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劫后余火》 引子·荒原河畔的吟游者 古之传说,诸天之天无尽无限,摩柯无量,无穷无极。 共有六究极地,亦是六大究极宇宙,分为“上苍”“荒土”“东皇”“西天”“南明”“北渊”。 其中荒土,又称荒芜古地,是万物起始之根,混沌浊气之源,六地之中,以荒土生灵最多,而后来许多威震诸天的神魔万族,皆由此地诞生衍变而来。 在无数岁月中万族争伐动荡,无数个纪元辉煌盛世兴起,又如昙花乍现般凋零覆灭,生生死死,起起伏伏,在历史长河地不停前进中,皆化作了尘埃劫灰,不可追溯了。 某一混沌无序的失落纪元末期中,四尊功参造化的神圣强者应运而生,以无上伟力掀开天辟地之战,击溃无数神魔异族,终是创辟了神启纪元,将荒芜古地已知天地资源最多,同时人族最多,且最为繁华辽阔的中央古陆一分为四,以东西南北命,在开辟黄金大世后便飘然远走,离开人世间,远赴其他神魔仙佛所在的未知大界,不知所踪。 悠悠百万年,弹指红尘过,似白驹过隙,在这岁月沉浮间,四大古陆出了万般英雄者,也出了万般英雄事,更出了万般修罗场。 期间,英雄迟暮,青锋残锈,红颜鹤发,白骨寥寥,纷争不休,血流不止,英雄热血烈,饮冰难自凉……种种万千总在世事薄凉处。 而像所有曲折惊奇的故事一样,这个故事的开端同样也是从一段悲凉的往事开始…… 东陆以九州分,云泥州、霜叶州、玉龙州、观海州、青冥州、北荒州、谷雨州、文武州、三千州,其中北荒州与霜叶州毗邻,一条苍茫大江蜿蜒环绕万山千岭,将二州横隔一方。 一条江水,两畔风景却是截然不同,江水北侧为北荒州,南侧为霜叶州,北荒州地广人稀,荒芜苍凉,广袤萧索,无边荒凉色蔓及千万里,霜叶州则截然不同,四季长春,气候宜人,所至之处皆草长莺飞、小桥流水,温煦悠然。 就在那广袤荒凉的北荒州荒原上,怒涛拍岸的大江旁,一名裹着羊毛大裘,满头花白的牧人般的老叟,靠在一株枝丫光秃秃的大树下,点着一堆烧得火红的篝火,在专注地拨弄着手里的那杆胡琴。 他在那里忘情地自弹自唱,用的是北荒州本地的方言,唱腔地道豪迈,配上大江拍岸在侧,千里阔野苍茫,更显得老叟潇洒疏旷,别具一格。 “泽国江山图,生民乐樵苏。关外有狼寇,恶烽屠十城……” “北有流火落,战事连年催。狼首霸主愿,悍骑逐中原……” “十里乌江畔,天子守国门。背水一死战,帝伤国两全……” “再待十年后,狼寇又叩关。飞将单匹马,一撄霸主锋……” “狼首惊陨落,万骑不敢敌。可恨一蛮野,三日曝雪寒……” “飞将名震世,后继有人传。巍巍流火军,血战北阳关……”。 “十万卒身死,不肯后撤还。血光冲万里,生灵毁一旦……” “可怜英雄汉,无人把家还。空留衣冠冢,血仇何日还……” 唱到动情处,老叟忍不住地哽咽与难受起来。 他仰头望天,灰白色的乱发随风飘舞,天上簌簌落落地降下一片片鹅毛般大小的雪花…… 这是入冬以来的第一场大雪。 鹅毛似的大雪落在他面前的篝火堆上,原本烧得正旺的火势,逐渐开始奄奄熄没了下去。 老叟目睹这一幕,眼眶一下就红了,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那些老兄弟,老朋友,如同这万万里荒原上一根微不足道的草芥般被割除。 顿时,他怒从心中来,扯着嗓子便朝天大吼,他怒问天,问这世间的公道何在,情义何在! “嘿,贼老天,你真的要扑灭这最后的火薪吗!?” “真要让这星星之火化为灰烬才可罢休吗?” “真要让这世间的公道与正义一同沉入那臭水沟里,才肯罢休吗!?” 他的朋友、兄弟、妻女都死在了六年前的那场惊世血战之中! 而偏偏只有他,像一个孤魂野鬼般侥幸存活下来,却活的没有一点生趣! 他已经失去了一切,但换来的只是观海州帝陵外,那一道道无名的慰灵碑! 世人有谁记得他们的名字? 有谁在意这样一场惨绝人寰的厮杀? 有谁记得有人为他们不畏生死地浴血奋战过? 没有! 江对岸的霜叶州仍是那般莺歌燕舞,纵酒狂杯! 对他们来说死了那么多人,也只是一个简单的数字,一则茶余饭后的惊悚闲谈。 老叟曾在对岸霜叶州的酒肆中,听闻一群锦衣玉食但从未落足沙场的世家子弟在那里高谈阔论,谈论起六年前那场血战,对流火主帅徐霁满是鄙夷,大放厥词地在那里说自己领军,该如何该如何逆转绝境于万一。 有人则不屑一顾,十万军卒与万千荒域贱民而已,并非什么大事,他们本就是帝国为了隔断北方流火,而设下的一道血肉长城! 整座北荒州虽然幅员辽阔,足有数百万里乃至于千万里,可对境殊旷,荒芜萧索,异兽野兽肆虐,邪道修士横行,本就不适宜凡人在那里休养生息。 为了他们这江南之地的盛世繁华,舍了就舍了罢。 有人置身事外,说江南之地离边境烽火遥遥,又有帝国一等公爵玉晚公及他麾下超凡锐军镇守,本就坚不可摧,再加上此州又是那剑道通神、当世无双的剑仙——李青丝的故乡,火是万万烧不到这里的。 有人缄默不言,虽然满腔抱负,踌躇满志,不堪同流,心中向往着当年那支驰骋天下的劲旅,但也无可奈何,自身力量微微,不过一低层次的凡修,如萤火之光,难负大志向,只得寄情于杯中,一泄心中不快。 是啊……曾经那是一支满携荣耀的军团,如今已经凋零似这般火中残薪,即将熄灭。 这怎能不让他悲戚万分!愤恨万分! 然而,那又如何,一切……都完了! 就在老人心如死灰之时,江对岸忽然有马鸣之声传来,老人为马声所惊,勉强扶着佝偻衰老的身姿站立起来,却徒然发现,辽阔的黄龙越九江上竟然有一对人马由遥遥的江岸处踏浪而来。 两人两马,马上两人一男一女,皆英姿飒爽超然不凡,胯下骏马更是驰骋如电,步踏如流星白鸟,竟踩着黄龙越九江中那般滚滚急涛、轰轰浪头,疾风骤雨似的穿江而来。 老叟神色惊骇莫名,黄龙越九江水深难测,九曲连环十八弯,江浪湍急,即便是大船都难以在其上平稳游弋,更何况两人两马。 他深知能够做到这般踏江而行者,必然非同凡俗,定是走上修行路的修士,方才有这般惊人手段。 那两人两马速度惊人,很快破开激浪,顺利穿过了江水,来到了老叟所在的北荒州江岸处。 那处江岸离此不远,老叟正想要迎一迎,仔细看看这对人马究竟是何英雄人物。 那两人两马也正好向他所在之处行来,不一会儿,两人便相向而遇,就差不到百步的距离,老人终于近距离地看到了那对人马,当老叟拂去眼中的雪花,浑浊的老眼中却是映射出了一道令他惊诧不已,却又忍不住欢呼雀跃、激动不已的英武身姿。 风雪飘摇中,那道身姿一如既往地高挑兀立,仿佛一杆永远矗立在战场前沿的黑色战旗般,无论风雪如何呼啸肆虐,都不能动摇他丝毫。 一如过去那样,他永远肩扛着那面黑色战旗,率领最彪悍的锐骑,在战场的前沿阵地上冲锋陷阵,他的部下们只要还能看见这面黑色战旗飘扬,就有无穷的征战意志,前赴后继地冲杀向前。 即便现在他的肩上已经没有那杆黑色旗帜了,但他本人就仿佛是那杆巍巍战旗,只要他在,那便是那杆黑色旗帜,他便是众人的最后一道战线。 时隔多年,他的音容气貌再不似当年那般激昂跳脱、意气风发,太多的人间风霜在他的音容气貌上留下了斑驳岁月的痕迹。但即便如此,他仍是那般的神武威严,好比是流亡的君主,虽然落魄如斯,却也绝不会失却君王的气度与威严。 他双眸平静如水,面容清秀逸尘,俊俏淡雅,似对岸权贵王胄中坐不垂堂的翩翩少年郎,谦谦贵公子。虽然似乎因旅途劳顿显得有些风尘仆仆,有些许风尘落魄之感,但他的眉宇举止间,却仍旧透着一股傲骨嶙峋的昂然神采,似霁月清风拂面而来,叫人快意舒爽,很难心波平定。 他们同样看到了老叟,那道身姿同样流露出惊诧且惊喜的神情,两人两马便这般缓缓地驻足下来。 此刻,老叟那埋藏在心底许久许久的万千情绪再也控制不住,万般滋味涌上心头,一时间情难自已,他涕泗横流,泪洒两颊,嚎啕大哭起来! “少帅……小飞将军!!” 老人哭着喊着,一把鼻涕一把浊泪,作势就要跪伏在他马前。 那个端坐在马上的年轻人,同样眼眶中有泪花涌动,情绪激动无比。却是眼疾手快,以更快的速度跃下马来,急忙拉持住了这满头华发的老人。 他柔然出声,却是同样泪水横泗地道:“我回来了,我来为那些远去的人,来讨回公道了。” 闻言,老人顿时哭的更大声了,他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悲戚和愤恨,这积压在他六年里的那些满腔愤愤和苦难,此刻就像是开闸放水般,全部倾泻 出来了。 他们这些活在过去的亡魂,终于等来了那个能为他们做主的人。 而这一刻,沉睡死寂了六年之久的北荒州,即将再次迎来许久未有的大震动,这场大震动将持续很久很久…… 直到整片天下都海晏河清为止! 第1章·劫后余火 东陆北境,阳关旧址。 时至寒冬,北境数百万之距的连绵疆域间,鹅毛般的大雪倾泻而下,若是有人站在这方土地的山头上远眺,目及之处,必见天地苍茫一片,万里冰封,雪练倾河,好不壮观。 但可惜的是,这片苍茫壮阔的土地,已经有多年没有鲜活的生灵敢踏足这里一步了。 神启纪元大同时代3012年,一场恐怖至极的湮天战火,从北方进射而来,于功骨时代后再次突破斩鬼关,席卷这片苍茫壮阔的地域,直接贯穿整座北荒州,将北荒州数百万里的广袤地域一截为二,仿佛将一个人的心脏以手术刀切成两半一样。 那一战战得极为惨烈,守关边军全军覆没,十万英魂全部葬在北境冰冷的冻土下,逐渐被世人遗忘…… 而那一战的守关边军正是昔年青铜帝国的七大王牌军团之一的流火军,领军者有“豹魂飞火”之号的御前帝将军的徐霁,一直以狂野迅动、侵掠如火著称于诸国间。 在千年的历史间,一直负责抗击北境外的蛮敌,守戍阳关后的辽阔疆域,在他们最鼎盛的时期,曾经诞生过许多名震天下的年轻英杰,也数度有百骑退万敌的恐怖战绩,军团的编制一度减员至数人…… 可是流火军就像是烧不尽的野草一般,有着顽强至极的生命力,总是生生不息,劫后再生。 但这一次,流火军似乎真正要消逝了,连同它的所有荣耀和骄傲,都被埋葬在这里,像是旧事中的亡灵。 然而,让人稀奇的是,足足六年不见生人踏足的土地,今日却有一对人马,从远方而来。 广袤无垠的北境雪域间,两名异乡来客披着轻便坚韧的软甲,裹着苍蓝色的狐裘风氅,腰间背脊处皆负有剑匣兵刃,同时携有两个装得鼓鼓囊囊的旅行袋,乘着从霜叶州枫晚城中,重金购置的汗血宝马一路北上,花费了数月时间,穿过数百万里的北荒州土,从南方辗转蜿蜒来到这里。 直至抵达了这座六年未有任何生灵存活的旧址。 六年前,这里还是北境最为繁荣的边关大城,有许多外来的异域客商、边兵和城民,当地民风淳朴,好武善战,几乎当地出生的男孩,有九成都会加入军队,靠获取军功来出人头地,繁荣程度堪称第二个白玉京,是北境外商流物流进入东陆内地的必经要道,可惜时过境迁,这里已经成为禁忌之地,昔日繁华的亭台楼阁全部化为断壁残垣,一片焦土,无数负面气息在地底扎根蕴积,一旦入夜,这里将恶变为人间炼狱,世间鬼蜮。 帝国严颁禁令,严禁凡人踏足这里。 但马上的两个人,明显不是寻常人等,他们在靠近旧址后,便逐渐放缓了速度,两人两马在这座昔日的繁华大城中缓行踱步。 “这……是阳关吗?”其中一人,边走边眺望,露出了疑惑的神色,她回忆起自己记忆中的阳关,道:“还记得数年前,我曾来过一次,还记得那时阳关城街道上人行熙攘,延绵千万里的长城上边军严立,南来北往的商队汇聚成一条条壮观的长龙,街道上人潮涌动,有做各类买卖的,有表演杂耍的……那时的阳关真的可以称得上巍巍北荒州第一关,想不到如今已经破败成了这般景象。” “破败的岂止是阳关,还有这里的一切,包括人心。”另一人则一眼也不去瞧,只是在向前走,他的双眼中已经没有一丝动摇了,坚硬地像是一块由这片大地上所有的雪与寒凝结成的冰川,坚不可摧。 “你既然回来,便早已做好面对这一切的准备,这片断壁残垣下埋藏了太多屈死的亡魂,现在就由我们一同为他们讨回一个公道,好叫世人知道,世上还有公道二字。”那人看向他,坚定地说道。 “是啊……不然我苟延残喘这数年,也无意义。”他则同样报以坚定的眼神给那个看向他的人,坚决地说道。 说话间,两人横穿过已化为一片废墟的阳关大城,来到了那道记忆中的关隘前。 关隘的模样一如记忆中的样子,但关隘中的那些人却早已消逝,只有一件件残破不堪的断戟残甲被插在原地,如他们的替代一般,仍然艰难地守护着这座已经被遗弃的都城和这片荒废日久的土地,一如他们最后消亡时的姿态,以最后的绵薄之力,守护着身后的无边疆土。 连绵不绝的湮天大雪中,十万流火军的残甲断戟汇聚一道以关口为中心延展出去的兵甲长河,六年前,阳关血战中,这些兵甲的主人便是以血肉之躯组成这般钢铁之盾,任由那道恐怖的战火怎样冲杀,都不曾后退半步。 此刻,天地寂静到了极点。 两人只能听到身侧呼啸的大雪声和他们自己的呼吸声。 还有那回荡在天地间,宁死不屈,宁战不退——凌厉无匹的浩然战意。 两人中的一人,缓缓地拉下遮蔽容貌的裘帽,露出自己英武俊秀的面庞来,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其坚定的眼神中,充斥着如烈焰般高涨的炽意,然后他拔出了腰间佩戴的长刀,刀身空明清澈到了极点,似一面古今明镜,似一眼通透海子,从未沾染一点俗世尘垢,长刀拔出的瞬间,便开始滋生缭绕出一道道缥缈虚幻的烟霞云气。 这柄刀是一柄这支军团自古远时代传下的古刀,名曰‘天悬白练’,是昔年镇守在这片疆域的绝世名将——飞将军李镇鬼的爱刀之一,传闻是大境界者偷渡至传说中的天界,窃太阴太阳之精,分铸成两柄仙器,其中一柄便是天悬白练,以太阴之精为髓,以天衍玄晶为胚,以太清之气蜕质,以太阳之火铸融,以太阴之水淬器,终得大成。 来头实在匪夷所思,传说这对仙器诞生之日,曾爆发出惊动诸天的异象,其中天悬白练化作一道白虹冲荡斗牛,曾贯穿三十三重天!直接惊动了天帝,天帝以无上之力降下天谴毁灭了那名造物者,并在这对仙器上设下了自己的禁制,将其仙资永远尘封,降入凡间蒙尘,沦落为凡人染血征战之刀兵永不得物尽其用,以示僭越之罚。 但这些都是久远时代前的传说志异了,真实性有待考证,但现在这柄古刀的确已经许久没有这般悸动了。 他以双手持握,插在雪地之上,缓缓地跪伏下去。 “流星之骨,血若烈火,宁折不屈,宁战不退……流火十二军,虎豹军主将,君莫笑——归队!” 其声若雷动,彻响关隘前。 寒风呼啸拂过,数年未曾动弹的十万剑甲,此刻竟然陆续呼啸起来! 并非风声所致,而是剑甲本身在共鸣,在呼应君莫笑!须臾之间,十万剑甲之声慷锵雄浑,长啸声震动方圆数千里。 时隔六年之久,这片死寂的土地再次发出了生灵的炙热怒吼! 这也宣示着那近乎根绝的流星般划过东陆天空的军团,在此刻起,再度归来了。 他们仍然没有被那场毁天灭地的劫火根绝生机,仍有根蔓留存,再度生发。 而在这同一时刻,远隔一州之地的青冥州剑祖峰深处却是传来一阵匪夷所思的异动,让峰顶之上的剑宗长老们不由得身躯一震,面露惊忧之色。 所谓剑宗,又有‘天下剑宗’的赞誉和美称,就坐落于青冥州青冥山的剑祖峰顶,天下剑修皆想入剑宗修剑,然而剑宗收徒规矩严苛,每隔十年招生一次,每次都有十数万人前来应招,却往往只有一二人得以通关入门。 而在这片翠竹延绵的剑祖峰深处,藏着一处林立着无数名剑奇兵的葬地,名为“剑冢”,是历代剑阁中的绝世剑修,或声名赫赫的江湖浪人,或折戟沉沙的历朝猛将,或是名不见经传但境界精微的世外修士,他们为使自己死后,所负武道绝学或宗族传承不断,于是便留迹于葬地中,设下种种困难刁钻的试炼考验,如有人能通过那些磨炼,便能取得其中前人留迹,或境界大涨,或战力拔升,是许多修士的梦寐之地。 而那异动的源头正是剑冢内一座早已沉寂多年的地底大陵,陵墓内部屹立着成千上万柄世所罕见的青锋名剑,而在所有名剑汇聚的中心处,竟有一道以各种珍贵名剑铸成的剑刃王座,王座之上赫然端坐着一名渊渟岳峙的高大男子,其双手拄扶在一柄品质堪称当世无双无对的青锋神剑上,浑身散发着君临天下般的孤傲之意。 虽然他早已白发苍苍,血肉身躯腐朽不堪,已然彻底化作一具朽尸,毫无疑问死去多时了,但即便如此,他的身形仍能在无形中,进射出一股令人心惧的王霸之气,同时有无穷剑意环绕陵地之内,像是在为其护法守灵一般,仿佛他便是剑中的帝主,即便在他死后,也不敢有宵小之徒肆意亵渎王驾。 但即便如此,他的确已经死了,无论生前如何英雄盖世,此刻都已经化为一具腐朽之尸,长眠在冰冷的陵墓中,与这些冰冷的剑器为伴。 就这样,一直一直地长眠下去,直至永远。 然而,就在下一刻,仿佛被什么东西刺激了似的,地下陵殿的死寂之感忽地被打破,一柄名剑发出了清澈的利鸣,震彻地陵内外,而后陆续有名剑鸣叫起来,最终所有名剑都似乎遭受了某种远方的感召,都在冲天利鸣起来。 在群剑利鸣中,王座上的那个剑中帝主般的男人,竟然也缓缓睁开了双眼,而后他那干朽的尸骸竟然也一步步地恢复了生机,腐朽的骨架上腐肉凋零,新鲜的血肉不断滋长,不到一会儿的功夫,那个早已死去许久的男人竟然死而复生了! 那男人感受着远方传来的震天剑鸣,他能清晰地感知到那剑鸣中的炽热战意和冲天怒火,这是那个远方的小子,给所有敌人下的一份战书,决绝而炽烈的战书。 感受着那份炽热的战意和怒火,那个男人忽然大笑起来,发出撕心裂肺的自嘲:“哈哈哈……云无量!荀内圣!你我妄为功骨三圣,竟不如一个后世的小子坚定执着,满口伦理道义,实则不过沽名钓誉、苟延残喘,向那无上存在乞命……可笑,你我曾经风华绝代,立誓荡清乾坤,到了这年岁,竟然如此胆怯如鼠,真可笑,哈哈哈……” 撕心裂肺的大笑过后,那名帝主般的男人再次缓缓闭合上的双目,那短暂的回春之象,霎时间再次倒转,他的躯体血肉再次回归到腐朽的状态,他的声音也变得衰败和苍老不堪:“小子……我在这里等你,我会苟延着这条性命,等你来杀我。” 同一时间,东陆南方的云泥州深山中,一座寒气森森的千古巨刹里,一名枯坐在大佛前入定数年的老僧突然睁眼,面露骇色。 而在文武州某处隔绝世间的幽篁竹楼中,一名饱读书卷的中年读书人,同时对北方传来的剑鸣有感,露出了凝重的神色。 这两人虽然远隔数百万里之距,但他们却真真切切地听到了那个地陵深处男人的自嘲之声与讥讽之语。 “天道轮回,果真报应不爽……既是如此,我们亦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哪怕手染污泥与血腥,哪怕最终为其所杀,亦要行。”读书人遥遥地望着天空,幽幽哀叹道。 时至今日,回想起他们当初年少时那般意气风发,不禁令人感慨万千,如今的他们正如西方流传的古老神话中的屠龙者一般,所有的屠龙者自己在最后也将变成穷凶极恶的祸世恶龙,等待新的屠龙者砍下头颅,结束这壮阔而又悲惨的一生,如此循环,永无终结。 “这本就是我们早已决定好的事情,一旦决定便再也回不了头了,也许那个意气风发、势要肃清寰宇的我们,早已消亡了……” 老僧幽幽开口,双目却是空洞无神,整个人骨瘦如柴,再无半点生气。 这是东陆巨魁——青铜帝国,也是整个神启纪元开辟后的第七个大时代,名为大同时代,从第三次界战中存活下来的英雄们,逐渐走向腐朽与衰败,而新时代的希望之光却在倾天的劫火中近乎消亡,世人苦苦追寻的天下大同,至此似乎还是遥遥无期。 第2章·旧事难忘 阳关城头,两人驻足远眺,阳关之外,千里大雪如鹅毛飘落,越发冰寒凛然,再往北方走百里地,便是真正的巍巍北境第一险关——斩鬼关,在它诞生以前,阳关才是北境第一关隘。 与君莫笑同行的那人,开口询问道,声音清冽而柔和:“接下来,你想如何做?” “三大旧圣修为境界深不可测,韬光养晦数个时代之久,刚才那阵骚动,恐怕已引起他们的注意,我想很快其中一两人就会有所动作,玉京三贵手眼通天,接下来我们每走一步,必将面临绝大的艰难险阻,甚至马上就有杀身之祸。”君莫笑开口道,语气坚定不移:“我本就决定这么做,所以无论是他们找我,还是我找他们,都是一样,但你不一样,你在南陆的身份尊贵,对黄金帝国的意义和分量非凡,如果被他们发现,恐怕会引起两国间的种种猜疑和纠纷,如果此时退出,对你来说最好。” “在东陆,我只是齐潇阳而已,没有什么别的身份,六年前我听闻阳关血战,却什么都做不了,即便我已经走到了那种高贵的位置上,却仍然无可奈何,这一次,我不想再做壁上观了,我要陪你见证到最后一刻。”齐潇阳拨开头上的衣帽,展露出清秀逸尘的无暇面容,一头短发乌黑清爽,一对眼眸似海子般清澈澄明,眉宇间泛着独特的灵动气息,赫然是一位明艳动人的女性。 “也罢,这个浑浊烦闷的世间,是时候来一阵清脆的响雷霹雳了。”君莫笑点点头,不再做过多的劝说,他们本就是少时的挚友,有着共同的理想和志向,希望有朝一日能够荡清乾坤,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那你具体要如何做?玉京三家毫无疑问就是当年血战发生前,阻挠帝国谴兵增援的罪魁祸首,但这三大家族的资本根蔓何其深厚,宛如三座巍巍大山,要击便要一击击溃,否则将有覆灭之灾和绵天之祸!”齐潇阳虽然支持他,但头脑很冷静,要君莫笑谋定而后动。 君莫笑点点头,便说道:“我来北荒州,不仅想要祭奠一下这些远去的亡者,也想看看还有没有仍旧存活的旧部,也有之后要去清除的目标,但都是一些无关轻重大局的人物。而我真正的第一个大目标在青冥州,在青冥山中!那个人目前的状态很差,可以说是奄奄一息,可以作为三大旧圣的第一个突破口。” “功骨时代道家的执牛耳者,在剑道修为中堪称古今最强的数人之一的青冥剑圣——萧青冥!?”齐潇阳听后,马上想到了什么,立即开口问道。 “没错,我要去青冥山剑阁杀他,他应该被葬在剑冢中,处于半生半死的状态,与许多古远时代中未能踏出最后一步的老怪物一样在长眠苦渡与韬光养晦,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积蓄力量,等待时机,以待有朝一日踏出最后一步,踏足神魔仙佛的至高境界。”君莫笑点点头,肯定道。 “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萧青冥的修为战力即便放在群雄并起百花竞放的功骨时代,也是强横一世的绝世人物,甚至可与当时号称帝国双壁的飞将军李镇鬼及镇国柱石云破天相提并论。”齐潇阳闻言,不禁流露出担忧的神色道:“更何况,此人是剑阁中泰山北斗级的重量人物,你若杀了他,便是捅了马蜂窝,势必与剑阁中林立的庞大剑修一脉为敌,我觉得这件事还需要从长计议,制定周密的猎杀计划,团结吸收流火军的旧部与帝国中可以拉拢的力量,形成对抗之势,避免陷入与对方死缠烂打的境地。” “嗯……我在回到东陆前,便与钟绿等人保持暗地里的联系,同时老师的捭阖楼也给了我不少帮助,对于猎杀这些巨头后可能引发的局面多番部署,再差也能够让我脱身。要说现在最困难的事情,还是境界修为上的天壑差距,即便在未坠境的六年前,以我天人三段的境界修为也绝不可能撼动旧圣,虽然这六年中我通过诸般手段涅槃重修魔法侧道果,期间也有天人领域中的大强者助我涅槃,可要面对那天人领域中的极限强者,仍然存在不可想象的差距。”君莫笑神情严肃,修行之道贵在循序渐进,无论他怎样天赋异禀,也不可能一蹴而就,但以他目前的修行进度来看,放眼于同龄人来说已经着实恐怖。 纵然天人之身系天地之机,通日月造化,属于匪夷所思的修士极境,无数修士被拦截在这道高不可攀的天壑之前,悔恨终身,可想登临天门难度之高不可想象。 然而,君莫笑便是在这样一个极境中坠落凡尘的鲜活例子,虽然在修士历史上的确有不少天人修士坠境后重修返境的传闻,但无一不是花费了上百年的光阴,同时绝大多数修士在坠境后,根基出现瑕疵裂隙,即便重修返境,也很难回到原来的境界段位,大多只在初段境界徘徊,很难再有精进,同时许多返境后的修士战力大打折扣,不复昔日风光。 但是,像君莫笑这种花费数年时光便重新踏足天人境界者,实在少之又少,罕见至极。 但能否一撄功骨时代强横了一个时代的绝世强者,又是另一回事了。 但即便如此,此刻站在阳关残破的城头上,他的心里没有半分动摇和退意,有的只是无穷的高昂战意与复仇怒火。 “小阳,陪我再向北走一走吧。”君莫笑用的称呼很是亲昵与私密,但他就似理所当然的一般,完全没有异样,只是遥遥地向更北方的那片天寒地冻处投去惆怅的目光,自顾自地说道:“当年那场血战中,将军为了保全我,设计将我封禁在古器中,由小雪带出,一路向北穿行,企图让我逃出一劫,但半途中小雪遭到蛮敌伏杀,身受重创,我以术法破开禁制逃离古器,但已无暇顾及小雪,告知小雪继续北上,进入阎罗冻土,那里是整座东陆甚至整片荒芜古陆中无出其右的至寒之地,是不适合任何超凡物种生存的凶险秘境,就算对于冰寒系的修士和异兽都是极富挑战性和危险性的,稍有不慎就可能命丧其中……” “自那之后,我再没有机会来到此地,不知道她是否真的逃出生天了,又是否能够在那样恶劣的天险之地存活。”君莫笑眼神迷茫,他的心中有些凌乱。 齐潇阳知道君莫笑口中的“雪儿”,一路北上他曾说过,雪儿正名叫做白踏雪,是君莫笑在北境某座冰雪秘境中发现并带回抚养的两头小马驹之一,属于白麒麟的远亲,有着部分麒麟血统,若给她时间成长,甚至真的可以返祖,成为麒麟那种瑞兽和圣兽。 但如今她生死无踪,一直让君莫笑很是挂念。 “嗯……我们便北上去阎罗冻土走一遭,吉人自有天相,若是有缘,自然能够逢凶化吉,安然相逢。”齐潇阳面上忽然浮起一抹淡淡的殷红,有些不好意思,但她很喜欢君莫笑这样称呼她,便伸出白净纤长的玉手,轻轻地拍了拍君莫笑的肩膀,轻柔地宽慰道。 “谢谢你,小阳……不过,我始终不相信这世间有那么多的美好的逃出生天,但即便这样我也想亲自去看看,无论死生,心里明白最好,最怕糊里糊涂的生,糊里糊涂的死。”君莫笑察觉了齐潇阳的异样,也有些不好意思,但旋即他就调整好了表情,淡然地说道。 “但愿人长久,千里再重逢。”齐潇阳幽幽道。 两人再次跨上两匹千里良驹,这两匹良驹并非凡种,都有异兽血统,但不纯粹,没有异兽那般能够修行的根骨及媲美人类的灵智,但同样极通人性,身体素质方面远超普通动物十数倍。 也正是这样的体质,方能在这寸草不生的赤地战场行走这些时日,换做一般马匹,早就被这里的阴气、煞气、死气和寒气透体入髓,凄惨而亡。 至于科学侧的越野车辆也是不足看,无法长久驰骋,非得是君莫笑以前在军队中接触过的那种真正的军用特种越野车辆才可以适应这般气候极境。 但即便如此,这两匹千里良驹也在打摆子了,越靠近北方,气候越是恶劣了,就连他们的半异兽体质也要将近极限了。 “嘿,再坚持一下,到了斩鬼关,我便放你们走。”君莫笑轻轻拍动了一下马颈,轻声地说道,随后掌心腾出雄浑的真气,注入良驹体内,刚才还在打摆子的马儿,霎时间觉得舒坦了,原本四肢百骸传来的刺骨冻寒一下子消融开来,仿佛春回大地,万物复苏般。 齐潇阳有样学样,也在胯下马背中注入真气,他那匹马儿同样也觉得舒坦极了。 实际上,君莫笑和齐潇阳两人的境界修为均已达到了惊世骇俗的地步,人世间修行有三头盘踞大道的巨龙,分别是修真侧、魔法侧和科学侧,三大巨龙的修行之路各有奥妙玄机无穷,经整个神启纪元的漫长光阴验证,被证明是三条有无穷潜力可踏足神魔仙佛的通天大道,而三条大道虽然法门迥异,但境界门槛却是殊途同归,分为异人领域(也可叫做凡人领域)、超凡领域(也可叫做超人领域)、天人领域,以及那在功骨时代后已经无人踏足登临的第四领域——仙人领域,神魔仙佛皆在此至高境界中,每个大境界均有九段段位划分。 其中,君莫笑在六年期间已经重新修回魔法侧的天人修为道果,但这一道果因为其所修习的某种奇异功法正处于涅槃蜕变的阶段,每一次蜕变都有质的飞跃和提升,所以君莫笑尽可能地不想要中断涅槃状态。于是他在两年前又走了修真侧这条道路,目前踏足了凡人境界之巅,以此作为明面上的战力来庇护己身。 而齐潇阳的境界实力,君莫笑看不透,有大气运遮蔽与覆盖,但以君莫笑推断,齐潇阳的明面境界实力至少也能够横推超凡领域。 以二人这种实力,随便爆发护体流光,便能御空而行,突破音速数倍驰骋轻而易举,但这片赤地战场对境殊旷,有各方大人物远程监控,同时六年前那场劫难过后,这里的山川草木都在不断滋生各种负面气息,例如死气、煞气等,一旦有超凡境界者降临,这些负面气息就会被全面激活,形成天地阵势困杀修士。 虽然以他二人实力也不惧怕什么,但与这种穷凶极恶的天地阵势相斗,如无必要,能免则免,故而便这般低调前行,省得惹出什么幺蛾子来。 第3章·似是故人 两人一路北上,走了将近百里路程,终于看到一座巍巍险要的孤城,千里荒无人烟的死地,终于出现了人烟,孤城要道间设有数重重兵和道道关卡,装备有科学侧最尖端的重武器,城关之上,每个瞭望口都装设有极端火力的光束炮,可以直接横扫超凡领域以下的修士,就算超凡领域中的无特殊手段的低段修士与其正面交锋,也会十分头痛。 更有数架全副武装的战斗机械人在那座巍巍孤城地面和天空中左右盘旋,在瞭望与警戒,这些是科学侧最高技术的集大成体——“武神”,这些武神都由科学侧的异能者驾驭,武神不但可大大增强这些驾驭者的能力强度和幅度,更可以动用种种尖端的热武器杀敌,是科学侧得以在各国占据首席地位的最大依仗。 而当前这座孤城周围的武神,全部属于n级武神,武神共有六个等级,分别为k、q、r、b、n、p,其中n级武神属于全副武装火力强大的精锐部队,驾驭者全部都是超凡领域的异能者,是专门针对超凡领域修士而研发的战略武器,至于b级和r级已经到达了要塞那种宏大的战略规模,被用于对付更高阶级的修士,例如超凡九段甚至……天人! 而q和k级的武神,至今还没有出现在战场上,被认为是各国正在暗中建设的终极战略兵器,有理论上摧毁天人修士的可能,但大多都是捕风捉影的猜测和谣传,还未有真正的实际战例出现。 “虽然经历了六年前那场恐怖的战火,但斩鬼关仍属于边关重地,青铜帝国不惜绕远路,也还是在这里布置下了这种重量级的机械化军队……”齐潇阳眺望着远方的孤城,终于唤出那道关隘的名号,没错那便是他们的目的地,北境第一险关斩鬼关。 “可惜,一切来得都太迟了,若是六年前也能在这里部署这样的机械化军队,也许……不,结局或许是一样的,那个恐怖的敌人即便是付诸科学器的战略武器仍然不可敌,必须要与其达到同样的境界领域中,方能有一战的把握……”君莫笑眼神复杂,心思沉重起来。 齐潇阳能看出君莫笑心头的种种思虑,忍不住地想要开口劝慰几句,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家仇国恨,他的肩上已经负起了太多,无论如何都不能停下来了。 但在她开口前,君莫笑便已迅速调整过来,思虑无用,木已成舟,重要的是当下,把握住当下的一切机会,君莫笑坚定以自己的天赋,绝对有朝一日可一撄那恐怖死敌的剑锋,所以现在也不必怀古伤今,踌躇满志。 等到那一日来临,一切的恩怨血仇都将得到了结,自己能做的也只有不断地向前走,为那一日的来临做好万全的准备。 君莫笑朝着齐潇阳淡淡一笑,以掩饰心中的思虑万千,故作轻松地说道:“走吧,进城先修整一番,再北上入阎罗冻土。” “好。”齐潇阳不是看不出君莫笑在逞强,但心中的死结,外人怎么帮助都无法给予解决,只能等君莫笑自己想,慢慢地走出来。 齐潇阳能做的只是在这个过程中,尽可能地去陪伴他,不至于让他一个人艰难孤独地行走下去。 也许这条道路的终点,将是死亡与凋零,但人的短短一生,终究有太多事物值得人舍弃生命也要去追逐,比如节义,比如理想。 总有那么一群人,诞于茫茫长夜,却愿燃尽命火,以微微荧光,为众生照亮前行的道路。 两人牵动缰绳,乘着千里良驹,缓步来到了斩鬼关隘口前,大雪纷飞中,关口前仍旧林立着数个巡逻小队,他们全副武装,早已用热感应扫描仪发现了两人,城头上的光束炮,也在一路上不断跟随君莫笑两人移动。 至于那些巡逻小队的队员,他们手中也清一色地配备有科学侧研发出的光束步枪,可发射威力惊人的热光束或热光弹,其中有王牌狙击手也在不断瞄准两人。 这一切君莫笑和齐潇阳都能都感知得到,但他们也不做任何动作,并不想在这里惹出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两人接近斩鬼关最前沿的一道关卡十米左右时,驻扎那里的巡逻人员中,一名身形孔武的军官便发出了警告:“什么人!?这里是军事重地斩鬼关,无特别通行证者不得擅入!” 旋即,那队巡逻人员齐齐举枪,十多道红外线在君莫笑和齐潇阳的身上闪动,若是被射中,凡人领域的寻常修士必死无疑。 君莫笑和齐潇阳勒住缰绳,胯下良驹也不再前进。 “辰月军新月大营——流浪,这是我的证件和特别通行证。”君莫笑先是报出了自家名号,然后从怀中掏出一副证件,凌空抛给那个发出警告的人。 早已在来到这里前,准备好了相关证件,自从六年前的那场血战结束后,这里的盘查十分严格,几乎非军队人员,半步都无法踏出北境,青铜帝国和异域及蛮敌的关系变得十分紧张,势同水火。 盘查他们的巡逻小队队长,伸手一接,就将两张证件握在手中,草草翻看了两眼,他有些惊诧和不解,这人竟然从远隔百万里的霜叶州而来的少校官!? 虽然确实没有看出异常,但为了保守起见,他还是对周围的属下摆了摆手,叫道:“来个人,送到城里查一下。” 霜叶州的军队在他们的眼中都是养尊处优的少爷兵,由于接近帝国中心的旧贵玉龙州和如今的权力中心观海州,几乎不会有霜叶州地方的兵将被发配到他们这苦寒之地……除非他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伴君如伴虎嘛,在那种地方,越往上走越是如履薄冰,越是谨小慎微,说不好哪天就惹了不该惹的人,发配到这种苦寒之地都是好的了,有些倒霉的,直接就被咔嚓了。 “还带了个姑娘?”那个军官忽地瞧见了君莫笑身旁的齐潇阳,有些稀奇道。 齐潇阳虽然有意地压低自己的气场和存在感,但其本身气貌根骨不凡,纵然身着一身男子装束,也隐隐透着一股凛然的清秀和冷艳之感,犹如数九寒冬中迎风怒绽的一树傲梅般,无论在什么场合下,都是惹眼的明星存在,很难被忽视。 巡逻小队的其他队员的目光也很快被眼前这个英姿飒爽的女子吸引了过去,这时君莫笑捂着嘴巴,一声咳嗽打断了众人的目光。 巡逻队员们这才意识到自己行为上的不妥,这是军队中的一位高官,即便被远谪而来,也不是他们这些大头兵能够招惹的。 所有人立刻收回视线,再次回归到寂静的对峙状态中。 “齐潇阳,随从秘书。”齐潇阳看了一眼那个巡逻队长,有些不悦,但没有发作,简短地介绍了一下自己。 那名孔武的军官摸了摸下巴,对齐潇阳有些肃然起敬,他是边城老兵,也是久经沙场之人,虽然他无法从气息的强弱程度窥探到对面这个女子的境界修为,但他能够隐隐地感受到一股凛然的杀气,这股杀气并非那个少校官身上传出的,而是那名英武冷冽的女子。 更何况这里距离霜叶州接近百万里,纵然一些北荒州的大型城市有传送门,但仍要经历万里奔波,他见过许多因为得罪贵人的可怜虫,拖家带口地来这里赴任,但大多都死在了路上,尤其是女眷,北荒州的冬季天寒地冻,地理跨幅甚巨,且有无数险恶秘境和异兽坐落荒野中。 无论是什么原因,在这样的时节,有帝国中枢的官员被流放至此,那么他得罪的那个人对他真的是恨之入骨,一定是想要他的命了。 科学侧的异能者虽然能够开发与支配千变万化的异能,但肉身强度却远弱于同境界层次的修真侧和魔法侧,这才使得他们中部分体系极力开发外物,试图以武神和热武器来弥补自身不足。 然而,君莫笑的情况可能有所不同,他能感觉到这名少校官英武挺拔的表面下,隐藏着一股骇人听闻的战意和力量,极为强大无匹,丝毫不逊色于身旁的女子,这样的一对人物远到这里,难道是边境要再起烽火? 那名孔武的军官想到了很多,但秘而不宣,可见他不仅身经百战,在应对帝国高层人员上也是游刃有余。 这样的人,原本绝不止在军中混到如此地位的。 “老大,核实过了,是真货。”这时,他的属下回报校查结果。 “鸣金,放行。”那孔武的军官又端详了一阵君莫笑,旋即摆摆手,毫声开口道。 君莫笑二人身上那些瞄准的镜口悄无声息地移开了,关口处的栅栏也缓缓移开,给二人腾出一条路来。 “原流火十二大军之虎豹军——萧野,现在嘛,就一大头兵,还请多指教啊,少校先生……” 说这话的时候,君莫笑驾马刚刚通过栅栏,孔武的军官随手将他的一对证件递回给他,君莫笑回过身去伸手要接,却被他的话语震住了。 他的手就那么悬空着,萧野也保持着那个动作,他们对视着彼此,萧野饱经风霜却依旧豪放不羁的面容上,此时再也找不到当初那份赤子浪荡,只有半是怅然,半是轻狂的陌生容颜。 萧野,这是个对君莫笑来说很熟悉的名字。 至少在流火军中,可以称得上如雷贯耳,君莫笑刚参军的时候,他便已是破阵营中的佼佼者了,历经四次突袭战仍然没有挂掉,直接晋升至虎豹团中,独领一个精锐大营。 在破阵营中,是他把君莫笑从战场上带回去的。 在虎豹团中,又是他帮君莫笑立威治兵的。 “咕咕咕。”君莫笑认不出他,跟六年前相比,他完全没有一点昔日痕迹,外貌、气息都截然不同,简直堪称面目全非。而君莫笑自己为了掩蔽行踪,同样运用了易容道具,改头换面成一个陌生人的样子回到这里。 情急之下,君莫笑低声叫出了当年破阵团中他们那个小队的集结暗号。 “喵喵喵。”萧野低声回答,这是他们那个小队的对答暗号,这暗号有些滑稽儿戏,只有那个小队的成员才能对答如流,然而,当年那支小队的成员在六年前的血战中已经折掉了大半,君莫笑能确认存活的只有一人,那人并非萧野。 没想到,他也活下来了……但也没什么,原本萧野这家伙,就是个命贱如泥,却又顽若磐石的野小子,这也是他为什么能在投胎率高达70%的破阵营屡战不毁的原因。 因为他坚信纵然命若蝼蚁,亦有能绽放出的光焰,星星微火,未必不能燎原乎。 两人相视,君莫笑内心澎湃,萧野则怅然若失,两人间有千言万语想要互诉衷肠,经历世俗磨难逐渐冷寂的血液,时隔许久,似乎又再次流淌起来了。 两人短暂对视后,便迅速移开目光,君莫笑伸手取回证件后,轻声说了一句:“城中,老倌见。” 萧野不回头,只是摆摆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君莫笑也不再多话,与齐潇阳一同赶着马,进城了。 第4章·老倌与小白 斩鬼关是北境以内,最寂寥最清冷的一座城市,城关中只有中型城镇大小的占地面积,城镇四面都由高达百丈的城墙围合起来,这些城墙在建筑的时候,用了特殊的材料和工艺处理,还专门请阴阳家和道家中的绝顶修士,在每一块砖石中都铭刻有强大的结界符文,纵然是天人领域的能量轰击,也难以摧毁这座城池。 城内居民全部都是边军军户,一切生活设施都以简约求实为主要格调,几乎没有什么娱乐设施,要说有的话,也只是训练场和演兵场,这里的人们通过训练设施来进行他们的娱乐。这里呈现出的整体风气,与霜叶州枫晚城和观海州白玉京所呈现出的盛世辉煌、奢华游乐之风,完全是两个极端。 与功骨时代下飞将治军下的风貌,如出一辙,但也仅有此处是这般光景了,城墙外的世界早已天翻地覆。 君莫笑看着这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北境驻守的边军将士,每个人对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如数家珍,这里没有城墙外的繁华喧嚷,却是整个北境的精神象征。 只要它们还存在,飞将军纵马扬鞭、鞭挞敌烽,斩狼首于马下,克强敌于国疆外的战魂意志就不会消散。 “真好啊,时隔多年,这里依然如旧。”君莫笑感慨道。 说话间,两人便来到了斩鬼关中唯一的酒肆,斩鬼关地处战略要地,故而对士卒的规定较为严格,这也导致城关中只有唯一一家酒店,且酒店中只提供度数极低的米酒和黄酒等,确保军户能够随时能够集结与作战。 它的名字就叫做“老倌”,是一名早年间从军的退役老兵所设,开设至今也有二十多年了,记得君莫笑最后一次换防时,还来过这里饮酒。 两人下得马来,老倌中便有一名店小二迎了上来,问道:“两位军官,打尖还是住店?”。 这名店小二看上去应该有二十多岁的样子,很年轻,同样应该是军户,满身的腱子肉,锻炼地很结实。但老倌中的几个店小二和老板,都是边军中清一色退伍的老兵,没有年轻人愿意在这种苦寒之地务工,大多都会离开北境,去往温暖滋润的南方,如霜叶州、云泥州、玉龙州、观海州等地,都是极尽繁华与辉煌的沃土,有着无数的发财机会,即便留在北境,也多去往琅琊、澧泉等大城,那里文明建设程度更加先进和尖端,同样有着广阔的发展契机。 君莫笑皱了皱眉,有些不好的预感,就开口问道:“之前的老倌和他的伙计们呢?” 店小二提及老倌,神色黯淡低沉了下来,缓缓道出了各中原由:“军官是外地来的吧,不知道也不怪你们,这家店原本是边军退役下来的几个老兵合资开的,但是六年前那场血战来的时候,几个老兵不肯退走,与当时驻守斩鬼关的边军死战不退,结果蛮狗破城,满城都被屠尽,全城的尸骸都被蛮狗投入了一种邪恶至极的血阵中,尸骨无存……我是那位老倌的儿子,当时在琅琊读书,这才躲过一劫……” 说话间,他那强健精瘦的臂膀上,青筋犹如蜘蛛网般节节暴突,他的眼神是那样的冰冷与凛冽,仿若无底冰渊,但在那冰渊深处却藏着炙烈无比的怒意与杀气,令君莫笑二人都有些心惊,两人对视一眼,心中都有些悸动,特别是齐潇阳,她最近见过这样杀气凛然的一个人,还是君莫笑。 足见此人不俗,未来的成就可能远不止当下这般。 “若有一日,我上得战场,非要杀光那些万恶的蛮军,将其大卸八块,方能解我心头之恨!我与关外的那些蛮狗不死不休!” “原来是这样……”君莫笑听完店小二的话,神情也不由得黯淡下来,老倌是个很好的人,豁达豪爽,淳朴善良,他总是笑呵呵地站在柜台那里,看着那些新兵蛋 子和老兵油子吹牛、饮酒,说着不切实际的梦想,或是柴米油盐的烦恼,有时他也加入他们,有时他就静静地看着,边军的士卒都是实打实的穷光蛋,每个月的薪酬微薄地甚至不足以让他们喝上几顿劣酒,老倌便每逢初一十五等日子,就大兴土财主之举,让边军免费饮用黄酒、米酒。 这也使得老倌的账簿总是亏个底掉,但他也毫不在意,伙计们也总是自嘲一句:“风吹鸡蛋壳,财去人安乐。”哈哈一笑便过了。 就这样这个小酒肆一直开到如今。 但,老倌已经不在了。 这里,又少了一个他认识的人。 “你叫什么?”君莫笑对眼前这个青年有些感兴趣,开口问道。 君莫笑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就像是一眼湖水,外表波澜不惊,平静徐徐,让人觉得舒心惬意,但湖底中却藏着不为人知的湍急暗流,尤其是其身上似有似无的强烈杀气,看其年纪和根骨,应当还未经历战阵磨炼,却已具备久经沙场之人一般的强烈杀气,足见是个天生的杀胚,这样的人要么成为十恶不赦的大恶人,要么成为常胜不败的绝世名将。 “小白。”店小二的青年也同样看出了眼前二人的不凡,他当下还未进行权能开发,还未正式踏足修行道路,但即便如此,孰强孰弱,他也能够一眼看清。 小白自小对于他人的气机和思感,有着一股强烈的直觉,他人的天性好坏、品质善恶、气场强弱等,小白一个照面就能感受个大概。 而眼前的英武俊秀的青年军官,虽然表面随和淡然,像个举止儒雅的贵族公子,但内心藏着一股莫名凶悍的暴戾气息,是如惊世凶焰般狂烈的战心意志,也是暴戾疯狂的心中之魔,感觉他随时都可能大开杀戒,屠戮四方,比起自己,他觉得君莫笑才是杀胚中的杀胚。 小白不敢用心去感受,这样的人一定在修行道路上走的很远,对气机思感最为敏锐,若是被其察觉,必然要招惹无穷祸端。 而至于他身旁的这位冷艳凛冽的女军官,则让他完全看不透,模糊一片,犹如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实在是匪夷所思。 “你很不错……可以试试走修真侧的兵家路子,我觉得你在这上面大有可为。”在他们交谈过程中,齐潇阳也在端详着面前的这个人,越发觉得眼前这名青年根骨奇佳,在修真炼气上可能大有造诣,便如此开口说道。 小白闻言,颇有些触动,其实他内心深处并不喜欢科学侧中依仗外力的法门,外物虽强,但终究对自身提升有限,不能一生依仗,到达某个路口后,仍旧要做出抉择。 所以,他才久久没有决路,现在闻言,他更加坚定了自己内心的选择。 于是,他恭敬地行上一礼,道:“谢客官,我会认真考虑一下。” “不必,你根骨奇佳,自心而生的杀气内敛外收,做事有分有寸,拿捏有度,这样的人势必不是池中之物,也许你日后的成就,不会低于当代那些赫赫有名的那些战将,甚至更强!”君莫笑摆摆手,认真地对他说道。 小白看着他,表情十分地惊愕和诧异,他没想到君莫笑竟然仅凭一面之缘,就能给予他如此高的评价。 “我饿了。”齐潇阳在背后用手指头轻轻地戳了戳君莫笑,小声地说道。 小白虽然跑堂没多久,可为人处世十分灵活周道,可以敏锐地抓捕道各类客人的需求,齐潇阳的小动作自然也逃不过他的眼睛。 于是他赶忙做了个迎客的动作,略带腼腆地开口道:“嗨,扯远了,两位贵客里边请。” 君莫笑和齐潇阳进入老倌,刚刚坐下,小白就拿了一张菜单过来递给齐潇阳。 齐潇阳在菜单上大略地扫过几眼后,开口便来了一段报菜名:“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儿、烧子鹅……” 听的君莫笑和小白一愣一愣的,跟着她这段贯口脑袋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一分钟后,齐潇阳终于把菜单上所有的菜都报出来了,君莫笑面色微僵,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上衣内衬中的钱包——他心中暗道有点不够啊,之前准备的钱都用来买外面那两头异驹了,看来待会还得向萧野借点,大不了让他在这里洗盘子还债喽。 小白也有些看懵了,腆着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就试探性地问道:“您这是练报菜名呢?还是点餐呢?” “你见过会说贯口的女军官?”齐潇阳斜了他一眼,一脸傲娇地转过头去,赶人似的摆摆小手,催促着他:“快去做!我饿了!” 听到齐潇阳确实是真心诚意要造这些个菜,小白顿时心里就乐开了花,美得不行,老倌这种边城馆子,虽说一家独大,可他的受众群体全都是一帮穷光蛋,再加上从“老倌”那里继承来的优良传统,初一十五畅饮,这使得原本不富裕的苍蝇馆子愈加如履薄冰,好不容易逮到这么个肥羊,小白简直开心死了。 他脆生生地便喊了一声,“好嘞!”,小羊撒欢似的跑到门口,挂上了“今日休业”的牌子,干完这一单,他一个月都不用开店了。 然后就蹦跶着去后厨忙活去了。 君莫笑看着齐潇阳,表情有些欲哭无泪,齐潇阳则回给他一个甜腻腻的笑颜,那张软嫩光滑的小脸,几分钟前在边军面前还是那样的冷艳凌冽,宛如绽放在孤峰绝峭间的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触及。 然而,现在这朵冷艳高贵的高岭之花,却在君莫笑面前轻易露出了动人的笑容,这一刻她卸下了身上的一切武装和光环,就只是人世间许多自小长大的青梅竹马或邻家女孩一般,向自己喜欢的人释放出无比亲昵和自然的好感,瞬间让人感觉如沐春风、喜上眉梢,似夏日晨煦、春风拂水般的心旷神怡,就算是被她吃破产,也只能宠着。 唉,谁让君莫笑是她的青梅竹马呢。 齐潇阳拍了拍君莫笑肩膀,一脸坏笑地说道:“嘿嘿,如果待会付不出账来,你就在这里洗盘子吧,按我的估计,大概洗一年盘子就可以还清了,大不了你卖身还债也可以呦。” “哪能呢,要洗盘子也不是我一个人洗,你也跑不了。”君莫笑不甘示弱道。 “哼!本姑娘的纤纤玉手哪能洗盘子呀,非要洗,也是我监工,你动手。”齐潇阳撇撇嘴反击道。 “你看看你这练刀的老茧,还纤纤玉手嘞。”君莫笑伸手就抓住齐潇阳的手掌就吐槽道。 与寻常女孩子娇嫩白湛的手掌不同,这只手上多了一些常年磨炼的痕迹,那是练刀练出来的。 齐潇阳自十四岁起,就拜在南陆第一刀客“虬髯客”的门下,学习名震天下的刀中霸道——燧烽八荒斩,传闻此刀既是绝世霸斩,也是奇门战法,需要资质奇高的人才能修习。 据君莫笑所知,虬髯客曾经将这套刀招分别传授于四人,每人一招,足足修习十年才有所成就,而这四人目前已成为名动南陆的名宿高手。 而齐潇阳却以一人之力,仅仅花费了三年时间,就修得遂烽八荒斩的全部招数,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出师那天,一度在百招之内击败了她的授业恩师虬髯客,可见其天资之高,丝毫不逊色于君莫笑。 “哼!就是纤纤玉手!我这叫软硬适中,谁像那些闺中小姐啊什么的,小手软绵绵的,肩不能扛,手不能挑的,感觉要握住就要化水了一样,我这样才是最健康的!”齐潇阳听了这话也不恼,一把抽回自己的手,振振有词辩解道。 “啊对对,你就是掌中柔夷,泡椒凤爪,软硬适度。”君莫笑也就坡下驴地赞美了她一番,不敢再深入说事,他又不是死亡直男,这个话头不能再深入了,再深入下去齐潇阳真的会揍他的。 齐潇阳可不是寻常女孩子,一路以来,她的背上都负着那道工艺精巧的武器匣,就连吃饭都没有要解下来的意思。 这道武器匣由一种极其稀罕和奇异的超凡精铁打造,便是南陆赫赫有名的大夏龙雀匣,传闻匣中潜藏着十三柄罕世名兵,无论哪一柄都堪称神兵利刃,沾染过超凡领域中的顶尖强者甚至天人强者的血,君莫笑要是真把她惹火了,下场不难想象会怎么样。 第5章·往事如烟 小白虽然是个光杆掌柜的,但干起活了来手脚麻利,一个人能顶好几个人,不一会儿,桌上就陈列出好几道用料精美的佳肴,就菜肴的色香味来说相当不俗,可与琅琊、澧泉那等北境超级大城的酒肆饭馆抢生意。 君莫笑和齐潇阳二人旅途劳顿,自三天前从一个小镇离开后,便未在沿途上遇到过任何村庄,数千里地域寸草不生,作为修行者,虽然他们也可以通过辟谷吐纳,数月数年间不吃不喝,但这色香味俱齐的美食摆在面前,仍然会产生与常人无异的饥肠辘辘之感。 两人很快在餐桌上大快朵颐起来,正值他们吃的风卷残云之际,萧野拉开老倌的门,一身风尘仆仆的样子来赴约了。 君莫笑正吃的开心,看到他来了略微收敛了一些,放下手中筷子,就招手让他过来:“你来了,快过来一起吃点啊?” 但齐潇阳毫不在意,只是匆匆瞥了他一眼,仍然手起筷落,将一大块红烧肉夹到自己碗中,仍然沉浸在酣畅淋漓地消灭眼前的种种美食的节奏中不能自拔,嘴里还嘟囔着什么“你不抓紧吃,就都是我的了。”之类的话语。 萧野看到这一幕,神情略微尴尬,在思考自己是不是来的不是时候,君莫笑耸耸肩,露出无奈的笑容,挥挥手让他过来坐下。 不到一会儿,桌面上一大堆佳肴都几乎被齐潇阳一个人扫空了,她这才看到坐在对面满脸黑线的萧野,以及捂着脸在一旁低声偷笑的君莫笑。 面对如此尴尬的局面,齐潇阳毫无愧色和动摇,只是朝着厨房的方向又喊了一声:“小二,牛肉火锅可以上了,要鸳鸯锅底,辣要变态辣!汤要老鸭汤!” 萧野看不下去了,对着君莫笑就是一顿数落道:“你们这是多少天没吃饭了?我说你小子太混蛋了啊,这么漂亮的姑娘跟着你,你不给人饭吃!” 君莫笑觉得很冤枉:“我们是从禁区穿过来的,那地方磁场怪异,负面气息深重,哪像你们军方能够配备特种载具,可以吃着火锅唱着歌来这里。” 小白手脚麻利,估摸着两人的食量,这个时候也差不多了,很合时宜地便端上了一锅热气腾腾的鸳鸯汤锅,又送来各种新鲜的牛肉、鱼丸、蔬菜等,还很有眼色地也给萧野摆上了碗盘筷子和酱料,面对着这热气腾腾的火锅,萧野也有些食欲泛滥。 北境这天寒地冻的鬼气候,但凡在外面站一两小时岗,就会觉得自己浑身上下的感觉似乎都麻痹了,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而这时候,能吃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享受大鱼大肉在口中冒出的热气和辛辣味道,那真的快活的跟神仙一样。 “开吃吧?”君莫笑作为名义上请客的东道主,豪气万分地就开始发号施令。 三人都没有迟疑,人手夹起一片切得肥厚相宜的牛肉片,就送到了锅中,其中,齐潇阳和萧野毫不犹豫地将筷子伸到红汤锅底中,而他们三个人中出现了一个“可耻”的叛徒,红汤锅中的异端——君莫笑,他则将筷子伸到了清汤锅里面涮了起来。 齐潇阳和萧野两人都是吃辣的各中能手,君莫笑认为这与他们的出生祖地有着密切的关系,齐潇阳出身南陆的神都‘凤凰’,那里是炎系修士的神圣殿堂,神都之中炎修流派多达上百脉,有许多当世闻名的炎修均为神都出身。 而那神都正坐落在一座绵延万里的大型火山之上,在那里世代生息的族群中人,天生在火炎的御用方面,有着非同寻常的天赋。 发挥联想思维,连凶猛的火焰他们都能轻易贯通驾驭,更何况小小的辣椒。 而萧野是个在边军中摸爬滚打的糙汉子,他抽烟喝酒烫头什么都玩的溜,小小辣椒自然小菜一碟,以前在破阵营的时候,他还有生嚼朝天椒当零食的恐怖习惯。 而三人中的君莫笑一直是在白玉京中长大的,那边吃的东西都要偏清淡一些,自然难以耐受住这般辣气。 而作为从小玩到大的齐潇阳,很了解君莫笑的习性,所以特意给他点了鸳鸯锅。 看到这一幕,君莫笑就知道萧野又又又开始了,他果不其然地砸起嘴来了,开口就笑道:“小子,你不行啊,这么多年了,还没学会吃辣……我记得当年在破阵营小队的时候,也就你一个不会吃辣,每次开小灶,就你蘸着水吃火锅,为这事好几次被老兵嘲笑。” 提及往事,君莫笑一时百感交集。 破阵营作为流火军的特殊建制,一贯担任着前沿侦查、敌后作战和战场尖锋等特种作战任务,是流火军得以实施侵略如火作战的一柄手术刀,一旦遇敌,便由这支特殊部队,迅动出击,以外科手术式的方法,切开敌军的肌肤,再由虎豹团等正面武装力量展开纵深穿插,将这柄手术刀由外至里,打入敌军的肺腑乃至心脏深处,彻底歼敌。 然而,作为手术刀的破阵营,同样也是最为脆弱的物件,在打造之初,就是为了能够轻易切开肌肤而创造的,一旦某一柄手术刀的锋刃变钝了,就会直接被舍弃,换上另一柄。 破阵营也是如此,每一位破阵营成员,都在加入之初被严正告知所要面临死亡威胁和要做好随时赴死的觉悟。 换句话来说,所谓破阵营,每一个人都是死士。需以性命为刃破开敌甲,自身恍若风中烛火,随时都会熄灭。 但即便如此,在流火建军的数百年间,破阵营的人数仍然率增不减。原因有二:其一,天价抚恤金,每一个于破阵营任务中战死的成员,家属都可得到惊人数额的赔偿,足以让其在最繁华辉煌的帝都安居乐业,平安喜乐一生。其二,晋升速度极快,破阵营中但凡完成经历一次前沿战不死者,便能晋升到军中精锐战团,同时军衔平升一级,跨度之大难以想象。 这给了很多没有势力背景的泥腿子莫大的上升希望。 但希望与绝望,总是相依相生,希望如同长夜余火,在黑暗中照亮一点光,而绝望却似无尽黑暗,在漫漫长夜中肆虐。 他记得自己小队中的每一个人的声形音貌,也记得开小灶时自己蘸水吃火锅被嘲笑的滑稽场面,更记得他们在小队中每一件点点滴滴的琐碎小事,还有那些远去的名字。 寒雾萤、子路、雷必成……徐徐和流樱!! 想到这里,君莫笑双眼掠出微寒的光,眸光中藏伏着冷冽的杀机,仿佛在积蓄一道杀气凌绝的匹练剑意,顷刻间就要夺人性命,让萧野都觉得心惊肉跳。 时隔六年未见,听闻他当初那一战受了极重的伤,境界倒坠而下,但如今自己根本看不清眼前这个人的真实境界,但值得肯定的是,绝对不弱于六年前,甚至更加强悍恐怖! “莫笑……”察觉他此刻异样,齐潇阳低声轻柔地呼唤着他。 君莫笑这才察觉自己的异常,平息心中的杀意,便开口询问萧野:“你为何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完全找不到一点昔日的痕迹,不仅仅是你的样貌,连气息性质都迥然不同了。” “这事便说来话长了。”萧野长叹一声,放下手中碗筷,就道:“六年前那场大战中,我被主帅遣去琅琊求援,但不知为何,那片地域发生了诡异的天变地异,似有大神通者,在阳关为中心的万里之地布下天地巨势,我无论如何都离不开北境前沿,而后阳关被蛮军攻破,数千里大地毁于一旦,血流成河,一道恐怖的血气阵势蔓延数千里,在噬取那方土地的生命精华,我也被那阵势血气所染,近乎身死道消之刻,一名游走四方的道人路过,破开那天地阵势,将我救下,但经过那血气侵犯,我内息全摧,身心俱残,更是面目全毁,跟着那道人静养四年,才恢复了如今容貌和实力,但即便如此,我的奇经八脉已废,就算是那道人也没办法,我便重新择路,以科学侧作为重新修行的道路。” 闻言,君莫笑想到了什么,冷笑一声:“天地阵势……哼,真是好笑啊,昔日名震天下的绝世人物,手段竟然如此龌龊,胆气竟然低微到犹如老鼠一般,真是国有硕鼠,后患无穷!等着吧,我会一个个找到你们的。” 萧野察觉了君莫笑话中有话,就问:“你知道些什么?伤复之后,我一直在查当年的事情,真的很奇怪,蛮族那道恐怖的血阵自阳关纵深蔓延数百万里,竟然到了北境边界处便停下了,更奇怪的是那血阵似乎有意无意地避开了琅琊澧泉等北荒大城,专挑一些荒原之域啃食侵犯,随后七天七夜间北境上空腾起滔天血云,那方地域的生灵全部被吞噬,化为血阵汲取的养分,随后血阵不知为何自然消散。” “在此期间,北境琅琊、澧泉等大城的帝国军队以及帝都中枢方面竟然没有做出任何介入,明明帝国七御将个个都有着惊世骇俗的恐怖修为,但他们集体静默。还有,帝国的那位监国和元帅在那七昼夜期间一度离奇消失,不知所踪,消失前,元帅向各地军队颁下了严禁擅动,违者必诛的军令,我到现在都不懂,为什么要这么做,一切都太扑朔迷离了……” 说到这里,萧野变得神经质了,双眼投射出一股诡异的目光,君莫笑很熟悉那种目光,在六年前,他也有过一段那样的时期,困在无法理解的迷雾之中,徘徊与彷徨,找不到离开的道路。 那种鬼魂一般缠绕在心头的迷雾,真的让人变得疯狂。 “交易,是一个可耻的交易!别的就不要问了,你承受不住,也没有足够的能力去做些什么,一切由我来……由我来点燃这长夜将尽的第一把火。”君莫笑对此感同身受,但他不能告诉萧野那个血淋淋,听完令人感到绝望、愤怒、恶心和无力的真相,他只有孤绝的一路向前,直到那些该死的人都死了,他才能倒下。 “交易?你是说……有人把北境数百万里地……交易给了蛮军?”萧野听到这两个刺耳的字符,他心里深处的某根弦忽然啪叽一下断了,犹如一柄夺命的利剑插在他的心口上,这些年他为之坚守的东西,为之相信并奋战了几乎半生的东西,似乎变得一文不值了。 他猛地站起,双眼投出如同恶虎般怨毒嗜血的目光。 忽然,他双臂一振,仰天咆哮开来,浑身瞬间进射出强度惊人的能量波动,整座酒肆乃至于整座关中小镇,都因为他散发出的能量波动在剧烈地震颤,仿佛顷刻间就要崩毁不存。 关内的边军第一时刻朝着能量波动的释放中心探寻过去,天空中的武神很快锁定了能量源头,同一时刻超级计算机分析出了能量波动的性质,他们很快判断出这种能量性质属于斩鬼关记录在案的上尉萧野。 萧野的通讯耳机嘟嘟的在响动,里面是天空中武神传来的警告讯息,要求他立刻停止释放这种频次的能量波动,否则要给予禁闭处罚。 远处的边军士卒,在受到空中武神的讯息后,也在骂骂咧咧地吼道:“老萧,你他娘的疯了不成,乱震一通!搞得我们还以为是敌袭!” 这一切,萧野都不在意,他静静地盯着君莫笑,眼眸深处却有猛狮恶虎,在泄底肆理地咆哮着,仿佛顷刻间就能从眼眶中扑杀出来,将眼前的一切摧毁殆尽。 “这样级数的能量波动……你已经回复到了凡人八段左右了,按修真侧来说可以称之为准宗师,以科学侧的段位划分来评价你,应该在上尉级别。”君莫笑看着他,平静地说道。 凡人领域,以修真侧的角度来说,将其分为辟谷、春播、长生、夏收、好手、强手、一流、准宗师、宗师等九个段位,位居凡人八段,已算是江湖中横行一方的大高手了,有开宗立派的资格了。 极端的爆发后,又是极端的沉默。 萧野此刻的面色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他迫切想要知道迷雾中的真相,想要一个可以杀死的具体的对象,他冷冷的问君莫笑道:“告诉我,是谁做的?”。 “一个准宗师能做什么?”君莫笑反问他。 “能去死。”萧野声色俱厉,浑身杀气逼人,用几乎咆哮般的声音低吼道。 君莫笑很能理解,有时候活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他与君莫笑一样在那支倾覆的军队中收获了太多太多,过命的兄弟,心系的恋人……现在,这一切都化作过眼云烟,有的只是一地残甲断剑。 他和君莫笑这六年里,每一夜都在噩梦中度过,这场永远都不会醒来的噩梦像是怨毒的恶咒,困缚着每一个活在过去的人。 “你这动静一响,大约今晚,那些人的先头部队就会来探一探,你大可以去逼问一番,看他们的嘴巴有没有那么紧。”君莫笑看着他,忍不住叹了口气,终于开口说道,但是他的语气是那样的淡然与冷静,冷静得仿佛是局外人一般。 “你为什么可以这么冷静?”萧野很疑惑,他的声音近乎颤抖地问。 他心里深处某些东西正在一点点碎裂,似乎那些人正在不断地消逝,残酷的现实正在一点点蚕食着六年里混沌的他,让他逐渐明白那些人,那些曾经意气风发的人,全部都死去了。 时隔多年,就算是他的那一腔赤诚如金铁般的热血也已经凉透了大半,昔日狂傲不羁的流火悍将,如今已是落魄如斯的边军小卒。 但即便如此他也坚信君莫笑,那个叱咤风云纵横不败的少年将星不会如同他一样,他始终坚守在这里,就是为了有一天,君莫笑能够再穿上那象征荣耀与血火的焰鳞蔷薇甲,扛起豹魂飞火的战旗,从天边驰骋而来,带领他们由破灭再度走向荣耀。 “愿以性命为刃破阵,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君莫笑盯着他的眼睛,一如当年破阵营冲锋时许下的誓言,这句誓言象征着赴死的决心和决绝。 “原来是这样……你已经做好了这样的觉悟啊。”萧野被他震住了,而后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很清楚这话语中蕴含的意思,这是破阵营士卒在赴死前常说的一句遗言,既是最后的遗言,也是象征觉悟的誓言。 这份誓言其中的分量对每一个流火军人来说都重于泰山,他也曾多次在阵前立下这句遗言,很多人没他幸运和命硬,便死去了。 第6章·剑影 冬季的白昼总是稍纵即逝,黑暗在悄无声息中降临。 断壁残垣的阳关城在黯淡无光的夜幕之下,显得更加死寂瘆人,无数负面气息在此刻达到了顶峰状态涌出地面,化作一道道形貌可怖、怨气缭绕的魂灵,在断壁残垣和广袤荒野中游荡漂流,浑浑噩噩失去真我,只是灵魂深处的怨念不散,支撑着他们在入夜后,借助这里负面磁场短暂化形,若是发生在寻常的凡俗地域,势必要引发种种灵异灾害,有可能导致千里赤地,鸡犬不留,但讽刺的是,这里已经没有任何存活的生灵可以荼毒了。 昔年繁花似锦的北阳关,如今俨然已经化作一座鬼城,比白昼下的阳关城还要阴森压抑百倍不止。 就在此时,从琅琊城方向,极速飞掠出数百道流光疾影,若飞蝗过境般驰骋在北荒的无垠天空中,迅速地向边境围拢而去! 他们整体实力相当不俗,最弱的也有凡人五段,而且有超凡领域中身经百战的高手领军。 这样的队伍规模阵容,足以在一夜之间将某些赫赫有名的凡俗大宗连根拔起,就算是攻克一些凶险秘境,也能稳包不失。 这支百人队伍一路疾驰,花了三个小时,终于到达了边境,在北阳关城头落了下来。 待这帮人落在城头之上后,立马感受到一股令人心生惧意的森冷厉寒,直接钻入他们的四肢百骸之中,不一会儿,便有数名境界低微者,面露苦寒惨色,嘴唇发紫泛青,两颊苍白如纸,眼圈泛着如鬼般的殷红,浑身感觉如坠冰窖,忍不住地剧烈颤动,仿佛浸淫烟毒日久荼毒,已然病入膏肓,将要死去一般。 百人队伍中的一道道身影被灰铁色披风包裹的身影,如一杆杆风中猎猎作响的旗帜,所有人都很冷漠,都在冷眼旁观,没有任何人有对这几名境界低微的修士出手相助的想法。 其中,这名百人队伍中心的为首者,向那几人投去不屑的目光,他的双目幽幽,宛如两只嗜血的狼目般,透着一股凶悍野兽的天然戾气,在黑暗中闪烁着。他冷冷开口道:“好重的阴气与怨气!虽然你们是这里境界最低的几个人,可也是凡修中的一方好手了,体质异于常人许多,之前也帮组织麻利地杀了不少人,竟也抵御不了这里的负面气息蚕食……看来当年这里死的人真的很多啊,这股能轻易侵蚀凡人五段的好手的怨煞气息,不知是多少死难的亡灵汇聚凝结而成的。” “救……”这数人极度恐怖,他们能够清楚地体会到自己的生命正在被蚕食,同时隐隐觉得他们的身躯之中似乎被什么东西渗透进来了,那东西在不断地吃掉他们!! “哼!来不及了,你们太弱了,你们来之前没有打听清楚么,六年前的那场血战过后,这方边境百万里地域皆化为死亡禁区,有种种恐怖的负面气息滋生,一旦入夜,这里便是恐怖的修罗战场。特别是这里——北阳关,更是有百万之众的生民被狼族集中血祭淬炼邪法,这里的怨煞之气和死亡之气都是最为浓重与集中的,一旦你抗不住被渗透体内,神仙难救。”那名为首者淡然地说道。 “死吧——你们这种废物,剑影还有很多!”为首者眸光冷冽,残酷而无情地开扣,叫出了他们这个组织的代号。 剑影,是血战结束后,某些帝国的大人物牵头,打着剑宗分支的幌子,组建成的一支暗杀集团,虽然成立时间不长,但是战绩惊人,为许多帝国大人物干了很多见不得光的脏活。 “不!这跟说好的不一样!”有人接受不了这个事实,他们愿意来到这座如森罗地狱般被禁止入内的死亡禁区,是来寻求一世的富贵的,但没成想连富贵的影子都没有看到,转眼便要成为这寥寥禁区的一具死尸,他们自是满是不甘与怨恨。 正如那名为首者所言,那几人已然完全被这里的死气与煞气蚕食殆尽,浑身血肉皮囊完全干朽,已无丝毫血色与人色,而那属于生灵特有的命火气息,就在方才已然完全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死灵特有的阴煞鬼气,这象征着他们走入非人的领域。 已然由人类转变成了行僵死侍那种东西,沦为了怨灵亡魂的奴仆! “既然你们不助我,那就跟我们一起下地狱吧!”有人直接大吼,样貌狰狞如恶鬼,到了这个地步,他们自然无所顾忌,泄底肆理起来。 那些人纷纷向周围的同伙扑杀过去,一个个均招出凛利,将自己的看家本事施展出来,欲要拉一个垫背的。 但是能够在这般死怨之气交织之地仍能抵御自如者,哪个又是凡俗之辈。 眨眼之间,一道凄冷剑光扫过,扑杀而出的那些人,连众人衣角都没有触及,就被半空斩切成数截,但剑光出手之快,甚至在场众人中有多数都不知晓是谁在出手的。 但是只有这个百人队伍中的精锐成员,才知晓这剑光的主人是谁。 目睹这些被一剑斩成数段的昔日同伙,一名身披灰铁色披风的女性成员没有过多地将注意力投入其中,反倒是将目光投向更远处的城中街道和废墟民居,其中死灵怨灵漂泊游荡,在那里发出撕心裂肺的幽泣之声,如哭如咒。 顿时,她的面容上流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不知是悲戚还是别的,开口便道:“昔日北荒巍巍的第一大城,如今已经变得这般赤地万里,鬼魅横行,阴气冲天盖地,好似来了阴曹地府。” 此时,另一个声音传出,听闻声音便知晓是个少年人,语气中有独属于他这个年纪特有的跋扈与骄傲:“六年前历经那场‘北荒血战’,以斩鬼关和北阳关为延展,贯穿百万里之长,如一道毒刃将北荒大地的地脉完全捅穿,这百万之地的地脉已经完全崩坏,滋生出无穷的负面气息,白日还尚可,受到帝星光焰普照,这些负面气息会被压制在地面之下,那时即便是这帮废人也可以抵御一二,但一入夜,失去了帝星光芒压制,这些负面气息就会成倍骤增,而在这里屈死的万千生灵,所留存的不甘与怨念,也会随这些负面气息显现,不过这里并非受灾最严重之处,若是动手,我一剑便能全部平掉!” 他正是方才挥出那一剑的人,其怀中抱持有一柄遮裹严实的剑器,灰铁色的披风之下流露出俊美如玉石般的容颜,这样的人本不应该出现在行走在黑暗的猎人团体中,而是应该在某座安宁繁华的大城中,尽享盛世繁华,笑看人世风流。 “别做多余的事情!”那名为首者再次开口,冷然斥责他道。 他的气息强悍霸道,犹如这无边夜幕般深邃幽暗,仅仅是一声轻斥,就让在场所有人感到极端的威压,不敢再肆意妄动。 只要他想,能够一瞬间将这里的人斩杀掉一大半。 “是……”那名桀骜的少年人虽然盛气凌人,但毕竟已经在这行当中行事日久,也逐步建立起了些黑暗猎手的规矩。 那名为首者冷对众人,伸出手指,缓缓指向北阳关外,百里之外的斩鬼关方向,开口说道:“这次的目标就在那里……下令,将斩鬼关连根拔起,杀个片甲不留!” “大人,目标真的是那个人吗?”那名女性成员幽幽开口询问,目光中流露出说不出的忌惮意味。 “据我们布设在斩鬼关中的暗桩传递来的消息来看,那个人与当年那个人似乎完全没有相仿之处,不过是一个修为不到超凡的凡俗修士,但上头对当年那个人所留痕迹极为敏感,毕竟他煌煌全盛时,纵横天下不败,许多比他境界高深、经验老辣的天人修士都死在他的手里,你叫上头怎能不忌惮。”为首者幽幽地说道。 说着,他还看了刚才那个盛气凌人的少年,就道:“我说的没错吧?剑妖——萧遥?不然,身为玉京三贵萧族宗家的你,怎么也甘心加入这网罗天下剑修,遁入黑暗阴影之中的‘剑影’组织呢?” 黑狼提及往事,那名桀骜少年的浑身气势再度变得枭狂桀骜起来,即便是比他境界修为更高的为首者,也难以压倒他骨子里的那份好胜欲和自信心,他的双眼顷刻间变得凌厉而炽烈,开口道:“我没有败……六年前的龙血湖刺杀中,我刺中了他一剑,夺命而凌厉的一剑!!” 为首者对此嗤之以鼻,冷冷地说道:“哼!没有三大贵族中的大人物联袂出手展开围猎,就凭你,有什么资格去挑战那个人,纵然他重伤未复之下,境界实力朝不保夕,但即便那样,超凡修士在其眼中亦是蝼蚁杂碎!” 萧遥被刺中痛处,凌厉开口反击道:“你放屁!超凡领域中能有几人杀伤天人修士,凭借此功绩我足以傲视于家族中,不要以为你境界修为高于我,就能肆无忌惮,我是萧氏嫡系,你和剑影算什么?在我萧族来看,不过蝼蚁弹丸,弹指可灭。” 为首者仍旧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呵,你刺中他一剑不假,但被他反手一击重创根基的事情,你怎么不说?” 被为首者再次提及不能言说的疮疤,萧遥心中顿生悍然杀意,在这支队伍中,的确以为首者的综合实力最强,猎杀经验最为丰富,但萧遥同样是身经百战的各中好手,真要撕破脸皮,纵然为首者境界段位要高萧遥一段,萧遥仍有足够的底气和能为与其展开捉对厮杀。 霎时间,萧遥周身阴冷气息暴动汹涌开来,化作一道道凄厉阴狠的剑光直扑黑狼面门,速度快似冷电,当场的百多位剑修霎时间都止住了呼吸,面露骇容,神色惊恐不已! 这样的距离,这样快诡夺命的剑气,对于现场中的绝大多数剑修来说,都是完全难以招架的瞬杀手段,一剑劈下,足以灭绝生机! 而为首者则怡然不惧,周身腾出深邃霸道的幽暗气息,化作一头峥嵘凶恶的黑狼,朝着迎面而来的剑气扑杀过去,两股气息激烈碰撞,但强弱分明,转瞬间,那深邃霸道的幽暗气息,就将那咄咄逼人的阴冷剑气镇压下来,直接将萧遥轰落出去,重重地砸在残破的阳关城头之下。 这一击虽然声势骇人,但黑狼并未用足劲力,否则纵然是有剑妖诨号的萧遥,也非要遭受不轻的内创。 “你……”萧遥恼羞成怒地瞪着他。 为首者瞳光沉重坚毅,他居高临下地看着萧遥,不想再多费口舌,冷冷开口道:“不要再吵,此次任务一切听我安排,若是你真有能耐,就取下那个人的首级,这不也是你加入剑影组织,苦修六年的原因所在?若是你能取得他的首级,你自可以大摇大摆地回到萧族宗家里,向你的父亲和兄长证明自己,否则你只能活在剑阁的暗影之下,做一只籍籍无名的蝼蚁偷生。” “你等着……这次我一定会亲自杀了他!六年前,他就该死了的,要不是那时他击出的一掌,我何至于如今还没有突破超凡,进阶天人领域!我不甘!我不甘!”萧遥浑身阴冷气息激荡进射,犹如柄柄寒气森森的利剑盘旋,周身衣襟无风自动,同时散发出阵阵尖锐的锋鸣声。 六年前震动东陆的龙血湖刺杀事件中,萧遥正是玉京三贵派遣出的新生代种子级天才之一,那个布局者计划通过同代修士间正常的对斗,将君莫笑一步步引入三大贵族布设下的绝杀死局中,将流火军团最后的一株薪火彻底熄灭。 但君莫笑的实力远远超出了布局者的预估,即便他在阳关血战中身受剧创,但那些被玉京三贵视为家族存续和未来希望的种子级天才,即便君莫笑将境界实力下压至与他们对等的水平,每个人也很难走出两个回合,就被击溃了。 唯有寥寥数人顶着其霸烈无匹、纵横天地的野火拳力,将他引入杀局之中,才使这个年轻的将星彻底消失在人前。 而那数人之中,表现最为出色的便是剑妖萧遥,他以自己诡谲惊异的超凡快剑,竟然杀伤了君莫笑,虽然这是在君莫笑与九名超凡绝顶高手及一名天人修士对击之余,才让其捡漏所致。 但以超凡领域杀伤天人领域,的确能够吹个一辈子了,因为两者的差异之巨,只有内行人才知道,超凡领域间时常有惊才艳艳的天才,凭借自身的高超悟性或千锤百炼的杀戮手腕,连跨数个段位展开逆伐,这在妖孽横生的种子级天才间并不少见。但在天人领域有关于逆伐的局面和事件却是少之又少,而这类逆伐难度与超凡间的逆伐不可同日而语,简直以难如登天形容都不为过,而能做到在天人领域中展开逆伐的无一不是最终成为了大道巨龙的人道修士魁首或神话传说级数的存在。 可见超凡与天人的差异之大,这也是萧遥能够如此膨胀嚣张的底气所在。 但即便如此,萧遥也受到了莫大的反创,自身的根基差一点被那人打坏,即便是萧族倾泻资源修复他的创伤,也足足花费了四年光阴之久,同时这根基之伤也给他冲击天人领域带来了莫大隐患! 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他开始畏惧冲击那道天凡之间相隔甚远的天壑了,他怕自己失败,这几近化作困缚他的一道心魔,让他六年之内甚至可能一生都不敢做出尝试。 于是,他加入了剑影组织,他要去杀死那个带给他这份恐惧和迷惘的人,这样他便能破除心魔桎梏,再进一步,登上那个一人之下,万灵之上的尊位。 他要替代那个人成为最年轻的天人修士!那个人是在18岁成就的天人修士,他今年才17岁,还有机会!还有机会! 第7章·黑暗来临 “何时动手?”那名女性成员开口问道,双眼泛红,眼眸深处透出一股如同蛇类般的嗜血意味,口中红舌不自觉地在舔舐 着嘴角。 她异常激动与兴奋,在剑影组织中,她早已是声名狼藉的冷血刽子手,曾用诡谲手段一夜之内屠尽某个身份尊贵的大人物全族,据说他们的死相都极为狰狞恐怖,仿佛见过了地狱阎罗般。 跟许多加入剑影的人一样,她在加入剑影前,也是赫赫有名的修真大宗子弟,有着近乎妖孽般的天赋,可惜心性邪异,曾在宗门比武中虐杀数名资质上乘的同门师兄弟,而被宗门逐杀,不得已远逃而走,进入地下世界,被剑影组织吸收进来。 此女好妒好杀戮,即便同为剑影成员,也不敢有人与其交往过深。 “不急……斩鬼关毕竟是边境重关,有重量级的武神把守,纵然是你们,对付这些科学侧制造出的得力鹰犬,也十分费事,要是一个不注意让他们将信息传递出斩鬼关去,引来了琅琊、澧泉的军队,那就坏了的好事了。”为首者则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不慌不忙地说道。 “武神么?也不是没有对付过,都是些外强中干的东西,藏在那机械凶兽里面的人,可都是些羸弱的虫子,给我时间,我能让这些玩意都变成废铁……”那名女性成员幽幽开口道。 “不用,白玉京里那些坐不垂堂的大老爷们对于这支化为灰烬的军团,太过于忌惮了,哪怕他们已经变成这一堆破铜烂铁,他们还是不余遗力地在斩鬼关中安插暗桩,为的就是怕有一天有不该活着的人回来了,这就是所谓的做贼心虚吧?不过对我们来说有什么所谓,什么人不可以杀呢?那个埋在斩鬼关的暗桩,将会为我们扫平一切前进的障碍。” 为首者垂下眼帘,看着那插在城关前的十万残兵败甲,眼神中同样流露出复杂的情绪,有怨恨,有自嘲,有愤怒等等,最后这些情绪回归于冷寂。 他仰头朝天,伸展臂膀,仿佛要拥抱什么一样,以嘲弄的口气说道:“传承数百年的军团,今日将彻底根绝了,真可怜呐,明明他们誓死效忠的君王,已经将他们和这片死地都已经毫不犹豫地抛弃了,他们却还在死后驻守在这里,愚不可及!” 那名女性成员幽幽道:“人世间原本就是无尽的利益抉择和背叛,人性要是没有肮脏和幽暗的成分,那就不是人了,你说是吧?黑狼大人?” 那名为首者被这个名为剑影的团体称之为黑狼,这是他的代号,这里每个人都有一个代号,但是很少有人被记住,因为许许多多的代号人,早已被埋葬在黄土中,唯有百战不死的老猎手,才能被众人铭记。 “哼……所以我们这样的人可以集结在一起。”黑狼冷笑,偌大的灰铁色斗篷随风掀起,百里开外,一道刺眼的光亮,化作怒焰红莲,在高空中炸开,照亮了他狰狞而漫布伤痕的侧脸。 …… 夜深人静,老倌中,君莫笑和齐潇阳同住在一间客房中,两人都没有入睡,他们深知这一夜势必不会平静,两人盘坐在各自的床上,在用功调息,入定修行。 但刹那之间,君莫笑猛地睁眼,他感受到了一股强烈的杀气,在斩鬼关上空突兀显现。 齐潇阳则更为敏锐,斩鬼关中同样有一股秘而不发的杀气,正在城中极速窜动,其速度诡谲莫测,所经之处生命气息瞬间被扼杀。 “来了。”她看着君莫笑,提醒道。 “这样的阵容……是那些大人物培养的得力鹰犬么?”君莫笑点头,他也在仔细感知城中内外的杀戮气息,对于这种规模的阵仗,他忍不住感慨那些大人物对他的格外关照和关注。 就在此时,斩鬼关上空,一架全副武装正在执行巡逻任务n级武神瞬间解 体,进发出剧烈的大爆炸,光焰之盛竟然照亮了以斩鬼关为中心的百里地域。 那架n级武神后方数百米处,跟随有另一架n级武神,而这架武神的操纵者完全没有捕捉到什么东西攻击了那架前方的武神,但那名操纵者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一股极致的杀气,正在快速接近他,就像是凶恶至极的野狼一般,顷刻间就要将他扑杀至死,他几乎在爆炸瞬间,就在武神间的通讯频道中怒吼着发声和示警:“什么人!!敌袭!敌袭!” 但是一瞬间,这架报出敌袭同时全副武装的n级武神,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就直接被一道锐利的白影一截两断,斩鬼关上空再次炸开一道焰花。 但即便这样,这名武神操纵者也完成了他的使命和任务,顷刻间全城响起如同地震般的一级警报,警笛声震动着整座城关。 “来敌段位极高,猜测为超凡领域上游强者,全体解除火力阀,进行覆盖式扫射!”斩鬼关武神部队中的最高指挥官,第一时间意识到了这名来历不明的敌人的可怕,果断下达了全力攻击的指令。 顷刻间,盘旋在斩鬼关上空和地面布防的接近百架n级武神,全部收到攻击讯号,n级武神上装载着各种尖端的导弹系统被全面开启,一时间接近两千多枚导弹从武神的各处炮口倾射而出,组成一道密集无缝的火力弹幕朝着天空中那道闪烁诡动的白影轰去,这样的倾覆式的火力打击,足以灭掉几乎绝大多数无特殊手段的超凡领域上游段位的修行者个体。 所有人都认为这样的火力覆盖,足以打掉这个来袭的不明敌人。 但下一刻,那道白影闪动,速度快得诡异,犹如一道白色闪电般,竟然轻易地穿掠过那道本可以称得上完美无缺的火力封锁线。 而后,斩鬼关中的所有人都看到了这道白影的真身——赫然是一架白色的重装武神,但无论造型还是样式都与目前城关中的武神截然不同,但斩鬼关武神部队的最高指挥官,却是第一时间认出了它,他惊得嘴巴都要掉下来了:“n级武神中的战神系列,以纪元神话中四大神圣之一的白战神为参考原型的武神机体,这架是战神系列的缺陷试验品——‘白虎劣作’,拥有超乎寻常的机动力,但对于驾驭者的要求过于苛刻,且能量幅度到达顶峰后就会解 体自爆,因为这个缺点,我以为他早就被西陆雪藏了,没想到有人居然将它挖出来,还送到了这里!!” 白虎劣作很快以实际行动证明了最高指挥官的话,几乎是数个瞬间,他化作一道优雅到极致的白色闪电,将天空和地面上的武神全部凌厉地一截两断。 那些号称全副武装的n级武神,在战神系列面前宛如板上鱼肉般被任人宰割,可见这个系列的武神的恐怖威力。 干完这一切后,白虎劣作缓缓地悬浮在城关中的某处酒肆上方,保持静默状态,不再有所动作。 而这一切仅仅发生在电光火石间,如果有战术指挥官在场,他势必会将这场快如闪电的突袭战,列为教科书级别的武神闪击战经典案例。 这时候,君莫笑和齐潇阳从老倌中走了出来,整条街道,整座城镇的灯火都被切断,变得一片乌漆末黑。城镇间四通八达的街道在这样的氛围衬托下,显得寂静的可怕,寂静的不同寻常——因为,在夜间斩鬼关内的巡逻通常是最为频繁的,作为边关重城,夜间也是最容易受到敌袭的。 但今晚的街道太过于寂静了,寂静得有些可怖。 齐潇阳玉掌一横,掌心处腾起一道流光,转瞬间流光又幻化成成百上千只金色蝴蝶,迅速朝周遭延展扩散出去,他们每扩散一处,那里的黑暗就被照亮了一处。 而黑暗之中,却藏着令人触目惊心的场景,一具具兵卒的尸体横陈在街道各处,整个斩鬼关没有任何活口留存,包括那些军户百姓,全部都被人凌厉地封口。 齐潇阳眉头一皱,面露冷冽之色,眼眸中有杀机如同冷电般四射,她看着君莫笑摇摇头,轻声道:“全都死了,这座城除了你我,恐怕再无活着的人了。” “桀桀……谁说没有啊?不还有我嘛?”此时,一个粗犷而熟悉的身影,带着漫不经心的低声狞笑,从黑暗的阴影处走来,他随手将一个球状的物体丢在君莫笑的不远处……君莫笑在进城的时候见过这个人,是这里的武神部队最高指挥官。 君莫笑的目光犹如一柄冷冽的利剑直指黑暗中的那个人,他的眸中已然被炽热至极的烈火填满,他如同猛狮凶虎般低声怒吼,喊出他不愿相信的那个人的名字:“萧野……” 第8章·背叛者 “啧啧,想不到是我么?”萧野低低地嗤笑了一声,一脸嘲弄地看着君莫笑,道。 “没什么想不到的,很多人都很识时务,我消失的六年间,并非对东陆朝局一无所知,很多与流火军有千丝万缕联系的人似乎都遭到了幕后势力的无形清算,那些不跪下的人,都被抄家灭族了,那些跪下的人,则得到了荣华富贵。” 君莫笑看着他,神情变得冷酷起来,眼中深处的怒火也逐渐变得平静,由炽热的烈火变为滚烫的熔岩,他的愤怒早已变得如海渊般深邃,不露于形色间。 “那些跪下的人中,甚至有极为谄媚者,还在帮助那些幕后势力做着清洗工作,那份名单在来到这里前,我便已经得到了,其中一个名字叫做萧野。” 君莫笑眸中寒意凛然,腰间负着的那柄长刀缓缓出鞘,刀身光滑如古镜清水,刀口处刻有刀铭:“天悬白练”,这柄长刀是昔年飞将李镇鬼所佩“逆鳞双刃”之一,曾与飞将为伴,与功骨时代立下不世战功,是昔年名震天下的绝世重宝。长刀出鞘后,便开始蒸腾着似幻似真的青色云气,云气之中有雷霆电光在闪烁,直指萧野。 “嘿嘿,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萧野脸皮比城墙还厚,听到君莫笑这么说,还恬不知耻地露出猥琐的笑容。 而后,他与许多狗仗人势的宵小之辈如出一辙,开始炫耀般地卖弄起来:“流火军毕竟是个大军团,牵涉到的人物关系千丝万缕,而且骨头都很硬,就拿徐帅的家人来说吧,那可个顶个的都是铮铮傲骨,坚持要弄清楚阳关血战的情况,软的硬的都不吃啊,我有啥办法,只好把他们一家十六口全部送上了西天……不过说起来,他们的命还真是值钱,那些大人物为此给了我不少好处,足以我后半生锦衣玉食。” 说到这里,他看了一眼君莫笑,想从他的表情中找到一些情绪,比如愤怒,不甘等,但君莫笑板着一张脸,面容上没有流露出任何情绪,事到如今,他已经对许多事情看得冷了,萧野的背叛,以及他那讽辣的言语,也不能如何撼动他的心。 萧野双眼微微发红,他的心中颇有些不甘和嗔怒,他不明白君莫笑都沦落到现在这步田地了,还有什么引以为傲的资本和底气,流火军已经彻底被毁灭了,被那些高贵的上位者,无情地抛弃在这片北境的寒土之上,任人宰割。 那些曾经的荣誉、血火、骄傲,已经混合泥土与血污渗入地底了。 所有的小人都喜欢在得势后,都喜欢用尽手段让那些以前高高在上,他们不可触及和仰望的贵人,特别是他们嫉妒与憎恨的贵人,感到百般痛苦与失落,以此满足他们内心深处的那份自卑。 看君莫笑没什么反应,萧野话锋一转,他当然知道君莫笑心中的软肋在哪里,当年那些在破阵营小队中生死与共的兄弟姐妹,毫无疑问是他日渐冷酷与不可动摇的决心中,唯一留存的破绽。 他嘴角掠出一丝残酷意味的笑容,幽幽开口道:“哦,既然那些无关紧要的人撼动不了你,我就不妨说一个你熟悉的名字吧,徐徐知道吧?主帅的千金,流火军的公主殿下,血战时她回琅琊看望母亲躲过一劫,那可是个倔强的狠丫头,你我都很熟悉……她到死都没想到是我萧野杀她的,哈哈哈!你看人愚蠢成这个程度,是不是就是该死呢?!” “徐徐……是你杀的?”君莫笑心里咯噔一下,某根微弱的弦断了,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心中深处的怒火,他那岿然不变的面容,终于露出了一丝讶异,他不敢相信地质问道。 “啊对对,就是你这个表情,我从她背后捅刀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看我的,我真的太喜欢这个表情了,销魂,过瘾,嘿嘿。”萧野看着君莫笑讶异的表情,顿时有些心花怒放道。 “找死!”君莫笑怒意更盛,没什么好说的了,过去那个萧野已经死去了,死在了那场大战中,今日他只是自己要除掉的一个腌臜小人。 下一刻,君莫笑杀意顿生,手中天悬白练铮铮而鸣,腕劲一发,在空中划出一道凄美凌厉的刀弧,流云般的匹练刀气洒然而出,赫然是流火军中秘传的两大绝技之一——快刀绝技破烽鸣中的破军势! 破军势一经施展,流云般的匹练刀气快速攒动与汇聚,最后在君莫笑面前形成一道苍凉肃杀的弯月,弯月周遭云气攒动,气劲交叠轰鸣,已然是箭在弦上,顷刻间就要爆发出骇人的恐怖力量。 这般气势与威能的破军势,与寻常的破军势简直有云泥之别,刀招清丽简约,刀气如云烟缥缈,虚实无方,刀意更是堪称入髓,君莫笑对于破军势的领悟,已经堪于创出此刀术的飞将相提并论。 君莫笑一提刀锋,匹练刀气劲射而出,刀气如劲旅悍军,更似破阵尖锋,携有石破天惊的气势,再加上天悬白练本就是绝世宝刀,本身便有着滋生自然之力的异能,这一经催动,刀气恍如平地惊雷乍现,又似云海波涛轰动。 威力骇人之极,连萧野都霎时间收起轻慢之心,不得不全力应对。 萧野本就是流火军卒,自然也会运用这霸道的上乘刀术,他挥动手中斩马剑,狂野剑气进射而出,同样施展破军势,斩出一道彪悍狂野的弯月刀气突进向前。 两大刀招天雷勾地火般的轰击在一起,进发出惊人的能量波动,以老倌为中心扩散出去,城关内的一大半的城镇建筑瞬间被轰碎,化为一片断壁残垣。 但萧野与君莫笑在修为上差异巨大,君莫笑施展出的破军式所绽出的匹练刀气几乎以摧枯拉朽之势,便将萧野那彪悍的弯月刀气撕裂,而后重重地便要砍劈在萧野身上,萧野有些慌神,提剑便要运气回守,但君莫笑的刀气霸烈无匹,短暂凝聚的气息瞬间便被摧毁粉碎,那道云气攒动的匹练刀气,重重地劈砍至萧野血肉之躯上。 砰!一声惊雷般的闷响,顷刻间风云爆散,刀气凌厉,匹练刀气透体而过,萧野的整具躯体都被轰碎,大量的血液喷洒在地上,萧野只剩下很少的上半身及头颅,到了这步田地他仍然在发出狞笑,嘴巴呜咽着在说什么,但其喉咙被刀气余波切断,根本不能吞吐出音节来。 君莫笑提着长刀,冷冷地看着萧野,不为所动。 就在此时,悬浮在上空静默许久的白虎劣作,此时竟然发出了另一个熟悉的青年声音:“阿拉,阿拉,我这算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吗,我的店子全他娘的完了。” 下一刻,白虎劣作的机体舱门打开,一道白影从里面麻利地腾空翻出,然后稳稳地落在地面上,正是那名老倌中的小二青年——小白! “是你!?你跟他是一伙的?”齐潇阳有些吃惊,虽说她早已感受到了白虎劣作中那股强烈杀气与小白身上的有些相似,但她始终不愿意相信,但没想到果真是他,而且现在他身上的杀气,已经不是白天那般仅仅停留在善战老兵的程度了,而足可以称之为杀星了! 若是寻常人等与他接触,甚至无法在这般杀气下立足,马上就要被骇得晕倒过去。 “嘿嘿,不好意思啊,撒了点小慌。”小白淡淡说道,笑得倒是很阳光灿烂,让人感觉他就是一个人畜无害的进步青年,但此时他周身杀气外泄,浓郁地像是要化作实质般,无论是任何人都能都切身感受到他的危险程度绝非一般。 小白继续道:“白天的那一套都是我瞎编的,这店子里的老家伙哪有我这样的儿女,否则也不会呆在这清冷的边城,一待就是那么多年,最后还死在了这里,想必他也是无处可去,也算死得其所了。” “那么你是谁?”齐潇阳开口问道。在说话的同时,便已用真气催动大夏龙雀匣,剑匣自动开合,匣中一柄柄神兵利器依次递开,宛如孔雀开屏般华丽炫酷,齐潇阳的手按在了其中的一柄剑上,剑柄轻颤,从中传来阵阵清澈响亮的雷鸣清音,足可窥到此剑不凡之处一二。 “哎,反正你们也会死,我就违反规定一次,跟你们说说吧。”小白看着齐潇阳,神情有些挣扎和纠结,最后还是妥协了下来,指着悬浮在半空中的白虎劣作,说道:“看这玩意儿你就知道,我跟西陆肯定有着说不清的关系,那我也不怕告诉你了,我来自于西陆十分有名气的清道夫组织——黑足猫,西陆的若干猎物们,也会亲切地称我为“白色恶鬼”“白色噩梦”等等,都无所谓了,干活就是干活,只不过碰到我可能有点不走运罢了。” “啧……西陆臭名昭著的元老会座下的得力鹰犬,被白银帝国各阶层都畏之如虎的‘黑足猫’,只要是帝国元老会看不顺眼的人,绝不会看到明天的太阳。”听到黑足猫这个名字,齐潇阳眉宇间不禁流露出一些厌恶的神色,她因为以前的工作上的原因,也曾与这帮子人接触过,见过他们的下作与残酷手段。 这帮人毫无人性可言,真如黑足猫这种恐怖的猎食动物一般,杀伐果决,残酷高效,是元老会中大人物们花费大功夫养起来的一条凶暴恶兽,指哪打哪,逮谁咬谁。 “看起来我们的业务水平真的不错,连东陆这里都知道了。”小白对齐潇阳的厌恶情绪毫无感觉,沉浸在这黑暗行道中的每个刽子手,都早已失去了人性善恶,沦落为单纯高效的杀戮机器。 说着,小白走近萧野,途中他还向不忘向此刻杀气逼人的君莫笑赔了个笑脸,走近萧野后,他蹲下来,发现其已经彻底失去了气息,脸色苍白如纸,赫然是死透了。 他仍旧笑嘻嘻地,一脸无所谓地摆弄着萧野的头,像摆弄一件坏了的玩具般,嘲讽道:“喂喂……萧野,你没有这么废物吧,你这昔日袍泽还没有动真格的,只是准宗师级数的对击,你就挂了,怕是达不到你家大人的要求吧?那你这又是背叛自己军队又是替人家干脏活的,是有多不值啊?” “哼!你在说谁废物?”一道声音从远处的城门口传来。 小白抬头望去,赫然是黑狼,黑狼浑身漫出的气息幽暗而深邃,端的是霸道无匹。 他一伸手,原本被君莫笑一刀斩杀的萧野残骸竟然快速浓缩,很快便化作一滴鲜血,并快速地飞到了黑狼手中。 而后,那一滴血液汇入了黑狼体内。 “啧啧,有点意思,血分身吗?这种血液系的权能,在科学侧中的超凡领域也十分稀有吧。”小白觉得很有意思,不禁咋舌道。 “要猎杀这个昔日的同袍,要确保做到万无一失……”说着,黑狼掀开遮挡自己面容的灰铁色斗篷,露出了萧野真实的面容,但他的面容之上漫布着狰狞的伤痕,仿佛被凶恶的野兽啃食过一般,他冷冷地看向君莫笑道:“你说是吧?曾经的少年将星,我最好的兄弟——流火少帅君莫笑!” 第9章·再战 君莫笑完全不为所动,面似寒铁,心如死灰,他只是漠然地望向远处的黑狼,眼中只有纯粹的杀机。 在他的眼中,无论是眼前的这个人,还是刚才已经倒下的那个人,都已经不是可以闲谈叙旧的对象了,而是一具该躺在地上的尸骸。 他是不会同尸骸说什么恩怨情长的,没有任何意义。 君莫笑毫无犹豫,也不想再说一点废话,手中天悬白练一振,色若天青的虚云气劲徐徐攒动,威能之烈,竟一时间牵引起周遭天地间的无边气机,霎时间整座斩鬼关烟云四起,而那些烟云全部被君莫笑的虚云气劲牵引所动,以一种万气归宗似的轨迹,四面八方涌至君莫笑周身的虚云气旋中,气旋在短暂时间内,迅速交织盘旋而起,周边的气机也越发可怖,条条气机如同海中的条条大浪,以轰击般地气势,冲刷着城关之中的每一处角落。 “也好,你我的恩怨的确无话可说了,是男人便用拳头和刀剑来解决罢!”黑狼嗤笑一声,浑身劲力罡气外放,他的气息强悍若一堵大山绝峭,纵然条条气机如巨浪冲刷,也丝毫不能撼动山崖绝壁,与方才那个一刀被杀的‘萧野’,简直有天差地别。 霎时间,他遮蔽周身的灰铁色披风,扛不住这般强悍的气息,骤然碎裂成粉末,众人这时才得以看清他的“真身”,全身上下每一处皮肤,都漫布狰狞的伤痕,每一道伤痕都十分邪戾,还在蒸腾着丝丝缕缕的邪异气息,宛如是某种嗜血的邪兽在他身上撕咬过一遍,方能留下这种可怖的痕迹。 电光火石间,两人同时悍然出招! 君莫笑的身形顿时消失不见,黑狼完全捕捉不到他的身法轨迹,一个刹那间,他便凭空消失了,虽然有这些云气遮掩身形,但对于他这个超凡领域的“宗师级”强者来说,这云气有跟没有一样,超凡九段强者可是天人之下的最强者,所谓凡人领域的宗师,在他眼中渺小的就跟尘埃蝼蚁一样。 但就在那么极短的一瞬间,他的的确确捕捉不到君莫笑的气息和行迹,这个“宗师”段位的君莫笑!这实在是匪夷所思,自己明明在白天的时候,近距离地感知过他,他的魔法道果的确已经散去,空无一物,修真侧的修为仅仅停留在宗师段位,不值一提! 可是……现在爆发出的这般实力,竟然连他这个超凡九段的顶尖高手都捉摸不透!实在有些古怪异常! 下一刻,四面八方云气快速攒动,化作一道道虚空利刃,每一道虚空利刃中都进发出恐怖的战气波动,每一道虚空利刃都有石破天惊般的可怖威力——这是快刀破烽鸣中的烽火势! 疾如风,徐如林,难知如阴,势如野火! 这是此势的精髓所在,但君莫笑在此基础上,更加入了天际浮云的无常无定之变化,使得此势在他的运作下,更加地变化莫测、虚幻无常,难以捉摸,防不胜防! 他本人更是融入了这满城云气之中,随云而散,随风而动,已然是臻至超凡武道中的化境,也可称作自然境,顾名思义就是将招术已经提升至如同自然之力一般的境界,威能威力与某些自然力量相近,乃至于一模一样的奇高境界,是超凡领域中招法术数的最高境界之一。 “杀破狼——七杀劫!”同一时间,黑狼双臂一振,狂野霸道的幽暗气机,如洪开山崩般倾泻轰鸣出来,气机转瞬之间,便幻化成七头体态峥嵘、凶煞之极的嗜血狼影,携带着丝丝缕缕的邪异气息,以迅雷之势,朝着四方疯狂般地扑杀出去。 两道绝杀招数,均臻至武道化境,威能雄浑浩荡,足以石破天惊!激烈地对轰在一起,一时间能量对击处电闪雷鸣、风云激变! 条条如同瀑布啸浪的浩大气机,从虚空利刃与嗜血狼影的交锋中散漫而出,所过之处,房屋地面均被碾压出一道深足数百丈的凌厉锋口,犹如天地巨兽挥动擎天巨爪撕裂大地,又似恐怖武神挥动大蟒般的鞭刃鞭挞大地,给大地表面留下道道狰狞可怖的创伤痕迹。 君莫笑终究并非真正的超凡境界,虽然凭借某些特殊手段,能逃过黑狼的气机追踪一时,但黑狼毕竟是货真价实的超凡顶点高手,在两人动用劲气交拼的瞬间,便重新捕捉到了君莫笑的痕迹。 “嘿!虽然不知道你有什么古怪,但超凡与凡人的差距,你始终无法回避!”黑狼朝着君莫笑的方向,以思感波动发声,其杀伐果决,抬手便是悍然一掌,掌劲霸道狂野无比,犹如无穷荒芜与幽暗铺天盖地地蔓延而过,招数未至,敌手却已感到恐骇莫名,不敢抗争造次。 这是萧野以野火拳为根据,结合自己的拳意和理解,自创的大荒劲力! 君莫笑将天悬白练横在身前,白练云气快速攒动与环绕其身,化真气为盾,大荒劲力凶悍异常,犹如俯冲下来的巨炮炮弹般,重重地连续撼在气盾之上,足足让君莫笑疾退了数十步,但在大荒劲力狂撼其盾时,君莫笑也在以虚云劲气不断化解与分散其威力,很快劲力便全数被分散干净,君莫笑也急停下来。 但黑狼醉翁之意不在酒,猛提超凡绝顶功力,幽暗气息再运杀破狼第二劫,破军劫!杀破狼是境外漠北匈人狼族的军阵之刀,刀走极端霸道,杀势“惊天”撼地,刀出如群狼猎兔,凶狂至极,杀意冲霄。 与流火军所传的破烽鸣正是数个时代的死对头,传闻飞将正是根据匈人狼族的杀破狼之刀中的破军劫,创出了与之相敌对的破军势,而破军势与破军劫相比,敛去招数之间的暴戾气息,转而追求迅动与锋锐,两者之间各有千秋,但就正面的攻杀力量来说,仍不及破军劫凶悍绝伦。 黑狼足下劲力一暴,猛地凌空越起,右手成爪,以爪代刀势,爪中幽暗气息暴虐无比,化作一道幽暗烟幕冲天而起,幽暗烟幕以快速盘旋扩大,直至覆盖了整座斩鬼关上空,忽地,幽暗烟幕中心位置一道纯粹的幽暗气息缓缓下沉,竟凝做一头悍然巨狼!以“惊天”动地之势扑杀下来! 这便是破军劫!以匈人狼族中信奉崇拜的纪元末宿天狼星为原型创出的杀伐悍招,论迅动破阵不如破军势,但就威能杀伐而言,破军劫却是破军势无可比拟的! “死吧!”黑狼疾爪挥下,宛如撕开深邃夜幕的一角,砸落向大地。 君莫笑眼神骤变,这一招的确不可小觑,有毁城湮岳般的大威力,是货真价实的超凡顶尖强者的凶悍手段,虽然君莫笑凭借着自己的天人之躯,能够以凡人领域的修为,调动牵引远超出这个段位的外界气机,同时依靠自己千锤百炼的伐战经验和种种妙手,足以对付寻常的超凡修士,但黑狼的强悍远非这般手段能够应对。 君莫笑心中一横,拿定主意。 事到如今,他不得不动用自己修习许久的涅槃经功力,这功法是六年前他在师傅的引荐下,于禅宗一道当世最强者手上传得此功,功法玄奇无比,有化腐朽为神奇、逆绝境于万一的惊异功效,正是世间为数不多的可以修复坠境废体之患的绝顶玄功之一。 却也极难修习,纵然惊才艳艳如君莫笑,也只是在师傅和那人的助功下侥幸突破第一层,用以修复过往创伤,恢复原本境界,但这第二层纵然他在其上耗时四年之久,却仍然摸索不到突破的门路。 此功虽然惊异绝伦,却也有诸多怪异限制,其中之一便是——一旦开始下一层的功力修习,便要一进到底,除非突破,否则不可中断使用功力,不然之前所积功力顷刻间流散无踪。 而君莫笑已经在为第二层功力的突破,苦苦修习了四年之久,为了这个,他在这个四年里完全放弃了魔法侧的道果手段,仅仅依靠重修的修真侧宗师手段伐战,如今也到了极限。 齐潇阳看出君莫笑有所顾虑,大夏龙雀匣次序递开,便要取用其中一件长矛状的神兵利器,并向君莫笑传出思感:“让我来吧,涅槃经修习艰苦不易,中断后你又要花费更多的苦功和时间!虽然他足够强大,但我仍能对付!” 小白看出两人异常,但也很识趣地作壁上观,虽然剑影组织的主人的确和他们西陆黑足猫达成了交易,但死贫道不如死道友,他们始终是客场作战,此次猎杀的目标,也不是元老会看不顺眼的目标,没有利益牵扯的关系,那些元老们跟那个大人物也不是太亲近,能挖出这雪藏多年的机体,已经算是很给面子了。 至于让他打生打死,那就没有必要了。 “不!这个人我要亲自杀他!”君莫笑坚定地拒绝了齐潇阳的建议,“不过是四年而已,重头再来未尝不可,如果我错过了这些该杀的人,那才是真的后悔莫及!” 他自小就是个懂得取舍决断的人,对于利弊,对于成败,有着独特的看法和坚韧不移的心态。 成败无定,祸福无定,胜在人为! 下一刻,他骤然催动四年未用的涅槃经功力,霎时间他感觉积闷在自己体内周天中的那股混沌沉重的浊气烟消云散,那正是他四年苦功的结果,其中蕴藏着许多的心血和汗水,但浊气消散后,他却觉得浑身通透起来,心境也愈发地澄明清晰,周天运转时,不再似以前那般混混沌沌,似水银泥浆般拖拉沉滞,愈加地轻快明朗、顺其自然,其苦功修为并未有想象中的那般倒坠而下,四散无影,反而更有种明悟己道、神莹内敛的感觉。 “难道……”他似有所感。 但此刻并非深究参悟之时,此刻他功力已复,可以动用自己多年苦修的涅槃功力和另一道果修为。 但没这个必要,仅仅以涅槃经功力运修真侧宗师修为,他便坚信自己足以横扫任何超凡常规段位强者,包括第九段位的绝顶高手! 君莫笑催动涅槃经功力,霎时间其身侧爆发出凌驾于凡人领域之上的骇人气息,与运破军劫的黑狼一时间竟难分高下,霎时间白练云气再次激烈攒动,但这一次比之前数次都来的猛烈狂暴,一瞬之间化作一道青穹之色的飓风龙卷,冲天盘旋而起。 这是破烽鸣的最后一势——潜龙鸣!飓风龙卷之中一道古老的雄吼震动天地,那就是传说中的龙吟,劲力未显而声势先动,盘伏深泽,只待飞龙在天。 潜龙勿用!这是破烽鸣的至高境界。 募地,那道贯通天地的飓风龙卷之上,一条长躯峥嵘的龙形似幻似真地从天而降,绕着龙卷盘旋而下,最后落在君莫笑的青锋之上。 轰—— 天雷地火之声霎时间震动天地八方,君莫笑猛然挥出这意境高远、战意超绝的“惊天”一击! 轰!两股巨大能量激烈至极地碰撞与冲击在一起,天地之间轰然暴动,一朵如夜色般浓重黝黑的蘑菇云,在斩鬼关中半空炸开,将整座关隘轰的都在剧烈颤动,堪比十级大地震,甚至更加严重,要不是这座关隘在建筑之时,耗资耗力巨大,由天人修士添砖加瓦,布下种种结界符文,否则这样恐怖的一记对击之下,别说这么一座孤城了,纵然是琅琊澧泉那等超级大城,也要顷刻间崩毁不存。 同时以斩鬼关为中心,剧烈的能量波动蔓延出去数十万里,远至琅琊、澧泉那等北境超级大城都在同样发生了巨震。 第10章·幕后一角 在这风云交汇的前一刻,身在城中的两派阵营,无论敌友,此刻都心照不宣地以最快速度向城外极速逃遁而去。 那名叫做小白的青年,直接在外遥控悬浮在空中的白虎劣作,将其一把抓起,最短时间内开足马力,飞快地撤离了斩鬼关。 齐潇阳黄雀在后,从大夏龙雀匣中拔出了另一柄神兵利器,那是一把绯红色的油纸伞,伞面呈绯红正色,伞骨结构精奇巧妙,收束伞身后,整把伞显得格外的修颀优雅,透着一股红衣素裹,冷艳佳人之感。同时,伞扣和伞帽处均设有矛尖,矛尖锋锐异常,仿佛是从某些弓力可嵌石碎甲的利箭头上拔下的箭簇,直接转嫁至这柄油纸伞上,更为这把伞原本就高冷凌艳的气调上,多添了几分带刺蔷薇的危险意味。 宛如高岭之花,必绽放于常人不能触及的悬崖峭壁间,又如夜行蔷薇,绝艳绽放之际,亦不要遗忘其周身的利刺。 正是将只可远观,不可近亵的理念发挥到了极致,这样的一把伞必须有一个同样懂得她之绝美的人,方能驾驭。 此伞名为“古伞红袖”。 齐潇阳向伞柄灌入自己的真气,霎时间整把油纸伞全面复苏过来,伞面潆绕着如同焰火般的绯红气息,瞬间,绯红气息幻化成一道纤纤玉手,犹如游蛇般游弋掠闪而出,直接吸附在白虎劣作的机体上,瞬间齐潇阳也被牵引着飞离了斩鬼关。 这剧烈的大地震动,将琅琊、澧泉等数座北境大城数以百万千万的城民们,从静谧的睡梦中惊醒,一时间,人们火急火燎地从家门中鱼涌而出,繁华的大城之中弥漫着恐慌失措的焦灼氛围。 当然,这些都是那些没有踏入修行道路,没有异能修为的凡俗民众呈现出的景象,而那些北境中能人异士却都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了这股巨震的来源,毫无疑问是北方打来的一股骇人的能量波动所致。 这能量波动竟然蔓延万里地域,足足震动整个北境,非超凡中的顶尖强者不可为。 更有数位大人物,在这样一个静谧的冬夜里,不知为何毫无困意,孤坐在房间中,一直在等一个消息从北方传来。 现在这个消息来了! 北境的某座超级大城中,某个贵人的官邸之中,一间深藏地底的密室中,官邸的主人面色铁青,双眼阴蜇毒辣,感受到从北方传来的巨震和密探传来的讯息。 顿时有些气急攻心,一拳轰在面前的圆桌之上,劲力之大,竟然将桌面直接轰成齑粉。 其忿忿开口,深沉的声音中透着一股盛烈的怒意:“x的……剑影这群废物,都是吃x长大的!平日里一个个凶神恶煞,像是杀神再世,一到关键时候,就他妈的窜稀了,都说了要隐秘围猎,悄无声息地杀之,搞出这样轰动北境的大动作,想必元帅大人和监国殿下那边是很难瞒得过去了。” “啧啧,我说老兄这又是何必呢?”在他对面,有一道立体投影传来,那也是北境中的一名位高权重的贵人,相比于宅邸主人的霸烈粗野,他显得更为的优雅淡然,不食人间烟火,正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那般人物。 他不紧不慢地继续道:“我们此次要猎杀的目标,与你那剑影组织接手过的任何目标都不一样,别忘了曾经的他有多么恐怖,十八岁强势冲入天人领域,天人初段不过一两载,便败尽一大堆的天人二段和三段,萧家萧十一,算天人初段中最为年轻和厉害的天骄人物了吧,在他没有横空出世前,萧十一一直被认为是新生代中最年轻也是最强大的天人初段修士,曾一人一剑一叶舟,远游凝渊北海,入风暴航路,单枪匹马将在其中杀了个人仰马翻,最后仅凭一人之力,平掉了其中一条航路。那可是风暴航路啊!无数世间大盗巨寇的流亡汇聚之地,其中更是超凡遍地走,天人野修邪修层出不穷的死亡禁地!纵然是天人修士也能被淹死,而他却创造了一个奇迹……他本也是我们萧族最为看重的明日之星。”说道这里,这名不食人间烟火的贵人,暗暗地叹了口气。 然后又继续道:“还有云家的江南,荀家的荀直……但那又如何?玉京三家中有哪一家的天人新秀没有被他力压过一头,更遑论那些不成气候的小辈,纵然他在六年前被斩落凡尘,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曾经踏足天人领域的极境修士再怎么不济,也不会被超凡修士轻易拿捏,发生这种震动千万里的激战,也是在意料之中。” 官邸的主人脸色阴沉,声音中都带着几分火气,但更多的是对那个人的忌惮和畏惧之意:“那该如何办?若是今夜让他逃生,必然打草惊蛇,势必后患无穷,那小子有多么心狠手辣,杀伐果决的手段更在你我之上,十年前,他通过一些草蛇灰线般的痕迹追踪,抓到了云萧二族一些不可言说和外传的隐秘,于龙柏宫中布下困兽之局,引发了那场牵连甚广的‘龙游宴之变’,手段谋局何其深沉霸道,云萧二家的根蔓在那场剧变中几乎要被连根拔起,若不是两家幕后的通天人物干预,如今也许你我,都是他的刀下亡魂,这样的人怎能将他留存于世间!” “若是不能一击致命,等他缓过气来,一定追着你我杀,非要给你我抄家灭族不可,到那时只怕万事休矣。” 那名刚才还慢条斯理、温煦谦恭的贵人,这一刻也暴露出了他的本性,他轻哼一声,仿佛一切尽在掌握中,寒声道:“哼……不要忘了,北境可是我们的地盘,邪道流派众多,异兽凶兽横行,北荒血战后百万里地域磁场又那般异常凶煞,有在这样凶恶的环境下,谁能保证一个人安然无恙,哪怕那个人是曾经的帝国新星,我们只需动动手指,在世界暗网中发布重量级的灰色悬赏,以此吸引那些黑暗中的野兽替我们将他撕成千截万段!” “好毒计!这般操作下,无论他遭受到怎样的截杀,都不可能牵连到我们这里!而且,今夜之事只要你我缄口不言,谁也不可能知晓!就算明日,元帅问责,你我只当是有超凡修士于边境激烈对决引发波动蔓延全境,自讨个不痛不痒的责骂承受便可。”官邸主人听到此处,也明了了那名贵人的意思,忍不住得意忘形道。 “只是,你这帮手下做事太过张扬外宣,怕是留之祸大于利吧,万一他们被元帅的人抓住,说出什么不该说的,可就不好了。”贵人在短暂地凶相毕露后,又恢复到了那副看淡世间风云,坐不垂堂的高贵样子,但仍旧点了官邸主人一下。 “今夜之后,围猎活动中除了您家的那根小苗外,其余参与者我会全部派人处理干净的。”官邸主人目光阴冷,漠然开口。 “这我就安心了……李兄,琅琊夜寒,早些歇息吧,今夜不会有捷报传来了。”那名贵人优雅了给了个礼,他的立体投影也旋即关闭。 之后,圆桌中的其他立体投影也陆续关闭,只剩下昏暗幽寂的地底密室中的官邸主人,他的两只眼睛如两点幽火闪动,发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息,其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更如一座黑色的大山般峥嵘峭恶。 第11章·元帅与监国 北荒州的中央要地,繁华似锦的大都奉天,此刻也在北边远击而来的震波中晃动不止。 说起奉天都城的繁华程度,堪称北境之最,丝毫不亚于霜叶州闻名遐迩的枫晚城以及帝都白玉京,而青铜帝国的军部之首,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帝国元帅,同时也是青铜帝室——君氏一族的次子,君不器的封地所在。 他的官邸正坐落于奉天城东,相比起都城中央,那里显得更为宁静寂寥,但能够在城东落户的人家,无一不是声名显赫的达官显贵。 此时,这些生命显赫的达官显贵们,从甜美静谧的睡梦中惊醒,衣衫凌乱地在自家的护卫和侍者们的搀扶下,满身狼藉地逃出宅邸。 而在逃难的队伍中,除了一些贵人们的正统家眷外,还有不少宅邸逃难队伍中,有一些都城的风月场所中,名气颇大的风尘女子,她们以单薄的床单裹着自己,不少人逃得匆忙,压根一丝不挂,追喊着那些跑得跟一溜烟似的大人物后面,但现在没人想要欣赏这些妖娆无比的身段和风情万种的姿色。 在这性命攸关之际,那些大人物哪里顾得上这些卑贱的女人,自顾自地随护卫逃到车上,然后一骑绝尘而去,留下这些凌乱的女人自生自灭。 而帝国元帅的官邸之中,却丝毫没有受到地震的影响和波及,全府上下每十步便有一名元帅亲卫伫立,他们神色肃杀,眼风如刃,身姿笔挺且庄严肃穆,每个人的身上都透着一股凌厉和彪悍的杀伐之意,几乎都是超凡领域中的高手,最弱的也有宗师级的实力,这要放在外界,足以作为一座超凡大宗的立宗班底。 然而,此刻他们军姿飒爽,纪律严明,宛如一群平凡且坚忍不拔的哨兵,无一人在巨震下擅离岗位,哪怕是天上下刀子,落陨石,他们都不会在没有元帅号令的情况下擅离岗位,只会齐齐施为,竭力护住这帅府。 而此刻,名动八方的帝国元帅君不器,上身穿着淡银色的西服衬衫,下身配有黑色的修身西裤,正怀抱双手站在他的办公室的落地窗前,饶有兴趣地遥望着这些狼狈逃窜的贵人们,嘴角露出了一丝有意无意的嘲弄之色。 震动并未持续多久,很快就逐渐平息下去。 此时,元帅的办公室传来一阵轻快的敲门声。 君不器轻声开口道:“请进。” 来者正是元帅麾下的心腹副官之一,他推门进来,直接报告要事:“元帅殿下,震源已查明,来自于北境的边界处重地——斩鬼关,情报机关分析了这能量波动的性质,判断起码是两名超凡九段的顶尖修士发出的强劲对击,方能引起这般范围的巨动。” “很有可能是狼域对我国的又一次突然袭击,自从六年前的……赤地事件发生后,斩鬼关真正意义上成为了一座隔绝世间的孤城,其间一直存在着被侵吞的隐患,既然有人能够出动超凡九段级数的修士进攻,那么想必此刻斩鬼关已经沦陷。” 说道赤地事件,副官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下,那件旧事是扎在所有人心里的一根毒刺,时至今日连元帅麾下最亲近的副官,也不知道当年为什么元帅要下达那样一道命令,为什么对流火军见死不救。 但说话间,君不器并未流露出异样的情绪,副官这才继续说出自己的举措:“属下已紧急召集‘龙骨’蟒字营集结待命,随时可以出发,前往斩鬼关查探和处理。” “北方的动静一直在我的监控范围内,我跟你打赌这绝非狼域搞出来的事情,以那群蛮狗的力量除非再现当年之事……否则,他们绝不可能一夜之间摧毁斩鬼关,我在斩鬼关部署了足足一支n级武神部队,他们集结起来的火力足以镇压任何超凡高手,但即便这样还是发生了今夜之事,只怕祸不在外,而在于内。”提及六年前的事件,君不器也有些黯然神伤,他的内心深处背负与掩藏了太多的痛苦与无奈,若是彼时他年盛时,可能就会像他的父亲一样,直接去往前线,披甲持剑,与自己的兄弟们誓死血战。 但他坐上了这个位置,就不再能任性妄为,当年之事,不止是他们耿耿于怀,最耿耿于怀的还是君不器自己。 终究是他能力不够,不能以雷霆手段镇压那三人联手,这才给了狼域可乘之机…… “元帅殿下,您说的是……这恐怕需要向帝都方面的‘蜂巢’合力侦查,能做出这样的事情,必然位高权重,手段隐秘无痕,背后关系更是盘根错节,千丝万缕,龙骨恐难以侦破。”那名副官忽然思绪万千,而后谨慎发言道。 “嗯……给帝都的‘蜂巢’发一份密电,让‘玉浅雪’协助‘蟒字营’,即刻出发,追着那些人的痕迹,给我把他们揪出来,杀个片甲不留!同时,对驻扎在距离斩鬼关最近的琅琊龙虎军,发布正式的调防命令!六年来,那座远方的孤城,竟然又这般被悄无声息地湮没了,真的当我帝国无人了,这帮孽障!!”君不器眼中锋芒闪烁,犹如一柄半开剑格的青锋霜刃,发出令人生寒的铮铮长鸣。 “是,殿下。”副官应声答道,而后快速退出房间。 君不器缓缓地将目光,放在夜幕中的北方远处,他那英武神俊的面容,一贯展现出的意气风发、游刃有余之感却在此刻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对自己那消失六年之久的兄弟,说不出的怜惜和愧疚之意。 他呐呐自语道:“莫笑是你回来了吧?你还在怪哥哥吗……” 帝都,玉京城。 前人有诗云:“天上白玉京,十二楼五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白玉京城不愧为东陆第一都,城内高耸入云的大楼不计其数,纵然时至深夜,整座都城仍是灯火通明、繁华成锦,城中的街头巷尾仍然是人熙攘攘、热闹非凡,仿佛昼夜交替的自然规律,在这座辉煌的第一都城中消逝了,无论白昼还是黑夜,玉京城中的人总是沉浸在歌舞升平之中,仿佛真如年号中的大同一般,那个天下大同的时代降临了。 然而,在这座巍巍帝都的中央,有一座占地面积广袤无垠的大湖,当地人称之为龙血湖,传闻青铜帝国开国之帝,亦是神启纪元四大神圣之首的青皇帝,曾与其他神圣在荒芜时代的荒芜古陆中央展开惊世大战,那场惊世大战整整持续了三百年之久,待战至第146年时,青皇帝的真龙之躯为四大神圣中主战伐的白战神以白帝剑剑光所伤,落下一滴血液,落地后滋养当地山川大地,化为一眼巨湖,湖水清澈如湛空,犹如一眼沙漠海子,故此得名龙血湖。 而如今龙血湖已经成为了整个东陆最为重要的中枢之地。 呜呜……如同鲸鸣般低低的鸣笛声响起,一尾如同巨鲸般的庞然大物从远处的湖面,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和弧线游弋而来,岸上巡逻的哨兵队伍,从瞭望镜中看到了庞然大物的真面目,那是一艘体型超然巨大的巨舰,巨舰之上金碧辉煌的古建筑与现代建筑交错迭起,堪称集现代科学技术与古代建筑学于一体的巅峰之作!这压根不是一艘传统意义上的舰船,压根就是一座水上都市,或者说移动要塞!然而,目睹这一幕的哨兵们并未有多么惊疑,几乎在龙血湖岸戍守的哨兵,几乎都见过这座移动不定的水上都市,因为这便是当今监国殿下的代行掌管的帝宫——龙柏宫。 此刻,一名身着青色华服、面容清雅俊俏的年轻人,正静静地伫立在龙柏宫最高处的观星楼上,远远地眺望着天穹中悬挂的那轮皎洁明月,不禁思绪泛滥,想到了很多旧人旧事,更思念远在北荒州的胞弟以及此刻不知在天涯海角哪处流离的幼弟。 每每思及此处,他都无比痛心疾首,自感自己能力不足,不足以搅清玉宇,震荡乾坤,方才让那等祸事接二连三的发生。 正值那名年轻人忧思交结之际,观星楼外的亭台之上,一名身着墨绿色军服和披风的人悄无声息地显现出身形来。 年轻人不用回首,便轻易地察觉了这人的到来,略略褪去了情绪波动后,开口便问:“何事?” 那人跪伏下来,虽面容不显,但胸前徽章上雕衔着一只活灵活现的青蜂,还是暴露了他的身份,此人赫然是帝国情报部门中的精锐组织,只属于皇帝御前的情报组织——‘蜂巢’。 “元帅密电,北境边关有敌,请玉浅雪协助侦查,30分钟后便要出发勤敌。”那人系数将密电报告。 年轻人听到这个消息,原本还泛着忧愁的眉梢,忽然缓缓地舒展开来,他心智灵泛活络,一个脑子可顶数十个用,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前因后果和关键要窍,眉眼间阴霾之气顿时一扫而空,轻哼了一声,淡淡说道:“哼,还是忍不住动手了,刚才就察觉北方有异动,很好……马上通知玉浅雪出发,并告知蜂巢中的钟绿和林荟二人,可以开始‘折剑计划’了……他回来了!” 说道这里,年轻人忍不住地有些激动,他刚才还在思念这个幼弟,虽然胞弟也离开帝都,在北境的封地上,因为国事军事他们这几年总是聚少离多,但即便这样,他也能够知晓其一些近况,但这个幼弟却是六年来渺无音讯,他每每思及,总是觉得痛心难过,不知他这些年过得如何,是否在外吃苦了。 也许是他的心诚感动了上苍,终于在今夜传来了令人欣喜的消息,他还好,他回来了。 这对他来说,已经很满足了。 “是……监国殿下!”蜂巢的情报人员恭敬地回答道,然后缓缓地退走。 独留监国殿下一人,在失而复得的小确幸中欣喜非常。 第12章·围杀 方才惊天动地的一记对击过后,君莫笑和黑狼对彼此的实力底细,基本摸了个大概。 但彼此之间,均无太大损伤,这一击虽声势浩大,但威力上却平分秋色。 君莫笑正欲再战之时,黑狼却果断激发护体流光遁走,君莫笑紧随其后,两人一路向北疾驰,过程中更是对击多次,声势同样浩大激荡,但均不分胜负。 斩鬼关便是北境最末的一道界限,向北跨出斩鬼关,便是无主荒域。此处荒域被异域和帝国称之为六百里原,是一处上古便存在的荒芜原野,人烟罕至,地貌古老原始,即便在科学侧大行其道的当前,也未得到任何开发和改造,其间有许多野兽和异兽盘踞游荡,不乏超凡领域中的凶兽或异兽啸聚山林,盘踞一方。 同样也是青铜帝国与异域外敌,在历史上数度交伐的古战场,曾有大批大批的兵士在这里流血受戮,对于所有的边关将士来说,这里都是一个令人敬畏的地方,无数先烈曾在这里英勇奋战直至败亡,正也是因为这些人的存在,这座帝国才没有在风雨飘摇的历史长河中逝去,一直传承到了今日。 然而,人心思变,王侯将相,雨打风吹,英雄暮年,同样凄凉。 边军传承千年的意志与英魂,在历经劫火后,也只留有几根快要成为残烬的柴薪了,一旦这些柴薪也燃烧殆尽,那么那些逝去的人,也将永远消逝了,不再有人诵他们的名,不再有人知道他们为了明天而怎样浴血奋战。 ——这是君莫笑绝对不能容忍的事情! 两人疾驰百里后,黑狼突然在一处荒原上落下,那里是一处古战场,时隔久远,尸骸血肉皆已经化作养分为山川草木吸收,但战场之上锈迹斑驳的兵刃,仍旧东倒西歪地林立在荒原表面,向世人宣示着这里曾经发生的恐怖血战,有多少人在这里抛头颅洒热血。 见黑狼停下,君莫笑同样落了下来。 旋即,数百道黑影从地面冲杀出来,每个人都持有精湛的杀戮技巧,以凡人领域中的六阶好手到九阶宗师不等,多为君莫笑熟悉的北境邪道,流派众多,个个杀气逼人,招数决绝,似乎接了死命令一般,要将君莫笑扼杀在此。 君莫笑毫无惧色,瞳光灼灼,如熊熊燃烧的火炬,进射出炽烈沸腾的战意,他整个人与白天相比宛如脱胎换骨般,周身杀气冲霄外放,宛如杀神降临一般。 他手持天悬白练,刀气匹练化作青色长河蔓延冲荡荒原,向他杀来的那些剑影杀手,几乎全被凌厉斩杀,所经之处,尸横遍野!使得整个战场都蒙上了一层血腥之色。 简直恍如白色鬼神、飞将那般杀业深重的旷世杀神再临战场,与他对敌的所有人都感觉十分的压抑和恐惧,身躯忍不住地在震颤与发抖。 黑狼很清楚,这就是他熟悉的君莫笑,杀伐手段高效果决。 面对他认为该死的敌人,绝对的冷血无情,他没有折磨人的习惯,对于该死的人只会快速准确地一击致命。 但是只要他出剑指向你,就意味着不死不休,他一定要杀你,天王老子来了都挡不住。 但黑狼没有动摇,他伫立在荒原中,眼瞳中同样有着坚定的意念,他身前的剑影们鱼跃而出。 各个眼瞳中都进射出嗜血的意味,如群狼扑食般,恶狠狠地盯着君莫笑这块肥肉,以迅雷般的声势,纷纷施展各种流派的刁钻杀术,轰杀过去。 一名剑影凌厉抢攻,他驻足原地,做蛤蟆吐气状,腮帮子鼓的如同两颗即将爆开的西瓜般,赫然是君莫笑熟悉的北荒州邪道中,赫赫有名的五毒教五派中的大衍天蟾派! 那名大衍天蟾派剑影早在口中蓄气良久,方才只是运功汇于一处,顷刻间,他张口便喷吐出一道狂猛迅烈的气旋柱,气旋柱破空而出,气流极速窜动,所生利鸣尖锐至极,划破音障,似一柄狠辣无情的夺命快剑掠出,又似一条重打出手的千斤重棍硬点。 君莫笑运起天悬白练的匹练刀气,一时云气攒动,汇成一条滔滔长河,他随心所欲般地挥刀一振,匹练刀气凝做的滔滔长河顷刻间与气旋柱碰撞在一起,但那条匹练长河并不与气旋柱正面冲击对抗,反倒以一种连消带打的方式,将那道气旋柱的刚猛威力发散转移到了其他方向,气柱威力强横,在虚空中暴动,但却打了个寂寞。 那名大衍天蟾派剑影的重出一击,仿佛打在了棉花之上,不痛不痒。 这令其十分震惊,可见他之刀术虽有惊涛骇浪之猛力,犹有大浪淘沙、水利万物而不争的柔劲和虚力。 但君莫笑并非放松警觉,五毒门人从不单独狩猎,一出则必五门齐出,配合无间,无往不胜。 瞬息间,一道人影已经迎面扑上,速度极快,根本看不清他的身形,只见一道迅动的人影,伸出百只以上的臂膀,以诡异的速度迅速出拳,拳声甚至破开音障,发出利鸣尖锐之声,拳出如暴雨狂风般卷落而下,三百六十五度无死角地狂暴轰击,每一拳都凶狠有力,是地道狠辣的杀人拳技,一瞬之间已经不知道挥出多少拳,只见拳影纷飞如大浪狂沙,气势骇人听闻,完全不给君莫笑一丝一毫的喘息之机。 君莫笑反应神速,论以快打快,快刀破烽鸣根本不怕任何流派的招数! 烽火势骤然而发,君莫笑顿时运刀如野火流窜,迅猛闪动,骤狂如暴雨狂风的拳印与行云流水般攒动的刀影层层叠击,每对击一次,便有闷雷之音轰动响彻,连空气音障都被轻易突破与轰裂,无数道冲击波动在两人交手间溅射出来,荒野之上,一个个狰狞得像是陨石冲击形成的坑洞,在空气暴动中自行龟裂开来。 一连对击数百招,那人虽然气息悠长,在凡人领域中十分少有,但君莫笑比他更胜许多,这般持久消耗下,终是维持不住,拳击密度及速度不断下落,再难以维持密集迅猛的攻杀之势,他的气力快要见底了,反观君莫笑则截然不同,仍保持着游刃有余、轻描淡写般的状态。 对击之际,那人能深刻体会到两人的差异之大,他觉得君莫笑似乎只出了一两分力气,两人这般消耗对击,他的气力都快被掏空了,但君莫笑反而越打越有力,真气储备像是个无底洞般,在源源不断地鱼涌而出。 君莫笑敏锐地抓捕到对手疲软的瞬间,猛地运气挥刀一斩,轰的一声,刀鸣声如破空利簇,荡出铮铮雷音,赫然是破军势,刀势霸道猛烈,犹如劲旅悍军冲锋破阵,凡夫不可敌也,有石破天惊的气势。 那人再也无法与之抗衡,拳势力道衰弱不堪,直接被破军势碾压而过,刀气透体而过,渗入其五脏六腑后,自内而外浑然爆发,直接将其炸成一团血雾,当场暴毙。 这人的流派自然不用多说,也是君莫笑的熟悉的五毒门人——“千手雷蚣派”,所用的是其镇派绝学“蜈蚣千裂手”,是一种号称一瞬间能挥出千百拳的恐怖拳势,拳力刚猛狂烈,杀意悍然无匹,气势足以震天,此人虽然还未修至能够一瞬挥出千百拳的最高境界,但一瞬数百拳也是足够骇人的了。 其修为境界十分不俗,位列凡人领域的宗师段位,这样的修为,在五毒教这个超凡宗门中虽然算不得上层人员,但也算是中流砥柱了,可以作为分坛坛主于江湖中独立门户了。 可见幕后的黑手,对君莫笑有多么重视,纵然六年前那场刺杀,他们确确实实地将君莫笑斩落凡尘,但即便如此,发动黑暗围猎的时候,仍是如此的谨慎小心,漫布密网杀阵,其中,斩鬼关中的部署应当早在数年前就开始了。 这种部署是那些人刻意为之,联想到流火旧人与斩鬼关间的密切关系,若是当年有人存活下来,斩鬼关这个清冷孤寂的远方边城,必然是最好的落脚之所。 但只是可能性高,也可能会流窜到北境各个大城以至于其他州,所以这种这种部署,君莫笑相信并不只是在斩鬼关有,琅琊、澧泉等北境大城以至于北都奉天应该同样设有相关部署。 作为敌人他们十分了解他的性格——恩怨必报,何况是当年那般夺命凶残的落井下石,几乎与他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恨,不以血洗无法化解。 那名大衍天蟾派剑影见同伴被杀,心中又惊又怕,这名大衍天蟾派的宗师实力相当不俗,未加入剑影前,已经在琅琊开辟分坛,与当地一干凡人豪强争锋,少有败绩。 如今轻易被杀,不得不让他觉得唇亡齿寒。 他心下一横,心知君莫笑手段凛利狠辣,不拼命击杀,日后难免祸患无穷,顿时催动大衍天蟾派独有的大衍天蟾毒功,霎时间他浑身缭绕的透明真气,形态变得浑浊起来,色泽也逐渐转为浊绿色,犹如沼泽中的泥浆之色,同时真气表面开始浮出大片大片五彩斑斓的斑点,看得让人十分忌惮。 “大衍天蟾派另一道镇派绝学——七彩毒瘴?同时将蛤蟆吐息经和七彩毒斑修炼至这种水准的人,在大衍天蟾派绝对不是很多吧?你跟刚才这个亡命徒一样,属于门内重点培养的中坚力量,干嘛要趟这趟浑水,搞得自己连真正的修真道路都没踏足,就客死异乡,不觉得自己很愚蠢吗?”君莫笑望着他,颇有些不能理解。 “大人物们的决定,岂是我等能有选择权的,说句不好听的,围猎你我等早已怀抱死志,出发前早已了结一切后事,就算我们能活着而归,恐怕也免不了一死,以谢知道的太多之罪。”那大衍天蟾派剑影杀手,并未急着动手扑杀,而是开口说道。 “哼!以超凡修士配合凡人中的顶尖武夫来围猎我,当真也是好大的手笔,可惜再大也没有当年大!” 君莫笑冷笑一声,不再废话,天悬白练的刀锋之上云气匹练再次攒动,洒然扫出,顿时一道横强的刀气呈圆扇形暴扫开来。 那名大衍天蟾派剑影杀手在短短交谈中,同样并非只是废话,他亦在暗中积蓄内气,此刻张口一吐,一道形如巨剑尖锋的气波便迅猛扫出,气波之上漫布七彩毒瘴,稍微沾染稍许,毒素便会渗骨透髓。 大衍天蟾派引以为豪的镇派绝学蛤蟆吐息经,号称是北境凡武第一爆发的内功,能够与此功正面冲击而不败的凡武功法寥寥无几,再配上可与巴蜀唐门毒道,相提并论的七彩毒瘴,此毒蔓延极快,可随气流窜动渗透,几乎是无孔不入,犯入人体后可以极短速度渗透人体五脏六腑,呈七彩之色变幻,变幻到最后的黑色,便是超凡绝顶高手也难以施救,几乎必死。 二武同展,蛤蟆吐息经的气劲劲力强横无匹,对手要想抵挡必须全力施为,但在他抵挡气劲冲击的同时,七彩毒瘴便借由真气流窜间,便可神不知鬼不觉地渗腐其体,可谓是完美的攻杀手段,防不胜防,诡异莫测。 君莫笑在流火从军的时候,曾因为一些事件,与五毒教发生过冲突,对他们的这些手段在那段时间了解地门清。 两道强烈的战气波动猛烈地碰撞在一起,周围地面再次龟裂出无数凹洞,而七彩毒瘴随真气波动而迅速地流散与游走,像一条觅猎的毒蛇般,在寻找着刀气的源头,片刻之间君莫笑外放出去的刀气,几乎大半都被七彩毒瘴渗透,而那道毒瘴正迅速朝着君莫笑的手掌侵犯而来。 在几乎就要渗透进君莫笑手掌处的时候,君莫笑劲力一催,未用至阳至刚的涅槃经功力,反而驱用了流火军另一绝技——野火拳,野火拳风霸烈狂野,似山野原火般炽烈飚狂,劲势凶猛肆虐,无方无俦,正是这般阴诡手段的克星! 轰的一声,炽烈霸道的野火拳劲,透过天悬白练,振刀而发,赫然将如狼似虎般扑杀上来七彩毒瘴点燃吞噬开来,野火拳劲化作一头气焰嚣张的狂豹,顷刻间就逆转了攻势,反倒朝着那道巨剑尖峰般的气浪反扑过去。 君莫笑趁势而起,手中天悬白练行云流水般地舞转,一条条刀气匹练,恍如条条白瀑,又似滔滔大河,气浪化作的巨剑尖锋,虽然凶悍异常,有着凡人领域无可比拟的爆发力,但却抵不过君莫笑的刀气流转冲击,最初接触的瞬间,的确可相持一二,但一经长持碰撞,便是后继乏力,轻易就被突破,转瞬便崩碎成数段消散无踪。 而后,刀气拳劲直扑那名大衍天蟾派剑影,其完全无力抵抗,直接被这两股力量逆向轰飞出去,体内五脏六腑也为野火劲力所摧,全数俱毁,当场毙命。 第13章·抉择 两名五毒教众被当场斩杀,这极大地震慑了剩余的剑影成员,以君莫笑中心呈包围之势的十数名剑影猎手等,深知君莫笑的厉害,谁也不敢再草率上前,与君莫笑短兵相接。 一时间人人自危,那种源于对死亡的本能和惧意,在他们的心中生根发芽,并萌生了强烈的退意,甚至有些猎手因为过度恐惧,甚至在恍惚间看到了自己被一刀劈开的濒死幻象。 此时,方才趾高气昂杀气腾腾的猎手们,此刻手中握住的刀剑都在轻颤,在绝对的死亡威压下,这个以利益维系的团体已经处于崩裂的边缘,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取舍要做。 “跑吗?这家伙简直跟恶鬼似的,刚才那么一会儿的功夫,就把一个百人以上的队伍斩到了如今的十来个,太变态了,太恐怖了!”有人低声地询问自己的同伴,语气近乎颤抖,他的步伐也在不自觉地向后挪动,想要溃逃的欲望十分强烈。 “别做蠢事!剑影在北境的势力你又不是不知道,一旦我们溃逃,整个北境不会有我们的容身之处,那些组织豢养的杀戮怪物‘影武者’,会草蛇灰线般地追踪我们的痕迹,直至将我们一个个全部斩杀为止。”有人很冷静,忌惮剑影组织的残酷规则,一旦叛逃,可能面临着天下虽大,无处容身的绝望处境。 “那又如何!?反正都是个死,你想冲上去被这个杀胚一刀两断吗!?别傻了,大不了我们反向逃遁,再也不回帝国就行了,我们可以去无法之地,甚至可以加入狼域或黑旗海盗,总有活下去的法子,反正我不要现在就去死!”有人则异常有魄力,在短暂时间内便割舍下一切,决意逃遁。 他们每个人在加入剑影组织前,都是江湖世家上的风云人物,即便境界最低者,也是北境江湖上凶名远播的江洋大盗、邪道高手和流亡剑客等等。 他们加入剑影,只为了一个目的,那就是让自己更进一步,而剑影给他们的许诺便是可以跳过剑阁中十年一度的‘万剑决’,直接踏足剑冢,获得不世高人的传承造化。 为了这个目的,他们这些穷凶极恶才肯给剑影卖命。 但此刻他们要是被当场斩杀,那些许诺只能化作一场白日梦,随风散去。 想到这里,数名武夫心中一横,大吼一声:“逃!” 所有人运足气力汇聚在脚下,脚下气浪一崩,顿时就借着反冲之力,迅速倒退出去数百米距离,落地后,几人没有丝毫犹豫,转身就朝着不同方向狂奔起来,一溜烟的功夫,每个人都湮没在了呼啸的风雪和漆黑的夜色中。 君莫笑将天悬白练斜挎在肩上,仍是一脸漠然,但也未出手阻止他们逃遁,蝼蚁亦有贪生之德,虽说江湖上有些人的命贱如蝼蚁,可真要到见生死的份上,总不见得每个人都觉得自己轻贱成那样。 以利益维系起来的关系,自然也可以为利益所破,就看哪一方的利益更重了,剑影主人给他们的是名利,君莫笑给他们的是生死。 两者孰轻孰重,傻子都能分清楚。 随着这数名剑影猎手的溃逃,眼下围猎君莫笑的只剩下了黑狼及他背后的三个人,还有一名怀中抱剑的剑手。 那三个人自然不用猜也知道,他们肯定是五毒教其他三派的人代表,至于那名剑手,君莫笑觉得他的气息有些熟悉,似与玉京三贵中萧族修习的那种独特内气相似。 “五毒教的这么团结和忠诚么?你们不逃么?不像你们的作风啊……”君莫笑有些好奇,开口就道:“我在这北境与邪道宗门打交道也不是一天两天了,邪道中是有些宗门秩序井然,规矩森严。但那其中不应该有五毒吧,你们五毒五派年年都在争正统大位,哪派都不肯退让,选出的代表谁又不服谁,一打起来就算是自己人都手段尽出,比黑暗围猎还狠,年年争年年打,每年你们有多少子弟是死在自家人手里的,到现在都偏居一隅,守在毒王谷那片弹丸之地,做井底之蛙还洋洋自得。” 君莫笑很清楚这帮人的老底,说起话来那叫一个针针见血,图穷匕见。 五毒教的三人闻言脸色都清一色的黑了下来,他们很清楚君莫笑说的是实话,五毒教的派系之争的确很严重,昔年教中正统还在的时候,他们也算是北境邪道中的一方超凡大势力,可是后来教中正统不幸夭折,堂堂大教群龙无首,引得五派党同伐异,争斗不止,大把的教中精锐都被内耗掉了。 五毒至此没落,再也没有五毒齐行、虎狼退避的威风了,各派弟子间隔阂颇深,共同习练的五毒噬月阵早就荒废许久,难以操练布设。 这也使得五毒教很快衰败,在超凡界中无法立足,几乎成为边缘宗门,甚至一度要退回到凡人的草莽武夫的江湖里了,这也正是这些多年不和的五毒教人,会时隔多年再度五毒齐行联袂围猎,无非是为了有人能够得到踏足剑冢的名额,在其中找寻到造化机缘,成就超凡大修,重振衰落的宗门罢了。 但如今的五毒齐行,除了名头唬人,没有任何意义。 正统的五毒教五毒齐行,应当由五派弟子共同施展布置围杀之阵,无论攻防皆进退有序,犹如五心一体,攻势凌厉而变化奇诡万千,使敌人难以招架,而非葫芦娃救爷爷一个一个往前送。 方才两名五毒教人凌厉出手,这三人只在一旁静观,寻找君莫笑破绽与命门,每个人都只想抓住机会,自己一击得中,而未加入其中联袂助击,分明是秉持着死贫道不如死道友的想法,想要以同门异派高手的鲜血试剑,足见人心涣散,与昔年邪道上叱咤风云的五毒教,不可同日而语。 否则即便是五个凡人宗师,如果他们处于昔年鼎盛时期的五毒编制下,就算君莫笑方才放水,仅仅动用宗师级数的实力,也难以如砍瓜切菜般,轻易地将他们斩杀。 “他们逃不掉的!剑影组织的势力漫布之广,其中强手如云,但凡有溃逃者,必杀之而后快,也许今日他们不会死,但是他们绝活不了多少日子!”五毒教中的一人冷声道。 “哼,那也比你们好不是?今日就急着走黄泉路,不嫌自己的命太贱了吗?”君莫笑对此嗤之以鼻,冷笑道。 五毒教三人心一横,他们不同于那些草莽流寇,每个人都达到了宗师级的段位,离那个超凡脱俗的领域,就差一步之遥了,入了那个门槛,这才算是真正走上了修行路。 才能感受一下那些神魔仙佛开辟的世间大道,究竟是如何的精彩绝伦、惊世骇俗。 这就好比90分的学生和50分学生对于100分的渴望,那是截然不同的,50分学生只求一个及格,所以60分他而言已经是莫大的慰藉与满足了,100分对他们来说太遥远。但90分却是一个无比接近100分的段位,所以对于90分的学生来说,100分非常具有吸引力! 这便是五毒门人与那些草莽的差别,后者在想保命要紧,前者在想搏一搏单车变摩托,当然这也是正常人普遍的想法,富贵险中求,黑暗狩猎者本就是一个与危险为伴的职业,若是这些猎杀者们前怕狼后怕虎,势必难以把自己锤炼成一柄收割性命的快刀利镰。 “为了振兴五毒,我等不计代价!兄弟们出手!今日斩下此人首级,我等他日必将富贵青云!” 其中一人大吼一声,同时大踏步向前越出,身形化作一道道快速游掠的残影,其步伐走位诡异而轻灵,犹如狩猎中的水蛇般蜿蜒游弋,腾挪之势灵动非常。 那人并未莽撞靠近君莫笑,而有意识地与君莫笑保持安全距离,并在安全距离外以君莫笑为中心环绕游走,她在警惕地寻觅着君莫笑的弱点,寻觅着那个稍纵即逝的猎杀时机。 这便是五派中的赤练王蛇派,以轻身、幻身和绞杀柔术为长的门派,门人多为性感妖娆的女子,在执行暗杀任务的时候,经常以自身的姿色为饵,诱骗任务目标与其进行亲密接触,趁其不备,将自己的曼妙蛇躯化作索命绞绳,往往一击便能无声夺命。 但此次围杀的目标是君莫笑,经过刚才那番几乎一面倒的遭遇战后,这名赤练王蛇派女子很清楚,君莫笑不是那种会为了姿色而动摇的男人,因此这也导致她所擅长的色诱术无法起到助攻作用,此时她只能依靠自己娴熟的绞杀柔术,来正面撼动眼前的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