如游龙,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便带着破风之声杀向了鬼刑神子。 陈青山眼前一亮,他是第一次见到驭剑术,与剑修的剑不同,驭剑术更像一种术法,不过是以飞剑为载体,飞剑一出,取人首级。 驭剑术没有什么门槛,只要有一柄合适的飞剑,儒修,道修,乃至于术士,都可以修炼。 但飞剑这种东西,往往都价值不菲,陈青山知道,这老者的大半身家,估计都在这柄飞剑之上。 这柄飞剑似乎出自儒家工匠之手,还带上了一丝破邪之威。 鬼刑神子大意,一下就被洞穿了肩膀,若不是最后躲得及时,鬼刑神子的心脏估计已经被飞剑给射爆了。 鬼刑神子脸上终于露出了惊容。 穿过鬼刑神子的身体,在老者的控制下,飞剑去势不减,割向了鬼刑之影。 此刻,鬼刑之影右手勉强幻化出剑来,斩向飞剑。 顿时,手中之剑破碎,随之破碎的还有本来就勉强维持的鬼刑之影。 而作为代价,飞剑亦被鬼刑所污秽,失去了灵气。 老者蕴养的飞剑被污,只感觉脑袋一疼,便一口鲜血吐出,不知不觉间引动了昨日被山君逐出山石镇所留下的伤。 伤上加伤,状态顿时萎靡了下来。 而对面鬼刑神子的状态亦好不到哪去,没有了依仗的他,正捂着胸口,准备逃离,遁入林中。 老者与王朗自然不会放过鬼刑神子,匆匆收起落在地上的飞剑,便追了上去。 于是,三人又在林中奔逃了起来,陈青山则不紧不慢,吊在他们身后。 陈青山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以前在集水镇的时候,陈青山无事时,会去白河边看人钓鱼,而那些有经验的老人家总会让咬钩的鱼再游一会儿,直到鱼耗尽气力之后,才是收网的时候。 至于怎么判断眼前的鱼儿还有没有力气。 陈青山的想法很简单,既然受了伤的洛河王氏老者,同样重伤的鬼刑神子都还跑得动,那说明他们还有些力气。 现在还未到陈青山这个渔夫出手的时候。 让鱼儿再游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