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囊中物》 第001章、师弟 俞青芜回京都那日,谢锦宴亲自去的码头。 他一身锦缎紫衣,极张扬地靠在马车前,看到她,只淡淡瞥了一眼,漫不经心地问,“去哪儿?” 俞青芜福身,揶揄道,“奴家回荣国公府,有劳太子殿下了。” “难为师姐还记得我是太子。” 阳光下,谢锦宴深邃的五官映出一层讥讽。 俞青芜只当没瞧见,回得冷淡,“太子殿下乃人中龙凤,奴家见第一眼起就铭刻于心。” 生硬,虚假,阴阳怪气! 这便是俞青芜,空有一副好皮相,性子却古怪得很。 几个师姐妹里,就数她最讨厌,偏偏师父还最疼她。 谢锦宴冷嗤了声,掀开帘子,“上马车。” 俞青芜躬身从谢锦宴臂弯处钻进车厢,然后探出脑袋,自顾自的欣赏起京都美景来。 自十一岁被外祖母送往蜀地学艺,她便甚少回京,京都的变化是一年比一年大。 从前这处荒无人烟,如今却是多出了好几条街。 突然,目光定格,一瞬不瞬盯着远处靠墙纠缠的男女。 唔,看来变化的不止是街道,还有世风日下的人伦。 “俞青芜,觉不觉得那男的很眼熟?” 俞青芜正托腮看好戏,谢锦宴不知何时凑到了她耳边,顺着她目光瞧过去,嘲弄的笑道,“师姐!你看他长得像不像你那位温文尔雅,品德高洁的未婚夫?” ??? 俞青芜一怔,瞪大了眼睛仔细看过去。 待看清男人的脸,顿时如遭雷劈。 在那木桶后搂着花娘行苟且之事的不是别人,正是她要嫁的如意郎君,她那温润如玉,连牵手都要脸红半天的表哥——荣国公府二公子沈恪。 此刻的他简直像条野狗…… 俞青芜怔怔盯着那不堪的画面,脑子里一片空白,想上前捉奸,但最终还是被理性克制。 谢锦宴坐回对面,幸灾乐祸的冲她挑眉,“俞青芜,要不你别嫁沈恪了,跟我算了。” “看在你长得不错的份儿上,我勉强封你个暖床婢。” 啪! 俞青芜抬手,一个巴掌甩过去。 刹那间,谢锦宴腮帮子火辣辣的疼! 他捂住脸,又惊又怒,“俞青芜,你敢打我!” “你再说一句,我还打你!”俞青芜咬着牙,满眼的凶狠与方才判若两人。 谢锦宴被她看得突然有点害怕,但储君的颜面迫使他压下情绪,恶毒反驳道,“我就说怎么了?我说错了?你一个二十岁的老姑娘,有人要就不错了,能给孤暖床是你十辈子修来的福分,还敢嫌弃!” “就你今日的行为,得灭九族知道吗?” “灭十族!” 越想越气,谢锦宴恶狠狠又添了一句。 俞青芜冷瞥了他一眼,阴沉沉地回,“那麻烦太子殿下把沈恪全家砍了吧。” “……”最毒妇人心啊!逛个青楼而已,竟想灭人家九族! 不过… 谢锦宴揉了揉面颊,戏谑地看着俞青芜,“师姐,想让孤帮你对付沈家啊?孤可是很贵的,你拿什么来换?” “你想要什么?” 俞青芜抬眸,赤红的双眼认真望向他。 谢锦宴有些诧异,愣住片刻,眼波逐渐潋滟,缓缓挪身到俞青芜身旁,薄唇凑到她细白的脖颈间,声音晦暗,“孤想要什么,师姐难道不清楚?” 第002章、戏弄 说话的空隙,男人的大手已不老实的环上那盈盈细腰。 俞青芜浑身一僵,整个人都绷紧了,却没有挣扎。 怒气上头,她觉得若能借着谢锦宴恶心沈恪,牺牲一下也没什么。 俞青芜仰头,捧起谢锦宴的脸,轻咬上去…… 没有任何技巧,只有生涩别扭。 谢锦宴曾梦到过无数回这样的场景,此时面对女人美艳的面庞,他胸口瞬时涌上一股灼热,漆黑的瞳孔焰火翻涌,狠狠将人抵在车壁上,如狼似虎,一发不可收拾。 谢锦宴的动作很熟练,显然是欢场老手。 俞青芜很快就被他撩得心猿意马,睁眼凝望着那张英俊妖冶的面庞,她不禁有些恍惚,要不是知道谢锦宴底细,她还真可能被这张脸迷住。 “俞青芜,你还挺随便的。你说……师父他老人家若是看到你这般下流轻贱的模样,会是什么感觉?”就在俞青芜失神之际,腰间的大手突然抽离。 俞青芜一愣,抬头迎上谢锦宴讥讽的目光。 他擦了擦唇瓣,凤眸浮上恶劣的笑,刻意扫过她被扯开的衣襟。 不屑的眼神,嫌恶的动作,毫不掩饰的羞辱。 谢锦宴根本没想与她交易,他在戏弄她…… 俞青芜涨红了脸,瞬间羞愤至极,“谢锦宴,耍我有意思吗?” “所以动手打人就很有意思?”谢锦宴指着脸上的巴掌印说道。 俞青芜咬着唇,没再回话,理了理衣裳,抓起行李朝车夫怒喝,“停车。” 俞青芜是走回荣国公府的,从偏僻的南街走到城中,足足用了两个时辰。 到门口的时候,已是傍晚,她脚磨得不成样子,浑身亦是汗涔涔。 婢女端来一盆热水,换洗过后,俞青芜便去前厅拜见外祖母沈老夫人。 此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国公府的灯笼一盏盏亮起。 厅堂内除了沈老夫人,沈府一众老小也都到齐了,一屋子人乌泱泱的。 沈恪坐在次宾座,正襟危坐的,看到俞青芜进门,便上前迎她,“阿芜妹妹,来这边坐。” “我先拜见外祖母。”俞青芜嫌恶的甩开他的手。 沈恪被俞青芜的冷淡弄得有些茫然,但也没说什么,只默默退了回去。 俞青芜款款上前,恭敬的向两年未见的外祖母行礼,“外祖母。” 沈老夫人见到外孙女自是高兴,当下就握住她的手,慈和道,“阿芜,回来了就好。” “先入座吧,一会儿该用晚膳了。” “好。”俞青芜淡笑,然后找了个最次末的宾位坐下。 家宴什么的最烦人,她不愿应付亲戚。 “太子殿下到。” 刚坐下,门外却突然传来一阵尖细的唱喝。 俞青芜屁股还没坐热就随着众人站了起来,齐齐向谢锦宴叩首。 “呵,来的早不如来得巧,正好,孤也还没吃呢,老夫人不介意添副碗筷吧?”谢锦宴挥挥手,示意众人免礼。 随即,自然而然的走到俞青芜身侧,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挨着她坐下了。 谢锦宴嘴角噙笑,手指悄然勾上女人藏在案几下的纤纤玉手,指腹轻抚过那细白柔荑。 俞青芜一震,立刻想起身,却被他摁住手腕。 谢锦宴一双薄唇凑到她耳畔,语气轻佻又痞气,“师姐,你现在离开才更奇怪吧?” 俞青芜怒瞪他,“你又想做什么?” 谢锦宴轻笑了声,将她的手放在掌心把玩,“师姐怕什么?你的好师弟自然是来帮你的。” 帮她?怕是来寻她麻烦的吧? 俞青芜阴着脸没说话,只用力挣了挣。 可她毕竟是个女子,哪里敌得过常年练武的谢锦宴。 她越挣扎,他便越放肆,半点不顾忌场合,手竟是圈上了她的腰…… 俞青芜身体僵住,不可置信的望向谢锦宴,“谢锦宴,你放肆!” “孤放肆,师姐是今日才知道?”谢锦宴并未因她的斥责而收敛,反而愈发过分,直接将人搂进了怀里,贴着她耳朵道,“怎么?师姐要叫吗?” 第003章、替孤更衣 俞青芜自是不敢叫,可谢锦宴这般明目张胆,又如何瞒得过众人。 沈恪脸都青了,他端了一碗茶就走过来。 语气平静,眼神却是锋锐冷厉,重重将茶碗搁到谢锦宴面前,“太子殿下请用茶!” 谢锦宴被打搅兴致,很是不悦,缓缓松开怀里的美人,随手端起茶碗,极嘲弄的看了沈恪一眼,“二公子不愧是京都第一儒雅郎君,整个沈家,数你最懂礼貌。那青楼里的花娘一定很喜欢你吧?” 阴阳怪气,话里有话! 这话在旁人听来,顶多是纨绔太子胡言乱语。 但却让沈恪乱了心神,他脸色瞬时由青转白。 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又冷着脸问谢锦宴,“殿下认识小臣的未婚妻?” “不认识。”谢锦宴摊摊手,随即睨向身畔的俞青芜,一脸恍然大悟道,“原来小娘子是二公子的未婚妻呀?孤方才瞧小娘子容貌绝艳,身段娇软,还当是荣国公府从艺馆里请来助兴的舞姬呢。” 简直胡说八道!哪有舞姬坐到客宾席的? 这到底是在羞辱他还是在羞辱沈家!还是在暗示些什么? 沈恪脸色难看极了,却装作听不懂,摆得一脸假正经,怒驳谢锦宴道,“太子殿下!阿芜既是小臣的未婚妻,亦是我国公府表姑娘!请你对她尊重些!” 这话说得,像是他国公府多能耐似的。 谢锦宴嘴角噙上一丝不屑,转而看向俞青芜,朝她拱手,“是孤失礼,还望小娘子海涵。” “外祖母,孙女不太舒服,先下去了。”俞青芜看沈恪恶心,瞧谢锦宴也烦人,连个眼神也没给谢锦宴,便离开了前厅。 见俞青芜走了,谢锦宴也起身向沈老夫人告别,“老夫人,孤今日来是为着提前给您送寿礼的,不想却惹怒了表姑娘。” “真是对不住了。” 嘴上在道歉,态度却是嚣张狂妄,吊儿郎当,一路走一路夸表姑娘生得俊,走出门的时候,还顺带调戏了沈老夫人身边的大丫鬟…… “混账!” 沈老夫人狠狠将礼盒砸到地上,气得差点没昏死过去。 另一边,俞青芜刚出前厅,就被谢锦宴拦下。 俞青芜看着不远处人来人往的前厅,心都快跳出来了,“谢锦宴,你到底想做什么?” 谢锦宴没有答话,茭白月光下,俊美五官透着丝丝邪气,那双风流的凤眸看猎物一般审视她。 眼睛,鼻子,印着红痕的修长脖颈,最后目光定格在那殷红的唇瓣,喉结滑动道,“孤想要你,现在。” “你找死!”俞青芜一震,抬起手就要扇他耳光。 可这回,谢锦宴却是轻而易举的挡了回去,用力捏住她手腕,凌厉的面庞逼近了,“孤若不肯相让,师姐以为你真能打得着我。” “太子府和这里,师姐自己选。” 他语气霸道,看着她的眼神火热又滚烫。 这话不是商量,而是威胁。 俞青芜怒目瞪着面前的男人,嘴唇剧烈颤抖。 倘若眼神可以杀人,她恨不得将谢锦宴千刀万剐。 但最后,俞青芜还是强压下怒气,咬牙回道,“去太子府。” 谢锦宴低笑了声,拦腰将她抱了起来,“与孤欢好,师姐你不吃亏。” 灼热的气息伴随谢锦宴孟浪的耳语,让俞青芜耳朵不由发烫,她抿了抿唇,双手抱上谢锦宴脖子,将脸埋进了他肩头,结结巴巴提醒,“谢锦宴,走后门。” 今夜的月亮很圆,人走在月光下容易被看到,谢锦宴又格外显眼,一路上俞青芜心惊胆战,直至到了太子府,她才稍微松了口气,却也不敢太过懈怠。 按规矩,用花瓣沐浴后,俞青芜被裹成一个粽子送到谢锦宴床上。 谢锦宴也刚洗完,头发只擦了个半干,额角一缕龙须还湿漉漉的,里衣松松垮垮露出锁骨,他生得高大,又自小练武,隔着一层丝绸,也能看出其精壮的身材。而谢锦宴的脸,更是无可挑剔的,尤其是在沐浴后,额间还染着一丝水色,那更是勾魂夺魄…… 人都喜欢美的事物,俞青芜也不例外,她紧抿着唇,不受控制的向谢锦宴看去。 此时谢锦宴扶着太阳穴靠在她身侧,见她看自己,嘴角得意上扬,“师姐,孤好看吗?” 被他这么一喊,俞青芜才回过神。 她脸一红,尴尬的转过头去。 谢锦宴轻笑,从身后将人搂住…… 软玉在怀,谢锦宴疯狂,更是食髓知味。 后半夜,他才不知疲倦的从俞青芜身上离开,朦胧的烛光下,女人眼眶已红了眼圈,美目已不知掉了多少回眼泪。 跟了他,就叫她这么委屈? 愤怒,不满,强烈的征服欲涌上心头,谢锦宴起身走下床,凤眸掠过她写满泪痕的脸,晦暗道,“阿芜,过来替孤更衣。” 第004章、怵他 “你自己没有手吗?”俞青芜恼怒瞪他,泪花在眼眶里打转。 母亲曾说,眼泪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让敌人更得意。 可是此刻,强烈的屈辱感,让她再也忍不住。 她唇瓣紧咬,眼尾泛起一抹桃红,将那张本就绝艳的面庞衬得更加诱人…… 四目相对,谢锦宴胸中不觉燥热,眸色朦胧又滚烫,言语却是刻意的狠戾,一把掀开了被褥,冷笑道,“师姐若不肯听话,孤不介意明早就这样将你扔到荣国公府的大门口。” “你…”俞青芜浑身一抖,羞愤的抓回被褥,泛红的眼睛射出怨毒刀光,狠狠怒视谢锦宴。 但最后,还是不甘心的坐了起来,随手抓起谢锦宴的外袍裹在身上,强忍着怒气下床替他更衣。 她太了解她这个师弟了,他是天生的恶人,骨子里的狠毒,为了报复,连强要她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不敢做的? 万一真给自己扒光了扔到那荣国公府的大门口,自己还怎么见人? 跌跌撞撞走到谢锦宴面前,俞青芜含着满腹怒气替他整理衣襟,谢锦宴生的高大,俞青芜虽然不矮,可在他面前也是有些娇小,不得不踮起脚尖。 脚心本就磨破了皮,这般一番折腾,等伺候完这位太子爷,她脚下已疼得没了知觉,两腿一麻,直接倒在了床上。 “师姐,过来,写封信给师父报个平安。”然而俞青芜刚坐下,谢锦宴又开了口。 他不知何时坐到了对面案几前,大手从容铺开一张宣纸,看向床上的女人时,眼底一片孟浪,就连那漆黑瞳孔也透出几分轻佻,轻轻划过她裸露在墨紫外袍下的双腿,又问了一句,“师姐还走得动么?要不要孤抱你?” “谢锦宴你还能再下流些么!”俞青芜气得红了脸,她哪能听不出谢锦宴在调戏她。 强压住怒火,她忍着浑身的酸痛走到谢锦宴身侧。 谢锦宴轻笑,挪身给俞青芜腾了个位置,又退到她身后,双手撑在案几上,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将她圈在怀里,然后递给她一支沾了墨汁的毛笔,柔声道,“写吧。” 温热气息钻入耳洞,俞青芜被那酥痒感弄得浑身一震,下意识躲开。 见她躲,谢锦宴那双撑着桌子的大手也往里挪了一寸,臂弯内的空间更狭窄了几分,窄到俞青芜甚至都能感受到他胸膛结实的线条。 微微皱眉,她终于有些忍无可忍,“谢锦宴,你这样我没法写。” “就这样写,孤看着你写。”谢锦宴打断了她,冰冷的声音里透着命令,不容半分拒绝。 俞青芜被他这种不怒自威的威慑力震得有些怕,闭了闭眼,努力压下情绪,缓缓落笔。 很快写了一整页,信上没提一句谢锦宴对她的恶行,倒是告了沈恪两回状…… 紧盯着那娟秀字体,男人眸色骤然暗沉,突然伸手。 哐当!他抓起信纸,连笔带纸带砚台一并砸了出去,石地板发出刺耳的撞击声。 俞青芜一愣,看着自己写好的书信被墨汁浸染,顿时恼火极了,“谢锦宴,你又在发什么疯?” 谢锦宴没答话,只冷冷剜了眼那张已经被染得不成样子的宣纸,一把将她抱起。 谢锦宴的怒气来得莫名其妙,折磨却丝毫不减,这一夜,俞青芜觉得自己像是坠入无尽深渊,一直等待着尽头,却始终等不来。 再清醒过来,已是第二日午时。 此时,谢锦宴已没了踪影,只在床头的春凳上留下一套胭脂色留仙裙和一纸书信。 “孤上朝去了,今夜想赏舞,师姐好好练。” 谢锦宴这混账,真当她是舞姬了? 俞青芜胸口怒气翻涌,一脚过去连凳带留仙裙一并掀翻,然后迅速套上自己那套月白色衣裙往屋外走去。 刚踏出房门,一个宫装模样的嬷嬷迎了上来,看到俞青芜,和善一笑,“老奴是殿下派来伺候姑娘的,姑娘唤我荀嬷嬷便是。” “姑娘午膳想用些什么?”荀嬷嬷半躬着身子,笑眯眯问道。 “不必了嬷嬷,我这就走,劳烦嬷嬷替我引路。” 俞青芜摇了摇头,一派对外人的和善可亲。 然她话音未断,走廊处,一道阴沉的男声传来,“引路?孤允许你走了么?” 谢锦宴一身玄色蟒袍,神色威压,凤眸狠剜了荀嬷嬷一眼,“下去!” 荀嬷嬷一走,就剩下俞青芜单独面对谢锦宴,经历昨夜之后,她现在有些怵这个禽兽师弟,妩媚的桃花眼隐隐泛起一丝惧色,俞青芜下意识的往后退。 “孤是不是说过今日想看师姐跳舞?”谢锦宴忽然上前,大手狠狠将她梏桎,深邃的五官下噙着恶劣而冷森的笑,“师姐可知道违背君命的下场是什么?蜀地那些细作的尸体,师姐想必是见过的吧?” 第005章、死不悔改 “谢锦宴,你够了!”俞青芜用力挣了挣,恐惧之余,冷声斥他,“原就是你触犯门规在先,我不过是遵循师门规矩,我何错之有?你要用这般下作的手段欺负人。” “欺负?这就叫欺负?”谢锦宴嘴角的笑容渐渐消失,眸底凝上了一层冷霜,突然拽住她的手臂,一路将人往里拖。 嘭,俞青芜被重重扔到床上。 后背锥心刺骨的疼,叫她眼泪直滚。 谢锦宴面露凶狠,蓦的又将她拽了起来,那双风流的凤眼此刻写满怒气,咬牙道,“俞青芜,你管这叫欺负?当日将阿月逼得自尽时,你怎么不觉得那是欺负?” 阿月,那是和谢锦宴关系最好的小师妹,因为陷害俞青芜与师长通奸,被俞青芜反将一军送上了伙夫的床,不得已嫁给了那伙夫,气不过便闹自杀。 最后人没死成,夫妻两个被师父双双赶出师门。 谢锦宴这般折腾她,原是为了阿月? 忽然间,俞青芜心中所有畏惧都消失,只抬起头,有些好笑的望着谢锦宴,一字一顿,“谢锦宴,你听清楚,阿月所遭受的一切都是她自食其果!我不是活菩萨,她想要害我,我自要斩草除根。” “至于你,太子殿下你若当真疼惜她,将她娶了做太子妃就是。反正你声名狼藉,娶个渔家女也没有人会说什么。” 俞青芜勾唇,眉眼里皆是讥讽。 她生得冷艳,这样的姿态使得那张脸更加妖冶、诱惑,也刺眼。 谢锦宴觉得眼睛疼,更看不惯她这副表情,这样一点也不知服软,总是高高在上的表情。 他死死拎着她的衣襟,骨节逐渐收紧,森然威胁,“俞青芜,你还真是死不悔改!你要知道,这里是京都!孤随时可以要你的命。” 到底是谁死不悔改? 以权压人的太子殿下?还是自食恶果的阿月? 俞青芜冷笑了声,嘲弄的望向谢锦宴,“太子殿下,我再说一遍,您若真心疼阿月,就该三媒六聘娶了她,而非在这里与我卧榻缠绵,逼我做那青楼的勾当。” “阿月如今就在鄞州的小渔村里,殿下若想寻她,奴家愿亲自带路。” 闻言,谢锦宴突然顿住,没回俞青芜的话,只眼神愈发复杂的看着她。 不知是答不上来,还是又在酝酿什么更恶毒的阴谋。 冷冷盯着俞青芜片刻,他重重松开她衣襟,拽她手臂道,“起来,吃饭去,孤饿了。” 这就是男人,嘴上说着爱,真要他娶人家了,还不是百般嫌弃。 俞青芜眼底掠过一抹讥讽,扒开了他握住她胳膊的大手,冷然道,“我要回荣国公府。” 谢锦宴回过头,重新将她拽得更紧了,阴沉沉又重复一遍,“孤说,吃饭!” “我说,我要回荣国公府!”俞青芜也重复了一遍,妩媚眼眸里写满凌厉,用力的,狠狠的往他胸膛推了一把。 许是因为推得太狠,她一个趔趄,直接栽进了他怀里。 恍如昨夜那般熟悉的气息扑入鼻腔,俞青芜脸不觉一红,慌忙站直,可刚站直,脚心剧烈的灼痛伴随着浑身的无力让她又跌坐在了地上。 俞青芜拧了拧眉,眼眶里不由噙上泪花。 谢锦宴蹲下身子,随手脱下她的绣鞋,轻瞥了眼磨得不成样子的脚心,又撩起她的裤腿。 青青红红的痕迹映入眼帘,谢锦宴眉头一皱,轻抚过伤痕,问她道,“很疼?” 第006章、血腥 俞青芜撇过头,没有答话。 精致绝艳的面庞下,桃花眼微微泛红,泪光在眼底弥漫,嘴唇咬得很紧,似乎生怕发出半点示弱的哭声。 这便是他的二师姐,分明只是一介弱女子,脾气却比男人还要硬。 但凡她知道服软,也不至弄出那么一身伤来。 不过,看着那双泛红的眼睛,谢锦宴还是不由心软了,轻轻将人抱了起来,柔声道,“昨夜,是孤下手重了些,下次不会了。” “混账!你还想有下次?” 俞青芜眼中含泪,看着他的眼神却犹如蛇蝎毒信。 屈辱,厌恨,委屈,愤怒,多种情绪同时涌上,突然,她抬起手… 啪,一声脆响,伴随耳鸣,谢锦宴从嘴角舔到了一丝血腥的味道。 眸底的柔和随着愈发浓郁的血气逐渐暗沉,那张印着红痕的俊脸也逐渐阴郁… 冷笑了声,大手忽的包住女人的后脑勺,将她扣在怀中狠狠索取… 许久,直至俞青芜要喘不过气,谢锦宴才慢慢松开,凤眸掠过她染血的唇瓣,冷冷警告,“俞青芜,这是最后一次,再敢动手,孤不介意砍了你的脑袋!” “至于你,孤若想要,不仅会有下次,还会有下下次,无数次!就是师父在,孤照样能将你纳了做妾!” 他狠掐着她的下颌,眼睛里写满狠戾。 那是在师门时从未有过的,属于一国储君的杀戮。 俞青芜紧抿着唇,一双含情眼愤怒又恐惧的望着谢锦宴,却是说不出话来。 良久,才不甘的开口问他,“谢锦宴,到底要我怎么做,你才肯放过我?” 谢锦宴似乎早料到了她的反应,他笑了笑,重新坐回床边,手指轻轻撩拨着她凌乱的发丝,又恢复了温声细语,拍着她肩头道,“若是孤没有记错,沈老夫人的寿辰是在下月十五,师姐就别急着走了,等下月你外祖母寿宴再回去。” 言外之意,要她在太子府待上一个月? 谢锦宴这是存心要毁了她的婚事! 俞青芜心下一沉,胸口因怒气而剧烈起伏,抬眸瞪着谢锦宴片刻,咬牙道,“你不过就是想羞辱我替阿月出气,何必一定将我留在府中,你若是想了,可派人去国公府吩咐一声,我自会…” “不行!”俞青芜话音未断,谢锦宴冷声打断了她,随即又朝门外吩咐道,“荀嬷嬷,传御医。” 没再给俞青芜商量的余地,谢锦宴已踏出了房门。 约莫半个时辰后,荀嬷嬷领着陈御医进了门。 一进门,陈御医便询问俞青芜哪里不舒服,俞青芜不好意思提及身上的淤青,只让他看了脚伤。 陈御医给开了些药,嘱咐她一天擦三回,近些日子也尽量别走动。 俞青芜捏着那药膏,却是无心涂抹,她只想让谢锦宴赶紧放她回国公府。 但是接下来的大半日,俞青芜都没再见到谢锦宴。 直至夜里,谢锦宴才重新踏进青宁院。 与白日里不同,他换了一身月白色便服,整个人看起来少了些许凌厉,多了几分温润。 可谢锦宴这时出现,俞青芜却是惧怕的,她缩在床角,一双美目警惕的看着他,强撑着质问道,“大晚上你不睡觉又来做什么?” “师姐觉得呢?除了睡觉,孤来这儿还能做什么?”谢锦宴冷淡的回了一句,似刀锋锐利的眸光在俞青芜略有泪痕的脸上打量,嘴角却是隐隐笑意。 见俞青芜又往后退了退,他唇畔的笑更深了几分,悄然从怀中取出一瓶药酒,又对她说道,“把衣服脱了。” 第007章、疯狗 俞青芜嘴唇微微颤抖,下意识攥紧了衣襟,没有动作,也没有说话,只戒备的望向谢锦宴,那眼神,犹如看着地狱阎罗,既厌恶又恐惧。 昨夜的折磨,她到现在还没能缓过来。 俞青芜有时候十分想不通,小时候好端端的一个奶团子,长大后怎就成了条疯狗。 许是被俞青芜抗拒的眼神和动作刺激到,谢锦宴嘴角的笑忽然凝固,眼底染上了一层阴翳,一把将俞青芜从床角拽了过来。 不由分说,极粗暴的扯烂了她的衣裳。 一股冷空气侵入皮肤,俞青芜冷得发抖,也怕得发抖。 “谢锦宴你放开我!”她疯狂的在谢锦宴怀中挣扎,慌忙扯被褥遮羞,以至于将谢锦宴手臂抓出一条血痕而浑然不知。 谢锦宴疼得一颤,恼怒之下,抓起整瓶药酒直接从俞青芜头顶淋下去。 刺鼻的药味儿扑入鼻腔,俞青芜忍不住咳嗽起来,眼泪也因辛辣不断往外涌。 “啊!谢锦宴你这条疯狗!疯狗!”俞青芜再也忍不了了,她失态的咆哮着,眼泪与酒水交融,崩溃的朝他哭喊,“你杀了我吧!杀了我替你心爱的阿月报仇!” 她摸索着,握住他的手放到她脖颈处,只希望他尽早将她掐死,好结束这场羞辱。 但下一刻,那只大手却收了回去,随即软软的手绢落到她眼尾,轻轻擦拭着。 随着眼睛周围的药酒逐渐被擦干净,男人冰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现在知道怕了?孤再说一遍,再敢以下犯上,孤不介意砍了你的脑袋。” 阴狠,毒辣,字里行间透着浓浓的杀气。 俞青芜忍着辛辣睁开眼,抬起头,迎上谢锦宴漆黑的瞳孔。 他薄唇上扬,神情里颇有几分得意,眼底透出警告的意味,一手托着她的下颚,一手拭去她唇角的水珠,“事不过三,这是最后一…”啪! ??? 她,竟然又打他! “俞青芜你疯了吗?” 谢锦宴嘴里警告的话还未说完,顿时就被扇愣住了,他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看着俞青芜。 分明上一刻还因恐惧而颤抖的小女人,此时正用一种犹如鬼魅,恶意阴森的目光望着他,看得谢锦宴背脊直发凉。 冷艳面庞下,她红唇微扬,挑衅道,“第四次,殿下现在就砍了我吧。” 谢锦宴懵了,他有些下不来台。 空气里突然一片死寂。 四目相对,谢锦宴被俞青芜阴戾的眼神看得有点发虚,沉默了片刻,他强作冷傲的看着她,说道,“师姐,看在师父的份儿上,孤愿意再给你一次机会,只要你立刻认错,孤可以考虑…” “第五次…” “啊!俞青芜你是狗么!” 谢锦宴话音未断,肩头剧烈的疼痛惊得他一震。 俞青芜半裹着破烂不堪的月白色衣袍,水葱一般的手臂缠在谢锦宴腰间,万般柔情,千般温软,然而贝齿却死咬着他的肩头,任谢锦宴如何拉扯,她就是不放,直至血腥弥漫了整个口腔,才缓缓松口。 此时鲜血顺着她的嘴角流下,俞青芜舔了舔唇瓣,抬起头笑望着谢锦宴,妩媚动人的明眸里勾上一丝嘲讽,“第六次。” 嘶… 谢锦宴的脖子被抓出了一道深红的血印,痛得他直皱眉,他一把抓住女人再挥舞过来的手,眼睛里除了震怒,更是惊愕,“俞青芜你大胆!” 大胆? 她不过是想少受几分羞辱罢了。 俞青芜冷嗤了声,纤细的手指又抚上谢锦宴的面庞,指腹轻轻覆盖他微动的薄唇,哼笑道,“殿下,这回都见血了,您看,是斩首还是赐白绫亦或者…一杯鸩酒送奴家上路。” 第008章、恶心 人一旦被逼到绝境,似乎所有的恐惧都不再恐惧。所有的弱点,也都不再是弱点。 前一刻,俞青芜还生怕死在谢锦宴手里,此时,她却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子,凶狠又癫狂。 “谢锦宴,你不敢是吗?” “没关系,我替你动手。” 俞青芜痴痴望着他,眼神却冷冽又锋锐。 忽然,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把匕首,就在谢锦宴的眼皮子底下,狠狠往脸上划去,足足两刀,快狠准,直接从面颊割到耳根处。 刹那间,血液喷涌,将那张原本漂亮的脸蛋染得血肉模糊。 “俞青芜你疯了吗!” 谢锦宴呆住了,他惊愕的瞪着俞青芜,怎么都想不到,一向冷漠克制的师姐会突然做出这样疯狂的举动。 自毁容貌,对一个女子而言,几乎等于是毁了一生。 眼底掠过一抹慌张,他慌忙夺过俞青芜手中的匕首,一边捂住她不断往外涌血的伤口,一边朝外大喊,“来人啊,传御医!快传御医!” 不知是不是因为伤口太疼,疼出了幻觉,透过模糊的视线,俞青芜似乎从谢锦宴的脸上看到了慌乱,失控,还有…心疼。 不过现在,她已无暇深究。 因为实在太疼,疼得她几欲昏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但俞青芜不后悔,因为这是她唯一可以摆脱谢锦宴这条疯狗的方式。 试问,对着这样一张狰狞可怖的脸,哪个男人还有兴趣? 想到此处,俞青芜忍不住又笑了,“谢锦宴,阿月失贞,我毁容,我与她两清了,也与你两清了…” “看在师父的份儿上,放我…放我回荣国公府…” 她气若游丝,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哀求。 答案,是毋庸置疑的。 谢锦宴虽然为报复要了她,作为一个审美没有任何问题的男人,也的确无法再被这张脸勾起任何情欲,甚至多看一眼,也会嫌恶心。 第二日,他便差了荀嬷嬷送她回荣国公府,而他自个儿连面都没有露。 一路上,荀嬷嬷瞧着俞青芜的眼神都十分同情,似乎想说什么,却欲言又止。 眼看马车就要到荣国公府,她终于忍不住开口,“俞姑娘,您说您这是何必呢?到底为着什么,要将自己的脸毁成这般模样。” 她满眼同情,苦口婆心的劝道,“要不,您还是跟老奴回太子府去,殿下虽然不大着调,但老奴瞧得出来,他很在意姑娘,昨日您昏死过去,殿下险些砍了那御医,您若是留在府里,便是做不得太子妃,那也得是个良娣,总好过回国公府受罪得好…” 受罪?沈恪敢让她受罪吗?当她脸上的刀子是白挨的? 俞青芜眉眼里掠过一抹阴冷,淡淡说道,“荀嬷嬷不必为我担心,我那未婚夫待我情深义重,他不会因此就不要我的。” 说话间,马车已到了国公府正门外。 俞青芜下去时,正巧碰着沈恪和他的几个好友,但她蒙着面纱,又换了身衣裳,沈恪没将她认出来。 “二表哥。”俞青芜轻唤了他一声。 听到俞青芜的声音,沈恪顿时一震。 下意识的将目光落到她身后的那辆马车上,那是…太子府的马车。 她这两日,果真与谢锦宴厮混去了? 原本听下人们说,他还不太信的,毕竟他表妹对他一向情深,便是付出生命也愿意,怎么可能与他人有染,况且那人还是京都第一纨绔谢锦宴。 但是此刻,看着她身后的马车,还有那个探头出来的宫装嬷嬷,沈恪不由脸色骤变。 尽管他竭力想要维持温润谦和的形象,怒气还是无法控制的在眼底翻涌,一把拽过俞青芜的手,急切又恼怒的质问,“阿芜,这两日你去哪里了?你可知,我找你都快找疯了?” 找她找疯了?怕是在温柔乡里玩儿疯了吧? 俞青芜心中冷笑,眸光不着痕迹的扫过沈恪脖子上新添的吻痕,回头指着那辆象征着皇权的四驾马车,淡淡回他,“也没去哪儿,不过就是受太子殿下邀请,去太子府陪他睡了两日。” 第009章、一箭双雕 !!! 此话一出,不仅沈恪惊住了,连荀嬷嬷也懵了。 沈恪的几个好友更是咋舌! 这女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你…俞青芜!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沈恪没料到一贯温婉内向的表妹竟会当众叫他难堪,他涨红了脸,几乎震怒。 然而,面对他的怒气俞青芜丝毫没有畏惧,反而发了笑,“沈恪,你问我知不知道我在说什么?我倒要问问你在外头做了些什么!引来谢锦宴这样报复!” 她笑着,笑得癫狂,笑得掉泪,笑得宛如一个疯子。 忽的,扯下了蒙在脸上的面纱。 两道狰狞的伤疤布满面庞,宛如血蚯蚓一般贴在脸上,将那张原本美艳的脸变得丑陋不堪。 看到这一幕,众人都不由吓了一跳。 沈恪更是倒吸了口凉气,指着她脸上的伤痕,既惊愕又茫然,磕磕巴巴道,“这…这是太子弄的?太子为何要这样做?” “怎么?难不成表哥觉得是我自己划的?”俞青芜红了眼,目光环视了一眼几位来国公府做客的公子哥,故意哽咽,又带着几分难以启齿的怒气,面无表情道,“至于什么原因,表哥真要我说?” “你同那青楼女子干的那些丑事,我都说不出口!” 说到此处,她眼底氤氲愈发弥漫,似隐忍了许久,重重将沈恪曾送给她的定情玉佩到他脸上,厉声道,“为了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害我至此,沈恪!你就同那青楼女子过去吧!” 话说完,俞青芜便捂着脸跑进了荣国公府,从背影看来,像是在哭。 沈恪望着俞青芜渐行渐远的身影,整个人都懵了,更是羞愤难堪至极。 她虽没有明说,话里话外却已经很明显了,就是说他沈恪嫖了太子谢锦宴喜欢的花娘,人家报复,把他未婚妻给糟蹋了! 这要是传出去!他以后还怎么做人?而且,他虽风流,却从不沾染青楼女子。 俞青芜口中的青楼女子又是谁?沈恪又怒又懵,眼睛微眯,忽然想到了什么… 秦氏?难道是秦氏?谢锦宴也爱慕秦氏? 刹那间,沈恪脸都白了,来不及与几位朋友解释什么,慌慌张张就出了门,一路往南巷附近的寺庙去。 荀嬷嬷皱眉看了眼已经没了影子的俞青芜,也坐回马车上,绷着脸差使车夫道,“回太子府。” 这俞姑娘也太不像话了,分明是自己划伤了脸,怎么还赖到他们殿下身上? 荀嬷嬷先前对俞青芜同情顿时一扫而空,一回太子府,就立即将今日在荣国公府的所见所闻一字不落的禀告了谢锦宴。 谢锦宴刚从宫里出来,手里还捏着从皇后哪里讨来的玉肌膏,听完荀嬷嬷的话,不由气笑了,重重将陶瓷小罐搁到桌上,抬头问荀嬷嬷,“她真是这么说的?” 荀嬷嬷黑着脸,满眼不忿,“千真万确,老奴绝不敢有半句虚言,那俞姑娘当真是撒谎都不眨眼睛!” “您说您对她那样好,她这…也太不识好歹了!她这分明是在报复您!这般一闹,陛下那里,您怕是少不得一顿板子!” 荀嬷嬷越说越生气,谢锦宴嘴角却微微扬起,见怪不怪的语气,“她要是不报复,反倒不是她了,一箭双雕,好手段…” 他托着下巴,高挺的鼻梁下,薄唇笑意愈发深了几分,温声又吩咐荀嬷嬷,“荀嬷嬷,派几个人去荣国公府盯着,别让沈家的人欺负了她。” 第010章、杀人诛心 暮色四合,天边红霞似锦,筱竹院厢房内,罗汉床被围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俞青芜半躺在床上,面色阴郁,一双眼睛锐利幽冷,透过帷帐,模模糊糊见几道身影靠近。 “孽障!跪下!”刚走到床前,沈恪就被父亲沈宗元一脚踹倒在地。 沈宗元简直火冒三丈。 当然,他生气并不是因为沈恪害俞青芜被人糟蹋,而是因着荣国公府丢了脸面。 今日他刚踏出宫门,就听到儿子沈恪的丑事。 一路回来,他是头都不敢抬。 此刻沈宗元是越看沈恪越来气,狠狠一脚踹他后背上,又看向帷帐后的身影,像是故意说给她听似的,指着沈恪大骂,“你这逆子,自今日起就跪在你阿芜妹妹床前忏悔,直到她原谅你为止。” “阿芜啊,都是你二表哥不好,是你二表哥对不住你,你千万别想不开。你放心,哪怕你被毁容,哪怕你已不是清白之身,你也还是荣国公府的二少奶奶,这一点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改变的。” 彼时,沈恪的母亲徐氏也走了上来,隔着帘子握住了俞青芜的手,信誓旦旦的承诺着,说话间,便是一阵低泣。 若不是徐氏刻意咬重了‘清白’二字,俞青芜说不定还真就信了她的关怀。 不着痕迹的抽回了手,俞青芜眼神冷冽,声音却是哽咽,低低朝帐外回话,“舅母放心,阿芜绝不会寻短见的,更不会与二表哥退婚。纵然我心中难过,却也不愿让荣国公府背负卸磨杀驴的恶名,更不愿让人指责二表哥薄情寡义。” 温言细语,委曲求全。 短短几句话,让徐氏和沈宗元都愣住了。 他们今日来青宁院的目的很简单,以关心的名义刺激俞青芜,逼她提出退婚,亦或者直接羞愤自尽更好! 可是现在,这丫头竟然反过来威胁他们! 徐氏面容僵住,怒气直涌心口,隔着一道帘子,极愤怒的瞪着俞青芜,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见徐氏不说话,俞青芜再次开了口,依旧是温温柔柔,“舅母,舅父,我想歇息了,你们先出去吧,另外,这段日子我不想见任何人,外祖母那里,劳烦您说一声。” “额,行。” “那你好生歇着……”徐氏面露不甘,嘴里却不敢再有二话。 这个贱丫头说得对,如今外头流言四起,若此时她死或是退婚,自己儿子必然背上一个负心薄情的恶名,说不准还要影响仕途。 一想到这样一个残花败柳要给自己做儿媳妇,徐氏就堵得慌。 沈宗元和沈恪父子二人更是膈应极了,可最终却也不敢再置喙半句,相反,为了对外有个交代,沈恪还少不得一顿板子。 身败名裂,还得好吃好喝供着她,这家子要恨死自己了。 俞青芜仰头望着床顶架,突然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顺着眼角滚了出来,混着血液,又热又疼。 但她不在意,只要能替爹娘报仇,便是残了废了也值得,毁容又算什么? 这,才刚刚开始呢。 昏暗中,俞青芜拭去泪水,听着沈恪凄厉的惨叫慢慢睡去。 沈恪这一顿打挨得结结实实,黑夜里,他嚎叫得凄惨又尖锐,半分也没了平时的清贵谦和。 挨了打又丢了人,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日子,沈恪都没脸再出门。 直至沈老夫人生辰这一日,才勉强去前厅帮忙。 俞青芜也在屋里养了近一个月,但脸上的疤痕依旧很明显。 初冬将至,天气渐冷。 俞青芜裹着一身棉袍,静坐在妆奁前。 婢女玉竹站在她身后,盯着镜中那张被蚯蚓蚕食的面容,面露愁意道,“姑娘,这可怎么办啊?今日可是老夫人的寿宴,您总不能蒙着面纱去前院吧?” “玉竹,你先下去吧,我自己处理。”俞青芜摆摆手,轻声吩咐了一句。 玉竹微微一愣,退了出去。 俞青芜起身,从箱子里取出笔墨,重新回到菱花镜前。 既然遮不住,那索性就描上一副牡丹半遮面…… “脸都成这样了,还敢乱涂。” “俞青芜,你也不怕被感染?” 俞青芜手刚沾染上墨彩,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臂,重重将她指间的毛笔打落在地。 男人熟悉而邪肆的声音让俞青芜身体狠狠一滞,猛的回过身,看到那张棱角分明的俊脸,她脸色瞬间惨白,厉声喝他,“你…你怎么进来的?你又想做什么?” 第011章、默许 谢锦宴勾唇,朝她晃了晃手中的请帖,“师姐这话问得好奇怪,孤当然是用脚走进来的。” 他嘴角上扬,俊美如斯的容颜下,漆黑的眸子写满讥诮,冷嗤道,“你以为荣国公府会为了区区一个表姑娘与孤翻脸?” “我的好师姐,那你可太天真了……” 谢锦宴挑衅的笑着,眉眼里皆是嚣张。 那般的神情,看得俞青芜怒火中烧。 她从未想过荣国公府会为自己与谢锦宴翻脸,但也没有想到她那位软骨头的舅父能窝囊到这样的份儿上。 未来儿媳妇叫人给糟蹋了,竟还能将对方奉为座上宾。 这等前无来者后无古人的无耻行径,也只有他沈宗元独一份儿了。 谢锦宴能在府中自由走动,怕也是得了他沈宗元默许。 心中一阵恶心,抬头望向谢锦宴,俞青芜强忍厌恶和恐惧,媚笑回他,“所以太子殿下大白日不顾流言硬奴家闺房,就是为了说这么一番嘲笑的言论?” 说话间,俞青芜双手勾上了谢锦宴的脖子,故意将那张被狰狞伤疤掩盖的丑脸凑了过去。 她畏惧谢锦宴,却也最知道怎样恶心一个长期声色犬马的男人。 小手缓缓划过男人的耳朵,眉眼,下颚。 指尖触及皮肤,酥酥痒痒的,谢锦宴身体一震,眼神骤暗。 嘭,一声闷响。 俞青芜还没来得及反应,已被男人扣住后脑勺,将她抵在墙角。 她瞪大了双眼,震惊,不可置信。 看着那张俊美温柔的脸,俞青芜都懵了,这混账,他都不恶心的么? 俞青芜皱眉,用力的,想将人推开。 然而,一切已经太晚了。 谢锦宴就像一头饿了许久的狼,闻到一丝血腥的味道便冲上去生扑硬咬。 整个过程,俞青芜害怕极了,她半点声音也不敢发出,生怕有人突然闯进来。 不知过了多久,谢锦宴才缓缓将她松开,起身坐到床边的穿衣裳,神色间写满餍足,凤眸里还有未散的余温。 他理着凌乱的衣襟,眸光含笑,轻掠过女人破皮的唇,声线暗哑而蛊惑,低沉道,“师姐今日好生主动。” “太子殿下还真是半点不挑食!”俞青芜冷眼瞥他,言语里透着浓烈的讥讽,穿上外衣,有些无力的走到菱花镜前梳妆。 谢锦宴轻笑,不置可否道,“师姐觉得是就是。” 俞青芜没有理会他,只拿起梳子重新盘发。 此时,门外响起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玉竹的声音从外传来,像是知道什么人在里头,怯怯喊道,“表姑娘,马上要开席了,国公爷叫您去前厅。” “知道了,你去告诉舅父,我收拾下就来。”俞青芜冷淡的回了一句,抬手将红宝石金簪插进发髻里,又拿起毛笔描妆。 谢锦宴坐在床前,皱眉看她,“俞青芜,你是想脸彻底烂掉是吗?” 他走过去,冷着脸将她手里的羊毫毛笔扔到地上,又从衣袖里取出一个雪白的陶瓷小罐,沉声命令道,“把脸转过来。” 第012章、回忆 俞青芜原就心有不快,听谢锦宴这般口吻,更是烦躁。 面色不佳的转过身,冷眼看他,“谢锦宴,你又想发什么疯?” “坐好,别动。” 谢锦宴没理会,只从陶瓷小罐里挖出玉肌膏,半躬下身子,用指腹轻轻将那丁香色膏体擦到俞青芜伤口上。 一阵清凉舒服从伤患处弥漫开,清香扑入鼻腔,俞青芜微微一愣,惊愕之余,有些不确定的望向谢锦宴,“这是……玉肌膏?能抚平一切疤痕的玉肌膏?” “嗯,孤前些日子从母后那里讨来的。”谢锦宴低应了声,动作温柔又细致,手指划过她结痂的伤疤时,隐隐流露出几分疼惜。 俞青芜想,自己一定是看错了,更觉得困惑。 谢锦宴竟然特地为她求来千金难买的玉肌膏? 要知道这小小的一罐玉肌膏,须得费上几百种药材,炼制过程更是繁复漫长,且成功率极低。 至今为止,也只限于宫中使用,并且宫中妃嫔也并非人人都能用得上的。 皇后这一罐,恐怕也是圣上所赐,谢锦宴讨来,想是费了不少工夫的。 可他,为何要这样做? 自己变成这样,他不该高兴么? “师姐,以后别再做这种无谓的事了。” 俞青芜失神之间,谢锦宴再度开了口。 他收起陶罐,掏出手绢擦了擦手指上的污渍,又朝她伸手道,“走吧,沈老夫人的寿宴午时开席,去晚了该吃不上了。” 这话里有几分玩笑的意味…… 上一回与谢锦宴开玩笑是什么时候,四年前?五年前?还是八年前? 俞青芜已经记不清了…… 四目相视,谢锦宴温柔似水的眼眸让俞青芜有些茫然,惶恐,她僵在原地没动,怔怔的望着他片刻,终于忍不住问,“谢锦宴,你今日究竟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谢锦宴挑眉,似笑非笑的看着她,明知故问,“孤今日太厉害,叫师姐经受不住?” 分明是一国储君,怎就能做到荤话秽语张口就来? 俞青芜涨红了脸,恼怒瞪他,“我是想问,你为何要替我向皇后讨要玉肌膏?我成了这般模样,你难道不该高兴?” 前一刻才对他燃起的一丝感激瞬间烟消云散,那桃红色眼尾浮着妩媚的嗔怒。 谢锦宴垂眸,散去不久的灼烫触及女人眸色的刹那忽然又燃起,喉结暗自滑动。 轻咳了声,他竭力克制着,缓缓俯身,微凉的手指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鼻尖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哑笑说道,“师姐别误会,孤之所以给你送玉肌膏,只是觉得你这张脸……” “在床上的时候……影响兴致……” 啪!谢锦宴话音未断,结结实实的,又挨了一个耳光。 俞青芜甩着发麻的手,红着脸怒骂他,“下流!下贱!” 说话间,她往后缩了缩,生怕谢锦宴又突然发疯淋她酒。 但是这回,面前的男人并未如她所料的那样勃然大怒,他摸了摸脸上殷红的巴掌印,咬牙盯着她,不怒反笑。 缓缓附身,忽然贴上她的耳畔,像是故意在勾起某些回忆,冷森而蛊惑道,“孤下流这件事,师姐在蜀地时不就知道?那日师姐可是配合得很,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要不,师弟现在帮你回忆回忆?” 闻言,俞青芜脸色一瞬间惨白,那段不堪的回忆宛如山洪石流涌入脑海。 那夜在师门净房里险些折去她半条性命的人……是谢锦宴? 俞青芜浑身一震,胸口剧烈起伏,惊愕又恐惧看向男人,颤声质问,“那晚,闯入净房的人是你?” 第013章、野男人 “不然呢?师姐以为是谁?” “又或者说……师姐希望是谁?” 谢锦宴眉眼含笑,嗓音清润温柔。 可俞青芜却从他眼底读出了一丝杀气…… 她有一种感觉,她若敢给出别的答案,谢锦宴会立刻要了她的命。 望着那双含笑的凤眸,俞青芜后背不觉升起一阵凉意。 她紧抿着唇,没有答话。 良久,才重新抬头看向谢锦宴,不解之余更是难堪,“谢锦宴,我不明白,你为何会……” “为何会要了你?”谢锦宴挑眉,替俞青芜说出了她难以启齿的字眼。 见她眼神浮动,他又轻笑了声,俯身盯着她,无辜道,“师姐,那晚分明你求着我的,怎么如今却反过来质问我了?” 俞青芜微微一震,方才还苍白的面庞立刻红得似要滴血。 那夜最开始,确实是她主动纠缠,可后来,是那人一直在强迫她。 之后俞青芜不是没有怀疑过谢锦宴,但想着他平日厌恶自己,又觉得不太可能…… 况且若是他的话,难道不该第一时间叫来所有人看自己笑话? 她扶着额,心里头乱极了,想了想,难以相信的又问了谢锦宴一遍,“谢锦宴,那夜……真的是你?” “不是孤能是谁?” 俞青芜话音刚落,谢锦宴那张俊脸突然沉了下来,阴冷冷的看着她,一字一顿,“若是别的野男人,你觉得你还能活到现在?” 野男人?他自个儿不就是野男人? 俞青芜不明白谢锦宴这话是何用意,也被他看得有些胆寒,同时隐隐感觉到,这男人屡次强迫她占有她,恐怕不只是为了给阿月报仇,也许…… 眼底掠过一抹冷意,俞青芜岔开了话,“谢锦宴,我饿了,去前厅吧。” 她起身,战术性的,轻轻勾了勾男人的手指。 果然,触及的瞬间,谢锦宴身体颤了一颤,阴郁面庞下,眼神微微波动,显得有些惊诧,顿了下,然后……握住了她的手。 轻咳了声,又取过桌上的月白色面纱朝她递过来,故作命令道,“怕丑就戴上,以后不准再往脸上乱涂。” “好。”俞青芜点点头,没再像先前那样与他针尖对麦芒,反而温顺得像只兔子。 谢锦宴被俞青芜突如其来的温柔弄得茫然又发怵,在他的预料里,俞青芜此刻应该发了疯的咬他,打他,骂他禽兽下贱,可她的反应却是……向他献媚? 谢锦宴极怀疑俞青芜在酝酿抽自己新耳光。 去前厅的一路上,谢锦宴时不时偷睨俞青芜,生怕她冷不慎防给自己一个巴掌。 而俞青芜,则是垂着头,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跟在谢锦宴身后,半分没有先前的躲避和害怕。 气氛突然变得微妙又暧昧…… 恍然间,已经到了前厅。 今日前来祝寿的,大都是京都有头有脸的贵人,不过皇族却只有谢锦宴一人。 他一进门自然而然就成了焦点,而俞青芜也托了谢锦宴的福。 一起子人跪地大呼千岁后,都在偷看她。 沈恪也看她,他脸都青了,咬牙切齿瞪着俞青芜,既吃惊又愤怒,想要上前拉人,又怕人家知道他未婚妻明目张胆的同太子厮混到了一起。 俞青芜托腮靠在案几上,极满意的欣赏着沈恪脸上的表情。 “师姐,你瞧那是谁?”她正思考一会儿该怎么恶心沈家人,谢锦宴突然凑了过来,他满脸精彩,掰过她的脑袋,望向沈老夫人身边一名端庄持重的年轻贵妇,低笑道,“师姐,你看那妇人,长得像不像是那日在大街上与沈恪苟且的花娘?” 第014章、贱人 ??? 俞青芜定睛朝谢锦宴所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愣住了。 主宾席处,一名黛色锦袍的年轻贵妇正与她外祖母沈老夫人有说有笑,不时的还招呼客人,那言行举止,倒比徐氏更像是荣国公府的女主人。 若不是一月前才在南巷见过她身着半透明纱衣被沈恪按在墙壁上的放荡模样,俞青芜很难将这样一个贵妇与那等脏事联想到一起。 “她…是谁?”良久,俞青芜才从牙缝里挤出三个字,转头盯着谢锦宴,一字一句,“你早知她不是青楼女子了对不对?” “是与不是,又有什么分别?难道她不是青楼女子,沈恪就没有乱来了?” “还是说,她不是青楼女子,师姐你就会爱上沈恪?”谢锦宴淡笑了声,话回得意味深长,目光依旧在那贵妇身上打量。 许是察觉到有人看自己,秦意柳突然回过头,见太子正‘痴痴’盯着自己看,心中不由燃起一丝得意,莞尔一笑,举着酒杯便走了过来。 “臣妇秦氏见过太子殿下。”举止温婉,眉眼却是风情,便是在这样的场合也不忘勾搭男人。 难怪沈恪能被她勾得不顾兄弟之情,与她在路边干出那等丑事。 谢锦宴心中冷嗤,冷漠的看向秦意柳,“有事?” 闻言,秦意柳微微一愣,似没有想到谢锦宴会对自己如此冷淡。 嘴角僵了僵,又假惺惺笑道,“臣妇是特来谢过太子殿下的,谢太子殿下不计前嫌为臣妇祖母祝寿。” “孤又不是来为你祝寿,你谢什么?”谢锦宴冷笑了声,看着她的眼神格外鄙夷讥讽,好似在告诉她,自己看透了她那点儿肮脏心思。 秦意柳自也察觉到了,她脸色微红,有些不甘,但最后还是硬生生憋了回去,转而看向一侧蒙着面纱的俞青芜,笑盈盈岔开了话,“太子殿下可真会说笑,臣妇乃是国公府长媳,祖母忙不过来,臣妇代为谢过,本就是应有的礼数。” “不过,除此之外,臣妇今日其实是想斗胆向殿下求一件事。” 她微微含首,水眸有意无意的凝望谢锦宴,柔婉道,“太子殿下,臣妇想求您放过我夫君那表妹俞青芜,她虽不识好歹,可毕竟也是我们国公府的表姑娘,更是二弟的未婚妻,她爹娘死得早,自小就没人管教,才酿成今日大祸,但她也实在是个可怜人,臣妇希望殿下能看在臣妇的份儿上……” “孤和你很熟?”秦意柳正欲拒还迎的表演着,谢锦宴打断了她,大手缓缓落到俞青芜肩头,仿若秦意柳不存在似的,换了副温柔面孔,温声喊道,“阿芜,孤想吃绿豆糕,你喂我。” 阿芜?难道太子身边这女子是…… 秦意柳一震,登时面红耳赤,难堪到了极致。 当着人家的面踩低人家抬高自己来勾引男人,还惨被拒绝,她自然难堪。 “太子殿下大度,臣妇替表妹谢过殿下。”咬了咬唇,秦意柳极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随后又摆出她平日那副端庄姿态,若无其事的回到了沈老夫人身边。 这就是徐氏费尽心思,用俞家大半产业为她大儿子高攀来的贤惠长媳,兄弟二人都爱得死去活来,是贤惠得很。 俞青芜靠在案几上,看着秦意柳惺惺作态的模样,不由发了笑。 拿俞家的财产风光靓丽,还指责她没有家教,可真是什么好处都让她秦意柳占了。 但是,从今日起,到头了…… 眼底掠过一抹阴冷的讥诮,俞青芜侧过身,轻轻扯了扯谢锦宴衣角。 谢锦宴正打算去和一些官员打招呼,见俞青芜拉他,又重新坐了回去,微微挑眉,疑问的看着她,“师姐有事?嗯?” 第015章、野食 他拉长了尾音,声线里带着朦胧的宠溺温柔,让俞青芜觉得很不真切。 她虽怀疑谢锦宴对她的意图不单纯,却也不敢确信。 避开了谢锦宴逼近的气息,俞青芜努力让自己温和,柔柔凝着他,徐徐图之的说道,“殿下,我听闻你因着那日的事挨了顿板子,可还疼?” 神态和善,语气温柔,那双勾人的含情眼刻意卖弄愧疚。 可惜下意识的避让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对他厌恶的情绪…… 谢锦宴愉悦的心情突然不太愉悦了。 “师姐怎么突然关心起人来了?有事求孤?” 他凤眸含笑,单手撑着案几,歪头瞧着她,“师姐不会因为一罐玉肌膏,就怀疑孤喜欢你,盘算着借机利用孤吧?” 漆黑的瞳孔里,写着浓浓的讥讽…… 俞青芜脸一瞬间涨红了。 谢锦宴又戏弄她! 他故意装得千般温柔万般深情,就等着她自作多情。 她紧咬着牙,难堪得不敢与谢锦宴对视,“太子殿下多想了,奴家身份低贱,不敢有妄念。” 声音清冷,语气平淡,若不是那眼尾处隐隐弥漫的氤氲,谢锦宴还真就信了。 他的这位二师姐,总是这般,明明服软就可以解决的事,她往往要抬高姿态。 然则,四目相对,那泛红的眼尾映入眼底,谢锦宴还是心软了。 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手轻轻揉着她发丝,他又说道,“想让孤收拾沈恪还是秦意柳,嗯?” “不劳烦殿下。” 俞青芜看谢锦宴突然又变了脸,第一反应便是他又要令她难堪。 便没再理会,一把甩开了他的手,起身朝沈老夫人和秦意柳走去。 “俞青芜,你想做什么?” 谢锦宴沉了脸,急忙追上去。 俞青芜不理会他,径直的走到了沈老夫人面前。 今日,她本就是打算毁掉这场寿宴的,至于谢锦宴在不在场,并不重要。 眉眼里冷光浮动,俞青芜浅浅向沈老夫人行礼,“外甥女祝外祖母福寿安康。” “嗯,好孩子起来吧。”沈老夫人依旧慈和,但眼神显然有些不悦。 徐氏亦是如此,她原是没打算让俞青芜露脸的。 即便露了脸,她也不愿让人晓得这就是她儿子的未婚妻。 此刻见着俞青芜,徐氏一下子就沉了脸,赶忙拉她道,“阿芜,你怎么出来了?你身上还有伤呢,快些回房去歇着……” “舅母,不是您让我陪太子殿下的么?”俞青芜皱眉,无辜娇柔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 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让周遭的人都听得见。 刹那间,空气里一片死寂。 在场的宾客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约而同的将目光落到了徐氏身上。 徐氏当即就懵了,她是有意让俞青芜陪谢锦宴,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谢锦宴会带这丫头来前厅,明明说好,玩儿完就把她…… 眼看着众人都盯着自己看,徐氏面颊滚烫,顿时恼羞成怒,竟是不顾体面,凶巴巴便反驳俞青芜,“你这死丫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我何时让你陪太子殿下了?再说了,太子殿下堂堂一国储君,能瞧得上你一介商女?” “就是啊阿芜妹妹,这种话怎么敢乱说的?”彼时,秦意柳也很合适宜的开了口,相比徐氏,她显得温和许多。 一边说着,有意无意看向匆匆跟上来的谢锦宴,似邀功似的,色厉内荏斥责俞青芜,“阿芜妹妹,原本这些话我不想说的,可你今日实在太过了,你说你攀附不成污蔑太子殿下,人家不与你计较就算了,你怎还咬着人家不放了?” 言外之意,是她勾引谢锦宴不成,便倒打一耙? 今日原只是想拿回母亲的耳坠,可秦意柳非得撞上来,好啊!索性,她就恶人做到底! 俞青芜冷嗤了声,没反驳秦意柳,只缓缓向她走近了… “她没有攀诬。”俞青芜伸手,刚要将那对白玉耳坠生扯下来,突然被人拽进了怀里,男人低沉而冷森的声音伴着热气在耳边响起,修长的手臂牢牢扣在她肩头。 狭长的凤眼,阴冷如鬼魅,凌厉地看向秦意柳,“秦氏是吧?谁给你的胆量污蔑孤的女人?” 第016章、把柄 他的女人? 太子真看上了那毁容的商女? 众人震惊! 秦氏更是愣住了,她脸色发白,惊愕又不甘,“太子殿下在说什么?阿芜妹妹可是二弟的未婚妻,您难道要夺人所爱,纳她为妾?” “妾?”谢锦宴笑,冷峻的面庞勾起一丝讥讽,“你以为是你?上赶着给人做外室?” “南巷寺庙外,你和沈恪那活-春-宫演得不错。” !!! 刹那间,空气凝固。 所有人的目光齐齐落到秦意柳和沈恪身上。 沈恪没想到谢锦宴会当众捅破,他顿时懵了,涨红了脸,气急败坏的反驳,“太子殿下!你别血口喷人!” 秦意柳也走上前,泪眼汪汪道,“太子殿下,纵然你有心袒护阿芜妹妹,也没必要往我们身上泼脏水吧?” 谢锦宴没理会她,他冷嗤了声,转而对沈老夫人拱手道,“沈老夫人,究竟是孤在泼脏水,还是事实,您一查便知。” 话毕,又笑吟吟看向徐氏,循循善诱,“还有沈夫人,您想想,自打秦氏借口礼佛去南巷寺庙长居后,您家二公子出府是不是比往日勤了许多?” 闻言,徐氏先是一愣,继而像是想到了什么,眼神里流露出不可置信的愤怒。 沈老夫人更是脸色骤变,一双老眼冷厉看向秦意柳和沈恪,厉喝道,“来人!先将二公子和大少奶奶带下去!好好查查。” 查?自是查不出来的,无论答案是什么,结果都是荒唐太子胡说八道。 但这件事却会像烙印,深深的刻在沈家每一个人心里,怀疑,猜忌,会让沈恪和秦意柳的日子都不好过。 俞青芜不理解谢锦宴为何突然维护自己,但她很乐意看到这样的局面。 很快沈恪和秦意柳就被带了下去,众宾客们也各自寻了理由告辞。 沈老夫人坐在大厅中央,皱眉看着谢锦宴和俞青芜,沉沉开了口,“事已至此,阿芜,你是怎么想的?” 她怎么想重要么?终不过和母亲一样,都是沈家的垫脚石。 俞青芜眼中阴冷敛起,擦了擦泪,一副逆来顺受的姿态,屈身道,“外甥女不知,一切但凭外祖母做主。” 见俞青芜如此温顺,沈老夫人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目光一转,又看向谢锦宴,“太子殿下,你怎么想?无论你与阿芜是怎么走到一起的,今日闹成这般田地,阿芜与沈恪的婚事只能作罢了,往后,阿芜恐怕也再难嫁人了?” 说了这样多,不就是想做个顺水人情将她塞给谢锦宴?诚如当年随手将尚在为父亲守孝的母亲送给年老的宁王… 只可惜,她不是母亲,谢锦宴也不是宁王。 谢锦宴厌恶她,若不是为了折辱她,多看她一眼恐怕都嫌恶心。 俞青芜勾唇,妩媚的桃花眼流露出嘲笑挑衅的意味,“巴巴”凝望谢锦宴,柔情似水唤他,“太子殿下,您可愿纳民女入府?” 这女人,似乎就笃定自己不会要她? 谢锦宴挑了挑眉,眉眼里浮上一丝笑意,垂眸看着满脸期待的女人,柔声细语道,“那阿芜想做孤的什么人了?侍妾?良娣?还是太子妃?” 第017章、吃绝户 俞青芜笑容僵住,满脸不可置信。 谢锦宴这混账,又想做什么? 她紧咬着牙,眼睛里怒气疯狂翻涌,用警告的眼神瞪他。 谢锦宴却像是没看见,轻轻向她逼近了,又问一遍,“阿芜,怎么不说话?高兴傻了?” 灼热气息窜入耳洞,温柔如斯,俞青芜后背却涌上一阵凉意。 谢锦宴这男人,越温柔的时候就越可怕。 从前在师门,头一日他还对她尊敬有加,当晚就趁着中毒将她按在净房的地板上肆意欺负,甚至逼迫她喊他… 她,绝不能入太子府。 仰头望着男人,俞青芜强压下心中恐惧,神色柔媚,贪婪,“太子殿下,若我说,想做您的正室,您的太子妃,您允么?” 她嘴角噙笑,眼睛里透着浓浓的嘲讽。 谢锦宴再不是个东西,那也是一国储君,娶一个声名狼藉的商女为妃,莫说是皇帝和皇后不答应,便是他自己脸上也挂不住。 果然,谢锦宴那张俊脸立刻就变得不太好看了。 沈老夫人也怔住了,徐氏更是阴了脸,不阴不阳道,“阿芜,不是舅母说你,你这不是在难为太子殿下吗?” “哪有商女为皇族正室的,况且你父母双亡…” “若太子殿下愿册我为正妃,民女愿奉上俞家所有家产。”冷冷一句话让徐氏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 一贯慈和的沈老夫人也骤然变脸,不敢相信的看着俞青芜道,“阿芜,你…你说什么?你要将俞家的家产送给太子殿下?” 不送难道留给你养老? 俞青芜心中讥讽,表面依旧温婉得体,微微点头,解释道,“当日我与二表哥订婚,家中所有资产都当作了嫁妆一并入荣国公府,如今我既要另嫁,这些嫁妆还请舅父舅母一并归还。” 她眸色含笑,淡淡道,“我若没有记错,俞家在各地的店铺田地等折合银两应有三十亿白银。” “加上每年各项收入,这么些年来,少说应当有个五六十亿。” !!! 他这师姐,这么有钱的? 俞青芜余光瞥过一旁看戏的谢锦宴,发现他眼睛果然亮了亮。 再瞧瞧她那亲爱的外祖母,脸都绿了。 徐氏更是一脸愤怒,却是半个字也说不出来,原想着让太子将那贱丫头折磨死了,俞家的钱财就神不知,鬼不觉都归入沈家名下。 可如今,这事捅到了太子面前,他未必不想分一杯羹。 想到此处,徐氏再也忍不住了,她满脸牵强笑容,装模作样上来要拉俞青芜的手,“阿芜,咱们都是一家人,哪有什么归还不归还的,再说了,太子殿下这不还没有答应么?你说你…” “还请舅母三日之类将所有账本及各库房钱庄的钥匙印章一并归还。”见徐氏喋喋不休,俞青芜懒得再与她废话,极不耐烦的打断了。 未等她言语,又哂笑道,“怎么,舅母是不想归还么?” “阿芜,你说什么呢,舅母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想吃绝户!”俞青芜挑眉,戏谑的说道。 反正已经撕破脸,想借着沈恪留在沈家已经不太可能,她也不必给徐氏面子。 徐氏没有料到俞青芜会直接戳破,脸色顿时青一阵白一阵的。 沈老夫人也坐不住了,当即端起祖母的架子,厉声斥责俞青芜,“阿芜!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实话。” 俞青芜冷哼,丝毫不再掩饰对这位便宜外祖母的厌恶。 然后转身挽上了谢锦宴的胳膊,笑得温柔虚假,“殿下,我送你。” 谢锦宴眸光悠悠掠过沈老夫人和徐氏,仿佛突然明白了什么,向沈老夫人拱了拱手,便由着俞青芜拽出门。 此时国公府里,仍有未曾散去的宾客,更有诸多仆人在院内打扫,见俞青芜这般明目张胆挽着谢锦宴,不由露出鄙夷之色。 俞青芜也不在意,视若无人,愈发亲密。 直至上了马车,才狠狠将谢锦宴推开。 冷着脸道,“谢锦宴,帮我拿回嫁妆,分你四成。” 求他办事还这副嘴脸? 谢锦宴冷嗤了声,修长的手指缓缓弯出一个幅度,声音冷沉,“九成,外加一个条件。” 第018章、下套 九成!打劫都不带这么黑! 俞青芜脸色发青,眼底怒气翻涌。 咬了咬牙,竖起五根手指,“五五分。” “五五?”谢锦宴挑眉,魅惑瞳色里划过一丝杀气,笑看着她,“孤若是现在杀了你,再以师弟的名义让沈家吐出那些钱财,师姐觉得如何?” 俞青芜一怔,脸色顿时惨白。 她太了解谢锦宴了,他狠毒无情,一旦利益冲突,哪怕是师父都可能下毒手,更何况是她这个师姐? 她唇瓣微颤,没有答话。 见状,谢锦宴又将她搂进怀中,继续说道,“师姐,求人就要有求人的样子,你说对吧?” 分明是胁迫的言语,却叫他说出了情话的意味。 说话间,他手指故意在她肩头牙印处按了按。 俞青芜疼得皱了眉,狠狠扒他的手,不甘道,“好,你九我一。” “除此之外,你还要给孤做门客。”她话音刚落,谢锦宴又说了这么一句。 这倒让俞青芜有些意外,她诧异的看着他,极度怀疑,“谢锦宴,你说的是真的?只是门客?” “不然呢?师姐以为孤想提什么条件?纳你做侧妃?还是妾?”谢锦宴低笑了声,像是看透了什么,眼底浮动着浓烈的嘲讽。 俞青芜一阵面红耳赤。 这样的感觉,比被他在床-上-蹂-躏更叫她难堪。 她紧咬着唇垂下头,不再说话。 谢锦宴也没再说话,只静默的盯着窗外,不知在想些什么。 回到太子府后,他让荀嬷将她签下契约后,便没再理会她,冷漠得像是他们从未有过那层关系。 这倒是让俞青芜大大的松了口气,但平静的日子总是过得太快。 一月后的傍晚,她刚擦完玉肌膏,房门突然被人推开。 谢锦宴走进门,将厚厚一叠房契地契和钥匙扔到案几上,还命人抬进来好几箱珠宝。 俞青芜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那几大箱首饰,有许多她母亲的旧物,就连之前戴在秦意柳耳朵上那对白玉耳坠也被他要了回来。 谢锦宴竟然这样快就拿到了?还无一遗漏。 诧异之余,俞青芜忍不住问他,“殿下,你怎这样快就拿到了?” “你不用管,换上,跟孤去前厅。”谢锦宴冷哼了声,扔给她一件……胭脂色舞裙和一顶花冠? 俞青芜盯着那缀着珍珠的花冠,瞬间如遭雷劈,谢锦宴所谓的门客,莫不是让她做舞姬? 她沉了脸,冷艳的面庞瞬间浮上怒色,“谢锦宴,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自然是让你去前厅招待客人,难不成孤白养你这门客?”谢锦宴轻笑,凑到她耳畔,暗哑诱惑的声线带着几分邪肆,试探性的说道,“二师姐,今日萧师兄也在哦,你可要好好表现。” 萧……萧师兄! 俞青芜一震,忽然有些站不稳。 萧师兄什么时候来的?若是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境遇…… 俞青芜不敢继续想下去…… 突然间,她明白了谢锦宴为何会好心帮自己讨来玉肌膏。 他根本不是心疼她,而是想让她养好了脸在萧师兄面前难堪,他从一开始就在给她下套! 想起那个世间最温润清贵的男子,俞青芜胸口一阵刺痛,刹那间红了眼眶。 绝不能让萧师兄见到自己这般不堪的模样! 她一把抓住谢锦宴胳膊,连说话也因过于激动而颤抖,“谢锦宴,我不能见萧师兄,我……我把剩下一成的家产也给你,你看行不行?” 第019章、醋意 谢锦宴垂眸看着她,没有答话。 眼神里说不清是恼怒,还是讥讽。 良久,才阴着脸从嘴里吐出几个字,“师姐真大方,看来萧凤昀对你很是重要。” 谢锦宴意味不明的反应,让俞青芜突然很害怕。 虽说他对萧师兄还算和善,可若因她的缘故迁怒萧师兄也不是没可能。 想到此处,俞青芜眼中的柔情瞬时淡了下来,强作冷淡道,“没有的事,我不过是怕萧师兄传扬出去,到时我还有何颜面见其余师弟师妹?” “是吗?”谢锦宴冷哼了声,英俊面庞染上一层阴郁,大手蓦的掐住她下颌。 猝不及防,狠狠的,吻了过来。 厮磨,纠缠,伴着灼热气息,肆意蔓延。 不知过了多久,那只大手才从她颌骨处挪开。 俞青芜下颌的皮肤被捏出了一道红印子,她皱了皱眉,靠在谢锦宴怀里似服软的姿态。 谢锦宴脸色稍微好看了些,轻抚了抚她的脖子,暗哑道,“师姐,你瞧,这些都是孤留给你的。” “你既不在意萧师兄如何想,叫他看到这些痕迹,也不算什么吧?” 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俞青芜心中一窒,蓦的从谢锦宴怀中挣脱,抬头望着他,“谢锦宴,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意思是,收拾收拾,到前厅来。” “今日除了萧师兄,三师兄、五师兄还有四师姐和九师妹都在,你若不来,孤一会儿让九师妹请你。” 他薄唇上扬,眼底掠过一抹阴谋得逞的狡黠,指了指她耳间的白玉兰花坠儿,说道,“对了,剩下一成,除了这对儿坠子,其余的孤叫人抬走了。” 话落,他起身,吩咐下人将那几箱子珠宝都抬了出去。 拿过那叠房契地契,从容得意踏出了青宁院。 俞青芜愣在原地,看着谢锦宴渐行渐远的背影,一股无名火蹿了上来。 她怎么感觉,她像是被这混账糊弄着骗财骗色了? “王八蛋!” 恼恨的骂了一句,俞青芜走到菱花镜前,整理好凌乱的发丝,又换了件衣领稍微高一些黛紫色外袍,接着将血色染过的唇瓣涂抹上一层浓艳的口指。 这样的妆容令她本就冷艳的五官多出几分凌厉,也更妖娆妩媚。 前厅,谢锦宴正听萧凤昀说着几个师兄妹这回下山的任务,一回头瞥见门口的俞青芜,眸色不由沉了下来。 这女人,打扮给谁看呢? “二师姐,这边坐。”彼时,九师妹周双双突然朝俞青芜招手。 其余几人也都转头看了过来。 许是没怎么见过俞青芜涂胭脂,皆是一愣。 四师妹苏卿打趣儿的笑道,“二师姐今日怎么还涂口脂了?可是涂给大师兄看的?” “别瞎说!”萧凤昀瞪了她一眼,俊朗的面庞微红,随即又挪了挪身子,指着身侧的软垫道,“阿芜,来这边坐。” “怎么样?事情办得如何了?什么时候能回蜀地?” 俞青芜笑了笑,欠身坐到萧凤昀身旁,故作轻松的回他,“暂时回不去,师兄,你们这次来京可是师父派了什么任务?” “嗨,无非就是那些事儿呗。”苏卿叹了口气,插嘴道,“师父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让咱们找一个什么陈年老账本儿,反正没什么意思……” “对了二师姐,我听说七师弟抢了一个什么国公府公子的未婚妻养在府里,你见过那姑娘没?”话锋一转,苏卿忽然问了这么一句。 刹那间,所有人都朝俞青芜看过来。 萧凤昀和其余几个师弟妹是好奇,而谢锦宴,目光有意无意的在她露出的一小截脖子上扫视,眼神玩味又暧昧。 俞青芜被他看得耳根子发烫,顿了顿,避开他的眼睛,结结巴巴道,“我……我不清楚,我没见过。” 闻言,苏卿露出了失望的表情。 “好了四师妹,吃饭吧。” 俞青芜手心微微松开,给苏卿夹了一筷子桂花鱼翅,然后埋头吃饭,时不时的抬眼看对面的谢锦宴,生怕他出什么幺蛾子。 好在谢锦宴并没有工夫搭理她,除了同几个师兄弟聊京都的情况,就是逗九师妹周双双,逗得周双双咯咯笑,一顿饭下来,也没吃几口菜,倒是有几分醉意。 谢锦宴吩咐婢女将周双双扶到了太子府客房歇息,其余几人吃完饭之后,也各自起身,初来京都,他们自然都住在太子府。 一行人走到前厅外,萧凤昀突然转头看向俞青芜,温柔道,“阿芜,你住哪里?我送你吧?” 俞青芜脸色一白,竭力掩饰眼中的慌乱,“不用了师兄,我自己回去就行……” “二师姐,这大黑天的,还是让师兄陪你吧。”苏卿上前,含笑将她往萧凤昀身边推。 “四师姐,你别瞎掺和,二师姐的夫君不乐意。” 几个师兄妹你推我搡之际,谢锦宴冷冷开了口。 几人瞬时僵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尴尬至极。 尤其是萧凤昀,他脸色发青,似在竭力压着情绪,诧异道,“阿芜,你……什么时候成亲的?” “还没呢,但是快了。”俞青芜脸上僵着笑,声音低微的解释道。 话说完,她露出一抹牵强的笑意与几个师兄妹告别,然后转身便往太子府的后门走去。 既然没有可能,让他误会也好…… 初冬的夜色很黑,也很冷。 俞青芜是摸索着走到外头,出去后才发觉,自己身上竟然一两银子也没带。 寒风呼呼吹过,俞青芜打了个冷颤,将身上的衣裳拢了拢,深吸了口气靠墙蹲下。 夜越来越深,周围静谧得可怕,望着漆黑的夜空,俞青芜忽然想起了母亲离世的那个夜晚,她也是一个人蹲在宁王府后门,迎着冷风和大雪,等待他们将母亲的尸首扔出来…… “师姐,打算冻死在这儿?”恍惚之间,一只手落到肩头。 俞青芜被惊得一颤,下意识躲开。 谢锦宴皱眉,用灯笼照着她冻红了的脸,沉声道,“起来,到孤房里睡。” 第020章、撞破 俞青芜身体颤抖着,似在惧怕什么,抬头发现是谢锦宴,神情一下子平静了许多。 谢锦宴敏锐的察觉到了她的变化,伸手将人拽起来,狐疑的问道,“俞青芜,你怎么了?” “没……没事。”俞青芜摇摇头,拭去眼角的泪珠,又问他,“谢锦宴,你可还有别院?” “怎么?师姐想给孤做外室?” “……” “你有病吧?”俞青芜沉了脸,用力将他推开,压低了声音,“师妹他们住在太子府里,我怕之后碰上了不好解释。” “师妹?” 谢锦宴淡笑了声,语气讥诮,“师姐是怕碰上萧师兄不好解释吧?” “冻死在这儿还是跟孤进去,你自己选。” 面色一冷,男人转身离开。 嘶,暗处一阵响动。 俞青芜身体微微一颤,慌忙跟上谢锦宴的步伐。 也不知是蹲了太久还是冻得太狠,她双脚麻得厉害。 跟着谢锦宴回到暖阁内坐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缓过来。 而谢锦宴一进门就脱了外袍,自顾自的躺上了床。 俞青芜在屋内张望了许久,没有再寻到第二张床亦或者是榻。 挣扎片刻,她低声喊了他一句,“谢锦宴,我睡哪儿?” “随意。”谢锦宴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声音冷漠得像是结了冰…… 也是,除了在床上,他待她向来冷淡…… 俞青芜不甚在意,扫了眼周围,侧身躺在了床前的毛毯上。 “真会挑地方。”谢锦宴冷哼,随手抓起一件稍厚的裘袍扔到她脚下。 俞青芜没理会他,起身捡起那件墨色羊毛裘袍裹在身上。 叩叩叩,她刚要躺回去,外头传来了一阵轻微的敲门声。 紧接着,温润熟悉的男声透过门板传进暖阁。 “七师弟,你睡了吗?” 萧师兄怎么突然过来了? 俞青芜心中顿时一紧,慌张望向床上的谢锦宴。 谢锦宴揉了揉有些惺忪的眼眸,套上外衣。 “谢锦宴,你别开门。”俞青芜一把抱住他迈出的长腿,半跪在地上,乞求道,“殿下,我求你,别开门,别让萧师兄进来。” 谢锦宴步伐忽然顿住,上一刻还睡意朦胧的眼睛,骤然幽暗。 回过身,轻抬起女人的下巴,居高临下的看着她,轻笑道,“不想让师兄进来?那就叫一声……” “叫……叫什么?”俞青芜茫然。 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咬了咬牙,她垂下头,不甘愿的,低声轻唤,“宴哥哥……” “叫这么小声,你确定师兄能听见?”谢锦宴重新坐回了床上,穿着黑色罗袜的脚在她面前踢了踢,那张俊秀面孔写满恶劣,冷厉道,“叫大声点。” 强烈的屈辱感涌上,俞青芜眼泪忍不住滚下,她不愿脏了萧师兄的耳朵。 可若是现在让萧师兄看到自己这副样子,恐怕会更难堪。 此时此刻,她巴不得方才冻死在外面算了。 闭了闭眼,她噙泪望着男人,嗓音骤然高亢,“宴哥哥!” “夫君!” “好哥哥!” “奴家好喜欢你!” 女人千娇百媚的亲昵从暖阁里传出,萧凤昀俊脸不禁一红,尴尬的踏出了朱雀院。 屋内,谢锦宴静静欣赏着俞青芜梨花带雨的可怜模样。 听到萧凤昀走远,才示意她停下。 然后站起身,迅速解下腰带,哑声喊她道,“阿芜,过来。” 经由了前三次,如今光是看眼神,俞青芜便知道谢锦宴的意图。 她吸了口气,强忍怨恨,赤脚走到男人面前…… 一月未曾开荤,这一夜,谢锦宴凶狠极了。 第二日,俞青芜午时才苏醒,浑身上下都是淤青,看起来暧昧又惨烈。 套上谢锦宴给她准备胭脂色衣裙,简单的梳洗过后,俞青芜扶着墙踏出暖阁。 刚抬出一只脚,就见周双双和苏卿,还有萧师兄以及谢锦宴从迎面走来。 俞青芜心中一慌,下意识想躲起来,但已经来不及了。 周双双眼尖的看到了她,且十分没眼力见儿的凑了上来,一脸惊讶的问道,“二师姐,你怎么从七师哥的房里出来啊?” 闻言,苏卿和萧凤昀也朝她看了过来。 苏卿眼底流露出一抹八卦的意味,而萧凤昀则不自觉的想起了昨夜那羞人的响动,脸色有些难看,“阿芜,你不是回家了吗?怎的跑到了七师弟屋里去?” “你……找他有事?” 浮动着几分怀疑,目光缓缓落到俞青芜印着红痕的脖子上,眸色沉了下来。 俞青芜被他看得心虚,避开了他的眼睛,暗暗看向谢锦宴。 谢锦宴把玩着手中的玉版纸,那张绝艳的俊脸似笑非笑的,嘲弄的看着她。 “我……那个找七师弟借两本书,没见着他,就自个儿进去找了。”俞青芜找了个听起来还算靠谱的理由。 “额,原来是这样啊。”周双双神经大条,立刻就信了。 但苏卿向来聪慧通透,显然是不太相信。 她勾唇看了眼一旁不说话的谢锦宴,上前拉住俞青芜胳膊,话锋一转,说道,“二师姐,我听太子府下人们说,七师弟那个美妾就藏在青宁院里,听他们说,那姑娘美艳得很,刚好你也没见过,咱们现在就去瞧瞧吧!” 第021章、她害羞 俞青芜眸光微颤了颤,脸色不太自然的搪塞,“四师妹,这……不太礼貌吧?” “我听说,七师弟带回来那位姑娘羞涩得很,怕是不愿意见咱们……” 羞涩? 听到这话,谢锦宴忍不住笑了。 “七师哥,你笑什么?”周双双挠着后脑勺,一脸莫名的问道。 谢锦宴凤眸宛成了月牙状,目光灼灼,有意无意的朝俞青芜看过去,“没什么,二师姐说得对,她……是挺害羞。” 他嘴角的笑意深了几分,眼神悠悠扫过俞青芜纤细的腰肢,似在回味些什么。 俞青芜被他看得脸颊发烫,伸手理了下发丝,扭头避开了他的目光。 谢锦宴挑了挑眉,收回那般赤裸裸的眼神。 又笑着看向苏卿,打趣儿道,“行了四师姐,你就别强人所难了,我那小妾就是个寻常的闺阁女子,你这般放荡不羁,怕是要将她吓坏的。” 闻言,苏卿登时怒了,瞪他道,“谢锦宴,你说什么呢?别以为你是太子我就不敢揍你?” “不就是个小妾吗?瞧你给宝贝的,来日你还不是要立正妃的,在这儿装什么相呢?” 苏卿的话,让俞青芜心情猛地一沉。 是啊,谢锦宴要是立了太子妃,她又该如何自处? 她垂下头,锐利的指甲不觉嵌入手心。 “二师姐,我们今日要去霁月楼走一遭,你要去吗?”俞青芜失神的工夫,其余几人已将话头扯远了,苏卿上前挽住她胳膊,挤眉弄眼道,“我听闻啊,那霁月楼里的姑娘个个柔情似水,腰细屁股大!” “……” 空气骤然凝固…… 萧凤昀和周双双露出无语的表情…… 俞青芜脸上才褪去的红晕瞬时又浮现,尴尬的训斥苏卿,“四师妹,一个女孩子别总说这些污言秽语……” “就是嘛四师姐,别在二师姐面前说这种话。”谢锦宴也开了口,不动声色的走到了俞青芜身侧,大手暗暗往她腰间一处淤青按了按,勾唇看着苏卿,意味深长道,“她羞涩的很,听不得。” 说话间,他脑袋又向她凑近了,薄唇隔着不到半尺的距离,灼热气息伴随着冬日雾气喷到她脸上。 俞青芜又是疼,又是紧张,更是恼恨。 狠狠推开了他的脑袋,强作严肃道,“七师弟,别总没个正形,你是太子,要端庄持重些才好。” “好了,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我还有事,就不与你们说了。”悄然挪开男人按在她腰间的手指,俞青芜踉跄踏出了朱雀院。 走了两步,忽然想起自己身上没有半分银子,于是又退了回来,走到谢锦宴面前,朝伸手道,“有没有银子,借我五千两。” !!! 谢锦宴还未作答,周双双和苏卿都惊住了,“师姐,你要这么多钱做什么?” 萧凤昀闻言,从怀里掏出了一张银票,朝俞青芜递过去道,“师妹,我这里还有二百两,你且先拿去应急……” “不必了,让七师弟给就行。”俞青芜将他的手推诿回去,悠悠望向同样满脸震惊的谢锦宴,又说了一遍,“七师弟私产将近五十多亿两白银,五千两对你而言应该不算什么吧?” 她红唇上扬,声音和善可亲,甚至还有几分拍马屁的意味,眼神里却是浓浓的讥讽、挑衅。 她这哪里借?分明是趁机剐油。 谢锦宴咬了咬牙,转身进了暖阁。 片刻后,取出几张银票递到俞青芜手里。 俞青芜垂眸仔仔细细检查了一遍,塞进拢袖里,满意的踏出了朱雀院。 众人怔在原地,看看俞青芜背影,又看看谢锦宴。 “七师哥,你和二师姐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好了。”周双双扑闪着一双大眼睛,极是疑惑的问道。 谢锦宴面无表情,眼神里流露出丝丝心痛,“我与二师姐的关系一向很好,好得很……” 寒风微微吹过,谢锦宴瞪着空空如也的院门片刻,又转头对苏卿道,“四师姐,不是要去霁月楼吗?走吧……” “你请客?”苏卿眉眼含笑,像是看透了什么,挑眉道,“太子殿下连五千两银子都舍得给二师姐,请个客应该算不得什么吧?” 她笑得意味深长,上前就拽谢锦宴…… 另一边,俞青芜出府后,立刻去购置了一辆马车,又雇了车夫和打手,然后买了些糕点往荣国公府去。 谢锦宴是帮她将嫁妆要回来了,不过有一样东西,她得亲自问沈恪要。 刚到门口,俞青芜就看到了沈柔和秦意柳。 二人皆是满面春色,半分也没有失了钱财的萧条,倒像是得了什么喜事。 奇了怪了?损失了那么一大笔钱,按说沈柔应当会骂骂咧咧的。 “哟,这不是表姐么?”俞青芜正纳闷儿着,秦意柳和沈柔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沈柔手中抱着个暖炉,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倒是秦意柳,显得很是和善,轻轻朝她福身,打招呼道,“阿芜妹妹,近来可好?” “挺好的,太子待我如珍宝。”俞青芜淡淡回她,看似不在意,但隐约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闻言,秦意柳有些不悦。 但很快,她眼底的不悦又变成了嘲弄,笑道,“如此就好,也省得祖母担心。” “对了,有件事不知太子殿下有没有与你说。”秦意柳唇角上扬,缓缓向俞青芜走近。 红唇朝她耳朵贴近了,带着冷笑,一字一句,“阿芜妹妹,过几日陛下就要给太子殿下和三妹赐婚了,你可知道?” 第022章、你不准娶她 谢锦宴要娶沈柔做正妃? 俞青芜心头一震,却很快明白过来。 难怪谢锦宴那样快就将她俞家的产业拿了回来,原是与沈家达成了交易。 俞青芜脸色迅速阴沉。 见她阴着脸不说话,沈柔以为她受到了打击,抬高了嗓音,轻蔑道,“表姐,你若是跪下将我的鞋子舔干净,我可以考虑让你给太子哥哥做最下贱的侍妾。” 妾这个字,让俞青芜很不舒服。 但她能让沈柔更不舒服。 她嗤笑了声,没答话。 沈柔被她笑得顿时有些茫然,恼怒道,“贱人,你笑什么?” “我笑你太把自己当回事。”俞青芜勾唇,指了指耳间的玉坠儿,轻笑,“沈柔,你瞧这个,像不像你的嫁妆?” “唔,确切的说,是大表嫂的聘礼。”她挑眉,桃花眼含笑看向一旁的秦意柳。 果然,秦意柳的脸色一瞬间就变了,沈柔更是震惊,杏眼里怒火滔天。 愤恨之余,同时生了疑虑,带着怒气质问秦意柳,“大嫂,你的耳坠怎会在她那里?” “可能是母亲替你准备嫁妆的时候,误拿了去。” 秦意柳神情突然极不自然,她紧咬着牙,似有些恼恨,又有些难堪。 不甘的看了俞青芜一眼,岔开话道,“好了阿柔,莫要理她,你是准太子妃,别失了体统。” 说罢,她便拉着沈柔急匆匆消失在了俞青芜视线里。 俞青芜有一种感觉,只要是她的东西,秦意柳似乎都想抢,包括,男人。 她不明白秦氏为何要这样做,但,这似乎对付沈家一个很好的突破口。 抬眸望了眼躲在云层背后的冬阳,她笑着,步入沈恪的红香院。 沈恪的居所与他本人一样,外头看起来简洁大气,里面却是莺莺燕燕。 俞青芜进门的时候,沈恪正为一个红衣婢女戴簪花儿,那婢女面色泛红坐在他腿上,羞涩又欢喜。 “咳……”俞青芜轻咳了声。 婢女一怔,慌忙从沈恪腿上下来,尴尬道,“表姑娘。” “下去。”俞青芜朝她挥挥手,径直走到沈恪面前。 沈恪也有些尴尬,脸一阵青一阵白的,却是强端出一派严肃,抬眼打量俞青芜,冷嘲热讽,“你不是入了太子府么?怎的又回来了?被人玩儿腻了?” 俞青芜没理会他,只将一盒绿豆糕放到石桌上,低笑回他,“太子有没有腻了我不知道,不过……秦氏肯定是腻了二表哥你了。” 闻言,沈恪顿时脸色骤变,极慌张的反驳,“你……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她怎么会知道自己与秦氏的事? 沈恪慌乱之余,更是疑惑。 俞青芜淡笑了声,欠身坐到他身旁,随手端起石桌上染了婢女口指的茶碗,又继续说道,“秦氏最近是不是不怎么搭理你了?” “你可知是为何?” 沈恪愤愤看着她,没说话。 俞青芜擦去碗边沿的殷红胭脂,同情的看向他,“因为她勾搭上了太子,她说服太子与沈柔成婚,就是为了方便他们二人通-奸。” “二表哥若是不信,可以亲自去问太子殿下。”她叹了口气,殷唇带着暧昧的气息凑到沈恪耳边。 沈恪颤了一颤,耳根子一下子变得滚烫起来。 俞青芜心中冷笑,狠狠将他推开,话锋一转又道,“好了二表哥,今日来找你,是想请你把我先前写给你的书信都还给我,我可不想让殿下误会。” 提及谢锦宴时,她语调都不觉温柔了下来,带着几分小女儿家的娇嗔。 果然,沈恪眼睛里迸发出熊熊妒火…… 他喉结微微滑动,目光划过俞青芜唇瓣,干涩道,“你写的信,早不知哪儿去了,等我找到了再派人给你送去。” 派人给她送去?是给谢锦宴送去吧? “好吧。” 俞青芜暧昧的笑了笑,又拍拍他的肩头,指着桌上的绿豆糕道,“绿豆糕,你最喜欢的。” 话落,她转身踏出了红香院。 沈恪坐在原地,眼神里泛起一丝意味不明的情绪。 俞青芜回到马车上后,将手擦了又擦。 等回到太子府时,她手心已经红了一片。 但她并没有立刻擦药,而是命荀嬷嬷打来水,仔仔细细的沐浴了一番,又往身上擦了谢锦宴最喜欢的栀子味香膏。 谢锦宴正准备歇息,荀嬷嬷突然来传话,说俞青芜病了。 谢锦宴进门时,她正躺在床上,‘艳丽的面容因疼痛而泪珠连连。 谢锦宴皱眉,坐到床前,问道,“哪儿不舒服?” 俞青芜没答话,只看了看荀嬷嬷,示意她退下。 谢锦宴眉头皱得更深了些,似想起什么,尴尬的又问了一遍,“是不是……孤昨夜下手太重,伤到了你?” 俞青芜依旧不作答,她颤颤起身,眼中雾气氤氲,带着怨气委屈问他,“你是不是要娶沈柔?” 闻言,谢锦宴一惊,脸色顿时不大好看,冷着脸问道,“你去沈家了?” “你不准娶她。”俞青芜打断了他,眼底泛着妩媚的嗔怒。 谢锦宴微微一愣,瞬时反应过来,失笑看着她,“所以师姐,你今日装病叫孤过来,就是为了说这些?” “孤知道你与沈家有怨,但孤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谢锦宴冷冷警告了一句,甩开了她的手,起身往门外走去。 俞青芜自然知道她没资格插手。 谢锦宴表面荒唐,骨子里却是最刻板也最善于弄权的。 他娶沈柔,俞青芜一点也不感到奇怪。 可她绝不能让沈家和谢锦宴联姻,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 深吸了口气,俞青芜起身,赤脚向谢锦宴追去,一路走,衣衫撒了满地。 走到谢锦宴身后时,俞青芜只剩下一件小衣,她从身后抱住他的腰,低声抽泣,“谢锦宴,我好怕,我怕沈家得势后会要了我的命,就像害我母亲,害我父亲,害我哥哥那般……” 谢锦宴蹙眉,想将她的手挪开,俞青芜却抱得更紧了些,柔软小手下滑,一手解着他的腰带,带着哭腔在他耳畔嘤咛,“锦宴,今夜陪我好吗?就像小时候那样,紧紧的抱着我……” 第023章、硬闯 小时候? 谢锦宴动作一僵,眼神突然柔和了些许。 但仅仅片刻,又恢复了平日的幽暗冷森,冷嗤道,“师姐无故提小时候作甚?想让孤念及旧情?” “为了能留住孤,你还真是费尽心思。” 他转过身,扫过女人被杏红色小衣包裹的嫩白身子,想说什么,却忽然噎住。 她本就生得美艳,露出那般天真无辜的眼神,柔媚风情又平添了几分清纯。 谢锦宴眸色一热,大力将人揉进怀里,急不可耐褪去她身上的障碍,哑着嗓音,嘴里含糊不清道,“师姐,萧师兄还在府中呢,你就这般迫不及待?不怕他瞧了去?” 俞青芜没答话,只仰起头,亲吻着他的面颊。 见她不说话,谢锦宴有些不爽,眸色一冷,狠狠将人压到桌上,掐着她的细腰厉声道,“告诉孤,想不想让萧师兄看看你勾引孤的模样?” 说着,他手里的力道更大了些。 俞青芜身上本就有不少淤青,被他这般一捏,顿时疼得掉了泪。 “啊,疼……” 她低低嘤咛了一声。 谢锦宴垂眸,才发觉那雪白肌肤处大片大片的淤青。 这女人,怎么这么经不起折腾? 他微微皱眉,起身取来被衾裹在了俞青芜身上,又将她从案几上扶起来,瞥了瞥她裸露在外的小腿,问道,“怎么没有擦药酒?” 俞青芜倒是没想到谢锦宴会因她喊了一声疼,便克制着停了手。 她愣了一愣,垂眸道,“我不喜欢跌打酒的味道……” 谢锦宴没说话,理了理凌乱的衣裳,转身出了房门。 片刻后,又折了回来,手中还多出一小罐药膏,朝缩在案几上的俞青芜喊道,“坐到椅子上来。” 俞青芜微扫了眼他手中的朱红色陶瓷罐,跌跌撞撞走过去。 刚坐到椅子上,就被谢锦宴扯去了那层遮羞布。 她顿时红了脸,在没有任何情欲的情况了下,衣不蔽体的被一个男人赤裸裸的盯着,俞青芜有些难堪。 谢锦宴倒显得很从容,他拉了小凳坐下,轻轻抬起俞青芜雪白的小腿,将那伴着清香的活血膏涂了上去,又抬头看她,阴阳怪气道,“命贱毛病还挺多。” 是啊,她就是命贱,否则怎会成了孤儿?还沦落到他手中做个玩物? 俞青芜心中自嘲,却没反驳,淡淡回道,“我母亲被宁王府的人扔出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跌打酒的味道。” “后来,我替她换衣服时,才发现她身上竟是没有一处好地儿,新伤加旧伤,擦了又擦,抹了又抹,最后连五脏六腑都叫人打坏了,脚趾头也被割去九个……” 她嘴角噙着笑,眼睛红了一圈。 谢锦宴怔了一怔,表情突然不太自然,垂下头假装不经意的问道,“你母亲不是荣国公府的姑娘么?怎么会死在宁王府?” 闻言,俞青芜忽然顿住。 好一会儿,才道,“我母亲原是老国公去青楼找乐子时意外留下的血脉,沈老夫人当年为了博个贤德的美名,便将我母亲抱回去养。表面瞧着,我母亲是国公府嫡女,但其实……不过是他们用来敛财、攀附权贵的棋子。” “我母亲遗传了生母绝艳容貌,成年后,不少权贵公子来提亲。可沈老夫人怎么会让她比自己的亲女儿过得好呢?所以,她便将我母亲嫁给了我那做生意的父亲。后来父亲去世后,母亲还尚在为父亲守孝中,他们便又拿我作威胁,将母亲送给了年过六旬的宁王做妾……” “那群黑了心肝儿的,害死我父亲和长兄,夺走我俞家家产还不够!还要榨干母亲最后一滴血……”俞青芜眼底噙泪,说到最后忍不住咬牙切齿,连身体也因过于激动而颤抖…… 听完俞青芜的话,谢锦宴怔住了。 他知道俞青芜与沈家有着深仇大恨,却没有想到,竟是这样。 老宁王是什么人?出了名的变态,不用想也能猜到她的母亲死时是何等惨状…… 而她,谢锦宴清楚的记得师父将俞青芜带回师门那日,她瘦得皮包骨,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儿,眼睛里却是杀气腾腾,也不知经历了什么。 那日,师父告诉他,以后青芜就是他们的二师姐。 此事谢锦宴一直不大服气,但现在,他仿佛明白了师父的用意。 静默看着俞青芜片刻,他缓缓起身,将地上那些染着栀子香的白色里衣捡起来,朝她递过去,“穿上,早些睡下。” 被谢锦宴这么一喊,俞青芜才从回忆中抽出身。 抹了抹脸上的泪水,她起身捡起里衣躲到了屏风后。 良久,直至情绪平复,才重新走出来。 见谢锦宴还坐在方才那把椅子上,有些尴尬的看了他一眼,又恢复了平日的清冷严肃,低低问道,“你还没走?” 他为什么要走?不是她求着他留下的吗? 谢锦宴突然不太高兴,他阴了脸,冷哼回她,“师姐还真是健忘,不是你费尽心机骗孤过来的么?” 俞青芜一噎,顿时说不出话。 谢锦宴笑了笑,起身走到了床前,朝她勾勾手,“过来。” 俞青芜犹豫了下,还是朝他走了过去,轻轻靠进谢锦宴怀中,柔声道,“谢锦宴,我害怕,我真的害怕,我怕我会同母亲一样……” 谢锦宴没有说话,只轻轻拍了拍她后背,低声喊她名字,“阿芜,睡吧。” 俞青芜闭目,任由他抱着上了床,她不知谢锦宴究竟是什么心思,但她很清楚,若要破坏他和沈家的婚事,就必须得到他的心,哪怕用博取同情的方式…… 这一夜,俞青芜一直贴着谢锦宴胸膛,谢锦宴也出奇的没有折腾她,只静静抱着她,似在给她安全感。 第二日,俞青芜醒来时,谢锦宴已没了踪影。 她小心翼翼起身,坐到妆奁前…… 叩叩叩…… 正在此时,外头传来一阵敲门声。 “荀嬷嬷,你就让我们进去看看嘛。” “苏姑娘,你怎么能硬闯我们姑娘院子!” “硬闯怎么了?一个小妾而已,哪儿来那么大架子?看看又不能少块肉!”苏卿恼恨的声音从外传来。 嘭,一声巨响。 俞青芜还未来得及反应,门突然被人撞开了,挡在她面前的屏风轰然倒塌。 第024章、她是外人 “苏卿!你还有没有规矩了!” 暴怒的男声划破空气,苏卿还未看清那‘小妾’的模样,一只大手忽然从身后拽住她颈子,重重的将她扔了出去。 “谢锦宴你疯了!”苏卿气恼的叫骂。 俞青芜穿好外袍,在窗户纸上戳出一个洞,惊魂未定的朝院子里看。 院内,苏卿不服气的坐在地上,周双双缩着脖子站在一旁,脸上写满恐惧,颤颤看向那一身墨紫色蟒袍的男人,哽咽道,“七师兄,你……你别生气,四师姐就是想看看那美人长什么样儿。” “我们……我们没有恶意的。”她眼底噙着泪,浑身抖得像个鹌鹑。 她长这么大,还没见过七师兄这样凶狠。 苏卿亦是如此,她虽硬着头皮骂谢锦宴,可瞧着他阴沉沉的脸,还是有点儿害怕的。 她吃痛的从地上爬起来,壮着胆子又朝他吼了一句,“一个小妾而已,怎的就不能见人了?你用得着为了一个外人这样对我们吗?” 外人? 这话她也说得出口? 谢锦宴不知道苏卿到底有没有猜到,但此刻,他是彻底被触怒了。 他闭了闭眼,深邃的五官浮上一层凌厉,指着门口道,“滚!拿着你们的东西住客栈里去!” “你……你说什么?”苏卿一脸不可置信。 周双双也红了眼,结结巴巴道,“七师兄,你……你在赶我们走吗?” “你觉得呢?”谢锦宴冷声回她,从未有过的疏离。 周双双紧抿着唇,委屈极了。 她是被四师姐强拉着来的,如今却让七师兄误会了…… 但她脸皮薄,见谢锦宴如此决绝冷漠,也不好再说什么,抹着泪就回房收拾行李去了。 苏卿站在原地片刻,也气冲冲跑出了青宁院。 俞青芜看着两个师妹相继离开,才慢慢踏出屋子。 萧瑟清冷的小院里,寒风迎着冬阳轻轻吹过,将谢锦宴额前一缕龙须吹得扬起。 他长得好看,尤其是侧面,高挺的鼻梁下,适中薄厚的唇洒落着一丝黑发,让他凌厉的气质又多出了几分仙气。 许是因着昨夜从未有过的亲密,此刻两个人都有些尴尬。 “发那么大火做什么?” 沉默了一会儿,俞青芜先开口。 她垂下头,刻意避开了男人的视线,低声唤他,“殿下,何必这样凶狠?四师妹和九师妹都是姑娘家,你让她们单独去住客栈,若出了什么事可怎么好?” 她声音柔和,未施粉黛的面庞隐隐流露出几分不自在。 谢锦宴伸手抬起那张漂亮脸蛋,眸色升温,盯着她闪烁的美目,不悦的问道,“那照师姐的意思,就该让她们闯进来好生瞧瞧孤的美妾长成什么模样?是不是?嗯?” 低沉磁性的声线故意拉长了尾音,眸光灼灼,看得俞青芜心脏一阵狂跳。 不得不说,谢锦宴有心勾引一个女人,那是极容易成功的。 不过很快,她就清醒过来了。 她轻轻挪开他微凉的大手,正色道,“谢锦宴,我没有与你开玩笑,苏卿和双双,一个爱管闲事,一个没主见,让她们二人单独住客栈里去,怕是会惹出麻烦来。” “你也知道苏卿爱惹麻烦?”俞青芜话音未落,谢锦宴沉声打断了她,俊美如斯的面容划过一丝与年龄不符的老沉,训诫的口吻回她,“正因如此,才要叫她去外头吃点儿亏,否则就她那副不知天高地厚的德行,往后还不知要惹出什么大祸来。” 闻言,俞青芜沉默了。 苏卿那性子是如此的。 可是……她到底是自己的师妹,师父说过,他们师兄妹几个应当相互照应的。 她不能不管苏卿和双双,何况,她们还是因着自己才与谢锦宴发生矛盾。 俞青芜抬眸,深深看了谢锦宴一眼,说道,“殿下说得很对,苏卿迟早会惹出大祸,但如今她在我眼皮子底下,我不能不管,否则以后也不好与师父交代。” “这样吧,我现在去将她们找回来。” “你对她倒是很上心,你对……你对阿月怎的就那般无情?”想起俞青芜平日待自己的态度,谢锦宴突然有些吃味儿,阴阳怪气就扯到了小师妹阿月身上。 俞青芜听他提起阿月,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二人僵持之际,荀嬷嬷突然从院外走来,看了看俞青芜,又看向谢锦宴,神色有些尴尬,“那个……殿下,门房方才来报,说是……荣国公府的三姑娘来访。” 沈柔怎么突然来了?难道,是向谢锦宴告状来了? 俞青芜眉头微蹙,正疑惑着,转头发现谢锦宴已踏出了青宁院。 微微踌躇了下,她还是小心跟了上去,一路从小门进了太子府前厅。 此时,绘着山水画的屏风另一面,谢锦宴和沈柔对坐着。 谢锦宴手中执着一碗清茶,轻饮了一口,笑问沈柔,“沈柔妹妹今儿怎么有空来见孤?” 他笑得极勾人,配上那张俊美绝艳的脸,看得沈柔一阵脸红心跳。 不过,她可没有忘记正事。 噘了嘴,沈柔目光切切,面露委屈,“太子哥哥,那个俞青芜是不是还在你府中?” “是,怎么了?”身为太子,谢锦宴从不为风流感到羞耻,也并未在沈柔面前遮掩什么。 沈柔见他如此坦荡,心中很是不舒服。 太子哥哥怎么也不哄着自己些? 她咬了咬唇,杏眼里含上泪光,刻意夹着声音,“她……她欺负我,她竟说,你将我的嫁妆送给了她,那可是我的嫁妆,你怎么能送给她?” “太子哥哥,你让她把耳坠还给我好不好?那可是我母亲的传家宝!而且……你不知道,那个俞青芜她……她其实脏得很,我听我蜀地的朋友说,她在外学艺的时候,与她师弟在净房里做那事,两个人在里头一整夜,闹出好大的动静呢……” 第025章、牙印 谢锦宴脸色沉了沉,眸色一瞬间暗了下来。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日的笑面孔,饶有兴趣的看向沈柔,笑问道,“你听谁说的。” “我是听我一个朋友说的。”沈柔哼了声,满面鄙夷道,“而且太子哥哥我告诉你,俞青芜的母亲,原也不是我祖母的亲女儿,乃是一个青楼女子算计我祖父得来的。我祖母心善,将她接回家中养大,岂料她一点不自爱,跟个商人私奔就算了,那商人离世后,她又主动去给年过六旬的宁王做妾。” “俞青芜遗传了她母亲,一样淫荡下贱得很,凭借着那身皮相四处上赶着给人睡……”沈柔越说越起劲,却没有注意到,谢锦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这些话是谁教你说的?” 她正得意洋洋,谢锦宴忽然冷声打断了。 方才还笑容可掬的俊脸,一瞬间阴沉下来,怒斥道,“这像是一个国公府嫡出女该说的话么?” 闻言,沈柔顿时一愣,似乎没料到谢锦宴会发这样大的火。 这……大嫂教的法子怎么不管用啊? 她红了眼,委屈道,“我……我说的都是实话……” “若没有别的事,就请回吧,孤还有事要忙,没空听你嚼舌根。”谢锦宴面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戾可怖。 沈柔怔怔看了他两眼,想说什么,却又被那冷厉的眼神吓得退了回去。 屏风另一面,俞青芜脸白得吓人。 她想不通,沈柔怎会知道那件事?自己在萧氏学艺的事,一直是瞒着荣国公府的,往日与沈恪通信时,留的也是沈老太太送她去的农庄地址。 俞青芜失神之际,谢锦宴已命人将沈柔送走了。 隔着一道屏风,他慵懒的嗓音从前厅传来,“师姐,出来吧。” 俞青芜回过神,绷着脸,尴尬的绕过屏风。 厅堂里,谢锦宴翘着腿斜靠在太师椅上,脸上已没了怒气,似笑非笑的瞧着她,温声调侃,“师姐听得可还尽兴?以后孤要见谁,是不是都要先向你报备?” 俞青芜一怔,桃色面颊微微泛红,没敢看他的眼睛。 许是谢锦宴昨夜的温柔和今日的维护,让她生了一丝他对她有几分情的错觉,因而才有胆量跟上来。 此刻被他质问,俞青芜忽然有些难堪。 “殿下误会了,奴家是冲着沈柔而来,并非要阻止你会佳人,更不敢有别的妄念。” 她羽睫微垂,掩饰着自己的尴尬。 顿了顿,又抬眸看向谢锦宴,强压着心中的不自在,说道,“殿下,你可想过,沈柔是如何知晓那件事的?” “能如何知晓?自是那日孤将你压在净房里翻云覆雨时叫人瞧了去呗。”分明是一件难以启齿的事,却叫他轻轻松松就说了出来。 听到‘翻云覆雨’四个字,俞青芜脸不禁又红了一圈,咬了咬唇,低声又问他,“那殿下可猜到是什么人?” “什么人?” “这就很难说了,萧氏门下学艺的几百号人,哪个都有嫌疑。” 浅扫了眼女人因过度紧张而攥成拳头的小手,谢锦宴瞳孔里掠过一抹幽暗,起身道,“行了,不说这个了,不是要去找四师姐和九师妹吗?再晚她们该走远了。” 说着,他便拉着她出了前厅。 一路上,俞青芜都心不在焉,想起沈柔说的那些话,她便害怕。 她不怕沈家人知道她与谢锦宴先前的关系,她只怕背后那个人会将她蓄谋九年的复仇毁于一旦,甚至……要了她的命。 恍惚间,马车已到了喜来客栈。 苏卿正在客栈大堂里气呼呼啃包子,周双双依旧在掉泪,委屈得不行。 “四师妹,九师妹。”俞青芜朝她们喊了一声。 一听到她的声音,周双双便起身走了过来,哭着向她诉苦,“二师姐,七师哥把我和四师姐赶出来了。” “我们就想瞧瞧他那小妾长成哪般模样,他便发了好大的火,还将四师姐从屋里扔出来,大夫说,四师姐后背的骨头都给伤了……” 周双双正说着,突然噎住,惶恐的望着进门的谢锦宴,吓得连连后退了两步,结结巴巴喊他,“七……七师哥……” 听到谢锦宴的名字,苏卿也转过身来,阴阳怪气道,“哟,七师弟,不是为了那小妾要赶我们走么?怎的又追出来了?” 原本被俞青芜泄去的火,被苏卿这么一点,一下子又涌了上来,谢锦宴冷哼了声,转身就走。 “谢锦宴,别发脾气。” 俞青芜一把拉住了他。 自然而然,握住那只大手…… 而谢锦宴的手,也下意识的反扣住,十指相扣,无奈道,“就你脾气好。” 那样的反应,那样的神态,不像是关系疏离的师姐弟,倒更像一对夫妻。 看得苏卿和周双双目瞪口呆。 尤其是苏卿,她忽然笑了声,说道,“二师姐和七师弟现在关系似乎不错啊?” 闻言,俞青芜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 她慌忙抽回手,眼神里闪过一抹尴尬,岔开话道,“四师妹,你还有心情开玩笑,我还没说你呢?你今日做的那叫什么事?好在是七师弟府上,若换做是别的王公贵族,你有十条命都不够使。” 她端直了身子,摆起往日在萧氏的师姐派头,严肃训诫苏卿后,又看向谢锦宴,冷声道,“还有你七师弟,再怎么样,也不能将她们两个姑娘往外赶啊。” “还有九师妹,你明知四师妹一贯胡来,不拦着就算了,竟还助纣为虐!” 将几个师弟妹怒斥一番,俞青芜又上前,拽了苏卿和周双双就往外走,一路踏出客栈大堂,上了马车。 经由这位二师姐训斥,苏卿对谢锦宴也没了气,只靠在小桌上,眼神在俞青芜和谢锦宴身上来回流转,不知在想什么。 俞青芜被她看得很不自在,谢锦宴则很从容,视若无人,悠悠翻起书来。 反倒是周双双,忍不住开口问苏卿,“四师姐,你盯着二师姐和七师哥看什么呢?” 苏卿没答话,眼睛依旧盯着俞青芜看。 “二师姐,你身上好香啊,和七师弟那美妾身上的味道一模一样。”她朝空气里嗅了嗅,未等俞青芜说话,忽然又看向她脖子,大声道,“诶,二师姐,你脖子上怎么有个牙印啊?” 第026章、偷窥 “呀,二师姐,你脖子上真有个牙印!”周双双也望了过来,一双大眼睛盯着那艳丽的红印子,问俞青芜道,“怎么弄的?不会是驯狗的时候让狗咬的吧?” “噗……”苏卿笑出了声,往谢锦宴看去。 俞青芜也偷睨了身侧的谢锦宴一眼,发现他脸色阴沉,捏着书的手也收紧了…… 而她自己,也很难堪。 苏卿的反应,显然已经在怀疑他们的关系了。 沉默了片刻,俞青芜牵强的笑道,“四师妹想什么呢?这里是京都,哪儿来的野兽让我驯?不过是让石块儿给硌着了……” 苏卿也不知是信与不信,哼笑了声,没再说话。 俞青芜也没说话,谢锦宴更是缄默不言。 一路回到太子府,气氛诡异极了,俞青芜一颗心都绷紧了,直至进了前院,她才松了口气,假模假样叮嘱苏卿和周双双后,她便寻了个回家的理由准备离开。 “师姐。” 然而,刚走两步,身后却传来谢锦宴痞气的声音,“师姐今日来不是找孤借书的吗?” “走吧,去孤房里拿。”他轻笑着,眉眼里勾勒出几分威胁的意味,不等她说话,大手已握住了她的手臂。 仿若苏卿和周双双不存在,极霸道的拉着她就往朱雀院走。 俞青芜脸都白了,想要挣扎,又怕会引得谢锦宴做出更过分的举动,只得任由他拽着。 一进暖阁,谢锦宴便将她压到软塌上,肆意的亲吻,似要吻遍她裸露的每一寸皮肤。 直至她面色发红,这才缓缓松手,重重将她压在他大腿上,薄唇紧贴着她耳珠,带着几分邪肆的味道,暗哑道,“现在还觉得孤是石头么?嗯?” 这男人,莫名其妙将她拽进屋里,就因着这么一句话? 俞青芜忽然有些哭笑不得,她垂眸看着他那双深邃暧昧的眼眸,失笑道,“不过是句搪塞之言,殿下何必在意?” 谢锦宴轻轻往她腰上捏了把,语气邪魅,“没有男人会不在意。” 话落,他又擒上她小巧的下巴,深深的吻了过去,许久,直至怀中的女人喊疼,才极不满足的松开,一双凤眸热切而暧昧,声线沙哑道,“若不是你受着伤,孤真想现在就狠狠要了你……” 闻言,俞青芜脸色不禁一红,轻声道,“殿下别总没个正形……” 谢锦宴哼笑了声,带着诱惑的意味,“那师姐是喜欢孤正经还是不正经?” 都说男女之间一旦上过床,关系就会发生极微妙的变化,哪怕是相互厌恶的两个人…… 从前俞青芜不明白这话的意味,但现在,她似乎明白了…… 这或许,是对付沈家的另一条捷径。 她抬起头,秋水剪瞳的桃花眼深深凝望着男人,似要将他刻进眼里,手指抚过他英挺的鼻梁,没答话。 谢锦宴低笑了声,搂着她又吻了一会儿,才松手放她走。 俞青芜理了理凌乱的衣裳,四下扫了眼,见没有人,便踏出了清宁院…… 屋内,谢锦宴依旧靠在软塌上,凤眸似笑非笑的朝房顶上看去。 听着女人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落里,才从榻上坐起来,仰头笑问房顶的人,“四师姐,好看吗?” 惊吓来得太突然,苏卿猛地一震,险些从房顶上砸下来。 阴了阴脸,转身跳进院子里,从正门走进暖阁。 嘭的将门关上,有些愤怒的瞪着榻上的男人,厉声道,“你……你明知大师兄喜欢二师姐,你为何还要……?” “怎么?大师兄能喜欢二师姐,孤就不能喜欢?美人谁不喜欢?”谢锦宴挑眉,手指摸着颈间的红印子,讥讽的看向苏卿,“四师姐又不是头一回偷看了,在师门净房的时候,你不就看过了吗?如今又何必做出这么一副惊讶的样子?” 闻言,苏卿一颤,眼神里浮上心虚,强压着慌乱,结结巴巴道,“我……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谢锦宴笑笑,没再理会她,指了指门口,说道,“出去,管好你的嘴巴。” “当然,你若是乐意告诉萧凤昀,孤也不介意。” 他面含笑意,浑身透着一股强烈的威压感,让苏卿后背不由发凉。 咽了咽口水,她极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谢锦宴冷哼了声,也抬脚朝书房走去。 这几日上奏的折子不算多,不过却都是些难办的事,陆陆续续批阅完,已到了傍晚。 冬季的天色暗得早,还不到戌时,就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大师兄萧凤昀和其余两位师兄都已经回来了,看样子是有些收获。 三师兄宁玉特地下厨做了一桌子菜,谢锦宴到前厅时,几个师兄弟已经坐到了桌前。 俞青芜也在,今日她刚出朱雀院就碰上了宁玉,宁玉硬拉着不让她‘回家’,非得叫她尝尝他新发明的菜式。 彼时,宁玉正一道道的挨个给介绍菜式,见谢锦宴出来了,赶忙拉他坐下,给谢锦宴夹了块儿清蒸鱼,热情道,“七师弟,快尝尝,这可是你三师兄我今儿从河里钓的,味儿比集市上那些鱼贩子卖的新鲜多了。” “马屁精……”宁玉正说着,角落里突然传来一道不阴不阳的女声。 宁玉夹着鱼的手微微一僵,抬眸看向苏卿,看她绷着脸,顿感莫名,“四师妹,你吃火药了?” “别管她,她有病。”谢锦宴端起碗将鱼肉接了过去。 “七师弟,四师妹,你们吵架了?”宁玉诧了下,看了看二人,纳闷儿道,“为什么?你俩不是一直挺和谐的吗?” 萧凤昀和五师兄叶子若也疑问的看了过来。 苏卿没说话,谢锦宴也没回应。 他垂下头,夹了块鱼放到俞青芜碗里,温声道,“吃饭吧。” 俞青芜感觉气氛不太对劲儿,抿了抿唇,轻声喊苏卿,“行了四师妹,吃饭吧。” 话落,她便先夹起鱼肉放进嘴里。 鱼肉入喉,胃里忽然一阵翻江倒海。 “呕……”俞青芜想去茅房,可不适来得来快,一阵恶心涌上,刹那间就吐了出来…… “师姐,怎么了?”谢锦宴和苏卿几乎是同时出声,二人皆是面露震惊。 尤其是谢锦宴,他皱了皱眉,赶忙坐到了俞青芜身侧,递给她手绢,温声问道,“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御医瞧瞧?” 第027章、避子汤 找御医? 这男人莫不是误会了什么? 俞青芜摆摆手,赶忙拒绝。 “不必了,我没什么大碍,就是胃不太舒服。” “宁师弟,不好意思啊,我先不吃了。” 接过谢锦宴递过来的手绢,她又朝三师弟宁玉说了一句。 然后,一如平日清冷严肃的姿态踏出了前厅,强忍着胃部的痉挛,一路踉踉跄跄回到青宁院。 一进门,荀嬷嬷便递过来一个汤婆子,看着俞青芜惨白的脸色,不放心的问道,“俞姑娘,真不用叫大夫?” “不必,胃凉罢了,暖一暖就好。”她接过去,缓缓放到腹部,又挥挥手,带着微弱气息吩咐荀嬷嬷,“荀嬷嬷你先下下去吧。” 荀嬷嬷点了点头,取来被衾给她盖上,悄然退出房门。 俞青芜舒了口气,紧紧将那汤婆子按在腹部,随着温热蔓延,不知过了多久,胃疼终于慢慢减弱…… 夜色渐深,四下愈发寂静,隐隐约约,外头传来一阵声响,像是男人的步伐。 “师姐,好些了没有?”俞青芜睁眼时,谢锦宴不知何时进了门,坐在榻前,目光温柔的看着她,“真的不必叫御医?你确定只是胃不舒服?” 自然只能是胃不舒服,毕竟……每回与他亲热之后,她都喝下了一大碗避子汤。 但这话,俞青芜不能说。 如今她须得依靠谢锦宴,不可再像从前那般剑拔弩张。 苍白的小脸流露出昨夜哭泣时的柔弱,俞青芜牵强笑回他,“真的只是胃疼,年幼时便有的毛病,你晓得的。” 说着,她眉眼里又浮一丝痛苦,整个人微微蜷缩。 见她这副模样,谢锦宴眉头不由紧蹙,有些担心,又有些生气道,“疼成这样还说没事?” “孤还是传御医吧。” 说着,他便要起身。 闻言,俞青芜赶忙将人拉住,小手紧紧扣住他手指,有些撒娇的意味喊道,“殿下,你陪着我吧。别叫御医了,回头让师兄他们瞧见了怕是要生疑。” 呵,她就这样怕那男人知道? 一面想吊着他,利用他,一面又想在萧凤昀面前端着那清白形象? 谢锦宴心里头忽然不太舒服,但瞧着女人苍白憔悴的模样,他又硬生生将那股恼恨咽了回去,阴着脸问她,“生疑又怎么了?你当他现在没怀疑?” “怎的,师姐一边吊着孤帮你对付仇人,一边又想在萧师兄面前保住你那清纯玉女形象?” 他眼神里透露出几分讥讽,重新又坐回凳子上,轻握住她的手,摩挲着道,“师姐,鱼和熊掌,是不可兼得的……” 这话听起来还算温和,但却让俞青芜心头狠狠一震。 昨夜这男人那样配合,她还以为…… 呵,也对,他谢锦宴是什么人?表面荒唐无度,实则精明又狠毒…… 他这样的人,怎能看不透她那点儿心思?又怎能……轻易被她利用呢? 俞青芜心一瞬间凉了半截,眼底的温柔也在一刹那被不甘取代…… 她垂下头,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谢锦宴坐在一旁,将她脸上的细微变化尽收眼底,心里头的不悦又不觉升腾了几分,也绷着脸没说话。 二人僵持了片刻,俞青芜脸色逐渐冷了下来,思量一会儿,卸掉了伪装,妩媚的眼眸狠狠瞪向面前的男人,冷笑道,“是,你说的没错,我是想利用你对付沈家,对付宁王。可殿下你吃亏了吗?你不是也很爽吗?” 俞青芜咬着牙,说出这粗鄙字眼时,脸不由泛红,也不太敢看谢锦宴眼睛。 谢锦宴没答话,他托腮看着她,方才还阴沉沉的黑眸里,突然泛起一丝得意,像是捕捉到了什么重要的线索,笑看着她,拉长了尾音道,“也?师姐这个也是什么意思?” “难道说,师姐被孤压着的时候,也很……” “你不准说出那个字!”俞青芜打断了他,脸上迅速浮起两抹红晕,耳根子也滚烫起来。 比下流,她还是比不过谢锦宴这混账! 谢锦宴见她面红耳赤,心情一下子好了一大半儿,脑袋故意凑了过去,几乎要贴到女人脸颊上,挑眉道,“哪个字?爽?” 俞青芜的脸更红了,愤然道,“你……下流!” “额,你说就可以,孤说就是下流?师姐,你这未免太区别待遇了?”谢锦宴口才极好,俞青芜话音刚落,他马上就反驳了。 理直气壮,还带着些许无辜…… 俞青芜这下是彻底被噎住了,怒目瞪着面前的男人,胸口剧烈起伏,泛白的唇瓣也剧烈颤抖,却又无可奈何…… 那模样,倒是……多出了几分小女儿家的任性可爱。 冷艳美人,妖媚尤物,可爱小娘子,他这师姐,到底还有多少面? 谢锦宴感觉自己赚了…… “行了,歇着吧,孤今日还有些事,就不陪你了。”笑看着榻上气呼呼的女人片刻,谢锦宴打破了沉默,伸手揉了揉她发丝,便转身离开了。 离开前,又吩咐荀嬷嬷明日找御医来,说是让明日给俞青芜瞧瞧,将她那动不动就胃寒的毛病给调养好。 第二日,俞青芜刚喝过了荀嬷嬷端来的小米粥,陈御医就进了门。 诊脉过后,开了些药膳方子,又留下一瓶暖胃丹,便离开了。 很快,荀嬷嬷就按着方子吩咐厨房炖起了药膳。 俞青芜吃过了食补,又吃了暖胃丹,到下午时,胃里果然舒服了不少,气色也好看了许多。 谢锦宴是在傍晚回太子府的,一进门就向荀嬷嬷问了俞青芜的情况,然后径直的进了她房门。 俞青芜正在案前看书,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将她抱住。 男人低沉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师姐,今日父皇颁布了一道圣旨,是关于宁王的,想不想听?” 宁王? 听到这两个字,俞青芜身体猛地一震,气息瞬时加重了。 闭了闭眼,良久,才问道,“怎么了?宁王被赐死了?” “呵,你想得美。”谢锦宴冷哼了声,大手紧紧环上她的腰,说道,“父皇今日,将宁王最疼爱的小女儿许给人做了妾,那人你也认识……” 第028章、给孤做妾 宁王的小女儿? 梁若微? 俞青芜身体一僵,握着书的手微微收紧。 良久,才缓缓回过神,强压着情绪,淡淡的问,“梁若微?她不是早就成婚了么?怎的又给人做妾了?她给谁做妾了?” “沈宗元。” 谢锦宴言简意赅的吐出三个字。 ??? 梁若微给沈宗元做妾? 这怎么可能? 这一瞬间,俞青芜既觉得狠狠出了口恶气,又感到太荒唐。 她动了动身子,半侧着被谢锦宴搂在怀中,不可置信的望着他,“谢锦宴你……你说的可当真?梁若微真给沈宗元做了妾?这是为何啊?怎的先前也没听到半点风声?” 俞青芜激动得声音都抬高了…… 闻言,谢锦宴没回答,只笑看了她一眼,问道,“师姐想不想去参加那沈宗元的纳妾礼?孤听闻,那宁王也会去,你若以孤良娣的身份去,你觉得宁王会是什么反应?” 良娣? 他这话什么意思?莫不是……想纳她做妾? 俞青芜怔了下,方才还激动的脸色瞬时沉了下来,掰开他握住她纤腰的手,不由冷笑了声,“殿下绕了这么大个圈子,就是为了让我给你做妾?” “孤打算过段日子将阿月接来京都。”俞青芜话音刚落,谢锦宴忽然沉沉回了一句,狭长的凤眼流露出从未有过的严肃,认真看着她道,“阿月单纯又无依无靠,若是到了府里,恐怕会遭到沈柔欺凌,你若能替她分担,宁王,孤帮你解决。” 低沉温柔的声音入耳,俞青芜身体猛地一滞,呆住了。 所以,谢锦宴是从一开始就在做局。 他故意强要她,又大张旗鼓将她迎入太子府,都是为了让她成为众矢之的,让她成为他心爱的阿月小师妹的盾牌? 不知为何,俞青芜突然有些难过。 她紧咬着牙,指甲不知不觉陷入手心。 许久才抬头看向谢锦宴,轻轻点头,“好,只要你能帮我解决宁王,阿月,我一定帮你护好。” 见她这样快就答应,谢锦宴丝毫没有惊讶,似乎早在预料之内,大手揉了揉俞青芜乌黑的发丝,满意的笑道,“行,那就这样,你好生歇息。” 说罢,他便起身离开。 走得很是干净利落,再没有前几日的贪恋沉溺…… 俞青芜怔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眼底泛起一抹自嘲,忽然笑出了眼泪。 这一夜,俞青芜睡得很不好。 她做了个梦,梦见了母亲,梦见了父亲,梦见了哥哥…… 他们都在责怪她,怪她不知羞耻给人做了妾,怪她下贱轻浮随意叫人玩弄,怪她被人玩儿到死也无法报仇…… 醒来时,她脸上布满了泪水。 她捂住脸,躺在床上哭了许久,才传荀嬷嬷进屋伺候。 荀嬷嬷端着一盆子清水踏进来,看到俞青芜红肿的双眼,顿时有些纳闷儿,也有点儿担心,赶忙上前问她道,“俞姑娘这是怎么了?怎的眼睛都肿了?” “大约是昨夜水喝多了。”俞青芜找了个听起来还算靠谱的由头,擦了擦眼角还未干的泪水,又看向荀嬷嬷,岔开了话头问她,“对了荀嬷嬷,客房里那几位今日可在府里?” 荀嬷嬷被她突如其来的问题弄得有些懵,不过还是摇头作答,“没在,都出去了。” 俞青芜点点头,接过荀嬷嬷递过来帕子,“好,我知道了,我一会儿想去太子府的马厩里看看,劳烦荀嬷嬷帮我盯着些,他们若回来了,你提前告诉我。” 话落,俞青芜又走到妆奁前,简单梳妆过后,挑了套最便于行动的水蓝色常服,踏出青宁院,一路往马厩去。 太子府的马,都是上品。 除了两匹汗血宝马,还有三匹白马,四匹寻常的枣红马,但也要比一般的马匹更为健壮,是用于谢锦宴座驾的。 若是驯好了,杀人也没有什么问题。 沈宗元和梁若微乃是皇帝赐婚,梁若微又为宁王之女,虽为妾,但准备应当也会很隆重。 至少一个月…… 足够了! “马儿乖……”俞青芜眉眼含笑,伸手试探性的轻轻抚摸着一匹枣红马的脑袋。 她善于驯兽,最知摸野兽哪里会让它们舒服,没得一会儿便和马厩里的十来匹马都混熟了,也将它们的习性都摸了个清楚。 眼看时间差不多,这才回青宁院用午膳。 然而,走到青宁院门口时,她却怔住了。 看着院门外的不速之客,俞青芜浑身一僵,下意识就想走。 苏卿一把就拉住了她,清丽的面庞染着怒气,看了看那青宁院,又看向她,带着不可置信的,痛苦的,挣扎的语气,失笑质问她,“二师姐,七师弟养在青宁院里的小妾就是你对不对?” “你为何要给他做妾啊?就因为他是太子吗?”苏卿满面失望,一双杏眼苦笑看着她,为萧凤昀打抱不平,“就因为大师哥不是太子,你就不要他了是吗?你可知道大师哥他其实早知你与七师弟……” “知道师姐与孤什么?”苏卿后面的话还未出口,男人阴冷冷的声音突然从她背后传来。 苏卿猛地一震,回头发现谢锦宴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 听到谢锦宴的声音,俞青芜后背也是一凉。 强作镇定的朝谢锦宴递了个眼色,她转身就往反方向走去。 “爱妃要去哪儿?”然而,这回,回应她的,却是谢锦宴风流的调戏,及枷锁一般的手臂。 她步伐还未迈出,他忽然走了过来,宛若第一回强迫她时,从身后,一把将她抱住。 看到这一幕,苏卿都惊呆了,简直无法相信谢锦宴大白日就能干出这样下流无耻的举动! 俞青芜更是涨红了脸,眼泪瞬时夺眶而出,哭道,“谢锦宴,你放开我!” 闻言,男人不但没有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忽然狠狠往她脸上亲了一口,深邃的黑眸露出得逞的笑意,目光缓缓朝着远处的一棵树后看去,得意道,“萧师兄,何必躲躲藏藏,想看孤的美妾,出来看便是。” 第029章、警告 枯树后,青衣男子缓然步入眼帘…… 清逸俊雅的面庞一如既往温柔,随着他愈走愈近,俞青芜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阿芜,跟我走。” 男人温和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俞青芜抬起头,见萧凤昀朝她伸手。 就像数年前将她从野兽嘴里救下时,那么慈悲,那么柔情,叫她心安又踏实。 可今时不同往日…… 心中狠狠一窒,俞青芜敛起眼底的心痛,努力让自己平静,缓缓从谢锦宴怀中挣脱,带着泪光笑看向萧凤昀,“萧师兄,我,不回去了。” “太子府的生活很好,我很喜欢……” “你喜欢什么?喜欢给人做妾?” “还是喜欢被人当做玩物不分场合的羞辱?” “谢锦宴是什么人你不清楚吗?”萧凤昀红了眼眶,再也无法控制情绪。 他冷冷看着她,眼神里从未有过的凌厉,“阿芜,我再问你一遍,你走是不走?” “我,不走!” “我不愿待在深山老林里,不愿天寒地冻时还要去河边洗衣服,不愿买一支簪花都要考虑再三,更不愿弱小到连一介小小县令都能任意欺凌。” “荣华富贵,钱和权,七师弟都可以给,萧师兄你能给吗?” 女人清冷的声音入耳,鄙夷,不屑。 强烈的羞辱感涌上,萧凤昀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俞青芜,突然觉得自己从未真正认识她。 “你……你说什么?” 他紧咬着牙,脸色骤然发青,羞愤失望至极,更是难堪。 可偏偏一句话说不出来…… 是了,比起七师弟,他什么也给不了。 哪怕……他这位七师弟从来纵情声色,荒唐无度,除了家世一无是处。 紧攥着拳头,怒气,不甘,屈辱,多种情绪同时涌上心头。 “四师妹,我们走!”冷冷看了看俞青芜,又瞥了眼正笑得挑衅的谢锦宴,萧凤昀拉着苏卿愤然离去。 俞青芜站在原地,望着渐行渐远的二人,眼前愈发模糊…… 待他们彻底消失在是视线里,她才缓缓转身,望着冲她笑得嘲弄的谢锦宴,双目刹那间变得猩红,声音因怒气而剧烈颤抖,“谢锦宴,你为何要如此!” “那师姐又为何要喝避子汤?” 俞青芜话音未断,谢锦宴忽然将她打断,他单手靠在门框上,一双凤眸似笑非笑,讥讽的看着她,“再说了,若不是师姐生怕阿月来京都分走孤对你的宠爱,急于出手诛杀宁王,又怎会在萧凤昀面前暴露了与孤的关系?” “行了,孤还有些公事要处理,师姐好生准备准备,今晚去净房等孤。” 不等她说话,谢锦宴又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随后抬脚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俞青芜愣在原地,怔怔的望着谢锦宴渐行渐远的背影,顿时懵了。 所以,谢锦宴如此设计她,仅仅是因为发现她喝了避子汤? 他在用这种方式警告她? 她喝避子汤,不正好为他省去麻烦?他为何还要生气? 难道…… 呵,绝不可能! 眼底掠过一抹自嘲,俞青芜转身回到了屋内。 这一日,她一步也没再踏出青宁院。 就连萧凤昀和苏卿他们离开,她也不曾去看一眼。 直至到了夜里,谢锦宴传话叫她去净房,俞青芜这才心不在焉的随着荀嬷嬷前往。 太子府的净房极宽广,更是华丽。 整间净房内都铺满了大理石,除却常用陈设,最先跃入眼帘的是一个很大的浴池,彼时,里头已经掺满了热水,雾气腾腾的同时,水面上还漂浮着艳丽的芍药花瓣。 这样奢靡的生活,倒很符合谢锦宴一贯的荒唐糜烂。 俞青芜的坐到池边,静静等待谢锦宴的到来,有些神不守舍。 她很怕谢锦宴今夜又折磨她,等到明日她又得一身伤。 然而,接下来,她等了将近半个时辰,也未见谢锦宴进门。 温热的雾气喷洒在脸上,俞青芜已有些困了,谢锦宴依旧没有来。 她打了个哈欠,坐到椅子上打起盹儿来。 不知过了多久,荀嬷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俞姑娘,醒醒。” “哎呀,你怎么在这儿睡着了?”荀嬷嬷皱着眉头,将一件外袍披到她身上,又问道,“姑娘今早想吃什么?” 俞青芜吃力的睁开双眼,才发觉天色已经大亮。 她下意识的朝着浴池看去,发现里头的水半点没有动过? 俞青芜揉了揉太阳穴,抬眸看向荀嬷嬷,问道,“荀嬷嬷,殿下昨夜没有过来么?” “啊?”闻言,荀嬷嬷一愣,惊讶又恼恨,“姑娘,殿下昨夜去城外了呀,说是去接一位故人,怎的,没有人告诉您吗?” “哎呀,这些个糊涂东西!老奴昨儿就一晚上不在,他们就要翻天了……” 荀嬷嬷骂骂咧咧的,而俞青芜却根本没有听清她后面的话。 她只听到,‘谢锦宴昨夜去城外接一位故人。’ 是什么样的故人,让他不管不顾,连夜赶去。 俞青芜心中燃起一种不好的感觉…… 深吸了口气,她缓缓起身,蹒跚朝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又问荀嬷嬷,“荀嬷嬷可知道,殿下去接的是什么人?” “这,听说好像是殿下的一位恩人的女儿,说是死了丈夫,来投奔的。”荀嬷嬷以为俞青芜是担心有人来分宠,笑了笑,又宽慰她,“姑娘放心,老奴瞧着,殿下也就是可怜那女子,并无其他的意思……” 恩人的女儿?死了丈夫? 俞青芜眉眼里掠过一抹疑惑,又问道,“荀嬷嬷,那女子叫什么名字?” “师哥,你家真的好大啊!”俞青芜话音刚落,一道如百灵鸟清脆的女声忽然从前方传来。 这声音是…… 谢锦宴不是说她要过些日子才来吗? 俞青芜身体狠狠一震,猛地抬起头。 只见前方,一身杏色素衣的清纯少女正抱着谢锦宴的胳膊,那张瞧着就十分楚楚可怜的脸蛋堆满笑意,笑嘻嘻问谢锦宴,“师哥,我听说你府里纳了个妾,好像是什么国公府的表姑娘,我初来乍到,什么都不懂,能不能让她过来伺候我啊,顺便同我讲讲京都的规矩。” 第030章、真茶 伺候她? 高敏月就是高敏月,无论在何时何地都狂妄自大到认为谁都能被她拿捏。 冷冷朝那两人瞥了眼,俞青芜看向有些尴尬的荀嬷嬷,淡淡道,“荀嬷嬷,咱们绕道吧。” “行。”荀嬷嬷点点头,领着俞青芜从假山后的小路绕回了青宁院。 一进院门,她就忍不住开了口,“这叫什么事儿啊?一个低贱的渔家女,还是个寡妇,竟敢那么折煞姑娘你?” 荀嬷嬷气愤极了,好似高敏月羞辱的人是她自己。 俞青芜坐在案前翻着一本介绍虫类的书籍,见荀嬷嬷为自己打抱不平,诧异之余,心里头忽然有些感动,“荀嬷嬷不必生气,我不会去伺候她的。” 她伸手拍了拍荀嬷嬷手背,泛白的唇微微上扬,眸色里却是冷锐,说道,“您放心,我能对付她。” “咳……” 话音未落,一阵酥痒从喉咙里划过,俞青芜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 荀嬷嬷见状,顿时皱了眉,说道,“坏了,肯定是昨儿夜里着凉了。” “姑娘您等着,老奴这就去请府医。” 话毕,荀嬷嬷便急匆匆的踏出了房门。 俞青芜坐在原地,托腮盯着书页上的螳螂,忽然想到了什么,眉眼逐渐幽暗。 想让她伺候?那就尝一回做蝉的滋味吧。 也让谢锦宴那混账知道,自己并非逆来顺受的,他敢在萧师兄面前叫她难堪,她也会以牙还牙。 从匣子里取出一张宣纸,俞青芜迅速写下一封信。 趁荀嬷嬷还未回来,俞青芜从后门出了太子府,在街上找了个小乞丐,让他把信送到荣国公府去。 街道上熙熙攘攘,小乞丐雀跃的身影淹没在人群里。 俞青芜望着那悠长的街道,淡淡笑了笑,又折回太子府。 她刚进门,荀嬷嬷就领着府医来了,与此同时,谢锦宴也赶了过来。 不知是不是荀嬷嬷添油加醋的说了些什么,谢锦宴的神色有些愧疚,尴尬…… 府医离开后,他立刻将荀嬷嬷也遣了下去。 然后欠身坐到床前,轻握住了她的手,温声询问,“怎的没见孤也不知回来?头疼不疼?” “着凉而已,殿下不必紧张。”俞青芜抽回手,回得极冷淡。 见状,谢锦宴微微一怔,稍微顿了下,柔声解释道,“阿月来得突然,原定的是两月后,但她家中出了些变故,因而便提前到了。她是个小姑娘,孤,总不能深更半夜将她一人扔在城外不管。” “与我没有关系。”俞青芜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又说道,“你放心,等我好些了,就过去伺候她,必然将你那心上人伺候得周周道道,绝不叫她受半点委屈。” 说着,俞青芜眼泪便掉了下来。 鼻息间也发出低低的抽泣,听着就是在哭。 谢锦宴怔住了,他唇线紧抿,有些尴尬,“你……听见了?” “我不是有意的,只是碰巧从净房里出来碰上了,没有故意偷听你们讲话。” 俞青芜拉了被衾将脑袋蒙上了,带着浓郁鼻音,低声赶人,“你出去吧,我不太舒服,想睡会儿。” 小的时候,俞青芜每回哭都是捂在被衾里的。 故而,谢锦宴很快就肯定,她的确哭了。 这女人,还没下定论呢,怎的就先哭上了? 阿月是提出了让她去伺候,可他也没答应啊。 谢锦宴忽然有些头疼…… 顿了下,他伸手过去,轻轻将俞青芜蒙在头上的被衾扯掉。 下一刻,女人泪痕满面的小脸映入眼帘,她生得美艳,那艳若桃李的脸蛋泪眼朦胧,更是美得叫人心碎,心疼…… 四目相对,谢锦宴瞳孔微微颤了下,捧着她的脸,强迫她面对着他,温声解释道,“师姐哭什么?没错,阿月是提出让孤的妾伺候她,可孤也没答应啊,你怎的就先哭上了……” “你现在没答应,以后也会答应的!” “只要她哭一哭,闹一闹,你便什么都答应了!”俞青芜打断了他,眼底泪光更甚,从未有过的娇柔委屈。 这样的行为或许从前对谢锦宴不管用,但如今,她与他也算有过几次夫妻之实,他多少还是会顾念一些。 想到此处,俞青芜哭得更厉害了。 眼泪像流水一般,哗哗掉下来,抽得像是要断气似的,哭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娇滴滴道,“我心里明白,你当日强要我,就是想为阿月报仇,如今她来了,你必然是要与她一道儿折磨我的……” “我不明白,明明当初是她想要害我,我不过是反击,我怎就错了?” 女人哽咽着,到了最后,已哭得说不出话来。 谢锦宴极少看过俞青芜哭,可他也怕她哭,更怕她又哭又服软。 “阿芜,你别哭了行不行?”他皱眉,轻轻将她扶起来,认真道,“这世上哪有师姐伺候师妹的道理?这点规矩,孤还是懂的。” 懂?当日阿月要死要活时,他那嘴脸她可也没忘记。 眼底掠过一抹冷意,再看向男人时,俞青芜又泛起了泪光,抽泣道,“我不信,除非殿下做些实事来证明。” 实事? 谢锦宴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忽然像是看透了什么,动了动唇,想拒绝,可对上她氤氲弥漫的桃花眼,又不觉收了回去,问道,“师姐想让孤怎么做?” 俞青芜停止了哭泣,扶着他的手臂,缓缓坐直,抹着泪道,“我……想吃阿月做的鲫鱼汤,现在就想吃。” “……” 谢锦宴无语,缄默片刻,无奈起身,“行,孤现在就去让阿月做,师姐你好生歇着。” 话落,他便踏出了青宁院。 彼时,高敏月已在青宁院门外等了许久,见谢锦宴从里头出来,她兴冲冲的走上去,拉住他手臂追问,“师哥,怎么样,那位国公府来的姐姐愿不愿意伺候我啊?” “那个……阿月。”谢锦宴为难的看了她一眼。 见他这反应,高敏月以为是对方不答应伺候自己,眸色里浮上一丝不悦,噘嘴道,“是……是那位姐姐不答应么?她是不是看不起我渔家女出身啊?” 第031章、她只是妾 谢锦宴顿了顿,看着高敏月骄横跋扈的面庞,眸光略微犹豫。 沉吟片刻,还是开了口,温声回她道,“阿月,你若想学规矩,我过几日从宫中调两个嬷嬷来便是,让你嫂嫂伺候你,不合规矩。” 嫂嫂? 高敏月一僵,脸色一下子变得不太自然,“师哥,你……说的嫂嫂是什么意思啊?她……不是你的妾么?” “妾,也是太子府的女主人,自是你的嫂嫂。”谢锦宴深深看了她一眼,似看透了什么,抬起手极温柔的摸了摸高敏月的脑袋,笑道,“你放心,我既答应你父亲会照顾好你,自不会叫你受委屈,以后,这太子府就是你的家,我就是你的亲哥哥。” “亲哥哥?”高敏月重复了一遍,眼神有些失落。 咬了咬唇,她极不甘的朝青宁院内望了眼,又浮上了满脸笑意,点点头,一副乖巧模样道,“好吧,既然师哥为难,那我也不给师哥找麻烦了。” 说罢,她又挽起谢锦宴胳膊,笑嘻嘻问,“对了师哥,自打你十岁那年离开高家庄以后,我也好久没有见过皇后娘娘了,什么时候带我进宫去见见她啊?我好想她的……” “过段日子吧,母后最近有些忙。”谢锦宴含糊其辞,话头一转,又说道,“对了阿月,很久没吃过你做的鲫鱼汤了,一会儿做一份送到我房里。” “好啊,师哥,不是我吹牛!我的厨艺,便是宫里的御厨都未必比得过。”高敏月原还有些不高兴,听谢锦宴想吃她做的鱼,心情一下子大好。 俗话说,要留住一个男人得先留住他的胃。 师哥一贯最喜欢她做的菜,再加上皇后的宠爱,这太子妃之位,非她莫属。 至于那个小妾,到时还不是任她使唤? 心中憧憬着,高敏月高高兴兴的进了厨房。 午后,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熬制。 一锅雪白浓稠,清香四溢的鲫鱼汤端进了朱雀院。 谢锦宴坐在案前,看了一眼,便让人送到了青宁院。 俞青芜被荀嬷嬷从床上扶起来,舀了碗鱼汤,又吃了两小块鱼肉,就让撤下去了。 洗漱一番,眼瞧着时间差不多,又描眉化妆,换上一件极艳的衣裙,让荀嬷嬷搀扶着去花园里散步。 这样的季节,除了枯树就是干涸的池塘,也没有什么好看的。 荀嬷嬷路扶着俞青芜,极是不解的问道,“俞姑娘,如今这时节花园里可没什么好看的,你去那处做什么?” “还是回屋里歇着吧,躺被窝里捂一身汗,明日一早就舒服了。” “总在屋里窝着,闷得慌,况且刚吃过,走一走,好消消食儿。”俞青芜笑笑,说话间,已到了花园里。 果然,远远的,就看到高敏月在那处捣腾。 她插着腰,极神气的支使府里一帮武丁将谢锦宴种在院子里的名贵花草都给拔了个干干净净。 看到这一幕,荀嬷嬷脸都绿了,惊呼道,“你们……你们在什么?” 听到声响,院里的人都立刻停了下来。 高敏月也顿住了手中的动作,回头看是荀嬷嬷,她脸色一冷,趾高气扬道,“做什么?自然是种菜种粮食咯?没见识的东西!” “大胆!那些花草,可都是殿下特地从外地移植回来的!”荀嬷嬷气得几乎发抖。 她转身,立即往朱雀院的方向走去,嘴里愤愤道,“老奴这就去禀告殿下!太没有规矩了!简直胡来!” 胡来,还有更胡来的呢。 俞青芜心中讥讽,没有阻拦荀嬷嬷。 只淡笑着,缓缓从假山后走出来。 一身红衣,容色绝艳,妖妖娆娆,美得惊心动魄,叫人妒忌。 高敏月正准备继续捣腾池塘,看到俞青芜的瞬间,她手中的铁锹嘭的落在了地上。 那张清纯可人的脸瞬时怒气翻滚,看着俞青芜的眼神,像是要杀人。 这个贱人怎会在师哥府里? 还穿得那样花枝招展? 看着越走越近的美艳女人,高敏月瞪大了眼睛,她咬牙切齿,声音一瞬间拔高了,又惊又怒,“俞青芜,你怎会在这里?你为何会在师哥的府里?” “怎么师妹?殿下没有告诉你么?我如今已是他的妾室,现下就住在那青宁院里。”俞青芜唇瓣上扬,精致的轮廓划过一抹笑意,未等高敏月说话,又走上前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柔道谢,“对了师妹,谢谢你的鲫鱼汤啊,我很喜欢。” 什么意思? 鲫鱼汤不是师哥要吃的吗? 高敏月傻了,更是有些崩溃。 师哥竟然让她做菜给这个贱人吃! 不对,所以这贱人就是国公府的表姑娘,就是师哥从那国公府二公子手里抢来的女人? 师哥说的嫂嫂,就是她? 刹那间,高敏月几乎要站不稳。 “贱人!你这个贱人!”尖锐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高敏月突然发了疯似的朝俞青芜扑过去,疯狂的往那张美艳脸蛋上抓挠。 许是觉得光是抓破脸还不够解气,索性拎着人往满是淤泥的泥塘里扔。 高敏月乃是练武之人,俞青芜又是众多师兄妹里唯一不会武的,落到她手里只得任人宰割。 没得一会儿,脑袋就被塞进了淤泥里。 见了这一幕,下人们都被吓傻了,惊恐的大喊,“快!快去叫太子殿下!” 说罢,便上前阻拦高敏月。 高敏月杀红了眼似的,根本不管不顾,一脚将仆人踢开,拽着俞青芜头发大骂,“贱人!去死吧!去死吧!” 她声音尖利,俞青芜感觉自己的耳膜被刺破了似的,更觉下一刻就要死掉。 她双手用力的掰了掰高敏月,却听见咔的一声,剧烈的疼痛从手臂传来。 俞青芜没有半分痛苦的神色,她双手嵌入淤泥里,得意的,笑了…… 刺骨的疼痛,强烈的窒息感,慢慢的,俞青芜失去意识。 浮在池面的瘦弱手臂也缓缓的垂下,也不再动弹。 “贱人!跟我斗!”高敏月挽起袖子,一脸解气的朝着池塘里骂道。 谢锦宴赶到的时候,俞青芜半浮在池面上,似乎已经没了气息。 第032章、她该死 看着女人被稀泥包裹身体,他脑子里瞬时一片空白,突然害怕到了极致。 脸色骤沉,谢锦宴冷冷看了高敏月一眼,眼神里从未有过的戾气,「先把高姑娘带下去。」 强压住心中的恐慌,他踉踉跄跄踏入池塘,将已然昏死过去的俞青芜抱起来,回头吩咐荀嬷嬷,「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请府医?」 荀嬷嬷已然吓傻了,听到谢锦宴的声音,才如梦初醒,慌慌张张小跑出后花园。 谢锦宴将俞青芜抱上岸,大手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泥土。 然后,颤抖着,缓缓将手落到了俞青芜鼻息间。 微弱的气息喷洒在指腹上,谢锦宴长长的舒了口气,又用力在她胸口按压。 片刻后,荀嬷嬷领着徐大夫气喘吁吁赶了过来,徐大夫挽起袖子,急忙上前为俞青芜诊脉。 谢锦宴白着脸,嘴唇微微颤抖,凤眸半点不敢从女人身上挪开,压着情绪询问徐大夫,「徐大夫,怎么样了?她可有什么大碍?」 徐大夫没答话,他微微皱眉,又掰开俞青芜的眼睛仔细查看。 良久,才转头看向谢锦宴,严肃的回道,「太子殿下,俞姑娘目前除了手臂脱臼,暂时没有什么生命危险,但苏醒后会不会有后遗症就不好说了。」 「后遗症?」谢锦宴蹙眉,心中紧张,却是强作平静,问道,「什么后遗症?」 徐大夫神情凝重,深吸了口气,有些忐忑的看向谢锦宴,摇摇头道,「这很难说,窒息之下,或痴或傻,亦或者半身不遂,瞎了聋了也是极有可能的。」 或痴或傻?半身不遂? 谢锦宴心里头猛地一沉,突然说不出话来。 他紧抿着唇,努力压制情绪,片刻,才又看向徐大夫,沉声询问,「那她多久能醒来?」 「太子殿下,俞姑娘在里头闷得太久了,能保住命已是万幸。至于苏醒,少则两日,多则数年。」 徐大夫垂下头,声音低沉的回应。 说到最后,已经渐渐没了声儿。 闻言,谢锦宴僵住了,脸色愈发苍白,空洞的眼神里看不到任何情绪。 荀嬷嬷赶忙朝徐大夫使了个眼色,又走到谢锦宴身侧,含泪道,「殿下,别耽搁了,先让徐大夫替姑娘处理伤口吧。」 「那个……要不,老奴再去宫里将御医请来?」抬手抹了下泪,荀嬷嬷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 「把陈御医、赵御医、刘御医一并请来。」 谢锦宴面无表情,大手轻轻在俞青芜惨白的小脸上抚过,木然的将她抱了起来。 一路将人抱回青宁院,让婢女为俞青芜换上了干净的衣裳,任徐大夫将她手臂固定好之后,便痴痴坐在床前,紧握着她的手。 不多时,荀嬷嬷领着三个御医回来了。 谢锦宴立刻让他们为俞青芜诊脉,三个御医轮番问诊,但最后,得到的答案都和徐大夫无异。 谢锦宴心情忽然变得很是复杂,倘若师姐就这样…… 深深的朝床上的女人看了眼,他不敢再想下去。 「荀嬷嬷,你看着她,若是醒了,派人来告诉孤。」失神片刻,谢锦宴像是想起了什么,吩咐荀嬷嬷后,起身踏出青宁院。 此时,小厮已在院外等了许久。 见到谢锦宴,赶忙上前,面露难色道,「那个……殿下,高姑娘身边的婢女来报,说是……高姑娘要上吊自杀。」 自杀? 谢锦宴眉眼里掠过一抹冷意,沉声道,「行,孤知道了。」 嘭,彼时的春芳阁里,随着一声巨响,巨大的青瓷花瓶被摔了个粉碎。 数十个婢女站在门口,看着发狂的高敏月,一个个抖得像是鹌鹑。 「***!***!***!」高敏月发出尖锐的叫骂声,抓起茶壶就砸到地上。 谢锦宴进门时,一块瓷器碎片险些划破了他的脸。 哐!他脚重重踹到了门上,似在提醒高敏月。 听到声响,高敏月手中动作一顿,蓦然回过头,疯狂狰狞的面容转瞬之间就浮上了委屈,哭着走过来,「师哥,那毒妇她挑衅我!是她先挑衅我的!她告诉我,鲫鱼汤是她要喝的,她说她就是要将我当做下人使唤!」 「她还说,我斗不过她,就像在蜀地时一样,永远都得屈居于她之下!她是故意的,她故意让你看到我欺负她!好让你同情她!」 「师哥!你不能被她骗啊!」 高敏月哭喊着,添油加醋的向谢锦宴辩解。 「阿月,够了!」 谢锦宴打断了她,深蒙上一层阴郁,缓缓走到她面前,努力压下情绪,说道,「阿月,你在草菅人命。」 草菅人命? 她杀了那个***怎么了?那***不该死么? 仗着平日里谢锦宴对自己的纵容,高敏月马上就肆无忌惮反驳,愤愤道,「草菅人命又怎么了?她不该死吗?若不是她构陷,我何至于嫁给那丑陋粗鄙的伙夫?又怎会被师父逐出师门?」 「她究竟给你们灌了什么迷魂汤?从前师父偏高姑娘,若出了什么事,孤拿你们试问。」 话说完,谢锦宴便抬脚离开了春芳阁。 出门的瞬间,里头的打砸声和嘶吼声更加激烈。 他叹了口气,转身回了朱雀院,不知过了多久,天黑又天亮。 荀嬷嬷来传话,说是俞青芜醒了。 谢锦宴进门时,除了荀嬷嬷,屋内还守着好几个婢女,几个御医和府医也立在一旁。 俞青芜面色惨白,虚弱无力的半躺在床上,荀嬷嬷小口小口的往她嘴里送药。 看到谢锦宴,她脸色一冷,将脑袋转到了一边儿。 谢锦宴只当做没看到,伸手从荀嬷嬷手中接过药碗,沉声道,「荀嬷嬷,你先下去吧,这里有孤就行。」 第033章、师姐乖 “是。”荀嬷嬷点头,朝众人挥挥手,示意他们都退下。 原本熙熙攘攘的青宁阁忽然安静下来,俞青芜紧闭着双眼,苍白面容看不到半分表情。 谢锦宴眼底掠过一抹复杂,顿了顿,沉声开了口,“师姐,挑衅阿月对你有什么好处?将自己弄成这样很好过?” “我若不挑衅,难道就会好过?” 淡淡的药香飘散在空气中,俞青芜缓缓转过身,妩媚动人的桃花眼此刻涣散无力,冷冷望着谢锦宴,声音讥讽而沙哑,“殿下,您心中清楚,即使我今日没有挑衅高敏月,她也会杀我。” “她武功高强,却无知跋扈,在渔村尚且受用,但放在京都,那一身武艺和‘单纯’泼辣的性子便是她的催命符。” “殿下您正是知道这一点,才特地为她安排了我这么一块儿盾牌不是么?” 女人清冷的声音入耳,似有若无的雾气下,那张精致面庞勾出几分嘲弄,无奈,还有麻木。 没有泪光,也没有先前的服软,然而那病美人的模样却叫人更加心疼了。 谢锦宴避开了她的目光,没敢看。 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情绪,淡淡道,“总之,你别去招惹她。” “不说这个了,先喝药。” 说罢,他便又将她扶了起来,舀起一勺子药汤轻轻朝她递过去,又说道,“俞青芜,别耍脾气,命是你自个儿的,没有人能替你活。” 是啊,没有人替她活,更没有人能像谢锦宴纵着高敏月那样纵着她。 她每一步都必须精心筹划,必须以命来博。 昨日设计那么一出,她并未指望谢锦宴责罚高敏月。 想要他的心彻底属于她,并非一朝一夕…… 心底泛起一阵悲凉,俞青芜敛起眼中冷光,扫了眼谢锦宴递过来的勺子,岔开了话头,柔柔的,故意指使他,“殿下,吹一吹,我怕烫。” “还有啊,药太苦了,你一会儿让人去街上买些桂花糖回来。” 一勺子药汤送入口中,苦涩难耐。 俞青芜漂亮的眉头拧成了个川字…… 谢锦宴抽出手绢在她嘴角擦了擦,许是看俞青芜没再与他较劲儿,脸色好看了许多,微微点了点头,温声回她,“好,一会儿就让人去买。” 俞青芜笑,仰起头,忽然朝他吻了上去。 谢锦宴一愣,有些不敢相信她会如此主动。 被俞青芜这么一勾,一股子火瞬时就蹿了上来。 不过想着她病歪歪的,他又不敢太放肆。 极其温柔,小心翼翼,甚至带着几分讨好的回应着。 看着男人英俊深情的面庞,俞青芜一只小手轻轻抱上了他的脖子,极热切娇媚,惹得谢锦宴一阵燥热,大手将她后脑勺扣得更紧了些。 不知过了多久,感觉俞青芜已有些喘不过气,他才心满意足松手。 然后垂眸,抚过她的唇瓣,极温柔的又警告了一遍,“师姐乖,听话,以后不准再做那种危险的事。” 温柔,宠溺,暧昧。 男人就是下贱,一旦上过床,哪怕曾经厌恶的人,也容易爱上。 俞青芜心中冷笑,再仰头望向谢锦宴时,又换上了一副娇弱面孔,极温顺的靠在他怀里,撒娇道,“锦宴,我可以不惹阿月,但你要护着我。你该知道的,我不会武功,又是几个师姐妹里身子最弱的,倘若哪日她又要杀了我,我未必还能有命在?” “我总不能整日窝在青宁院里不出门吧?” 她声音娇嗔,丰满小巧的唇噘了噘。 从未有过的温软可人,看得男人心中一颤。 若不是瞧她卧病在床,他可真想…… 喉结微微滑了下,谢锦宴强压住那股冲动,将人放回了床上,暗哑回她,“好生歇着吧,阿月那里,孤会处理好。” 话毕,他便起身,急迫的踏出了门。 俞青芜躺在床上,看着男人红透的耳根子,唇角不由掀起,得意的笑了。 窗外,寒风吹过。 谢锦宴墨色衣摆在风中扬起,衣决飘飘,轻快愉悦的走在石子小路上,看着似乎心情大好。 细密的小雨飘洒在他脸上,也蒙不住那满脸春色,他一路笑意,往春芳阁走去。 此时的春芳阁内,十来个婢女正打扫着满地的狼藉。 从昨夜到今日,高敏月又哭又闹的,已不知摔坏了多少东西。 摔得累了倦了,便躺在地上闹自杀。 下人们一开始还拦着,到后来,发现她不过是嘴上说说,便没有人再理会。 高敏月闹了一天一夜,就‘病倒了’。 谢锦宴进门时,她正‘奄奄一息’的躺在榻上。 见到谢锦宴进门,两眼一红,哭着喊他道,“师哥,我不想活了,我现在一见到那个贱人,就想起与那伙夫的恶心事儿,那些事,就像噩梦一般,日日夜夜都缠着我……” 高敏月越说,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哀求道,“师哥,我求求你了,你替我杀了那贱人!否则,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而且那贱人知道我过去的事,她肯定会到处坏我名声的……” “你现在这样,还需要她坏你名声么?”高敏月哭得正起劲儿,谢锦宴却忽然冷冷回了这么一句。 声音寒冷,带着显而易见的不耐烦,再没有从前的纵容,更多的像是警告。 静默看着她,冷笑道,“阿月,你当日为何会爬上那伙夫的床,你心知肚明,所以别再揪着师姐不放了。” 什么意思?师哥这话,是在指责她自食其果吗? 高敏月身体猛地一震,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谢锦宴,“师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我活该被她害?还是你觉得我就该嫁给一个伙夫?” “那贱人,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高敏月两眼泛红,抬眸望着谢锦宴阴冷疏离的面庞,目光缓缓在他身上打量。 她想不通,师哥怎会突然偏向那个歹毒贱人? 忽然,高敏月目光定格在谢锦宴泛红的颈间,浑身猛地一颤,眼神里瞬时浮上浓烈的妒恨,咬牙切齿,“我明白了,那贱人,她在床上讨好你了是不是?” 高敏月怀疑的看谢锦宴,见他不说话,心中狠狠一沉。 气的几乎要发疯了! 咬了咬牙,她忽然一把抱住了谢锦宴的腰,伸手解他腰带,“师哥,她可以,我也可以!” 第034章、因爱生恨 高敏月的手不似俞青芜那样柔软,动作更是粗鲁蛮横,毫无情调可言。 谢锦宴脸色一沉,眼神顿时冷了下来,指腹挪动了下,覆上了高敏月的手腕。 重重的,将她掰开。 然后,站了起来。 一句话也没有说,却把抗拒、嫌弃都写在了脸上。 高敏月匍匐在床上,惊愕的望着刻意与她隔开了一丈远的谢锦宴,一种强烈的屈辱感瞬时涌上心头。 “为什么!” 她满面妒恨,含泪凝望谢锦宴片刻,还是不甘心的开了口,“为什么她可以,我就不可以?师哥,我究竟哪里不如她?” 她噙着泪,怨愤到了极致。 当初若不是那贱人害她上了伙夫的床,她早就是太子妃了。 可如今,那贱人不仅没有遭到报应,还鸠占鹊巢,抢走了原本属于她的一切。 想到此处,高敏月愈发愤怒,她跌跌撞撞从床上爬起来,又朝着谢锦宴走过去,痴痴望着他,又哭道,“师哥,我知道了,你嫌弃我不清白,你嫌弃我嫁过人是不是?” “可是你以为她俞青芜就清白么?那夜她也中了媚-药,早不知被谁破了身子……” “阿月!”高敏月尖锐的吼着,谢锦宴厉声将她喝住。 狠狠甩开了她的手,又努力将情绪平复下来,深深看了她一眼,冷声道,“阿月,你和她不一样。” “即使师姐不清白,我也会娶她。” 淡淡的几个字,让高敏月的心情刹那间沉入了谷底。 她再愚钝,也听出了其中的意味。 高敏月苦笑了声,瘫坐在了地上。 谢锦宴蹲下身子,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温言细语,“阿月,高伯伯待我如亲子,你也永远是我的亲妹妹。我希望,以后你能与你嫂嫂和平相处,她不是恶人,你若不与她为敌,她自然会护着你。” “谁要她护着了!我只要师哥你,我只要你护着我!”高敏月双手疯狂的拍打地板,哭得歇斯底里。 谢锦宴没再说话,只静默的陪着她。 直至她哭累了,他才缓缓起身,叹息道,“好好休息,别再闹了。” “师哥,你从前……不是最讨厌她的吗?”高敏月咬着牙,一双眼睛猩红,妒忌愤恨的同时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她疑惑许久的问题。 闻言,谢锦宴步伐微顿,慢慢回过头,认真的看着她,俊秀的面容勾起一丝嘲弄,眼神从未有过的暗淡,摇摇头道,“或许,是因为年少时的幼稚,总想着做些坏事,便能叫她高看一眼。” “又或许……是求而不得,是因爱生恨……” 年幼时谢锦宴与俞青芜其实是最要好的。 那时他胆子极小,怕蛇又怕虫,师兄弟们都笑话他像个姑娘。唯有青芜告诉他,男孩子怕蛇并不丢人。 那年秋天,不知谁往他被窝里了放了条蛇,吓得他尿了裤子。是青芜悄悄替他洗了那条裤子,维护了他小小男子汉的尊严。 他想,长大一定要娶青芜为妻。可后来,随着年龄增长,她竟喜欢上了别人…… 谢锦宴好恨,他恨不得杀了那个男人,他恨她只将他当做弟弟…… 他开始疯狂的针对她,欺负她…… “阿月,媚-药那件事,是你有错在先,以后就别再提了。” 从回忆里抽出身,他温声对高敏月说了一句,踏出了春芳阁。 高敏月怔在原地,望着空荡荡的房门,面色阴冷,眼神逐渐怨恨。 俞青芜这个贱人,不仅抢走了属于她的位置,还抢走了师哥,她定要她生不如死。 嘭,又是一声瓷器撞碎的巨响。 随着高敏月的哭喊声,婢女们都退到了院子里,没有一个人前去规劝。 就这样闹了十来日,见谢锦宴也不再安慰自己,高敏月这才收敛了些。 许是觉着谢锦宴不肯碰自己,是嫌她不如俞青芜会打扮,于是一个大早,高敏月就领着几个婢女去外头,说是要定做一些衣服和胭脂。 青宁院内,俞青芜躺了十来日,也康复了许多。 除了右手还挂在胸前,倒没什么大毛病了。 只是时不时的,还是会有些头疼。 午后,荀嬷嬷将御医请了来,问诊过后,换了药,她又躺回了床上。 再醒来,已是傍晚。 谢锦宴不知什么时候进的门,俞青芜睁眼时,他正坐在床边,见她醒了,伸手将她扶起来,吩咐荀嬷嬷上晚膳。 俞青芜搭上他的手,任由他抱起来,柔柔的询问,“殿下何时回来的?” 谢锦宴将她抱到了桌前,又取来外袍给她披上,温声道,“有一会儿了,见你睡着,就没叫你。” “听说今日陈御医来问过诊了,好些没有?”眉目温柔,说话间,荀嬷嬷已菜都布好了。 谢锦宴夹起一块儿冬瓜放到了俞青芜碗里…… 俞青芜左手执筷,从容不迫的塞进嘴里。 自打那日之后,他们关系缓和了许多,也暧昧了许多。 基本上每日,谢锦宴都要过来陪她吃饭。 有时高敏月会派人来闹一闹,但谢锦宴并未理会。 “太子殿下,出事了。”说曹操曹操到,俞青芜正想高敏月今日又会闹出什么花样儿来,荀嬷嬷突然走了进来。 谢锦宴皱眉,不耐烦的问道,“阿月又怎么了?” “那个……殿下,高姑娘不知怎的,在街上把沈三姑娘和沈家大奶奶给打了,这会儿叫沈家人给关大牢里去了。” 荀嬷嬷面露难色,顿了顿,极为难的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又朝谢锦宴递过去,结结巴巴道,“这是沈家送来,说是高姑娘和那二位打起来,与此信脱不了干系。” 说话间,她不自觉的朝俞青芜看了眼。 见荀嬷嬷看自己,俞青芜心中立刻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该来的,还是来了。 嘴角微微上扬,俞青芜暗自朝身侧男人看去。 只见他脸色越来越难看,看到最后的落款,那张俊脸已蒙上了一层阴霾,他终究还是很在意他的阿月。 一时之间,看着她的眼神都变了,眼底怒气翻滚,重重将那封信砸到了她面前,冷冷问道,“师姐,这封信是你写的?” 第035章、赌一把 熟悉的笔触,简约有力的行文,落款处‘俞青芜’三个字极清晰的映入眼帘。 “对,是我写的。” 俞青芜淡笑了声,侧过头,从容不迫的向男人看过去。 “殿下,依我朝律法,当街殴打官宦家眷,是个什么罪名?” “髡刑?还是流放千里?” 俞青芜眉眼含笑,对上谢锦宴怒色蔓延的凤眸,未等他言语,她又摸了摸鼻子,摆出思考状,幸灾乐祸道,“照咱们小师妹的作风,必然会将人打成重伤。” “所以,应该是流放三千里,终身为奴,小师妹这回怕是要把命折在京都了。” 她拖长了尾音,笑得妖媚,得意。 隐隐之间,还流露出几分恶毒。 果然,见她这般,前一刻还温柔如水的男人,眼神都变了。 那狭长的凤眸里凝上了一层寒冰,幽幽的看着她,一言不发。 被他这么盯着,俞青芜后背有些发凉,哪怕她早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不由的往后瑟缩了下,许是因着身子孱弱的缘故,又或者是动作太大,一下子不受控制的往后仰了。 谢锦宴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腰,脑袋逼近了,冷冷看着她,“师姐,给孤一个解释。” 言语责备,大手却重重在她腰间捏了一把。 俞青芜才大病初愈,被他这般掐着,疼得眼泪都要掉出来了。 她皱了皱眉,不悦的瞪了谢锦宴一眼,“你弄疼我了…” 声音娇嗔,神态娇媚。 分明是在责怪,却流露出几分勾引的媚态。 娇软可欺,柔情似水,仿若方才那满眼恶毒的不是她。 这女人,倒是愈发会服软了。 谢锦宴被她撩得气儿消了一半,抬起手轻轻在俞青芜脸颊上捏了把,哼笑道,“师姐如今是愈发能耐了,做了坏事,喊一句疼就算了?” “那殿下想怎么样?”俞青芜咬唇,眼底泛起几分妖媚的嗔怒,冷哼道,“难道要杀了我不成?” 杀了她? 那不正好坐实了阿月在他这儿很重要?沈柔还能放过阿月?沈家能放过阿月? 且她若出了事,沈家一定会寻个为自家表姑娘报仇的名头,名正言顺置阿月于死地。 如今,她成功转移了仇恨不说,还凭空多出一道保命符。 这女人,从一开始,就在算计阿月,也在算计他。 真是精明又恶毒。 谢锦宴觉得他这位师姐应该好好教训一顿,最好是叫她十天半月下不来床的那种…… 可瞧着女人那病歪歪,娇娇软软的模样,他又不太忍心。 “师姐,下不为例。”沉默了片刻,谢锦宴起身,警告的朝俞青芜说了一句,便抬脚踏出青宁阁。 俞青芜没答话,只托腮靠在桌上,笑看着谢锦宴离开,直至他完全消失在视线里,才缓缓敛起笑意,紧捏着筷子的小手慢慢松开,手心里全是汗。 方才被揭穿的那一瞬间,俞青芜心中其实是很后怕的,她怕谢锦宴真的会为了阿月杀了她。 但他的反应证明,她赌赢了。 这个曾经最厌恶她的男人,或许,真的对她有了几分感情。 如此一来,后面的事也许就不再那样艰难了。 俞青芜长长的舒了口气,埋下头继续用晚膳。 用完了晚膳,她又将荀嬷嬷传了进来,向她问起了高敏月的情况。 荀嬷嬷当着俞青芜的面儿把信给了谢锦宴,此刻有些不敢面对她,虚福着身子,结结巴巴应她,说是阿月已经被带回府里了,只是在牢里受了酷刑,半死不活的。 “好,我知道了。”俞青芜露出满意的笑容,示意荀嬷嬷将她扶上床,又温声吩咐,“对了荀嬷嬷,以后就别准备殿下的饭菜了,想必接下来一两个月,他都要在那春芳阁里陪着高敏月的。” “那高氏怎比得了姑娘你,那就是个疯婆子!也不知殿下是如何想的,怎的就那般惯着她!”荀嬷嬷恼恨的骂了几句,看向俞青芜时,眼神里又不觉露出心虚,支支吾吾道,“还有姑娘您,您说,您何不找人代笔?偏要自己亲自写?还非把大名给写上去。” “您这不是,给人落下证据么?老奴就是想替您瞒着,也瞒不住啊。”荀嬷嬷拍着大腿,有些恨铁不成钢。 瞧着荀嬷嬷这副神色,俞青芜不由感慨,果然是对比产生美,从前荀嬷嬷也不太待见她的,可自打阿月来了以后,荀嬷嬷倒愈发将她当做主子了。 浅浅朝荀嬷嬷笑了笑,她又忽然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对了嬷嬷,说起那沈家,我前些日子听殿下说,沈宗元要纳宁王的小女儿梁若微做妾,这梁若微不是有丈夫的么?怎又给沈宗元做妾了?” “姑娘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了?” 荀嬷嬷脸色骤变,方才还愤怒的眼神,瞬间沉了下来,像是被问及了什么极恐怖的事,讳莫如深的看了她一眼,“姑娘,这些与咱们无关的事,还是不要多问的好。” 话落,荀嬷嬷就熄了灯,像是生怕俞青芜再多问,急匆匆的踏出了房门。 俞青芜躺在床上,看着荀嬷嬷仓惶离开的背影,心情不由复杂起来。 不过就是纳妾,荀嬷嬷为何会露出那般的‘恐惧’的神色? 俞青芜对那些个达官显贵的八卦没有任何兴趣,但,沈家和梁家她都有着极大的兴趣,毕竟,哪怕是抓到了那么一丁点儿把柄,也有机会叫他们家破人亡。 也许……那个人知道?得去荣国公府走一遭! 打定了主意,十五日后,刚拆掉了夹板,俞青芜便去集市上买了绿豆糕往荣国公府去。 她来得早,刚进红香院,见沈恪从寝房里出来。 俞青芜笑笑,娉娉婷婷的朝他走过去,“二表哥。” “你……怎么来了?”沈恪睡眼惺忪的,神色间,还有些微不可查的慌乱。 俞青芜眼睛掠过他咬破的唇,又暗暗朝屋内望了眼,只见一道熟悉的紫色身影走到了门口,又慌张的折返进屋。 胆子真大,偷情都偷到沈凛眼皮子底下了。 俞青芜心中冷笑,勾了勾唇,上前挽住了沈恪胳膊,玩味的盯着他,娇声问道,“二表哥,人家问你个问题,你说,我与那秦意柳,谁更美?” 第036章、欺负人 浓烈挑衅意味的声音穿过门板,门后衣衫不整的紫衣贵妇瞬时顿住,将耳朵贴到了门上。 清风吹过,一阵香味儿入鼻腔。 沈恪看着俞青芜略微露出的颈子,一阵心猿意马,情不自禁道,「自是表妹更美,那秦氏怎与你比得?她连你十分之一也不及。」 哐,话音刚落,身后的门忽然震了一下。 沈恪一震,适才想起秦氏还在里头。 顿时白了脸,忙拉俞青芜往外走道,「你找我可是为了取信?」 「是啊,表哥可找到了?」 俞青芜笑笑,一双眸子似水柔情的看着沈恪,话锋一转,又问道,「表哥近来气色很不好啊?可是因着舅父纳妾一事?」 闻言,沈恪脸色果然沉了下来。 有些难堪的问她,「你是如何知道的?」 「太子说的。」俞青芜摊摊手,眼底露出几分嘲讽,试探性又问道,「听闻,梁若微的丈夫三个月前死了,她死了丈夫耐不住寂寞招惹了舅父?」 「表妹到底想问什么?」沈恪虽好色,却也不是蠢货。 见俞青芜追问此事,立刻察觉到了她的意图,眉梢微沉,警告道,「表妹最好别瞎打听,当心像你母亲一样丢了性命。」 「不劳表哥操心!」冷冷剜了他一眼,俞青芜将绿豆糕放到石桌上,转身离开了红香院。 来此一遭,她并未指望能从沈恪嘴里问出些什么。 但,他这样的反应,足以证明,此事的确不太寻常。 梁若微丈夫的死,很可能与沈家有关。 一路思量着回到太子府,已是午后。 今日谢锦宴带着阿月去郊外骑马了,府里比往常要安静许多。 这倒也让俞青芜清净方便了不少,平日里谢锦宴在,她去马厩总要偷偷摸摸,今儿正好趁着没人,好好驯一驯那些马儿。 想着,俞青芜就回房换了套骑马装,迅速往马厩的方向走去。 一路穿过花园,又过柴房,最后在栅栏外停下,撸起袖子。 「师姐,你在做什么?」俞青芜扶着将近两丈高的栅栏,正要翻墙而入。 背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男声,随即,一只大手落到了她腰间。 轻轻扣住那纤细腰肢,将她从上头,抱了下来。 俞青芜还未来得及反应,整个人就被谢锦宴搂进了怀中。 半个月不见,他清瘦了些许。 原就深邃轮廓更强了些,瞧着有些凌厉,却更俊美邪肆…… 他勾着唇,凤眸悠悠打量她,眼神里流露出调侃的意味,笑道,「想偷马啊?」 「偷人。」俞青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殿下不是陪阿月去郊外骑马了吗?怎的又回来了?」 谢锦宴轻拍了拍身上沾了尘土的骑马装,挑眉道,「想着师姐一个人在府里太寂寞,孤就回来陪你了。」 「谁要你陪了?」俞青芜望着男人英俊的面庞,莫名有些烦躁,用力从他怀中挣脱,又往远处正抱着柴火走过的婢女看了看,讥讽道,「是阿月又摔伤了吧?」 「行了,看着你的阿月去吧,我先回房了。」不甘的朝马厩内看了眼,俞青芜转身离开。 「师姐……」步伐刚迈出,身后的男人忽然喊住了她。 俞青芜回头,冷着脸的望向他,「有事。」 「要不要骑马?」谢锦宴上前,大手一把将她拽了过去,顺手搂进了怀里,薄唇轻轻凑到她耳边,带着温热气息道,「不想骑马的话,骑我也可以……」 「……」 「下流!」俞青芜瞪了他 一眼,脸上浮起两朵红云。 耳根子也不觉发烫,避开了他的目光,说道,「我身体还未痊愈,不太方便做那些过于激烈的事。」 一语双关,既拒绝了骑马,又拒绝了……骑他。 见俞青芜拒绝,谢锦宴也不生气,只搂着她,一边往前走,温言细语的又说道,「师姐,今晚去净房等我,上回的事,咱们继续。」 闻言,俞青芜骤然僵住,脸顿时变得惨白。 虽说早知那夜的男人是谢锦宴,可那件事于她而言,依旧是她挥之不去的噩梦。 俞青芜嘴唇微微颤了下,没答话。 然,眼底里惊惧的颜色却是出卖了她。 谢锦宴敏锐察觉了她眼神的变化,凑近了问道,「师姐,你是不是在害怕?」 俞青芜抿着唇,依旧没答话。 恍然间,二人已走到了后花园。 「太子殿下,那个……」新 正在此时,谢锦宴的小厮冯渊忽然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似乎是想说什么,但看到俞青芜也在之后,脸色瞬时变了变,说道,「殿下,那个……高姑娘又闹脾气了,死活不肯吃药,御医说,她新伤加旧伤,若是不吃药,怕会伤及性命的。」 闻言,前一刻还春光满面的男人一下子沉了脸,皱眉问道,「她为何不肯吃药?谁又招惹她了?」 「倒……倒是没有人招惹她。」冯渊面露难色,犹犹豫豫朝俞青芜看了一眼,支支吾吾,「那个……高姑娘说是春芳阁不透气儿,不适合养病,想要搬到青宁院里去住……」 第037章、还怕么 言外之意,叫她搬出青宁院? 高敏月,也就只会这些手段了。 “青宁院,我让给她。” 从容平静,没有半分怒气。 谢锦宴既在意料之中,又在意料之外。 冯渊则是震惊又欣喜,未等谢锦宴说话,赶忙朝俞青芜恭维道,“俞姑娘大气,小的这就去春芳阁回话。” 谢锦宴却是拧紧了眉头,深深看了身侧的女人一眼,喊住冯渊,“冯渊,去告诉高姑娘,她若觉得春芳阁住着不舒服,还有沉香院,凝霜阁,出云居几个住处,问问她喜欢哪个。” 没有一个字拒绝,却又拒绝得明明白白。 “小的知道了。” 冯渊点点头,苦巴巴的退了下去。 俞青芜望着冯渊渐行渐远的背影,不由心生同情。 “殿下这样,会让冯渊吃苦头的。” “这不正是师姐所希望的?” 俞青芜话音刚落,男人哑笑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她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双有力的大手又落到肩头,强行将她转过去面对着他。 然后,重重压了过来,挑眉道,“这个结果,师姐可还满意?” “既然师姐满意了,是不是也该让孤也满意?” 男人漆黑的眸子勾起几分邪肆,大手缓缓划到了那张美艳绝伦的小脸上,轻轻摩挲。 掌心的粗粝划过皮肤,刺得俞青芜微微一颤,心,更是颤。 青天白日,这男人怎就露出这等赤-裸-裸的欲色… 四目相对,俞青芜被谢锦宴看得面颊发烫,推住他刻意逼近的胸膛,避开了他的视线,小声道,“现在是白日,殿下这样不太好吧?恐怕会叫人诟病。” 这是在指责他? 谢锦宴身体前倾,将她撑在他胸膛的小手压了回去,似笑非笑,“师姐这是在指责孤白日喧淫?” “殿下毕竟是一国储君……” “一国储君又如何?孤连强抢臣妻都做得,还有什么做不得的?” “……” 俞青芜噎住了。 是了,谢锦宴这混账一贯荒唐糜烂,又怎会在意别人说什么? 可她今日真的不想,她身子才好,一想到谢锦宴花样百出的手段,她便怕得很。 望着谢锦宴欲色弥漫的黑眸,俞青芜胸口猛地一跳,手指用力撑住,紧张道,“谢锦宴,阿月还受着伤呢,你就不怕惹她生气?” “好啊,孤不惹她生气。” “孤现在就让她搬过去与师姐同住。” “你……混账!”俞青芜气极了,手重重往他身上捶打。 然而她那点儿力气,落到谢锦宴身上却更像是打情骂俏,惹得谢锦宴又是一阵燥热。 自上回到现在,他已有一个月没有碰过她了。 他轻笑了声,擒住俞青芜的手便将她抱了起来,暗哑道,“去净房。” 话落,径直往净房的方向走去。 所幸走的是小道儿,没有几个人瞧见。 没得片刻,便到了浴池边。 雾气腾腾的水面上,艳丽的芍药花瓣暧昧漂浮。 俞青芜被放进去,伴着热气,男人灼烫的吻铺天盖地,温柔又凶狠,让她支离破碎…… 不知过了多久,俞青芜已昏昏沉沉,谢锦宴才餍足的将她抱进了内室。 她伏在他怀里休息了好一会儿,才慢慢清醒过来。 抬眼时,见谢锦宴正温柔看着自己,大手轻轻抚过她发丝,柔声问了一句,“师姐,还怕么?” ? 俞青芜眼神迷离的望着他,茫然道,“怕什么?” “孤是问你,怕净房么?”谢锦宴勾着唇,手指轻轻刮了刮她鼻子。 俞青芜一怔,猛然反应过来。 散去不久的桃红瞬时又染上,衬得那张脸更加娇艳欲滴。 谢锦宴笑了笑,摸着她头发继续说道,“那夜,孤不是有意的。” “只是……有些东西,一旦触及,就会变得一发不可收拾……” “还有阿月,孤从来只将她当做妹妹。她变成如今这般,也是孤的问题。” “师姐,你多包容一些。” 这话听起来,怎么像是在哄她? 俞青芜不知道谢锦宴为什么突然同她说这些。 但是这样的鬼话,她不相信,尤其还是在床上说的…… 俞青芜冷嗤了声,没作答。 见她这副神色,谢锦宴也没再多做解释,只微微动了动身子,轻抚着俞青芜光洁的香肩,低低的又说道,“孤前些日子已与母后说了,下月便正式纳你为太子良娣,过两日你与孤进宫去见见母后。” 太子良娣? 他真要纳她为妾。 俞青芜心狠狠一沉,不由攥紧了被衾。 娘说过,为妾者,贱者,此生为奴,命不得自已。 她虽出身低微,可从未想过给人做妾,哪怕他是当今太子…… 一瞬间,俞青芜脸沉了下来。 谢锦宴方才还温和的面庞略微露出不悦的神色,声音也冷了下来,捏着她的肩哼道,“怎么?你不愿意吗?” “我若说我不愿意,殿下会放过我?”俞青芜抬起头,眼尾泛起一丝红晕,忽然无力而崩溃,“或许正如沈柔所言,我就是个给人做妾的命吧?” 是啊,除了做妾,她还能如何? 俞青芜深吸了口气,从谢锦宴怀中挣脱,穿好衣裳,失魂落魄踏出了净房。 谢锦宴默默看着女人的背影,眼神愈发幽暗,冷厉。 嘭,拳头重重捶打在床板上。 …… 如雷贯耳的雷鸣,俞青芜再见谢锦宴,是在两日后。 分明是冬日,却是炸雷连连。 换好谢锦宴替她准备的礼服,她一路心惊胆战的踏出清宁院。 马车已在前院等着了,谢锦宴一身墨紫色锦袍,半靠在在马车前,朝她勾勾手指,“过来。” 俞青芜垂着头,在炸雷声中白着脸走了过去。 谢锦宴替她掀开帘子,带着三分刻意的疏离,还有七分皇族的高傲,低沉沉交代她,“一会儿到了宫中,母后问什么你就答什么,无须隐瞒。” “嗯……” “师哥,我也要去宫里,皇后娘娘这么多年没见我,一定很想见我。” 俞青芜点着头,脚刚踏上马车,一道响亮的女声突然而至,隐隐,还有几分炫耀的意味。 第038章、没眼色 俞青芜抬眸,只见高敏月端着姿态走来。 一边走,一边揭开了手中的食盒,笑盈盈对谢锦宴道,「师哥,这是我亲手做的烧饼,和我爹做的一模一样,皇后娘娘肯定会喜欢……」 高敏月今日吃错药了? 俞青芜心中疑惑,更是突然泛起一阵恶寒,下意识朝身侧的男人看去。 谢锦宴显然也被高敏月的「温柔」给吓到了。 他蹙了蹙眉,沉着脸推诿道,「阿月,你身上还有伤,别出来瞎折腾。」 师哥不愿让她见皇后娘娘?那她还如何在皇后娘娘面前揭俞青芜那***的丑? 眸色里闪过一抹不甘,高敏月捏了捏拳头,目光一转,忽然看向俞青芜,一改往日凶狠作态,柔柔的将手中的食盒递到她眼前,哀求的语气,「二师姐,你瞧,我花了大半日才做好这些烧饼,而且,我也真的好想皇后娘娘。你大人不记小人过,就让师哥带我一起去嘛?」 言外之意,是她记仇,拦着谢锦宴不让她这个高贵「皇亲国戚」入宫? 也罢,高敏月进宫,说不定还能搅黄了自己做妾的事。 想到此处,俞青芜也一改往常,上前挽住了谢锦宴胳膊,温言细语劝他,「殿下,要不……就让阿月一道儿进宫去吧?她做这么些烧饼也不容易。」 ??? 他师姐,竟帮着阿月说话? 莫不是想借着阿月搅黄了婚事? 脑子倒是转的很快…… 只可惜…… 唇角轻掀,谢锦宴反握住了那只覆在他胳膊上的小手,有意无意抚摸,暧昧道,「行吧,既然师姐都开口了,阿月你便一道儿去。」 这听着,怎么像是为了她才让高敏月去的? 不知为何,俞青芜觉得谢锦宴是故意的,他想引高敏月吃醋? 她悄然向高敏月看了眼,高敏月果然气得咬牙切齿。 俞青芜笑笑,假装没有看见,又侧过身,抱着谢锦宴手臂撒起娇来,「殿下,我上不去,你抱我。」 「好。」谢锦宴闻言,极配合的将她抱起来,温柔,宠溺,深情脉脉。 看到这一幕,高敏月肺都快气炸了。 俞青芜靠在谢锦宴怀中,一双桃花眼极挑衅的看着她。 高敏月脸色更难看了,大约是太过生气,嘴唇略微发抖。 俞青芜勾唇冲她露出极魅惑的笑,又往谢锦宴怀里贴了几分。 接下来的一路上,她都借着怕打雷的名义,时不时往谢锦宴怀里靠一下,更是动不动就与他撒娇,说是害怕得很,叫他将自己抱紧一些。 而那男人,也是极配合。 高敏月被恶心了一路,到凤藻宫时,走路都有些不稳。 俞青芜则是摆出一副羸弱模样,小心翼翼跟在谢锦宴身侧,直至进入正殿,才收敛起那做作模样。 瞧着凤座上与谢锦宴相似的周皇后,俞青芜福身朝她施了一礼,「民女见过皇后娘娘。」 「阿月见过皇后姑姑。」高敏月也上前,欢喜亲热的与周皇后施礼。 「好,都是好孩子,都起来吧。」周皇后慈和的对二人笑了笑,又示意宫婢将她们扶起来,然后命宫人取来一个红木匣子,递给俞青芜道,「你就是青芜吧?本宫听锦宴提起过,初次见面,也没准备什么,便将这套珠宝送给你。」 周皇后话落,宫人已将匣子呈到了俞青芜面前。 里头装的是一整套红宝石首饰,有项链,耳坠,步摇,还有手串。 金灿灿的,做工精致绝美。 一瞧就是世间少有的珍品…… 俞青芜没有想到周皇后不但不似自己想象中那般高傲冷漠,反而如此和善大方。 一时之间有些受宠若惊,却又赶忙推诿了回去,「皇后娘娘,这……太贵重了,民女不能收。」 「嗨,你这孩子,这叫什么贵重啊?」 「再说了,你乃锦宴的良娣,便是本宫儿媳妇儿,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 周皇后满面温柔,话说着,又给谢锦宴递了个眼色,嗔怪道,「锦宴,你还愣着作甚?你媳妇不肯收,你替她收。」 闻言,谢锦宴目光看过来,英俊眉眼裹着柔软笑意,声音比平日里要温和随意许多,笑说道,「行了师姐,让你收就收着呗。」 周皇后和谢锦宴都将话说到这样的份儿上了,俞青芜纵然不好意思,却也不好再拒绝。 只好接过那红木匣子,俯身跪谢周皇后。 高敏月坐在一旁,看周皇后送给俞青芜那样贵重的珠宝,心觉自己的一定会更好。 见俞青芜起身,她身体微微前倾,立刻向周皇后看过去,一副等着赏赐的姿态。 周皇后见她盯着自己看,感到莫名其妙,摸了摸自己脸,笑问道,「阿月,你为何如此盯着本宫,可是本宫脸上有什么东西?」 闻言,高敏月微微一愣,有些狐疑。 皇后娘娘,不打算赏赐自己珠宝? 她不甘心的往周皇后身侧的宫人看去。 那宫人手里,空空如也…… 这不可能啊! 高敏月心中郁闷极了,咬了咬唇,不自然的将备好的食盒递给周皇后,带着讨好的意味笑道,「那个……皇后姑姑,这是我特地给您做的烧饼,和我爹做的味道一模一样,您肯定喜欢。」 高敏月说罢,便凑上前想要和周皇后亲近。 然而,周皇后似乎并没有她想象的那样高兴,反而显得很冷淡。 只看了一眼,便吩咐宫人呈下去。 高敏月心里头顿时失落起来,不解之余,悻悻的坐回椅子上。 见到这番情形,俞青芜也有些纳闷儿,高敏月不是说皇后与她很熟吗? 可是瞧这样子,似乎不像。 「青芜啊,你跟母后进来一趟,母后有些事要单独交代你。」俞青芜走神之际,周皇后忽然开了口。 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勾出一抹温柔的笑,拉着她的手道,「来。」 俞青芜猛然回过神,心中颇是纳闷儿,但还是随周皇后走进内室。 「来,青芜,坐这儿来。」一进内室,周皇后便亲热的拉着她坐到了软塌上,笑得慈和温柔,「母后问你件事啊。」 第039章、妄念 眸光微扫过门外,周皇后带着几分愁意,“青芜,母后问你啊,阿月早前不是成亲了么?现下怎会独自来京都?可是她丈夫出了什么意外?” 周皇后问得含蓄,俞青芜却瞬间了然。 也隐隐感觉到,周皇后对高敏月,似乎并不像她所说的那样亲密无间。 而周皇后,又想从自己这里问出些什么? 俞青芜心中狐疑,起身向周皇后行了一礼,话答得恭敬而疏离,“回娘娘,此事,小女并不清楚。” “这些事,锦宴不曾与你交代过?”周皇后蹙了蹙眉,眼神里流露出几许失望。 顿了顿,未等俞青芜回话,又握住她的手,温言细语道,“青芜啊,你乃太子良娣,这些事可要注意,该问的,该管的,半点不可松懈。” ? 她就是个妾,且还未曾册封,哪有资格过问? 俞青芜是愈发摸不透周皇后心思了。 不过,还是点点头,顺着周皇后,“是,小女谨记娘娘教诲。” “好孩子。”周皇后拍拍她的手,话毕,又往外瞥了眼,轻声叹息,“青芜,都是一家人,母后也不怕你笑话。” “那阿月,原是我与陛下微服私访时,曾借住过的渔家之女。后来,阿月的父亲因病离世,陛下感念她父亲收留之恩,便做主将阿月送去蜀地与锦宴一起学艺。” “想着有些功夫傍身,以后她一个孤女也不会受人欺凌。可谁知……这阿月竟生了妄念,认为我们是将她当做太子妃培养,偏锦宴那不争气的玩意儿他……” 说到此处,周皇后没再说下去,只一脸难堪,紧握着俞青芜的手,又道,“青芜,你是个好孩子,锦宴那正妃虽为国公府嫡女,却也是个不堪大任的,指望不上,太子……母后只能指望你了……” 周皇后说着,又是一阵唉声叹气,那双与谢锦宴七八分相似的凤眸裹着盈盈泪光,诚恳又伤怀,若不是瞧她红光满面,俞青芜险些怀疑她在托孤。 俞青芜心中郁闷,但见周皇后泪凝于睫的模样,又不忍打断,只好附和着敷衍她。 一敷衍,差不多就是半个时辰。 再回正殿,已是午时。 谢锦宴因公事,突然被皇帝叫走了。 偌大的前殿里,就剩高敏月一个人。 见周皇后出来,她赶忙迎上去,亲热的挽住周皇后胳膊,“皇后姑姑,您可算出来了。” 周皇后眼神沉了沉,不动声色的抽回手,仿若没听到高敏月说的话,温和的看向俞青芜,“青芜,午膳想吃些什么?母后吩咐他们去做。” 这般有意的冷落,纵是个傻子也该看明白了。 俞青芜悄然向高敏月看去,见她眼圈都红了。 或许同是孤女的缘故,这一刻,俞青芜竟对高敏月生出了一丝同情。 她弯起唇角,将目光挪到了高敏月身上,淡笑道,“娘娘,小女都可以,不若问问师妹吧,师妹擅于厨艺,叫她点菜是最合适不过的了。” 闻言,周皇后眸色更沉了些,显然不太高兴。 不过,儿媳妇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拂了面子,只得点点头,问高敏月,“阿月,你想吃什么?” “母后……”彼时,殿外突然传来一道清脆响亮的女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看去,见谢锦宴和一名绿衣少女站在门口,少女半歪着脑袋,正笑嘻嘻盯着殿内的俞青芜。 一边打量,一边走近,然后不满的向周皇后嘟囔,“母后!你也真是的,今日要见嫂嫂也不与我说一声,害我什么也没准备。” “嫂嫂有礼了,我是六公主谢瑞知。” 谢瑞知说着,从袖中取出一只手镯,笑盈盈塞到了俞青芜手中,“我来的匆忙,嫂嫂莫要嫌弃。” 清润通透,入手便是微凉,乃是玉中极品,价值可比千金。 若说方才皇后赏赐让俞青芜受宠若惊,那么六公主谢瑞知的赠礼就让她彻底傻眼了。 俞青芜不明白,她一个商女,且是以那等不堪的名声入太子府,皇后和公主为何会给她这等好颜色。 俞青芜愣住好一会儿,才回过神,迎上谢瑞知喜庆可爱的脸,赶忙俯身叩谢,“民女谢六公主赏赐。” 谢瑞知屈身将她扶起来,笑道,“嫂嫂不必客气,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说不准我还有求你的地方呢。” 谢瑞知说罢,又拉着俞青芜坐到了桌前,宛若月牙的眼睛看了看谢锦宴,告状的口吻,“嫂嫂,以后皇兄若再欺负我,你可要帮我!” “瑞知,好久不见,你变了好多啊,方才我都没认出你来。”殿内一片喜气洋洋,角落里一道尴尬的女声忽然打破。 高敏月本幻想着谢瑞知能够认出自己,好在俞青芜面前挣回些面子。 可她站在殿中许久,谢瑞知都没有看她一眼,她顿时便忍不住了。 她嘴角噙着笑,带着满脸讨好,缓缓走到了谢瑞知面前,指了指自己,说道,“是我啊,高敏月,在高家庄的时候,我们两个经常一起玩儿的。” 闻言,谢瑞知神色似有些茫然。 眯眼看了她好一会儿,摇了摇头,疑惑的看向谢锦宴,“皇兄,这位又是谁啊?另一位嫂嫂?” “谢瑞知别乱说话,这是高伯伯的女儿。”谢锦宴白了她一眼,又抬起头对高敏月解释,“阿月,瑞知先前生了场大病,过去的事情,记不太清了。” “额,是吗?”高敏月眼神里闪过一抹失落,显得很尴尬。 许是忽然意识到自己不太受欢迎,用午膳时,她都没再说话。 用过午膳后,周皇后又吩咐宫人取来点心,让俞青芜带回太子府吃。 见俞青芜逐渐‘夺走’自己的宠爱,高敏月眼圈愈发的红,手也攥紧了。 咬了咬牙,她悄然走到周皇后身边,面露难色道,“皇后姑姑,有件关于青芜师姐的事,我想了许久,觉得还是应该同您说一声,毕竟,皇家的清誉不能让一个妾给毁了……” 第040章、叫相公 周皇后眼神掠过一丝嘲弄,似笑非笑,“阿月,你想与本宫说什么?” “皇后姑姑,其实……青芜师姐早已不是清白之身了,她在师门时便与人有过苟且。” 高敏月垂着头,支支吾吾。 看似为难,眼底却是隐隐期待。 周皇后冷眼看着她,并未答话。 见周皇后不言语,高敏月以为她是被气坏了。 心中大喜,压低了声音,兴冲冲又说道,“我虽不知那男人是谁,但那夜的声响可大了,我住处与青芜师姐隔开了两三间屋子,却都听得清清楚楚,可想而知,她是何等淫荡不堪,这样的人若是入了皇室,恐怕……是要让皇室蒙羞的?” “这样的人入不得皇室,你一个有夫之妇就入得了?” 周皇后忽然冷笑了声。 高敏月浑身一震,脸,瞬间白了。 “行了,下去吧。” 周皇后摆摆手,明显不耐烦。 高敏月还想说些什么,周皇后已被宫人扶进内室。 皇后姑姑怎会是这等反应?她不该问罪那个贱人? 高敏月不甘的望着周皇后背影,手指逐渐收紧。 她,绝不会放过那个下贱的商户女! 窗外,寒风吹过,黑云幽然压顶,将整座皇城罩上一层阴霾。 “殿下,当真不等阿月了?”俞青芜抬眸看了眼黑雾弥漫的天空,好心提醒,“今日天气异常,只怕不出半个时辰就会有一场暴雪。” 她娥眉上扬,一双桃花眼似含情,又似含怨,笑望着面前矜贵如玉的男人,点着他的胸膛道,“殿下心中全是阿月,难道不知,她此刻最需要安慰?” “师姐不愿孤陪着你?”谢锦宴握住那只戳在他胸口的小手,似有意,用力捏了下。 俞青芜眉头一皱,重重抽回了手。 看着男人玩世不恭的模样,又正色道,“谢锦宴,别怪我没提醒你,你母后对阿月起了杀意,你最好看紧点。” “母后说了些什么?她想借你的手杀了阿月是么?” 俞青芜话音刚落,谢锦宴忽然反问了一句。 他眼波里没有半分波澜,嘴角却衔着淡淡的嘲弄。 深深往凤藻方向看了眼,笑得惨淡,“这便是我不肯让阿月进宫的缘故,亦是先前她出事时,我没有立刻将她接来京都的原因。” “阿月总以为母后还像小的时候那样疼爱她,殊不知,从一开始,就是利用。” “好了,不说这个了,上马车吧。” “至于阿月,是时候让她认清现实了。” 话说着,谢锦宴便抬脚踏上马车。 俞青芜站在原地,抬头往凤藻宫看了看,又望了眼谢锦宴给阿月准备的二轮马车,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沉默片刻,她钻入车厢,缓缓坐到谢锦宴身侧。 趁着还没有启程,轻轻拍了拍他手臂,温声说道,“殿下,要不……你还是等着阿月吧,我一个人回去便可。” “师姐何时变得这样菩萨心肠了?”听了俞青芜的话,谢锦宴稍微愣了愣,眉梢浮上几分笑意,抬手将人揽入怀中。 俊脸赫然逼近了,那双幽深漆黑的眼眸悠悠看着她,调侃道,“师姐进一趟宫,竟是月老附身?想要撮合孤与阿月这对苦命鸳鸯?”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脸上,俞青芜耳根微微一热,明知眼前的男人在拿自己给他心爱之人做盾牌,却还是忍不住紧张。 “你……谢锦宴,你若真心待阿月,便该现在陪她去。” 俞青芜唇线紧抿,小手用力按住谢锦宴贴近的唇。 可她那点儿力气,哪里是他的对手。 人没能推开,却叫他握住了手,好似握着举世珍宝一般,轻轻在掌心抚弄起来。 认真,温柔,隐隐之间,还流露出几分贪恋之色。 这厮……不能在马车上做出那事吧? 俞青芜涨红了脸,突然害怕极了。 “行,既然师姐如此好心,孤也不能拂你好意。”就在俞青芜恐慌之际,那只握着她的大手,蓦然抽离。 随即,理了理衣裳,躬身往外钻。 轰隆! “啊!”一声惊雷炸起,谢锦宴手指还未触及门板,女人忽然从身后抱住了他。 方才极度抗拒的小手,此刻宛如枷锁死死扣在他腰间。 柔软的身体,隔着厚厚的衣袍,伴随诱人气息,微微颤抖。 就像年幼时那般,紧紧抱着他。 只是那时,她总会强作镇定一遍一遍与他说,“锦宴不怕。” 而现在,却像是一只受惊的小鹿,可怜巴巴在他怀中寻求安慰。 谢锦宴回过头,只见俞青芜苍白的小脸上写满泪水,眼眶里泪光盈盈。 “还让我走么?”他欠身坐下,大手缓缓将她搂进怀中。 此时,马车已在宫廷大道上飞奔。 一道道惊雷轰鸣炸起,似要将马车劈开。 俞青芜没说话,只将脑袋紧紧埋在他怀中,眼泪顺着眼角,大颗大颗的往外滚。 幼年时那些残忍痛苦的记忆犹如洪水猛兽涌入脑海。 她紧咬着唇,低低呜咽。 良久,直至雷鸣停止,天空落起大雪,才缓缓挣脱。 抬起头再看向谢锦宴时,她有些尴尬。 “擦一擦。”四目相对,男人目光似有几分心疼,微顿了下,递过来一条墨色锦怕,温言细语道,“没事了,孤在呢。” “今日之事,你不准说出去。” 俞青芜接过帕子,用力擦去脸上的泪花,看着谢锦宴温柔怜惜的眼神,她心中有些愧疚,又有些难堪。 按说,今日高敏月受了那般委屈,谢锦宴该陪着她才对。她厌恶高敏月,可作为一个孤女,她比任何人都理解高敏月此刻的心情。 如今却因着她怕打雷,生将谢锦宴留了下来。 俞青芜紧咬着唇,泛红的眼睛缓缓看着男人,又说道,“你若不说出去,我一定保阿月性命,且为你们打掩护,叫你们平平静静做一对儿神仙眷侣。” “叫相公。”俞青芜话音未断,谢锦宴忽然冷不丁说了一句。 ? 俞青芜一愣,面露茫然。 谢锦宴歪头瞧着她,神情纨绔,手指轻轻勾上那尖润小巧的下巴,轻笑着又说了一遍,“叫相公,说你爱孤,否则孤就将今日之事说出去。” 第041章、孤也爱你 指腹摩挲,爱抚又似威胁。 那风流的凤眼,流露出灼灼欲色,有意释放着某种不言而喻的勾引。 只一个眼神,就烫得俞青芜脸红心跳。 她目光微微瑟缩了下,垂下头,避开了谢锦宴那双暧昧温柔的黑眸。 红着脸,磕磕巴巴反驳他,“谢锦宴,你……在胡说些什么?你我不过是做戏,你若喜欢听人唤你相公,让阿月……” “既是做戏,那师姐脸红什么?”俞青芜话未说完,男人轻声将她打断,抚着下巴的大手又滑到耳间,裹着滚烫的指腹捏住那圆润耳珠。 微微用力。 一阵酥痒灼痛,俞青芜被刺得剧烈颤抖。 她蹙了眉,低声斥他,“谢锦宴,你别乱来。”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她整个人都不由紧绷,胸口更是剧烈起伏。 瞧着那张红透的脸蛋,谢锦宴心中得意极了。 非但没有停止手里的动作,反而变本加厉。 蓦的,将人拽进怀中,眼神有意无意扫过女人颤抖的红唇,又轻笑问她,“阿芜,你紧张什么呢?” “是不是孤让你想起了一些……很美好的记忆?” “想了?是不是?” 嗓音温润如玉,字字句句都那么温文尔雅。 可俞青芜,却从这其中,听出了……调戏、挑-逗。 她虽比谢锦宴年长,却不及他孟浪,被他这般一阵撩拨,几乎要崩溃了。 “谢锦宴,你混账!”咬了咬牙,俞青芜羞恼的骂道。 随即埋下头,用力想推开男人。 可她越推,谢锦宴却将她搂得更紧,手掌轻轻揉着她的发丝,低哑的声音伴随着温柔,循循善诱的又说了一遍,“阿芜,叫相公。” 俞青芜紧咬着唇,覆在谢锦宴身上的小手微微攥紧了,良久,娇声道,“相……相公。” “爱我么?”他又问了一句,带着几分为威胁的意味。 俞青芜手心已然冒汗,深吸了口气,艰难道,“爱……” 声若蚊蝇,裹挟着一丝被逼迫的羞涩,像是一只柔弱不堪的小白兔。 叫谢锦宴更加动心了…… 他闭了闭眼,轻抚着她的后脑勺,柔声道,“孤,也爱你……” 温柔,深情,得偿所愿的欢喜激动…… 俞青芜忽然僵住了。 那双覆在那人胸膛处竭力想将他推开的手,缓缓垂下,鬼使神差的抚上男人宽阔的后背。 感觉到女人的回应,谢锦宴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薄唇轻咬着她耳畔,又说了一遍,“阿芜,孤也爱你,很爱很爱……” 俞青芜手指微颤了下,紧咬着唇,没有说话。 她承认,她动心了…… 可同时,也迷茫,害怕,不知所措…… 然而,等不及思考,谢锦宴却又对她发起新一轮攻势。 这回,俞青芜没有拒绝,仿佛被他牵引着一般,热切的配合。 窗外,又是一阵雷鸣闪电…… 许久,周遭已然安静下来。 天色已昏暗了许多…… 俞青芜静默的靠在谢锦宴肩头,想起方才那激烈的吻,依旧有些脸红。 “你……方才说的是真的吗?”轻轻把弄着男人搭在她肩头的手,俞青芜不安的开了口。 她仰起头,借着微弱的光线,想要从谢锦宴若隐若现的轮廓间看出他的情绪。 隐约之间,她似看到他在笑。 但下一刻,耳边传来的声音,却听不出任何笑意。 只略带几分玩味,反问道,“你觉得呢?” 她觉得? 她觉得他在戏弄她…… “我不知道……”顿住半晌,俞青芜迷惘道。 谢锦宴哼笑了声,又说道,“你怕么?” 俞青芜皱眉,“怕什么?” 谢锦宴揉着她的耳发,轻声道,“怕我骗你,怕我真的将你当做阿月的盾牌。” “本来不就是么?”听到盾牌两个字,俞青芜方才跳动的心,忽然又沉了下来,抓起肩头的大手,狠狠的甩开了。 谢锦宴淡笑了声,重新搂了上去,薄唇凑到她耳边,得意道,“既然师姐什么都明白,那就对孤用点心,说不定孤哪天被你感动了,会真的爱上你。” 俞青芜白了他一眼,没答话。 只羞愤得不行,分明不是第一回被这混账戏弄,却还是着了他的道儿。 她这个师弟,也不知从何时变成这般模样的,小的时候,他分明最老实,最文静了…… 俞青芜思绪恍惚间,马车已到了太子府外。 下了将近一个时辰的大雪,地面堆积了浅浅一层,松松软软的。 一脚踩下去,半只绣花鞋都陷了进去。 当下,就一股寒意从脚心涌上。 俞青芜微微一颤,冻得红了鼻子。 她又往前走了一步,险些一个踉跄跌出去。 谢锦宴好笑的瞧着她,叹了口气,“行了师姐,别摸索了,孤背你。” 话毕,他便蹲身在她面前,又说道,“你那柔弱不堪的身子才痊愈,可别又惹上了风寒。” 俞青芜本想拒绝,听了谢锦宴这话,便又俯身趴到他背上去了。 诚如他所说,她这副身子本就被阿月折腾得羸弱不堪,如若再染上风寒,怕是又要日日与卧榻缠绵。 想着,俞青芜干脆伸手抱住了谢锦宴脖子,脑袋也靠在他肩头,使得身体更暖和一些。 “把孤当做暖炉了?” 黑暗中,谢锦宴哼笑了声,大步往前走,心中泛起丝丝蜜意。 “师哥……” 就在此时,忽然一道女声从背后传来。 与此同时,侍从将院子照亮了。 谢锦宴手一僵,回过身。 高敏月站在门口,一双眼睛红彤彤的,满眼的委屈、怒气,看到眼前的一幕,连最后一丝委屈都被淹没,怒瞪着伏在谢锦宴肩头的俞青芜。 愤怒,不甘,不可置信同时涌上。 她红了眼,怔怔的望向谢锦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指着俞青芜厉声质问,“你将我一人丢下,就是为了背她是么?” “这个贱人,她究竟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 高敏月上前,忽然抬起手,啪的一巴掌就朝俞青芜脸上扇去,“是你!是你在皇后姑姑面前说了我的坏话对不对?” 新 第042章、滚出去 尖锐的叫骂声入耳,似要刺破耳膜。 俞青芜几乎是被高敏月一掌拍飞出去的。 剧痛伴随眩晕,羸弱的身子深深陷入积雪,血腥与冷空气混杂。 嘈杂声中,俞青芜捂住嗡嗡作响的耳朵,视线逐渐发黑… “阿月!不许胡闹!”昏迷前最后一刻,她似乎听到谢锦宴的呵斥,模糊中,见他抱走了哭闹的阿月。 就那样无情的将她抛在冰天雪地里。 俞青芜想,盾牌终究是盾牌,可不知为何,还是有些难过。 恍然间,她想起了十五岁那年,她亲手为谢锦宴做了一双靴子,欢欢喜喜送给他,可他却当着她的面扔进了湖里,还对她冷嘲热讽…… 青芜不明白,一直当做亲弟弟疼爱的七师弟为何会突然这样对待她。 她追上去问他,却被他推进了湖里。 她病了一个月,直至病愈前,都想着七师弟兴许只是顽皮,过两日就会来道歉的。 但是没有,后来的许多年里,都没有。 青芜难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渐渐的也就与锦宴疏远了…… 许是想起过去太伤感,亦或者是脑袋太疼,俞青芜忽然难以控制的掉起眼泪来…… 她哭得撕心裂肺,哭得心都要碎了。 不知过了多久,天黑又天明,才从睡梦中苏醒。 “姑娘,你醒了?”荀嬷嬷慈和的声音在耳边回荡。 俞青芜抬眼,只见荀嬷嬷正伸手摸她额头,摸了一会儿,终于松了口气,说道,“可算不烧了,姑娘啊,您以后可得好好保重自己的身子。” “我,又病了么?”俞青芜扶着疼得厉害的脑门,难受道,“我昏迷多久了?” “有两三日了。” “姑娘,既然醒了,就先吃些东西吧。”荀嬷嬷轻声叹息,又从小桌上端来一碗小米粥,轻轻吹了吹,舀了一勺递到俞青芜递嘴里。 俞青芜抿了一小口,望着空荡荡的屋子,哑声又问荀嬷嬷,“嬷嬷,殿下来过没有?” 闻言,荀嬷嬷先是一顿,继而支支吾吾,“那个……殿下原是要留在这里陪着姑娘您的,可方才春芳阁的说是割破了手腕,殿下便又过去了。” 高敏月割手腕? 俞青芜极是疑惑,“她为何割手腕?” 荀嬷嬷脸色更为难看了,欲言又止,磕磕巴巴好一会儿,才压低了声音回道,“她不是伤了姑娘您么?殿下便下令将她禁足三个月,先头还好好儿的,今日不知为何,突然就割破了自己的脉搏,弄得到处是血……” “那个高姑娘啊,会来事儿得很。” “姑娘您就别管了,好生养伤才是正经的。” 荀嬷嬷叹了口气,显得很无奈。 “嗯,我晓得。” 俞青芜平静的点了点头,强压住情绪,眼泪却在眼眶里打转。 荀嬷嬷在旁看着,不知该如何安慰,只得岔开话头,有一句没一句的同俞青芜说起自己的身世经历。 从如何进宫,到如何成为皇后身边最得力的掌事嬷嬷,又是如何受皇后托付与谢锦宴一同来到太子府。 等她讲到整顿太子府时,俞青芜再次睡了过去。 这回再醒来,已是傍晚。 比之第一回,俞青芜身子已经没那么瘫软了,头部的疼痛也减轻了些许。 只是,先前吃喝了一碗粥,现下饿得有些发虚。 “荀嬷嬷……”她揉了揉太阳穴,有气无力的朝外喊。 话音刚落,一阵步伐声从外厅传来。 “荀嬷嬷,劳烦再煮些……”俞青芜慢条斯理的吩咐,抬起头,却被那张熟悉的英俊面庞噎住了,瞬时间有一种如鲠在喉的干涩难受。 冷眼看着他片刻,她转身躺进了被窝里。 谢锦宴坐到床畔,握住她的手,轻声问,“师姐想吃些什么?” “你出去!”俞青芜原以为自己可以控制,但是看到谢锦宴的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爆发了。 她瑟缩在被衾里,凌厉的嗓音夹裹着浓烈的哭腔,用尽全身的力气对他怒吼,“你出去出去!滚出去!” 许是因为用力过猛,喊了两声,她便剧烈咳嗽起来。 谢锦宴赶忙替她拍拍后背,又取来一杯温水递过去,柔声哄道,“阿芜,起来喝口水。” “滚!” 啪!一声刺耳的撞击。 绘着兰花的白瓷杯被重重的摔出去,当下碎成了两块儿。 谢锦宴眉头紧蹙,深深的看了床上的女人一眼,又递过去一个茶碗,轻声道,“继续。” 俞青芜闭着眼睛,没理会。 见她不说话,谢锦宴又重新握住了她的手,继续说道,“阿芜,孤知道你在气什么。” “那日情急,孤怕阿月会闹出更大的动静来,你明白的,倘若传到母后耳朵里,她或许会丢了性命。” 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温不火的,那意味,仿若还是她不讲道理一般? 也是,事关阿月的性命,她的命算什么?只要阿月高兴就是道理。 俞青芜冷笑了声,强压住哽咽,“是,阿月的性命最重要,旁人便是死在她手中,原也是活该。” 谢锦宴顿住,眉头微沉了沉,无奈道,“罢了,你正在气头上,咱们不说这个。” “好啊,不说这个,那说说另一件事。”俞青芜厉声打断了他,跌跌撞撞坐起来。 闭了闭眼,她努力压下情绪,幽幽看着他,含泪道,“谢锦宴,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也一直想好好问问你。” 见她似乎稍微平静了些,谢锦宴浓黑的剑眉终于舒展,容色温柔,大手轻轻抚过青芜乌黑的发丝,温声问道,“师姐想问孤什么?” 俞青芜咬了咬牙,抬眸凝着男人双那深邃柔情的眼睛,五年的委屈和怨恨全数爆发,她垂着泪,哽咽问他,“谢锦宴,我想问问你,五年前,为何要那样对我?” 第043章、阴阳怪气 问这话时,俞青芜觉得,她似乎从谢锦宴眼睛里看到了千层波浪。 像是惊慌、又像是愧疚,更有刻意的躲避。 但很快,那双凤眸又恢复了平日的柔和深邃。 淡淡看了她一眼,问道,“师姐为何突然问起这个了?” 语气平淡,声音里甚至没有半分起伏。 好似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俞青芜胸口像是又被插了一刀,抬眸望着男人勾魂夺魄的皮相,不禁苦笑了声,摆摆手道,“没什么,没事了,你出去吧,我想睡一会儿。” 这么一瞬间,似乎心如死灰,连理由也变得不重要了。 她闭上眼,重新躺回了床上。 “师姐……”不知过了多久,谢锦宴低沉的声音从耳畔传来。 带着几分温柔,又有几分命令,说道,“师姐,过去的事,就忘了吧,以后,孤会好生待你。” 俞青芜没作答。 谢锦宴深深看了她一眼,掀开被衾挤上床,从身后将人抱住,轻轻抚着那柔软纤腰,又将话头扯了回去,耐着性子解释,“师姐,阿月的武功你也知道的,便是十个侍卫也未必是她的对手。倘若那日孤放任下去,她恐怕还会将你伤得更重,院内的下人也不能幸免。可孤也不能叫府兵动手,让外男沾了阿月的身子是不是?所以,只得先将她带下去……” 他声音温润柔和,字字句句都在解释,却字字句句都在指责她不明事理。 也对,她一个盾牌,竟然还动情了,这不就是不明事理么? 心中冷笑,俞青芜慢慢将心情抚平。 再回过身时,眉宇间已恢复了平日清冷平静,面无表情回他,“殿下所言甚是,是奴家不懂事了,往后奴家必定谨记殿下训诫,时刻谨慎小心,绝不会再惹您心爱的阿月姑娘生气。” 这话听着,怎么感觉阴阳怪气的? 看着青芜冷冰冰的脸,以及那骤冷,幽然似鬼魅的眸光,谢锦宴忽觉后背发凉,有一种回到童年时被教训的心虚,害怕。 “那……师姐,你好生休养,孤过两日再来看你。” 他起身下了床,磕磕巴巴丢下一句话,便三步一回头的踏出了青宁院。 随着谢锦宴的离开,屋内又恢复了如初冷寂。 荀嬷嬷进门,看到满地的狼藉。 便晓得,俞青芜与谢锦宴这一遭,并不愉快。 她上前将地上的碎瓷渣收拾干净。 遂,又坐到了床畔,轻抚着俞青芜的头发,温声细语道,“俞姑娘,你这又是何必呢?那高氏跋扈,你便在殿下跟前娇弱,委曲求全一些便是,等日子久了,殿下自会厌了她。您是聪明人,这些道理,还要老奴来教你?” 闻言,俞青芜没说话,只低低呜咽。 良久,才缓缓转过身,抬头望着荀嬷嬷,叹息道,“我原也是这样打算的,可荀嬷嬷,人是有感情的,今日一见着他,我便生气,我便忍不住的想与他找茬。” “我想着,他若能向我赔礼道歉,我还是会原谅他的,我还是会像小的时候,将他当做亲人来待。可他说什么?他叫我忘记过去……” 俞青芜说着,又是一阵难受。 其实,谢锦宴丢下她帮着高敏月,她还没有太生气。 更多的,还是五年前那桩事…… 那一直是她的心结,过了这么些年,每每想起,俞青芜还是会有一种养了白眼狼,透心凉的疼。 她埋下头,低低的抽泣起来。 荀嬷嬷看着俞青芜这般模样,也颇是无奈,只得有一句没一句的安慰。 过了许久,直至俞青芜哭得累了,荀嬷嬷这才让婢女端来清粥小菜。 然而,俞青芜没吃两口就让人撤了下去。 接下来好几日,她的食欲都不太好,一是因着肠胃不好,二则是心情太差。 但很快,她又迫使自己振作起来。 她给谢锦宴做妾,是为了借他的手报仇,而不是为着往事心悸。 所以,她不能就此‘失宠’。 于是当夜,俞青芜又如往常,将自己装扮得明艳靓丽,主动去了朱雀院。 “这么晚了,师姐找孤可是有什么事?” 谢锦宴刚批阅完最后一本奏章,见俞青芜进门,先是诧异,继而拉了条软垫在身侧,示意她坐下。 俞青芜缓缓上前,向他施了一礼。 “奴家给太子殿下请安。” 温婉,柔和,恭顺。 是谢锦宴最想要的服软,可不知为何,见她这般,他心里却突然不太舒服了。 他顿了顿,伸手拉她,“这里又没有外人在,师姐何必多礼?” 俞青芜软软坐下,抬头望着他,秋水剪瞳温柔而恭谨,低低应道,“身为太子良娣,此乃奴家应有的礼数。” “你……”谢锦宴有些无言。 沉默了下,将她揽入怀中,柔声细语,“好了师姐,莫要这个样子,说吧,找孤究竟为了何事?” “奴家听闻,沈宗元过几日便要正式纳梁若微进门了,殿下是否还能遵守诺言,带奴家一起去。”抬眸望着他,女人眼神微怯,那张从前冷艳绝伦是面庞,再无往日傲气,甚至还隐隐流露出几分讨好。 目光触及,谢锦宴心口突然狠狠抽疼,眼眶也不觉发热。 抚过她刻意涂抹了胭脂的容颜,蓦的,将人抱进怀中,轻抚着她的发丝,带着几许心疼,哑声道,“师姐,别这样好不好?” “奴家很正常啊,殿下这是怎么了?” 俞青芜笑,假装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反而变本加厉,轻轻将谢锦宴推开,又匍匐着,跪倒在他面前,请求的口吻,“奴家请求殿下赐天恩,带我一起去荣国公府观礼。” “你……阿芜,你一定要这样是不是?”谢锦宴皱着眉头,垂眸看着那拘谨如木头的女人,躁郁感愈发攀升。 “是孤错了行不行?” 谢锦宴蹲身将人扶起来。 咬了咬牙,双手捧住师姐那小巧精致的脸蛋,逼迫自己与她对视,支支吾吾道,“师姐,五年前那件事,是……是孤的错,可是……谁……谁让你要喜欢萧凤昀,他长相平凡,武功寻常,文采更是远远不如孤,还比孤老。” “可你非得将他当做宝,孤瞧着就十分生气……” 谢锦宴磕磕巴巴的,说到最后,已不敢看俞青芜的眼睛。 第044章、太晚了 耳根处滚烫蔓延,似火如荼。 那双从来邪肆孟浪的黑眸,竟是……染上了一层羞涩? 青芜怔住了,她抬眸,愕然望着男人。 刹那间,脑海里闪过无数画面。 被谢锦宴扯断师兄送的发带,被谢锦宴掉绣给师兄的锦囊,被谢锦宴碾碎定情玉佩,被谢锦宴……按在地板上欺负,被他,逼迫着喊夫君。 “说谎!你在说谎!” “太子殿下又想戏弄人了是不是?殿下以为奴家会相信这样的无稽之谈?可笑!太可笑了!” 俞青芜红了眼,失笑看着眼前曾倾尽一切保护的七师弟,不可置信之余,更是难以接受。 眼泪夺眶而出,她猛然起身。 然而,步伐还未能迈出,却被男人从身后桎梏。 他的双手宛如一把枷锁,用力的,紧紧的将她扣在怀中,温柔气息伴随着一股浊浪在她耳畔翻涌。 “阿芜,给孤生个孩子吧。”谢锦宴闭上了眼,牙齿轻咬着那圆润耳珠,终于,放肆又疯狂的喊着她的小名,“阿芜,孤想要你,狠狠的要你。孤想听你喊相公,喊宴哥哥,喊谢师兄……” 他越说越激动,禁锢她细腰的大手已不满于现状。 伴随灼烫气息,愈发急切的扯去衣襟,重重将她推倒…… 俞青芜一震,慌张想将人推开。 谢锦宴却狠狠压了下来,摁住她双手,那双从前对她厌恶至极的眸子,此刻只剩下深情与痴狂,喉结微微滑动,深深凝着她,似要将她刻进眼底,柔情道,“阿芜,孤爱你,从很早很早以前就想要你,想要永远同你在一起…” “五年前那件事,对不起。” 他轻吻着她的脸,说到最后,眼底的疯狂已变成的愧疚,轻抚着她的脸,又问,“阿芜,你…能原谅孤么?” 若是在几日前,俞青芜想,她会义无反顾的选择原谅,但现在,这些似乎已经变得不重要了。 人就是这样,曾经固执追寻的东西,一旦过了那个时刻,似乎突然就不那么在意了。 四目相对,俞青芜苦笑了声。 “锦宴,太晚了。” 她轻摇了摇头,望着他温柔深情的黑眸,淡淡道,“锦宴,我曾等这个道歉等了五年,哪怕后来,你总欺负我,针对我。我也告诉自己,七师弟只是调皮,七师弟只是在与我开玩笑。我想着,有一日七师弟向我道歉,我一定会义无反顾的原谅。” “我总想着,最疼爱的七师弟,一定不是个白眼狼。” “哪怕…你先前那般强迫我,哪怕你抛下我抱着阿月离开,我也还抱走一丝幻想。” “可是你知道吗?就在前几日,我突然觉得,这一切好像不那么重要了。而你…也不重要了。” 她侧过头,眼泪缓缓从眼角滑落,难受之余,忽然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叹了口气,又抬眸望向男人,轻轻抚着那张英俊深邃的面庞,笑道,“从前,我时常因为最疼爱的弟弟与我疏离而难过,但是以后不会了,哪怕,你为了阿月,为了任何人往我心上捅刀子,我也绝不会再有半分伤心了…” 眼眶殷红,眸色里从未有过的冷漠,心如死灰,还有释怀… 那样的眼神,看得谢锦宴很心疼,也突然有些恐慌。 他红了眼睛,大手缓缓抚上她美艳柔弱的面庞,带着几分哀求的语气,说道,“阿芜,再给孤一次机会行不行?” 闻言,俞青芜没答话。 只是拨开谢锦宴的手,冷漠道,“你已有了阿月,今日之事,只当没有发生过。以后,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我,依旧是你为阿月寻来的,最好的盾牌。” 她面无表情,说罢,便推开男人,木然踏出了朱雀院。 漆黑的夜色里,俞青芜漫无目的地走在太子府里,不知走了多久,才重新回到青宁院。 荀嬷嬷见她失魂落魄的,以为她又与谢锦宴吵起来了,急忙走到门口,扶着她道,“姑娘,您…怎的又回来了?不是去朱雀院了么?” “忽然不太舒服,就回来了。”俞青芜拨开她的手,犹如一具行尸走肉,缓缓走进屋。 走到床边,又回头看向荀嬷嬷,面无表情吩咐:“对了荀嬷嬷,以后,不必准备殿下的饭菜了,没有必要的事,他应当不会再来了。” “啊?”荀嬷嬷一愣,顿时皱了眉,赶忙上前问,“姑娘,你与殿下究竟是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谈好了而已。” “以后,我做好我分内的事,他与他的阿月相亲相爱,咱们各得其所。” 俞青芜冷淡的回了一句,翻身躺上床,不再说话。 荀嬷嬷原本还想问些什么的,见她这副模样,便只好退了出去。 窗外,寒风掠过,渐深的夜空里,又落起了鹅毛大雪。 这一夜,俞青芜又做梦了,梦见了谢锦宴小的时候,那软软糯糯的模样,梦见了谢锦宴抱着她求她帮他补衣服的模样,梦见了,他最后一回,笑眯眯喊她姐姐的模样… 再苏醒,已是天明。 荀嬷嬷端了一个铜盆进门,躬身上前,喊她道,“姑娘,殿下过来了,带着高氏一并来的,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您说。” 谢锦宴带着高敏月一并来?来做什么?来告诉她,用不着她这盾牌了么? 俞青芜蹙眉,想起昨夜自己冲动下说的那些,心中有些没谱,问荀嬷嬷道,“殿下可有说找我何事?” “这倒是没说。”荀嬷嬷将帕子递过去,眸色沉了沉,又道,“不过,老奴瞧着那高氏脸色不太好看…” “瞧着她那模样,像是与殿下拌嘴了。” 荀嬷嬷满面愁容,叹息道,“总之,您一会儿说话小心些。” “嗯,我知道了。”俞青芜走到镜前,简单收拾了下,便起身踏出内室。 走到前厅时,只见谢锦宴神色严肃的坐在主位上。 高敏月坐在一旁,看到她时,眼底不由露出愤然之色。 “阿芜,过来坐。”谢锦宴抬起头,轻轻朝她招了招手。 第045章、爆发 听到谢锦宴的声音,俞青芜心中不禁一沉。 她顿了顿,缓步走到他面前,福身施礼,“奴家给太子殿下请安。” “阿芜……”谢锦宴蹙眉,神色间有些不悦,亦有几分无奈。 叹了口气,又指了指他身侧的位置,温声道,“算了,先坐吧。” 俞青芜点点头,欠身坐下。 优雅,柔弱,瞧着就叫人怜惜。 看得高敏月咬牙切齿,张嘴就想骂她虚伪…… 不过,高敏月还未开口,却被谢锦宴一记冷眼瞪了回去。 瞧着二人异常的举动,俞青芜心中愈发疑惑,看了看高敏月,又看向谢锦宴,柔声问道,“殿下前来,可是有什么吩咐?” “阿月,给你嫂嫂道歉。”话音刚落,下一刻,男人冷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俞青芜微微一震,不可置信的抬起头,只见他冷冷的看着高敏月,神色皆是命令,冷厉。 而高敏月,眼睛里几欲喷火,不情不愿道,“对不起师姐,前些日子,我不该与你动手……” “阿月,不是师姐,是嫂嫂。”谢锦宴冷声打断了她,那双平日邪肆的凤眸里写满冷肃逼迫,沉沉看着高敏月,又强调了一遍,“阿月,叫嫂嫂。” 高敏月眼睛里噙上了泪光,似委屈又似不甘,低低道,“我都与她道歉了,师哥还想怎么样?” 她一边说着,便又抽泣起来。 俨然是将先前在师门那套又拿了出来…… 但这回,最疼爱她的师哥却再无往日纵容。 他闭了闭眼,写满冰霜的俊美面庞更加阴沉了几分,眸色骤冷,嗓音冷厉,一字一顿又强调了一遍,“孤说,叫嫂嫂!” 高敏月眼底泪光更深,咬了咬牙,怨毒的看向俞青芜,“嫂嫂,妹妹不该与你动手,妹妹在此向你赔礼了。” 她鞠了一躬,又抹了抹泪,不等俞青芜说话,便气冲冲的出了青宁院。 俞青芜怔在原地,看着高敏月消失在门口的背影,愕然之余,心情忽然变得很复杂。 先前谢锦宴与她说,只是将高敏月当做妹妹,俞青芜是半个字也不信的。 但是此刻…… 她抬眸看着男人,沉吟片刻,淡漠的问他,“殿下今日带着阿月过来,就只是为了让她向我赔礼道歉?” “她做错了事,这是应该的。”谢锦宴目光从门口收回,落到俞青芜身上时,不由变得柔和,轻轻握住她的手,又说道,“当然,她叫你嫂嫂也是应该的。” 俞青芜没有答话。 良久,才又抬起头,疏离又恭顺,“殿下,奴家不过是你的妾,嫂嫂这个称呼,殿下还是留给正妃吧。” “若没有旁的事,奴家就先下去了。” 她抽回手,极冷漠的往屋内走去。 “师姐……一定要这样么?” 谢锦宴拉住了她,顿住片刻,似鼓足了勇气,低沉道,“师姐,从前是我不懂事,我不该故意将你推进湖里,更不该那样伤你。” 不懂事? 险些要了她的命,害她武功尽废从此体弱…… 最后,一句不懂事就想求得原谅? 其实最初的时候,俞青芜也努力为她最疼爱的七师弟找过借口,她想,他或许也不是故意的。他或许只是一时疏忽,不慎才将她推进那冰湖里的…… 哪怕是昨夜,俞青芜都还在骗自己说七师弟一定不是有意的。可是此刻,他亲口承认了,她再也骗不了了。 俞青芜狠狠抽回手,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情绪,冷声回他,“锦宴,我说过,太晚了。” 闻言,男人没回答,只又重新握住了她的手,情话的口吻,“师姐,以后,孤会护着你的……” 护着她? 若不是当年落入冰湖,她需要他护? 从前听来最温馨的话,此刻落到耳朵里却是那么的尖锐。 俞青芜紧咬着牙,嘴唇在颤抖,手也在颤抖,浑身都在颤抖。 她竭力的想忍着,将怒气都咽下去,将委屈的都吞下去,将眼泪都流回眼眶里去。 可是…… “你护着我?我需要你护着么?”她回过身,厉声打断了他,眼神里从未有过的凌厉凶狠,眼尾泛着猩红的恨意,一字一句,“谢锦宴,若不是你的不懂事,我何至于落得这副羸弱模样?何至于走十里路都要弄出一身伤?又何至于连最小的师妹都可以随意欺负我?” “从前,我一直以为你是无意的,我甚至问自己,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哪里对不住你?以至于你要这般报复?我等着你的道歉。” “可是呢?我等来的是什么?是你变本加厉的欺负!你毫无愧疚之心!你仗着自己武艺了得,故意将我弄到房顶上去,你明知我下不来,你明知我害怕打雷,你还在那雷鸣闪电的夜里吓唬我。” “不止如此,两年前,咱们师兄妹几个一道儿出任务,你故意将我一人扔到那乱葬岗,你可知我当时有多怕?” “如今你却告诉我,是因为爱我?是因为妒忌?” “谢锦宴,你简直就是条疯狗!” 俞青芜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泪已控制不住。 她蜷缩在地上,捂住脸失声痛哭起来。 谢锦宴站在一旁,看着青芜柔弱痛苦的身躯,只觉胸口疼得厉害,像是在滴血。 他红了眼,大手抚向她的后背,却因心虚又收了回来。 深吸了口气,他缓缓蹲身,轻抚她凌乱的发丝,声音暗哑愧疚。 “孤那时,只是希望师姐可以开口求我,孤希望师姐能像依靠大师兄那般依靠我,可师姐你无论武功被废之前还是被废以后,都是那样倔强,哪怕是在那狂风暴雨里淋上一夜,你也不肯求孤一句。” “那夜在净房,孤要你时,你喊救命,也只会喊萧凤昀。孤好恨,恨不得杀了他,恨不得将他碎尸万段,让你永远见不到他……” 第046章、还嫁妆 提及萧凤昀时,男人眼底杀气翻腾。 低沉的声线似魔音灌耳。 微凉指尖缓缓落在肩头,激得青芜剧烈一颤。 青芜想要挣脱,那手却搂得更紧了些,似千斤枷锁沉沉将她桎梏。 “松开!” 青芜怒喝了一声,清冷嗓音如魑魅凄厉。 然而,并未将男人喝退。 他绕到了前头,从正面拥她入怀,温柔的,强迫性的亲吻着她眉眼。 一点一点,将她脸上的泪水吻干净。 最后,直至她停止挣扎,才缓缓松手,然后将她打横抱了起来,缓缓往内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娓娓解释,“阿芜,其实当年我也跳了冰湖。我将你捞上来时,师父说你经脉受损,以后再不能练武。当时我很怕你恨我。所以,后来很长一段日子我都不敢见你。” “再后来,我听见你与萧凤昀说话,你以为是他救了你,你比以前更在意他了,你给他送锦囊,给他做衣裳,你扯着他的袖子叫他师哥。我听着,看着,每日都难受极了,每日都在想,如何……将你占有……” “我……那时太过幼稚了……” 所以,幼稚,就是他变本加厉欺负她的理由? 怎不见他对阿月这样幼稚? 俞青芜心中嘲讽,面儿上却没再继续争论。 从前,她总怀疑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才会惹得最疼爱的七师弟那般苛待她,所以,每每利用谢锦宴时,俞青芜都有些愧疚。 但是现在,随着年少时那点儿执念的姐弟情烟消云散,一切都心安理得了。 俞青芜出神之际,谢锦宴已将她抱进了内室。 他轻轻将她放在榻上,又握住了她的手,满眼深情,认真的又承诺了一遍,“师姐,孤以后会疼你,给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来日登基,孤会封你做皇贵妃。” 皇贵妃?不还是他的小妾? 也对,她一个低贱的商户女,能封个皇贵妃,已是祖坟冒青烟了。 他能给她这等殊荣,便是爱她到了极致,她应该感恩戴德。 内力尽废算什么?五年无缘无故的欺凌又算什么? 眉眼里掠过一抹讥讽,再抬起头时,俞青芜已换上了满眼的贪恋,柔弱,含着泪,凄凄问他,“你所言属实,你若登基,当真会封我做皇贵妃?” 桃花眼里盛满水雾,眼尾一丝红晕诱人又妩媚,透着几分楚楚可怜,就那般巴巴,娇软得像是随时都能叫人吃了去。 然而,眸色里一闪而过的冷意还是被谢锦宴轻易捕捉。 但他只当没有看见,薄唇轻掀了掀,手指抚上女人殷红的唇瓣,极温柔的看着她,温声道,“自然是真的,皇后之位孤无法做主,不敢轻易向师姐承诺。但贵妃之位,来日只要师姐多替孤诞下几个孩儿,孤自能轻易册封。” 诞下孩儿? 现在叫他碰一下,她都嫌恶心,更别说是生孩子。 闻言,俞青芜没说话。 谢锦宴轻笑了笑,又将她揽入怀中,循循善诱道,“师姐只要坐上皇贵妃之位,往后自然会有数不尽的人前来巴结,至于荣国公府和宁王府,到时师姐再对付,不就如同碾死蝼蚁一样简单?” 他眉尾上挑,眼神里皆是诱惑。 俞青芜不得不承认,谢锦宴很懂得诱惑人心,她,动心了。 若想报仇,没有什么比给他做妾这条捷径来得更快。 只是…… 她抬起头,泛着桃红的眼睛里浮上一抹不信,带着几分泪意娇滴滴看向谢锦宴,抽泣道,“殿下你不是要娶沈柔做太子妃么?我若对付荣国公府,你会答应么?我一介后宫女子若插手前朝政事,殿下可又会答应?” “汉武大帝一代明君尚且杀母留子,唯恐再出现吕后之流,殿下就不怕,我到时生了野心,做起第二个吕后来?” 吕后? 这女人倒是敢想。 谢锦宴嘴角微抽了下,沉吟片刻,极认真的看向她,一字一句,“师姐,你没那脑子,孤还是很了解你的。” “你……”俞青芜黑了脸,顿时语塞。 不过,他倒是言之有理。 吕后虽歹毒,却是绝对出色的政治家。 可这混账话直接说出来,未免也太伤人颜面。 想到此处,俞青芜咬了咬唇,又怒瞪他道,“我还没有原谅你,别在这里同我嬉皮笑脸。” 谢锦宴笑笑,微微点头,话里有话的回她,“孤知道,有些事,师姐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够原谅的,孤会等着师姐,等师姐想明白的那一日再来同你嬉皮笑脸。” “就像小时候那般,抱着你的腰,贴在你怀中,时时刻刻与你嬉皮笑脸……”说话间,他又贴到了她耳边,有意无意的在她耳珠处吻了吻。 俞青芜一颤,双手掐入他肩头,似拒绝,又似接受。 欲拒还迎的柔弱,更叫男人生出歹心来。 他蓦的将她又抱了起来,坐上他的大腿,低笑又问,“师姐,要骑马么?” 闻言,俞青芜脸瞬间就红了。 她怒瞪了他一眼,狠狠将他推开,眼神里又羞又怒。 “你……下流。” “孤就是问你骑不骑马,怎么下流了?”谢锦宴一脸无辜,指着外头道,“这样的天气,不下雨不晒太阳的,最适合骑马了。” 话落,便拉着女人往外走。 俞青芜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直接把拉到了马厩里。 俞青芜没想到,谢锦宴这回说的骑马还真是骑马。 她虽体弱,倒还很是喜欢的。 尤其,还是在皇家的马场里。 大半日下来,她已是满头大汗,心情也好了许多。 眼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谢锦宴便扶着她坐上了那辆彰显皇家的四轮马车。 从马场回到太子府,已是傍晚时分。 彼时,天色微暗,俞青芜刚下马车。 荀嬷嬷就迎了上来,看到她和谢锦宴,顿时皱了眉头,赶忙喊道,“太子殿下,姑娘,荣国公府的人来了,你们,快去瞧瞧吧,这……他们说是……” “说什么?”谢锦宴蹙了蹙眉,看着荀嬷嬷焦灼的脸色,又温声道,“荀嬷嬷,不着急,先说事,到底怎么了?” “哎呀,太子殿下,那……那荣国公府听说您向陛下请旨册俞姑娘为良娣,现下……闹着让把嫁妆还回去呢。” 第047章、退婚 嫁妆?还回去? 沈家也敢开口! 谢锦宴冷笑了声,那双漆黑清亮的瞳仁没有半分波澜。 只牵起俞青芜的手,踱步往里走,边走边吩咐荀嬷嬷,“嬷嬷,去告诉他们,沈家若想退婚,孤明日就向父皇请旨。” “至于嫁妆,俞家的产业,何时轮到荣国公府做主了?” 昏暗的光影下,男人唇瓣勾起一抹若隐若现的讥讽。 闻言,荀嬷嬷先是一怔,继而明白了什么,立刻点点头退了出去。 俞青芜站在原地,望着荀嬷嬷消失在暮色里的背影,良久,才慢慢回过神,转身看向谢锦宴,不解道,“殿下这又是为何?” 她仰起头,望着他俊艳的面庞,哂笑,“您先前不是说,沈柔是一定要娶的么?” “孤先前的确是这样说的。” “但是现在……”谢锦宴低笑,修长的手指轻轻勾起女人尖润白皙的下巴,眼神扫过骑马装下那饱满身材,黑眸里火光愈发凶猛,薄唇落到她耳畔,晦涩道,“师姐若把孤伺候舒服了,孤也许可以考虑与沈家退婚。” 俞青芜一顿,没有说话。 她自然明白谢锦宴的‘伺候’是什么意思。 她不太情愿,也觉得太羞耻。 但……若能毁掉他与沈家的亲事,未尝不能试试? 咬了咬唇,俞青芜小手攀上了谢锦宴脖子,眸光里染上一片水色,软声问他,“殿下,一会儿,与奴家一起沐浴可好?” 呵,他的好师姐,为了复仇还真是什么都能做。 倘若,让她晓得那个人的存在,不知又要怎么讨好他? 谢锦宴心中得意,瞳孔里的火星更加肆意,掐住女人的细腰狠狠捏了一把,哑声轻笑,“师姐变脸变得真快,孤都有些忍不住怀疑,你是不是想趁恩爱时,刺杀孤……” “那殿下到底想不想要我?嗯?”俞青芜握住他覆在她腰间的手,掌心柔荑轻轻在他皮肤上抚弄,竭力的露出最妩媚,最挑-逗的媚态。 她本就生得艳丽,平日里清冷的模样已是勾魂摄魄。 此刻这般刻意卖弄,叫谢锦宴心中那团火更加灼烫。 但是…… 谢锦宴将她脑袋推了回去,说道,“今日没兴趣,过几日吧。” “吃饭去,孤独饿了。” 说罢,便踱步往朱雀院的方向走去。 那神态、动作、言语,寡淡得好似方才对她说着荤话情话的不是他。 这男人?和她打太极? 俞青芜深吸了口气,压着怒火跟了上去。 “太子哥哥。” 二人刚走到前院走廊处,一道哭唧唧的女声忽然从前方传来。 俞青芜定睛看过去,只见沈柔抹着泪从走来,她身后还跟着徐氏和沈宗元,以及沈恪、秦意柳。 沈宗元和徐氏黑着脸,沈恪面无表情,但从他眼神里还是能看得出不甘,愤恨。 至于秦意柳,表面依旧是那副温柔大气的举止。 她缓缓上前,一手扶住哭哭啼啼的沈柔,一边儿盈盈向谢锦宴施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她姿态端庄,未等谢锦宴说话,柔柔的又问道,“殿下,方才您府中的嬷嬷来报,说是……您既不肯退嫁妆,又非得要纳了青芜表妹做妾,还……说要找陛下退婚,这可都是真的?” 月白色的烛光下,秦意柳清新柔弱的面庞勾着几分暧昧,看似在替沈柔不平,然而那语气却更像是在质问……自己的丈夫? 沈宗元一家三口也走了上来,沈恪阴着脸看了俞青芜一眼,又看向谢锦宴,说道,“太子殿下,你既非得纳了俞氏做良娣,我们沈家自是不能与你结亲的,我们丢不起这个人。” “怎么?你们沈家与孤结亲前,是不知道孤与阿芜的关系?” “还是说?沈家狂妄到认为凭借一桩婚事便可左右当朝太子?是不是以后还想把持朝政啊?”谢锦宴面含笑意,话说得风轻云淡。 却字字句句指责沈家犯上。 闻言,沈恪瞬时白了脸,沈柔的哭声更是戛然而止,忙摆摆手,慌张道,“太子哥哥,我们……我们不是那个意思,沈家是万不敢管您纳谁做侧室的。可无论是谁,也不能是俞青芜啊……” “她……她原在蜀地时就不知与多少人睡过了,会丢了皇家的脸面……” “沈柔。”谢锦宴忽然喊了她的全名。 沈柔一愣,忐忑的看着谢锦宴。 谢锦宴淡笑了声,阴沉沉喊她,“沈柔,孤从来不打女人。” “不过……你若再敢说一句,今日可能就要破例了。” 温润似玉,听着很有礼貌。 却让沈柔后背生出了一股凉意,更是不可置信。 她不信,太子哥哥真的能为了俞青芜这样一个残花败柳打她! 咬了咬牙,沈柔满眼愤恨,抬高了嗓音道,“太子哥哥,你别被这个女人骗了,她当真与她师弟有染,他们……” “师姐,还看什么呢?走了。”沈柔正喊着,下一刻,谢锦宴突如其来的一句,却让她顿时呆住了。 什么意思? 俞青芜那贱人的师弟是……是太子哥哥? 那意思就是说,当日在蜀地与她苟且的是…… 一瞬间,沈柔如遭雷击。 秦意柳更是脸色骤变,颤声道,“太子殿下,你……你说青芜表妹是你师姐?那传言中那个师弟……” “就是孤……”冰冷的三个字,让秦意柳一瞬间犹如坠身万丈冰窖。 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俞氏怎会是太子的师姐? 那她苦心绸缪了那样久,在太子面前说的那些难听的话,岂不都成了笑话? 最重要的是,如今俞氏有了这样大的一座靠山,以后,她还怎么弄死她? 秦意柳两眼一黑,气急之下,几乎要站不稳。 谢锦宴冷笑看了她一眼,没再理会这一家人,只将俞青芜拉到了身侧,似有意保护,一路将她搂在怀中,直至进了朱雀院暖阁,才缓缓将人松开,然后拉着她坐下,温声问道,“师姐,晚膳想用些什么?” “谢锦宴,你与秦氏怎么回事?”他话音刚落,对面的女人忽然开了口,冷幽幽盯着他,质问道,“你们……是不是也上过床?” 第048章、噩梦 目光幽冷,面颊却似红霞娇艳。 说出最后三个字时,羞人的灼烫已蔓延到耳根处。 俞青芜虽与谢锦宴有过数次夫妻之实,可赤裸裸的提及那些字眼,她还是觉得尴尬。 但谢锦宴似乎很喜欢这样的话题。 见她质问,非但没有不高兴。 反而,笑了。 “师姐怎么了?吃那秦氏的醋了?” 他勾唇看着她,语气里透着几许玩味。 大手蓦的抬起了她的下巴,眼神里灼灼欲色,扫过女人红得似要滴血的耳珠,未等她挣脱,又轻笑了声,盯着她问道,“不过‘上-床’二字就如此羞怯,师姐还说要伺候孤。” “师姐,孤很好奇,你这等束手束脚,要如何让孤满意、舒服。” 他拉长了尾音,声线性感而诱惑。 如墨玉清透的凤眸里,不知何时翻起千层孟浪,似要将她刻进眼底,又似在暗示些什么…… 俞青芜原就滚烫的脸,一下子更烫了。 望着谢锦宴那张绝艳却轻浮的嘴脸,她心跳加速,羞涩至极。 但更多的,却是恼怒。 被他调戏的恼怒。 “太子殿下扯这样远做什么?等到了床上,你自会晓得我的本事。”她咬了咬牙,避开了他的目光,用力拨开那只泛着火星的大手,又抬起头,强作镇定望向男人,羞愤道,“反正,你只管回答,旁的事,我会让你满意的……” 满意? 敷衍他便是让他满意? 做了他的女人这样久,每回不是直呼全名,就是阴阳怪气唤他太子殿下,还敢说让他满意? 谢锦宴没答话,双臂环在胸前,似笑非笑看着面前气鼓鼓的女人,挑眉道,“师姐,你能不能让孤满意暂不论,但,孤似乎没有必要向你交代这些事吧?” 他歪着脑袋,眼神讥讽的瞧着她,又道,“你有什么资格质问孤?又以什么身份在质问?” “我……”俞青芜顿时噎住了。 是啊,谢锦宴堂堂一国储君,他喜欢谁,又与谁暗度陈仓,都不是她能管得着的。 俞青芜对谢锦宴那些风月债没什么兴趣,可事关秦氏,她必得问清楚。 唇线紧抿,她犹豫的看了他一眼,神情挣扎。 沉吟片刻,结结巴巴道,“太子殿下,于公,我乃你的良娣,又受皇后娘娘嘱托,本就应当约束殿下言行……” “于私,我乃你的妾,你是我的……” “孤是你的什么?”谢锦宴轻笑。 “丈……丈夫……” 俞青芜垂眸,极艰难的从嘴里吐出两个字。 再抬头看向谢锦宴时,她努力摆出了一副妻子该有的严肃神态,扭扭捏捏拽他袖子,略有几分嗔怒,说道,“反正,我已是你的人,你便要对我负责,你若愿意再纳妾,亦或是娶正妃都行。但,绝不可沾染有夫之妇。否则我也不好向皇后娘娘交代。” “谢锦宴你老实说,你与那秦氏究竟有没有……” “有没有与她上-床么?”俞青芜话音未落,谢锦宴便替她将那个词说了出来。 弄得青芜方才平静的面色,瞬时又染上一层红晕。 好在谢锦宴没有再继续为难她。 他轻叹了口气,伸手将她揽入怀中,带着几分宠溺的意味,温声细语道,“师姐想什么呢?孤再饥不择食,也不至于瞧上那秦氏。” “再说了,孤向来洁身自好,哪有师姐想得那般糜烂。”说这话时,谢锦宴显得有些委屈。 他分明只有过她一个女人,也不知这女人怎就产生了一种,他什么烂瓜都要啃一口的错觉。 不过,这话谢锦宴没说。 深深的看了怀中的女人一眼,他又解释道,“许是孤先前哄骗秦氏要那白玉耳坠时,话说得太好听,叫她以为,孤是瞧上了她,故而今日才露出那般神态。” ??? 什么玩意儿? 那对儿白玉耳坠,是谢锦宴从秦意柳手里骗来的? 不对啊,她当日只与提及过她的嫁妆,但那玉坠的事,却根本没有透露半个字。 他取回来时,她还以为是徐氏从秦意柳那里讨来的呢。 怎么会,难道…… 一瞬间,俞青芜脑子都乱了。 抬头凝着谢锦宴温柔的目光,她心情突然变得很复杂。 “谢锦宴,你……你怎晓得那耳坠也是我的嫁妆?” 她红了眼,噙着几分哽咽问他,“我从未说过那副白玉兰耳坠也是我的嫁妆,你是如何知道的?”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 只静静看着她,良久,才替她擦去眼泪,方才还风流邪肆的眸色瞬时被心疼代替,苦笑道,“师姐,多大点事啊?你就感动了?” “你这般容易感动,往后还如何利用孤?又如何向孤报冰湖之仇?” “好了,就是件小事而已,掉什么眼泪?” 说着,谢锦宴便又将俞青芜揽入怀中,轻抚她的发丝,温声道,“行了阿芜,吃饭吧。” 话说完,他便又朝外喊了一声,吩咐小厨房做饭。 俞青芜双手轻轻覆在谢锦宴胸膛,心情无以复加的沉重。 她恨谢锦宴,可他做的事,也叫她不得不感动。 若不是观察得细致入微,他是不可能察觉到那副耳坠对她的重要性,更不可能为了替她要回耳坠,去说甜言蜜语哄骗秦氏。 这一夜,青芜又做梦了。 只不过,梦见的不再是小时候,而是前段日子才发生的事。 就在净房里,她与谢锦宴极致缠绵,他搂着她,一遍遍的说爱她。 然而下一刻,他又将她扔在雪地里,抱着阿月离开。 “啊!”哭喊之中,青芜猛然惊醒过来。 “师姐,怎么了?”她满头大汗,惊悚的直坐起来,恍惚之中,耳边传来男人温柔的声音。 俞青芜僵硬的侧过头,只见谢锦宴睡眼惺忪的看着她,好听的嗓音噙着浓浓的鼻音,轻声问她,“做噩梦了?” 第049章、她杀过人 谢锦宴缓缓支起身子,轻柔的将她揽入怀中,“没事,孤在呢。” 俞青芜抬眸,刚好对上男人柔润的视线。 有那么一瞬间,青芜怀疑自己还在梦中。 她抬起手,用力往谢锦宴脸上掐了一把。 男人被掐得皱了眉,却是轻轻捉住了她的手,有些无奈的神色,淡笑问道,“师姐昨夜是梦见了什么给吓成这样?” “也没什么,就是一些小时候不太好的事情。” “想必是昨日见了沈家的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俞青芜揉了揉太阳穴,缓缓起身,随手捡起昨夜撒了满地的衣裳,慢条斯理的穿好,又坐到铜镜前,简单的将那一头青丝盘起。 正盘着,谢锦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大手极温柔的从身后将她抱住,贴着她耳朵道,“师姐,无论从前发生过什么,都已经过去了,以后,孤便是你的依靠,不管有什么事,孤都会替你扛下。” 透过镜子,男人俊秀的面庞映入眼帘,水色黑眸染上一片柔润,看得青芜耳根发烫,也叫她莫名生出一丝安心感。 然而,想起昨夜的梦境,她又有些心有余悸。 谢锦宴,当真会是她的依靠? 俞青芜放下木梳,手指落到腰间那双大手上,指腹轻轻抚弄着他宽大的手背,沉吟道,“殿下,当真可以替我扛下一切?” “倘若…事关阿月呢?”她抬眸,半侧着头望向谢锦宴,讥讽道,“倘若我与阿月同时遇险,殿下先救谁?” “……” 这问题简直致命,谢锦宴脸都黑了。 不过…阿月又没在这儿,怕什么? “自然是先救师姐,这有什么好犹豫?” 他笑着,凤眸里极刻意的,极诚恳与女人对视。 要不是曾数次被丢下,俞青芜差点就信了。 好在她也没有抱什么希望,更未打算真的去爱这个曾伤害她欺负她的师弟,所以也并不生气。 不置可否的笑了笑,俞青芜岔开了话头,“殿下还真是油嘴滑舌,我这里倒是两三句骗过去了,不知荣国公府那头,您打算如何处置?” “当初为着夺我俞家产业,他们杀人放火都敢做,如今您拿了嫁妆,却又纳了我做妾,昨日还为我那般冲突,叫沈家丢尽颜面,就不怕沈宗元闹到陛下跟前,告你个宠妾灭妻的罪名?” 宠妾灭妻? 沈柔都还没进门呢,算哪门子的妻? 况且,就算沈家真闹到了他父皇面前,吃亏的也绝不会是他。 说不准,那沈宗元还得挨顿板子。 “这个,就不劳师姐操心了,孤既然敢做,就不怕他告。” 眸色里冷锐一闪而过,谢锦宴凑了过去,一手拿起眉黛替俞青芜画眉,一手搭着她的肩头,不屑的语气回道,“孤还怕他不告呢。”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快给孤生个孩子……” “谢锦宴!” 叩叩叩,二人嬉闹间,外头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谁啊?”被打扰了兴致,谢锦宴登时有些不悦。 听到他这般语气,外头的人也有些忐忑,结结巴巴道,“殿下,是我冯渊,荣国公府的沈老夫人派人来传话,说是请俞良娣跟她回荣国公府一趟,有要事相商。” 秋氏?找她有要事相商? 她没听错吧? 呵呵,只怕是昨日沈宗元一干人在太子府受了委屈,想把她叫回去出气呢。 俞青芜心中冷笑,不等谢锦宴答话,立刻对外头的人回绝道,“劳烦冯渊小哥告诉沈老太太一声,我近日身体不适,她若有事,等我身子好了再说。若她实在急得很,便请她进来太子府见我。” “那个……俞良娣,沈老夫人还说了,若您不肯相见,她只得亲自登门与太子殿下商量了。”门外,冯渊声音透过门板传入耳中,带着几分为难,结结巴巴道,“她还说,到时,只怕您会后悔。” 威胁她? 闻言,俞青芜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谢锦宴眸光也瞬时变得幽暗森冷。 深深看了眼身侧立刻就要起身的女人,他按住了她的手。 随即,起身踏出了暖阁。 俞青芜坐在原地,看着谢锦宴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头忽然泛起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不是傻子,自然看得出秋氏意不在找自己。 秋氏能派人直接让冯渊传话,显然就是想传到谢锦宴耳朵里,听这意思,是想与谢锦宴告状。 秋氏不似沈柔那般小家子气,若要告状,必然不会是什么她俞青芜不清白之类的…… 所以,秋氏要吿自己什么呢? 俞青芜皱了皱眉,迅速起身跟了出去。 一路穿过花园,又过走廊,与上回一样,从小门进入厅堂。 彼时,画着水墨画的屏风后,秋氏已跟着谢锦宴踏进了前厅。 秋氏到底是见过大风浪的,不似沈宗元和徐氏那般畏畏缩缩。 即使面对的是当今太子,依旧端得一副长辈姿态,一边欠身坐到厅内太师椅上,一边笑看着谢锦宴,长辈关心晚辈的口吻,询问道,“太子殿下,老身昨夜听闻,你与我家阿芜乃是师姐弟,我家阿芜去蜀地学的是花草培植,老身记得殿下原是在外学武的,怎的会与我家阿芜做了师姐弟?” 谢锦宴坐在对面,手里端着一碗茶,漫不经心的回她,“孤进师门的时候,师姐便已拜在了师父门下,孤自然就是师弟了。” “原是如此,这些年来,倒是有劳殿下照顾我家阿芜了。” 秋氏面容含笑,眼神里却是怨毒不甘。 当日她将那丫头送去杨家的庄子上,就是想要那小贱人的命,她还奇怪,那贱人为何去了数年还活得尚好,想不到,这小蹄子阴差阳错竟是搭上了太子。 藏在袖下写满褶子的枯手,缓然收紧。 抬眼看了看谢锦宴,见他不说话,秋氏笑着又继续道,“不过太子殿下,虽说阿芜是老身的外孙女,但有件事,老身认为还是应当同殿下说一声?” “老夫人想说什么?”谢锦宴挑眉,冷眼看着她,似看穿了什么,冷笑道,“老夫人莫不是又想说孤的师姐不清白吧?” “这倒不是,只是,老身昨夜得知了一件骇人听闻的事,我那外孙女阿芜原来在农庄的师父,九年前死了,死于他杀……” 第050章、鸡飞蛋打 苍老的声音,宛如鬼魅森冷。 一瞬间唤醒女人沉睡已久的记忆。 “杨伯伯,求你别杀我,我会干活的,我什么都会做。” “小贱人!要怪就怪你命不好!惹谁不好要惹上沈家……” “杨伯伯真的……就不肯放我一条生路?” “老子给你生路,谁给老子……啊!你……” 轰隆,一道惊雷炸起。 高大的汉子轰然倒地,尖锐的木桩将他身体刺穿,他瞪大了眼睛,面容因过度痛苦而扭曲。 血水在暴雨里溅起,浓郁的血腥味儿与新鲜泥土味儿在空气中混杂,电闪雷鸣下,女孩儿轻轻拭去面颊的血色,苍白的面庞惊惧却痴狂。 “杨伯伯,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找死!” 她喃喃笑着,眼泪与血腥在暴雨中混淆…… 那具还带着余温的死尸,也在暴雨中,被无数条毒蛇吞没…… 到最后,只剩下一副骨架…… “死了!哈哈哈哈……死了……” 尖锐而疯狂的童声在耳边回荡,俞青芜瑟缩着,颤抖着。 外厅,秋氏干哑的声音再次传来,“太子殿下,你可知那杨家汉子是如何死的?” “据当地居民所说,杨家汉子是落入狩猎陷阱里被刺穿腹部而死,不仅如此,他死后,一夜之间更被无数条毒蛇噬咬血肉,最后只剩下一具骨架,此后,那位在他庄子上学徒的女孩儿便失踪了……” “人们都说,是他那没有良心的徒儿谋财害命。但可惜,那夜下了一场暴雨,一切都被冲刷得干干净净,官府只得以意外定案……” 秋氏皮笑肉不笑,一双老眼悠悠窥探对面的年轻太子,见他没有表情,又淡笑道,“太子殿下,据老身所知,那杨家就只收过阿芜一个徒弟。” “所以,沈老夫人是认为,阿芜杀了他?”谢锦宴轻抿了口茶水,讥讽笑道。 脸上既没有秋氏想要的震惊,亦没有半分恐惧。 秋氏一愣,似乎没料到谢锦宴会是这种反应。 顿了顿,又不甘道,“太子殿下纳这样一个杀人犯为良娣,就不怕丢了仕途?” “怎的?沈老夫人要去告御状?”谢锦宴嗤笑了声,冷眼看着她,“老夫人与其操心孤的良娣是不是杀人犯,倒不如操心操心十一年前,登州首富俞家五十口人灭门惨案。据孤所知,俞家的产业,最后都归入了你荣国公府,作为最大的受益者,要说此案与沈老夫人你无关,恐怕很难有人信吧。” “你胡说八道什么!”秋氏一震,几乎是暴怒。 她似想用怒气来掩饰些什么,然而,眼底的心虚却出卖了她。 望着谢锦宴犀利的眸光,秋氏脸都白了。 咬了咬牙,厉声又道,“太子殿下,你千万莫听我那外孙女谗言,她忘恩负义……” “师姐有没有忘恩负义孤不知道,不过,若是师姐要杀的人,那一定……” “是他该死!”男人的声音不大,那双凤眸里甚至还浮动着几分笑意,极是和善的扫视着对面身体绷紧的老太太,未等她说话,又指了指门口,轻声慢语道,“沈老夫人,人,要懂得知足,肖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小心鸡飞蛋打,请吧。” “对了,劳烦您向父皇说一声,就说你们沈家要退婚。” “理由嘛,沈三姑娘不清白,亦或是……沈三姑娘八字克夫,您选一个。” 淡笑着又添了一句,谢锦宴起身,缓步往内室走去。 秋氏怔在原地,瞪着他消失在隔间的背影,面如死灰。 这太子,是要绝了她家孙女的后路啊! 可若不答应,只怕整座国公府都会赔进去! 秋氏紧咬着牙,颤颤巍巍踏出太子府前厅。 屏风后,俞青芜一脸苍白,分明是腊月寒冬,却是满头大汗。 她紧咬着唇,瑟缩在椅子上。 见谢锦宴走过来,又强撑着站起来,僵硬的朝他福身,“妾,给殿下请安。” “师姐似乎很喜欢偷听?”谢锦宴将她扶起,轻扫过那微颤的唇瓣,眸色沉了沉,问,“师姐,那杨家汉子的死,是不是真的与你有关?” 闻言,俞青芜瞳孔猛地一颤。 本就难看的脸色,一时变得更难看了。 眸色里恐惧与杀气交织,斩钉截铁,“没有,我没有杀他。” “我那时才十一岁,他是那样高大,那样有力气,我怎么可能杀得了他?” “真的?”谢锦宴双手搭在她肩头,似安慰,又似怀疑,双眸温柔看着她,轻声又问,“师姐,不相信孤?” “我……”俞青芜抬眸凝着男人片刻,红了眼眶,眼泪大颗大颗夺眶而出。 泛白的唇瓣微启,欲言又止。 最后,对着谢锦宴剧烈摇头,“我……我没有杀他,我没有……” 她嘴里不断地否认,身体却不由的靠进男人怀中,双手死死扣在他腰间,低低的抽泣起来。 谢锦宴抬起手,轻轻将俞青芜搂住,大手一遍一遍在她后背摩挲。 许久,直至怀里的女人彻底平静下来,他才缓缓将她松开,伸手拭去她眼角的泪水,温声道,“阿芜,你一直怕打雷,是不是就是因为那个人……” 是被她杀死在雷雨天…… 后面那句话,谢锦宴没说出口。 俞青芜没答话,眼眶里依旧噙着泪,双手还抱在他腰间不肯松开,那双平日妩媚锋锐的桃花眼,此刻只剩下满眼的无助和恐慌,含泪望着他片刻,重重点了点头。 难怪了,难怪当日青芜初入师门时,他总觉着她的眼神里透着杀气,有的时候,隐隐之间,还能看到几分狰狞与空洞。 一个十一岁的孩子,一个原本应该娇滴滴的千金小姐,却为了活命而杀人…… 那种恐惧…… 谢锦宴不敢再想下去,他闭了闭眼,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心疼道,“师姐放心,沈家,不敢乱来,沈老夫人不是傻子,孰轻孰重,她心中有数。” 闻言,俞青芜没答话,只伏在男人怀中,目光幽幽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 马车里,秋氏面色暗沉,眉头紧拧。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荣国公府。 大门口,沈柔站了许久。 见祖母归来,赶忙上前搀扶,兴冲冲问道,“祖母,怎么样?太子殿下晓得了那女人的真面目是不是特别生气?” 第051章、送上门儿 闻言,秋氏没答话。 只眼神复杂的看了孙女一眼,沉声吩咐,“进去说话。” “祖母,什么意思?太子殿下不打算休弃俞青芜?”见祖母这般神色,沈柔脸色顿时沉了下来,眉眼浮上愤怒,跺脚道,“太子殿下竟是这等纵容她?他就不怕丢了仕途!” “祖母,让父亲去陛下跟前告御状吧!” 她咬着牙,满面不甘,恼恨道,“我就不信,太子哥哥还能忤逆陛下!” 沈柔叫嚷着,便要拉秋氏去寻沈宗元。 秋氏本就心烦气躁,方才因着颜面尚还忍着。 此刻被沈柔这般一闹,顿时就黑了脸,刚一进房门,就狠狠将沈柔甩开,怒喝道,“沈柔!闭嘴!你以为你想让陛下如何就如何的?再敢胡言乱语,当心整个国公府都叫你这蠢货赔进去!” 秋氏出身显赫,自小就没受过什么气。 活到如今,还是头一回受到这样的侮辱。 一想到方才在太子府里谢锦宴那副嘴脸,她是既恼恨又后怕。 恼恨那太子竟为了一个贱妾之后如此折辱自己,又后怕那小贱人攀上高枝后会替俞家翻案,到时,只怕整个沈氏家族,连带着她娘家秋氏,还有她姐姐夫家秦氏都要受到牵连。 如今,国公府岌岌可危。 她这个孙女,竟还为了那点儿小情小爱任性妄为。 秋氏是越看沈柔越生气。 而沈柔,则是愣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看着平日里最为宠爱自己的祖母,瞬时红了眼,委屈又茫然,“祖母,您什么意思啊?您是吃了火药么?孙女不过是想嫁自己喜欢的人,您不帮着孙女就罢了,您还这般凶狠……” “再说了,孙女让那俞氏滚蛋又有什么错?俞氏不过是个商户之后,她母亲又是那般下贱肮脏,她根本不配做太子哥哥的良娣。若不是因着她心思深沉,手段下作,她哪有资格伴太子哥哥左右?” 沈柔说着,又抹起眼泪来。 换做从前,秋氏必是心疼得很。 但此刻,瞧着沈柔那般愚蠢任性模样,她更加怒火中烧了。 冷沉的剜了那不争气的孙女一眼,秋氏刻薄的打断了她,“你还知道俞氏心思深沉?你但凡有她一半儿的手段,也用不着我这个做祖母的替你操心。” “你可知道,太子为了那俞氏,都要将咱们国公府逼上绝路了!如今为着国公府,为了你两个哥哥的前途,只得牺牲你了。” 秋氏叹了口气,情绪逐渐平缓下来,又拍拍沈柔肩膀道,“阿柔,明日,就让你父亲入宫向陛下退婚去,以后这门婚事,你就别想了。” “什……什么?”沈柔满眼泪光,正欲再撒娇逼迫祖母为自己做主,听到秋氏这话,顿时就傻眼了。 秋氏无奈的看着她,心中虽然不忍,却还是只得实话实说,叹息道,“阿柔,祖母就实话与你说了吧,今日太子听闻俞氏曾杀了人,他并未有半分怒气,反而有包庇的意思。除此之外,太子还与祖母提出,让咱们沈家自请退婚,理由是……你不清白,亦或者克夫……” “祖母若是不答应,他便要对付咱们荣国公府,你也晓得,国公府至今日富贵也不尽清白,倘若太子真与咱们作对,恐怕到时……咱们连命都保不住。” “他如今为了俞氏能这样对付国公府,你说你若真嫁过去,哪能有好日子过?” 秋氏唉声叹气,苦口婆心,希望孙女能够理解国公府的难处。 然而,沈柔却是一句也没有听进去。 她攥紧了手心,杏眼里泛起怨恨的泪光,咬了咬牙,装模作样对秋氏福身道,“祖母,孙女明白了。” “孙女不太舒服,就先下去歇着了。” 话落,她便踏出了房门。 然而,离开后,沈柔并未回自己院子里。 而是从后门,往太子府的方向去了。 …… 午时,用过午膳后,俞青芜的心情才逐渐平复。 荀嬷嬷端了一碗安神茶递过来,一边儿收拾着碗筷,一边儿宽慰俞青芜道,“良娣,你不必怕那荣国公府,有太子殿下在,他们不敢将您怎样。” 有谢锦宴在,荣国公府的暂且不敢将自己怎样。 但暂且只是暂且,往后可不好说。 况且,也就是谢锦宴如今正是爱着她,那热切劲儿一旦过去了,却也是不好说的。 尤其杨家那件事,她必须尽快的……抹去所有的痕迹,包括秋氏…… “嗯,嬷嬷我知道的,我没事,你不必担心。” 眸色暗了暗,俞青芜轻抿了口茶水,冲荀嬷嬷点点头,又抬起头,问道,“荀嬷嬷,您是京中的老人了,亦是宫中老人,您可知道,京都各家贵妇都有些什么爱好,又有些什么忌讳?” “良娣怎的突然问去这个来了?”许是见一贯清冷的俞青芜突然热忱起来,荀嬷嬷一时有些纳闷儿,不过,她还是点了点头,笑道,“良娣愿意去操持这些是好事,这样,老奴这两日回去整理整理,到时做成册子给您送来。” “如此更好了。”俞青芜笑了笑,又朝荀嬷嬷道,“那就多谢荀嬷嬷了……” “良娣……荣国公府的沈三姑娘来访。” 彼时,外头突然传来婢女的声音。 闻言,荀嬷嬷眉头一皱,顿时沉了脸,骂道,“呵,这家子不要脸的,老的找完了麻烦,小的又来。” “老奴这就去将她打发走。” 自打知道沈家吃了俞家绝户后,荀嬷嬷如今是极度厌恶沈家人。 一听沈柔来了,当下就想替俞青芜出气儿去。 不过,俞青芜却将她拦住了。 她淡笑着,轻轻拉住荀嬷嬷胳膊,温声道,“荀嬷嬷,她到底是我的表妹,你去,请她进来。” 呵呵,正愁找不到理由对付秋氏呢,这就送上门儿了? 第052章、叫得真亲热 唇角衔上一丝阴冷,未等荀嬷嬷说话,俞青芜又抬头问,“对了荀嬷嬷,问您个事儿,我外祖母娘家可还有未出阁的女子?都婚配与否?” 闻言,荀嬷嬷更加愣住了,皱了皱眉,思索道,“老奴隐约记得,那秋氏的弟弟秋老侯爷,一共有六个孙女儿,两个嫡出,四个庶出,嫡长孙早已出嫁,另一个嫡孙女听说早已有了婚配,至于那四个庶出,平日里甚少露面,老奴也没有见过……” “倒是……秋老侯爷那继室夫人所出的小女儿秋十一娘,今年才十六岁,在秋府是受宠得很。那秋夫人,但凡能见着贵人的地方,都要带着十一娘,处处叫她出风头,如今这十一娘也算是京都小有名气的才女,上门求亲的公子哥儿颇多,不过至今,倒也没听说定亲。” 秋十一娘…… 才女?很好! 眼底锋芒一闪而过,俞青芜点点头,不动声色对荀嬷嬷笑道,“好了嬷嬷,我明白了,劳烦您去请沈三姑娘。” 寒雪飘洒,荀嬷嬷开门,一股寒气扑入。 俞青芜轻靠在椅子上,手指轻轻敲打着桌子,又吩咐屋外的婢女准备些茶饮和果子。 沈柔进门时,青宁院的红木小桌上,已摆上了好几盘极精致的糕点。 这几盘糕点都是前些日子进宫时,从周皇后宫里带出来的。 只一眼,沈柔便看出了端倪。 一时之间,心中的怒气更加攀升,要知道,她都甚少有机会面见皇后,更莫要说是吃上一口宫中御厨做的糕点了。 再看向俞青芜发髻间那极为显眼的红宝石发簪,沈柔眼神里几欲喷火。 “俞青芜,我命令你,立刻离开太子哥哥!” 诚如小的时候一般,沈柔依旧是那副高高在上的姿态。 她稚嫩的面容写满怒气,自以为是的分析道,“俞青芜,你这样的身份,根本配不上太子哥哥!你有没有想过,你当年杀人之事一旦传开,太子哥哥很可能储君之位都保不住。” 沈柔端着姿态,一边说着,又从袖中取出一包银子朝俞青芜递过去,一副施舍嘴脸,“我知道,你这样低贱出身的商户女根本听不懂这些,但你若真的爱太子哥哥,就应该为他着想,拿着这些银两,从此别再出现在京都。” 那般的神色,那般的高傲,那般的头头是道,就差把‘我聪明’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都说越蠢的人,越喜欢自作聪明,还真就是这样。 俞青芜托腮靠在桌上,极嘲弄的看着沈柔,忍不住笑了,“沈柔,你以为我离开了,殿下就不会与你退婚?” 闻言,沈柔脸一红,有些恼羞成怒,恨声道,“若不是你从中挑拨,太子哥哥怎会无端与我退婚?” “那还真不是……”俞青芜淡笑了声,夹起一块儿糕点递给沈柔,“看来你还不太清楚,殿下真正与你退婚的缘故,其实是……因为秋家十一娘。” 她低声叹息,眉眼里皆是无奈,“其实,我原也劝过殿下几句,毕竟比起秋十一娘,你我才是有血缘关系的嫡亲表姐妹,可殿下不同意,说是……” “说什么?”方才听到秋十一娘时,沈柔心中已是后怕,现下听了俞青芜这番话,她脸色更是愈发难看了,赶忙追问,“太子哥哥说什么了?是不是……是不是那秋十一娘说我坏话了?” 不愧是出了名儿的蠢货,这就上钩了? 俞青芜心中冷笑,抬眸看着沈柔片刻,轻轻握住了她的手,同情的口吻,“表妹,如今我也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为着我自个儿的将来,我也与你说了实话吧。其实,殿下退婚是因着……因着外祖母,她生怕你做了太子妃以后不愿照拂秋家,便想着让她的小侄女儿秋十一娘来代替你。说是……那秋十一娘比你聪慧美貌,又与是她一个姓氏,且那秋家比国公府更能帮助殿下,故而让殿下与你退婚,改而求娶那秋家十一娘。” “且为了能够让那十一娘名正言顺,还特地寻了个你克夫的理由。” “你胡说!祖母才不会呢!”俞青芜话音未落,沈柔便厉声打断。 她恼怒的抽回手,恨声反驳,“俞青芜,你休想挑拨我与祖母……” “表妹,我有没有挑拨,你回去问问外祖母不就清楚了?” “外祖母是不是与你说,为了两个哥哥的前途要牺牲你?她今日是不是还骂你蠢了?你询问她具体的缘由,她是不是只拿国公府有把柄在殿下手中,受殿下威胁来搪塞你,却又说不出个具体缘故来?” 所谓杀人诛心,俞青芜话说完,沈柔脸色已是一片惨白。 那双水眸杏眼里,不可置信之余更是愤然。 俞青芜勾了勾唇,同情的盯着她,继续点火,“还有啊,外祖母平日里也没少补贴秋家,你若不信,大可让舅父查查账本儿。不过,外祖母想必不会答应……” 说着,俞青芜又叹了口气,伸手再度握住了沈柔,同病相怜的语气,“比起秋家啊,咱们在外祖母眼里都是外人,终不过都是秋家的垫脚石……” 轻柔温和的几句话,犹如魔音入耳。 “你胡说八道!祖母不会的!我才是祖母的亲孙女!祖母怎会帮着外人?” 沈柔面色发青,大声维护秋氏。 然而,脑海里却不由想起了祖母平日的所作所为,祖母总说她愚钝,还总夸那个秋十一娘。而且,今日祖母说起退婚时,的确没有说出一个具体的缘由。 难道,祖母真的为了秋家,故意毁掉自己的婚事?想让自己给那秋十一娘让路? 狠狠瞪了俞青芜一眼,沈柔骤然起身,一路红着双眼踏出了青宁院。 俞青芜站在窗前,目送着沈柔离开,然后拿下撑杆…… “师姐,杀人诛心吶。” 嘭,她刚要关上,一只大手突然将窗户按住。 俞青芜一愣,抬头朝着窗外的人看去。 只见一身墨色蟒袍的男人站在外头,英俊面庞下,那双深邃凤眸幽然盯着她,笑容不达眼底,邪肆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难,冷哼道,“是孤不足以让师姐信任么?以至于,你连那无辜的十一娘都要拖下水?” 呵,十一娘?叫得好生亲热。 第053章、幼稚 俞青芜冷嗤了声,未答话。 她托腮靠在窗台上,妩媚的眼眸勾起丝丝嘲讽。 冷笑看着谢锦宴片刻,轻轻指了指自己,一字一顿,“她无辜?我就不无辜?我那未成年就被活活烧死的兄长,他不无辜么?还是殿下觉得,我们俞家就是活该,就该被她秋家灭门?就该叫她秋十一娘踩着我俞家五十条人命来做那京都名媛?” “男人嘛,对什么才女花魁向往偏爱一些我能理解。” “但是谢锦宴我告诉你!秋家,没有任何一个人无辜!包括她秋十一娘!” “孤若偏要护着十一娘呢?”俞青芜话音未断,谢锦宴冷冷将她打断了,他单手撑住窗户,跃身跳进屋。 随即,躺到了软塌上,抬眸瞧了她一眼,语气慵懒又阴沉,“师姐,孤不管你对那秋氏做什么,但十一娘,你不准动。” 这话不是规劝,而是命令,威胁…… 早上还百般维护她的男人,转眼之间,便为着另一个女子对她恐吓威胁。 这便是他说的爱她,护她? 俞青芜心中突然有些讥讽,亦有些难过。 但她也不感到意外,毕竟谢锦宴就是个浪子,他可以爱她,自然也能爱别人。 “我若偏要动她呢?” “我不仅要动她,若有必要,叫她死,我也绝不会手软!” 她咬着牙,泛红的眼眶里染上一丝挑衅。 略有试探的意味,亦有几分情绪爆发的怒气。 谢锦宴动了动身子,目光幽冷的看了俞青芜一眼,缓缓从榻上坐起来,冲她淡笑,“你若敢叫十一娘死,孤也会叫你死……” “你……这便是你说的爱我么?”俞青芜红了眼,被谢锦宴激得有些忍不住了。 她仰头,将眼泪倒回去,失笑又看着他,“不会真叫我说中了,殿下心中的正妃,正是那秋十一娘?”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 冰冷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狡黠。 大手缓缓落到青芜泛红的眼尾处,替她擦去眼泪。 挑了挑眉,抚着她的眉眼又道,“师姐,孤乃魏朝储君,迟早要册正妃,十一娘是最合适的人选,孤希望,你能与她和平相处。” 和平相处? 所以,这是承认了? 所以,他先前待她的袒护,并不是有多在意她,而是因为,站在她对立面的不是他真正想要,真正在意的正妃? 他可以为她去算计沈家,却也未必不能为了那十一娘将她灭口。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顿时凉了半截,一种无助孤寂感瞬时涌上心头。 她紧咬着唇,眼泪大颗大颗从眼眶里涌出。 闭了闭眼,青芜努力压下情绪。 重重的,将谢锦宴覆在她面颊的手扒开,面无表情道,“好,奴家明白了。” 奴家? 又是这等阴阳怪气的称呼。 看得出来,是真生气了。 谢锦宴眼底闪过一抹得意,又伸手,极温柔的将人揽进怀中,贴着她的耳朵,温声细语问,“师姐这是什么表情?不服气?还是…醋了?” 说话间,他轻轻在那耳珠处咬了一咬。 男人暧昧的气息伴随着一股刺痛感,刺得俞青芜身体颤动,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却被对方直接揽入怀中,那灼热的薄唇比方才更加放肆的在她耳畔亲吻,胁迫似的又问了一遍道,“师姐,告诉孤,你是不是醋了?” 这男人,方才还为了那十一娘威胁她呢,怎的突然又…… 俞青芜有些懵,亦有点儿后怕羞愤,慌忙推他道,“谢锦宴,门儿还开着呢,一会儿荀嬷嬷进来了……” 嘭…… 说曹操曹操到。 俞青芜话音刚落,荀嬷嬷突然进了门,她并不知道谢锦宴也在里头,大白日的瞧见这么一幕,顿时尴尬极了。 僵住好一会儿,才慌忙退到屏风外,结结巴巴道,“良娣,那沈柔老奴已经送出门儿了。” “那个……殿下,既然您也在这儿,老奴也一并禀报了。” “那……方才秋府的十一娘又送来了帖子,说是请您一定要去参加她那雅集,您看,是不是还像往年一样直接拒了?” ??? 直接拒了? 谢锦宴不是很喜欢那十一娘么?方才为着护那十一娘,都似要自己性命了。 怎的,听荀嬷嬷这意思…… 俞青芜脑海迅速转动,方才还写满泪光的眸子骤然沉了下来,抬起头,缓缓看向正抱着自己的英俊男人,不由蹙了眉,“殿下,直接……拒了是何意啊?您不是很在意那十一娘么?为何还要年年拒绝她的雅集……” 谢锦宴没有答话,俊秀面庞下,眼神略有几分尴尬…… 顿了顿,沉声回荀嬷嬷,“嬷嬷,按往年处理便是。” 话落,他又松开俞青芜,起身道,“孤还有些公事要处理,晚些再过来看你。” 俞青芜眉心紧拧,没好气喊他,“谢锦宴,你这样真的很幼稚。” 她不是傻子,听了荀嬷嬷那番话,再瞧着谢锦宴这副表情,自然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无非就是这男人故意维护那秋十一娘,想引她吃醋。 但这样的谢锦宴,似乎反而让她不那么惧怕了。 亦或者说,这样的他,更贴近于小时候那般温软可爱的性子。 轻叹了口气,俞青芜上前,从身后将他抱住。 柔软的小手触及腰间,谢锦宴眼神微软,倒是没有方才那般尴尬了,只是……伤口有些疼。 他皱了皱眉,握着青芜的手提醒,“师姐,碰到我伤口了。” “你受伤了?”被谢锦宴这么一说,俞青芜才发觉,他身上,似乎有一股隐隐的血腥味儿。 她慌忙收回手,拉着他坐下,抬眸看向他的脸时,才发现,谢锦宴脸色也很苍白。 俞青芜欠身坐到软榻上,问他道,“谢锦宴,你不是进宫去议事了么?怎会受伤?” “回来的路上,遇见个刺客。” “也没什么,常有的事。”谢锦宴重新躺回软榻上,疼痛之余,十分见怪不怪。 俞青芜却是心惊,如今她须得背靠谢锦宴这座大山来复仇,比谁都怕他出事。 沉默了下,她又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问,“你不是带了暗卫么?怎的还叫人行刺成功?可知道是谁做的?” 第054章、先管好自己 眼底水波流转,容色间透出几分温柔。 那般的神情,就像是回到了八九年前。 让谢锦宴紧绷的心微暖,他抿唇,反握住青芜的手,安慰道,“师姐不必担心,无非就是那么几拨人。” “前废帝余孽亦或是魏朝老皇党宗亲,他们向来不待见孤。” “在那些个宗亲看来,孤……同母后一样,就是个异族,不配做皇子,更不配做这大魏朝的储君。” “可有什么办法呢?他们再不情愿,再排挤孤,孤也还是父皇的嫡子,更是名正言顺的东宫之主,他们无可奈何,只能日日夜夜绞尽脑汁取孤性命。” “从十岁开始,下毒,放毒蛇,算起来,也有上万回了吧,只可惜,孤命硬,没能如他们所愿。” 谢锦宴挑眉,俊秀面庞写满嚣张得意,眼神却是愈发悲凉。 俞青芜坐在榻前,静默的看着他,突然想起了年幼时的谢锦宴,胆小怕事,稍有些风吹草动便犹如惊弓之鸟。 她一直不理解,一个男孩子为何会胆子会小成那般,如今听了他这番话,突然就明白了过来。 更不觉想起,年少时,锦宴小心翼翼讨好师兄弟们的模样。 他那会儿生得像个小姑娘,面貌也与魏人略有不同,所以一开始师兄弟都不愿搭理他。 直至有一日,锦宴太子的身份被曝光,这些人又都换了副嘴脸。 再后来,他就变得愈发乖戾残忍,成了魏朝有史以来最荒唐狠毒的太子殿下…… 眸色里染上一丝心疼,俞青芜没再说话,只抽出手,轻轻在谢锦宴额间抚过。 宛如小时候,用这种唯有他们二人才懂的方式安慰他。 见她如此,谢锦宴幽冷的眸色又软了些,笑道,“师姐,孤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若想让孤心里好受些……” “倒不如…”他抬起手,修长的手指轻指了指嘴唇,“来点儿实际的。” 薄唇上扬,分明气色憔悴,眼神却一如既往的魅惑,孟浪…… 俞青芜顿时红了脸,重重打他手,瞪他道,“谢锦宴,你能不能正经些。” “瞧你这副孟浪德行,当心哪日死在床上……” “那也是死在师姐你的床上。” “……”她就不该多嘴! 俞青芜无言…… 白了他一眼,又岔开了话头问,“殿下伤成这般,过几日可还能去荣国公府观礼?” 这女人,他都伤成这样了,她还记挂着那沈家的纳妾礼! 谢锦宴心中略有不悦,不过,倒也没再和俞青芜磨嘴皮子。 眸色微沉了沉,他神色正经起来,严肃的看着她,“师姐,孤警告你,你想报仇可以,但别想着用孤的马去伤了那老宁王。如今,孤还用得上他。” “放心,我不会。”俞青芜点点头,脸上看不出表情。 她总是这般,瞧着像娇软可欺,似乎什么情绪都能叫人看出来,但事实上,是最不喜形于色的。 深深看了女人一眼,谢锦宴再度握住了她的手,又交代道,“师姐,如今你乃太子府良娣,贺礼什么的,你得提前备好,再有,你须得单独再备一份,到底那沈宗元是你的舅父,面子功夫还是要做给外人看的。” 谢锦宴缓缓说着,那语气仿佛夫子教诲学生,又像是丈夫在与妻子说着家长。 这一瞬间,俞青芜生了一种,也许她与谢锦宴真的能做一对儿恩爱夫妻的错觉。 去荣国公府观礼,是在几日后。 一大早,俞青芜就起来梳妆,繁复的黛色礼服来回裹了好几层,发髻亦是梳了大半个时辰。 最后,再缀上周皇后赏的红宝石簪子与耳坠,衬得她明艳照人,更平添几分气势,站在谢锦宴身侧,犹如天作之合。 从马车上下来,门口迎接的是秦意柳和沈恪。 看到俞青芜,他们二人脸色都不由变了变。 沈恪是惊艳,不甘。 秦意柳则是妒恨,尤其看到俞青芜那一套红宝石首饰,她眼底里几欲喷火。 不过,目光落到一旁谢锦宴身上时,又换上了一贯的温柔端庄嘴脸,款款上前,温温柔柔向谢锦宴施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 水眸里勾着几分暗示,殷勤道,“殿下,礼还未开始呢,若不然,臣妇先引您进内堂休息。”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只淡笑看了俞青芜一眼。 俞青芜会意,看向秦意柳,一副太子妃姿态,替谢锦宴回她,“大表嫂,我对荣国公府熟悉得很,就不劳你操心了。” “您啊,还是先管好自己吧。”她上前,轻轻在秦意柳肩头拍了拍,用唯有她们二人才听得见的声音,冷笑又道,“秦意柳,我不知你为何总与我过不去,但谢锦宴不是沈恪,他可不喜欢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 言语平静,却字字句句都透着欺辱…… 秦意柳一震,脸都青了,下意识的望向谢锦宴,希望谢锦宴能管管他这位嚣张的妾室。 但很可惜,谢锦宴看都没有看她一眼,拉着俞青芜,径直的就往里走去。 一路踏进内院,他笑开了口,挑眉道,“师姐今日醋劲儿好大,不过……你这般嚣张挑衅,只怕那秦氏不会轻易放过你。” 要的就是那秦意柳挑事,否则这场婚宴,她岂非白来? 俞青芜勾唇,轻轻凑到男人耳畔,带着几分俏皮,“殿下不让妾身挑事,那么这场风波,就只能由旁人来挑咯。” “太子殿下。”俞青芜正说着,忽然一道热情的声音传来。 听到那声音,俞青芜身体猛然一僵,身体都不由绷紧了,蓦的朝那锦衣华服的老头看去。 看到她的瞬间,老宁王也怔了一怔,随即大步走过来,笑问谢锦宴,“太子殿下,这……就是你新纳的小妾?” “这模样,的确绝色啊,瞧得老夫都心动了。”他摸着嘴唇,上下打量俞青芜,眼神猥琐至极。 这个小蹄子,长大后果然与她娘一样貌美,甚至更胜几分,倘若……能带回府中尝一尝滋味,岂不销魂? 第055章、何必如此敏感 老宁王猥琐的目光,让俞青芜恶心。 更叫她恨,恨不得亲手将他剥皮剔骨,碎尸万段…… 黛色衣袖下,手指逐渐收紧,桃花水眸死死盯着那个杀死母亲的禽兽…… “你……” “宁王,这种话以后还是少说。” 俞青芜紧咬着牙,斥责宁王的话还未出口,一只大手忽然落在她肩头。 随即,男人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几分凉意,淡笑道,“青芜乃是父皇钦赐的太子良娣,又有捐献军资功劳,倘若不是入了孤的太子府,父皇原也是打算封她做个县主的。” “再者,您这般言论,便是父皇不予计较,南疆的将士们也不答应。” 言语和善,凤眸里没有半分波澜,平静得宛如一滩湖水,甚至还略有笑意。 却字字句句都让老宁王胆寒…… 老宁王脸顿时一僵,神色有些难堪,恼羞成怒的看了俞青芜一眼,哼笑道,“老臣不过是与俞良娣开个玩笑而已,太子殿下何必如此敏感……” 玩笑? 一把年纪,对着一个晚辈说出那等轻浮浪荡的言语,一句玩笑就想过去了? 俞青芜心中冷嗤,冷眼看向他,哂笑道,“宁王说得好,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殿下何必如此敏感……” “不过……宁王如此爱说玩笑,不晓得这样的玩笑话您可与您的女儿,您的孙女,您的儿媳都有说过?” 噗…… “你……”老宁王一震,瞬间黑了脸。 俞青芜勾唇,笑得和气,“宁王这是什么表情?生气了?我也不过是开个玩笑啊,你这……过于敏感了吧?” 她挑眉,眼神里尽是挑衅嘲讽。 老宁王整张老脸都涨红了。怒瞪着俞青芜片刻,气得拂袖而去。 走了两步,又回头看着谢锦宴,冷冷道,“太子殿下这位良娣,当真是牙尖嘴利啊……” 谢锦宴笑了笑,轻轻朝他拱手,一副谦虚嘴脸,“宁王过奖了。” 这样一句‘客气’言论,无疑是让老宁王更加怒上加怒。 光是瞧着背影,俞青芜都能想得到那老东西此刻是个什么表情。 只是…… 她抬眸望着谢锦宴,安心之余亦有些不解。 “殿下不是说,还有用得上老宁王的地方么?如今却这样明目张胆将他得罪,就不怕他与你为敌?” “他不敢。”谢锦宴沉声回了一句,手掌轻轻在她肩头拍了拍,认真道,“师姐,孤乃魏朝储君,再不济,孤也是君,而他是臣。” “孤虽然用得上他,不代表就要受他欺压,更不可能放任他羞辱府中妻室。” 妻室? 谢锦宴的话让俞青芜愣了一愣。 她垂下头,心情一时间复杂起来…… 片刻,才又抬眼望向他,岔开了话头,柔柔又问,“对了殿下,你方才所说的捐赠军资可是真的?我俞家产业,你都以我的名义捐赠给了南疆将士作为军用?” “那不然呢?你以为父皇和母后为何能答应册封你给孤做良娣?” ?? 所以,他是拿着她俞家产业邀功,让她给他做妾? 这还不如封个县主呢! “怎么?师姐是觉着给孤做良娣亏了?想着去做那县主?” 俞青芜走神之际,谢锦宴又冒了这么一句。 他眉梢上挑,一副看穿她的眼神。 俞青芜白了他一眼,没否认,“可不是?做县主好歹有封地有食邑,做你的良娣受气不说,每月还得靠月钱度日,规矩更是多得叫人心烦……” 明艳面庞下,那双桃花眼娇嗔可爱,分明是在责难,却平生出一丝撒娇的意味。 谢锦宴没再答话。轻笑了声,将人揽入怀中。 此时,前厅里,嬷嬷已将新娘扶了进去。 虽是为妾,梁若微也是贵妾,加之身世显赫,又有老宁王亲自送亲来给她撑腰,那派头,要比徐氏进门的时候更为宏大。 徐氏立在秋氏身侧,那张保养得宜的脸阴沉至极。 秋氏的脸色也不太好看,整个人看着憔悴了不少。 不过倒不是因为儿子沈宗元要娶个夫家丧期都还未满的寡妇进门,而是因着这几日她那孙女闹腾得厉害。 以至于儿子真起了疑心,打算婚礼过后彻底清查家中账本。 目光挪动,心不在焉的在人群里寻找孙女沈柔的身影,却见俞青芜挽着谢锦宴的手走进来。 秋氏眼神一沉,脸色变得更难看了。 偏俞青芜还笑盈盈向她走来,极恭顺的向她施礼。 “外孙女见过外祖母。” 若是从前,秋氏还能装出一副慈和模样,但如今一看到俞青芜那张脸,她心中就不由憎恶,更后怕。 一个十一岁就能毒杀他人,且还能欺瞒她九年的女子,简直就是条毒蛇…… 再想想这小贱人挑唆沈柔与自己作对,秋氏更是恨得咬牙切齿。 不过,她到底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装模作样握起俞青芜的手,笑眯眯道,“阿芜啊,有空还是要多回国公府看看,虽说你与恪儿结亲不成,却到底还是沈家的表姑娘,沈家啊,也还是你的娘家。” 秋氏笑着,一边儿说着,极亲热的拉俞青芜在自己身侧坐下,似有意在彰显自己的慈睦。 果然,见秋氏这般不计前嫌,宾客们都投以敬佩的目光。 也不由的,对俞青芜露出鄙夷神色。 俞青芜当没看见,起身从婢女手中取过两个锦盒,笑着递给徐氏,“舅母,这是我和殿下给舅父和那小舅母的新婚礼,您先代为收下吧。” “你有心了。” 徐氏脸上笑着,眼睛里的怒气更是翻涌,掐着那锦盒时,指甲几乎要陷进去。 不过,此时最恨俞青芜的却不是她…… 感觉到那人步伐凑近,俞青芜重新坐到了秋氏身侧。 茶水香味儿冒着滚烫热气在空气中蔓延,俞青芜不动声色挪了挪身子,灼热喷洒到脸上的瞬间,她蓦然起身。 秦意柳一震,还未来得及反应,猛地就扑向一旁的秋氏。 那原来应该落到俞青芜身上的沸水,全数泼到了秋氏脸上! 第056章、栽赃 “啊!!!” 一声凄厉的惨叫划破喧闹。 空气,骤然凝固。 厅堂里瞬间鸦雀无声,正在观礼的宾客齐齐看了过来。 就连拜堂的梁若微也惊得掀开了盖头…… 沈宗元更是瞪大了眼睛,极惊恐的看着母亲。 只见主座上,秋氏蜷缩着,皱巴巴的老脸被烫得通红,更是起了好些水泡。沸水的热气还在上空飘散,好似要将那皮肉烫熟了一般。 秦意柳跌跌撞撞的从秋氏身上爬起来,正对上秋氏烫得扭曲的嘴唇,吓得她猛地一退。 俞青芜眼疾手快的扶住秋氏,蹙眉对徐氏喊,“舅母,你还愣着作甚!快去弄些凉水来啊!” 被她这么一提醒,徐氏也才回过神,狠瞪了秦意柳一眼,慌忙吩咐婢女,“快,快去取些凉水来。” 一时间,厅堂里乱成一锅粥。 除了秋氏的哀嚎声,还有宾客们的议论声。 只是,这回他们议论的不是勾搭太子的俞青芜,也不是寡妇再嫁的梁若微,而是一贯以贤惠端庄著称的秦意柳。 秦意柳整个人都傻了,她红着眼睛,极恐慌的朝沈凛望去,又朝沈恪望去,最后又看向谢锦宴。 谢锦宴没理会她,只上前帮俞青芜将秋氏扶起。 又吩咐随从道,“快,传御医!” 很快,秋氏就被扶进了里屋。 婚礼在老宁王的主持下继续进行,可沈宗元哪还有心情成婚,梁若微更是气儿不打一处来。 宴席结束后,二人直接来到了秋氏房中。 经过御医诊治,又加之那盆子凉水来得及时,秋氏虽然满脸水泡,但好在没有彻底毁容,就是嘴给烫歪了,现如今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躺在床上,极愤怒的瞪秦意柳,嘴里吚吚呜呜的,听上去像是在骂人。 秦意柳噙着泪,手足无措的站在床前。 沈宗元冷冷剜了她一眼,又坐到床前,温声安慰秋氏,“母亲,你放心,御医说了,您这烫伤不算严重,养些时候便好了。” 话落,他又看向秦意柳,阴沉沉喊,“老大媳妇儿,你出来。” “老大,还有你们都出来。” 话落,沈宗元便踏出了内室。 留下一个老嬷嬷伺候秋氏,其余人都一并跟了出去。 噗通,沈宗元刚坐下,秦意柳就跪倒在他面前。 伴着两行清泪,凄凄道,“父亲,我……我不是有意的,我就是瞧着天气冷,想着端一碗热茶给祖母暖暖身子。” “但是……” 她抹着泪,缓缓看向坐在谢锦宴身侧的俞青芜,眼神愤恨至极,却是一副受气包的惶恐,支支吾吾,“但儿媳刚走过去,却不知被东西绊了一下,这才会将那热茶泼到祖母脸上的。” 言外之意,是自己故意绊倒她来泼秋氏的? 反应挺快,编得也不错。 只可惜…… 俞青芜轻抿了口茶水,扫过秦意柳烫得发红的手,冷笑了声,“大表嫂,你确定是被绊了一下,而不是故意泼上去的?” “俞青芜!你休要恶人先告状!”沈凛怒声打断了她。 沈恪也阴着脸维护秦意柳,“表妹,大嫂一贯最孝顺祖母,无缘无故的怎会伤害祖母?” “所以二表哥的意思,就是我故意绊倒大表嫂伤害外祖母咯?”俞青芜挑眉,看向秦意柳,指了指她发红的手,无奈叹息,“我是不是故意绊倒大表嫂暂且不论,但是,你确定大表嫂那碗热茶真是给外祖母喝的?” “舅父,舅母,小舅母,还有表妹,你们看看,大表嫂的手都被烫成什么样儿了?” 听见俞青芜的话,秦意柳眸光一闪,下意识将手往袖子里缩了下。 这一动作,无疑流露了她的心虚。 徐氏沉了脸,上前抓住秦意柳的手,看到那通红的一片,顿时就皱了眉头。 沈宗元的脸色也变得更难看了,怒道,“老大媳妇儿,你为何要伤害祖母?” “父亲,即使柳儿的手被烫红了,那也不能证明她故意烫伤祖母啊?”见父亲向自己妻子发难,沈凛赶忙就上前维护。 说话间,已走到了秦意柳身前。 秦意柳立即依偎到他怀里,哭得梨花带雨,连连摇头,“父亲,我真的没有故意伤害祖母,我就是……” “若不是故意,谁没事会端那么一碗烫死人的茶上来?”秦意柳哭得正起劲儿,一直没说话的谢锦宴突然开了口。 他眸光嘲弄,嗤笑看着秦意柳,“秦氏,换作寻常人,早被烫得哭爹喊娘了,莫非你那皮肤与常人不同?” “怎的?你是牛皮啊?” 谢锦宴勾着唇,笑得好看,也令人胆寒。 秦意柳微微一僵,没有答话。 沈凛黑着脸,不悦的看了俞青芜一眼,沉声反驳,“太子殿下,柳儿方才都说了,是因为天气太冷,想让祖母暖暖身子,谁能想到,竟无端叫人利用,反倒是烫伤了祖母?” 所以,这意思,就是想将罪过都栽赃到她身上? 想得美! 俞青芜淡笑,没回他,只故意吩咐一旁梁若微的婢女道,“你,去倒一壶沸水来。” 闻言,那婢女愣了一愣,抬头望向自己的主子。 梁若微本就巴不得徐氏和她的儿女能出些乱子,于是立刻朝婢女点了点头。 不多时,婢女就提着一壶热气腾腾的沸水进了门。 俞青芜靠在椅子上,慵懒的指了指桌上几个茶碗,命令道,“倒一碗,端过去给大公子喝。” 啪,婢女刚端起茶碗,就被烫得立即松了手。 激烈的撞击声在屋内回荡,茶碗瞬间碎成几块儿,空气中热腾腾雾气霎时间飘洒到每个人脸上,光是这热气,就能感觉到那股子灼人的烫。 再看看那婢女的手,也是通红,但显然,还不及秦意柳的那样红。 想来秦意柳就是生怕人家看出她故意端了一碗滚烫的茶,故而才没有用茶盘,亦或者是其余的东西来隔热,可没想到,聪明反被聪明误。 看到这一幕,秦意柳眼底的恐慌更加浓烈了。 俞青芜托起婢女的手走到她面前,稍微对比了一下,讥讽道,“大表嫂果真孝顺啊,只是,你确定那样滚烫的茶水是人能喝的么?” 说着,她又走到桌前,重新倒了一碗。 用茶盘托着,笑着递到秦意柳嘴边,“大表嫂不是说沸水好暖身子么?来,暖一暖。” 第057章、你替她喝 这一碗沸水下去,即便要不了命,也会叫人生不如死。 秦意柳脸都白了,咽了咽口水,求助的望向沈凛和沈恪两兄弟,眸光里泪水更甚。 梨花带雨,楚楚可怜,任谁看了都要心疼。 果然,下一刻,沈凛就站了出来。 “俞青芜!你别太过分了!”他将妻子揽入怀中,看着她泪眼朦胧的小脸,只觉心都碎了,一时之间怒火更甚。 单手搂着秦意柳,安慰之余,又怒瞪俞青芜,“青芜,柳儿到底是你的嫂子,你如此咄咄逼人,是想将她逼死么?” “沈大公子这话说得好笑,分明是秦氏有错在先,怎么到你口中,反而成我家师姐的不是了?” 沈凛咬着牙,一副大义凛然的模样,下一瞬,谢锦宴冷冷的质问却叫他顿时噎住。 沈凛青了脸,没答话。 谢锦宴冷嗤了声,缓缓从椅子上起身,走到俞青芜身侧,从她手中端过那碗沸水。 然后,递到了沈凛面前。 沈凛懵了一懵……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 “何意?自是请沈大公子代妻受过。” “秦氏谋害长辈在先,构陷良娣在后,按律当斩。” “不过,看在荣国公府与与孤的良娣乃亲戚的份儿上,只要秦氏喝下这碗沸水,此事就一笔勾销。” 谢锦宴面无表情,说着,走回桌前,将茶碗里已凉了些许的沸水倒了出来,换了一碗滚烫的,又重新支到沈凛和秦意柳面前,淡笑,“既然沈大公子如此心疼妻子,那么,这碗沸水,你替她喝吧。” 沈凛一震,脸瞬时惨白。 秦意柳更是满脸不可置信,她没有想到,先前还夸她娇软可人的谢锦宴,竟是会如此无情。 为了俞氏那个贱人!他居然直接给自己定罪! 他这般逼迫,沈家必然不会让沈凛受罪。 那可是能烫死人的沸水啊!倘若真喝下去…… 秦意柳唇瓣剧烈颤抖着,不敢再继续想下去。 沈宗元和徐氏眉头紧皱,两人互看了一眼,像是决定了什么,都看向秦意柳,“秦氏,既是你犯下的过错,自然没有让老大为你受过的道理。” “你,喝了吧。”沈宗元心一横,命人将沈凛拉了回来,又对一旁的婢女吩咐,“你,给她灌下去!” 灌下去! 这三个字一出口,秦意柳再也绷不住了! 沈凛更是惊住了,他不敢相信的看着父亲,怒声道,“父亲,柳儿是被冤枉的!” 沈恪也上前,瞥了瞥俞青芜,意有所指的说道,“父亲!大嫂一贯温良贤惠!此事定有内情!” “是啊父亲,大嫂肯定是被冤枉的!您不能听信旁人谗言啊!”沈柔一贯与秦意柳关系好,眼见父亲动起了真格儿的,登时也慌了,叫喊着便上前要护秦意柳。 看着她这副护犊子的举动,俞青芜心中一阵讥讽。 “到底是不是冤枉,报官不就清楚了?”就在秦意柳与那三兄妹表演情深义重时,女人清冷的声音忽然将他们打断。 目光嘲弄的扫过哭哭啼啼的秦意柳,俞青芜抬高了嗓音,冷笑喊她,“秦意柳,你这等卖可怜装相的手段放在沈凛和沈恪身上或许好用,但大理寺卿可不会因着你哭两声,亦或是千娇百媚的唤他一声好哥哥,便会为你徇私……” 空气,骤然凝固。 秦意柳的哭声戛然而止。 沈恪一震,眼神里流露出慌乱,结结巴巴打断俞青芜,几乎恼羞成怒,“俞青芜,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 “没什么。”火候恰到好处,俞青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但沈恪的反应,却让屋内众人隐隐都产生了一个极荒唐的猜疑。 气氛忽然变得格外诡异…… 就连一向神经大条的沈柔都似感觉到了什么,眼神不断在沈恪和秦意柳身上流转。 秦意柳被看得心虚,立刻避开了沈柔目光。 看她这般神色,沈凛原本就难看的脸色,瞬时间变得更难看了…… 徐氏和沈宗元不用说,两个人都面露难堪,却都还在强忍着。 唯有梁若微,她看看沈恪,又看看谢锦宴,再斜睨秦意柳,最后看向沈宗元,像是看透了什么,意味深长道,“夫君,此事已经很明显了,只怕这秦氏想要谋害的并非母亲,而是……” 她说着,眼神慢慢落到俞青芜身上,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纵然梁若微不说,沈宗元也立刻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比起谋害长辈,谋害太子良娣可严重得多了。 沈宗元面色阴冷,狠狠剜了秦意柳一眼,又向俞青芜拱手,恭敬道,“俞良娣,秦氏有错,理当受罚,臣现在就叫她喝下那沸水,还请良娣看在你母亲与臣乃兄妹的份儿上,能饶恕荣国公府这一回。” 看在她母亲的份儿上?这话他沈宗元也说得出口? 俞青芜心中冷笑,眼底锋芒一闪而过。 但,再对上沈宗元的眼眸时,却是格外的平和沉静,挥挥手,一副当真将他当做亲戚的口吻,“行吧,看在舅父的份儿上,我就不报官了。” “我想了想,秦氏虽然恶毒,却也还是大表哥明媒正娶的妻子,若真叫她喝下那一碗沸水,的确不大妥当。” 说话间,俞青芜又用余光扫过秦意柳。 果然,秦意柳面露庆幸,上前就要谢恩…… 但,俞青芜又怎会给她机会。 青芜蹙了蹙眉,马上又说道,“不过,她到底谋害了外祖母,总还是要罚的,这样吧舅父。” “就罚秦氏掌嘴一百,将其发配到老家的庄子上。” 这话一出口,秦意柳瞬时犹如坠入万丈冰窖,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好不容易才嫁入国公府!若就这么被送回那穷乡僻壤,这辈子恐怕再无出头之日了!更莫要提杀了俞氏那贱人! 想到此处,秦意柳脚都软了,更是恨极了。 她红着眼睛,一把拽住了沈凛大腿,夹着嗓子就对他哭喊,“夫君,我……我不能去庄子上的!我若回了老家,谁来照顾你?谁来帮着母亲管理后宅!” 见她这副模样,方才还心生怀疑的沈凛一下子又心软了,他眸色躲闪的看向俞青芜,支支吾吾,“青芜,你表嫂已经知道错了,你看能不能……” 第058章、无师自通 “也是,秦氏若被发配去了庄子上,不仅没人照顾你,秦家那边恐怕也不会答应。” 俞青芜叹了口气,目光缓缓落到内室——秋氏居住的卧房,沉声道,“这样吧,就罚秦氏掌嘴一百,再让她日夜不休的伺候外祖母,直至外祖母痊愈为止,如此,也算是她为伤外祖母而赎罪了。” 说到最后,俞青芜神色已逐渐温和下来。 这话听起来没有任何破绽,甚至还显得她宅心仁厚,且孝顺。 但秦意柳的脸色却是更难看了,掌嘴一百,她的脸只怕要肿成猪头。 让她照顾秋氏,更是在变相的折磨她。 光是方才秋氏瞪她那凶狠的眼神,她不用想都知道,自己落到秋氏手中会是何等下场。 可比起送回老家,这无疑是更好的选择。 纵然有一万个不甘心,秦意柳也只得叩头谢恩。 随后,她便被几个婆子拖下去掌嘴…… 从荣国公府出来的时候,俞青芜极清楚听到秦意柳凄厉的惨叫声。 这一顿毒打,想必沈家兄弟又要心疼坏了。 想到此处,俞青芜不觉想起了秦意柳方才看谢锦宴的眼神。 哀怨,可怜,不甘,不可置信…… “殿下,您一点也不心疼么?”抬脚踏上马车,她忽然仰头,笑问了谢锦宴一句。 闻言,谢锦宴一愣。 盯着女人那耐人寻味的眼睛看了片刻,才反应过来。 勾唇笑了笑,伸手将她揽入怀中,贴到她耳珠,暧昧的语气问,“怎么,师姐希望孤心疼?” “那倒不是,奴家只是好奇,殿下到底与那秦氏究竟做了什么,又说什么?竟惹得她待你那般‘深情’。”俞青芜抬起手,细白的手指在男人唇间点了点,妩媚眉眼里,略微浮过一丝娇嗔的不悦,哼道,“我可不信,您只是对她说了几句甜言蜜语。” “秦氏能将沈凛、沈恪两兄弟勾得魂不守舍,必不是什么愚笨之人,又怎会被两三句话就哄得将那白玉耳坠送给殿下你做了定情信物?” 青芜并非凭空臆测。 秦意柳今日能着了自己的道儿,纯粹是因着心底那莫大的仇恨。 俞青芜虽不知秦意柳为何那般憎恶自己,但很确定,秦意柳恨她到恨不得她死,恨到稍稍刺激就失去理智。 所以,若说谢锦宴三两句就将秦意柳骗了去,实在不大合理。 思及此处,青芜眸色更犀利了几分。 四目相对,谢锦宴显得有些心虚,他顿了顿,刻意避开了她目光。 “孤,与她有了夫妻之实。” 俞青芜一震,眸色里隐隐怒气。 “师姐,孤话还没说完呢,怎的就先生气了?” 未等她说话,谢锦宴又轻笑了声,一脸看穿她的眼神,捉住那白皙小手道,继续说道,“孤,确实与秦氏有了肌肤之亲,不过,那只是秦氏以为的。当日熄灯之后,孤找了旁人代替……” 这也行? 俞青芜脸色好看了些,但想到谢锦宴一贯浪荡糜烂的作风,她又忍不住质疑,极不相信的又质问了一遍道,“殿下所言属实?” “这种事,孤有什么好骗你的?”谢锦宴有些不高兴了,他把玩着青芜的手,委屈抱怨,“当日若不是为了替师姐你拿回那白玉耳坠,孤也不会去接近那秦氏。” “如今倒好,你不知感恩就罢了,竟还怀疑起孤来。” 就他那副登徒子德行,很难让人不怀疑好吧? “罢了,殿下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我对你与她的事也不感兴趣,只希望你莫要闹到了皇后娘娘面前,省得我也受了牵累。” 俞青芜心中讥讽,但也没再继续追问。 话锋一转,又问谢锦宴,“对了殿下,还有件事我一直想问你,你可知道,梁若微为何会给沈宗元做妾?” “为何,自然是因着他俩早有奸情,梁若微那丈夫还不知道是怎么死的呢。”谢锦宴冷哼了声,说话间,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像是看穿了什么,搂着她的肩头,似在与她解释,低声绕了回去,“师姐,孤,从来只有过你一个女人……” 他眉眼微垂,话说到最后,已渐渐没了声儿。 那张俊秀面庞染上一层红晕,羞涩模样与平日的孟浪风流判若两人。 闻言,俞青芜愣了一愣,她怔住好一会儿,才慢慢回过神来。 不知为何,心中隐隐有些暗喜。 她咬了咬唇,避开了谢锦宴的眼睛,结结巴巴回他,“我才不信,当日在净房时,你分明……” “分明什么?分明很熟练是么?”俞青芜红着脸正不知如何说下去,下一刻,男人低沉邪肆的声音却涌入耳洞。 “师姐,你难道不知道,男人向来是无师自通的?” 男人神情依旧羞涩,但比起她,显然好很多。 他一边说着,又吻上她的耳朵,灼热暧昧的气息喷洒在脖颈间,带着丝丝诱惑,唤她名字道,“阿芜,那夜之后,孤便夜夜在梦里重现那夜春宵,梦里头的你就像是天外的仙子,又宛如娇艳的芍药,勾得孤要丢了魂儿,让孤……” “谢锦宴,你恶不恶心?”谢锦宴话未说完,俞青芜一把将他推开,狠瞪他一眼,已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年纪轻轻的,哪儿学来这么些油腻言辞?” 谢锦宴笑了笑,没答话,一副你奈我何的表情。 不知不觉,马车已到了太子府。 随着木门被推开,一股冷风扑面而来。 随着寒风,那门外,也出现了一位不速之客。 “太子殿下,老夫等你好久了。”俞青芜跟着谢锦宴刚踏出马车,一张熟悉而恶心的老脸就映入眼帘。 老宁王面含笑意,说话间,上前拉谢锦宴,一副胜券在握的语气,喊他道,“太子殿下,老夫想同你做个交易,你先前想要的东西,老夫可以给,不过……” 他扯了扯嘴角,意味深长的看向俞青芜。 第059章、真面目 油腻猥琐,色眯眯的老眼毫不掩饰的在青芜身上打量,甚至有意无意舔起嘴唇…… 光是瞧着老宁王那张脸,俞青芜便恶心到了极致,更不由想起这禽兽初见母亲的样子。 亦是这样的目光,亦是以如此口气与秋氏谈交易…… 可惜,自己不是母亲,谢锦宴更不是秋氏。 “老宁王想与殿下做什么交易,在此说便是,不必拉拉扯扯。”老宁王正满脸志在必得的笑意,俞青芜突如其来的一句话让他顿时一僵。 刹那间,那张老脸难看极了,恼恨的看向谢锦宴,似乎希望谢锦宴能管管这不知礼数的妾室。 然而,谢锦宴却只是笑了笑,重重抽回被老宁王拉住的手臂,微微点头,附和俞青芜道,“宁王,有事就在此说吧,不必支支吾吾,阿芜虽不过是个良娣,却也是孤最信任之人,没有什么听不得的。” 字字句句都透着客气,却字字句句都在警告他勿要肖想皇子妃。 老宁王原以为,只要他提到谢锦宴最想要的东西,拿这女人来换是轻而易举。 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这样驳他颜面。 瞬时就青了脸,更是恼羞成怒,不甘的看了俞青芜一眼,威胁道,“太子殿下,您确定要臣在此处说?此乃政事,你让一个女子干政……” “既是政事,宁王就应当正经给殿下递奏章,您堵在太子府门口嚷嚷着要与太子殿下做交易是什么意思?您拿政事与人交易又是何居心。” 噗…… “你……你个无知妇人,休要胡乱攀咬!”老宁王一震,脸都白了。 方才还是一脸势在必得,此刻却是满眼心虚。 俞青芜冷嗤了声,讥讽回他,“宁王,我有没有攀咬,你心中清楚。” “还有,收起你那肮脏心思,我,不是我母亲。殿下,也不是秋氏!” 她勾唇,松开了谢锦宴胳膊,冷笑朝老宁王走近了,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某处,“老宁王,你的秘密……我,都知道,你若不怕丢人,我定好好儿的……替你宣扬宣扬……” 一字一顿,语气里皆是鄙夷、嘲弄、轻蔑…… “……” 气氛突然凝固,就连空气都变得尴尬…… 老宁王浑身一震,老脸涨得通红,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一瞬间就暴躁起来,指着俞青芜怒吼,“你……你个黄毛丫头!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你……你这是污蔑!污蔑!” 他几乎跳脚,一下子都没有脸再待下去。 狠狠瞪了谢锦宴一眼,说了句‘你别后悔’,便气得拂袖而去。 俞青芜幽然目送他的背影,冷冰冰又补了一句,“老宁王,我知道的还很多,你若不听话,我不介意叫你送命……” 声音寒冷,连尾音都透着刺骨的凉意…… 老宁王步伐一顿,只觉后背一阵发冷,他心中不甘,却也不敢再回嘴,只咬了咬牙,跺脚消失在拐角处。 俞青芜嗤笑了声,转身往太子府里走去。 谢锦宴站在原地,深深的看了她一眼,也跟了上去。 步履匆匆,一路无言。 直至进了青宁院,才忽然上前握住了她的手,低低喊了一句,“师姐……” “嗯?”俞青芜回过头,疑惑的望向他。 谢锦宴皱眉,黑眸里勾着暗色,从未有过的忐忑,沉声问她,“师姐,你爱孤么?” “殿下怎的突然问起这个了?” 俞青芜微微一愣,有些茫然。 但对上谢锦宴隐约不安的眼眸,她很快又反应了过来。 青芜淡笑了声,手轻轻勾上他脖子,柔声反问,“殿下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 “真话就是……不爱,我在利用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曲意逢迎。”午后,清冷的光线摄入内室,衬得俞青芜那张冷艳的面孔更寒冷了几分,也更刺眼。 刺得谢锦宴眼睛疼,胸口也隐隐作痛。 但,男人的尊严,储君的威严似的他强压下情绪。 垂眸看了眼女人,谢锦宴冷哼,“师姐还真是半分也不掩饰……” “不过孤倒是很好奇,师姐既有能耐胁迫宁王,想必没有孤,也是能报仇的,想要摆脱孤,更是轻而易举,你又何必在此周旋?去寻你那心爱的大师兄萧凤昀联手岂不更好?” 这话里,透着浓浓的醋意…… 还有杀气…… 俞青芜心中不由一寒,突然有些后悔与谢锦宴说了实话。 可方才在外头,她那般威胁宁王,早已暴露了真实面目,谢锦宴是聪明人,她便是不承认,他也会去查个明白。 所以…… 抬眸凝着男人,四目相对,俞青芜手轻轻落到他面颊,指腹缓缓抚过那高挺的鼻梁,又落到他嘴唇,极暧昧的抚弄着,笑道,“敢问殿下,若换做是你,有两条路可以走,一条须得披荆斩棘,另一条,则是平旦大道,你会选哪条?” 呵,所以?他在她心里,就是条好走的平坦大道? 够直接的!现在是连装都不装了么? 谢锦宴没有答话,只伸手推开俞青芜,脸一下子沉了下来。 俞青芜也不生气,她笑了笑,重新勾上他的脖子,继续又道,“再者,便是没有跟了你,若要复仇,我也得嫁给沈恪,想想,倒不如跟了你。” “说实话,一开始我也是不太愿意的。其一,我不想给人做妾,更何况,还是给你。” “我曾经当做亲弟弟一般对待的七师弟,我总是觉着别扭……” “但时间久了,似乎也没有想象的那样差……” “只是,要我爱你……” “谢锦宴,我暂时还做不到,我不想骗你。” 俞青芜仰起头,桃花眼里浮上一层温柔的水色,分明是在说着伤人的言语,可偏叫她说出了一种情话的意味。 瞧着她那妩媚温柔的眉眼,谢锦宴气不知不觉就消了一半儿。 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不由笑了,“师姐说这话,就不怕孤生气?” “怕又怎样?我若说怕?殿下就不会察觉到我并非你眼中的小白兔?” 俞青芜踮起脚尖,殷红的唇带着几分暧昧凑到男人唇边吻了一吻,轻笑望了他一眼,又贴进那宽厚胸膛,轻抚着他的大手,千娇百媚道,“还是说,殿下晓得我不那么好欺负,就不喜欢我了?” 第060章、患得患失 细白柔荑摩挲着皮肤,馥郁气息,携着一丝暖意飘洒在空气中。 那明艳容颜下,媚态尽显,无处不在透露着勾引。 只是,耳根处那娇艳欲滴,还是暴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是不是小白兔他不知道,不过…… “师姐不是小白兔这件事,孤从来都知道……” “只是……你确定,你真的适合……以色侍人?” 谢锦宴轻笑了声,蓦的握住了女人细软的腰肢,重重捏了一把。 那力道,捏得俞青芜顿时皱了眉,她疼得哼了一声,下意识想挣脱。 谢锦宴手却更重了些,死死将她桎梏,似要将她揉进身体里“师姐,以色侍人,首先得学会大胆,胆子这么小怎么行呢?” “来,孤教你……” “光接-吻可不行,你得……” 他挑了挑眉,握着她的手,缓缓向下…… “你……混账!” 俞青芜抽回手,重重将男人推开,再望向他那双黑眸时,脸已经涨得通红。 她的确不是什么小白兔,但诚如谢锦宴所言,她也不适合以色侍人,尤其还是侍候谢锦宴这样的浪子。 原想用些风月手段糊弄过去的,但此刻…… 连连后退了两步,俞青芜端起桌上的茶水喝下一大口,良久,待心情平复,才敢再次抬头与谢锦宴对视。 谢锦宴坐在屋内的软塌上,半翘着二郎腿,似笑非笑瞧着她。 被他这般看着,俞青芜脸一下子又有些发烫了。 谢锦宴冷哼了声,伸手指了指身侧,笑道,“过来。” 俞青芜阴着脸,极不情愿的坐了过去。 刚坐过去,男人就凑了过来,极慵懒的靠上她的肩头,又抚上她的手,自然而然的问,“阿芜,告诉孤,你还知道老宁王多少秘密?” 俞青芜绷直了身子,低低回他,“也没几个,且都算不得致命。” 哪怕致命……也是不好查真凭实据的,搞不好捅出去之后没人信不说,自己还会丢了小命。 这原也是她选择走谢锦宴这条捷径的缘故。 倘若今日不是因着那老宁王那般执着的想要玷污她,她也不会说出口…… 想到此处,俞青芜又叹了口气,索性实话实说道,“若今日不是因着那老宁王非得想将我要了去,我也不会多说一个字……” “所以,师姐认为孤是吃素的?今日你为着拒绝宁王,如此威胁他,可想过后果?”谢锦宴坐了起来,有些不悦的看着她。 “那老宁王虽然好色,却也还不至于为着一个女人,拿那南越国都城防图来换,他显然是想要你的命。这下好了,叫他晓得了你的确知道他不少秘密,恐怕更要不择手段取你性命。师姐你以为那些是筹码!可有想过,若没有孤,那些筹码只会变成催命符。” 谢锦宴越说越激动,那双漆黑的眸子愈发深谙,眼神里有质问,有心疼,亦有嘲弄,淡笑看着她,“师姐,你是不是,从未相信过孤?” 闻言,俞青芜漂亮的桃花眼里闪过一丝惊讶。 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再望向那俊美男人时,竟有些心虚。 是了,她的确是不够信任谢锦宴。所以,许多事情,若不是迫不得已,亦或者是他自己察觉到,她是不愿与他说太多的。 因为正如他所言,有些东西,对她而言是筹码。 哪怕有一日,谢锦宴对她厌了倦了,她或许还能够靠着这些筹码继续做他的‘宠妃’,继续借他的手报仇。 “殿下果然睿智,妾身这点儿小把戏可都叫你看透了。”俞青芜苦笑了声,缓缓垂下头,良久,又才抬眸望向他,柔婉道,“可是有件事殿下却是猜错了,妾身许多秘密瞒着不与你说,并非因为不相信你,而是……总觉着哪日你厌了倦了,这些筹码,或许让你回心转意。” ??? 让他回心转意?方才不是还说不爱他的? 谢锦宴勾了勾唇,没回答,只凑近了,用一种审视的眼神看着俞青芜,想要从她脸上找到一丝说谎痕迹。 但,映入眼帘的,却只有她泛红的桃花眼,还有那紧咬的,润泽的唇。 楚楚可怜,美艳动人。 看不出任何谎言,就如她方才说不爱他一样的,真诚得很…… 还有……诱人的娇媚…… 四目相视,谢锦宴心中一烫,浓烈的燥热在胸口翻涌。 偏那女人,泪还掉得愈发厉害,谢锦宴的手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牵引,缓缓朝着她面颊拭去…… 然后,擒上那尖润白皙的下巴,情不自禁吻了过去…… 俞青芜轻轻推了他一把,却不似方才那般挣扎,反而多了几分娇嗔的暧昧,惹得谢锦宴更加疯狂…… 外头,隐约听到声响的荀嬷嬷迅速关上门。 屋内灼热与暧昧交织…… 不知过了多久,俞青芜已有些昏昏沉沉,等再清醒时,谢锦宴已经穿好了衣裳坐在桌前看书。 那身墨紫色蟒袍早已整整齐齐,甚至没有半分褶皱,一丝不苟,衣冠楚楚,衬得那张俊美面容冷峻又禁欲,看不出半分恩爱的痕迹。 倒是俞青芜,便是露在外头的一小截脖,也隐约露出几分殷红。 许是察觉她醒了,不远处,男人忽然看了过来。 俞青芜一怔,慌忙避开他的目光。 谢锦宴捏着手里的书卷,眼睛悠悠在她身上打量,最后起身走了过来。 侧身坐到床畔,居高临下的欣赏着女人漂亮的眉眼,一边伸手抚弄着她的发丝,一边又俯身下来,低笑道,“师姐,孤收回方才说过的话?” ???他方才说过什么话? 俞青芜一懵,似醒未醒,有些迷茫的望着他。 谢锦宴哼笑了声,意味深长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师姐不是不会勾引男人,而是……太会了,可真是叫孤患得患失……” “殿下……” 叩叩叩,俞青芜抿唇,刚想回他,外头突然传来了敲门声,还有荀嬷嬷的声音,带着几分战战兢兢道,“太子殿下,良娣,不好了,那秋十一娘刚刚来访,老奴让她在厅堂里等着,可不知为何,就和高姑娘闹起来了……” 第061章、一耳光 荀嬷嬷站在门外,尴尬之余,更多的是焦灼,“方才那秋十一娘来访,老奴原是拒绝的,可她死活不肯走,说是一定要见到殿下你才肯离开,否则就要跪死在咱们太子府门口,老奴实在是没得法子,便引她去了前厅,想着……待殿下空了再出去见她……” “本来也没得什么事儿的,秋氏还算是知书达理,便老老实实在厅堂里等着,可不知为何,高姑娘就去了厅堂,二人攀扯了两句,就厮打了起来,秋氏挨了高姑娘一耳光,现如今说是牙齿都松了,脸也肿得不成样子,老奴找了府医替她看,说是也没大碍,但秋氏的奶娘却不答应了,硬闹着要将高姑娘送官。” 荀嬷嬷一边说着,又试探性的往里看了眼,忐忑的问,“殿下,老奴能进来回话吗?” “等一会儿。” 谢锦宴黑着脸,正欲说话,俞青芜却替他回了一句。 然后缓缓从床上坐起,极简单的裹上外袍,握住他的手道,“殿下,妾身与你一起去。” 谢锦宴一愣,眸色沉了沉,说道,“师姐就不必去了,好生歇着,孤去去就回……” 他去去就回? 他去作甚?去偏袒高敏月,还是去将那秋十一娘给搪塞一顿? 俞青芜皱了眉头,再度拉住男人的手,柔声问他,“殿下打算如何处理?打算将阿月骂一顿?还是将秋十一娘撵出去?或者干脆和稀泥?又像从前一般,用您的权势来替阿月收拾烂摊子?” “那秋十一娘为何会来府中,您心中应当明白,无论她寻的是何种理由,最终目的无非都是为了见你。至于阿月,她怎会和秋十一娘打起来,想来也就是因着拈酸吃醋。说来说去,也就是小女儿家那点儿事儿,你一个男人,你能怎么去解决?你当她们是宁王?拿北疆的将士就能威胁住?” 俞青芜一边说着,又拿过衣裳,迅速的穿上。 谢锦宴怔住了,他想要回答,却是半个字也回答不上来。 顿了顿,缓缓回过身,蹙眉看着俞青芜,沉声道,“所以,师姐打算如何解决?” 如何解决? 那自要用后宅女子的手段去解决。 俞青芜理了理衣襟,走到他身侧,淡笑回道,“自然是用女人的方式去解决,我虽是商户出身,但我们俞家,原也是大户,后宅的争斗自是少不得的,虽不及你们这些个皇室显贵来得那般复杂,却也是大同小异。” 后宅女子? 所以,这女人现如今是真正将自己当做了他后院的人? 可她,这也变得太快了? 不知为何,分明是自己期待的,谢锦宴心中却隐隐不安起来。 他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狐疑道,“师姐往日里,可一贯不爱管孤的后院,今日是怎么了?” 俞青芜没有答话,她轻笑了声,挽上了谢锦宴的胳膊,抬头反问,“怎么?殿下不愿让我管?还是觉着,我虽为你的师姐,却终究不过是个妾,配不得来管这些事?” “…………” 这女人,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 谢锦宴有些无言,皱眉看了她一眼,无奈的解释,“师姐,你能不能别总胡思乱想,孤只是……怕你应对不了那秋十一娘。” “那女子瞧着温顺有礼,人人都道她善良识大体,但实则……却最擅长给人扣帽子,踩着他人来抬高自己,哭哭啼啼一番,说不得,到时师姐的名声也要叫她败坏了去。” 名声? 就她那点儿名声,早就坏得不成样子了,还有什么值得败坏的? 反倒是高敏月…… 虽说平日里跋扈凶狠,但其实更对的也就是针对自己,按说,旁人若是没有招惹她,她也不会轻易动手。 尤其是面对秋十一娘这样的高门贵女…… 当日,她同那沈柔打起来,原也是受了自己算计,被那沈柔先刺激,又不知沈柔身份,才将沈柔打伤的…… 想到此处,俞青芜神色愈发凝重了些,不再与谢锦宴多解释什么,拉着他就急匆匆往外走。 走到门外时,荀嬷嬷立即就迎了上来。 俞青芜朝她看了看,沉声问道,“荀嬷嬷,可知道,那秋十一娘今日为何而来?” “她说是……说是……”荀嬷嬷跟在二人身后,为难的看了看谢锦宴,支支吾吾,“那秋十一娘,说是为她姑姑秋氏讨公道来的,说秦氏罚的轻了,希望太子殿下能罚的重些……” ??? 谢锦宴和俞青芜皆是无语。 谢锦宴更是给气笑了,他冷嗤了声,嘲弄的语气,“这个秋十一娘,年纪不大,心眼儿倒是挺多。如此一来,既是进了我太子府的门,倒还显得她与那秋氏姑侄情深。” “可不是吗?老奴瞧着,她就是那意味,一会儿还不知要怎么闹腾呢。”荀嬷嬷叹了口气,实在有些无奈。 姑侄情深?那便让她搬到沈家去情深! 俞青芜勾了勾唇,笑回荀嬷嬷,“荀嬷嬷,你不必担心,我自有法子叫她闭嘴。” 三人说话间,已到了前厅。 远远的,就看到高敏月气冲冲坐在椅子上。 在她对面,则是坐着一位白衣少女。 十六七岁左右,瘦瘦高高的,瞧着便十分像是个仙气飘飘的才女。 看到谢锦宴和俞青芜一进门,她便立刻迎了上来,虽是负了伤,却还是极温柔的向谢锦宴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起来吧。”谢锦宴冷冷回了一句,没与她多废话,只看向一旁的高敏月,冷声问,“阿月,怎么回事?无端的,为何会与秋家十一娘打起来?” 高敏月咬牙,正想说话,下一刻,秋十一娘却抢先开了口,抹着泪道,“太子殿下,不是高姑娘的错,都怪臣女,都是臣女疏忽了,臣女不知高姑娘的身份,无意冒犯,这才惹得高姑娘生气的,且高姑娘也不是有意,只是……不慎下手重了些,稍微将臣女牙齿打松罢了……” 第062章、同仇敌忾 不是有意?牙齿打松罢了?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为高敏月说情,实则却在告诉旁人,高敏月小家子气,她秋十一娘宽容大度,哪怕无辜受伤也不计较。 不愧是秋氏女子,白莲花手段与秋氏如出一辙。 接下来,恐怕就该是她那位不依不饶的奶娘出场了吧? 俞青芜心中讥讽,抬眼睨了睨秋十一娘身侧的中年妇人。 果然,还未等谢锦宴答话,那妇人便也凑了上来,一副愤慨模样哭道,“太子殿下,我们姑娘原也不是有意,知晓实情后,更是第一时间与高姑娘赔礼道歉了,可谁料,高姑娘却不依不饶,硬生生将我们姑娘伤成这般模样。” 说着,她又走到了秋十一娘身前,轻轻抬起秋十一娘那红肿不堪的脸蛋。 红彤彤的,隐隐之间,那嘴角还流着血丝,瞧着当真是挺严重…… 只是……说了这么半天,主仆俩也不曾到底如何冒犯了高敏月,只一个劲儿哭哭啼啼卖可怜。 见了这样的情况,高敏月哪里还忍得住? “你……你们这主仆两个,一对儿贱人!当真是会装得很!” 高敏月咬牙切齿,那张清秀的娃娃脸怒气翻腾,怒骂之余,当下又要想与秋十一娘动手。 秋十一娘见状,立刻娇滴滴叫了声‘救命’,慌忙就要往谢锦宴身后躲。 然而,刚扑上去,却被荀嬷嬷拦住。 “阿月!住手!”谢锦宴伸手将高敏月拦住,不动声色的坐到了主座上,又给荀嬷嬷递了个眼色,沉声道,“荀嬷嬷,扶秋姑娘坐下。” 秋十一娘没能靠近谢锦宴,显得有些不甘,但谢锦宴都发话了,她也不好再有什么动作,只摆得一副柔弱模样,掉着泪坐回椅子上。 然后再度望向谢锦宴,抹着泪,假惺惺为高敏月求情,“太子殿下,高姑娘当真不是有意,原也是我冒犯在先,你莫要吼她……” 这话说得大度柔婉,眼神里却是有意无意的挑衅。 “你这贱人!” 高敏月本就一肚子怒气,见秋十一娘如此,更加暴跳如雷,叫骂着就要扔茶碗砸秋十一娘。 秋十一娘倒也不躲,端正的坐在那椅子上,一动不动,红着眼道,“高姑娘,方才确实是我冒犯,若是再打我一回能让你撒气,那你便动手吧……” 说着,她便闭上了眼。 “你以为我不敢吗!”高敏月大骂了一句,挣扎着就要向她扑过去。 秋十一娘深吸了口气,俨然一副壮士赴死的姿态。 然而,下一刻,耳边传来的却是清脆的巴掌声。 火辣辣的疼在脸上蔓延,高敏月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给打懵了。 “俞青芜!你敢打我!” 她摸着红彤彤的面颊,不可置信的,愤怒的瞪着俞青芜,一瞬间,已暴躁到了极致。 俞青芜这个贱人!这是趁机同那秋十一娘一起欺负自己! 高敏月红了眼,尖叫着就要朝俞青芜脸上抓。 俞青芜没理会她,只侧了侧身,笑看向秋十一娘和她的奶娘,温声问,“秋家姑娘,对于这个结果,可还满意?” 闻言,秋十一娘愣住了,那奶娘也傻眼了。 在她们的计划里,这俞氏应当借机针对高氏,她再从中做个和事佬,可俞氏这反应,怎的……反而像是在护着高氏? 难道……情报不准?俞氏和高氏并未像传闻中那样不合? 抬眸看了看同样懵的高敏月,秋十一娘眼底闪过一抹不甘,微微点了点头,含泪道,“臣女谢良娣替臣女出气,只是臣女原也没想着要罚高姑娘,毕竟也是臣女冒犯在先,高姑娘……” “秋姑娘,阿月打你一事已解决,现在咱们该说说你冒犯阿月的事了。” “阿月,说说吧,秋姑娘是如何冒犯你的?”秋十一娘正装模作样,下一瞬,清冷的女声却从对面传来。 那冷艳的女子缓缓从椅子上起身,慢慢走到高敏月身边,拉着她重新坐下,含笑看着她,循循善诱的口吻,问道,“阿月,告诉师姐,秋家姑娘到底做了什么过分的事,竟惹得你动手打人。” 俞青芜眉眼温柔,连挽着高敏月的手都是那么柔和。 四目相对,高敏月微愣了下。 眼底写着不解,不敢相信。 但很快,她就回过神来了。 转过头,狠狠瞪了秋十一娘一眼,咬牙道,“她道我是这府里的下人,使唤我与她端茶倒水,我没理会,她便教训我不知礼数,说我是恶奴,道我有娘生没爹教……” 呵,这个秋十一娘,倒是很会戳人痛处嘛。 俞青芜心中冷笑,眸光一转,又看向对面哭哭啼啼的秋十一娘,和善问道,“秋姑娘,我家师妹所言是否属实?” “臣女……”秋十一娘白了脸,表情有些难堪。 她原想的是俞氏与自己同仇敌忾,刚好借机与俞氏交好,再利用俞氏慢慢接近太子。 至于自己说的那些话,俞氏自然会帮忙糊弄过去…… 但如今恐怕是指望不上了…… 想到此处,秋十一娘两眼含泪,目光一转,凝望主座上一直未曾说话的谢锦宴,带着哭腔喊他道,“太子殿下,臣女……臣女的确是说过此话,但也没有像高姑娘说得那样夸张。” 没那么夸张?那还不是说了? 眼中讥讽,俞青芜与谢锦宴对视了一眼,起身走到谢锦宴身侧,挡住了秋十一娘的视线。 然后极自然的又坐到了谢锦宴身侧,笑看着秋十一娘,一副太子府女主人的公正廉明,反问她道,“所以,秋姑娘,你这是承认了,你辱骂阿月有娘生没爹教?” 秋十一娘微怔了怔,眼底怒火翻涌,却努力强忍,红着眼睛看谢锦宴。 谢锦宴靠在椅子上,懒洋洋的抿了口茶水,似看穿了她的心思,淡淡道,“秋姑娘,后宅的事,一贯是良娣做主,你不必看孤,你到底有没有骂阿月有娘生没爹教?有没有将她当做下人使唤?你只需回答,是与不是。你若没有,良娣必然会秉公处理。” 第063章、贯彻到底 是,与不是。 听起来很是公正廉明,实则咄咄逼人,不允许她有半点模糊。 秋十一娘脸都青了,那双秋水剪瞳躲闪不已,紧抿着唇,眼眶里蓄满了泪水,就是不说话。 以为不吭声装可怜便能糊弄过去? 想得美! “秋姑娘,别不说话啊,请你回答,你到底有没有辱骂过我家师妹‘有娘生没爹教’这句话?”俞青芜勾唇,声音含笑,眼神却是寒冷刺骨。 看得秋十一娘后背突然发凉,她垂着头,结结巴巴的想要辩驳,却不知从何驳起。 咬了咬唇,干脆嘤嘤哭起来。 见状,她的奶娘周氏立刻就配合的上前安慰,一边安慰又看向俞青芜,带着几分责问的语气,不忿道,“良娣,我们姑娘原也不是有意的,您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没着了她们的道儿,问句实话就是咄咄逼人了? 俞青芜冷笑了声,没答话。 那染着水色的桃花眼里,更加冷厉了几分,似笑非笑看着那周氏。 周氏见她不说话,以为她是被自己的气焰给吓到了,心道果然是小门小户出身。 于是神态更加嚣张了,插着腰道,“良娣维护你那师妹,我们可以理解,但我们姑娘到底也是侯府嫡女,您这般……” 啪! 一声脆响! 周氏话音未落,俞青芜忽然走过去,猝不及防,对着她的老脸就是一巴掌。 一瞬间,周氏懵住了。 秋十一娘更是傻眼了,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俞青芜,“俞良娣,你……你这是做什么?” “做什么?自然是替秋家姑娘你管教下人。”俞青芜冷嗤了声,嘲弄打量着一脸不甘的周氏,厉声训斥,“该死的贱婢!主子还未发话呢!轮得着你插嘴?我看你家姑娘冒犯我师妹,多半就是受你老奴唆使!” “秋姑娘,我说得对吗?”眉眼寒冷,语气缓缓平和了下来,俞青芜又转过头,笑看着秋十一娘。 秋十一娘紧咬着牙,憋屈极了。 周氏捂着脸,满眼怒气,却也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此刻,她们主仆二人都意识到,这位太子良娣,并不是想象中那样好利用。 如今自己不担下这个罪责,只怕自家姑娘是过不去了。 想到此处,周氏心一横,噗通一声跪倒在地,怨毒的望着俞青芜,一字一句道,“良娣说得没错,今日之事,是老奴唆使的,那些冒犯高姑娘的话,也是老奴说的,我家姑娘不过是为了维护老奴,故而才担下罪责,一人做事一人当,老奴愿受责罚。” 说着,周氏重重的磕了个响头,一副壮士赴死的神色,端端正正的跪在厅堂中央,似乎认为这样,就不会受到太重的惩罚。 可真是想多了,想借着她的手杀人?怎能不给这主仆二人点儿颜色瞧瞧呢? 俞青芜轻抿了口茶水,冷眼扫视周氏。 然后眸色一冷,缓缓挪动,落到了一旁的高敏月身上,轻笑喊她,“阿月,既是这越俎代庖的老奴冒犯了你,那……便由你亲自惩罚吧。” “不过……她到底也是秋家的老人,可莫要下手太重了,赏她十个耳光,让她长长记性便是。” 十……十个耳光!! 闻言,周氏瞳孔猛地一震,面色都变得惊恐起来。 然而,不等她再言语,高敏月立即就起身,冲俞青芜笑了笑,一脸解气道,“好!我今日便亲自替秋家姑娘来管教这不懂事的老奴!” 话说完,她对准周氏的脸就是一顿狠抽。 高敏月本就是练武之人,力道要比寻常人大上数倍,十个巴掌下去,周氏竟是直接被抽晕了过去,那张老脸肿得活像是猪头。 秋十一娘看着这惊悚的一幕,眼神里不禁流露出恐惧。 她不敢想象,这十个巴掌若是落到自己脸上,那将会是怎样的后果。 恐怕,自己这张脸都要给毁了。 “太子殿下,俞良娣,既然事情已解决,那臣女……就先告退了……”她白着脸,对上俞青芜的眼睛,不由一阵胆寒。 比起动武的高氏,这俞氏才是最可怕的…… 未免俞氏更加为难自己,她必须尽快告辞,且一定得除掉这个女人。 秋十一娘此刻已经完全打消了利用俞青芜接近谢锦宴的想法,她嘴唇颤抖着,未等谢锦宴发话,跌跌撞撞起身就要往外走。 但俞青芜怎么会轻易让她走,况且就叫她这么走出了,想必她一出门,便要大肆宣扬自己嚣张跋扈欺负她和她的奶娘。 既然都要坏了名声的,那……何不贯彻到底? “秋姑娘这就走了?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重要的事?” 于是,那秋十一娘刚抬脚,俞青芜又将她喊住了。 秋十一娘此时只想着走,早将替秋氏出头的事忘得一干二净了,听到俞青芜这么一提醒,她才猛然想起来。 但现在,她一点也不想提及此事了。 袖下,手指攥紧了绣帕,秋十一娘缓缓回过头,面色牵强的看着厅堂内的三人,不情不愿道,“对啊,臣女今日是为着姑母一事而来的,俞良娣不说,臣女险些忘记了。” 她勉强的走回去,看了看俞青芜,又看向谢锦宴,福身道,“太子殿下,那秦氏谋害臣女姑母,实在可恨,臣女希望陛下能罚得重些,能让秦氏往后长长记性,也叫臣女的姑母心中好受些。” “您是不晓得,臣女姑母如今躺在床上,是半点也动弹不得,连话也说不出来,着实是可怜得很。” 秋十一娘说着,便又红了眼眶,瞧着倒的确是很关心秋氏。 但她此刻,心里却是害怕的,尤其是感觉到俞青芜的目光,她更是忐忑不安,就生怕这女人又给自己使绊子。 然而,越怕什么越来什么。 她话音刚落,谢锦宴就握住了身侧那冷艳女子的手,温声道,“阿芜,这原也是国公府的事,孤实在不好插手,秋氏是你的外祖母,你看,此事如何处置妥当?” 第064章、照过镜子没 闻言,秋十一娘微微一震,睫毛不由颤了颤。 那张略红肿的面容,一闪而过的恐慌。 但是很快,她似又想到了什么,眼中勾起一抹精光,温温和和,可怜巴巴的望向俞青芜,一副忐忑小心语气,轻声询问,“俞良娣,那秦氏应当如何处置,还请您吩咐。” 请她吩咐?分明是她秋十一娘上门来请求重罚秦意柳,怎么的如今这意思,好像还是自己在为难秦意柳? 俞青芜眸色讥讽,端起茶碗轻抿了口,似笑非笑看着秋十一娘,没说话。 秋十一娘见她不说话,心中隐隐不安起来,更有些不甘心。 顿了顿,又上前,极是规矩的跪倒在地,逼迫的口吻,又对俞青芜说了一遍,“还请俞良娣指示。” “秋姑娘,你这话说得有些好笑了,分明是你想为难那秦氏,怎么还一个劲儿叫我指示了?” “臣女……臣女没有为难秦氏。”秋十一娘脸都白了。 按她的想法,只要这俞氏一旦开口处罚秦氏,她就去外头宣扬一番,就说自己为秦氏求情,俞氏不依不饶,到时不仅了能坏了俞氏的名声,也能给自己落下好名头。 可如今,对方不仅没上当,竟还拉自己下水…… 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还想利用自己!绝不可能! 秋十一娘紧咬着唇,那水眸染上了一片红晕,再望向俞青芜时,眼神里委屈至极,抹着泪道,“臣女今日前来,只是想着俞良娣乃姑母的外孙女,原也……应当想要尽一份孝心……” “所以秋姑娘是骂我不孝咯?”俞青芜冷嗤了声,冷眼看着她。 秋十一娘一怔,顿时噎住了。 她红着眼,不甘的望向一旁的谢锦宴,希望能从谢锦宴脸上看到一丝对俞氏的厌恶。 然而,那矜贵太子却是连眼神也没有给她一个。 只缓缓起身,大手轻轻在青芜肩头拍了拍,一副宽慰的口吻道,“阿芜,孤还有公事要处理,这里便交给你了。” “还有你荀嬷嬷,这后宅的事找良娣便是,莫要再为着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闹到孤的面前。” 谢锦宴话说得平静,但就是这短短几句叮嘱,却让秋十一娘瞬间坠身冰窖。 眼睁睁看着谢锦宴离开,她既是不甘又是恐慌,更是不敢相信。 自己到底是侯门嫡女,太子竟是一点颜面也不给?他竟能容忍这样一个恶毒的女子?自己都被为难成这样了,他竟没有半点怜香惜玉? “秋姑娘,别看了,殿下已经走远了。”秋十一娘满腹怒火,晃神之间,头顶再次传来女人嘲弄的声音。 秋十一娘猛然回过神,目光再度与俞青芜对上。 见她这副不敢相信,不甘心,大受打击的表情,俞青芜仿佛看透了什么,妩媚的桃花眼里泛起丝丝讥讽,淡笑又说道,“秋姑娘,这个世上不是所有男人都喜欢楚楚可怜的女子。” “我们太子殿下偏就喜欢最恶毒的那种,你若想要得到殿下青睐,倒不如好好想想,怎样让自己看起来更恶毒一些,或许殿下会愿意多看你一眼。” “额,不对,殿下也不止是喜欢恶毒的,他喜欢的是恶毒又美貌的,你照过镜子没?” 噗,这不摆明了骂人长得丑么? “你……俞良娣,我到底是你的长辈!你怎能这样羞辱人?” 秋十一娘浑身一震,脸都青了,那双秋水剪瞳怒火喷张。 倘若四下无人,俞青芜觉得,她恐怕都要扑上来抓花了自己的脸。 人啊,果然是越缺什么就越怕人家说她什么…… 就像沈柔,只有人家骂她蠢的时候才生气。 而秋十一娘,虽说确实比沈柔要聪明许多,但样貌却是天差地别,和俞青芜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倘若没有那才女的名号,没有侯府嫡女的身份,没有那精心打扮修饰的发髻和妆容,实在是寡淡得很。 唯一可取,大约就是高挑的身材,还有些许书卷气,以至于她确实有几分仙女的味道。 但她有的,俞青芜都有…… 故而,遭到攻击之后,秋十一娘根本无力回击,只得端起长辈的架子。 听了她这等自诩,俞青芜眉眼里的讥讽更浓烈了些,但也懒得再与之废话。 只冷哼了声,目光一转,吩咐荀嬷嬷道,“荀嬷嬷,传令下去,秋家姑娘心疼我外祖母,自请亲手掌掴秦氏为外祖母出气,且愿亲自上门与秦氏一道儿伺候外祖母,往后就将外祖母房里的丫鬟都撤了,外祖母的吃喝拉撒都由秋家姑娘负责。” “另,派个武婢跟着秋家姑娘,以防那秦氏蓄意报复。” 俞青芜话说得慢条斯理,话说完,又朝秋十一娘笑了笑,问道,“外甥女如此处置,表姨母你可满意?” 俞青芜刻意咬重‘表姨母’三个字,没有半分对长辈的尊敬,反而更多是挑衅。 秋十一娘紧咬着牙,怒目瞪着她,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更是不敢再多说。 只重重磕了个头,道了声谢,便踉踉跄跄踏出了厅堂。 俞青芜半倚在那太师椅上,把玩着手中的茶碗,冷笑目送她。 直至秋十一娘没了身影,这才缓缓起身,目光一转,落到了高敏月身上。 高敏月脸上还挂着出了恶气的笑意,见俞青芜看她,立刻就收起笑。 继而换上了一如既往的敌意,冷哼道,“俞青芜,别以为你今日帮了我,我就会感谢你!” 俞青芜笑,摆摆手回她,“小师妹,你想多了,我并没有帮你的意思。” “我不过是不愿让那秋十一娘利用罢了。” “我就知道,你没有那么好心!” 高敏月似乎如释重负,冷声回了一句,便起身要离开。 见状,俞青芜又喊住了她,方才想起什么似的问道,“阿月,你先等等,我还有事要问你。” 闻言,高敏月回过头,依旧是不善的神色。 俞青芜只当没看见,微皱了下眉头,指着身侧的椅子示意她坐下,语气严肃道,“阿月,我问你啊,你不是在春芳阁里么?无端的,怎会跑到前厅来?” 第065章、胆子好大 俞青芜总觉着这其中有些奇怪。 平日里,高敏月甚少到前厅。 秋十一娘来太子府拜访,荀嬷嬷也绝不可能与她说。 所以,必然是有人故意将高敏月引至前厅。 高敏月也隐隐反应过来了,她微眯了眯眼,仔细回忆起来,随着回忆,脸上表情迅速变幻。 良久,才抬头看着俞青芜,有些不情不愿,支支吾吾道,「我是在我春芳院里种菜时,无意听到两个婢女在谈话,她们说……」 「说什么?」俞青芜追问。 高敏月面色微微有些尴尬,避开了俞青芜的目光,又才继续道,「她们说,京都第一才女来了太子府,还说是师哥请她来的,说什么她是师哥望而不可及的仙女,说这回她来府中,师哥可高兴坏了,要把最好的都给她,还说……她若是答应给师哥做太子妃,就没你什么事儿了……」 「我心中便好奇那秋十一娘是何等仙女模样,索性就去了前厅,谁知……刚进去,秋十一娘就将我当做了下人使唤,后面的事你也晓得了。」 所以,是秋十一娘在太子府里安插了眼线? 俞青芜没答话,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顿了顿,又抬眸看着高敏月,语气冷肃道,「阿月,我问你,此刻让你辨认那两个婢女,你可认得出来?」 「她们当时是站在树后的,我不曾瞧见她们的脸。」 「不过,若是让她们再开口说话,我定是能辨认出声音来的。」 听得俞青芜这番质问,高敏月也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她虽愚笨,却也不是傻子。 一想到竟有人敢在太子府里安插眼线,既是惊讶也愤怒,话说完,极恼恨的又骂了一句道,「这个秋十一娘,胆子好生大,竟敢在太子府里安插眼线。」 「我现在就去将那两个该死的婢女抓起来!」高敏月拍案而起,说着便怒气冲冲要往外走。 「阿月,不可!」 俞青芜一把拉住了她,四下看了眼,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又说道,「阿月,你记住,这件事,不要与任何人提起。」 闻言,高敏月一愣,有些不甘心,也有些不解,眼底怒气翻涌,恼恨的问俞青芜道,「为什么?因为那个秋十一娘与你是亲戚么?你要护着她?」 「我若是想护着她,方才我就不会那般对她了。」俞青芜狠瞪了高敏月一眼,见她实在是愚不可及,索性直接戳破了,「阿月,你想想,秋十一娘再能耐,她也不过就是一个小小的侯府嫡女,纵然她的父亲在朝上也颇有些威望,可当今太子,也不是她轻易敢招惹的。她敢监视太子?一旦被发现会是什么后果?十条命都不够她使,弄不好,便是整个秋家都要赔进去!」 「所以,那两个婢女可能的确与她有些关系,但却未必就是她安插在太子府里的。」 「那是谁?」高敏月脑子本就简单,听了俞青芜这番话,更是被绕糊涂了。 她皱了皱眉,眸色里带着不甘与愤怒,道,「可那两个婢女,分明就是在帮着她的!」 俞青芜眸光沉了沉,轻轻朝高敏月招了招手,示意她离得更近些。 「阿月,我问你,整个大魏朝,谁与你的师哥最有利益冲突?」 「谁啊?」 「……」俞青芜无语了。 狠狠白了高敏月一眼,无奈道,「自然是大皇子!亦或者是……你师哥别的兄弟。」 这下,高敏月终于明白过来了。 一瞬间,方才还怒不可遏的面庞立刻就变得惨白,眼神里也浮上丝丝惊慌,急忙捂住了嘴,脑袋点的像是小鸡啄米,压低了声音道,「我 ……我明白了,你放心,我绝不会与旁人多说半个字。」 「行吧,你且回去歇着吧,我去找谢锦宴。」 俞青芜松了口气,话说完,便转身往朱雀院的方向走去。 高敏月站在原地,看着昔日被她欺负得几乎毫无还手之力的二师姐,心中泛起一丝凉意,眼神里更是恐惧翻涌。 难怪啊,难怪她师哥叫她不要轻易招惹俞青芜…… 高敏月深深朝着俞青芜的背影望了一眼,有些失神的踏出了前厅。 另一边,俞青芜已到了朱雀院。 此时,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暖阁内点上了灯火,摇曳烛光下,谢锦宴俊美的面容被衬得朦胧而勾人。 他正端着一卷公文,比起平日的放浪形骸,这会儿的他,看起来认真又稳重。 若不是见过谢锦宴曾经的孟浪之举,俞青芜险些会以为,眼前的男人是个温润如玉且正经的翩翩公子。 「殿下,看什么呢?」她抬脚,缓缓坐到他身侧。 见俞青芜坐过来,谢锦宴也没有刻意避开,而是将那公文递到她跟前,愁眉道,「还真叫你前些时候说中了,冬打雷,必有灾祸。」 俞青芜接过那公文来看,皆是各地上奏的关于雪灾的事,说是因着前些日子连降大雪,引得各地粮食遭到严重破坏,现如今好些地方都吃不上饭,流民们也日渐增多,更有甚者烧杀掠抢。 看到这些,俞青芜心中不由叹了口气。 忽觉自己这时候还与谢锦宴扯什么内斗,是不是不太合适? 不过,很快,她又平复下心情,将公文放了回去,抬头望着谢锦宴,说道,「殿下,我有重要的事要与你说。」 「嗯,什么?可是关于那秋十一娘的?」谢锦宴托腮靠在案上,眼神有些疲惫,但语气却是很耐心。 俞青芜轻声叹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算是,也不算是。」 「就是,我方才问阿月,发觉那秋十一娘似乎在太子府里安插了眼线。但我怎么想,也都觉得,秋家十一娘应当没有那样大的胆量,不知是何人在背后指使她,我原是打算直接将那两个婢女处理掉的,但思来想去,觉着还是应当和你说一声,你看,此事如何处理?」 第066章、残忍的真相 “能如何处理?寻个理由给逐出府便是。” “那两个婢女,都是我那大皇兄的人,原来孤是用于给他传些假消息,如今闹到这样的份儿上,再留下也不合适了。” 谢锦宴缓缓坐直了身子,容色含笑,那双平日系列幽深的凤眸映出一层光辉,深深的凝着俞青芜,又轻轻握住了她的手,调侃的语气问道,“师姐午时不是还说什么只是利用孤,并无半点爱,现下怎么的又替孤担忧起这些来了?” 明黄的光线下,带着几分朦胧、暧昧,男人那深邃俊容愈发靠近。 近到,青芜都能清晰的感觉到他鼻间的气息。 那是一种灼热的,带着浅浅绵延的,独属于谢锦宴的香气。 不似女子那般柔和,也不像平常男子那样粗糙,香中携裹着一丝压迫感。 压得俞青芜身体忽然绷紧了,她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抬眸,对上那双含着火焰的眸子,声音不由低了些,也软了些,岔开话头道,“说正事儿呢,殿下好端端的提这些做什么?” “怎么?师姐说得,孤还提不得了?” “再说了,正事方才不是已经说完了么?”谢锦宴蹙眉,那张好看得面庞无辜又无赖。 分明前一刻还庄重严肃,忧国忧民,俨然是爱民如子的大国储君,此时,却是连眼睛都流露出那浪子气息,叫人脸红心跳。 好在俞青芜已经习惯了,很快便镇定了下来,她轻笑了声,手指轻轻推开谢锦宴脑袋,又将话头绕了回去,认真看着他道,“殿下,此事还没有说完呢。” “我觉着,那两个婢女未必一定要逐出府,既是大皇子送来的,那咱们自然要用得恰到好处,才能对得住这大皇兄一番苦心啊,你说是不是?” 这女人又在打什么算盘? 谢锦宴一贯清楚,自己这位师姐并非善类。 若是从前她总与自己针锋相对,他倒还能心安。求着他做事时才给他好脸色看,他则是勉强心安。 但是今日,她先主动请缨打理后宅不说,现如今,瞧着这副神色,似还有意要帮他……对付老大? 谢锦宴心中千头万绪,目光微沉了沉,敛起笑意,托腮瞧着她,直接问道,“师姐可是已经有了主意?” 俞青芜淡笑了声,也不再拐弯抹角,抬手拿起案上的茶盘,反问谢锦宴道,“殿下,你看,这一个茶盘里,能搁下两碗盛得满满的热茶么?” “这两碗热茶便是秋十一娘和大皇子妃,你那大皇兄,则正是这茶盘。既然,他想利用秋十一娘往您后宅插上一脚,那么……咱们何不利用秋十一娘也往他的后宅插上一脚?” “殿下您说,若是让大皇子妃晓得大皇子的安插在您府中的眼线,竟个个都听那秋十一娘的话,她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女人,向来最是了解女人。 哪怕大皇子妃是个识大体的,这样明目张胆叫人打脸,也必然会想法子找回面子,要找回面子的法子也就两种。 一种是发难于大皇子,一种则是发难于秋十一娘。 无论是哪一种,都足够恶心大皇子,也足够搅乱他的后宅。 呵,他这师姐,果真是最懂得诛心,且总能想到他想不到的那些极细微的地方。 难怪当日离开蜀地时,师父曾再三暗示,希望他能将青芜收入房中…… 四目相对,看着那双含情的水眸,谢锦宴不禁抬手,轻轻在她眉眼间抚弄。 未等女人反应,他又忽然搂上她的肩头,蓦的,将人揽入了怀中。 轻吻了吻她的额头,低哑道,“阿芜,孤现在终于明白了,师父当日为何一定要孤将你收入房中,这个法子,甚好。” “既然师姐已经有了打算,那此事便交由你了。” ??? 什么意思? 什么叫师父一定要他将她收入房中? 谢锦宴低沉暧昧的声音入耳,然而,俞青芜脑子里却是轰的炸开了。 她猛地一怔,甚至都听不见谢锦宴后面那句话。 只怔忡的望着他,只觉脑袋里一片空白,好一会儿,才恍然回神,不可置信,结结巴巴的问,“谢锦宴……你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师父一定要我将收入房中?师父……师父怎么会?师父……” 俞青芜整个人都懵了,更有些难以接受。 师父曾告诉她,女子要了自尊自强,无论如何,也绝不能与人为妾,哪怕那人是当今太子,哪怕那人是当今皇帝…… 师父曾说,女儿当自强,女人也可驰骋沙场,师父曾说…… 猛地收回手,重重将男人推开,女人连连后退了几步,那双漂亮的眼眸一瞬间染上猩红,不觉又冷笑了一声,连语气也骤然激动起来,冷嗤道,“谢锦宴,你方才说什么?你说,是师父劝你纳我做妾的?师父怎么会?” 闻言,谢锦宴顿时怔住了。 方才见俞青芜那般帮着自己,他以为她早已经不在意给他做妾这件事了,但是此刻…… “师姐……”谢锦宴噎了噎,看着俞青芜突然泛红的眼睛,良久,还是残忍的揭开了真相,说道,“师父……的确曾建议孤将你纳入房中,否则,你以为孤真的敢离经叛道到完全不将师父当回事?” “师父虽不过是江湖中人,却掌握着连朝中许多大臣都惧怕的消息,在江湖上也是有一定威慑力的。孤若当真到连师父也不放在眼中,岂非是有意将这储君之位拱手让人。” “你若不信,等年后,可以与孤一道儿前往蜀地,亲自询问师父。” “师父……从一开始,便是打定了主意,想将你许给孤做妾的,否则你以为,为何旁的师姐妹都只是习武和一些最基础的兵法诗书,而你……却还要学习宫廷礼仪……” 谢锦宴话说得慢条斯理,然而,俞青芜却是彻底崩溃了。 是了,比起几个师妹,她自小便要学许多礼仪和才艺…… 这些年来,她一直不太明白师父为何如此。 但是现在,一切都清楚了。 师父明明说过将自己当做亲女儿的? 有哪个父亲,会特地将自己的女儿培养了送去给人做妾的? 俞青芜顿住片刻,红着眼睛望向谢锦宴,冷笑质问,“为什么?师父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067章 、为夫会心疼 谢锦宴苦笑,有些无奈,“连师姐你都猜不透师父的心思,孤又怎会知道?” “但是,作为男人,在孤看来,这世间能令一个男人穷尽手段的,无非也就是权势和名利。” 谢锦宴深深看了她一眼,又叹息了一句。 轻声细语,却字字句句都是那么赤裸裸,残忍到了极致。 俞青芜并不愿意相信,可回想起这些年来师父对她的教导,一切都是有迹可循,叫她根本无法继续欺骗自己。 俞青芜闭了闭眼,仰头望着谢锦宴,眼睛里盈盈泪光,嘴角却是努力扯出笑容,故作随意的问他,“所以,殿下的意思是,师父从一开始就将我当做拉拢皇室的棋子?或者说,从一开始,他便是处心积虑要将我培养成他人宠妾,今日不是你,也会是旁人,是这个意思,对么?” 精致冷艳的面庞下,泪水顺着眼角落下。 尽管俞青芜刻意掩饰,声音里还是藏不住的委屈、崩溃和不甘。 想想先前,数次用师父来威胁谢锦宴,俞青芜突然觉得自己可笑极了。 那时,他一定在心里笑她没有自知之明吧? 想到此处,青芜眸光里的自嘲更深了几分。 谢锦宴皱眉看着她,眼神里透着丝丝心疼,想要说什么,动了动唇,最后却又闭上了。 只伸手将她揽进怀里,揉了揉青芜那一头乌黑柔软的发丝,贴着她的耳朵,温声安慰,“阿芜,孤与别人不一样,在孤这里,你不是宠妾。” “你是孤的妻,孤是你的丈夫,你可以依靠孤,你也不再是一颗任人拿捏的棋子。” 温润好听的声音入耳,似有意给她踏实感。 温热柔和的气息喷洒在耳畔,青芜缓缓抬起手,带着一丝犹豫、小心、不安,抱住了男人。 温软柔荑,紧锁在他腰间,脸也贴进了那宽阔胸膛里。 随着女人身体轻微颤动,那低低的抽泣声入耳,谢锦宴感觉胸口有一股湿意蔓延。 他垂眸,轻轻在她发间吻了吻,算是宽慰。 感觉到男人的动作,俞青芜手收得更紧了些,眼泪也更加汹涌。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光秃秃的枯树被烈风吹得咯吱作响。 俞青芜缓缓从谢锦宴怀中挣脱,再抬眸看他时,有些尴尬。 “抱歉,把你外袍弄湿了。” 她轻咳了声,哭得红肿的双眸带着几分闪躲,声音里从未有过的客气温柔。 相比之下,谢锦宴倒显得若无其事。 他抬起手,极温柔的拭去俞青芜眼尾的泪痕,轻笑了笑,玩笑的语气回她,“弄湿了外袍没有关系,只是以后莫要再哭了。” “为夫会心疼…” 这话分明很虚伪,但配上谢锦宴那副惊艳绝伦的好皮相就变得情真意切了。 俞青芜失笑,带着残余的泪光回他,“谢锦宴你太肉麻了。” “不肉麻你又怎会喜欢?”谢锦宴勾唇,那俊艳面庞勾着几分调侃,捧起她的脸,认真的又说了一遍,“阿芜,孤真的会心疼。” 这男人,怎么还越来越肉麻了? 四目相对,青芜心中猛地一颤,避开了他的目光,娇斥道,“行了殿下,你别说这些恶心话来哄我。” “从前便是你动不动就将我欺负哭,你……” “床上哭和床下哭能一样?” “……” 空气里突然一片死寂。 俞青芜承认,她确实不及谢锦宴下流无耻,哪怕她比他年长了一岁…… 抬眸望上谢锦宴似笑非笑的眼眸,俞青芜脸腾得就红了。 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能不能有个正形?” 谢锦宴笑了笑,没再继续逗她。 抿了抿唇,神情逐渐严肃凝重起来,认真的看着她,问道,“阿芜,以后你就只有孤了,怕不怕?” 是啊,以后,她就只有谢锦宴了。 可倘若,有一日他厌了倦了呢? 俞青芜垂下眼眸,眸光里刚浮上的笑意渐渐褪去,不安,无助,多种情绪同时在眼底翻涌。 沉默了片刻,才又抬起头,凉凉望着谢锦宴,“我若说不怕,殿下信么?” “我曾以为,师父是我在世间唯一的亲人,我以为哪怕有一日,你厌了倦了,要将我置于死地,起码师父会是我最后的退路。” “但是如今,我才发觉,我没有退路了,没有任何退路。” 青芜勾唇,眉眼里皆是凄凉。 她如今没有退路,若想要报仇,就只能竭力抓住谢锦宴,竭力的去做一个真正的宠妾。 师父也正是明白这一点,才选中她。 心中千头万绪,抬眸凝着谢锦宴俊朗的面庞,俞青芜不禁又觉幸运,她缓缓抬起手,轻抚着他的眉眼,未等他开口,又道,“不过……跟了你,倒也不算亏,起码……你长得还不错。” 闻言,谢锦宴眉头皱了皱眉,轻轻握住她覆在他脸上的小手,故作责难道,“只是还不错?” “孤除了长得不错,就没有别的优点了?” 谢锦宴挑眉,深邃的瞳孔质问的看着俞青芜。 那眼神,像是一定要问出个究竟来。 俞青芜眯眼思索了一会儿,果断的摇摇头,“没有。” “……”编都不会编一下? 就这?师父还指望她给人做宠妾? 谢锦宴气笑了。 “行吧,孤承认,孤除了长得好看一无是处” “……” 这男人,能要点脸么? 俞青芜有些无语,但心情也莫名平静了些许,抬眸瞪了他一眼,失笑道,“不要脸……” “嗯,你说得对,孤不要脸。” 见她笑了,谢锦宴终于松了口气。 “好了,用晚膳去吧。” 他笑了笑,牵起俞青芜的手,缓缓朝外走去。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青芜觉得,谢锦宴冲她笑的时候,她似乎从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得意,那种寒冷的,阴谋得逞的得意。 不过很快,她就没有心思想揣测这些了。 因为刚踏出门,就看到本应该在春芳阁的高敏月出现在前厅,她身后,还跪着两个瑟瑟发抖,伤痕累累的婢女。 见俞青芜和谢锦宴出来,高敏月立刻迎了上去,斜睨了俞青芜一眼,又看向谢锦宴,一副邀功的神色,“师哥,我方才发现这两个贱婢竟是大皇子的眼线,便让二师姐来告诉你一声,怎么样?二师姐可有与你说清楚了?” 第068章、滚出去 说话间,高敏月有意无意的偷看俞青芜,似乎想从俞青芜脸上看到一丝不满。 按她的计划,但凡俞青芜反驳一句,她便控诉俞青芜抢功劳。 再将两个被抽得遍体鳞伤的婢女送到师哥面前,说是自己严刑之下才问出她们底细的,师哥必然会相信自己……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会厌恶俞青芜这个抢她功劳的贱人,也会发觉到自己的好…… 想到此处,高敏月心中愈发得意起来。 却未曾察觉到,谢锦宴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他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冷,幽幽看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婢女,冷声问高敏月,“阿月,她们身上的伤,都是你打的?” “是啊师哥,你不晓得,这两个贱婢嘴巴硬得很。” “我用那鞭子抽她们,抽晕了三回呢,她们才肯承认是大皇子派来的。” 高敏月噘了噘嘴,又看向俞青芜,挑衅的口吻又问她,“师姐,我不是让你立刻请师哥到春芳阁么?你怎的磨蹭了这样久?害我不得不亲自动手。” 言外之意,是自己抢了她的功劳? 对上高敏月得意洋洋的目光,俞青芜没有答话。 闭了闭眼,尽量压下情绪,肃声问她,“阿月,是谁教你这么做的?” 闻言,高敏月眼底闪过一抹心虚,结结巴巴。 “师姐,你……你在说什么呢?什么叫谁教我这么做的?” 她避开了俞青芜的目光,又看着谢锦宴,一脸殷勤,“师哥,这两个贱婢已经招供了,一会儿咱们将她们送去宫中见陛下,要是让陛下知道大皇子监视你,必然不会轻饶他!” 只要将两个婢女送去宫中,皇帝必然就会惩罚大皇子。 到时,师哥就会知道,她比俞青芜有用。 想到此处,高敏愈发觉得自己聪明,一边说着,又赶忙上前拉谢锦宴,心中已开始憧憬将来与谢锦宴举案齐眉。 然而,下一刻,男人却重重将她推开。 高敏月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推倒在了地上。 谢锦宴冷厉的声音便从耳边传来。 “高敏月,孤从前只是以为你愚蠢任性!” “现在看来!你不仅蠢!还自作聪明!自今日起,你就老实待在春芳阁里,别再踏出门一步!” 他声色凌厉,眼神里从未有过的阴鸷。 那张俊脸上,更是阴云密布。 高敏月原以为自己会得到谢锦宴的赏识,此刻被谢锦宴怒骂,顿时就懵住了。 她怔在地上片刻,诧异又委屈的看着他,“师哥,你……你为何骂我?我可是帮你识破了府里的内贼啊!” “滚出去!”谢锦宴没再与她多言,只指着外头,沉声吩咐,“来人,把高姑娘带回春芳阁,没有孤的允准,不准她踏出门半步。” “还有!传令下去,太子府所有人皆不准出门,今夜之前,必须找出给高姑娘出主意的人。” 话说完,谢锦宴又将府医传来,命人把两个婢女给抬下去。 处理外一切,他重新回到屋内,半靠在软榻上,有些无奈对俞青芜道,“孤没有想到,阿月竟能愚蠢到这样的境地。” “阿月会如此,与蠢不蠢无关,更多还是因为她对你依旧心存念想。” 清冷的声音从耳边传来,谢锦宴仰起头,只见俞青芜坐到了他身侧,红肿的眼睛深深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最后却什么都没说,只起身吩咐下人传膳。 “师姐,你想说什么?”谢锦宴起身,缓缓走到她身后,随手拉着女人坐到桌前,问她,“你是不是……有什么主意?” 自是有主意的,就怕他……舍不下。 俞青芜抽回手,端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又抬头望着他,精致美艳的面庞下,漆黑的瞳孔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 好似,先前在他怀里哭的不是她一般。 顿了下,低声唤他道,“殿下,阿月这般的性子,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闹出事端来,今日不过是乱了个小小的计划,以后……未必不会为了博取你的宠爱,做出买卖官位,亦或者其他出格的事来。” “所以……师姐你究竟想说什么?” “我想说,殿下你要么送她回渔村让她彻底死心,要么将她纳了,雨露均沾。” “当然,妾认为后者更可行。” 声音温柔,一字一句都是那么理性,着实是个贤妃! 雨露均沾,她也说得出口! 有哪个女人会舍得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一瞬间,谢锦宴心里头不舒服极了。 凤眸里的柔光骤然凝固,就连那衣带间似也凝上了一层冷霜。 幽幽看着女人片刻,不由的,发出一声嗤笑。 见谢锦宴如此神色,俞青芜也看出了他在想什么。 呵,谢锦宴就是如此,分明总在维护着他的心中宝,可偏还容不得她大度。 俞青芜心中嘲讽,眸子里亦勾起一丝讥诮,未等谢锦宴说话,又反问他道,“殿下这般讥讽嘴脸作甚?难道你舍得将阿月送回渔村?” “作为一个女人,我自是不愿意与人分享自己的丈夫,可我若说一句不愿意,你便会为我废除六宫?还是说,我不高兴了,你就真能将阿月送走?” 俞青芜勾唇,笑得嘲弄。 先前在谢锦宴怀中哭的时候,她是想过要他这辈子只得有她一个女人,可此刻清醒了,她便不作那等不切实际的奢望。 何况,他本就很在意阿月。 如若今日一气之下将人送走,以后他要是反悔,也许还会怪到自己身上。 想到此处,俞青芜眼神不由又凄凉了几分,笑望着谢锦宴,又道,“再说了殿下,你如今只是在气头上,倘若一气之下将阿月送走,过些时候若是后悔了,也许还要怪到妾身,所以……何必呢?”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 一双凤眸静默的看着她,看不出任何情绪,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沉声道,“师姐,其实想让阿月对孤死心,也不一定要送她回渔村,亦或者纳她为妾,倒还有个别的法子。”谢锦宴轻笑了声,带着危险气息,薄唇贴到青芜耳畔,阴冷冷道,“孤明日向父皇请旨,将阿月赐婚给萧师兄,师姐认为如何?” 第069章、疑心病 随着男声入耳,一股凉意从脚底窜入,俞青芜僵住。 她重重推开了身侧的男人,前一刻还温柔似水的眸色,骤然冷了下来。 谢锦宴理了理外袍,嗤笑看着青芜冰冷的面庞,“师姐方才不是还急着替孤解决这段孽缘么?怎的一提到萧师兄,你就不乐意了?” 他扬起唇,那耀眼的瞳色里似有若无的讥讽,还有几分渗人的寒意,看得俞青芜后背发凉。 谢锦宴此刻的神色,像极了最初在荣国公府强迫她时的模样。 看似平静,却处处透着杀意。 俞青芜素来知道他性情古怪,阴晴不定,也晓得他疑心病重。 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能因为自己过于‘贤惠’而突然责难于萧师兄。 “殿下何必拖萧师兄下水?我与萧师兄再无可能。” 沉默片刻,俞青芜抬眸望着男人,笑得嘲弄,“再说了,即便我愿意,萧师兄愿意,师父也不会同意。萧师兄乃师父亲侄儿,我是什么?一颗棋子而已。” 清冷通透的嗓音,流露出若有似无的自嘲。 这让谢锦宴更加怒火中烧了。 他冷哼了声,眸光里的寒冷更浓烈了几分,挑起她的下巴,幽幽道,“所以,师姐的意思是,若师父同意,你便还是想与萧凤昀做夫妻?” 语气平和,唇畔还挂着温柔笑意,可手里的力度却更重了。 一瞬间,剧烈的疼痛从下颚处传来。 俞青芜痛得倒吸了口凉气,皱了皱眉,伸手了他道,“谢锦宴,你弄疼我了……” “哼……原来师姐还知道疼啊?孤还以为你不知道呢?”谢锦宴冷笑了声,然而这一回,他并没有像从前那般立刻就松手,而是捏得更狠了些。 捏得骨骼咯咯作响,捏得俞青芜掉了眼泪,这才缓缓松开手,轻拍拍她的脸颊,冷沉沉威胁,“师姐,记住,你的心里只能有孤,别人的婚事与你无关。” “你若敢容下第二个人,下次,孤就将你的下巴卸下来,磨成骰子玩儿。” 他笑着,大手再次落到俞青芜下颌处,冰凉的指尖似鬼魅,透过皮肤,冷到了人的骨髓里。 俞青芜紧咬着唇,望着那双漆黑晦暗的瞳孔,手心里已出了一层薄汗。 身体,更是不由绷紧了。 换作是第一回,她恐怕早被谢锦宴吓得掉泪了。 但如今,她也不是第一次见他变脸,深吸了口气,很快就冷静了下来。 咬了咬唇,立刻恢复了方才的温顺乖巧,回他道,“妾不过就是想为殿下分忧,殿下何故如此疑心?你若动不动就如此,以后妾怕是再也不敢与你多说一句话。” 她垂下眸,声音委屈柔婉,容色间略有几分泪意。 那般楚楚可怜的模样,着实叫人心动,也心疼。 然而,男人却似乎并不买账。 他半靠在桌上,俊美如斯的面容,依旧是方才那般冷沉邪肆的神色,眼神更是毫无变化。 缄默片刻,他忽然抬起她的脸,认真问道,“俞青芜,你口口声声说,是想为孤分忧解难。但,这样的事若是发生在萧凤昀身上,你也会如此大度?” 闻言,俞青芜怔住了。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画面。 都是曾在蜀地时,与萧师兄相处的岁月。 想起那些甜蜜,她眼底不由闪过一丝温柔。 看着女人的神情,谢锦宴眼神里的讥讽不由更深了几分,他笑了笑,拍着她的肩头,冷声道,“师姐,看来,阿月和萧师兄这婚事,是赐定了……” “谢锦宴!你能不能总这般拉无辜的人下水?” “是,我承认,我心中是还有萧师兄,但即便是有,那也只是过去的事了。如今,我既认了你为夫君,就绝不会有二心,所以我麻烦你,别莫名其妙的发疯行么?”俞青芜叹了口气,已有些无奈了。 她闭了闭眼,抬眸望着男人那张阴冷的脸,努力压住内心对他的恐惧,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温声道,“谢锦宴,我知道,你心中一直觉得,我是心不甘情不愿的,你也觉得,我如今是没有办法了才委身于你,想着利用你。” “但你别忘了,人都是有感情的,即便我曾经是被迫,但现在不是。” “现在,我不能说是有多爱你,但起码,我也是将你当做依靠的。若是可以,我也不愿意劝你纳了阿月为妾,可若不如此,又能如何呢?你难道真要将她送走?” 许是因着已经有些忍无可忍,说到最后,俞青芜声音都不由提高了几分,方才那满眼的胆怯也莫名的散去。 那张明艳的脸上,就只剩下满脸不悦,狠狠瞪了男人一眼,无奈道,“我话已至此,殿下若实在还觉得我有二心,那我也无话可说。” 话落,她便起身,冷着脸踏出了朱雀院。 谢锦宴坐在原地,撑着下巴望着女人恼恨离去的背影。 不由的,笑了。 这女人,这才是作为一个妻子该有的反应。 “来人啊,传膳。”谢锦宴起身,冲着外头吩咐了一声,赶忙又跟了上去。 他是有心想看俞青芜为此生气,但也没想惹得她又不与自己说话。 大步穿过院子,一路往清宁院的方向走去。 眼看女人就要踏入院子,他赶忙上前将她拽住。 俞青芜皱眉,甩开了他的手。 “师姐,孤就是随便问两句,何必生这样大的气?” 温润的男声从耳边传来,大手紧捏着她的手。 俞青芜皱了皱眉,想要挣脱,却被谢锦宴给抓得更紧了。 他轻笑了声,颇有些讨好的意味,又道,“走吧,用膳去,你不饿啊?” “不饿!” 她抬起头,狠瞪了他一眼。 俞青芜说着,便要甩开谢锦宴的手。 就在二人打情骂俏间,一阵急促的步伐声突然传来。 俞青芜抬眸,只见昏暗中,谢锦宴身边的小厮冯渊皱眉走来。 第070章、难以启齿 “殿下,唆使高姑娘的贼人,找到了。”冯渊上前,向谢锦宴施了一礼,又深深的向俞青芜看了眼,神色有些复杂。 谢锦宴敏锐的察觉到了冯渊眼神的变化,他眉头微蹙了下,沉声吩咐冯渊,“进来说话。” 话落,谢锦宴又牵起俞青芜的手,拉着她往青宁院内走。 一路踏进屋内,他才缓缓将她松开,坐到椅子上,给冯渊递了个眼神,道,“说吧。” 冯渊暗暗朝着俞青芜又看了看,顿了顿,还是开了口,“殿下,此事……事关重大,这俞良娣在此,恐怕……” “恐怕什么?”见他支支吾吾,谢锦宴顿时就有些烦躁了。 见状,俞青芜赶忙拍了拍他肩头,轻声道,“既是妾不该听的,那妾便先下去了。” 虽说她正与谢锦宴闹脾气,可轻重还是晓得的。 女人不可涉政,她还是清楚的,起码,眼下她不会主动去涉及。 想着,俞青芜便退到了里屋。 大约半盏茶的工夫,冯渊终于交代完。 谢锦宴靠在椅子上,脸色阴沉沉的。 冯渊半躬着身子,极小心的问,“殿下,您看,那婢女可要处死?” 谢锦宴没说话,只托手扶着额,似在思量些什么。 沉吟片刻后,才道,“不必了,打一顿,送回宫里便是。” “至于其余的人,也都好好盘查一遍,但凡发现异常,一并发卖出去。” 话毕,谢锦宴又朝冯渊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然后走进了里屋。 澄澈淡黄的光线下,女人正垂眸看书。 听到步伐声,她缓缓抬起头,问他道,“殿下说完了?” “嗯。”谢锦宴欠身坐到青芜身侧,脑袋靠上了她肩头。 俊秀的面庞下,凤眼黯淡疲惫。 “师姐,孤,好累……” 伴随着灼热的气息,男人低沉的声音入耳。 带着脆弱,凄凉,还有无可奈何。 柔弱不堪的模样,与方才险些将她下颌骨捏碎时简直判若两人。 若不是早已经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俞青芜觉得,自己恐怕会认为谢锦宴又在耍什么阴谋。 她抿了抿唇,侧眸看着他,压下还未消散的满腹怒气,柔声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究竟出什么事了?” “呵……”闻言,谢锦宴忽然淡笑了声,笑得有些凄凉,暗哑的声线从喉咙里发出,低声道,“挑唆阿月的那名婢女,是我母后的人。” ??? 皇后派人……帮高敏月争宠? 这不合理常理啊。 听到谢锦宴的回答,俞青芜心中不由一惊,更是不解。 但很快,谢锦宴就给出了答案。 他叹了口气,冷笑道,“母后一直想要斩草除根,但她又需得维持贤后的尊荣,所以……” “所以,她便派了那婢女唆使阿月争宠,与我作对,好刺激我来对付阿月?” 话说完,俞青芜自己都不觉的倒吸了口凉气。 她原以为,上回皇后‘提点’不成后,便不会再将主意打到自己身上来,然而…… 想到此处,俞青芜后怕之余,亦是愈发好奇了。 顿了顿,她又看向谢锦宴,试探性的问道,“殿下,你母后到底为何一定要杀了阿月?这其中,究竟有什么缘由?” 缘由? 遮丑?想要彻底抹掉自己不堪的,寄人篱下,甚至与人苟且的过去? 谢锦宴失神,脑海里不由浮现幼时令人羞涩,难以启齿的记忆。 母后承欢于那个男人身上的浪荡模样…… 破旧的渔家小屋里,他那高贵端庄的母后,仿若青楼妓子,使尽浑身解数讨好那个鳏夫。 几乎每个夜晚,他都能清楚得听到隔壁不断的淫声浪语,还有剧烈的床板声…… 那时,他厌恶极了母后的行为。 可即便再厌恶,也不得不接受母后用身体在那逃难的岁月里,为他和妹妹换来食物,换来高伯伯关爱与庇护…… 高伯伯甚好,只可惜,妄想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终连性命也赔上。 闭了闭眼,谢锦宴从记忆中抽身,缓缓坐直了身子,垂眸看着怀中满眼疑问的女人,轻轻刮了刮她的鼻梁,淡淡道,“师姐,有些事知道太多只会给你带来危险……” “抱抱孤便好。” 他笑着,垂眸轻抚着她的脸,随即,紧紧将人搂进怀中。 见谢锦宴都这样说了,俞青芜也没再继续追问,只任由他抱着…… 这一夜,谢锦宴都紧贴着她。 望着漆黑的夜色,俞青芜心中千头万绪。 忽然间,她有些惧怕皇后了,也不太想再见到皇后。 但往往,越怕什么就越来什么。 转眼之间,就到了除夕。 一个大早,荀嬷嬷就将宫装准备好,又为俞青芜描眉施粉。 等擦完了胭脂,青芜便起身踏出青宁院。 今日的太子府,里里外外都换上了喜庆的红灯笼,就连谢锦宴那辆马车,也装扮了一番。 比起平日,他今日那一身朝服,更比平时华贵。 微暖的阳光下,谢锦宴轻靠在马车上,深邃的五官浮上一层绝艳的邪肆,轻轻朝她招手,“师姐,过来。” 那般的姿态,那般的言语,让俞青芜不觉想起刚回京都时,他来接她时那副嘴脸,简直一模一样。 只是,如今,那张英俊的脸上已没有了当日的嘲讽,反而多了几分慵懒随意。 俞青芜勾了勾唇,缓缓走过去。 刚走近,谢锦宴便握住了她的手,拉着她踏上马车,眸光轻轻在她抹了胭脂的脸上看了眼,似在审视些什么。 不过最后,也没有说什么。 只欠身坐下,摩挲着她的手,温声问道,“阿芜,先前让你背的画像,可都记住了?” “记着呢。”俞青芜点点头,答话之余,一想到要见皇后,心中也不觉有些惶恐,顿了顿,又低声问谢锦宴,“殿下,今日咱们要在宫中待多久?” “今夜,按礼数,你我都要在宫中过夜。”谢锦宴看着女人忐忑的目光,像是看透了什么,轻笑了声,又抚着她的发丝安慰,“师姐,你别怕,有孤在呢,母后还不至于将你如何。” “反倒是……”他抿了抿唇,又垂眸盯着她,眼神有些闪烁,“今夜,母后有撮合孤与那秋十一娘的意思。” 第071章、抢秋十一娘风头 俞青芜面容一怔,僵住了。 分明早就知道谢锦宴一定会册正妃,可当这一切,真正要发生时,她还是忍不住失控了。 藏在袖下的纤纤玉手不由攥紧了绣帕,却是努力压住情绪,缓缓抬起头,试探性的望向男人,笑问道,“那么殿下自己是怎么想的?” 问出这话时,俞青芜心中极为忐忑。 她很怕,怕谢锦宴答应了册秋十一娘为太子妃,怕谢锦宴以后会与秋家沆瀣一气。 到时莫说是报仇了…… 一旦等他厌倦了她,或许……她连命也保不住。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头不禁又凉了半截,那含情的桃花眼,定定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带着几分害怕,又问了他一遍,“殿下,会听从皇后娘娘的安排么?” “孤不会……” “那秋十一娘不过浪得虚名,钱砸出来的假货罢了。” “再说了,她早已是谢启云的人,孤可不会娶一个自荐枕席的脏货。” 谢锦宴冷嗤了声,言语里皆是鄙夷…… 然而,他的回答,却让俞青芜再度怔住了。 何意?秋十一娘与谢锦宴的大皇兄谢启云早已有了苟且? 既如此,那……皇后为何还要撮合他与秋十一娘? 俞青芜忽然觉得,自己脑子不太够用了,深切的怀疑可能仇还没能报上,她就得死于这些个盘根错节的权贵争斗。 深吸了口气,青芜侧目凝着谢锦宴,不解道,“殿下,皇后娘娘心明如镜,对于秋十一娘和谢启云的关系,她应当是清楚的吧?既如此,她为何还要撮合你与秋十一娘?” 为何? 谢锦宴眸色里染上了一抹阴霾,苦笑道,“能为何?自然是想借用秋十一娘的手来除掉阿月,等阿月一死,想必母后便会揭穿了谢启云与那秋氏的关系……” “罢了,不说这个,总之今日到了宫中,一切皆要小心,其余的,孤自有办法。” 谢锦宴叹了口气,说话间,又将青芜揽入怀中。 大手轻轻的在她肩头摩挲,似在通过这样的方式来寻求一丝安慰。 俞青芜见他不想再继续说下去,也没再多问,只静默看着车壁,思绪在马蹄声中逐渐飘散。 不知过了多久,冬阳正盛。 随着一抹刺眼光芒,马车停在凤藻宫外。 谢锦宴和俞青芜进门时,正殿内已是一屋子的人。 除了六公主谢瑞知,还有好些皇子公主及一些王爷家的儿女。 其中身份最低微的,也就是秋十一娘这个侯门嫡女了。 不过俞青芜来了之后,秋十一娘就不是凤尾了,看着俞青芜进门,秋十一娘眉眼不由扬起一抹得意。 急急上前,娇滴滴的朝谢锦宴行礼,“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妾见过太子殿下……” 屋内,包括大皇子妃在内,一众女眷皆行来对谢锦宴施礼。 却像是有意的,直接无视了俞青芜。 唯有六公主谢瑞知,见了青芜,她笑嘻嘻的走上来拉她胳膊,笑喊她道,“嫂嫂,你今日可真漂亮。” “你今日也漂亮。”俞青芜勾唇,对着谢瑞知温和一笑。 又从袖中取出一个锦盒递到了谢瑞知手中,“六公主,这是给你的……” “给我的?嫂嫂还替我准备了新年礼物呢?”谢瑞知眼睛亮了亮,兴冲冲接过那锦盒,然后小心翼翼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精致,小巧的圆形木匣子。 匣子上,还刻写着瑞知二字,周边是以梅花雕刻作为修饰,瞧着便是用心准备的。 再将那匣子打开,是口脂,质地与市面上的买的大有不同,膏体更滋润不说,还有三种颜色,在魏朝,口脂向来只有一种色调,且涂抹起来也不够自然。 但俞青芜送的这一盒,不仅色泽丰富,更是自然明艳。 一时之间,所有女眷都被吸引了目光,其余几位公主更是争先恐后的凑了上来。 “皇妹,这……口脂竟有三种颜色啊?”四公主睁大了眼睛,说着,伸手便想从谢瑞知手中拿去。 谢瑞知见状,蓦的就收了回来,不悦的看了四公主一眼,说道,“这是皇嫂送给我的,四姐姐若是想要,自个儿买去。” 听到她这话,四公主立刻向俞青芜看了过来。 眼神里,已没了方才的不屑,上来便拉着她的手问,“皇嫂,你这口脂,是哪儿买的?怎的有这样多的颜色?” 听她询问,其余的女眷也都看向俞青芜,一个个目不转睛,包括秋十一娘。 她虽刻意挑拨众人排挤俞青芜,可到底也还是个少女,自然也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看着少女们灼灼的目光,俞青芜便晓得,自己的第一步成功了。 她淡笑了下,轻摆摆手,温声回四公主道,“四妹妹,这口脂是我自己做的,外头买不到。” “啊!你……你自己做的啊?”四公主一惊,转而又满脸失落。 其余的女眷一听这口脂买不到,也都露出满脸失望。 俞青芜笑笑,又从袖中取出十来个极小的圆形纸匣子,拿出一个递到了四公主手中。 “我……我也有啊?”四公主前一刻还落寞的眼神,一瞬间光彩熠熠,赶忙打开了那匣子,里头也是口脂,不过,只有一个颜色。 但这已经让她很满意了,毕竟,这样的色调,在市面上也不常见。 见四公主也得了口脂,其余几位公主也一拥而上,最后十几盒颜色不同的口脂,仅仅片刻的时间就被一扫而空。 七位公主和两位郡主,还有几个皇子妃都各拿了一个。 唯有秋十一娘,眼巴巴的望着众人相互试用,心中不免有些失落,亦是妒恨到了极致。 明明方才,经由她的挑唆,这些个公主皇子妃的已经对俞青芜厌恶至极,可这怎的……转眼之间,就都让一盒胭脂给收买了。 不行!决不能让俞氏就此收买人心。 她咬着牙,不甘的朝俞青芜望了一眼,眼神里一闪而过的怨毒。 “俞良娣,你……没有准备我的么?”就在众人七嘴八舌讨论胭脂时,角落里,忽然传来一道柔弱可怜的声音,那语气,好像俞青芜是特意不准备她的,刻意孤立她似的。 第072章、故意打她脸 刹那间,果然所有人都看向了俞青芜。 秋十一娘容色委屈,抿了抿唇,未等俞青芜说话,又一副极大度的口吻,叹息道,“无碍的,我就是问一句,想来,俞良娣是遗漏了吧?” “想必俞良娣准备了,漏拿罢了。你们是不晓得,如今俞良娣掌管太子府中馈,事多人忙,遗漏了也实属寻常。” 彼时,人群里有人开了口。 是谢启云的正妃尤婉婉,她手中还捏着一盒杏色口脂,嘴角衔着盈盈笑意,一边抬眼看俞青芜,一边假惺惺替青芜说话,“俞良娣,我说的对吧?你肯定是忘记带了,否则为何大伙儿都有,独独是漏了十一娘。” 呵,这个尤婉婉,倒是很会阴阳怪气嘛。 表面道她人多事忙,实则指责她故意给秋十一娘下马威。 也不知道,到时那两个婢女送到跟前时,她会是何等反应? 青芜心中讥讽,眉眼噙笑,款款看了眼秋十一娘,毫不掩饰的回尤婉婉,“嫂嫂此言差矣,我今日,的确不曾准备表姨母的礼物。” “不过,这也怪不得我,来宫中之前,太子殿下也不曾与我说秋家姨母也在,故而,我也就只备了几位嫂嫂和公主们的……” 温言细语,大气和善,没有半分心虚畏惧。 完全不像是传闻中那样小家子气…… 一瞬间,尤婉婉噎住了,秋十一娘的脸色更是不好看。 俞氏此话的意思,不就是故意在向众人透露太子不待见自己么? 要知道,外头都传言,太子是为了娶她,才与沈柔解除了婚约的。 再加上,她这些时日,时常出入凤藻宫,早已是默认的太子正妃了。 可如今…… 眼看众人神色诧异,秋十一娘面色有些发红,极难堪的望向一旁嗑瓜子儿的谢锦宴。 几位公主、皇子妃、郡主也都齐齐望了过去。 谢锦宴靠在椅子上,像是压根没听着她们说话,自顾自的在旁逗鸟儿。 见他不说话,秋十一娘有些憋不住了,她咬了咬唇,朝谢锦宴走过去,轻声喊他,“太子殿下。” “额?表姨母有事?”谢锦宴回过头,极恭敬的问了一句。 似才回过神…… 闻言,秋十一娘脸更红了。 一旁的几位皇子妃和公主也面露异色,这太子竟然随着俞氏喊秋家十一娘表姨母,这不摆明了故意打她脸么? 可外头不都传言,太子为了秋十一娘和沈家解除婚约么?难道都是假的? 众人看了看秋十一娘,又看看谢锦宴,皆是面面相觑。 秋十一娘这下更是难堪了,可她依旧不甘心。 尤其想着前段日子在沈家伺候秋氏受的那些窝囊气,她恨不得将俞青芜碎尸万段。 今日,她定要让俞青芜这个低贱的商户女彻底被这些个贵妇们厌恶,往后……她嫁入太子府后,才能更好的拿捏这个女人。 新仇旧恨一并涌上,秋十一娘眼神里的怨恨更深了几分。 她强忍情绪,再度朝着谢锦宴看去,带着牵强的笑意,刻意提醒似的又回他道,“没什么事,臣女就是想问问您,皇后娘娘是不是没有与您说过,臣女今日也在啊,以至于,您也不曾和俞良娣提起,才闹得这么一个误会。” “其实也没有什么,只是臣女生怕旁人议论俞良娣,所以……” “没什么误会,是孤有意不告诉阿芜的,没必要。”秋十一娘话音未落,谢锦宴忽然打断了她。 闻言,秋十一娘一怔,瞬时间红了眼圈。 她不解的望着谢锦宴,声音都有些哽咽了,“太子殿下……这是为何啊?难道臣女何处得罪了殿下,令殿下不高兴了?臣女今日进宫,原也是受皇后娘娘邀请……” 秋十一娘抹着泪,一边说一边斜睨谢锦宴,她方才有意提及皇后,就是希望太子能因皇后的面子偏袒自己一些,也好给俞青芜下马威。 可未曾料到,这太子竟是沉迷俞氏至此,荒唐到连皇后的颜面也不肯给。 故而,她又故意提了一遍。 谢锦宴放下鸟笼,缓缓站了起来,眼神里逐渐不耐烦。 冷冷盯着秋十一娘片刻,懒洋洋回她,“秋家姨母不曾得罪孤,只是孤瞧着你,便为大皇嫂不值罢了,也为母后的眼光不值,谁能想到,京都第一才女竟是个自荐枕席的货色……” ??? 太子这话何意?莫非……秋十一娘与大皇子? 众人惊了。 俞青芜也惊住了,不过很快,她就反应了过来。 上前一把拉住谢锦宴的手腕,低声喊他,“殿下,别说了,她到底是妾身的姨母……” 此话一出,厅堂里更是沸腾了。 听太子言外之意,恐怕这秋十一娘早就是大皇子的人了!既如此,她竟还想嫁太子,简直厚颜无耻! 一帮公主郡主及皇子妃贵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露惊愕。 尤婉婉更是浑身一震,脸都黑了。 看着秋十一娘的眼神,似要将她撕碎一般。 但很快,她平静了下来,立马站出来维护丈夫,怒瞪了谢锦宴一眼,大声反驳,“太子殿下还请慎言!我家殿下就罢了,你这般胡言乱语,让秋家姑娘以后还怎么做人?” 谢锦宴哼笑了声,没答话。 只讥讽的看了她一眼,又拉过俞青芜的手,温声道,“阿芜,走。” 话落,二人便踏出了凤藻宫。 等皇后出来的时候,只看到秋十一娘站在前厅哭哭啼啼。 尤婉婉一个劲儿拍着她后背安慰她,其余女眷则是用眼神交流八卦。 周皇后冷眸扫了眼众人,脸色发青,“发生什么了?” 闻言,众人都不敢说话。 唯有周皇后的亲女儿六公主谢瑞知怯怯上前,极尴尬的看了看秋十一娘,又看了看尤婉婉,支支吾吾道,“回……回母后,方才皇兄与皇嫂来过了,皇兄说……” “说大皇兄与秋家十一娘有染。” 此话一出,空气再度陷入一片死寂。 众人不觉屏住呼吸…… 秋十一娘已哭成了个泪人,委屈的跪倒在周皇后面前,哭道,“皇后娘娘,臣女不知何处做错了,竟引来太子殿下如此污蔑!” “你放心,若太子当真污蔑你,本宫必会为你做主。”周皇后面色冰冷,表面公正,然而看着秋十一娘的眼神却逐渐阴沉…… 第073章、这就是下场 一闪而过,转瞬即逝的刀光,微不可查。 秋十一娘自也没有察觉到,见皇后站在自己这边儿,她顿时松了口气,哭得梨花带雨,连连向周皇后叩头谢恩。 六公主谢瑞知见秋十一娘这般模样,眼底隐隐不屑。 但很快,她又敛起眸光,恢复了方才那般怯怯神色,浅浅向皇后行了一礼,脆生生道,「母后,既无其他的事,儿臣和姐妹们便去花园里玩儿去了。」 「去吧。」周皇后挥挥手,凌厉的面孔转瞬之间又变得慈和。 遂,又色厉内荏添了一句。 「瑞知,还有老四和老大媳妇儿,你们都记着,今日发生在凤藻宫之事,断不可传出去半个字。」 「谁若是敢胡说八道,本宫绝不轻饶。」 慈睦的面庞,半分也听不出威胁,却有着一种不怒自威,令众人不由生畏。 以谢瑞知和尤婉婉为首,齐齐叩头,然后便都踏出了凤藻宫。 宫道上,冬阳照拂。 一层薄薄的金色光线轻洒在谢锦宴脸上,高挺的鼻梁下,紧抿的薄唇似经过名匠雕琢,完美而耀眼。 俞青芜走在男人身侧,定定望着他片刻,还是忍不住开了口,低低询问道,「殿下,你今日为何……」 「为何让秋氏下不来台?」闻言,谢锦宴停下步伐,转头看向她。 四目相视,深邃的瞳色里,荡起旋涡,似要将她吸附进去。 他浅笑了声,抬手轻抚着她的发丝,温柔道,「那秋氏分明想给师姐你下马威,孤自然要叫她知道知道,欺负孤妻室是何等下场。」 妻室…… 又是这个称呼。 这两个字,宛如波动的温水,触动了俞青芜心弦。 青芜不得不承认,谢锦宴虽喜怒无常,可只要他愿意,便很容易让一个女人心动。 抬眸凝着男人漆黑的瞳孔,她心中不禁颤了一颤,却是强作镇定,有些担忧的又问他,「殿下,你这般明目张胆的往谢启云身上泼脏水,就不怕他借此在陛下跟前将你一军?」 将他一军? 他要是怕谢启云借此生事,便不会说出那样的话了。 何况……他母后可不是吃素的。 谢锦宴眼睛微眯了眯,淡笑回青芜,「师姐,你放心,他没有机会。」 「事情闹成这般模样,孰轻孰重,母后还是分得清的,她总不会为着袒护秋氏当真给孤定罪吧?若是那尤婉婉借此生事,该牺牲谁,母后心中明白。」 「对了师姐,你何时学会调制口脂的?且还调出那样多的颜色来?」 话说完,谢锦宴话锋一转,又温声询问青芜。 闻言,青芜睫毛微微颤动了下,那双漂亮的眸子闪过一抹黯然。 顿了顿,低低回应,「师父教的……」 提及师父,俞青芜脸色也沉了下来。 她的师父,教了她许多东西,许多足以叫她在这个世上立足,甚至耀眼的本领,可谁能想到,这些本领,不过是她为人宠妾的资本。 「师父教我的,可不止这些,驯兽驯尺虫驯鸟兽,还有煮茶煮酒,插花……」 还有……诛心术…… 最后一句,俞青芜没有说出口。 话说到最后,她的声音渐渐消失,眼帘也垂了下来。 谢锦宴看得心疼,也觉得有些刺眼。 他沉默了片刻,伸手将人揽进怀中,调戏的语气喊了她一句,「师姐这是什么表情?怎的?觉着师父将你许给孤委屈你了?」 「妾……没有那个意思。」俞青芜敛起眼底落寞, 抬头望着谢锦宴,也岔开了话,问他道,「殿下,咱们这会儿去哪儿啊?」 「先去拜见父皇,再去与孤的那些个皇兄们饮茶聊天儿。」 谢锦宴笑笑,话毕,便拉着她的手穿过一道宫门。 七拐八拐的,拐过了无数道宫门与走道,终于在大明宫外停下。 再步入,便到了紫宸殿外。 谢锦宴跪地,笑着向门口的内侍说道,「余内侍,烦请禀报一声。」 「太子殿下稍等。」余内侍微微点头,踏进了紫宸殿。 没得片刻,又从里头走出来,躬身朝谢锦宴和俞青芜回话道,「太子殿下,俞良娣,陛下传你们进去。」 「辛苦你了余内侍。」谢锦宴拍拍余内侍的肩头,极少见的和颜悦色。 余内侍倒是宠辱不惊,只淡淡向谢锦宴行了一礼,便规矩的站到了一侧。 俞青芜抬眸望了他一眼,一张阴柔绝艳的面庞映入眼帘,白皙的肤色下,唇色也泛白,但却丝毫不影响美貌,不知为何,俞青芜总觉得,这位余内侍瞧着有些眼熟,更莫名生出了几分亲切感,像是在哪儿见过,却又想不起来。 进门前,她不由又偷偷看了余内侍一眼。 余内侍似察觉到什么,对她温然一笑,俞青芜赶忙收回目光。 「好看么?」此时,耳边突然传来谢锦宴嘲弄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悦,冷哼道,「要不把余内侍叫进来,站你面前让你看个够。」 「……」连阉人的醋也要吃,这男人…… 俞青芜抿了抿唇,低声解释,「妾只是觉得,余内侍瞧着颇为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 「要不孤问问他有没有见过你?」谢锦宴讥讽的说道,听起来像是有醋意,但眼神里,却是隐隐笑容。 俞青芜摸不清他的心思,白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谢锦宴轻睨着她,一路往前走,又道,「余内侍与孤关系不错,以后有的是机会见。」 言谈之间,二人已到了内殿。 魏景帝已坐在了殿内的榻上,手中还端着一本书。 见谢锦宴和俞青芜进来,便放下了。 「儿臣见过父皇。」谢锦宴拉着俞青芜上前叩头。 魏景帝依旧坐着,轻轻朝他们挥了挥手,慵懒道,「起来吧。」 俞青芜极忐忑的站起,小心偷瞄魏景帝的容貌。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极英俊的脸,虽然已经四十多岁,却看得出容貌极好,气质更是出众,懒散的姿态与谢锦宴很像。 「父皇,这是俞良娣,您还不曾见过呢,今日儿特带她来拜见您。」谢锦宴望了魏景帝一眼,极恭敬的说道。 闻言,魏景帝没答话,只「嗯」了一声,眯眼打量俞青芜。 「,朕怎么觉得……这俞良娣瞧着很眼熟呢?像是在哪儿见过。」 第074章、小家子气 魏景帝不似周皇后肃穆威严,随意而平和,眉宇间却隐隐又流露出一股令人畏惧的压迫感。 俞青芜身体都绷紧了,像是一尊木雕站在原地,不说话,也不敢随便动弹,只暗暗将目光落到了谢锦宴身上。 谢锦宴似乎早已经习惯了,他拉了拉俞青芜,示意她坐下,又笑回魏景帝。 “父皇说笑了,俞良娣可是头一回见您。” “或许是因着她与那沈宝林生得有几分相似吧?” 谢锦宴坐到殿内的椅子上,面含笑意的又说了一句。 谢锦宴口中的沈宝林,便是秋氏的嫡幼女,原也是秋氏的心头肉,十年前为巩固荣国公府尊荣,被送进宫选妃,想着能一跃做个贵妃皇后什么的荣耀家族。 只可惜宫中美女如云,人才济济。十年过去了,沈宝林依旧还是沈宝林,在偌大的皇宫里,像是个透明人。 今日若非谢锦宴提起,魏景帝几乎忘记了宫中还有这么个人。 他摸着鼻子,细细想了一会儿,脑海里浮现出沈宝林那张小家碧玉的脸,又看了看俞青芜明艳且具有攻击性的面庞,对谢锦宴摆摆手,“不,不是。” 魏景帝皱着眉头,与谢锦宴说话间,依旧眯着双眸,目不转睛的在俞青芜脸上的端详。 “嗨!朕想起来了!”就在俞青芜被盯得愈发紧张时,魏景帝忽然拍了下大腿,朝殿外喊道,“余七,你进来。” 魏景帝话音刚落,只听外头传来一阵轻微的步伐声。 没得一会儿,侯在紫宸殿外的余内侍便走了进来。 他悄然看了眼谢锦宴和俞青芜,很快又走到了魏景帝跟前,半躬着身子,含笑询问,“陛下有何吩咐?” 魏景帝盘坐在软塌上,指了指俞青芜身侧的位置,笑呵呵吩咐余七,“余七,你站过去。” 闻言,余七一脸不明所以,缓缓站到了青芜身旁。 魏景帝摸着下巴,目光仔细在二人身上徘徊。 最后眼神定格在青芜身上,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一般,对着谢锦宴道,“老五,你看,这俞良娣是不是和余七生得有几分相似?” 魏景帝的话让俞青芜恍然大悟。 是了,难怪她方才觉得这余内侍很眼熟。 只是,她又感觉,余内侍似乎更像……她那死于大火中的长兄。 他还姓余?莫不是哥哥化名…… 当日哥哥的身体被烧得几乎无法辨认,也是靠着那块随身玉佩,她与母亲才敢确认尸首是哥哥。 俞青芜脑海里闪过无数个荒谬的猜测,但最后,都否决了。 哥哥若在世,怎会不来寻她? “父皇说的是,您这么一提,儿臣也觉得,良娣的确与余内侍生得有些相似。”青芜心中一阵自嘲,耳边却传来谢锦宴做作而惊讶的声音。 余七嘴角含着几分笑意,躬身回魏景帝,“陛下抬举了,奴一介阉人,何以敢与良娣相提并论,陛下可莫要折煞了奴。” 比起魏景帝和谢锦宴一个君一个储,他看起来反而更为端庄沉稳。 一举一动之间,皆是温润如玉。 倘若不是入宫做了阉人,想来这般的容貌与气度,原也是无数小娘子的梦中情人。 可惜了…… 俞青芜心中叹息,眸光不由又暗自朝着余七打量。 余七似也察觉到了她的目光,但并未又任何动作,依旧是那副规矩端正的姿态。 魏景帝浅浅看了他一眼,颇有些扫兴的打趣儿他道,“你啊,就是这样一板一眼。” “行了,下去吧。” 话落,魏景帝又将眸光重新落到了俞青芜身上,见她似乎紧张得很,便又喊了她一声,聊起家常来。 问的都是些喜好特长之类的,后又提及了俞青芜捐赠家产一事,直夸她是谢家的好媳妇儿,最后又叮嘱了两句,说谢锦宴前头几位哥哥都已经有了子嗣,希望他们也能早些让他抱抱孙子,眼瞧着到了午时,便一同前太极殿用午膳。 除夕夜的晚宴才算正式,但午宴也是相当热闹。 到殿内的时候,案几前,各宫妃嫔和一众贵族已按哥各自的地位坐好了。 秋十一娘得特允,坐在了皇后跟前。 依次皆是刘贵妃,以及贤妃,淑妃三人。 其余的妃嫔,要么位份不高,要么不受宠,皆是坐到了中央的位置。 俞青芜和谢锦宴一并也坐在了靠前的位置,对面刚好是尤婉婉和谢启云。 见到她,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但还是强装着和善。 尤其是谢启云,莫名被尤婉婉一顿痛骂之后,他窝了一肚子的气。 眼底闪过一抹毒辣,谢启云忽然起身,缓缓向谢锦宴和俞青芜走来。 先是行了一礼,继而笑着对谢锦宴打招呼道,“五弟,好些日子不见了。” “这位……就是你新纳的良娣吧?”谢启云似有意的,刻意将音量抬高了。 说话间,眼神又看向俞青芜,笑得和善,嘴里却是阴阳怪气,说道,“别说,弟媳果然貌美,听闻弟媳还会调制胭脂,实在是多才多艺啊。难怪当日五弟非要夺人所爱……” “额不对,瞧瞧我这说得什么呢。”谢启云拍了拍自己的嘴,似乎他不是有意一般。 当真是小家子气,后宅做派。 就这……还与谢锦宴斗? 俞青芜眸底闪过一抹嘲讽,谢锦宴哼笑了声。 “大哥不必支支吾吾替弟弟遮掩,想说什么便说就是了。” “没错,良娣原先的确是与沈恪有婚约,孤也的确是用了些手段才将人抢到手。人生在世,要让自己过得舒心高兴一些才是。背负些骂名也不影响什么,总要好过为着利益娶个自己不爱的人,却与心爱之人偷偷摸摸……” ??? 偷偷摸摸! 这大皇子与谁偷偷摸摸了? 一瞬间,除却方才那几个在凤藻宫的公主和皇妃,周围人皆是一震,纷纷将目光投以谢启云。 谢启云一愣,上一刻还笑盈盈的眼睛顿时怒火喷张,厉声驳谢锦宴,“你……五弟!你休要胡言乱语!我一贯清清白白!从不曾干那偷鸡摸狗之事。” “大皇兄,你在说什么呢?孤又没说是你与人偷偷摸摸?你这是什么反应?” 空气突然陷入死寂。 第075章、青楼做派 周围的几位皇子和王爷皆是瞳孔一震,本来方才谢锦宴阴阳怪气时,他们还对这位荒唐太子的话持有怀疑。 但是此刻,看着谢启云那般羞愤的表情。 一个个,已经了然于胸。 谢启云脸都涨红了,一时之间难堪到了极致。 他紧捏着拳头,咬牙瞪着谢锦宴,目眦欲裂,“你……五弟,皇兄就是同你开个玩笑而已。” 清了清嗓子,谢启云强忍着怒气坐了回去。 谢锦宴淡淡笑了笑,没有说话,只嘲讽的瞥了对面的尤婉婉一眼。 只见尤婉婉脸色发青,眼神阴沉怨毒,不过……这目光不再是对谢锦宴的,而是针对秋十一娘。 若说方才她还对自己的丈夫有几分信任,此刻,那点儿信任已崩塌得四分五裂。 谢锦宴勾唇,凑到俞青芜耳边,极是幸灾乐祸的问她,“师姐,你猜谢启云今晚脸上会多出几道抓痕?” 俞青芜笑了笑,没答话,只目光悠长的望向不远处正与几位妃嫔说话的秋十一娘。 今夜过后,恐怕遭殃的不止是谢启云,还有秋十一娘和那书香门第,文官霸权的秋家…… 经由这些时日对京都豪族的了解,俞青芜对尤婉婉也知晓一些。尤婉婉乃尤大将-军嫡女,这尤大将-军的妻子,又是谢启云母亲刘贵妃的亲姐姐。如谢启云这般自恃才华的蠢物,能与谢锦宴一争高下,一是占了血脉的便宜,二则是因为刘家和尤家一文一武把持着朝政…… 但比起刘家,军权在手的尤家又更胜一筹。 尤婉婉看似端庄温婉,实则要比许多庶出的公主更为跋扈。 毒打皇子算什么?便是连侍郎家女儿的命她也要得…… 宫人们鱼贯而入,随着一碟一碟的菜肴端上案几,尤婉婉看着秋十一娘的眼神愈发阴冷。 秋十一娘得了皇后安慰,现下正得意得很,全然无所察觉。 一顿午宴过后,她便又卖弄起才艺来,当下就弹起了一曲“高山流水”。 瑶琴乃是秋十一娘的特长,虽说没有弹得极好,却也算得是中上水平。 殿内瞬时一阵轰鸣的掌声…… 秋十一娘虚荣心得到了大大的满足…… 一边重新坐回案前,一边又将目光往谢锦宴看去。 谢锦宴慵懒饮了一杯酒,也抬手鼓掌。 秋十一娘见状,又走了上来。 仿若方才在凤藻宫什么也不曾发生过一般,向谢锦宴行了一礼,喊他道,“殿下,臣女听闻你擅长音律,不知可否有幸邀您合奏一曲?” 谢锦宴嘴角噙着笑,看着她的眼神亦似笑非笑,看不出任何情绪。 片刻,缓缓起身,一改在凤藻宫的冷漠,起身拿起了笛子,回道,“好啊。” 秋十一娘眼底浮上一片喜色,带着几分挑衅意味朝俞青芜看去。 皇后说得对,太子果然还是更喜欢有才华的女子,尤其是在音律方面颇有造诣的。 秋十一娘心中得意,当下就又坐到了大殿中央。 随着二人合奏,一曲《广陵散》在殿内悠扬。 俞青芜托腮靠在案几上,面无表情的瞧着那琴瑟和鸣的二人。 殿内,众人皆是陶醉。 唯独六公主谢瑞知,她不知何时挪身到了俞青芜身旁,一脸鄙夷的看向正大出风头的秋十一娘,带着怒气安慰道,“嫂嫂,你莫要生气,那秋十一娘就是爱出风头!成日里就会些青楼做派!皇兄才不会喜欢她呢!皇兄不过是瞧着母后也在,给她些颜面罢了。” 谢瑞知咬着牙,越说越恼恨。 相比之下,俞青芜反倒显得很平静。 她侧过头,笑看着谢瑞知,摊摊手道,“我不生气,倒是六公主,你很讨厌那秋十一娘么?” “我可听闻,她乃是京都第一才女,人缘儿好得很。” “才女?也就是秋家花钱砸出来的罢了,成日里不知检点。”谢瑞知噘着嘴,满眼愤愤,又小声咕哝,“偏偏母后和徐家哥哥还有京都里那些人都瞎了眼,真当她是个宝贝……” 闻言,俞青芜没有答话。 只淡淡看了谢瑞知一眼,轻拍拍她的肩头,算是给她宽慰。 二人言谈间,弹奏已经结束。 秋十一娘落落大方地朝众人行了一礼,又坐了回去。 谢锦宴也不紧不慢走了过来,见谢瑞知占了他的位置,便瞪了她一眼,命令的口吻道,“谢瑞知,这里是你坐的地方吗?坐回去!” “这里自然不是我坐的地方!合该是那秋十一娘来坐!”谢瑞知气鼓鼓的,想都没想,便阴阳怪气说了一句。 谢锦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没解释什么,只指了指远处席位,又说了一遍,“坐回去!” 见哥哥这样凶自己,谢瑞知更委屈了。 她红了眼,却在努力克制着情绪,又回谢锦宴道,“你可知那些女眷都在说什么吗?她们说你太荒唐,得不到秋十一娘的青睐才故意诋毁,如今人家勾勾手指,你便像狗一样爬过去!” “谢瑞知!”谢锦宴厉声打断了她,深吸了口气,直接将人拽了回去。 却又忍不住朝谢瑞知偷偷看去,只见谢瑞知在那处抽抽搭搭的。 是了,一个过去时常欺负自己的人,如今却得到了兄长和母亲的青睐,这换谁能不委屈? 谢锦宴叹了口气,垂眸没有说话。 俞青芜端起一碗茶水递到他面前,问道,“殿下何不与六公主说明?” “她既看不明,又何必多说?”谢锦宴皱着眉头,有些无奈的语气道,“瑞知性子太直,若什么事都与她说了,难免坏事。” “唯有看到了结果,她才会明白一切……” 说话间,谢锦宴眸光缓缓挪到了对面的谢启云身上。 谢启云神情里已是藏不住的怒火,回过头见谢锦宴在看他,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咬了咬牙,低声对尤婉婉道,“我去如厕。” 话落,他便踏出了大殿。 没得一会儿,秋十一娘也被皇后差遣去凤藻宫‘取东西’。 第076章、该当何罪 太极殿内,依旧歌舞升平。 没人因秋十一娘和谢启云的离开扰了兴致。 唯有尤婉婉,自打秋十一娘出去之后,便一直心神不宁。 一盏茶的工夫过去了,未见谢启云回来,她终于有些坐不住了。 皱了皱眉,吩咐身侧的婢女道,“去,看看大皇子为何还未归来。” 此时,不远处的淑妃却忽然开了口,娇柔可人的与魏景帝撒娇。 “陛下,光在此处坐着多没意思啊,御花园中那大片的腊梅正开的艳呢,水仙花也开得尚好,如今这个季节啊,也就御花园里能见到此等美景。” “不若,移步去御花园,让大伙儿借花作诗可好?” 淑妃是除了刘贵妃以外,这两年最得宠的妃嫔,亦是妃位中最年轻的,今年也不过二十二岁,生得美艳娇俏,嗓音又甜。 那一开口,莫说是男人了,便是个女人都把持不住。 魏景帝侧过头,极宠溺的对她笑了笑,又转过头对众人道,“淑妃这个建议不错,走,摆驾御花园。” 于是一行几十人,浩浩荡荡的便往御花园的方向去。 从太极殿到御花园,也须得一些路程。 俞青芜跟在谢锦宴身侧,一路小心翼翼,皇子和公主们倒是颇为随意,一路嘻嘻哈哈的,唯有六公主谢瑞知,依旧红着眼睛,时不时看看谢锦宴,时不时又看看周皇后,眼中泪光盈盈。 正在此时,五公主谢容容忽然走了过来,她笑吟吟的,明知故问,“六妹妹,你这是怎么了?这过节的日子,你怎的像是哭过啊?” 谢瑞知平日-本就与谢容容不和,见谢容容阴阳怪气,当下就忍不住了,怒瞪她道,“干你什么事!先管好你自己吧!” 闻言,谢容容蹙了眉,一脸无辜道,“六妹妹,做姐姐的关心你,你不领情就算了,怎的还恶语相向啊?” 谢容容的‘无辜’,更是大大的刺激了谢瑞知,她容色更加恼怒了,厉声反驳谢容容,“谢容容,你少在那里阴阳怪气!有空管别人,先管好你自己婚事吧!我可听说,你母妃要将你许给她娘家那废物侄儿刘四公子!谁不知道,那刘四公子平日里最爱泡青楼,先前得了花柳病还是父皇派御医去给他瞧的呢!” 谢瑞知的话说得有些大声,刹那间,其余几个公主和皇子及一众宗室家眷齐齐回过头。 谢容容身体剧烈一震,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 但是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轻轻朝走在前面的谢锦宴瞥了一眼,不阴不阳的对谢瑞知冷笑道,“得了花柳病又如何?我母妃只是打算与刘家舅舅家联姻,又不是非要我嫁给那刘四,我那三表哥,五表弟,哪个不是人中龙凤?哪像你那一母同胞的长兄,人家秋家姑娘勾勾手指,他便像狗一样爬过去了……” “还有你母后,自己的女儿不疼,非得去疼别人家的闺女。额,对了,险些忘了徐家哥哥,徐家哥哥可最是疼爱十一娘了……” “这也怪不得人家十一娘,谁叫有些人刁蛮任性,只会动刀动枪……” 谢容容越说越来劲儿,见谢瑞知眼圈红的更是厉害了,她眼神更得意了。 勾了勾唇,又向谢瑞知走近了一步,一字一顿,“试问,有谁,会喜欢一个南越杂-种呢?便是你的亲生母亲也嫌弃……” “谢容容!你信不信我叫你好看!”谢瑞知紧咬着牙齿,拳头越捏越紧…… “南越国杂-种?五公主这话是在辱骂母后么?” 就在她想要一脚踹飞谢容容时,耳边突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闻言,几个皇子和公主齐齐回过头。 谢容容一怔,有些心虚的看向不知何时走到了她们身边的俞青芜。 不知为何,分明对方不过是个商户女,可迎上那双冷森的眼眸,她后背不由起了一层寒意。 抿了抿唇,结结巴巴反驳,“五皇嫂慎言,可莫要血口喷人……” “血口喷人?”俞青芜冷嗤了声,冷眼环视几个皇子公主,不卑不亢道,“方才五公主所言,各位都听得清清楚楚,我如何就血口喷人了?” “倒是五公主你,辱骂体内流着共同血脉的亲姐妹,敢问你将陛下置于何地?” 俞青芜嘴角噙着笑意,眼神讥讽又嘲弄。 面对魏景帝她会有压迫感,但面对这帮皇子公主,她这么个曾经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并不会有半分惧怕。 倒是那一众皇子公主,顿时就怔住了,一个个面面相觑,谁也不敢说话。 谢容容也噎住了…… 她紧抿着唇良久,不甘心的反驳俞青芜,“五嫂嫂这话说得好尖锐,我又不是故意的,我好心关怀六妹妹,她却辱骂我,我不过是一时生气,没忍住反击罢了。” “关怀?谁关心人是阴阳怪气的?”俞青芜冷哼了声,又转头看向三公主和四公主,问道,“再者,我请教下二位公主,六公主方才所言的贵妃娘娘有意想将五公主许给刘家四公子可属实?那刘家四公子喜欢泡青楼,得过花柳病可又属实?” 周围瞬间鸦雀无声。 三公主和四公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红了脸,却也谁都没答话。 她们二人的生母并不受宠,舅家在朝中也都说不上话,俩人是既不敢惹刘贵妃之女谢容容,也不敢惹身为嫡公主的谢瑞知。 最后还是六皇子先开了口,他看了谢容容一眼,又看向俞青芜,支支吾吾道,“回皇嫂,这些……的确都属实……” “谢琴微!”谢容容一声厉喝,立刻就用眼神威胁谢琴微。 平日最懦弱的谢琴微今天却仿佛吃错了药,未等谢容容话说完,立刻又抬高了嗓音恼恨的喊了一句道,“我……我不过是说出事实罢了!皇姐何必如此凶神恶煞?” “你……”谢容容气结。 俞青芜笑笑,继续道,“所以五公主,六妹妹不过是说了实话,何以就羞辱你了?倒是五公主你,既羞辱了亲姐妹,又辱骂嫡母和陛下,敢问……该当何罪?” 谢容容咬着牙,说不出话来。 “什么人!”正在二人对峙不下,前头,忽然传来淑妃的怒斥声。 紧接着,一道熟悉而诱人的声音从假山后传来。 第077章、奸情败露 “启云哥哥……喜欢你,葵儿好喜欢你……”那声音高亢又深情。 然而,听到这个名讳,魏景帝的脸一瞬间就黑了。 秋葵是秋十一娘的名字,启云是谁自不必说了。 “混账!”魏景帝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抓起手中的戒指便砸了出去。 嘭的一声,激烈的撞击声入耳。 吓得刘贵妃脸都白了,更是气得颤抖,慌忙给一旁的老嬷嬷使眼色,又拉住魏景帝的胳膊道,“陛下息怒,或许……或许是个误会呢……” 她话音刚落,假山后又传来了谢启云污秽不堪的言语,他似乎根本没有察觉到有人来,极是深情的喊秋十一娘,问道,“葵儿,是启云哥哥好还是谢锦宴那孽种好?” 闻言,秋十一娘极是娇嗲的回他,“自是启云哥哥好,只是,启云哥哥你都与人家这么多回了,还不肯上门求娶人家,这才惹得人家不得不退而求次选了那流着南越国血脉的孽种……” 南越国血脉,孽种?退而求次? 上一刻,众人还沉浸在秋十一娘形象崩塌的震惊之中,这一刻,一个个都吓得面容惨白。 好大的狗胆!竟敢当众羞辱当朝太子! 那太子再不济再荒唐,也是嫡出的。 周皇后又与魏景帝是结发夫妻,魏景帝尚是一个落魄王爷时,都是周皇后陪在他身侧,虽说如今宫中宠妃诸多,可谁不知道,周皇后在魏景帝心中的地位是无可取代的。 魏景帝气得发抖,皇室贵族们则是噤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面露恐惧。 周皇后红了眼,张了张嘴,似想说什么,最后却又咽了回去。 只将一众宗室们都遣散了,又吩咐随身嬷嬷道,“你……去将他们二人带到凤藻宫来。” “陛下,莫要生气。”遣散众人,她又上前扶着魏景帝往凤藻宫方向走,极温柔的说道,“这其中,或许有误会呢?” “启云这孩子一向最孝顺,又最是疼爱弟弟们了,他……他不可能那样羞辱自己的亲弟弟。” “他都能当众与弟弟未来正妃偷情了!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周皇后的话非但没有起到半点规劝的作用,反而惹得魏景帝更加生气了。 他狠狠瞪了一旁忐忑不安的刘贵妃一眼,怒声道,“瞧瞧你教的好儿子!朕瞧着,一开始就不该叫你养!如今做出这等丑事!” 一通大骂后,魏景帝依旧没有消气,他一路甩开了刘贵妃,与周皇后并行走在前头。 俞青芜和一众皇子公主站在原地,看着魏景帝走过,没得一会儿,又见衣衫不整的谢启云和秋十一娘被嬷嬷和侍卫各自拖着跟在后头。 看到这一幕,方才还泪眼朦胧的谢瑞知眼睛都亮了。 她伸长了脖子,不确定的又朝着谢启云和秋十一娘看了一眼,确信是他们二人后,顿时雀跃起来,拉着俞青芜说道,“皇嫂,你瞧见没?那是大皇兄和秋十一娘啊!可真是不知羞耻!” “就是,我先前还以为太子是得不到那秋葵才污蔑呢,现在看来,太子当真是慧眼如炬啊!” 彼时,其余的几个皇子和公主也低声议论起来。 除了谢容容,她与谢启云是一母同胞的,就在前一刻,她还极嚣张的踩踏着谢锦宴来衬托她的皇兄,此刻却被狠狠打脸,她紧咬着唇,狠瞪着谢启云的背影片刻,跺脚回了自己宫中。 谢瑞知望着她气急败坏的背影,一脸解气的又对俞青芜笑道,“皇嫂,你瞧她那样!平日里总拿自己那一身纯正的大魏血脉来耀武扬威,如今好了!父皇肯定不会轻饶了大皇兄的!搞不好连刘贵妃都要失宠,到时我看她还如何骄傲!” 闻言,俞青芜猛地一震,赶忙捂住了谢瑞知的嘴,温声提醒她道,“六公主慎言……” “怕什么,我上回与她打架,打得她骨折,父皇也不过是让我禁闭一个月而已。” “我才不怕她呢!方才要不是你拦着我,我早就将她揍得满地找牙了!” 谢瑞知得意洋洋的,又挽上俞青芜的胳膊,炫耀的意味说道,“皇嫂,你不知道,父皇说了,所有孩子里,他最疼的就是我了!他说我与他是最像的!就连打架的姿势都同他年少时一模一样!我问他,那皇兄呢?父皇说,‘那个臭小子哪能和我们小棉袄比?’” “陛下……对你真好。”俞青芜看着她片刻,羡慕的呢喃了一句。 倘若父亲还在世的话,或许她也能像谢瑞知这般无所畏惧…… “聊什么呢?走了。” 俞青芜失神间,一只大手搭在了她肩头。 她侧过头,只见谢锦宴站在一旁,轻轻挑了挑眉,看了眼一旁兴冲冲与俞青芜讲话的谢瑞知,又露出嫌弃的表情,对谢瑞知挥挥手说,“谢瑞知,回你宫里去,我和你皇嫂还有正事要做呢。” 话说着,他便又一把拉过了俞青芜。 谢瑞知恼恨的在后头大骂,但瞧着他们二人一路是往凤藻宫方向去的,又没跟上来,而是转道回了自己宫中。 俞青芜回头看了看谢瑞知气冲冲的背影,轻叹了口气,仰头看谢锦宴,轻声问道,“殿下既然见不得六公主受欺负,何不自己亲自帮她?” “你瞧她那德行,孤若是亲自帮她,她还不得上天啊?你瞧瞧阿月是什么样子?孤不愿瑞知成为第二个阿月。”谢锦宴叹了口气,轻凑到俞青芜耳边,又笑道,“再说了,若不让师姐你出手,何以叫你在那帮名门贵族还有我那些个兄弟姐妹面前立威?往后,谁都能踩你一脚。” 为了给她机会立威? 倘若当日他没有害她武功被废,她又何至于非得走这条路? 对上谢锦宴温柔的眼眸,俞青芜心情又复杂起来,她垂下眸,没有说话。 不知不觉之间,二人已到了凤藻宫外。 还未走近,就见余七走了上来,他紧皱着眉头,看了看俞青芜,又看向谢锦宴,说道,“太子殿下,俞良娣,陛下传你们二人进去说话。” 第078章、贼喊捉贼 余七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温润,平静。 可俞青芜心中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顿了顿,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又问余七一句道,“余内侍,劳烦能否告知下,陛下宣我们所谓何事?” 闻言,余内侍稍停顿了一下。 阴柔的容色下,眸光里泛起丝丝犹豫。 最后,还是低低的应了一句道,“太子殿下,俞良娣,有些话本不该奴来说的,不过,眼下看来,这其中许是有些误会。” “奴方才出来时,听闻那刘贵妃说……在您二位的马车里搜出了虎狼之药。大皇子和秋家姑娘的吃食里,也验出了同样的药物。” 话说完,余七又躬身,往里看了眼,温声催促,“太子殿下,俞良娣,请吧。” “殿下,这……是怎么回事?”俞青芜侧过头,蹙眉看着谢锦宴。 然而,谢锦宴的表情却看不出任何紧张。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平静得仿佛一潭似水,没有半分波澜。 淡笑了笑,拉着她的手道,“没事,走吧,快些进去。” “孤倒要瞧瞧,这刘贵妃还能耍什么花招?” 这是什么反应? 难不成……将证物放到马车里也在计划之内? 俞青芜心中狐疑,更有些局促不安。 周皇后护着自己的儿子,为了谢锦宴两三句话,愿意将其坐实来证明谢锦宴没有污蔑秋十一娘,可未必……会护着自己。 思绪之间,俞青芜已随着谢锦宴踏进了凤藻宫正殿。 此时,殿内主座上坐着魏景帝和周皇后,刘贵妃和淑妃及尤婉婉立于一侧。 秋十一娘和谢启云跪在地上,二人脸上都是水,谢启云脸上还有个大大的鞋印。 瞧着那大小,应当是出自魏景帝。 “父皇,儿是冤枉的!”谢启云捂着脸,眼神里愤怒与不甘交织,看到谢锦宴进门,他立即就扑了过来,恶狠狠道,“谢锦宴!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这般陷害我!” “你陷害我就罢了,你我都是自家兄弟,我不与你计较,可秋家姑娘,你叫她以后还如何做人?” 呵,这一副大义凛然的语气的,从前和秋氏私通时怎的就没考虑过一旦事发后,她如何做人? 俞青芜心中冷嗤了声,不动声色的望了眼面色阴沉的魏景帝,又看向谢锦宴。 谢锦宴没答话,只淡笑了声,避开了扑过来的谢启云。 转而,看向魏景帝,反问道,“父皇,孤想问您一件事。” “方才……大皇兄与秋葵在那假山后说的话,您可都听见了?” 他勾唇笑着,漫不经心的看了秋十一娘一眼,又看向魏景帝,一字一句,“孤若是没有记错,据他二人所言,这秋葵和大皇兄已经不是第一回了吧?” “如今在说下药的事了!太子殿下你扯远了吧?”谢锦宴话音未落,刘贵妃忽然开了口,清秀的面庞下,一双眸子盛满霜色,不阴不阳道,“太子殿下为了陷害自己的皇兄,竟在除夕日做出这等举动,扰了陛下兴致不说,还丢尽了皇家颜面,敢问殿下,数罪并罚,该当何罪?” 刘贵妃话说完,方才只顾着叫骂的谢启云,一下子挺直了腰杆,底气都足了些,愤怒道,“可不是吗?谢锦宴,你平日荒唐就罢了,如今在这样的场合下胡作非为,你将父皇置于何地?” “孤才要问问,皇兄和秋家姑娘将父皇置于何地?”谢启云正疾言厉色,谢锦宴忽然冷笑了声,那双幽冷的凤眸,瞥了眼跪在地上一个劲儿抹泪的秋十一娘,又缓缓看向魏景帝,反问道,“父皇,敢问,这秋家十一娘分明已与大皇兄有染,却故意隐瞒,假装清白之身与孤议亲,算不算是欺君?” “大皇兄明明与秋家十一娘早就有了首尾,却知情不报,枉顾礼法,任由秋十一娘胡来,算不算是包庇?包庇罪以同罪论处,是不是也是欺君?” 谢锦宴话说得不紧不慢,声音温润而平静。 然而,此话一出,殿内突然陷入死寂。 前一刻还凶神恶煞的谢启云瞬时白了脸,刘贵妃更是颤动着嘴唇不说话…… 要知道,这欺君之罪可比构陷兄长要严重得多。 一旦坐实了,谢启云恐怕这辈子都与储君之位无缘了…… 至于秋十一娘,恐怕连命都保不住,再严重些,说不好秋家也要受到牵连。 想到此处,秋十一娘已恐惧到了极致。 心一横,她蓦的瞪向谢锦宴,带着哭腔控诉,“太子殿下,你偏爱俞良娣,臣女是知道的,你若瞧不上臣女,你说一句,臣女也不是什么死皮赖脸之人,不会赖着非得嫁给你,你何必要用这样恶毒的构陷臣女与大皇子?” 她声泪俱下的,一边说着,便是可怜巴巴的望向魏景帝,又说道,“陛下,臣女议亲以前,原是有嬷嬷验过身子的,臣女清清白白……” “清清白白?秋姑娘你确定那个嬷嬷验得是对的?”秋十一娘哭得正厉害,谢锦宴冷冷回了她一句,狭长的凤眸里裹挟着几分讥讽,似笑非笑的看着她,“你确定,那个嬷嬷不是被你买通了?” 闻言,秋十一娘一震,眼神里显而易见的心虚。 但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冷眼望着谢锦宴,忽然发出一声凄凉的笑,连连道,“殿下……这是为了俞良娣想活生生逼死臣女啊?可你以为没了臣女,俞良娣就能成为正妃了么?她一个商户女出身……” “商户女出身怎么了?” “我是商户女出身,但我至少不会欺君,不会买通验身嬷嬷。”俞青芜原是不想插手这皇室内斗,可秋十一娘非要将罪过归咎于她,那就怪不得她了。 清冷而嘲弄的声音将秋十一娘打断,她不由一愣,恼恨的瞪着俞青芜,厉声道,“俞良娣,你休要污蔑人!我到底是你的长辈!你如此攀诬就不怕天打雷劈吗?” 闻言,俞青芜忍不住笑了,冷眼扫视秋十一娘,嗤道,“秋十一娘,我与你没有半点血缘关系,你算我哪门子的长辈?小小年纪,旁的不会,这拿腔拿调的本事倒是一套一套的。” “也罢,既然你非得说是殿下为了我污蔑你,那咱们今日再请宫中嬷嬷再替你验一次身。” 第079章、流过一个孩子 话落,俞青芜又向魏景帝拱手道,“陛下,儿臣请求您允准宫中嬷嬷再为秋家十一娘验一次身。” 座上,魏景帝面色冷沉,眼神里透着隐隐怒气。 冷锐了扫了那秋十一娘一眼,朝着余七挥了挥手,吩咐道,“去,将宫中最好的验身嬷嬷请来。” 此言一出,原本想要帮衬的刘贵妃瞬时闭了嘴。 只眼神毒辣的盯着俞青芜,不阴不阳道,“俞良娣当真是狠啊,为了争宠,连自己的表姨母都要往死路上逼。” “贵妃娘娘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秋葵当真早就与大皇子有首尾了?”刘贵妃正想拿儒家那套言论来指责俞青芜,下一刻,一直不曾说话的淑妃却突然开了口。 她扬起唇,漂亮的眉眼勾起浓烈讥讽,不等刘贵妃反驳,又轻轻捂住嘴巴,愕然的瞪着她道,“贵妃娘娘这等反应,莫不是早就知晓了大皇子与秋葵之间……” “你……你休要胡说!”刘贵妃暴怒。 淑妃摊了摊手,笑得一脸挑衅。 此时,一旁的周皇后制止了她们,温声呵斥道,“好了淑妃、刘贵妃,你们二人莫要吵了。你们都是陛下妃嫔,这般吵吵嚷嚷成何体统?” 皇后扶着额,一边说着,又轻轻拍了拍似要怒斥刘贵妃的魏景帝,温言细语道,“陛下,你也莫要生气,贵妃为人母,如今见启云闹出这等事,难免心急了些,你就莫要再责难她了。” “再说了,眼下结果不会是还没有出来吗?何必就急着给人定罪呢?兴许……这其中真有误会呢?” “锦宴这孩子,平日里就荒唐,说不好,也许……真能为了小打小闹构陷启云呢?这孩子欺负人也不是第一回了?” 周皇后唉声叹气的,那棱角分明的五官,看似锋利,却在她的温柔下又浮上了一层柔和。 尤其见她这般公正,处处护着刘贵妃的孩子,魏景帝一下子就心疼了。 反握住她的手,方才还写满怒气的眼眸,再看向周皇后时,瞬时就变得柔软了许多,温声喊她的小名道,“依依啊,你就是太善良了,总替别人着想,这才使得什么人都敢在你头上撒野?” “你是皇后,必要的时候,还是得强硬一些才是。” 这副态度,与对着刘贵妃简直判若两人。 刘贵妃气得脸都青了,咬牙切齿的看着周皇后,却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谢启云见自己父皇如此偏袒周皇后,也不敢再多言。 殿内,忽然变得出奇安静,除了呼吸声,便是秋十一娘低低的抽泣。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余七领着一个嬷嬷进了门。 看到那嬷嬷,秋十一娘神色有些慌乱,但出于平日里母亲的教导,她很快又平静下来,抹着泪与老嬷嬷进了里间。 片刻后,又随着老嬷嬷从里头出来。 望向众人时,神色间皆是羞辱。 虽说她善于说谎装相,可身为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验身,多少还是有些难堪。 但如今,可没有人会在意她难堪不难堪。 老嬷嬷刚出来,刘贵妃和尤婉婉就凑了上去,急声问道,“嬷嬷,请问秋家姑娘可是头一回?” “这……”老嬷嬷神情尴尬。 看了看谢启云,又看了看秋十一娘,最后跪倒了魏景帝面前,磕磕巴巴道,“陛下,这……这秋家十一娘不仅不是第一回,且看脉象和痕迹,应当似乎……还曾流过一个孩子……” !!! 不清白就算了,竟还私自谋杀皇嗣! 刹那间,众人都惊住了。 刘贵妃瞪大了双眼,满眼不可置信! 尤婉婉死命瞪着秋十一娘,眼底几欲喷火。 谢启云更是一震,看着秋十一娘的眼神恼恨到了极致。 这个贱人!竟敢私自杀了他的孩子! “不!不是的!你胡说!我没有!我没有!”秋十一娘瞬时懵了,连忙摆摆手,哭喊着怒指那老嬷嬷,厉声吼道,“你……是谁指使你的?你为何要污蔑我?” 她吼得歇斯底里,老嬷嬷也不怕,冷冷瞥了她一眼,不卑不亢道,“老奴有没有污蔑秋姑娘你,传个太医来再给你瞧瞧便知道了。” 老嬷嬷一脸胸有成竹,魏景帝的脸色则是越来越难看。 他紧捏着手中的茶碗,几乎颤抖。 “混账东西!该死的混账东西!” 魏景帝怒骂了一句,指了指跪在地上的谢启云,厉声道,“来人!将这该死的畜生给朕拖下去!杖责五十大板,自今日起,免去一切官爵,发配至边疆给朕做大头兵去。” 什么!要她的儿子去那苦寒之地? 闻言,刘贵妃瞬时就慌了,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丝毫顾不得形象,抱着魏景帝的腿就哭上了,一边哭一边大喊,“陛下不可!陛下不可啊!这秋葵是不清白不假,可也不能证明,与她苟且的就是启云啊!” “启云这孩子您是知道的,他自小就刚正不阿,从不会绕弯子,更没有那些弯弯绕绕的心眼。这……这一切……肯定是有内情的。” “秋家姑娘,你……你老实说!那个孩子究竟是谁的?你先前究竟是与谁有苟且?” 她说着,便又悄然对秋十一娘使眼色。 被刘贵妃一喊,秋十一娘蓦然清醒过来。 她看了看周皇后,又看了看谢锦宴,似乎忽然明白了什么。 好啊!他们既将她当做扳倒谢启云的棋子,要将她置于死地,那就谁都别想好过! 秋十一娘咬了咬牙,噗通一声跪倒在皇帝面前,泪眼朦胧的望向谢锦宴,又望向周皇后,指着他们道,“是太子殿下!我那孩子是太子殿下的!太子殿下和皇后想要扳倒贵妃和大皇子,便……便指使我合谋来构陷大皇子!” “答应……答应登基之后,立我为皇后!” 秋十一娘哭喊着,又匍匐到了谢锦宴脚下,抱着他的大腿,凄凄道,“太子殿下,我为你牺牲清白,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 第080章、戳中要害 秋十一娘声泪俱下的,紧咬着唇,猩红的双目盛满绝望与仇恨,狠瞪了周皇后一眼,又抬头望向谢锦宴了,带着恨意哭道,“殿下当真要对葵儿如此无情?”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只冷笑看着她。 周皇后则是皱了眉头,那张方才在凤藻宫里威严十足的面庞,此刻柔弱又无辜的,气得几乎要坐不稳,连气息都变得微弱。 不可置信的看着秋十一娘,无辜道,“秋家姑娘,你……你说的这是什么话?本宫……本宫何时与你说过那些话了?” “有没有说过,娘娘自己心中清楚。”秋十一娘收回拽着谢锦宴裤脚的手,神色间再无方才的楚楚可怜。 咬了咬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 凄凉笑看着谢锦宴,又道,“既然殿下和皇后娘娘决定彻底牺牲葵儿,那殿下,葵儿只有以死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了!” “父亲!母亲!葵儿对不住你们!不仅没能为家族带来荣耀,如今还背负着骂名离开这个世界!” “来生……来生女儿再向爹娘报生养恩情!” 秋十一娘哀嚎了一声,忽然间起身,猛地就要往石柱子上撞去。 一哭二闹三上吊,当真得了秋氏的精髓。 俞青芜心中嘲讽,却以极快的身姿,上前挡住了秋十一娘。 嘭的一声,秋十一娘没能撞上柱子,反倒是撞上了俞青芜。 俞青芜的身子虽比寻常的娇小姐要健康,却也经不起这般用力的撞击。 嘭的一声,她当即就被撞倒在青石地板上。 后背重重落地,一股激烈的疼痛,从骨髓间传来,疼的她直掉眼泪。 隐隐之间,还感觉口腔里一股血腥涌出。 下一刻,一股血液从嘴角涌出。 看到这一幕,殿内众人都不由震住。 秋十一娘更是瞪大了眼睛,怨毒而不甘的瞪俞青芜,带着哭声质问道,“俞青芜,你……你为何要拦着我?” 闻言,俞青芜没有立马答话,只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 “阿芜,没事吧?”谢锦宴上前一把将她扶住。 周皇后愣住片刻,急声对殿内的嬷嬷道,“传御医!快传御医!” “不必了母后,儿臣没有什么事,还是先将秋家姨母的事弄清楚吧?”俞青芜摆摆手,虚弱的推辞。 然后,缓慢的走到了秋十一娘面前。 秋十一娘满脸愤慨,见俞青芜走近,又厉声质问了一句,“俞青芜,我问你呢,你为何拦我?怎的?你醋意如此之大?大到便是要我死,也要我背负着罪名死去?你就不能让我清清白白死去?” 啪! 秋十一娘吼得正厉害,空气中忽然传来一声脆响。 俞青芜缓缓收回手,冷眼看着面前捂住脸,满眼吃惊的秋十一娘,冷笑了声,回她道,“秋家姨母,你口口声声说我为了醋意不愿让你清白死去,敢问你如今自裁了便清白了么?你装什么呢?” “你若真想死,何必大吵大嚷先告知众人一遍?你无非就是料定了除夕夜陛下有所顾忌,一定会叫人拦着你,故而你才敢要死要活的。你若真的想要清白,难道不该立刻向陛下请求寻找证据来证明自己?” “要死要活的作甚?给陛下和殿下还有皇后娘娘扣上一个逼死侯门女的恶名?” 俞青芜气息薄弱,言语却是快速而犀利,字字句句都戳中了要害。 秋十一娘顿时噎住。 方才还含泪的眼睛里,眸光不由的躲闪。 见她这副神态,还有谁看不明白她那点儿心思? 魏景帝半靠在椅子上,看着秋十一娘的眼神已没有太多的怒气,更多是嘲弄和讥讽。 “秋氏,你好歹也是侯门嫡女,这番下作的小家子气的做派,哪还有半分侯门气节?” 他冷嗤了声,目光一转,又落到了俞青芜身上。 眸色里,隐约之间,多出了几分欣赏,夸赞道,“俞良娣,你虽为商户出身,却倒是更大气。今日亏得你拦着这秋氏,否则,往后皇家的颜面还不知往哪儿搁呢!” “老五啊,你娶了个好媳妇儿。” 魏景帝轻声叹息,看向谢锦宴时,眼神都变得和蔼了许多。 像是已经确定了什么,又问他道,“老五,朕问你,你口口声声说秋氏与你大皇兄早前就有奸情,可有证据?” “回父皇,儿臣自是有的。”谢锦宴向魏景帝拱了拱手,然后转过身,轻轻朝外招了招手。 片刻后,两个婢女被带进了门。 本来前一刻因着秋十一娘临阵诬陷,以为自己能脱身的谢启云,看到二人的瞬间,顿时就傻眼了。 秋十一娘也愣住了…… 唯有刘贵妃,到了此刻,依旧在强装镇定,她咬了咬牙,指着两个婢女,有些心虚的冷哼道,“太子殿下,这不就是两个婢女吗?这算是什么证据?” “两个婢女自然不算证据,可问题是,这两个婢女乃是大皇兄的人。” 谢锦宴勾唇,极是嘲弄的看向匍匐在地上,脸色发白的谢启云,又对两个婢女递了眼色。 收到谢锦宴的指示,二人立刻就上前,先是对魏景帝行了叩拜大礼,继而才开口道。 “奴婢秋雪。” “奴婢秋霜。” “我们姐妹二人,原是大皇子府中的婢女,后来,大皇子为了监视太子殿下,便将我们二人送进了太子府里。” “吩咐奴婢姐妹两个……”姐姐秋雪一边说着,又看了看谢启云,眼中闪过一抹惧色,最后却又强行压了下来,红着脸,支支吾吾道,“说是……让咱们想法子爬上太子殿下的床、。” “可惜,奴婢们姿色平平,便是连太子殿下的面都不曾见过。” “于是,大皇子又让奴婢姐妹……给秋家姑娘送消息,帮着秋家姑娘……得到太子殿下的青睐。” “还说……” 秋雪说着,又看了眼我秋十一娘,却没继续说下去,只皱了眉头,表情很是难堪。 见她支支吾吾,魏景帝不禁沉了脸,冷声追问,“还说什么?” 秋雪咬唇,深吸了口气,声音越来越小,“还说……要让秋家姑娘怀着他的孩子嫁给太子殿下……” 第081章、老子还没死呢 !!! 秋雪的话一出口,殿内瞬间陷入死寂。 淑妃捂住嘴,瞪大了眼睛看着谢启云,惊愕道,“这……好生无耻!好生下作!” 让秋十一娘怀着自己的孩子嫁给谢锦宴,其中目的简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谢启云面色煞白,眼底写满了遭到背叛的震怒。 “你……你这个贱婢!你休要污蔑!” “是谁!是谁教唆你这般污蔑我的?” 谢启云气得几乎青筋暴露,竟是急得跳起来就想去殴打秋雪。 魏景帝原就满腹怒气了,见他这样的反应,直接就抓起了案几上的茶碗朝他砸过去,怒喝道,“谢启云!你想造反吗?” 湿热的茶水伴随着茶碗碎片飞到谢启云身上,谢启云被烫得一颤。 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又退了回去。 极是不甘的望着魏景帝,怒声喊冤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你休要听这贱婢胡言乱语!这贱婢也不知是受谁指使,有意攀诬儿臣!” “对陛下!定是……定是这贱婢污蔑!” 此时刘贵妃也开了口,她泪眼朦胧的,上前扯住魏景帝袖子,不甘的望了谢锦宴和周皇后一眼,哭道,“依臣妾看,这其中恐怕有误会!想必……是这两个奴婢在从中挑唆,有意挑拨启云和太子的关系!想要引起咱们大魏内乱!” “说不准,这两个婢女乃是他国细作呢!” 呵呵,刘贵妃可真是病急乱投医,竟是连细作都搬出来了。 只可惜,谢锦宴不是吃素的,周皇后更不是吃素的,而魏景帝也不是傻子。 见她这般哭哭啼啼的,魏景帝腹中怒火更加升腾了。 重重一把将她推开,冷然看向跪地的秋雪,喊她道,“秋雪是吗?你不必害怕,你还知道些什么,一一都说来便是,今日有朕为你们做主。” 秋雪原本还有些害怕的,听了魏景帝话,顿时就松了口气,连连叩头谢恩,然后又怨恨的瞪了谢启云和刘贵妃一眼,咬牙道,“陛下,大皇子和刘贵妃曾还让奴婢二人帮着秋家姑娘嫁给了太子殿下,到时再让秋家姑娘生下大皇子的孩子,然后,等那孩子一出生,便……便让奴婢们下毒谋害太子殿下,等殿下一死,大皇子与秋家姑娘的孩子便是嫡子,亦是皇太孙,哪怕将来,大皇子夺储不成,只要等到那孩子继位,便可让那孩子禅位,然后,大皇子自己来做皇帝。” 这大皇子和刘贵妃,还多重准备呢? 连这般下作的手段都能想得出来…… 听到这里,刘贵妃和谢启云都快疯了,尤婉婉也是震怒,秋十一娘更是颤颤发抖。 魏景帝手捏着新的一个茶碗,越捏越紧,几欲要捏碎。 “混账东西!老子还没死呢!” 这回魏景帝直接将茶碗扔到了谢启云脑门儿上,谢启云脑门儿当场就见了血。 他捂住伤口,委屈极了,大声哭喊道,“父皇,儿臣没有!你休要听他们胡说!是老五!老五不满朝中大臣拥立儿臣,他故意陷害儿臣……” 要说人蠢起来,是真的无可救药。 分明谢锦宴才是太子,这谢启云却说谢锦宴不满朝中大臣拥立自己,这不明摆着告诉魏景帝说,他谢启云结党营私吗? 魏景帝几乎是一震,眼睛里再也藏不住的怒火。 而刘贵妃,吓得脸都白了。 趁魏景帝还未发火,她抢先一步,上前对着谢启云的脸就是一巴掌,怒声斥他道,“谢启云,你在胡言乱语些什么?锦宴才是太子!你是个什么玩意儿?你不过就是庶出子!你有什么资格让朝中大臣来拥护你?” “就是!平日里叫你少吹点牛你偏不听!” “如今倒好,那些个胡言乱语,反倒成了他人污蔑你的把柄。” 彼时,尤婉婉也走了上来,她此刻已顾不得纠结谢启云和秋十一娘的奸情,反而更怕谢启云再胡说八道下去,自己娘家人也要受到他的牵连。 她一边抹着泪,一边上前推搡谢启云,哭道,“谢启云,你可害苦了我了!我平日里是如何劝你的,你怎半个字也听不进去?现如今可如何是好?你怕是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 尤婉婉这话表面看起来是责怪谢启云,实则却是暗指谢锦宴蓄意陷害。 比起谢启云,尤婉婉这位将门千金的话在魏景帝面前反而更有力量。 见她哭哭啼啼的,魏景帝不禁皱了眉,赶忙吩咐一旁的嬷嬷道,“快将大皇子妃扶起来。” “父皇,启云平日里就是爱吹牛了些,您可千万别与他计较啊。”尤婉婉在嬷嬷的搀扶下站起身,又对魏景帝说了一句。 魏景帝叹了口气,有些为难。 气氛突然僵住…… “那……” “陛下,那个下虎狼之药的贼人找到了。”魏景帝正犹豫着,余七忽然进了门。 他看了看刘贵妃,又看向谢启云,神情为难。 谢启云本就很是慌乱,见余七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更是气急败坏了,怒声质问余七,“余内侍,抓到了就抓到了,你在这般看着我作甚?” 闻言,余七没有答话,而是缓缓走到了魏景帝身旁,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不知是说了些什么,魏景帝脸色越来越阴沉。 最后阴沉沉剜了刘贵妃一眼,吩咐余七道,“带上来。” 魏景帝的反应,让刘贵妃心中不由一紧,她紧抿着唇,连呼吸也变得紧张,只静静看着门口。 片刻后,一个妇人被带进了内殿。 看到妇人的那一瞬间,刘贵妃脸都白了,谢启云也是满脸不可置信。 “陛下,陛下,这一切都是臣妇私自做主,与贵妃娘娘和大皇子无关啊。”一进门,那妇人就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第082章、满脸鲜血 此妇人正是谢启云的奶娘卢氏,亦是刘贵妃自小一起长大的贴身婢女。 虽然名分上只是个奴婢,但刘贵妃和谢启云却从未真的将她当做下人来使唤。 卢氏没少借着刘贵妃和谢启云的势来作威作福,平日更是自由出入宫门,故而,她若是有心构陷谢锦宴,倒也不无可能。 只是……既是卢氏下手,为何出丑的却是谢启云和秋十一娘? 不仅俞青芜心中有疑问,殿内每一个人都感到疑惑。 尤其是刘贵妃,听得卢氏担下了罪责,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厉声质问她道,“红英,那虎狼之药当真是你下的?你为何要这样做?” 此时,谢启云也开了口,不解的追问卢氏道,“奶娘,你为何要害我?” “大皇子,老奴没想害你的。” 卢氏擦了擦泪,苦着脸道,“老奴原是想让太子殿下出丑的,可不知为何,那被下了药的酒,最后却进了您和秋家姑娘的肚子。” 卢氏满面悔恨,顿了顿,瑟瑟看了看座上阴着脸的魏景帝一眼,结结巴巴又补充道,“后来,老奴眼见出了事,灵机一动,便……将那虎狼之药塞到了太子殿下的马车里去了。” 听完这话,刘贵妃绷紧的神经一下子松弛了许多。 深深看了卢氏一眼,眼中含上了泪水,恨铁不成钢道,“红英啊,你……你怎能干出这样的事来!” “你瞧瞧,这闹出多大的误会来?” “皇后娘娘,您看,此事就是个误会,臣妾与启云也是受了蛊惑才会冤枉了太子殿下啊。”刘贵妃一边说着,又故作轻松的与周皇后赔礼道歉,意图用误会将此事混淆过去。 然而…… 下一刻,谢锦宴却冷哼了声,未等周皇后说话,沉声打断了刘贵妃,笑盈盈道,“贵妃娘娘,既此事是个误会,那孤就不计较了,将这贱婢拖下去打死了事便是。” “只是,此事是解开误会了,但大皇兄与秋家姑娘私通一事,又该如何处置呢?” 谢锦宴连连几句质问,让刚刚平静下来的刘贵妃一下子又怔住了,谢启云后背更是不觉发凉。 相比之下,尤婉婉倒显得镇定许多。 她上前,眼神有些不悦的看了谢锦宴一眼,道,“太子殿下可莫要冤枉人,这秋家姑娘今儿是与大皇子闹出了丑事不假,可你也不能仅凭两个婢女一面之词,便定了你皇兄的罪。” “再说了,你又凭什么证明,这两个婢女所言属实?或许诚如母妃所说,她们乃是他国细作,有意挑拨你与大皇子的关系。” “太子殿下,你可莫要糊涂了啊。” 尤婉婉眸色沉了沉,语气里透着几分威胁的意味。 这是在劝他见好就收? 也只有身为大将-军嫡女的尤婉婉敢这样威胁当朝储君了。 可惜,谢锦宴从不是被威胁的料,周皇后更不是。 “秋雪,秋霜,你们口口声声说大皇子指使你们见识太子,可有证据?” 尤婉婉话音刚落,许久未曾说话的周皇后忽然开了口。 她皱着眉头,脸上依旧温柔和善,安慰眼神看了刘贵妃一眼,又极亲密的喊刘贵妃道,“妹妹莫要着急,此事定然有误会,你乃世家出身,启云又是长子,自小蒙得刘国舅亲自教导,本宫不相信,你和启云当真会做出这等忤逆下作之事。” 此话听起来是安慰,甚至是在偏帮刘贵妃母子,却在无形之中,又强调了一遍,提醒魏景帝,私通监视一事,刘贵妃也有参与,且还连带着暗指刘国舅将谢启云教歪了。 果然,魏景帝刚有好转的脸色,一下子又沉了下来,质问的眼神看向刘贵妃母子。 尤婉婉还想说什么,魏景帝却连她的颜面也不给了。 只看向依旧跪在地上秋霜秋雪两姐妹,质问道,“秋霜,秋雪,你们言之凿凿的,称刘贵妃和大皇子指使你们,又说大皇子早前便与秋葵私通,这一切可有证据?” “自是有的。”秋雪立刻应了一句,然后抬头看着刘贵妃,眼神愈发愤怒,当即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陛下,奴婢姐妹二人,原先是不愿同流合污的,毕竟监视储君,混淆皇室血脉,那是砍头的大罪啊。” “可……刘贵妃威胁我们姐妹,说是,我们若不听话,便要杀了奴婢全家。” “奴婢实在是没有法子,这才不得已答应的。” “是啊是啊,如今奴婢们的家人还被刘贵妃扣着。” 此时,妹妹秋霜也开了口。 她抹了抹泪,跪地上前,恶狠狠瞪了谢启云一眼,怒声道,“那扣着奴婢家里人的小院儿,便是大皇子名下的,陛下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去查一查。” “至于大皇子与秋家姑娘私通一事,陛下派人去那片打听打听便晓得了,大皇子与秋家姑娘每回都是在那院落隔壁私通的,有时还会让奴婢的家人去伺候。” “除此之外,大皇子还赠与了秋家姑娘不少产业,那些原都是皇子妃带过来的嫁妆……” 先前的话都算不得什么…… 这最后一句,却是叫殿内众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尤婉婉,她身体剧烈一震,下意识的扫视谢启云,谢启云脸色发白,心虚得不敢与她对视。 一旁的秋十一娘更是垂下头,身体已然开始发抖。 看到二人这样的神态,尤婉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气的浑身发抖,看着秋十一娘的眼神愈发凶狠。 “贱人!你这贱人!” 她尖声怒骂了一句,下一刻,猛地就扑向秋十一娘,对着秋十一娘便一顿拳打脚踢。 那拳头下去,完全不输沙场将士,两拳就将秋十一娘打得满脸鲜血,第三拳下去的时候,秋十一娘鼻梁竟是被直接打歪了。 “啊!启云哥哥救我!” 秋十一娘此刻完全吓傻了,她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往谢启云怀里扑。 谢启云本就不喜欢尤婉婉,见自己喜欢的女人被她毒打,再也忍不住了,他一把截住尤婉婉拳头,将秋十一娘死死护在怀中。 “启云你在做什么?”刘贵妃怒喝一声,使眼色让谢启云将秋十一娘放开。 谢启云却将秋十一娘护得更紧了,抬眸瞪着尤婉婉,几乎目眦欲裂,“尤婉婉你放肆!” 第083章、贱婢所出之女 这样的反应,哪怕是个傻子都看明白了。 尤婉婉被谢启云一声怒吼震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狠狠收回了手,看着谢启云的眼神愈发怨毒,眼底里难以掩饰的怒气。 “和离!谢启云,我要与你和离!”尤婉婉踉踉跄跄后退了两步,又狠瞪了谢启云和秋十一娘一眼,噗通就跪到了魏景帝面前,带着愤怒的泪光向魏景帝说道,“父皇,儿臣要与谢启云和离!” “胡闹!”魏景帝怒斥了她一声,又扫了扫秋十一娘那满脸鲜血的脸,再看看面色苍白的俞青芜,皱了皱眉头,忍着怒火吩咐余七道,“余七,先去请御医。” “对,先请御医,瞧瞧这都闹成什么样子了?” 彼时,周皇后也开了口。 方才还慈和的面容,浮上一丝凌厉,轻声斥责尤婉婉,“尤氏,你也是,身为皇子妃,怎能这样失态?还动不动就提什么和离,夫妻之间,哪有隔夜仇的?” “可不就是吗?”刘贵妃也插话,她面色阴沉,冷厉的横了谢启云一眼,又道,“还有你,怎可如此荒唐!婉婉毕竟是你的妻子,你怎能为了旁人对她这等态度?” 几人说话间,御医已踏进了凤藻宫。 许是要面子,殿内众人一下子都噤声了。 可即使如此,秋十一娘那满脸血的模样还是藏不住端倪。 但好在宫中御医也是见惯了大场合的,对待这等场面也是见怪不怪。 二人各自为秋十一娘和俞青芜还有谢启云诊治后,便退了出去。 俞青芜虽吐了血,却还不算是伤得重,御医只开了些化血祛淤的药。 谢启云也只是皮外伤。 秋十一娘就惨了,需要重新将鼻梁的骨头接回去,眼角和嘴角也受了伤,那伤残程度,即使好了,容貌也很难恢复过往。 往后只怕嫁给谢启云,也不再像过往那般恩爱,但若是不嫁给谢启云,也不会有人再娶她。 起码,京中权贵是不会再有人瞧得上她的,哪怕……只是做个妾。 秋十一娘也明白这个道理,故而,此时也不再纠缠于谢锦宴,待御医一出去,她便抢先跪倒在了魏景帝面前,强忍着疼痛哀求道,“陛下,臣女……臣女喜欢的人是启云哥哥,臣女愿嫁给启云哥哥做侧妃。” 这秋十一娘倒是想得美,伙同谢启云诬陷储君和皇后,犯下欺君大罪,竟还妄想给谢启云做侧妃? 即使魏景帝看在老秋侯的面子上勉强同意,刘贵妃也绝不会答应。 如今刘贵妃恐怕只想除之而后快,将所有罪过都推到秋十一娘身上,以求得自保。 “陛下……”果然,魏景帝还未来得及开口,下一刻,刘贵妃便凄凄的扑到了他面前,带着满脸悔恨道,“陛下,秋氏欺君罔上,挑唆启云和锦宴的兄弟情,更是蛊惑启云以臣妾的名义来调动刘家人,实在是可恨至极,依臣妾看,此女子心机深沉,绝不可轻饶!” 刘贵妃咬着牙,话说着,又怒瞪了秋十一娘一眼,恨声道,“秋葵,平日里瞧着你也算是知书达理,不曾想,暗地里竟是这等下三滥货色!本宫告诉你,皇家,绝容不下你这样心思龌龊的女子!” 这话,是说给尤婉婉听的。 果然,听到刘贵妃的保证,尤婉婉的脸色终于好看了些。 她没再提什么和离不和离的事,只冷眼看向谢启云,厉声道,“谢启云,明日,你就去将那些产业给收回来,你若不去,我亲自去!” 谢启云本就在气头上,见尤婉婉三番五次不给自己留颜面,登时就黑了脸,非但不知悔改,还端起了丈夫的架子,怒声骂尤婉婉道,“尤婉婉,我是你的丈夫,你怎么敢这样对我说话?” “怎么?大皇子自己做出那等丑事,还怕我说?”尤婉婉冷嗤了声,不等谢启云再说话,目光又落到了秋十一娘身上,咬了咬牙,恶狠狠道,“至于这贱人,竟敢蛊惑皇子,诬陷储君,盗窃皇子妃产业,理当处死。” 话落,尤婉婉便抬头看向魏景帝,拱手道,“父皇,还请对秋葵做出处决?” 闻言,魏景帝没有答话。 他紧蹙着眉头,若有所思的扫视刘贵妃和尤婉婉,又看了看谢启云。 谢启云微微动唇,似想说什么,但魏景帝没有给他机会,只冷漠的看了眼秋十一娘,沉声道,“秋葵的确犯下大错,但此事也不她一人之错,罪不至死。” “传令下去,秋侯之女秋葵忤逆犯上,诬陷太子,念秋侯屡次赈灾有功,又修筑运河开通南北商贸,故而留秋葵一命,命其至城外三清观思过。” “另,大皇子与刘贵妃御下不严,刘贵妃禁闭半年,大皇子卸去手中差事,前往皇陵守陵半年。” 魏景帝这意思很明显了,为了保住皇家的颜面,打算将罪过都去算到秋十一娘一人身上。 只怕,这秋十一娘到时入那三清观不到一月,便会得了重病不治身亡。 要知道,她身为秋家嫡女犯下如此大错,往后秋家其余女子婚嫁都要受到影响。 故而,纵然是刘贵妃和魏景帝放过她,秋家为了儿女前途,也绝不会留她性命。 秋十一娘自小就在后宅中见惯了争斗,自是晓得魏景帝的用意。 她脚下一软,眼前突然一片漆黑。 “陛下,臣女……臣女不去三清观。”良久,她忽的抬头看着魏景帝,眼神里再无最初的得意,满眼皆是恐惧和绝望,也顾不得廉耻,冲着魏景帝哭道,“陛下,臣女与启云哥哥是真心相爱的,当初……倘若不是贵妃娘娘执意要启云哥哥娶尤家姐姐,启云哥哥原本是打算向臣女家中求亲的……” 这话说得,好不要脸! 敢情还是人家尤婉婉的错? 秋十一娘这话,瞬时将尤婉婉才熄灭的怒火又点燃了。 不等魏景帝言语,尤婉婉立刻怒声打断了秋十一娘,冷笑道,“秋葵,你这话说得真是好笑,大皇子当日若是不愿娶我,有的是法子拒绝,怎的到了你嘴里,还像是我非要嫁他拆散了你们二人似的?” “再说了,你以为没有我,就凭你一介洗脚婢上位的贱婢所出之女就能坐上正妃之位了?” 第084章、纳为侧妃 “你……你休要侮辱我母亲!” 秋十一娘像是被触及到了逆鳞,几乎是用吼的! 然而,吼完之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脸上疼痛更是叫她骤然清醒。 于是顿了顿,又不甘的解释道,“我母亲乃清河县县衙嫡女,虽然出身是不及皇子妃的娘,却也不能平白被泼脏水,说成那洗脚婢。” 秋十一娘一脸义正辞严,竭力的想要挽回颜面。 然而下一刻,尤婉婉就笑出了声,讥讽的扫视她,说道,“清河县县衙嫡女?那不过是秋侯为了颜面,给了那清河县县衙好处,让他收了那个洗脚婢做女儿的。” “这京都谁不晓得,你母亲原来不过是秋侯先夫人跟前伺候的洗脚婢,当年先夫人瞧她可怜,将她从人牙子手中买来,一直养在身边儿,原是想让她给秋侯长女做陪嫁婢女的,可谁能想到,这洗脚婢竟在秋侯嫡长女成婚之日,趁秋侯喝醉,爬上了秋侯的床。” “此后,更是时时刻刻与秋侯偷情,活生生气死了秋夫人。怎么?当了几年才女,就真以为自己是什么侯府嫡女了?那洗脚婢怀着你那会儿,还没有被扶正呢,连个外室亦或是通房婢女也算不得,充其量,你不过就是个奸生女。” 尤婉婉冷笑着,连珠炮一般揭穿了秋十一娘最不愿意提及的身世。 秋十一娘咬着牙,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眸光里皆是怨毒,难堪。 ‘奸生女’三个字犹如一个巴掌狠狠抽在了她的脸上…… “你……你休要污蔑!你休要污蔑!” 她红着眼睛,极是愤怒的反驳。 反驳的内容,却都是苍白无力的。 尤婉婉没再理会她,而是转头看着一旁的欲维护秋十一娘的谢启云,问他道,“谢启云,你确定当真要纳这位奸生女为侧妃?你若不怕丢了颜面,我倒是无所谓……” 彼时,魏景帝也看向谢启云。 虽说他不打算让秋十一娘进门,但用强硬的法子也的确不是好事,很容易惹来自己这位长子记恨,故而,再惹得刘家与尤家不满。 可若是老大自己放弃了秋十一娘,那便不一样了。 在魏景帝和尤婉婉的注视下,谢启云眼神不禁闪了闪,见秋十一娘也看了过来,他下意识的避开了。 这一刻,秋十一娘彻底绝望了。 她不敢相信的瞪着谢启云,眼底除了愤怒,便是绝望,后悔,不甘…… 殿内的气氛,忽然变得压抑和沉寂。 “父皇,儿臣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此时,空气里忽然传来一道清冷的女声。 一直未曾说话的俞青芜走上前,极是标准的向魏景帝行了一礼,柔声道,“父皇,儿臣以为,将秋家姨母送到三清观有些不妥,而且,大皇子与秋家姨母的事今日也有不少人瞧见,这事……恐怕捂不过去的。” 俞青芜抬起头,一双清透的眸子,静默的看着魏景帝。 只见座上,魏景帝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 身为皇帝,他的心思被一个小女娃当场戳穿,实在是有些下不来台。 谢锦宴敏锐的察觉到了魏景帝变化的脸色,赶紧伸手拉了俞青芜一把,想要上前说话。 但是未等他言语,魏景帝就先开了口,神情冷肃的盯着俞青芜,哼了声,问道,“那依着俞良娣意思,如何处置才算是妥当?” “儿臣以为,应当让大皇兄纳了秋家姨母做侧妃。” 空气,又安静下来。 殿内众人,各有异色。 魏景帝脸色发青,周皇后面露愁意,淑妃和谢锦宴一脸看戏的表情,秋十一娘满脸不解,不由抬眸看了俞青芜一眼,谢启云则是摇摆不定。 唯独刘贵妃和尤婉婉,皆是震惊,且怒不可遏。 尤婉婉冷眼睨了睨俞青芜,不阴不阳的反驳,“俞良娣!你站着说话不腰疼是吗?怎不让太子纳了她?” “大皇嫂这话说得真是好笑,与秋十一娘私通的又不是孤,凭什么让孤纳她?”谢锦宴打断了她,见尤婉婉还想反驳,又笑了笑,走到了俞青芜身旁,垂眸极温柔的看着她,说道,“说起来,孤与阿芜的情况,原也同大皇兄与秋葵是一样,孤不就娶了阿芜过门?” “……”俞青芜无语。 一旁周皇后和魏景帝的表情也不太好看。 尤婉婉更是被谢锦宴无耻的实诚噎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倒是秋十一娘,她像是逮着了机会,立刻哭着对谢启云问道,“启云哥哥,太子殿下尚且愿意娶一个商户女,你却连个陪伴你左右的机会也不愿给葵儿吗?” 秋十一娘含着泪,梨花带雨,凄凄婉婉的。 见她这副模样,谢启云有些忍不住心软了。 他抬起头,带着几分胆怯望向魏景帝,说道,“父皇,秋葵出身虽不好,却也并不比旁的侯门嫡女差,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更是温柔可人。儿臣至成亲到如今,身边连个通房婢女也没有,平日里也没个体己的。” “谢启云,你什么意思?你是在说我不体贴吗?”尤婉婉立即就怒了。 刘贵妃也冷着脸,训斥谢启云道,“启云,秋葵能和俞良娣一样么?俞良娣之所以与太子殿下结缘,原也是因着她先前那未婚夫为青楼女子争风吃醋,惹得太子报复在她这弱女子身上。此后,俞良娣非但没有因此怨恨皇家,且为着大魏,还捐献出家中产业作为军资给南疆将士。此等胸襟,岂是秋葵这等觊觎他人家产的洗脚婢之女能比的?” 拿她来拉踩秋十一娘? 想着就此甩了秋十一娘这块儿狗皮膏药? 想得美,秋十一娘要是就这么死了,死的也就只有她一人,但她若嫁给了大皇子。 死的……便是她全家了。 心中讥讽,俞青芜转头看向刘贵妃,谦虚道,“贵妃娘娘谬赞了,为边疆将士贡献点儿绵薄之力,是每个大魏子民应尽的职责,可不好拿来邀功。” 话落,她又望着魏景帝,冷艳精致的面庞写着认真严肃,不卑不亢道,“还有陛下,儿臣提议让大皇兄纳秋家姨母为侧妃也是有很重要的原因的。” 第085章、太脏了 “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你与这贱人是亲戚,刻意维护她罢了!”尤婉婉绷着脸,抢在魏景帝前头先开了口。 睨了睨俞青芜,讥讽道,“说不准与人偷情这等下作主意还是你给她出的!一个奸生女,一个商户女,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皇嫂出身很好,还不是整日‘贱人’‘婊子’的挂在嘴边。” 尤婉婉骂得正起劲儿,站在俞青芜身侧的谢锦宴却忽然开了口。 俊美的面庞下,深邃眼眸勾着丝丝嘲讽,像是看小丑一般扫视尤婉婉,冷哼道,“有的人出身差,却干干净净,而有的人出身好,却从头脏到脚。” 论骂人,还真没人能骂得过谢锦宴。 尤婉婉的脸瞬间就涨成了猪肝色,怒瞪着谢锦宴,想要反驳,却一句话也说不上来,最后不甘的将满腔怒火都憋了回去,抬头看着魏景帝道,“父皇,儿臣绝不可能与秋葵共事一夫,倘若秋葵进门,儿臣便与大皇子和离!” 尤婉婉仰起头,眼中含着泪光与愤怒,言语间,大有威胁的意味。 魏景帝半靠在案几上,阴沉沉盯着尤婉婉片刻,冷笑道,“老大媳妇儿,你是在威胁朕吗?” 魏景帝声音不大,脸上没有半分表情。 与方才怒斥谢启云时那般火冒三丈简直判若两人。 但他越是这样平静,就越让人害怕。 刘贵妃在魏景帝身侧伺候多年,甚深知他的秉性,看他这般神色,一下子就白了脸,赶忙解释,“陛下,婉婉绝不是那个意思,婉婉就是气急了。” “毕竟这秋葵的出身的确不大光彩,如今又闹出这等事来,若是真入了启云府中,以后不仅启云要被人嗤笑,只怕整个皇家也要被人耻笑,婉婉就是怕日后有人拿此事诟病皇室……” 刘贵妃脸上挂着牵强的笑,胆怯的为尤婉婉打圆场。 尤婉婉被刘贵妃这么一说,才猛然回过神来,也白着脸道,“父皇,母妃说得对,儿臣也是生怕皇家丢了脸,一时情急才说出那等荒唐言论,儿臣绝不敢威胁父皇。” 尤婉婉说着,忙不迭又跪倒在了地上,方才还嚣张狂妄的眼神,此时写满惶恐。 魏景帝冷哼了声,没再理会她,只目光一转,看向俞青芜,冷肃道,“俞良娣,你方才说你提议让老大纳秋氏为侧妃有重要原因,是何缘由,你说说看。” 上一刻,魏景帝还想直接拒了俞青芜,但是因着尤婉婉那么一番闹腾,他心中已对尤家生出不满,觉得尤家实在太过嚣张,是该敲打敲打了。 俞青芜自也看出了他的心思,她笑了笑,顺着杆子往上爬,道,“父皇,儿臣也是为了皇家的颜面。” “方才儿臣已说过了,秋家姨母与大皇兄一事,今日已有不少官眷落入眼底。哪怕是咱们有心捂过去,表面能捂得住,这私底下却是堵不住悠悠众口的。” “与其叫人诟病咱们皇室为保颜面将罪过都推到一名弱女子身上,倒不如……陛下亲自给大皇兄和秋家姨母赐婚,对外就说是,秋家姨母入宫原本就是和大皇兄议婚的,不过因着那卢氏老不正经,自个儿想要偷些宫中御酒与她那老头子喝后作乐,却是让大皇兄和秋葵饮了去,这才惹出这等丑事来,大皇兄和秋家姨母皆是受害者。” 俞青芜勾着唇,语气平和。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也平和了不少。 刘贵妃甚至面露笑意,朝着魏景帝道,“陛下,臣妾觉得俞良娣说得对,说到底,今日弄出这样的丑事,也是因着卢氏,不若,将她逐出宫了事。” 刘贵妃眼中灼光闪闪,神色不由轻松了些许。 若是这样处置,不仅她那婢女卢氏可保住性命,为了彻底捂过去,自己和儿子也不会受罚,这样的结果,对她而言是再好不过的了。 这样的结果,对于秋十一娘和谢启云也是最好的。 唯有尤婉婉,这对于她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 她紧咬着牙,因过度气愤嘴唇都在发抖。 猩红的双目怒嗔俞青芜,尤婉婉赶忙打断了刘贵妃,朝魏景帝说道,“父皇,儿臣认为不妥,如此处理,置皇家的威严于何地?” “大皇嫂,威严固然重要,可民心更重要。”俞青芜抬眸,轻轻望向魏景帝,说道,“父皇,虽说女子不可干政,但儿臣此刻要斗胆说一句话,若是说完了,父皇要治儿臣的罪,儿臣也愿意接受。” 瞧瞧这话说得,像是那魏征与唐太宗谏言似的。 魏景帝听了俞青芜一番话,早就动摇了。 只是碍于颜面,一直没有答应。 此刻见俞青芜这般‘忠臣’姿态,便是挥了挥手,故作得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肃色道,“老五媳妇儿,你起来说话。” “儿臣谢父皇天恩。”俞青芜缓缓起身。 体态端正的站在一侧,看了眼一脸气愤的尤婉婉,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秋十一娘,叹息道,“父皇,虽说秋家姨母做出这等不耻之事,可她毕竟也是秋家的嫡女,也是秋侯的掌上明珠,秋侯虽不及尤将-军那般丰功伟绩,在百姓中,口碑却是极好的。若是皇家为着保住颜面,将他的嫡女逼死,未免让百姓寒心,也让朝中大臣寒心。但若父皇亲自赐婚,成全了秋家姨母和大皇兄这对苦命鸳鸯。” “倒是显得您大度,成人之美,爱民如子。” “是啊是啊,陛下,臣妾以为俞良娣说得对……” “另,儿臣认为,虽要赐婚,却也要狠狠罚大皇兄一顿,以儆效尤,以此警醒众皇子,也叫众人晓得,陛下是如何严以待己,宽以待人。” 严以待己,宽以待人。 “好!说得好!”这八个字,几乎戳到魏景帝心里,他大笑,方才还阴云密布的面庞,豁然开朗,大声夸赞俞青芜道,“老五媳妇儿,你若是个男子,朝中定会多出一名能臣来。” “父皇说笑了,阿芜不过是一介后宅妇人,怎担得起这样的重任?”魏景帝话音刚落,谢锦宴立刻接了一句,然后笑嘻嘻上前,扶着魏景帝道,“不过父皇,您若有心赏赐,儿臣倒是想替阿芜讨样东西。” 第086章、册封太子妃 趁着魏景帝高兴,谢锦宴立刻趁热打铁,说道,“父皇,儿臣想与父皇请旨,册封阿芜为太子妃。” !!! 刹那间,殿内陷入一片死寂。 除了魏景帝和周皇后,其余人都睁大了眼睛。 尤其是秋十一娘,她满眼不可置信,更有些愤怒妒恨。 想她堂堂侯府嫡女都只能给大皇子做个侧妃,可俞青芜那个青楼婊子和商户的后代,竟要做太子妃? 这简直是打她的脸! 被打脸的还有尤婉婉,她面露惊诧,难以相信的看着谢锦宴好一会儿,最后嗤笑了声,问谢锦宴道,“太子殿下这是在说什么玩笑话?古往今来,哪有商女做太子妃的,这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 尤婉婉满脸不屑,谢启云嘴角也隐隐露出嘲笑的意味,阴阳怪气道,“儿臣以为自己已经够荒唐了,没想到五皇弟更是令人乍舌……” “陛下,臣妾也以为,俞良娣有资格担任太子妃。” 尤婉婉和谢启云正满目嘲讽,下一刻,一直未曾说话的周皇后却突然开了口。 她看了看俞青芜,又看了看秋十一娘,对魏景帝叹气道,“从前,臣妾总以为,但凡是贵族女子皆是知书达理识大体的,但如今看来,似乎……并非如此。” 说到此处,周皇后眉头微皱,露出失望的表情。 秋十一娘原本还因为尤婉婉和谢启云的话,心中暗自攀比了一把,认为俞青芜连自己的出身都不如,的确不可能做太子妃。 但是此刻,听到周皇后的话,她眼中瞬时一顿。 难堪之余,更是不甘。 她紧咬着唇,眼神有些恼恨的在俞青芜身上打量。 这,正是俞青芜要的结果。 只是没想到,来得这样快。 也没想到,谢锦宴竟会向皇帝提出这等请求。 一时间,她是既诧异,又不可思议,还有几分惶恐。 下意识的抬眸,暗暗打量座上的魏景帝。 映入眼帘的是魏景帝慵懒的容色,他依旧半靠在椅子上,眼神不断在青芜身上打量。 然后,眉尾勾起笑意,点点头道,“朕也觉得俞良娣甚好,知书达理,知进退,有胸襟,为国为民,牺牲小我,成就大我,颇有皇后年轻时的风范。” 拿她和皇后相比,这意味已经很明显了。 就是在告诉众人,她俞青芜有资格做储君正妻。 这话一出口,方才还在冷嘲热讽的谢启云和尤婉婉瞬间僵住了。 秋十一娘更是瞪大了眼睛,简直不敢相信,更是妒忌到了极致。 唯有刘贵妃,眼神里是藏不住的欣喜,赶忙顺着魏景帝说道,“对对对,臣妾也觉得俞良娣堪当大任。” 呵呵,册封一个商女做正妃,往后那皇帝的宝座还不是自己儿子的囊中之物啊? 刘贵妃高兴极了,巴不得魏景帝马上下旨册封。 魏景帝将她的神色全数看在眼里,却没有戳穿,只对谢锦宴笑道,“老五啊,你这孩子眼光不错,朕这就下旨册封俞良娣为太子妃,恰逢是双喜临门。” “另外,皇后啊,礼部那边你交代一下,太子妃的朝服,须得在年前做好。”话说完,魏景帝又看向秋十一娘和谢启云,给他们赐了婚。 不过,对待他们和对待谢锦宴、俞青芜二人却是两种态度。 那脸色难看得,像是下一刻就要将秋十一娘和谢启云赐死。 尤婉婉原还想说些什么,见魏景帝这般神情,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不情不愿的接受了这个结果。 除夕夜,两道圣旨同时下到秋府和太子府。 第二日,这个消息就传遍了全城。 原本名声极差的俞青芜和一贯以才女著称的秋十一娘,声誉一夕之间逆转。 荣国公府内,秋氏躺在床上,不敢相信的看着身侧的徐氏道,“你……你说的是真的?陛下当真下旨,册封俞青芜那小贱人为太子妃?” “可不是吗?如今这圣旨都入了太子府了。”徐氏咬牙切齿,一脸不忿道,“原先我们都以为是那秋十一娘在作怪,可谁晓得!秋十一娘如今却是做了大皇子的侧妃!” “您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堂堂侯府嫡女做皇子妾,一个商户之女却是册封了太子妃。最苦的还是咱们柔儿,自打被那钦天监冠上了克夫之名,莫说是太子妃了,便是寻常贵族,也无人来求娶。现下又闹出秋十一娘那等丑事来,往后柔儿还不知会怎样呢?” 徐氏一边说着,便忍不住抹泪。 闻言,秋氏没有说话。 只面色愈发惨白,眼神里有着恐惧与心虚。 良久,忽然看着徐氏,冷冷吩咐道,“别扯这些没用的了,赶紧去将老爷找回来,好好商议商议。咱们,绝不能让俞氏那小蹄子活到正式行册封礼那日,一旦她当真坐上了那个位置,沈家,没有一个人有活路。” “必须,在此之前将她除掉!”秋氏咬着牙,摸了摸被烫歪的嘴,不由捏紧了拳头,眼神逐渐怨毒狠辣。 徐氏听了秋氏的话,也才猛然想起了什么,方才还愤怒的眸色瞬间变成了恐惧。 点了点头,缓缓退出了房门。 门外,冬阳缓缓升起,光线洒在院落里。 似在预兆着沈家的旧事将会见光,也仿佛是在预示着一个光明的未来。 俞青芜推开门,已换上了正妃该有的牌面。 虽还没来得及穿上朝服,却是一身唯有正妃才可以穿的正红衣袍。 这样的颜色,将她衬得更加美艳了,更多出几分大气端庄。 谢锦宴从青宁院外走来,一路进门,认真审视着青芜施了妆的面庞,抚着她的脸,说道,“师姐这般模样,甚好。” “如此一来,师姐可还担心回蜀地时,会叫人笑话?” 他这是在说,她怕人家知道她做妾的事? 是了,她先前是怕人家知道她给人做妾,但现在,比起做妾,这个太子妃之位才更烫手。 俞青芜脸上并无得了荣华富贵的欣喜,反而有些嘲讽。 淡笑了声,抬眸望着刺眼的阳光,一双眸子幽幽望着谢锦宴,轻声道,“殿下以为,我不知道你这样做的用意么?又或者说,你们一家三口的用意……” 第087章、讨厌的人 桃红色眼尾微微上扬,眉眼妩媚而犀利。 四目相视,谢锦宴眸光不觉闪躲。 但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狭长的凤眸勾起一丝冷锐,握住了俞青芜的手,反问,“阿芜此话何意,孤不明白。” “殿下向来工于心计,事事都看得透彻,何必装糊涂?”瞧着他这副装傻的模样,俞青芜被气笑了。 她冷着脸,讥诮的口吻,说道,“陛下是在沙场里得来的天下,又生长于刀光剑影的皇室,臣妾不信,他看不出谢启云和秋十一娘一事乃是你母后构陷,说到底,陛下和你,和皇后都不并不待见尤家,也不待见刘家,昨日之所以当着尤婉婉和秋葵的面夸赞我,册封我为太子妃,就是为了做给尤家看,故意打尤家的脸,叫尤家还有那尤婉婉收敛一些,更是在杀鸡儆猴,借机敲打那些个嚣张狂妄的贵族。” 其实,她也不介意被谢锦宴利用,只是不喜欢他一边利用,一边又表现得多么爱她的虚伪做派。 用力抽回手,青芜眸色骤然冷了下来,冷肃的看着谢锦宴,一字一顿,“殿下,自打您纳我做良娣那一日,陛下,皇后,还有你,便已经决定了太子妃人选便是我对不对?” 这话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士农工商,商最为卑贱。 哪怕是寻常的官宦人家都不愿意与商人结亲,当日魏景帝和周皇后能同意谢锦宴纳她为良娣,便已经很奇怪了。 那时,谢锦宴说是他以她的名义将俞家产业都捐献给了南疆将士作为军资,一开始俞青芜是信的,但是自昨夜后,她便不再相信了。 捐献军资,无非就是找了一个让她嫁给谢锦宴的理由。 没有这个理由,或许她也会成为太子妃。 原因嘛…… “师姐,女人有的时候就太聪明,实在不太可爱。”俞青芜思绪之间,谢锦宴开了口。 他长叹了口气,看着她的眼神依旧温柔,哼笑道,“你说得没错,从一开始,父皇和母后便决意让你做太子妃。” “缘由嘛,以师姐的冰雪聪明,想必也已经猜到了。” “早年间,父皇的长兄懿文先帝便是因着外戚专权,以至于刚登基不到十日便遭到皇后家族谋反,尔后的许多年里,父皇吃尽了苦头,甚至连孤与母后都险些丧命,涂炭生灵,血流成河,这才得以让皇权重新回到谢姓手中。” “如今,尤家跋扈,秋家笼络人心,还有诸多虎视眈眈的宗室贵族,未免再出现外戚专权的谋逆之事,故而,太子妃绝不可以是出自任何一位贵族之女,即使有哪个贵族女子坐上去了,也会被安上罪名废黜,成为打压旁人的棋子。” “师姐你无父无母,倒是最为适合。” 呵呵,她无父无母还成了优点了? 谢锦宴这话,让俞青芜心中不太舒服。 她眸光沉了沉,抬眸望着他,不由冷哼了声,道,“所以,殿下的意思,若非臣妾无父无母,还自带一笔厚的家产,很适合给你们皇室用来打压贵族,又造不成任何威胁,就只配做一个玩物?” 她嘴角噙着笑,眼神里却是讥讽。 ‘玩物’二字入耳,谢锦宴眸光不禁颤动了下。 沉默了片刻,道,“阿芜,孤从未将你当做玩物。” “孤承认,昨日之事的确是利用你,但事出突然,父皇与母后各怀心思,一切变得太快,孤,也只好顺着父皇……” “太子殿下请陛下册封妾身为太子妃也是顺着陛下么?” 俞青芜有些恼火,冷眼看着他,冷哼道,“昨日殿下大可不必让臣妾出那样大的风头?” “所以师姐你在父皇面前‘忠言逆耳’也是孤让你说的?” “你若没有急于算计秋家,去为那秋十一娘求情,又何至于给了孤这个讨赏的机会,再说了,师姐你也没吃亏,有什么好生气的?” “……”俞青芜瞬时噎住了。 不得不说,谢锦宴口才是极好的,两三句话就堵得她半个字也说不出来。 可是…… 一想到,他连商量也不商量便那般利用自己,她心中就堵着一口气上不来。 咬了咬唇,俞青芜再度狠狠甩开了谢锦宴的手,走在前头道,“行,殿下说得都对,是臣妾占了便宜,臣妾没什么好生气的。” 她踏上马车,见谢锦宴坐上来,又挪了挪身子,与他隔开一段距离。 见状,谢锦宴不由皱了皱眉。 俊秀的眉眼泛起一丝无奈,伸手,用力的将人揽入了怀中。 垂眸看着女人生气的嘴脸,缄默了片刻,像是看穿了什么一般,叹息道,“行了师姐,你不就气孤没有与你商量么?那般的情况,孤如何与你商量?” “好了师姐,莫要生气了,孤答应,往后都与你商量还不行吗?”谢锦宴大手紧紧搂着她,那平日犀利冷锐的凤眸却是透露出几分无辜、撒娇的意味。 对上他眨巴的双眸,俞青芜浑身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一层寒意从脚底升起。 这般的表情,年幼时出现在他脸上倒是十分招人爱,但如今……却是渗人得很。 俞青芜抬起手,将那张俊脸推开了,眼神间隐约露出嫌弃的神色。 谢锦宴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但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拍了拍青芜的肩头,提醒道,“还有啊师姐,一会儿入宫谢恩,你可别这副脸色,今日秋家也要一并入宫谢恩,可莫要叫他们抓到把柄。” “我自是晓得,我又不是傻子。”俞青芜侧眸看了他一眼,有些不耐烦的说道。 谢锦宴勾了勾唇,看着女人生气的模样,不再说什么,眼底笑意更深了几分。 比起她虚与委蛇的模样,他还是更喜欢她与他随意一些,就像过去在师门时,从不知他身份时那般。 想起过往,谢锦宴不由又轻轻将脑袋靠上了俞青芜肩头。 随着马车颠簸,青芜依旧坐得笔直,眸光冷沉的看着窗外。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宫门外。 俞青芜小心翼翼踏下马车,然后刚下去,却就见到一抹令她厌恶,憎恨的身影。 那人似也注意到了她,忽然脸上堆积了笑容,走过来道,“哎呀,这不是青芜吗?听说你如今都做上太子妃了,可还记得我?” 第088章、好生教训教训 说话的是个中年妇人,虽然如今穿金戴银的,却依旧掩饰不住身上那股子低俗气息。 俞青芜冷冷看着她,没有答话。 见她不说话,王氏显得有些不高兴,看了看一旁的谢锦宴,又阴阳怪气的追问道,“青芜啊,怎的,连你王家婶婶都不认识了?现下是攀上了高枝了,便是不认我们这些个穷亲戚了。” 闻言,俞青芜依旧阴着脸,没有答话。 看着王氏的眼神,愈发寒冷,甚至透露出隐隐杀气。 谢锦宴向来敏锐,见她神色不对,很快就察觉到了什么,大手悄然握住了她。 然后看向王氏,冷着脸询问道,“你是什么人?谁允许你入宫的?” 听到谢锦宴质问自己,王氏很快就猜到了眼前这位必定是太子。 忙拉着自己的闺女上前,极是谄媚的自我介绍道,“民妇王氏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这是民妇的女儿春儿,打小就同太子妃一起玩儿的。”王氏说着,又朝着春儿使了个眼色。 与王氏比起来,春儿倒是没有什么谄媚的表情,反而更多是惶恐。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连叩头道,“民女徐春儿拜见太子殿下,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也没理会。 只冷眼扫视王氏,又质问了一遍,“谁问你与太子妃是什么关系了?孤是问你,谁允许你进宫的?” 见谢锦宴训斥自己,王氏也没怕,只笑呵呵回道,“回禀太子殿下,民妇原是徐家的远房亲戚,当年太子妃前往蜀地学艺,便是民妇亲自送往的,也曾在那处照料过太子妃一段时日。今日入宫,乃是为着太子妃旧事,蒙得陛下和皇后娘娘召见入宫。” 说话间,王氏眼底藏不住的喜色。 徐氏可说了,只要她能在陛下和皇后面前揭露俞青芜曾经杀人的真相,就要为她的女儿谋一份好差事,说不准,还能嫁入皇家呢。 她瞧着,眼前这个太子殿下就很不错。 既然他都能娶一个商户女做太子妃,倘若有沈家引荐,想必自己的女儿也是有可能成为太子妃的。 想到此处,王氏心中已不由憧憬起来。 抬起头,又看向谢锦宴,笑嘻嘻道,“太子殿下,民妇和民妇女儿都是老实人,都……” “阿芜,走吧。” 王氏滔滔不绝的,正想借机介绍自己的女儿,谢锦宴却拉着俞青芜离开了。 步伐极快,像是避瘟神一般。 一路穿过宫道,凉风骤然吹过,虽说冬阳高照,可俞青芜还是觉得冷。 从头冷到脚…… 脑子里,那日在山林里杀掉那杨家汉子的记忆再度重现。 还有……王氏百般虐待自己的画面。 她紧咬着唇,唇瓣微微颤抖。 感觉到女人的恐惧,谢锦宴忙伸手将人揽入怀中,温声问她,“师姐,那王氏是什么人?” “她是……” 俞青芜咬了咬牙,眼眶不觉红了一圈。 眼神里透露出几分慌乱,闭了闭眼,她努力冷静下来,白着脸低低回谢锦宴,“王氏,是徐氏的远房堂嫂,从前便是她将我送去蜀地,也是她告知杨家人让其要了我的命。” “当日为了能够确定我死亡,她还在那庄子上待过一段日子。” “再后来,说是家中有事,便回了老家。但是,杨家那个男人死后,我听闻,她似乎曾回过现场,只是因着……因着师父给了她一些银钱,她便未曾将此事告知沈家,我在萧家学艺的事也是这样被隐瞒下来的。” “如今,她会出现在这里,还说出那般的话,想必……和沈家脱不了干系。” 王氏,必定是来向皇帝和皇后揭露她曾杀死杨家汉子的事。 想到此处,青芜眼底的恐慌更加深了几分,手也不由攥紧了,结结巴巴道,“陛下……和皇后定然是知晓了……” “知晓了又如何?此事本就是那沈家不对,难不成父皇和母后还能向着沈家不成?”见俞青芜已吓得有些发抖,谢锦宴忙将她搂得更紧了些,轻拍了拍她的肩头,薄唇缓缓贴到她耳畔,低沉沉道,“师姐放心,大不了,孤替你……杀了那王氏。” 闻言,俞青芜没有说话,只眼底泪光更甚了。 谢锦宴叹了口气,拉着她继续往里走。 一路去往太极宫的路上,俞青芜整个人都恍恍惚惚的。 直至到了紫宸殿前,她才像是慢慢清醒过来,随着谢锦宴一步步踏上台阶。 离紫宸殿越近,青芜心跳得越厉害。 但未免被人看出异样,她还是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了下来。 只是踏进殿内时,脸色有些发白。 彼时,魏景帝、周皇后,还有谢启云和秋十一娘都已经在里头了。 “儿臣见过父皇母后。”俞青芜上前,跟着谢锦宴行礼。 魏景帝靠在椅子上,脸色有些不好看,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抬手道,“起来吧。” “老五媳妇儿,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啊?”这时,周皇后开了口,她眼睛微眯着,有些疑惑的看着俞青芜。 俞青芜强忍着情绪,淡淡回她,“回母后,儿臣一路过来,天气实在是有些冷了,给冻得。” “是吗?今日有那样冷吗?”周皇后朝外看了眼,纳闷儿的又问了一句。 俞青芜笑笑,回她道,“是有些冷的,不过……也可能是因着儿臣体寒,以至于比常人要怕冷一些。” “是啊,阿芜一向怕冷。”彼时,谢锦宴也替她说了一句。 说话间,眸光悄然扫过一旁的秋十一娘,见她眼底掠过一抹恶毒笑意,约莫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 这个秋十一娘,吃了那样的大亏还不长记性?还合着沈家陷害他师姐,看来,得好生教训教训才是。 第089章、人在做天在看 谢锦宴心中冷笑,面上不动声色,话落,又在魏景帝和周皇后的示意下拉着俞青芜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恰好和谢启云、秋十一娘二人面对面。 今日不仅秋十一娘春光满面,谢启云眼中也露出丝丝喜色,时不时的还偷瞄魏景帝。 魏景帝面色沉沉,眼神不断在俞青芜身上打量。 最后,沉声喊她道,“老五媳妇儿,听闻……你在萧家学艺以前,曾在蜀地一处杨姓人家的庄子上学艺,此事可属实?” 冷冷瞥了眼对面眼含笑意的秋十一娘,再抬眸迎上魏景帝看似平静无波澜,实则却隐隐锋芒的目光,俞青芜心中不由一寒。 看这般情况,秋十一娘应当是将她曾在蜀地杀死那杨家汉子一事告知了周皇后和魏景帝,王氏领着女儿入宫,恐怕就是为此作证来的。 看来,沈家和秋家已经慌了,竟是不顾谢锦宴的警告,迫不及待想要置她于死地。 既如此,那她,也只得拼死一搏了。 手心捏了捏,俞青芜起身,脸上已没了秋十一娘想要的慌乱,而是一脸坦荡荡,极是从容的向魏景帝施了一礼,淡淡道,“回父皇,儿臣的确曾在杨家庄子上做过一段时日花艺学徒,不过待的时间并不长,约莫不到两三个月,便另投了师门。” 听了她的回答,魏景帝眼底锋锐依旧不减,看了她一眼,又问道,“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另投师门。” “因为……”俞青芜垂下头,唇瓣紧咬着,精致的眉眼间闪过一抹心虚,支支吾吾,“因为儿臣……” 俞青芜捏紧了手心,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反应,让魏景帝心中不禁一怔,眼神有些失望。 难道,真如秋家和沈家所说,这俞氏曾经杀了自己的师父?还抛尸荒野? 太子妃可以出身低微,但绝不能有草菅人命这样的污点…… 想到此处,魏景帝脸色愈发阴沉,一双眸子紧紧盯着俞青芜,似在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对上魏景帝质问的眼神,青芜依旧垂眸,故作得一副恐惧模样。 这样的反应,让秋十一娘很是满意。 她偷睨了下魏景帝,未等魏景帝开口,已急不可耐追问,“因为什么?俞良娣为何不继续说下去了?” 俞青芜抬眸看了秋十一娘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秋十一娘的更为得意了,冷笑道,“因为你杀了人!你杀了那待你如亲生女儿一般的杨家汉子。” 呵,如亲生女儿?这秋家和沈家,倒还挺会颠倒黑白的。 俞青芜目光看向秋十一娘,瞧着她愈发猖獗,一副志在必得的嘴脸,不由讥讽,反问道,“秋家姨母说我杀那杨成,可有证据?” “自是有的,证人很快就到了。”秋十一娘满脸嚣张,想着马上就能将这商户女送上断头台了,她也不装了,极是挑衅的语气又添了一句,道,“俞良娣,人在做天在看,做过的事情,即使毁尸灭迹,有朝一日也还是会大白于天下。” “是啊,人在做天在看,做过的坏事,即使毁尸灭迹,有朝一日还是会大白于天下。” “不过,孤倒是想问问秋家姨母,你口口声声说孤的妻子曾经杀人,敢问,杀人的目的又是什么?” 谢锦宴勾着唇,托腮斜靠在案几上,那双森冷的凤眸勾着丝丝嘲弄,极是犀利的替俞青芜反问了一句。 闻言,秋十一娘眼神里闪过一抹慌乱。 俞青芜杀杨成的原因,父亲是告知过她的,说是将真正的缘由说出来,她父亲纵有十颗脑袋也不够砍。 秋十一娘抿了抿唇,强作平静的看向谢锦宴,照着父亲教的话回道,“能因为什么,自是因着俞良娣吃不得苦,杨家汉子教训她两句便怀恨在心……” “额,那好奇怪啊,萧家师父也时常教训阿芜,有时阿芜仪态不对,也少不得一顿鞭子,怎么不见阿芜要了萧家师父的命?”秋十一娘话音刚落,谢锦宴讥讽的打断了她。 挑眉又看着她,一字一顿,“敢问秋家姨母,究竟是怎样的教训,会让孤这位柔弱温婉的良娣杀人呢?” 谢锦宴笑着,字字句句都在质疑。 可不是吗,萧家师父下手可不轻,也都没见俞青芜怨恨,那杨成究竟是做了什么,竟会让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不择手段要了他的命呢? 一瞬间,秋十一娘怔住了。 她咬了咬唇,结结巴巴道,“我……我也是听王氏说的,具体是如何教训的,我也不太清楚……” “什么都不清楚就跑来攀诬我家阿芜,秋家姨母,你安的是什么心思?”秋十一娘正磕磕巴巴,谢锦宴再度打断了她,又笑朝魏景帝道,“父皇,您不会轻易信了这等无凭无据的攀诬吧?” 魏景帝其实还是很满意俞青芜这个媳妇儿的,此刻见秋十一娘这般神色,当下就将质问的目光落到了她身上。 秋十一娘心里本就有鬼,被魏景帝这么看着,心头不禁发虚。 谢启云见状,赶忙插嘴,倨傲的瞪向谢锦宴,冷哼道,“五皇弟,十一娘方才不都说了吗?那证人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你急什么?” “陛下,王氏母女到了。” 几人正说着话,余七从殿外走了进来。 那张阴柔俊秀的面庞,依旧是端庄稳重,但不知是不是错觉,俞青芜总觉得,余七有那么一瞬间像是在看她,且眼神里隐隐有些担忧。 但很快,她就没有心思去琢磨这些了。 偌大的紫宸殿内,只听魏景帝冷肃的声音响起,吩咐余七道,“去,传她们进来。” “是。”余七点点头,再度看了俞青芜一眼,转身离去。 片刻后,王氏和徐春儿跟在余七身后进了紫宸殿。 一进门,她便拉着女儿跪倒在地,那张擦着胭脂的脸上写满谄媚,对着魏景帝和周皇后高呼,“民妇王氏叩见陛下,拜见皇后娘娘,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第090章、是我杀了他 “都起来吧。”魏景帝抬了抬手,面色一片肃杀。 冷冷扫过王氏那张写满讨好的脸,眼神里不禁闪过一抹厌恶。 又指了指一旁备好的椅子,示意道,“坐下说话。” 见皇帝赐座,王氏眼中掠过一丝喜色,大呼了一声‘谢陛下’之后,忙拉着女儿坐下。 然后,眼神不断的在谢锦宴身上打量。 欣喜,贪婪全都写在了脸上。 魏景帝看在眼里,眸光里的厌恶更深了几分,面儿上却是一如既往的冷肃平静,问王氏道,“王氏,今日传召你入宫所谓何事,你知道吧?” 闻言,王氏瞟了俞青芜一眼,笑盈盈回魏景帝道,“知道的。” 说话间,她目光不觉又落到了谢锦宴身上。 只要那个丫头一死,她就拿这件事来威胁沈家,让沈家保荐她的女儿徐春儿做太子妃,到时荣华富贵便都是享不尽了,等太子一登基,她的女儿便是皇后了,那他们家还不得飞黄腾达?以后恐怕就得是沈家来巴结她了…… 想到此处,王氏眼中几乎泛起绿光。 魏景帝阅人无数,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 刚毅面庞下,眉头皱了皱,他又开口询问王氏道,“王氏,朕问你,你当真见到了俞良娣杀人?” “回陛下,民妇亲眼所见。”听到皇帝喊自己,王氏赶忙收回了那满眼绿光,一脸恭敬的望向魏景帝。 然后又看了看坐在一旁的俞青芜,说道,“这俞良娣如今虽然长大成人了,但模样与小时候相比并未有太大的变化,方才在宫门口见到她时,民妇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当日,在那山林里杀了杨成的……就是她!”王氏说着,眼中浮上几分愤怒,好似在为那杨成叫屈一般,不忿道,“哎,说来,那杨成对俞良娣也还算好,除了平日管教时严了一些,却不想,就因着这过分管教,却惹来了杀身之祸,那杨成尚且还有一个女儿呢,可怜了那小姑娘,自杨成离世后,却也失踪了,也不晓得……是不是遭了俞良娣毒手。” 王氏说着,便又是一脸同情,好似那杨成的女儿当真也被灭口了一般。 听了她的话,魏景帝的脸色更难看了。 他转过头,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质问道,“俞良娣,王氏所言是否属实,你是不是,真的杀了杨成?” 闻言,俞青芜依旧没有说话。 她抿了抿唇,眼中泛起了泪光。 一瞬间,眼眶便是红了,好一会儿,才重重的点了点头,带着恐惧,哽咽的回魏景帝道,“回父皇,儿臣……十年前的确是杀过人,杀的正是杨家庄子的杨成。” 她抹着泪,噗通一声跪倒在魏景帝面前。 那模样看起来楚楚可怜,悔恨至极,让人立刻产生了一种,她一定有苦衷的错觉。 许是没有想到俞青芜会这样的轻易的就承认了,魏景帝浑身狠狠一震,谢锦宴亦是一惊,周皇后也皱了眉头。 秋十一娘惊住片刻,才愕然的回过神,不可置信的看着俞青芜。 不知为何,见俞青芜这样容易就承认了,她心里突然有些不安,总觉得这商户女有后手在等着自己。 不过,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 朝着王氏使了个眼色,按着先前商量好的,吩咐她道,“王家婶婶,说什么都是无用的,先将证据拿出来吧。” 听了秋十一娘的话,王氏立刻从袖中取出一张发黄的纸张,跪地呈上。 余七接过那纸张递给魏景帝,魏景帝只看了一眼,脸色就沉了下来。 见魏景帝脸色难看,王氏赶忙趁热打铁,又道,“陛下,俞良娣当年在杨家庄子上的事,当地许多村民都是晓得的,当年正是俞良娣设计害死了杨成,又收买了当地县衙,您若是不信,大可派人前去打听打听,再查查那些卷宗,都能查得到。” “我与那杨成也算是亲戚,当年胆小怕事不敢出来说话,如今眼见着凶手逍遥法外不说,且还飞黄腾达,实在是为杨成难过,也良心不安,是以,这才托了秋家告御状。” 说着,王氏又是一阵抹泪,搞得好像她与那杨成真是亲戚一般,一副一定要为杨成鸣冤的模样。 其实,俞青芜都已经承认了,此事也没有什么好再查下去的。 既然打算前来告御状,想必沈家和秋家也早已经找到了证据。 青芜明白,现如今否认是没有用的。 所以,她也不再辩驳,只红着眼,跪走到了魏景帝面前,说道,“父皇,此事没有什么的好查的了,杨成就是儿臣杀的,这信也是儿臣写的,只是,儿臣杀他原也是为了自保。” 她双眸通红,极是诚恳的望着魏景帝,一副人之将死的坦然,道,“儿臣早就料到了这一日了,只是没有想到来得这样快,既是杀了人,儿臣自愿偿命。” “但,在死之前,儿臣也要为自己的家人鸣冤,儿臣之所以杀了那杨成,原也是因着沈家和秋家想让那杨成杀我灭口,我死不足惜,可我俞家五十口人命,不能就那么白白的死了!” 听到俞青芜的话,魏景帝眉心不禁跳了一跳,重重将那发黄的信纸放到了案几上,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问道,“俞良娣,你说什么?为俞家五十口人鸣冤?” “俞家不是因着失火才灭门的吗?怎的无端又扯上了沈家和秋家?” 这个消息,是令魏景帝震惊的。 他从前是听说过通州首富俞家的惨案,却怎么也没有想到,会与沈家和秋家有关。 毕竟,那沈家和秋家也算是俞家的亲戚,怎也不能残害自家亲戚吧? 听到俞青芜的话,秋十一娘也是一震,几乎尖叫出声,对着俞青芜大骂道,“你……你休要胡说!明明是你!明明是你受不了苦杀人!” “我胡说?”俞青芜冷笑了声,幽幽看着她。 “秋家姨母,我若是没有记错,你们秋家和沈家当年都因贪墨险些获罪吧?后来,你们两家却是凭空多出了许多银子,将这些窟窿都填上了,敢问,那些银子是从何而来?” 第091章、祸水东引 贪墨,填窟窿。这几个字简直致命。 秋十一娘脸都白了,极是心虚的看了俞青芜一眼,“俞良娣,你……你休要胡说!” “你莫要自己不干净,就想着将别人也拖下水。” 秋十一娘眼含怒气,刻意抬高了嗓门儿,似乎声音大就显得她有理似的。 魏景帝本就对秋十一娘不满,见她还想大声叫屈,马上斥她道,“秋氏,大呼小叫的作甚?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话说完,又看向俞青芜,冷森森问道,“俞良娣,你说沈家和秋家杀人夺财填补曾贪墨的窟窿,可又有证据?你可知道,污蔑朝廷命官,乃是大罪!” 她自然知道污蔑朝廷命官是大罪,但眼下已走到了绝路,她也只得拼死一搏…… 俞青芜抿了抿唇,没有答话,而是转头看向谢锦宴。 谢锦宴当初既然敢拿此事来威胁秋氏,想必,手中多少是有些证据的。 桃花眼里泛起丝丝无助,巴巴的望着男人。 心中,有些忐忑,亦有几分恐惧。 见她这副神色,魏景帝自然也明白了什么,眸色一凉,沉声问谢锦宴道,“老五,你可有什么要说的?” 闻言,谢启云和秋十一娘也将目光落到了谢锦宴身上。 二人眼中都隐隐闪烁,尤其是秋十一娘,她手心都攥紧了,额间甚至有些冒汗。 谢锦宴眸光讥讽的扫过她湿润的额角,缓缓走到了魏景帝前面,故作为难的看了谢启云一眼,说道,“回父皇,儿臣手中的确有一些证据,不过……” “不过什么?”见谢锦宴支支吾吾,魏景帝不耐的追问道。 原本不过就是学徒不服管教仇杀师父,但如今却发展成了官员贪墨,灭人家满门来填补窟窿。 竟然敢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干得出这种事来,好大的狗胆! 魏景帝面色阴鸷,眼神里愠怒蔓延,怀疑秋家和沈家的同时,也不由质疑起了作证的王氏。 王氏见魏景帝眼神不善,心头不由一寒,吓得赶忙垂下了头。 魏景帝没理会她,只又催促了谢锦宴一遍,“老五,有什么便说,若秋家与沈家当真做起了朝廷蛀虫,做了那伤天害理的事,朕决不轻饶。” 这话,是说给秋十一娘听的。 秋十一娘原本就不太镇定了,魏景帝的话让她更加后怕了,虽说一切都是与父亲商量好的,可她还是生怕出了岔子。 尤其,是对上谢锦宴那双含着冷笑的眸子,她后背更是不觉冒起冷汗来。 谢锦宴冷冷看着她片刻,又收回了目光,拱手,极严肃的回魏景帝道,“父皇,此事,儿臣最初也是听阿芜说起,想着为阿芜出口恶气,便查了查,这一查,的确是查出了许多关于沈家和秋家贪墨的罪证,但是这些罪证又都还未齐全,所以儿臣一直不曾向您禀报……” “最重要的是……这件事……事关大皇兄……” 谢锦宴抬眸看了谢启云一眼,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但仅仅是这几句话,已经让魏景帝明白了他方才支支吾吾的缘故。 无非就是因为尚有外人在,顾及皇家的颜面,也多少顾及几分兄弟情。 谢锦宴的懂事,让原就对勾搭了秋十一娘不满的谢启云更加怨气横生了。 谢启云见父皇似有要责怪自己的意思,赶忙就反驳,对着谢锦宴怒声道,“五皇弟,你休要污蔑!那俞家出事的时候,我也就十二三岁,手中也并无官职,即便是想要贪污,那也没有门路啊。” 没有门路? 也对,谢启云生来愚笨,要比其余的几个兄弟启蒙都晚一些,十二三岁时,旁人都已帮着父皇处理政事了,唯独是谢启云,还在上树掏鸟窝。 不过,十二三岁不曾做过,不代表后来没有做过啊。 谢锦宴抬头看着谢启云那副自以为聪明的嘴脸,眼底不由掠过一抹讥讽,蹙了蹙眉,哼笑道,“大皇兄,孤又没说俞家灭门案与你有关系,你急着解释什么?孤说的是,前段日子雪灾的事,城外难民大批涌来,孤不是让你去赈灾了吗?可是大皇兄,为何到现在,那些灾民依旧在城外大闹,甚至……前两天还发生了灾民没有粮食抢劫伤人事件,孤一直想问问大皇兄,那些银两分明是足够的,为何还会发生此等恶性案件?” 谢锦宴连连质问,谢启云脸色顿时煞白。 他下意识的看了看魏景帝,磕磕巴巴辩驳,“五皇弟,你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那些银两不过的短暂解决了一时的困境,并不能彻底根治灾民。” “说起此事,我这几日还想着再找你拨一笔银两呢。” 谢启云煞有介事的,眼神却是飘忽不定。 尤其是见谢锦宴打量他,他眸光更加闪烁了。 谢锦宴冷冷盯着他片刻,没再与他废话,而是转头向魏景帝继续说道,“父皇,儿臣既然敢说,自然是有证据的,先前只是碍于兄弟情义,一直未曾向父皇禀报,原想着,儿臣自个儿掏些银两替大皇兄垫一垫,此事就算是过去了,但如今这沈家和秋家自己贪墨害人,却还想要将儿臣的妻子逼死,儿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妻室受人欺负,所以不得已,只能将大皇兄一并牵连进来了。” “一会儿,儿臣便让人将大皇兄购买粮食的小票和他记录的账本一并给父皇呈上,只要做出对比,大皇兄是否有贪墨,自然也就清楚了。” 一旁的谢启云,方才还竭力反驳,此刻听完了谢锦宴的话,瞬时就面如死灰。 魏景帝捏着大拇指上的玉版纸,冷眼看着谢启云,眼神里的怒火越来越浓烈。 啪的一声! 他重重将茶碗又砸到了谢启云脑门儿上,咬牙怒斥,“孽障玩意儿!连赈灾的银两也敢贪!朕看你是活腻了!” “老五,你,马上-将账本呈上来。” 魏景帝气得火冒三丈,恨不得立即打死谢启云。 谢启云吓得跪倒在地上,他身旁的秋十一娘也懵了,不是在说俞青芜杀人的事么?怎么变成了审问谢启云? 看着这副场面,王氏也懵了,她看了看俞青芜,又看向魏景帝,怯怯的插嘴,“陛下,这贪墨是一码事,请问俞良娣杀了民妇的亲戚该如何处置啊?” 第092章、露骨的信 王氏这蠢妇,到现在还没有意识到自己可能性命堪忧了,竟还记挂着要为杨成‘鸣冤’讨赏的事。 在她看来,俞青芜已经承认杀人了,那定罪便是板上钉钉子的。 她揭露了俞青芜的罪行,让皇家及时止损,皇家应当要给她赏赐的。 想到此处,王氏的眼神更加殷切了几分,又补了一句道,“陛下,这样欺师灭祖,杀害自己师父的女子可留不得,否则传出去,皇家的颜面该往哪里搁?” 她叹了口气,一副为皇室着想的语气。 却未曾注意到,魏景帝脸色越来越难看了。 这不说还好,王氏一提起此事,魏景帝对她的质疑更深了,眼神里的不善也更浓烈了几分。 语气也不再像方才那样平和,声音里像是结了冰,冷冰冰的看着她,说道,“王氏,朕问你,俞良娣为何要杀杨成?” “陛下,方才不是说过了吗?俞良娣不服杨成管教,便怀恨在心杀了人啊。”王氏挺直了腰,将秋氏教她的话又重复了一遍。 魏景帝本以为她会有新的说辞,不料还是这套。 一下子更加恼火了,却是压着怒气,冷哼了声,回答她道,“王氏,这句话方才你已经说过了,这些话不过是你一面之词,你有什么证据证明俞良娣是不服管教?” “要知道,俞良娣在此之后也拜师学艺,那萧家人待她可比那杨成严厉多了,却为何不见俞良娣杀人?所以……杨成究竟做了什么?又或者说,有人指使杨成做了什么,以至于逼得一个十一岁的小姑娘不得不杀人自保。” ??? 这皇帝,方才分明还很生气的,怎么这会儿又向着俞氏了? 王氏顿时都懵了…… 她顿了顿,结结巴巴反问,“陛下,那……那俞良娣不是自己都承认杀人了吗?杀人就该偿命,您不能因为她是太子的媳妇儿就偏袒她啊……” “大胆!” 啪的一声! 王氏话音未落,脸上就挨了一个大耳刮子。 她还未反应过来,只见余七狠狠瞪她,那张平日温润的面孔写满凶狠,怒声道,“竟敢质疑陛下,你这刁妇,是活腻了吗?” 说着,余七啪的又扇了她一个巴掌。 下手是又狠又重,当即就给王氏脸扇肿了。 王氏捂住脸,惊恐的望着余七,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对着魏景帝叩头,哭喊道,“陛下,是民妇胡说八道,是民妇错了!还请陛下饶了民妇。” 王氏一边说着,啪啪啪就往自己脸上抽着嘴巴子。 王氏聒噪的声音引得魏景帝更加烦躁了,周皇后见状,赶忙拍了拍魏景帝手,沉声问王氏道,“王氏,本宫问你,俞良娣究竟为何杀那杨成?” “皇后娘娘,不是我母亲不肯说,实在是……此事说出来,有辱皇家颜面啊。”王氏吓得正瑟瑟发抖,她的女儿徐春儿却突然开了口。 与王氏比起来,徐春儿的姿态有些畏畏缩缩,但她的眼神,却更大胆。 她抬眸看了看谢锦宴,又看了看俞青芜,最后直视周皇后,低声道,“皇后娘娘,民女愿意说出真正的原因,但……还请皇后娘娘答应恕民女的罪。” 说一个原因罢了,还要提前向皇后讨恩典? 不知为何,俞青芜心中突然有一种不好的感觉。 她觉得,秋家和沈家派这么两个人来,也许并不是为了揭露她曾杀害杨成。 青芜攥紧了手心,目光忐忑的落到徐春儿身上。 徐春儿跪在王氏身旁,见周皇后点头应允了,这开口,支支吾吾道,“俞良娣杀杨成的确是因为那杨成做了极其过分的事,他……他侵犯了俞良娣,而且不止一次。” !!!! 刹那间,殿内空气突然凝固。 王氏一震,惊愕的看向女儿。 秋十一娘也是瞪大了眼睛,眼底有惊诧,也有欣喜。 这个消息,可比俞青芜杀人更有杀伤力。 身为太子妃,竟是不清白,而且还是与那样的人,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最重要的是,她居然隐瞒了过去,这便是欺君。 今日无论她是不是受了秋家和沈家迫害,是不是为了自保而杀了杨成,皇室为了颜面都一定会要了她的命。 想起自己先前受的罪,秋十一娘心中一阵暗爽,只觉出了一口恶气。 她眼含怨毒,得意的看向俞青芜。 只见俞青芜面色发白,眼神里无比的震惊和愤怒。 呵呵,原来,他们留的是这手。 她嘴唇剧烈颤抖着,几乎要站不稳。 谢锦宴蹙了蹙眉,一把见她扶住,拍了拍她的肩膀,温声道,“师姐别怕,孤在这里呢。“ 俞青芜咬着唇,怒目看着徐春儿,直至谢锦宴说话,她才猛然清醒过来。 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与恐惧,冷冷看着徐春儿,丝毫没有方才的惊惧。 仿佛上一刻瘫软在谢锦宴怀中的不是她一般,那双桃花眼里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冷笑了声,问徐春儿道,“徐春儿,你口口声声说,我是因着那杨成想要侵犯我而设计杀了他,你可有证据?” 闻言,徐春儿也不慌,她一副楚楚可怜的表情,朝着谢锦宴望了一眼,又看向魏景帝,指着岸上那封书信道,“若不是如此,你当年写这封露骨的信邀他前去山林里相会,他又如何会轻易的去了?” 露骨的信? 他们竟然无耻下作到那样的境地! 她那时还是孩子,便能给她安上这等恶心人的罪名? 俞青芜心中一怔,冷冷看着徐春儿片刻,不由的笑了,反问她道,“你凭什么证明那封信就是我写的,方才我是承认杀了杨成,可我从未说过,那封信就是我写的啊。” “这还不简单,验一验笔迹不就清楚了?”彼时,秋十一娘开了口,眼神里满满的都是幸灾乐祸。 那徐春儿也似早有准备,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叠纸,呈上去给皇帝道,“陛下,此乃俞良娣儿时在荣国公府时留下的课业,是与不是,验一验就知道了。” 第093章、这信是伪造的 魏景帝眉头紧锁,没有说话,只朝余七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将徐春儿手中的纸张接过去。 随即,便又拿起案几上那张邀约杨成前往山林里行乐的书信拿起。 两张纸都呈褐黄色,笔迹也都是一样的,荣国公府李拿来的那张,用小楷抄写了《女德》,对比之下,显得无比嘲讽。 这原也是秋氏安排好的,如此大的冲击力,惹得魏景帝瞬时间怒气直涌。 他紧捏着那写了淫词浪语的旧纸,狠狠砸在了地上,几乎震怒,冷厉看着俞青芜,一字一顿,“俞良娣,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闻言,俞青芜没有立即答话。 而是小心翼翼将两张纸从地上拾起来,一双凤眸平静无波澜在两封书信上徘徊打量。 看俞青芜如此平静,秋十一娘不禁冷哼了声,阴阳怪气道,“俞良娣,还看什么呢?怎的,自个儿写的字都不认得了?” “父皇,这《女德》是我抄的,但这封信不是我写的。”秋十一娘正得意,俞青芜忽然抬起头,清冷透彻的眸子里含上了一抹笑意,不等魏景帝开口,又拿起两张纸,起身缓缓走到了魏景帝面前,指着那张伪造的书信道,“父皇,您且看,这张纸虽然表面看起来,像是搁置了十多年的,但实则不然。这封信是有人伪造的,而且,若儿臣没有猜错,伪造的时间应当不超过五日,也就是除夕后的第二日做成的。” “这两张纸,表面看起来的确都是一样的陈旧,但您若是仔细看,就会发现其中不同。” ??? 这个俞氏,怎会看出…… 听到俞青芜的话,秋十一娘瞬间面色惨白,徐春儿亦是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他们找了高人特意制作成的‘陈年老纸’,竟如此快就被俞青芜识破了。 不,不对。 这个俞青芜肯定是故意诈他们的! 想到此处,徐春儿脸色一怒,立刻打断了她,愤愤道,“俞良娣,你休要在此混淆视听,这封信就是你写的,我亲自看到你写的!” 为了说得更让人信服些,徐春儿又绘声绘色描述道,“当时,就是在杨家庄子上,那账房里,账房还是我领你去的呢!” 徐春儿咬着牙,说得有鼻子有眼的,一边说着,还看向谢锦宴,一副为谢锦宴不平的口吻喊道,“太子殿下,你休要被这妖妇骗了,她狠毒得很,一贯是利用完了男人就杀人夺财……” 她眉眼含泪,配上那张天真无邪的面容,当真是很容易让人信服。 可惜,谢锦宴可不是寻常人。 他阅人无数,方才在宫门时就已经看穿了这徐春儿的身份。 看着徐春儿那副刻意卖弄清纯的模样,谢锦宴不由冷笑了声,上下打量她道,“徐春儿是么?你可知攀诬太子妃是何罪名?” “太子殿下,民女……” “民女?一个青楼婢子竟敢自称民女?才赎身没有多久吧?”徐春儿正用那天真无邪的眼睛盯着谢锦宴,想要借此来获取对方的信任,然而下一刻,谢锦宴说出口的话却让她顿时怔住。 青楼婢子? 这太子,是如何看出她的身份来的? 她从良两年,骗了不少男人,可没有人能看得出来。 刹那间,徐春儿脸都涨红了,她红了眼眶,愤然反驳谢锦宴,“太子殿下莫要为了袒护俞良娣而污蔑民女,民女乃清白人家出身,是荣国公府夫人的远房亲戚,是……” “你是什么不重要了。”见她喋喋不休的想要证明自己的‘清白’,谢锦宴冷声打断了她,懒得再与她废话,只冷厉的警告了一句道,“徐氏,孤现在没兴趣知道你到底娼-妓还是清白人家,反正无论你是什么出身,孤都瞧不上你。孤现在,只想安安静静听孤的妻子分辨,你若再插嘴,孤便将你拖出去施以酷刑。” 民告官按规矩都是要先上刑的,而按照魏朝律法,王氏和徐春儿告俞青芜,原也是先要上刑的,若非有谢启云和秋十一娘做中间人,这母女两个此刻恐怕早就躺在了病床上。 这个道理,王氏不明白,混迹青楼数年的徐春儿却是清楚的。 对上谢锦宴冷锐的目光,她所有的青楼把戏立刻都咽了下去,只不甘的瞪向俞青芜,同样都是在杨家庄子上在做过学徒的,凭什么自己就要被母亲送去青楼里做敛财工具,而俞青芜如今却成了太子妃。 妒忌,不平衡,让徐春儿心中的怒火愈发蔓延。 但她不敢再多言,只咬牙,怨毒的望着俞青芜。 魏景帝见徐春儿这番激烈的反应,隐约也看出了什么,冷冷横了她一眼,说道,“徐氏,你莫要说话,朕问,你才准开口。” 话落,他又看向一旁的俞青芜,指了指那张抄写了《女德》的宣纸和那张写着污言秽语的书信,问道,“俞良娣,你继续说,这两者之间有何区别?” 俞青芜笑笑,先将那张《女德》拿给魏景帝看,指着上头的纹路道,“父皇,您看,这张纸上头的纹路,是极小块儿的,而且很不规则,颜也很不均匀。” “再看看这张,纹路极大块儿,很规则,而且颜色也非常均匀。” “还有,这张伪造的纸张,很脆,非常的脆,这说明了,这张纸并非自然形成的陈旧,而是经过烟熏的,您可试试。” 话说着,俞青芜又将那张伪造的书信递到了魏景帝手中。 魏景帝皱了皱眉,接过那张褐黄色的纸,轻轻一折。 咔,只听一声脆响。 那张纸竟……断了! 魏景帝眸色一震,眼神阴沉的落到王氏和徐春儿身上。 徐春儿吓得冷汗都出来了…… 俞青芜冷笑看了她一眼,又将另一张纸递到了魏景帝说中,笑道,“父皇,您再试试这张,相比于烟熏的造成陈年纸,真正老旧的纸张,韧性会好许多。” 泛黄,隐隐流露出霉臭味儿的宣纸捏在手中,魏景帝用力折了折。 果然,这张纸,并没有像方才那张那样容易就断掉。 魏景帝冷冷看着徐春儿和王氏,眼底怒气愈发浓烈。 忽然,他一把抓起那邀欢的书信,重重砸到了徐春儿脸上,厉声质问,“你这刁妇!说!是谁指使你污蔑太子妃的!” 第094章、狗咬狗 “陛下,不!不是的!这信就是真的!这信就是俞氏写的!” 徐春儿面色惨白,显然已有些害怕了,却还是一口咬定这信是俞青芜写的。 她红了眼,恼恨的瞪着俞青芜,尖锐道,“你……你妖言惑众!这封信明明就是真的!你还是同过去一样满嘴谎言!” “徐春儿,同过去一样满嘴谎言的是你。”相比于徐春儿的大呼小叫,俞青芜显得平静而知书达理。 她冷冷剜了徐春儿一眼,又看了看一旁呆若木鸡的秋十一娘。 往后退了一步,福身向魏景帝施礼道,“父皇,未免有人认为不公,儿臣想请您传一位懂得古籍纸张的人来再鉴定一遍,若这封信不是伪造的,儿臣当自刎谢罪。” “倘若,这封信乃是伪造,儿臣希望……” 青芜顿了下,眉眼骤冷,如刀子一般的目光缓缓落到徐春儿、王氏、及秋十一娘身上,说道,“儿臣希望,按照律法行事,惩戒一切污蔑儿臣,意图抹黑皇室名声的奸人!” 许是她的目光太冷,刺得徐春儿瞳孔不禁一缩。 秋十一娘也白着脸,但她依旧不甘心,咬了咬牙,也上前道,“父皇,此事事关皇家颜面,更关乎人命,断不可听俞良娣一面之词,如今人证物证俱在,俞良娣杀人一事,清河县民众更是人尽皆知,你若不信,大可……” “余七,你向来喜欢收集古董,你来瞧瞧,这两张纸是否当真如俞良娣说的那般,其中一张的陈旧乃是伪造而成。”秋十一娘一脸义正辞严,正欲胡搅蛮缠,魏景帝却没有理会她,只对着余七招了招手,示意他到身边儿去。 此刻这样的情况,传外臣实在太不合适。 余七乃是魏景帝身边最得力,最值得他信任的宦官,让他来看,是最合适的。 听到魏景帝是让余七来鉴定,秋十一娘惊慌的眼神缓缓平复下来,眼底不由泛起喜色,父亲可说过,他平日里没少孝敬余七,余七乃是他们的人。 这下,她就不怕被罚了。 得意的看了俞青芜一眼,秋十一娘切切的望向余七。 余七得了命令,立即就走了过去。 然后从案几上拿起两张各有内容的宣纸,盯着上头的文字,他眼底霜色蔓延,最后变得阴沉至极。 抬起头,看了看跪地的徐春儿,眼底一闪而过的狠辣,说道,“回陛下,正如俞良娣所说,这张写满了污言秽语的宣纸,乃是伪造的,虽说伪造者有意将其染上了霉臭味儿,可隐隐之间还是能够闻到新鲜的墨香。” “而且,俞良娣儿时写字时有些坏习惯,容易在每一个字后头都带上勾。” “但是陛下,您看看这封信,虽说字形模仿得很像,但结尾处的勾并不自然,而且,这封信的模仿者是成年人,笔力极稳。再看看俞良娣抄写的《女德》,字体虽娟秀,却没有什么笔力……” 余七此话一出,方才还叫嚷的秋十一娘顿时哑口无言。 只极惊愕的看着余七,眼神里有震惊,有愤怒。 分明说好了,是帮着他们的,可这个余七怎么收了钱,却帮着俞氏? 秋十一娘恼恨的几乎要跳起来,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余七,暗示一般,朝他问了一句,“余内侍,你确定,此信真是伪造的?” 闻言,余七回过头,俊秀阴柔的脸上,写着一如平常的和善,笑着对她点点头,“回大皇子侧妃,此信的确是伪造的。” “你……”秋十一娘气得咬牙切齿,想要拿父亲向余七行贿一事威胁他。 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朝廷命官与宦官私交本就是有罪,若是再私相授受,那便是大罪。 所以,父亲送到那些珠“你……”秋十一娘气得咬牙切齿,想要拿父亲向余七行贿一事威胁他。 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朝廷命官与宦官私交本就是有罪,若是再私相授受,那便是大罪。“你……”秋十一娘气得咬牙切齿,想要拿父亲向余七行贿一事威胁他。 但话到了嘴边,又硬生生咽了回去,朝廷命官与宦官私交本就是有罪,若是再私相授受,那便是大罪。宝都白送了? 秋十一娘紧握着拳头,眼神不甘的看着俞青芜,气得几乎发抖。 见她这副模样,魏景帝眼神里的厌恶之色更甚了,冷哼了声,问她道,“怎么了秋氏,你认为余七在偏袒俞良娣?” 闻言,秋十一娘瞳孔一颤,赶忙道,“儿臣不敢……” “最好是。”魏景帝冷笑了声,像是看穿了什么。 然后没再理会秋十一娘,而是将目光再度落到了王氏母女身上,一双眸子极是犀利冷锐的看着她们,厉声又质问了一遍,“王氏,徐氏,朕问你们,是谁指使你们污蔑太子妃的?” 闻言,王氏和徐春儿都垂着头。 王氏吓得瑟瑟发抖,徐春儿相对平静些,却也平静不到哪里去。 她紧攥着拳头,极是不甘心的怒瞪俞青芜,最后却只得跪地向皇帝叩头道,“回陛下,是……是……是……” 她结结巴巴,一边说着,眸光缓缓落到了秋十一娘身上。 秋十一娘本就心虚,见徐春儿看自己,顿时大怒,当即厉声吼她道,“徐春儿,你盯着我瞧什么?又不是我主使你的!要不是你们母女两个找上我们秋家,想通过我见父皇为那杨成鸣冤,我怎会来趟这趟浑水?” 秋十一娘满脸怒色,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什么,未等徐春儿反驳,又指着她道,“我……我明白了,是你们想要污蔑俞良娣对不对?是你们想要利用我污蔑俞良娣对不对?” 呵呵,这么快就开始狗咬狗了? 见秋十一娘这副德性,俞青芜都忍不住笑了。 第095章、和盘托出 是了,这满屋子的人,谁能有她秋十一娘恨俞良娣。 一瞬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秋十一娘身上。 尤其是魏景帝,帝王即使没有太明显的情绪波动,但仅仅一个眼神就刺得秋十一娘心里发慌。 她眸光闪避,已然不太敢看魏景帝眼睛,面对愈发靠近的俞青芜,更是下意识的往后退了退,结结巴巴道,“俞良娣,你在胡言乱语什么?我与你能有什么恩怨?” 有什么恩怨? 这话秋十一娘也能问得出口? 看着她故作无辜的脸,俞青芜忍不住发了笑,讥讽道,“秋家姨母,你忘性大得很呐?不久以前你才跑到太子府想要挑拨我与高家妹妹吵架,尔后又想要骗婚太子殿下,还有,你们秋家做了什么,你不清楚么?” “你若不清楚,又为何会不听我辩解就一个今儿的想要帮着王氏母女定我死罪?你迫不及待,不遗余力的想将置于死地,你以为没人看得出来?” “秋葵,你在秋府,在你那些个追捧者面前端相,他们可能会被蒙骗,但是,我不是你的追捧者,在座的,没有人是傻子,也没有人会因你三两句话就为你赴汤蹈火。” 最后一句,俞青芜丝毫没有给秋十一娘留颜面,直接唤她的全名不说,还将她以才女之名利用各家公子的事都给赤裸裸的抬到了明面上来。 秋十一娘本就被问得哑口无言,等俞青芜说到最后一句时,她已难堪到了极致。 再转过头,看向跪地不言的谢启云,被他眼底的刀光刺得一震,赶忙摆摆手,水汪汪的大眼睛含泪辩驳道,“启云哥哥,你休要听她胡言,我……我不是那样的人,我从未让任何人为我赴汤蹈火……” “是吗?那要不孤把徐家公子找来问一问,问问他家中的夜明珠是怎么丢的?”秋十一娘话未说完,谢锦宴忽然冷嗤了声。 一时之间,谢启云本就难看的脸色变得更难看了,魏景帝也阴着脸。 秋十一娘紧咬着唇,眼底难以掩饰的慌乱。 她的确,曾经与那徐家公子暧昧,让徐家公子替她做了不少事,还将家中的夜明珠偷出来送给了她。 徐家公子待她痴心,她倒不怕被出卖,可徐家其余的人就不一定了。 想到此处,秋十一娘更害怕了,顿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谢锦宴勾了勾唇,讥讽的扫视她,笑道,“你们秋家,还真是从到小都喜欢偷东西呢,上到偷人,下到偷人家宅子珠宝,祖传本事厉害得很……” “行了锦宴,无端扯这些做什么?”见谢锦宴话越说越难听,周皇后及时将他喝住,神色间露出少有的凌厉,沉沉道,“说正事。” “好好好,母后让儿臣给这脏妇留些颜面,儿臣便给她留点儿面子。” 谢锦宴摊摊手,一脸无奈不情愿。 秋十一娘跪在地上,被他一句‘脏妇’骂得羞愤至极,一旁的谢启云更是气疯了,他忍受不了被谢锦宴这样扇耳光,可此时他自个儿都自顾不暇,因而他也不敢多言,只得是愤愤瞪着谢锦宴。 魏景帝虽是厌恶秋十一娘,可到底也还是在意皇家的颜面,见谢锦宴确实有些过了,便横了他一眼,警告道,“老五,这里不是你的太子府,别什么话都张口就来,成日里没个整形儿的。” 实话还不让说了? 谢锦宴挑了挑眉,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话锋一转,一双凤眸再次落到秋十一娘身上,冷笑道,“秋家姨母,咱就不说别的,就说徐家公子为你偷夜明珠,被他爹打得十来日都下不来床,你都不肯将夜明珠还回去,还说与他不熟,这样的谎你都敢撒,诬陷孤的太子妃,又有什么不可能呢?” 可不是吗,徐家公子那样惨,她都不肯为他说句话,更不肯将夜明珠还回去。 足以证明她就是个满嘴谎言,用心恶毒的女人。 这样的女人,为了先前的怨恨诬陷人又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徐春儿眼珠子一转,立刻想到了一个保命的好计谋,她两眼一红,扯开了嗓门,和盘托出,指着秋十一娘哭道,“皇后娘娘,陛下,民女承认,是秋十一娘还有秋家和沈家让我和母亲诬陷俞良娣的。” “沈家还说了,只要能将俞良娣逼死,他们便将我收为沈家义女,推荐我入宫做太子妃,即使做不了太子妃,也能做个侧妃!民女原也不是奢求富贵,实在是想要摆脱我娘和家中人。” “民女自小就被父亲和父亲送去做了青楼里挣钱养家,他们原还想将我卖给城里的老员外做妾,好给我那弟弟换彩礼。恰逢此时,荣国公府夫人找到了我,说是只要我肯帮忙诬陷俞良娣,便能摆脱此困境,民女一时鬼迷心窍,便……” 说到此处,徐春儿没再继续说下去,只掩面低泣。 王氏没有想到女儿会把这种事往外说,她顿时就傻眼了,继而怒火中烧,似乎全然忘记了在场合,气得抬手就给了徐春儿一个耳光,厉声骂她道,“死丫头,你找死是不是!” “住手!”王氏叫嚣得正厉害,余七一把擒住了她的胳膊,恶狠狠道,“你当这里是哪里?容得你放肆?” 被余七一吼,王氏才猛然清醒过来,慌忙又住了嘴,一边暗戳戳掐徐春儿,一边看向魏景帝,眼睛里皆是恐惧,结结巴巴道,“陛下,您可别听这丫头胡说,这就是个白眼儿狼,我们这些做父母的,哪有不想儿女好的,好端端的,哪有父母会舍得将自己的女儿送去做那种事情,这春儿啊就是吓坏了,她是清清白白的……” “闭嘴,谁想知道你女儿是不是清白?”余七冷声打断了她,又看向一旁的徐春儿,问道,“你口口声声说,是沈家的夫人指使你们母女这样做的,可有证据?” 闻言,徐春儿马上抬起头,极殷切的望着余七道,“有的,徐氏给了我们一些银子,那些银子都是庆丰银庄的,陛下和皇后娘娘只需派人去查一查,便能查到,是那徐氏亲自去银庄上取的银子,除此之外,秋家也给了我们一笔,也是庆丰银庄取的。” 第096章、有些喜欢你了 呵,不得不说,沈家和秋家还真是挺团结,竟是连银子也都存在同一个钱庄里。 这徐春儿反水也是够快的,也不知此刻秋十一娘心中是何感想。 俞青芜眸色讥讽,悠悠看向秋十一娘。 秋十一娘面色如土,不可置信的瞪着徐春儿,眼睛里,震惊与怒火交织。 怔住片刻,她忽然疯了一般朝徐春儿扑过去,喉咙里发出尖锐的叫声,怒骂道,“徐春儿!你胆敢污蔑皇子妃!你可知道这是什么罪名?” “民女自然知道,但民女更知道坦白从宽。”徐春儿跪在原地没有挪动,丝毫没有惧怕秋十一娘的威胁,反而极是讥讽羞辱她道,“民女撒谎,周旋于各个男人之间是无奈,是被迫,是为自保,却不知秋家千金是为何?” 她嘴角牵起一丝嘲讽,眼神里皆是鄙夷。 似乎这么多年来,她所受的羞辱,终于发泄了出去。 而秋十一娘,她没有料到徐春儿会突然羞辱自己,更没有料到徐春儿敢羞辱自己。 一下子气得都忘了形象,疯了一般就要去抓徐春儿的脸,一边抓,一边疯狂的叫骂,骂徐春儿是贱人,是骚-货,是青楼里出来的贱东西。 魏景帝见她突然发疯,赶忙让余七将她给带了下去。 秋十一娘还想辩驳,却直接被塞了嘴拖出了紫宸殿。 剩下谢启云依旧跪在冰冷的地板上,不敢相信的看着秋十一娘的背影。 “呵,这就是你那贤惠温良的才女侧妃。”魏景帝狠瞪了谢启云一眼,感叹之余,心中暗自庆幸,幸亏没让这秋十一娘给谢锦宴做正妃,否则往后这太子府还不得成菜市场了? 只是,秋十一娘虽然不知礼数,可俞氏杀人也不好轻易放过。 眼眸沉了沉,魏景帝目光落到了余七身上,吩咐道,“余七,你且将王氏母女带下去,好生查查沈家和秋家买通她们污蔑俞良娣一事,再去蜀地跑一趟,查一查俞良娣当年的事是怎么回事。” “老五,你去细查沈家和秋家贪墨一事。” “至于你这孽子!好好的在你宫里思过吧!”怒骂之余,魏景帝忍不住又踹了谢启云一脚。 谢启云现下被抓了把柄,不敢再多言什么,连连对着皇帝说了几句话好话,便退了出去。 交代完这一切,魏景帝目光最后又落到了俞青芜身上。 感觉到那道冷肃刀光,俞青芜身体不由一紧,但还是上前,极恭敬的向魏景帝叩头,道,“父皇,儿臣当日虽是迫不得已,却也是过失杀人,儿臣愿承担一切后果,只是砍头以前,儿臣希望,能够看到害俞家的凶手落马。” 言外之意,便是要等秋家和沈家的案子有了结果才肯赴死。 这倒也是人之常情…… 魏景帝抬了抬手,对她道,“允了。” 想了想,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垂眸看向俞青芜,又添了一句道,“只是,你到底杀了那杨成,无论是为何而杀,总归是要了人命,杀人就该偿命,在此以前,就允许你先在宫中待着吧。” 这是怕跟谢锦宴回太子府让谢锦宴把她给放跑了? 但又念及她的功劳和苦处,故而不将她关在天牢里。 俞青芜眼睛染上一片湿润,再度跪地,又向魏景帝磕了一个头,柔声道,“儿臣谢父皇隆恩。” “行了,下去吧。” 虽说魏景帝不舍,可按照律法,杀人就该偿命的,她既承认了,日后一切明了,就是要按律法行事的。 深深的看了谢锦宴一眼,魏景帝起身,由周皇后扶着进了内殿。 俞青芜站在原地,也在余七的引导和看守下,一路到了魏景帝给安排的宫殿。 谢锦宴一路跟在她身旁,没有说一个字,那张英俊的面庞阴冷冷的,眼神里也没有情绪,让俞青芜有些后怕。 嘭的一声,刚踏入东宫暖阁内,谢锦宴重重的关上了门。 凤眸里染上了一片霜色,带着浓烈的,紧张的,担忧的,责怪的语气质问她道,“师姐,你为什么要承认你杀了杨成?” “我若不承认,那沈家和秋家就肯罢休了?” “他们既然敢让人来告,那必然是掌控了证据,既如此,我不承认又有什么用?”俞青芜笑笑,眼神里有些悲凉,沉默了下,又抬眸望着谢锦宴,叹息道,“再说了,殿下您手中定然也是有沈家和秋家杀人和贪墨的证据的,他们不会有好下场,我便死,也瞑目了。” 呵,所以,这女人活着就是为了报仇。 她做出这样的决定,就没有考虑过他? 又或者说,她对他就没有半分不舍? 谢锦宴脑海里冒出无数个质疑,脸上的表情也愈发阴郁,嗤笑了声,看着她道,“师姐,你就没有考虑过我?你若是就这样丢了性命?我该如何是好?” 这一回,他没有自称孤,而是我。 这仅仅是一个丈夫对一个妻子的关心,亦是作为师弟对师姐的关怀。 他垂下眸,欠身坐到了屋内的软塌上,又苦笑了声,说道,“在你的计划里,从来没有过我是不是?你就只想报仇对不对?” 只想报仇? 是啊,一开始她是只想报仇,可后来也不是没有别的想法。 可今日事已闹到了这样的境地,二选一,她只能选择报仇,况且,她也没得选。 青芜叹了口气,也坐了下来,靠进了谢锦宴怀中,叹息道,“殿下,除此之外,我有得选吗?沈家和秋家既然有心置我于死地,必然是有万全之策。倒不如承认了,死得也体面些。” “你……”谢锦宴气结,深吸了口气,抬起她的下巴,认真道,“孤不会让你死的。” 闻言,俞青芜没答话。 只静静望着他,心中千头万绪。 她晓得谢锦宴喜欢她,但从没有想过,他会这般袒护她。 尤其今日在紫宸殿时,她分明已经承认了她杀人,他大可早些撇清关系,可他还是一直在维护她。 俞青芜忽然觉得,她或许……是可以去喜欢谢锦宴的。 “锦宴……”她仰起头,突然抬手勾住他的脖子,轻咛道,“我好像,有些喜欢你了。” 第097章、以为自己很聪明? 好像……有些喜欢他了? 谢锦宴眉梢挑了挑,弯起唇角,“所以师姐的意思是,从前不喜欢?”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女人脸上,大手蓦的一拉,将人拽进了怀中。 这一回,俞青芜没有挣扎,水葱一般细白的手依旧勾在谢锦宴脖子上。 没答话,只静默的望着他,精致浓艳的小脸上,勾人的桃花眼含情脉脉,水色瞳孔似要将男人吸进眼底。 忽然,她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双臂宛如水蛇缠绕。 谢锦宴一怔,下一刻,却是反扼住了俞青芜的下巴,反客为主…… 暖阁内逐渐升温,袅袅檀香蔓延在空气里。 不知过了多久,俞青芜才清醒过来。 谢锦宴伸手将她圈进怀中,目光掠过那锁骨间的殷红,带着恶意的笑,在她腰间捏了一把,低头睨着那张美艳面庞,哑声道,“师姐今日好生主动,莫不是怕孤忘了你?” “不是不怕死的么?怎的还千方百计的让孤对你食髓知味?就这么怕孤忘记救你?” 他挑眉,先前还担忧责怪的眼神噙上了深深的笑意。 这话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深谙漆黑的眸子,透露出鹰隼锐利的目光,瞧得俞青芜心中一虚,错开了他的眼神,垂下眼帘,淡淡道,“殿下多虑了,臣妾不过是想着要死了,有些舍不得你而已。” “舍不得孤?” “我看你是舍不得你这条命吧?”谢锦宴低笑了声,大手从她下颌处挪开,又滑到了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青丝上。 他指间还留着灼烫,手指揉进她凌乱的发丝里,薄唇贴着她的耳畔,暗哑道,“师姐,你骗得了父皇可骗不了我,老宁王还好端端的活着呢,师姐你若此时死了,怕是要死不瞑目。” 当真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俞青芜有些恨,恨谢锦宴太过聪明,每一回,她耍手段,很快就会叫他给看穿。 不过青芜也没有恼,更没有否认。 既然他都看破了,再否认就显得过于矫情了。 她仰起头,双手再次环上谢锦宴脖子,也凑到了他耳珠处,轻轻吻了吻,气息间带着娇媚的甜腻,问他,“那么殿下,可会忘记我?” “那可不好说?” “要看……阿芜表现如何了。”谢锦宴搂住她,翻身,再次将床帐拉上,伴着灼烫的嗓音在她耳边萦绕。 青芜娇笑了声,抬手抚上他的鼻梁。 这一回,从未有过的甜蜜缠绵。 惹得谢锦宴竟似乎忘记了正事,直至天色晚了,他才起身离开。 谢锦宴刚走,一个女官就从殿外走进来,是皇后宫中的女官玉墨。 他妈呈上来几套宫装和里衣,对俞青芜道,“俞良娣,这是皇后娘娘为您准备的衣裳,考虑到您未带换洗衣物,便多准备了几套,您瞧瞧,可有合心意的?” 俞青芜身上依旧是今早从太子府里穿来的那套衣裳,深红冷艳的衣袍,衬得她大气艳丽,只是,腰间带子似被扯坏了些许,再看一眼被咬破的唇,很难叫人不产生遐想。 玉墨眼底掠过一抹利色,脸上仍旧平和,福身到她身侧,笑盈盈道,“俞良娣,奴瞧着您衣裳像是坏了,要不脱下来,奴拿起给您补一补吧。” 闻言,俞青芜摆摆手,笑道,“不必了,这种小事怎能劳烦玉墨姑娘。” 话说着,她又从那些宫装里挑了两套稍素一些的,然后又挑了两套里衣,这便朝玉墨挥挥手道,“就这些吧,我平日里也不出门,穿不了多少。” “行,那俞良娣又什么事,尽管差使宫人前去告诉奴。”玉墨抿唇含笑,微微施了一礼,便退出了内殿。 然而,刚刚踏出门,原本含笑的脸骤然变了颜色,将托着衣裳的托盘递给随行的宫女,又掏出帕子擦了擦手。 然后,挺直了身子,一路折回凤藻宫。 周皇后此时刚用过晚膳,见玉墨回来了,便抬头问她道,“玉墨,如何,俞良娣那边可还缺什么?” “回娘娘,俞良娣不缺什么。” “只是有句话,奴不知当讲不当讲。”玉墨姿态恭敬,眼底却是难掩的厌恶鄙夷之色。 周皇后看在眼里,并未戳破,只一派的严肃却和蔼语气,回她道,“玉墨,你自小就是在本宫身边长大的,也算是宫中老人了,既然知道有些话不当讲就不要讲了。” 玉墨一怔,似没料到周皇后会这样说。 她咬了咬牙,不甘道,“娘娘,那俞氏实在不是殿下的良配。” “您是不晓得,今日,她竟是痴缠殿下到傍晚才肯让离开。” 玉墨眼中泛起妒火,隐隐还有几分嫌弃,哼道,“那声响,大得奴在门外都听到了,简直堪比青楼妓-女!旁人都说她亲祖母乃是青楼女子,她骨子里带着劣根,奴还不信,今日一见,果真是……奴都不知说什么好了!这样只知痴缠男子与床笫间的女人,怎堪当得起太子妃。” “不过,好在现如今她也活不了多少日了,否则,还不知她将来会如何祸害太子殿下呢!” “只是,她死归死,却还在死前让那秋十一娘嫁给了大皇子,这不平白给咱们太子殿下添堵吗?那秋十一娘到底是秋侯的女儿,虽说犯了错,可秋家到底还是得民心的!这蠢货因着一时风头,就让大皇子如虎添翼了,着实气人!” 玉墨说着,脸上怒气翻滚,却未曾察觉,周皇后的脸色越来越阴沉。 周皇后坐在主座上,冷眼看着玉墨抱怨。 等她说完之后,才冷笑了声,问道,“玉墨,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很聪明?” 周皇后那寒如冬日的声音让玉墨一怔,霎时间,眼底泛起惧色。 却依旧有些不解,也不甘心,结结巴巴问,“皇后娘娘此话何意?奴……不明白。” “不明白?”周皇后冷嗤了声,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悠然扫视玉墨,说道,“玉墨,藏起你那点儿见不得人的心思,做好本分,否则,哪日你怎么死在俞良娣手中的都不知道。” 第098章、他对你好吗? 闻言,玉墨脸一僵。 “奴,奴知道了。” 表面点头,心中却是不服气。 俞氏不过区区商户女,若非仗着太子宠爱,何以敢在那秋家女面前放肆。 便是连她这个宫中女官,原也是比不过的。 小门小户出身,论规矩和心思计谋,那俞氏也就是靠着后宅痴缠男人的手段来过活。 可皇后娘娘这意思,却似乎是在说她蠢,比不得那俞氏聪慧,故而她想要给太子做娘子也是见不得人的心思。 想到此处,玉墨不禁攥紧了手心。 周皇后瞧着她眼神变幻不定,不禁冷哼了声,戳穿道,“玉墨,你是不是不服气?” “奴……奴没有……”玉墨一诧,面色有些慌乱。 周皇后依旧靠在椅子上,一双妩媚凤眸缓缓在玉墨身上打量,从身材到面容。 不得不说,玉墨这个丫头长得很美。 便是同俞青芜那般美人比,也丝毫不逊色。 她当日从几个南越国贵族女童里挑出玉墨,也是看中了她的相貌,只可惜,这玉墨虽美,却着实是个蠢物。 莫说是做太子妃,便是做个侍妾,她也容不得自己的儿子身边有这样的女人。 要不是因着那个人的原因,哪容得这蠢物在宫中作威作福。 眸光不断在玉墨身上打量,周皇后眼神愈发冷沉,仿若没有听到玉墨的回答,又警告道,“玉墨,本宫不管你心中在打什么主意,本宫只说一句话,倘若惹出事端来,你自个儿受着,便是你叔父亲自上门求情,本宫也丝毫不会偏袒于你,更不会保你。” “娘娘放心,奴会做好自己的本分的。”玉墨垂下头,声音和顺,眼神里的不服却是更深了几分。 周皇后没再理会她,只挥挥手将嬷嬷传进来,让烧水洗浴。 …… 东宫,暖阁内。 雾气枭绕,俞青芜从浴盆里踏出来,换上了干净的里衣。 正打算歇息,外头却传来了婢女的声音,说是余内侍带着魏景帝赏赐来了。 青芜刚躺上床,又起身穿上外袍,然后走到前殿跪谢魏景帝的恩赐。 澄黄的光线下,一件件珠宝和陈设被宫人搬进去。 余七站在殿内,指挥着他们搬运完了之后,又走到了俞青芜面前,先向她施了一礼,又才喊她道,“俞良娣,前来,除却陛下赏赐,奴还有些关于蜀地清河杨成一案的事想要问问您,俞良娣现在可方便?” 他打量了下她散乱的发丝,极是礼貌的问道。 闻言,俞青芜点点头,将屋内的宫人都遣了下去,欠身坐到了椅子,又指了指一旁的凳子,笑喊余七道,“余内侍,坐下说话。” 不知为何,面对这个年轻的内侍,青芜心中总有一种莫名的亲切感。 先前没有与余七说过话时,她便有这种感觉,此刻与他面对面独处,那种感觉便更加强烈了。 相比之下,余七倒是显得十分公事公办。 他依旧立在原地,摆了摆手,客气道,“不必了,哪有奴婢坐下与主子说话的道理。” “奴站着说就是。” 他抿了抿唇,阴柔俊秀的面庞写着温和,深深的看了青芜一眼,问道,“俞良娣,奴问你,你当日是如何杀了那杨成的?” “我是……”俞青芜动了动唇,方才还平静的眼睛,一下子缩了缩,瞳孔里闪过一丝恐惧。 那清透的眼眸里,亦是泛起猩红,连指节都不由收紧了。 见她这副神情,余七心脏不禁抽了一下,隐隐作痛。 但很快,他又压下了那份心疼,严肃道,“俞良娣,此事事关你的性命,你可要与奴实话实说,倘若是那杨成加害你在先,你会有更大的可能保住性命。” “哪怕你不愿意想起往事,也请你尽量的,将前因后果都说清楚。” 余七顿了顿,又添了一句。 青芜垂下头,嘴唇发白,身体也有些颤抖。 她闭了闭眼,良久,才低声道,“其实,有件事王氏母女没有说错,那杨成,的确曾对我起了歹心。” “他收了沈家和秋家的好处,打算要我性命。后来……他又说,他死了媳妇儿,好些年没有……没有尝过女人的滋味了……” “他要我给他做童养媳……” “我自然是不肯答应,他便日日殴打我,不给我饭吃,有一个晚上,他忽然将我绑起来……我那时害怕极了,可我知道我不能够这样屈服。于是我告诉他,我还小,他尝了也没有滋味。他觉得我说得有道理,便将放了,后来我算着天气,便趁着雷雨天,将他引到了山林里,借着猎人的陷阱将要了他的命,我怕他是诈死,后来还补了十几刀……” “然后,引来了无数条蛇吞噬了他的身体,再经由一夜暴风雨,我以为这个秘密会永远的埋藏在地底下的,没想到……” 俞青芜语气平静,似在讲述着别人的故事。 可即便如此,余七还是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恐惧,阴影。 他捏紧了手心,眼底刀光毕露,好一会儿才将腹中怒气压下来,温和的看着青芜,点点头道,“奴明白了。” 话落,余七便要退出去。 “余内侍,此事,你莫要告诉殿下。”刚走了两步,却听背后传来俞青芜带着哀求的声音。 他脚下一僵,回过头,见她惨白的面庞写着几分泪光,凄凄道,“我只与殿下说过,那杨成想杀我,却反被我取了性命,我没有勇气与他说……” “俞良娣,这不是你的错。”余七打断了她,看着青芜那般无助的模样,终于还是没忍住,又问道,“良娣,太子殿下……待你好吗?” “啊?”俞青芜被余七突如其来的问题问得顿时懵了一懵。 但或许是因着他身上那种亲切感,她还是点了点头,认真道,“如今,还算是好吧。” ? 闻言,余七蹙了眉,又追问了一句,“如今还算好是什么意思?难道殿下从前待良娣不好?” 余七说着,背在身后的拳头缓缓收紧了,眼神也变得锐利,说道,“奴听闻,良娣与殿下乃是师姐弟,殿下又一贯是尊师重道,注重师门规矩的,他从前怎会对良娣不好呢?” 第099章、贼心不死 余七的追问,让青芜微微一怔。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似乎与这位并不相熟的余内侍说得太多了。 唇角掀了掀,眸子里已恢复了平日的警惕,淡笑着打马虎眼道,“余内侍说得对,殿下一贯尊师重道,对我们这些师兄师姐的也从来是规规矩矩。” “不过年幼时,殿下确实有些皮,我也皮,二人自是少不得有些争吵,但随着长大,殿下便没再与我争吵过,偶尔争几句,往往也是一句‘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 俞青芜说着,眉眼里不禁含上笑意,声音也轻快了许多。 若非日日与她生活在一起的人,自是瞧不出端倪来。 余七也不知是信与不信,点了点头,温润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温声笑道,“良娣与殿下感情似乎很好……” “还行吧,不过就是寻常夫妻那般模样。”俞青芜嘴角含着笑,谎说得脸不红心不跳。 余七见她似乎不想再说下去,也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朝她行了一礼,便退了出去。 看着余七的背影渐行渐远,最后彻底消失在门口,俞青芜绷紧的身体骤然瘫软,惨白着脸坐到了软榻上,眼底写满了不安与惶恐。 她,怎会那样没有防备,真的将实话同余七说了去。 倘若余七告诉了谢锦宴,又或者,将实情告诉了魏景帝,哪怕到时证明她是反击误杀了杨成,她这条命恐怕也是保不住的。 青芜缩在床角,才沐浴过,额头又冒出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随着外头凉风吹过,她不由又打了个冷颤,目光失神的望着已空无人烟的门口。 绵延的宫道上,余七提着灯笼踏出东宫,此刻,周围已是一片黑暗,零零散散的,偶有几个内侍和宫女走过。 “余内侍还是没忍住?你这样关心,就不怕她心中起疑?”昏暗处,一道讥讽的声音从拐角处传入耳朵。 余七一怔,瞳孔里闪过一丝波澜,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 缓缓抬起头,只见一身墨色锦袍的男人从墙后走来,微弱的光线下,那张本就生得凌厉且极具攻击性的英俊面庞勾着嘲弄的笑,上下打量他,说道,“余内侍,倘若让父皇晓得你真实身份,会是什么后果呢?” 余七没有答话,他抬眸,柔润的眸子里泛起一缕刀光,冷冷看着男人,语气尖锐道,“若是让陛下知道,太子殿下与内侍勾结陷害长兄,私相授受,结党营私又会是什么后果?” 他的声音不大,却是不卑不亢,半分也没有对储君的惧怕,更没有尊敬。 与白日里那个在魏景帝身侧温润,知礼,进退有度的内侍监简直判若两人。 做戏这回事,倒是和青芜很像。 谢锦宴斜靠在墙上,看着余七,似笑非笑,也没有答话。 好一会儿,才又站直了身子,双手环在胸前,冷嗤道,“余内侍威胁孤啊?” 闻言,余七依旧是那副清冷姿态,面无表情道,“奴不敢。” 这等高傲的姿态,也和他那师姐一模一样,分明都是身在泥沼里,却把下巴抬得比他这位储君还要高。 说实在的,谢锦宴很讨厌这位大舅子,要不是用得上,他甚至不愿意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尤其是想到往日里,这余七在他父皇跟前告过的状,谢锦宴便愈发看余七不顺眼。 不过,他悄悄入宫,可不是为了和余七拌嘴。 盯着余七片刻,谢锦宴敛起眼底的讥讽,话入正题,问道,“余内侍,蜀地杨成一案你可有把握?” 余七也猜到了他的来意,深深的朝东宫的方向看了眼,收起了眼中的冷锐,压着嗓音回谢锦宴,“殿下放心,便是阿芜真的有罪,奴也会让她没罪。” 听了余七的回答,谢锦宴心里也有了数,微微点了点头,问道,“这么说,余内侍已经有把握了?” 余七没回答,但他的神情显然是默认了。 谢锦宴抬眸往里又看了看,警告的又说了一句道,“余内侍,你若做不到,孤今晚会带她离开。” “她说你如今待她极好,看来是真的。” 余七没来由的说了一句,谢锦宴顿时一愣。 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挑了挑眉道,“孤与师姐青梅竹马,又怎会薄待她?” 青梅竹马?怎会薄待? 青梅竹马会怎会害得她废了武功?又怎会以那样屈辱的方式让她进门?又怎会弄出那个所谓的妹妹给她添堵? 余七眼底闪过一抹刀光,那双与俞青芜有些相似的桃花眼如利刃冷锐,哼道,“奴希望,殿下能永远待她好,倘若哪一日,殿下敢叫她伤心,奴不会放过殿下。” 从前,他不知妹妹处境,自是没有法子护她,但如今,既清楚了一切,自然是要竭尽所能去护她。 许是余七眼中的戾气太重,谢锦宴后背不由一凉。 但这种感觉不过是片刻,下一刻,他便恢复了平日的纨绔,提起灯笼便准备跳墙入东宫,一边往墙的那头走,一边回余七。 “余内侍有工夫与孤磨嘴皮子,倒不如想想怎么收拾老宁王,那老宁王可是对你妹妹贼心不死……” “这边,你们,就从这里进去。” 谢锦宴话音未落,围墙另一头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玉墨? 余七和谢锦宴双双一震,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不远处的墙根处,只见玉墨端着油灯,正在同两名内侍说话。 “你们两个,一会儿就从这里进去,顺着我给你们的地图就到暖阁了。” “玉墨姑娘,这……不好吧?那毕竟是太子妃。” “太子妃又怎么了?过些时日也就是个死人了,你当皇家还真在意她啊?”玉墨冷哼了声,眼底闪过一抹怨毒,又催促道,“你们快些进去,否则一会儿叫人发现,就讨不着便宜了,我可告诉你们,那俞氏可是个大美人,错过了这个机会,以后你们这等身份的人想要享用这样的美人儿便再无可能了。” 第100章、找死 “快!”说着,玉墨又掏出一锭银子递到也是一个‘内侍’手中,心中已幻想着太子知道俞氏不清白后的模样了。 到时,她再安慰一番,凭借她的美貌,还不得让太子神魂颠倒? 玉墨得意极了,却未曾注意,不远处,脸色愈发阴沉的男人。 冷厉的看着远处的身影,谢锦宴手指缓缓收紧了,冷冷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找死!” 一旁的余七亦是满眼怒色,隐隐之间还有几分不可置信。 他与玉墨是打小一道儿在宫中长大的,原以为她只是有些骄傲任性,却不料,她竟是如此恶毒,竟然想害他的妹妹。 余七眸色沉了下,从腰间摸出暗器就想朝那几人扔过去。 “住手。”谢锦宴伸手按住了他,抬眼质问,“余内侍此刻出手,就不怕旁人察觉到你与师姐的关系?到时父皇恐怕会以为是余内侍你将师姐安排到孤身边来的,父皇最厌恶什么,余内侍你应该比孤更清楚吧?” 谢锦宴的话,让余七心中顿时一沉。 未等他开口,谢锦宴又添了一句,“何况,玉墨此次做不成,下次也还会想别的法子给师姐使袢子,无休无止,你帮的了一回又能帮几回,你能时时刻刻守着师姐不成?” “那你说怎么办?”余七有些恼怒了,愤愤横了谢锦宴一眼,干脆跳上了墙头。 谢锦宴冷冷看了看蹲在墙角处等暗号的玉墨,也跟着跳上了墙头,压下想要杀了玉墨的冲动,低低回道,“你且放心,师姐虽然没有武功,却也不是吃素的,先去看看。” 说话间,二人一路飞檐走壁,跃上暖阁的屋顶。 与此同时,扮作内侍都陈大与陈二也顺着玉墨给的路线顺利进了暖阁。 俞青芜此刻正躺在床上,听到房顶和背后同时有动静,神经瞬时绷紧了。 昏暗的烛光下,她赫然睁眼。 “你们是什么人?” 怒瞪着突然闯入的两个男人,俞青芜厉喝道。 陈大陈二两兄弟愣了一愣,继而假惺惺道,“俞良娣,我们是皇后娘娘派来照顾您的内侍。” 内侍? 俞青芜冷笑,上下打量他们,最后目光定格在一个男人凸起的喉结上,冷嗤问他,“宫中内侍都是幼时便净身入宫的,没有哪个内侍会有喉结,你们二人那喉结都快赶上山丘了,当我是瞎子?” “还有,你们既是内侍,怎敢你啊我的,在太子良娣面前,难道不敢自称奴?” 还内侍呢!只怕是淫贼吧! 俞青芜目光在二人那猥琐的眼睛里扫量,立刻猜到了他们的目的。 心中虽有些害怕,但她也没有显露出恐慌神色,只又坐回床上,半靠在枕头,以一种妩媚妖娆的姿态瞧着他们,问道,“谁派你们来的?” “谁派我们来的重要吗?今儿你从也得不从,不从也得从!”见俞青芜识破了他们,陈大也不再伪装,立刻就露出了凶恶嘴脸,对陈二使眼色道,“老二,药拿出来,给她灌下去!今夜,咱们兄弟两个也尝一尝这太子妃的滋味……” 这样的语气,与当年的杨成简直一模一样。 那恶魔一般的声音入耳,俞青芜瞳孔不禁一颤,眼底恐惧翻涌。 但很快,这样的恐惧就变成了杀气。 眼看陈二走过来,青芜并未闪躲,而是带着几分勾引的媚态,望着他道,“这位哥哥,我已是将死之人,若能在死前与二位好哥哥恩爱一番,便是死了也值了……” 什么?? 这女人居然主动与他们? 陈大和陈二顿时一愣,眼底的凶恶顿时变成了喜色,真没想到,太子妃不仅长得美,还如此善解人意。 被俞青芜赞美的两兄弟看了看对方,面露欢喜…… 尤其是陈大,他眼中泛起绿光,上前就要扒俞青芜衣服。 “这位好哥哥,既然我都要死了,都说一夜夫妻百夜恩,你们告知我,是何人派你们来的?”俞青芜截住了他的手,看似拒绝,却有意无意的抚弄着他的手背。 陈大原本还有些戒心的,见俞青芜如此‘主动’,当下就昏了头,说道,“既然姑娘都这么说了,我们也不瞒着你,是皇后宫里的玉墨姑娘叫我们来的……” 玉墨?那名女官?她为何要这样对付自己? 俞青芜眉头一紧,转瞬又换上了满脸笑意,极是娇媚甜腻的对二人扬起笑容,“既是玉墨派你们来伺候我的,那我自也不好辜负了她的一片好心……” “不过,我觉得在这里好生没有意思,不若这样吧?咱们去外头……” “去玉墨姑娘房门外如何?不过,想必玉墨姑娘是不大愿意的,好哥哥,你先让玉墨回去,一会儿咱们再跟着去她门外。” 天呐!这女子好生放浪! 陈大心头已有些迫不及待,赶忙吩咐陈二道,“老二,你去给玉墨姑娘报个信儿,就说咱们已经得手了,叫她回去等着。” 想必陈大,陈二的警惕性更高,他有些质疑的看着俞青芜,质问道,“你不会是想害我们兄弟二人吧?” 闻言,俞青芜起身,也抚上了他的手背,那张绝艳面容勾着几分无辜,噘嘴道,“这位哥哥,你说的这叫什么话?我若要害你们,现下喊一声,同归于尽便是,何必与你们出去呢?再说了,我一个弱女子,跟着你们两个大男人出去,岂不更危险?” 可不是吗?若跟着他们出去,她会更危险。 所以……这女子是当真放浪不堪!怪不得当初还与沈家公子订婚时便与太子偷上了…… 陈二被俞青芜这么一番说辞,也放下了戒心,立刻就蹑手蹑脚踏出了暖阁,前去与玉墨报信儿,玉墨听闻已经得手,顿时大喜,高高兴兴的就回了自己房内,只等着明日一早捉奸。 而此刻,房顶上的二人,却是皱了眉头。 余七不敢相信的看着屋内的女人,良久才咬牙道,“我去解决了那两个淫-贼。” “不用你解决,出了这个门儿,他们就活不了,说不准还得是死无全尸,面目全非。”谢锦宴声音低沉,一双凤眸阴冷冷的看着屋内做戏的俞青芜,目光死死盯着她抚弄陈大的纤纤玉手。 第101章、别推开我 俞青芜也察觉到了房顶上的目光,她勾了勾唇,并未收敛,反而愈发放肆,挽起陈大的袖子,一路抚弄着他的手臂。 片刻后,陈二回来了。 进门就看见这么一幕,他眼底色光毕露,更放松了警惕,冲着俞青芜挤眉弄眼,“俞良娣,玉墨姑娘已经回去了,咱们也走吧。” 他搓着手,急不可耐。 俞青芜抽回搭在陈大胳膊上的小手,转身走到床边,从床头的锦囊里取出了一只小小的罐子,随即,又拿出一双天蚕丝手套戴上。 见她磨磨蹭蹭,陈二又起了疑心,走上去就想拽她,质问道,“俞良娣,你磨磨蹭蹭做什么?莫不是想耍什么花招吧?” “这位哥哥,你说什么呢?人家就是……拿些助兴的玩意儿罢了……”俞青芜回过头,一双妩媚多情的眼眸带着几分引诱,嗔怪的看着陈二。 那殷红润泽,还残留着几分被谢锦宴厮磨血腥的嘴唇,极是诱惑的咬着。 这样的画面,让陈大陈二顿时血脉喷张。 陈大赶紧瞪了弟弟一眼,没好气道,“你这混账,可别吓着了俞良娣……” “还是这位哥哥善解人意。”俞青芜抬眸看了他一眼,未等陈二说话,又面露难色,支支吾吾道,“二位哥哥,虽说,我快死了,不过,我还是想活的。我瞧着二人是有门路入宫的,想必离宫也是极容易的。我好生伺候二位哥哥,二位哥哥能否到时带我一并离开。” 说着,她又抬眸望向陈二,魅惑之间,流露出几分哀求的神色。 陈二前一刻刚燃起的怀疑,立刻就被这一番哀求给熄灭了。 可不是吗?能活着,谁愿意死啊? 俞氏为了活下去委身于他们兄弟二人也不奇怪…… 这样的绝色美人儿,若带回家中与他们兄弟共同生活,那日子不知有多快活? 赤-裸-裸的猥琐目光在俞青芜身上打量,陈二笑着保证,“好妹妹你且放心,只要你让哥哥们高兴了,我们兄弟两个,今夜就带你走,以后啊,咱们三人一块儿过日子……” 今夜带她走?今夜他们怕是走不出大魏皇宫的宫门了? 淫-贼就该死! 眸光里一闪而过的毒辣,俞青芜点点头,套上了一身黑色披风,随即笑盈盈催促二人出门。 因着玉墨有意陷害,此时东宫的院落里没有几个宫人,一路出去很是顺畅。 漆黑的夜色里,两男一女逐渐淹没在宫道上。 约莫半个时辰后,俞青芜才重新回到东宫。 她白着脸,额间汗珠宛如豆子,藏在袖下的手微微颤抖着,一进暖阁便瘫软在地。 然后,随手抓起地上泡在铜盆里的帕子,狠狠在手心上擦拭,擦得手都红了,还在拼命的搓着。 眼瞧着就要擦破皮,一只大手突然从身后将帕子抢了过去。 男人低沉沉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既然嫌脏,为何还要杀人?才入宫第一日就闹出这等事来,是怕人家不知道你会驯兽驯虫子?” 分明是在责怪,可听到他的声音,俞青芜却一下子安心了许多。 她没有答话,只从地上站起来,扑进了他怀中,脸紧贴着男人的胸膛,细白的玉臂紧紧缠绕在他腰间,眼泪大颗大颗的滚下来,发白的唇随着身体剧烈颤抖着。 谢锦宴垂眸,深深的看着怀中的女人,抬起手拨弄着她的发丝,容色不禁柔软了些,叹了口气,又轻轻唤了她一句,“阿芜,没事了,他们已经死了,是他们该死,他们同杨成一样该死……” 同杨成一样该死,他什么意思? 俞青芜身体猛然一僵,缓缓抬起头。 谢锦宴轻轻在她额头吻了一吻,又将人搂进了怀中,轻声道,“我都知道的,没事了,他们都该死,全都该死,今日即便是师姐你没有动手,我也不会放过他们。” “师姐能保护好自己,我很高兴。” 拍了拍女人的后背,谢锦宴又将人横抱起来,一路走到床边,将人往床上放。 但他刚松手,往日里对他百般抗拒的师姐却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 那双柔软的小手,死死锁住他的腰身,写满泪水的脸紧紧贴进他怀中。 “锦宴,别推开我,我害怕。”俞青芜哽咽着,终于忍不住哭出声。 眼泪顺着眼角滚下,浸湿了那黑色衣袍。 谢锦宴没答话,只重新将她揽入怀中,带着几分凉意的大手一遍一遍的她后背摩挲。 直至俞青芜慢慢平静下来,他才缓缓松手,然后碰着她的脸,温柔而认真的看着她,说道,“阿芜,闹出人命可不是小事,何况你这才入宫一夜就出了这样的事,你记住,明日无论旁人问起什么,你都一概不知道,你在东宫里未能踏出过一步。” 他说着,又伸手拭去她脸上的泪水。 粗粝的指腹在皮肤上划过,透着无尽的温柔和关怀。 俞青芜抬手握住了谢锦宴,方才那满眼的恐慌已慢慢退去,定了定神,缓缓点头道,“我知道的,我既是下了手,自是不能承认的。那玉墨自己引来贼人,想必也不敢说什么……” “只是,有一件事我想不明白,我与玉墨无冤无仇,她为何要对付我?” “哪怕……哪怕她同沈柔、阿月一般是对你有意,可如今在旁人看来,我早已经是必死之人了,根本挡不着谁的路,她何必急着下手除掉我?” “此事,孤也觉得奇怪。”谢锦宴凤眸微眯,往外望了一眼,沉声道,“萧玉墨虽然仗着自己乃是母后从南越国带过来的贵族女子,又深得母后宠信,平日里颇为心高气傲且任性,可她从前也绝不屑于做这样的事。哪怕,她当真有意于孤,也不过是言语羞辱宫中其他想要靠近孤的宫人。” “今日做出这样的举动,委实是有些奇怪。而且,你是今日突然入宫的,她便是临时起了杀心,也不可能那样快就从宫外找来两个贼人,那二人准备得很充足,倒像是提前就准备好的。” “会不会……是有人在背后挑唆?”俞青芜动了动身子,脑袋轻轻靠上谢锦宴肩头,又握住了他的手,抬眸望着谢锦宴,忽然似想到了什么,支支吾吾道,“是不是……你母后容不下我?” 第102章、只爱我好么? 柔婉的声音入耳,青芜仰起头,忐忑的望着谢锦宴。 那水色眼眸里,流露出小心翼翼。 这是谢锦宴从前极少在她眼中看到的,即使有,也是虚与委蛇的敷衍。 但是此刻,他似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在意,因为在意,怕他生气,所以小心翼翼,所以开始担心他的母亲对她的看法。 四目相视,谢锦温和的揉着她头发,轻笑道,“不可能是母后,我母后虽然表里不一,可她若是想要你的命,也不能用这样拙劣的手段。况且,诚如你方才所说,若是真的容不下你,她也不会这样迫不及待。” 是了,若当真是皇后容不下她,不会这样着急的。 而且,也不会用这等拙劣手段。 俞青芜顿时松了口气,懊恼自己昏了头的同时,也更加疑惑了。 连半刻都等不得便想要她命的,会是谁呢? 沈家?秋家?还是秦家?亦或者是老宁王? 脑海中冒出无数个嫌疑人,俞青芜后背不由发寒。 见俞青芜突然不说话,谢锦宴也看出了她的心思,他默了默,握住她的玉臂,温声安慰,“好了阿芜,别多想了,你只管记着,明日无论旁人问起什么,你都一口咬定你在东宫从未出门。那些宫人们收了玉墨好处,刻意放两个贼人进屋意图侮辱太子妃,原也是死罪,为了保命,他们是不会多说什么的……” “嗯,我知道的。”俞青芜点点头,抬眸凝着谢锦宴的眼眸,看着那双从前邪肆锐利到叫她发寒,抗拒厌恶到极致的眸子,她忽然觉得,那双眼睛看起来叫人好踏实。 抿了抿唇,她忽然凑了过去,捧住男人英俊的面庞,深深的吻了下去…… 柔软入口,呵气如兰。 谢锦宴指尖一颤,重重扣住女人后脑勺,微微闭目,享受着她浓烈的示爱…… 俞青芜也闭上了眼,主动热烈的纠缠。 良久,直至感觉有些窒息,她才将男人松开,一双美目含情相望,问他道,“殿下,你会永远爱我,只爱我一个人么?” 她这是,在向他讨承诺? 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谢锦宴勾了勾唇,指腹有意在泛红的唇瓣上摸了摸,挑眉看着她,说道,“叫我什么?殿下?” “你这般称呼,孤可不知该如何回答,毕竟身为储君,孤现在,未来应当都是三妻四妾,像父皇那般,宫中妃嫔众多,孤不太可能只爱你一个人……” 他托腮向她凑近了,看着女人微微闪动的眸子,未等她言语,又暧昧道,“不过,身为你的相公,孤倒是可以考虑考虑,只爱你一个人……” 考虑考虑? 不知为何,分明看得出谢锦宴是在开玩笑,可俞青芜总觉得他是在给她打太极。 她顿了顿,眸色瞬间冷了下来。 僵笑看了他一眼,淡然道,“殿下,臣妾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说得对,哪个储君不是三妻四妾的?将来若是做了帝王,后宫里妻妾更是连连不断,每年都会有新人。” “是臣妾唐突了,怎敢奢望殿下只爱臣妾一人。” 她抽回了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又退了退,缩到了床角,冷冷道,“殿下,时候不早了,您还是早些回太子府吧,否则传到了陛下和皇后娘娘耳朵里,怕又少不得一顿训斥,那些个大臣更是不会轻易放过这个参你的机会。” 俞青芜拉了拉被衾,话说完,就闭上了眼。 谢锦宴坐在床边,看着她薄弱的背影,伸了伸手,又收了回去。 想了想,又挤上床,从身后将人抱住,亲吻着她的耳珠,低声责怪,“师姐,你这是做什么?开个玩笑罢了,怎的就生气了?” “孤担心你第一次一个人住在这黑漆漆,偌大的东宫里会害怕,专门偷跑回来陪你,你怎的还不识好歹?” “殿下若是真为臣妾好,此刻就不该在这里,而是去宫外,快些查到了沈家和秋家贪墨的证据。”俞青芜冷着脸,重重拨开了谢锦宴搭在她肩头的手,语气也变得不善。 她原是想忍着的,可方才听了谢锦宴那番回答,心中的怒气便控制不住的往外涌。 酸涩,难过也不断的在胸口攀升。 尽管她从一开始就知道,谢锦宴一定会三妻四妾。 可是,她就是觉得难受,难受到想发脾气,难受到想哭。 尤其想到前一刻,他还在安慰自己,他还在暗中保护自己,俞青芜便更难过了。 这种感觉,是从前从来没有过的,同先前得知他有意将她推下冰湖时的失望崩溃是不一样的。 那时,只是对师弟的情感,而此时,是男女之情。 因为在意,所以无法克制自己的情绪。 谢锦宴也感觉到了俞青芜那种强烈的感情变化,但见她赶他走,还是有些不舒服,他翻身坐了起来,坐在床头蹙眉看着青芜,也冷了嗓,问道,“俞青芜,你这是在赶孤走么?” “臣妾不敢。” “孤看你敢得很。”谢锦宴脱下靴子,重重扔到了地上,又强行将背对着他的女人掰过来,逼迫她正对着他,说道,“你别忘了,你的命还在孤手里,孤若随便动动手脚,你这颗脑袋便会落地。” “所以,殿下又开始威胁我了么?”俞青芜红着眼睛,冷笑打断他,“没事,您若确实看不惯臣妾,尽管将我性命拿去便是,早早的死了,也省得瞧见你三妻四妾恶心人!” “……”这情况,怎么好像越来越糟糕了? 他今日来,似乎也不是为了和她吵架的吧? 这架也吵得有点儿莫名其妙。 谢锦宴闭了闭眼,压住储君那点儿脾气,重新将话题绕了回去,“俞青芜,孤就是开个玩笑而已,你有必要发那样大的脾气么?” “可你的样子一点也不像是在开玩笑!”俞青芜抬高了嗓音,忽然抓起枕头重重的就朝他扔了过去,哽咽道,“你根本就是在试探我不是么?” ??? 谢锦宴脸都青了,他深吸了口气,抓住她马上就要扇到他脸上的手,无奈道,“师姐,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扇耳光?孤明日顶着巴掌印出去像话吗?” 第103章、阿芜,爱我么? 柔软手腕被捉住,他似有意,加大了力道。 俞青芜疼得皱了眉,恼恨的瞪他,「谢锦宴,你松手!」 眼尾的桃红还未散去,裹着她眼中的盛怒,看得谢锦宴胸腔一阵燥热。 他歪着头,勾唇盯着她,眉眼里泛起一丝调戏,故作无辜道,「师姐当孤是傻子?若此时松手,你那白白嫩嫩的小手不就扇到孤脸上来了吗?」 「你……」俞青芜涨红了脸。 谢锦宴这厮,实在是太下流了。 从前在师门就是如此,现下做了夫妻,他更是肆无忌惮。 偏偏俞青芜,又还是要几分脸的那种人。 她紧咬着唇,那张艳丽的面容已没了方才的苍白,嘴唇更是红得娇艳欲滴。 谢锦宴眼神缓缓在她脸上打量,手依旧握着拿纤细腕处,笑着凑近了,挑眉追问,「孤什么?师姐想说什么?又想骂孤下流不成?」 他低笑了声,未等女人说话,又忽然松开她手腕,转而揽上了她的细腰,轻轻按了一下…… 感觉到谢锦宴的动作,俞青芜身体不由一颤,被被他按得嘤咛了一声,脸一下子更红了。 再抬眸对上男人那双骤然灼烫的黑眸,青芜瞳孔不由缩了缩,避开他的目光,强忍羞恼低骂他,「难道臣妾说错了?殿下下流又不是这一两日的事,您是那花楼里的常客,师门里谁不知道?这普天之下谁能不知道?去外地办个公差还能爬了那花魁的床,也不知道阿月究竟喜欢你什么……」 「那师姐又喜欢孤什么?」俞青芜话音未落,男人低沉的声音忽然从耳边传来。 她一僵,下意识想推开他脑袋,他却直接吻上了她耳珠,一路蔓延,薄唇里发出模糊的质问,暗哑道,「告诉孤,你喜欢孤什么?」 「谁喜欢你了?」 「若是不喜欢,为何要发脾气?又为何在意孤是否会三妻四妾?」说话间,谢锦宴的手已落到了青芜的衣襟上。 眸光扫过那细腻旖旎,他索性将人按倒在了床上。 「师姐,告诉我,爱我么?」 一边逼问着,一边轻车熟路的替她宽衣解带。 他的声音低哑,好听,带着诱惑性。 眼底的火星,也更加烈了些。 看着谢锦宴这副举止,这样的眼神,俞青芜自然知道他想要做什么。 这男人,白日里才…… 怎的现在又…… 而且,前一刻分明还在吵架呢,他怎变得这样快? 俞青芜被谢锦宴突如其来的热情给弄得也有些凌乱了,被他那般看着,她心跳也莫名加速,方才满腹的怒气逐渐消失,只剩下羞涩。 眼看谢锦宴愈发放肆,俞青芜一把握住了他的手,避开了那双火热的凤眸,提醒道,「殿下,你白日里才与臣妾……」 「你节制些,你这般放纵,明日还怎么查案?」那些露骨的字眼,俞青芜实在说不出口,想了想,索性劝诫起来。 澄黄的光线下,先前还苍白的面色红得像是要滴血,看得谢锦宴心中更痒了。 不过,他却没有再进行下一步,只掰过俞青芜的脑袋,逼迫她与他对视,温声又问了一遍,「阿芜,爱我么?」 「我……」俞青芜望着他,想说爱,却似乎有些说不出口,这样言辞对她而言实在是过于肉麻。 可此刻瞧着谢锦宴这举止,是非得要她回答不可。 俞青芜抿了抿唇,有些尴尬的望着他,深吸了口气,结结巴巴道,「反正,你不许三妻四妾,若你以后当真三妻四妾,我便……不再……不再唤你的名字。」 言外之意,他以后若三妻四妾,那么她与他之间就只会是君臣,不再是夫妻。 虽然没有得到直接的答案,不过谢锦宴还是对这个回答很满意。 他笑了笑,垂眸又在她眼尾处吻了一吻,说道,「师姐放心,孤若是变心,便死无全尸。」 「你……」俞青芜伸手捂住了他的唇,声音软了下来,瞪他道,「臣妾用不着殿下发这样的毒誓,我可不想看着大魏的储君死无全尸,那不得叫敌国看了笑话?反正哪日你不在意我了,我也不会在意你。」 「行了殿下,时候不早了,你还是早些出宫去吧。」 「那沈家的案子,你可还得查呢。」 俞青芜催促着,轻轻又在谢锦宴胸口推了一把。 说实话,他这般沉迷情-色,她还真怀疑沈家和秋家的案子他拿不下来,到时,弄不好他们两家毫发无损,自己还得折进去。 「怎么?师姐担心孤不务正业,让秋家和沈家逃过了一劫?」俞青芜思绪间,谢锦宴开了口。 他唇角上扬,凤眼里勾着几分笑意,说道,「你且放心,秋家和沈家贪墨一事,孤早已经查明白了,根本用不着再查什么,眼下这般急匆匆,再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如今他们早已经找好了替罪羊,死是不可能叫他们死的,顶多是脱一层皮,往后失去父皇的信任,孤说查,也不过是做戏给父皇看,省得他怀疑孤是有预谋的在袒护你。」 ??? 他早查明白了? 那先前,还那般训斥她?弄得她心惊胆战的,生怕会没了命,还百般讨好他…… 想到此处,俞青芜眼底缓缓浮上了一层霜色,不悦的瞪他,「殿下既早已经手握他们的把柄,为何先前不与臣妾说……」 「孤若是说了,师姐又怎会为了活命百般讨好?」 「……」 混蛋! 果然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幼稚!」 俞青芜哼了声,抬眸望着男人英俊的容色,一时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 顿了顿,搂住了他脖子,失笑道,「行了,天色也不早了,睡吧。」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 只低笑了声,抬手将幔帐拉下…… 随着夜色渐深,俞青芜只觉整个人支离破碎,第二日再醒来时,谢锦宴已经不再身边了。 青芜吃力的从床上坐起来,刚起床,就听见外头闹哄哄的。 她眸色为微沉了下,将婢女叫了进来,问道,「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皇嫂!皇嫂!出大事了!」婢女正欲回答,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清脆的女声。 俞青芜起身,往前厅走去,见谢瑞知兴冲冲进门,笑着问她,「六公主,出什么事了?怎的人人都满脸惊吓,你却像是得了什么喜事。」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3章、阿芜,爱我么?免费阅读 第104章、被吓疯了 自然是喜事!」谢瑞知满脸兴奋,话说着又朝方才回话的婢女使了个眼色,命令道,「你,出去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话毕,她又拉着俞青芜坐下,左右环顾了眼,带着满眼激动压低了嗓音说道,「皇嫂,你知道玉墨吧?就是我母后宫中那个女官,她平日里可讨厌呢。仗着母后的宠爱,便是连我也不放在眼里,偏偏母后还纵着她。」 「说什么,萧玉墨毕竟是南越国贵族之女,表面是女官,实则代表着两国邦交。」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和亲的棋子罢了,可那萧玉墨却看不清自己的处境,平日里是嚣张跋扈得很,连我的东西都敢抢,更没少欺负一些位份低的妃嫔。」 「这下好了,不知是遭到了什么人报复,活生生给吓疯了。」 吓疯了? 呵,她还以为那萧玉墨多能耐呢,这样就给吓疯了? 看来,真如谢锦宴所说,也不过是受人挑唆,萧玉墨的背后恐怕另有其人。 眼底锋芒一闪而过,再看向谢瑞知时,青芜又恢复了满脸的温柔,装作受到惊吓的样子,问她道,「六公主,你这话什么意思?好端端的,玉墨姑娘怎会给吓疯了?」 「嗨,就是昨夜宫里头进了两个贼人,不知怎的就跑去了萧玉墨院子里。」 「那萧玉墨也是傻,听着人敲门,就开了,结果亲眼看着那二人被毒蚁活生生咬死,我听闻住在那附近的宫人们说,那毒蚁爬得那二人满身都是,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他们咬得稀烂。」 「他们惨叫着喊救命,可大家都给吓傻了,没有人敢靠近,后来等侍卫赶到的时候,那两个贼人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其中有一人,手臂更是烂得厉害。」「嗨,就是昨夜宫里头进了两个贼人,不知怎的就跑去了萧玉墨院子里。」 「那萧玉墨也是傻,听着人敲门,就开了,结果亲眼看着那二人被毒蚁活生生咬死,我听闻住在那附近的宫人们说,那毒蚁爬得那二人满身都是,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他们咬得稀烂。」 「他们惨叫着喊救命,可大家都给吓傻了,没有人敢靠近,后来等侍卫赶到的时候,那两个贼人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其中有一人,手臂更是烂得厉害。」「嗨,就是昨夜宫里头进了两个贼人,不知怎的就跑去了萧玉墨院子里。」 「那萧玉墨也是傻,听着人敲门,就开了,结果亲眼看着那二人被毒蚁活生生咬死,我听闻住在那附近的宫人们说,那毒蚁爬得那二人满身都是,不过片刻的时间,就将他们咬得稀烂。」 「他们惨叫着喊救命,可大家都给吓傻了,没有人敢靠近,后来等侍卫赶到的时候,那两个贼人已经被咬得面目全非,其中有一人,手臂更是烂得厉害。」 谢瑞知虽没有亲眼所见,但光听描述,她已有些毛骨悚然。 听见她的话,俞青芜瞳孔微颤了一下,脸色也不由发白。 见她这般容色,谢瑞知还以为俞青芜是被吓到了,赶忙握住她的手,关切的问道,「皇嫂,我是不是形容得太恶心了,把你给吓到了?」 说到此处,谢瑞知似有些惋惜,又叹了口气,道,「不过,那萧玉墨虽然讨人厌了些,但也不曾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如今落得这般田地,也委实是有些倒霉。」 不曾做过什么大奸大恶之事? 所以,昨夜头一回做大奸大恶之事,因为对手太狠毒,就给吓疯了? 俞青芜的确是想吓唬吓唬萧玉墨的,但却没有想到,竟给她吓疯了。 萧玉墨虽然行径歹毒些,可到底也是皇后身边的人,且皇后也是很器重她的,如今她活生生给吓疯了,此事皇后必然是要追究的。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中不由紧了紧,端起一杯茶水递给谢瑞知,又问道,「六公主,那玉墨姑娘到底是母后身边的人,又代表着两国邦交,如今她给吓疯了,母后又是怎么说的?该如何处理啊?」 「这,还不太确定。不过,我听母后的意思,似乎是打算要将她送回南越国。」谢瑞知叹了口气,端起茶水抿了抿,惋惜道,「照说,萧玉墨长得美,又是南越国贵族,往后便是为了和亲,怎的也能嫁个皇子王爷的,现如今却是被遣送回去,也不知道她回到南越国之后,会是什么下场……」 能是什么下场? 或许,从此就一辈子被关在某个小院儿里,永远永远的做一个疯子了。 俞青芜心中叹息,却并不同情。 萧玉墨自己要害人,偏偏又没有太强的承受能力,害人反噬之后受不住,给吓疯了,这能怪谁? 只是……不知周皇后会如何处理。 「六公主,你用早膳了没有?」俞青芜幽幽朝外看了眼,又问了谢瑞知一句,一边问着,便又吩咐婢女准备早膳。 等吃过早膳,再好生去外头打听打听,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此时,东宫外头闹哄哄的,宫人们都在讨论着萧玉墨被吓疯的事。 从各个宫里,到掖庭,四处都是宫人们的八卦。 而此刻的凤藻宫内,却是一片冷沉。 偌大的正殿里,周皇后面无表情的坐在凤座上,冷眼看着缩在地上瑟瑟发抖的萧玉墨,冷着脸询问身边的嬷嬷道,「徐嬷嬷,查到了没有,那两个贼人究竟是怎么回事?」 闻言,徐嬷嬷没答话。 只脸色极难看的瞥了萧玉墨一眼,支支吾吾道,「那两个贼人,是……是玉墨姑娘自己招进宫里来的,原是想害太子妃的,可不知怎的,却无端的跑到了玉墨姑娘门口,且二人活生生被咬死在那门口。「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4章、被吓疯了免费阅读 第105章、活不过一个月 是她?」周皇后面色一沉,眸子里瞬时浮上冷霜,轻敲了敲案几,嗤笑道,「平日里瞧着胆小如鼠,透明似的,却在这个档口做出这等事来,连玉墨都敢挑唆。」 「看来,沈家这回当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要那俞氏的命。」 周皇后唇畔含笑,眼神却是狠戾。 说道,「徐嬷嬷,去将沈宝林请来,就说本宫有些刺绣方面的事想请教她,另外,请太子妃也过来坐坐,她头一日进宫,理当向本宫请安,这是礼数。哪怕她明日就要死了,但凡陛下允许她在宫中走动,她便该来的。」 「是,这样一来,也算是合规矩。」 徐嬷嬷点了点头,却没有立刻退出凤藻宫。 话落,又皱眉看向瑟缩在角落里的萧玉墨,压低了嗓音,极是担忧的问周皇后道,「娘娘,这玉墨姑娘当真要送回南越国去?她在那边可没有任何亲人了,若是送回去,恐怕也只得往宫中送,可宫中怕是万万容不得她这般疯癫之人。任她自生自灭倒是没什么,可三爷那边怕是不好交代。」 能有什么不好交代的? 周皇后扬了扬唇,端起茶盏饮下一口,淡淡然看着徐嬷嬷,冷哼道,「有何不好交代?萧玉墨是自己作死给吓疯的,本宫的儿子难不成要娶一个疯子做太子妃?还是做良娣?莫说是锦宴了,便是随意一位皇子,也绝不可能迎一个疯子进门的。」 「再说了,他的亲侄女儿是让他教出来的好徒弟给吓疯的,可怨不得本宫。」 「也是这个理儿。」徐嬷嬷微微点头,长舒了口气,又追问,「那娘娘,玉墨姑娘到底要不要送回南越国?」 「先送出城去吧,待本宫给萧容起修书一封,看他是将她接走,还是任由她自生自灭。」 「行了,去将沈宝林和太子妃一并传来。」 周皇后摆摆手,又催促了徐嬷嬷一遍。 见周皇后似乎有些不耐烦,徐嬷嬷也没再多言,朝着周皇后行了一礼,便躬身退了出去。 随后,萧玉墨也被两名婢女给拖回了她的屋中,门一上锁,窗户钉上,屋内一片漆黑,萧玉墨坐在床上,盯着屋内的瓦罐喃喃自语,痴痴呆呆的。 外头的宫道上,一名青衣宫装女子步履匆匆,走到附近时,忍不住顿了下。 「宝林,您说皇后娘娘此时传您去凤藻宫做什么?莫不是……察觉到了什么吧?」 婢女怯怯的声音入耳,沈燕欢身体不由一僵。 深深的往萧玉墨的住所看了眼,沉声道,「别自己吓自己,人是萧玉墨带进宫的,与我何干,皇后便是怀疑,但凡我不认,她也拿我没法子。」 「再说了,她能为着区区一个俞氏与各大世家作对?哥哥和舅父早已安排好了一切,俞氏必死无疑……」 「只是我实在没想到,这俞氏如此狠辣,与她那个忍气吞声的娘完全不一样。」 谈及庶姐沈如烟,沈燕欢眼底隐隐涌上浓烈的恨意。 袖下手帕攥得愈发紧,沈燕欢加快了脚步往凤藻宫的方向走去。 俞青芜是随徐嬷嬷一并前去的,谢瑞知也跟在后头,一路走进凤藻宫,二人齐齐向周皇后行礼,「给母后请安。」 「都起来吧。」周皇后抬了抬手,示意二人起身,眼神里却有些不悦,扫了谢瑞知一眼,问道,「瑞知,你怎么也来了?」 「怎的?母后就这般不待见我?那萧玉墨又不是我弄疯的,你冲我发什么火?」见周皇后沉着脸,谢瑞知以为她是因着萧玉墨出事而心情不好,当下就没忍住朝她那偏心眼的母亲回了一句,不阴不阳又道,「谁叫她平日里总欺负人的,如今也不知是遭了什么人报复,属实是报应……」 「瑞知!」见谢瑞知越说越过火,周皇后当即厉喝了一声,又指着门外道,「你先下去吧,本宫有重要的事要与你皇嫂商议。」 「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谢瑞知反问了一句,神色间略又不满,但眼见周皇后脸色愈发难看,就只好退了出去,咬着唇道,「你和哥哥总是这般,什么也不告诉我……」 她跺了跺脚,不情不愿的踏出了凤藻宫。 片刻后,沈燕欢姗姗来迟。 一进门,她便极是温婉的朝着周皇后行礼,低眉顺眼的,「妾给皇后娘娘请安。」 「坐吧,今日都是自家人,不必多礼。」周皇后面含笑意,示意徐嬷嬷端来茶水和点心,又看了看一旁已经做好的俞青芜,笑对沈燕欢介绍道,「沈宝林啊,这是太子妃,按照辈分,她还得唤你一声姨母呢,这些日子,太子妃住在宫中,她在宫中认识的人也不少,你是她的亲姨母,往后多走动走动。」 「姨母好。」周皇后话音刚落,俞青芜也极配合对沈燕欢笑了笑。 沈燕欢点点头,僵硬的对她笑了笑,说道,「太子妃与小时候相比,出落得好生标致,看着太子妃,妾似乎又见到了姐姐。」 她说着,假惺惺的抹了下泪,叹息道,「一晃,姐姐都去了都十年了,她若能看到你如今这般的出息,一定会很高兴。」 沈燕欢言语温柔,然而,眼神却是滔滔恨意。 要不是因为沈如烟那个下贱的庶出女,她怎会被送进宫中?入宫也就罢了,却还因着那些莫须有的事被魏景帝冷落,到如今也还是个宝林,弄得宫中一个小小婢女也敢嘲笑她。 那贱人,临死还要摆自己一道儿,如今她的女儿却做了太子妃,实在是可气! 不过幸好老天有眼,这个小贱人,也活不过一个月了。 想到此处,沈燕欢眼底的恨意又变成了笑意,抬眸看向周皇后,问道,「对了皇后娘娘,您说想要问妾一些关于刺绣的问题,您想问什么。」 「沈宝林,其实……本宫今日叫你来,并非真的想请教你刺绣的事。」周皇后眸光扫过沈燕欢不断变换的眸子,压低了声音,一脸痛惜道,「玉墨的事想必你也知道了,本宫听闻平日你与玉墨走得很近,御医说,若想要玉墨好起来,须得她的至亲好友多与她说说话,本宫想请你,去照顾照顾她,陪她几日。」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5章、活不过一个月免费阅读 第106章、想活着吗? 什……什么?」 沈燕欢一震,脸色霎时间惨白。 她想到了周皇后会怀疑自己,却没有想到,对方会用这种方式对付她。 周皇后,竟为了俞氏要对付自己? 沈燕欢嘴唇微微颤抖,眼底皆是诧异的颜色。 见她这般神情,再看看周皇后那满眼悲悯。 俞青芜立刻就明白了周皇后叫自己来凤藻宫的用意了,抬眸与周皇后对视了一眼,她心中的忐忑顿时消散,立刻看向连面部肌肉都在颤抖的沈燕欢,蹙眉问道,「沈姨母,您这是什么反应?您不愿意去照顾玉墨姑娘么?」 「可是,我听母后说,您与玉墨姑娘是最要好的,难道宫中传言都是假的?」 俞青芜满脸不解,说出口的话却是咄咄逼人。 沈燕欢还未来得及反驳,就立刻被堵死了嘴。 要知道,俞青芜虽然质问宫中传言是不是假的,可前一句,却又说的是这话是出自周皇后的口。 堂堂的一国之母,难道还会扯谎为难她一个不得宠的,小小的宝林,更何况还是周皇后这样一贯「面慈心软」的贤后。 沈燕欢咬着牙,气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却只得哑巴吃了黄连,牵强笑回俞青芜道,「太子妃千万别误会,妾并非不愿意,妾只是太惊讶了。妾没有想到,皇后娘娘待一名婢女也是如此上心,也不枉玉墨对娘娘一腔忠诚。」 沈燕欢嘴上拍着马屁,捏着锦怕的手指却收得更紧张了些。 俞青芜看在眼中,也约莫猜出了挑唆萧玉墨的大约就是这沈宝林了。 这沈家,还真是迫不及待的想让自己死。 只是,手段确实过于拙劣了些。或许他们都没有想到,那两个yin贼会死在自己手中。 不过,既然主使是沈家,又怎能单让萧玉墨和那两个yin贼独自承担后果呢?应当是人人都有份的…… 眸光扫过沈燕欢闪烁不定的眼睛,俞青芜笑了笑,上前握住她的手,赶忙露出了一脸愧疚,回她道,「沈姨母,原是我误会,是我小肚鸡肠了。」 「这样吧,我陪沈姨母去看看玉墨姑娘,完了咱们一起到东宫用午膳,我做些菜,只当是给姨母赔罪了。」 俞青芜话说着,又抬头望向周皇后,一副撒娇的语气,问周皇后道,「母后,可否让姨母今日下午先不去玉墨姑娘房中,我想和姨母说说话?」 「您不晓得,往日在沈家的时候,就姨母待我与娘亲好,虽说姨母如今恐怕已经与儿臣陌生了,可儿臣还是想与姨母好好说说话。」 俞青芜话说得恳切,沈燕欢听着她这么一番亲切,原本就惨白的面容变得更加惨白了。 她下意识的挣了挣,想将手抽回去。 可俞青芜也死死将她捉住。 周皇后目光暗暗扫过沈燕欢有些发抖的手,又看了看俞青芜,眼神里颇为欣慰。 这个俞氏,虽说不太听话,却比萧玉墨要聪明太多,一点就通。 看来,之后的烂摊子,用不着自己替他们收拾了。 冷笑瞥了沈燕欢一眼,周皇后点了点头,摆摆手,柔声道,「行,若是沈宝林愿意,你便是今夜与她畅聊一夜也没有关系。」 「儿臣谢母后恩典。」周皇后话音刚落,俞青芜立即磕头谢恩。 根本不给沈燕欢反驳的机会,俞青芜就拉着她出了凤藻宫,一路朝着萧玉墨的住所走去。 越走近,那惊恐如鬼魅一般的哀嚎声便愈清晰。 沈燕欢做了坏事本就心虚,此刻冷汗都冒出来了,走到门外时,她忽然僵住了,似乎不愿意进去。 呵,就这点儿胆量,还敢做坏事? 俞青芜握着沈燕欢的缓缓松开了,眼见四下无人,也不再伪装,冷笑了声,喊她道,「沈宝林,怎么不进去?害怕了?」 她歪着脑袋,那张美艳精致的面庞,已没有半分方才在凤藻宫的娇憨,那双妩媚的桃花眼写满了狠戾,幽幽看着沈燕欢,讥讽道,「有胆量害人,却没胆量去看一眼,秋氏就是这般教你的么?」 沈燕欢此刻被萧玉墨的叫声吓得惊魂未定,听到俞青芜的话,眼神里的恐惧顿时更深了几分,更是诧异。 她不敢相信,俞青芜竟会变脸这样快,却直接说了出来。 那可是闹出了人命的事,俞氏一点也不怕? 沈燕欢额头汗珠直滚,瞳孔颤动着,结结巴巴回俞青芜,「太子妃,妾不知道把你在说什么。」 「不知道?」俞青芜冷嗤了声,又朝四下扫了眼,然后缓缓从袖中掏出一个瓦罐,慢条斯理的揭开,递到了沈燕欢面前。 「啊!!!」只看了一眼,沈燕欢就吓得失声尖叫,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瓦罐里不是别的,正是昨夜将那两个贼人咬死的毒蚁,暗红色的,十来只毒蚁在罐子里涌动,那样的姿态,与在那两具死尸身上的蠕动时一模一样。 沈燕欢瞪大了眼睛,惊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但很快,她又努力让自己冷静了下来,并且抬眸,用一种威胁的眼神看着俞青芜,冷哼道,「果然是你,是你饲养毒蚁杀人的!俞青芜,我承认,是我唆使萧玉墨害你的,可你猜,我若是现在就去告诉陛下,你在宫中饲养毒蚂蚁害人,你猜你还能等到余内侍回来吗?那杨成死的时候,可是有无数条蛇吞噬了他的尸体,你既可养毒蚁,自然应该也会养蛇。所以,你杀人一事,还用的查么?」 威胁她? 这个沈燕欢是不是脑子有点问题?自己既然都背负上了杀人的恶名,也认了罪,不过就是早死晚死的事罢了,还会怕威胁? 俞青芜勾了勾唇,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她,冷森森笑道,「沈宝林,你猜,我若现在将这毒蚁塞进你嘴里会怎么样?」 闻言,沈燕欢一震,下意识的捂住嘴。 俞青芜淡笑,冷冷看着她又道,「沈宝林,我既能对付萧玉墨,自然也能对付你,」 「想活着吗?」慢慢蹲下,手轻轻拍了拍沈燕欢发抖的肩头,俞青芜又凑到了她耳边,说道,「替我做一件事,否则,我就让你死,蚂蚁,蛇,甚至是老鼠,只要我愿意,你可能会比那两个贼人死得更难看。」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6章、想活着吗?免费阅读 第107章、死罪 沈燕欢此刻已经吓傻了,尤其看着俞青芜越走越近,她浑身都在发抖。 「俞青芜,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在宫中谋害妃嫔乃是大罪,你公然在宫中放独毒蚁已威胁到了陛下的生命,便是灭九族灭十族都有可能的!」 她唇瓣惨白,连连往后退了两步,嘴上竭力在逞强,可眼底恐惧已将她的真实情绪出卖。 又或者说,是她的语无伦次出卖了她。 自己全家都死光了,包括俞氏一族所有族人,还谈什么九族? 听了沈燕欢的威胁,俞青芜没有说话,只极其讥讽的看着她。 那双妩媚的眼眸勾着寒冷与嘲弄掺杂,青芜嗤笑了声,缓缓从罐子里取出一只红蚁。 「沈宝林,你所谓的九族,是指哪九族?是我的外祖母,我的舅父,我的表哥,还有……我,亲爱的姨母么?」 「所以,我若是想让你们全家死,只需要做些诛九族的事就是了是吗?」 俞青芜满脸含笑,眼神却冷得像是要冻死人,那双水眸里裹着寒冷刀光,似乎下一刻就会有无数的刀子穿刺了对方的心脏。 沈燕欢前一刻还抱有几分希望,但是此刻,她几乎是绝望了。 是了,她与母亲和哥哥只想着让俞氏这小贱人死,却从未想过,这小贱人虽然姓俞,可也是他们的血脉至亲,但凡她在宫中有半分出格,都很可能拖着沈家几十口人一同陪葬。 更何况,这个小贱人还会养毒虫。 这是先前,她与母亲从来都不知道的。 抬眸望着俞青芜,看着那艳丽的红色毒蚁越来越逼近,沈燕欢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 俞青芜嘴角噙着笑,缓缓蹲身,不知何时套上天蚕丝手套的修长手指轻轻夹着那毒蚁。 蓦的,拽住了沈燕欢手臂。 「沈宝林,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也就不客气了,反正杀一个人也是死,杀两个人也是死,多杀你一个我也亏……」 女人艳丽的嘴唇一张一合,柔软的小手此刻像是地狱的枷锁。 一看见她手中的毒蚁,沈燕欢脑海里便浮现出陈大陈二惨死的模样。 她……她不想死,更不想死得那样难看。 「啊!」沈燕欢尖叫了一声,惊恐之下,眼睛已经是通红,慌忙道,「你……你想让我做什么?」 她浑身颤抖着,终于还是没忍住屈服,一双含泪的眸子惊悚的望着俞青芜手中的毒蚁,连连道,「太子妃想让我做什么尽管吩咐,但是……」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去杀秋氏的。」沈燕欢后面的话还未说完,俞青芜便打断了她,光是瞧着对方神色,她便猜到了沈燕欢想要说什么。 俞青芜倒是想让沈燕欢去杀了秋氏,但她很清楚,沈燕欢再与秋氏疏离,也干不出毒杀亲母的事情来,更何况沈燕欢尚在闺中时,秋氏也还是很疼爱她的,不过也就是因着她后来入宫不得宠,秋氏多多少少唠叨几句,指责她没有出息什么的。 青芜可没指望凭借这点裂痕,就能胁迫沈燕欢替俞家报仇。 冷幽幽瞧着惊魂未定的沈燕欢,俞青芜也不再废话,只将蚂蚁放回瓦罐里,拉着沈燕欢站起来。 那张绝艳的面庞已恢复了在凤藻宫的和善笑容,温声细语道,「姨母,你到底是我的姨母,况且当年谋害俞家时,你年纪还尚小,这里头啊没有你的事,我再恨沈家,也不会让姨母你背上毒杀亲母的罪名的。」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杀人。」 「所以,太子妃究竟想让我做什么?」不知为何,对方没有提出让自己杀了母亲,反而让沈燕欢心中不安起来。 她顿了顿,带着几分忐忑又说道,「太子妃,我如今在宫中不过就是个宝林,便是那贵妃宫中的婢女也能猜我一脚,你若要求太过分,我是做不到的。你若非得逼迫我,我只好与你同归于尽。」 同归于尽? 俞青芜眼底掠过一抹讥诮,笑得和善,拍拍她的手道,「沈姨母尽管放心,我要你做的事,你一定能做得到。」 她勾唇,脑袋缓缓贴到了沈燕欢耳边,将声音压到最低,带着丝丝冷意,一字一句道,「我要你勾引宁王,就在你的宫中,我会亲自去盯着。」 「你……你说什么?」闻言,沈燕欢浑身一震,那张本就惨白的脸顿时更加惨白了。 身为宫妃,与人偷情乃是死罪。 这个小贱人,她是变着法儿的想让自己屈辱死去! 沈燕欢眼底泛起汹涌怒气,看着俞青芜的眼神顿时凶狠又讥讽,嗤笑了声,冷声反问,「太子妃当我是傻子么?宫妃与异性王偷情,那是死罪!」 沈燕欢摆摆手,一脸坚决,「不可能,你杀了我吧!」 「怎的,沈姨母就这点儿能耐?你派人玷污我清白我没有要你的命,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让你也偷一偷,你怎么就要寻死觅活了?」 俞青芜冷笑看着她,重新又把毒蚁取了出来,淡淡回道,「行吧,既然沈姨母不识抬举,一心寻死,那我就只好先杀了你,再杀了陛下,让整个沈家为我陪葬,反正我也活不了多久了……」 说着,青芜便又要见那毒蚁往沈燕欢手臂里塞。 沈燕欢嘴上不怕死,可看到那毒蚁却是吓得瞳孔都放大了。 罢了,反正这个小蹄子也就只得一个月的活头了,只要自己注意些,应当是不会被发现的,况且那宁王也不是吃素的,他与宫妃偷情,岂会轻易叫人发现? 想到此处,沈阳北咬了咬牙,带着满眼的怨恨,不甘的回道,「好,我答应你!」 「行,三日后,我去毓秀宫看着。」 「行了沈姨母,进去吧,好生伺候玉墨姑娘。」冷冷丢下一句话,俞青芜转身离开。 离开后她没有回东宫,而是在各宫转了转,熟悉了下环境,走到了谢瑞知宫外,便一并用了午膳,又在她那里听了一下午宫中秘辛,直至傍晚,才不紧不慢的回到东宫。 「你倒是闲得很。」一进门,男人含笑的声音就从屏风后传来。 俞青芜一愣,绕过去谢锦宴懒洋洋的坐在案前。 她看了他两眼,眸光扫过那一身换好的里衣,愕然问道,「殿下怎么又进宫了?」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7章、死罪免费阅读 第108章、殿下身上有胭脂味 什么叫孤怎么又进宫了?」谢锦宴站了起来,凤眸里勾上一丝不悦,伸手将人揽进怀中,蹙眉道,「师姐这是何意,不待见孤啊?不想看到孤?」 「臣妾不是那个意思。」俞青芜柔声应了一句,对上男人质问的眸子,赶忙解释道,「臣妾是想着,殿下日理万机的,还得每日来宫中陪我,是不是有些太劳累了?」 「那倒不至于,往日里未曾立府前,孤也是住在此处的。」谢锦宴哼笑了声,大手刮了刮她小巧的鼻子,又拉着人坐到了软塌上。 轻轻搭上青芜肩头,柔声又道,「昨儿夜里出了那样的事,孤不放心,虽说这东宫里已加派了人手,可孤这不是担心师姐你害怕吗?」 「从前,在萧家时,孤与你……之后,你不是怕了好些日子吗?后来连睡觉也要周师妹陪着。」谢锦宴话说得含糊。 若晓得她先前经历过那般的阴影,他当夜便是再把持不住,也不会那样欺负她…… 那夜虽是她先动手,可最后,他却将她伤得好些日子都在屋里不出来,后来也不再去净房里沐浴。 想到往事,谢锦宴眼底不由泛起一丝愧色,垂眸看着怀中的女人,又低声道,「倘若孤知道那些事情,当日必然不会……那般对你……」 谢锦宴突如其来的道歉,让俞青芜怔了一怔。 她没有想到谢锦宴会突然提起这事,更没有想到,他会突然与她赔礼道歉。 就因为,他晓得了她的往事,他见到了她昨夜的瑟缩恐惧。 人真是奇怪,从前明明针锋相对,便是险些要了对方性命都不肯道歉的太子殿下,如今却因为亲眼见证了她的恐惧,反倒是对过去许久的事情生了歉意。 或许,他真的在改变吧,在慢慢的为她改变…… 「殿下,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四目相对,青芜反握住了男人微颤的手,笑道,「那日,我的确是很害怕,但其实那时,从一开始你将我抱住时,我便有些怀疑是那人是你的。」 说话间,俞青芜脸上不由飞起一层红晕。 那夜谢锦宴是强迫了她,她也的确害怕,但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办法拒绝。 默了默,再度抬眸,洗白的小手轻轻抚过男人英俊的眉眼,俞青芜压低了声音,尴尬道,「那夜你是有些狠,叫我后来每每想起都会觉得害怕。」 「但我心中也清楚,那夜阿月与我下的毒,并非寻常的药,若是没能及时解毒,只怕……会要了我的命……」 「若我想要彻底拒绝,原也是可以用毒虫要了你的命的。」 俞青芜轻言细语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也越来越红,说到最后,她垂下了眼眸,没敢再抬头看谢锦宴的眼睛。 谢锦宴没说话,俊朗的面庞下,一双凤眸惊愕至极。 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 眼底一闪而过的欣喜,蓦的,抬起了女人通红的小脸,向她凑近了,那薄唇几乎要贴到她的脸上,低笑了声,带着暧昧气息问道,「所以,师姐那时……心中就喜欢孤了是不是?」 什么跟什么? 这混账,倒是很会见缝插针。 俞青芜怒瞪了他一眼,娇嗔骂道,「谢锦宴,莫要给点颜色就开染坊,虽说那时我没有要你的命,可也不代表我愿意,我不过是……是怕毒性未解,血管爆裂而亡。」 「而且……你是太子,你若是死了,朝廷必然会深究,我又不是傻子,怎能自寻死路?」 嘴上虽然骂着,可提及此事,青芜依旧是难为情的。 她用力扒开了谢锦宴的手,将脑袋撇到了一边儿,结结巴巴又道,「行了,时候不早了,洗漱洗漱,早点儿歇下吧。」 话说着,她立刻推开了搂着自己的男人,起身朝里走了去,准备取里衣沐浴去。 这屋里,怎会有一股胭脂味儿? 俞青芜刚走到床前,正准备将床头的箱子打开,目光却被床上那件墨紫色蟒袍吸引了注意力,那做工精致的锦袍上,隐隐有一丝红色,那胭脂味儿,似乎也是从这里发出的。 俞青芜一僵,脑袋里忽然一片空白。 咬了咬唇,她缓缓伸手,将那锦袍拿到鼻息间,细细的吻了吻。 没错,那浓烈的胭脂味儿便是从这里发出的,而那一抹红色,显然是口脂。 谢锦宴的衣袍上为何会有胭脂,还有口脂? 「殿下,您今日去哪儿了?」 俞青芜回过头,忽然冷冷看着坐在软塌上的男人,强忍住腹中的怒气,慢慢走到了他面前,沉声质问,「殿下的外袍上,怎会有胭脂味儿?还有那口脂,是从哪里来的?」 「胭脂味儿?」谢锦宴被问得一愣,纳闷儿的看了俞青芜一眼,起身走到了床前,也将那外袍拿起来闻了闻。 随后又扔回床上,温声解释,「想必是今日去青楼里查案时,不慎叫那花娘给蹭上了。」 花娘? 那分明是宫廷胭脂的香味儿…… 俞青芜心中冷笑,方才还温柔似水的桃眸讥讽与凄凉交织。 闭了闭眼,她打开柜子,取出里衣,再看向男人时,容色已恢复了往日的冷漠疏离,「殿下若不愿意说就算了,臣妾还是那句话,您乃大魏储君,便是在外拈花惹草,也要挑一挑,别什么人都去招惹。」 「还有,别再说你只爱我,别再给我任何承诺、」抱着里衣往外走了两步,青芜又回过头,泛红的眼睛里勾起苦笑,强忍着心中的难受,泪光盈盈的看着谢锦宴,一字一句,「殿下,我很傻,我会信的。」 话落,俞青芜便踏出了寝殿,头也不回的进了一旁的早已经备好热水的净房内。 谢锦宴站在原地,幽幽看着女人渐行渐远的背影,眼神慢慢的沉了下来。 片刻后,他缓步跟了上去。 「阿芜……」 俞青芜刚踏入净房,水雾弥漫中,男人从身后将她抱住。 俞青芜紧抿着唇,面无表情掰开他的手,道,「臣妾要沐浴了,殿下请出去吧。」 「阿芜。」谢锦宴重新将她抱住,将人转了过来,捧着她的脸,深深看着她,深吸了口气,道,「是阿月,今日午后,孤去春芳阁看阿月,她心中难受,孤……便抱了她一下。」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8章、殿下身上有胭脂味免费阅读 第109章、我嫌你脏。 这样的理由,他是如何说得出口?当她是傻子么? 俞青芜没有答话,只冷眼看着面不改色说谎的男人。 从衣襟处到他的脖颈,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那脖颈处,显然有一片红晕,是新添的。 俞青芜也是经历过人事的,自然晓得那是如何留下的。 所以,这就是他所谓的爱她,所谓的只会爱她一人…… 心中狠狠一抽,青芜再次掰开了那双捧着她面庞的手,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那双漂亮的眉眼里写满了冰冷,嘴角扯上一抹牵强的淡笑,回道,「原来是这样,倒是臣妾误会殿下了。」 温柔的声音入耳,却叫人寒意升腾。 话落,俞青芜缓缓转身,朝着那雾气氤氲的木桶走去。 谢锦宴站在原地,看着女人逐渐被雾气包围的窈窕背影,眸色逐渐暗沉。 顿了下,缓步走了上去。 极熟练的握住那盈盈细腰。 感受到腰间的力道,俞青芜身体狠狠一滞,脑海里立刻浮现他脖颈间那一抹嫣红。 「殿下,臣妾要沐浴了,还请殿下出去。」 俞青芜握住了那只意图不轨的手,清冷疏离的嗓音从喉咙里发出。 纵然她刻意在掩藏,可有意的疏离,还是暴露了真实情绪。 谢锦宴自然也看出了俞青芜是在强作镇定,见她想要将他推开,他手上的力道更大了些,有力的大手,死死将人箍在怀中,唇缓缓贴到了她耳畔,带着暧昧哄骗的气息唤她,「阿芜,一起吧……」 灼热的吻落到修长的天鹅颈上,酥酥痒痒的…… 俞青芜浑身剧烈一颤,下意识想要挠他手。 但最终,还是忍了回去,只闭了闭眼,冷漠道,「殿下,臣妾今日有些累了。」 「你在生气是不是?」许是被她的冷漠伤到了,谢锦宴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长长的叹了口气,欠身坐到了一旁的凳子上,又伸手拉住俞青芜的手,抬眸极温柔的望着她,温声解释道,「过几日是阿月父亲的忌日,阿月父亲死的时候,尸骨无存,便是祭拜也是立的衣冠冢,偏偏今年,因着孤京中事忙,阿月的丈夫,先前又死在了小渔村里,至今也是尸骨无存,小渔村里的村民们都怀疑是她杀了那伙夫,故而,她也不能回去祭拜。」 「你也知道,孤一贯只拿阿月当妹妹,她心中难受,孤不过安慰……」 「妹妹?臣妾倒没见过哪个亲妹妹在哥哥脖子上啃的!」 俞青芜本想忍着的,可这一刻,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冷厉的声音在房内回荡,那双泛红的桃花眼里盛满讥讽,笑看着太子殿下那张英俊的脸庞,望着那双深情到叫人分不清真假的眼眸,笑得眼泪都滚了出来,咬牙道,「太子殿下与阿月这兄妹关系,当真是超脱自然,要比别人家的兄妹亲密得多。」 俞青芜越说越凌厉,说到最后,已没有半分忌惮,只用一种极嘲弄的目光瞧着谢锦宴,狠狠抽回手,指了指门口道,「殿下出去吧,臣妾要歇息了,以后也不必来臣妾面前故作深情了,你且放心,臣妾必定替你心爱的阿月挡好一切刀剑!您也不必偷偷摸摸,若是喜欢,纳了便是,何必呢?」 「成日里对着一个不爱的女人做戏,您不累么?与其如此,不如正正经经谈一场交易,您舒坦,我也安心。没必要成日里装作一副爱我的样子,碰我的时候,您不嫌恶心吗?」 「师姐我……」 「你不嫌恶心,我还嫌你脏呢!」谢锦宴张嘴,刚想解释,俞青芜又狠狠给他堵了回去。 恶心?脏? 他是她的丈夫,她便是这样看他的? 谢锦宴喉咙里的话瞬时噎了回去,脸也瞬间僵住,冷冷看着女人片刻,嗤笑问她,「所以,在师姐的眼中,孤就是一个恶心,肮脏的存在?孤已经说过了,不过是将阿月当做妹妹,今日之事,也是个意外,师姐为何还这般胡搅蛮缠?」 胡搅蛮缠? 呵,这就是男人,没得到的时候发脾气是在意他。 得到之后,多问几句就成胡搅蛮缠了。 何况,他若不心虚,一开始为何不敢说实话?说到底,还是因为他与阿月的确是有些暧昧。 师父说得真对,与位高权重者谈感情是最愚蠢的行为。 她一开始就在犯蠢。 此时,应当及时止损了…… 俞青芜抿了抿唇,努力压下心中的怒气,朝着那矜贵储君点了点头,道,「殿下说得对,我就是胡搅蛮缠,所以,您别在此处和我废话了。该陪阿月就陪她去,该逛青楼就逛青楼去,便是一夜不归也无须与我多说什么。」 「只是有一样,以后别再碰我,我怕得病……」 「俞青芜!」谢锦宴厉喝了一声,骤然起身,蓦的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腕。 凤眸里的嘲弄已逐渐变成了怒火,瞳孔的颜色阴鸷得叫人发冷。 手指微微用力,生是将那只细白手腕捏出一道红痕,阴沉沉看着她,一字一句,「你再说一遍,你说什么?孤恶心?孤脏?怕得病?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字面上的意思!」 「怎的?殿下装了几日纯情,便以为自己真纯情了?逛青楼,睡花娘,办个公差都能找机会与那花娘船上行乐,实在是有情趣得很,这不正是殿下您么?」 怒气上头,俞青芜字字句句都刻薄到了极致。 谢锦宴气得脸都青了,原来在她的眼里,他就是这样的人? 可即便他是这样的人,她也还不是得靠着依附他来复仇? 为了复仇,连她那光风霁月,洁身自好的好师兄都能舍弃,如今却要嫌他脏了。 谢锦宴闭了闭眼,俊秀的面庞浮上讥讽,顺着她道,「对,俞青芜,你说得没错,孤就是脏,孤就是喜欢逛青楼。」 「那又怎么样?你还不是靠着美色来求着孤做事?你与那些花娘又有什么区别?」 「你嫌孤脏!你又有多干净?你也不过就是个高级一些的妓-子罢了!你那萧师兄干净,你怎不去讨好他?」 谢锦宴满眼怒色,越说越恶毒。 啪!一声脆响。 俞青芜抬起手,狠狠一巴掌扇到了男人脸上。 她双目猩红,指着门口道,「滚!滚出去!」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09章、我嫌你脏。免费阅读 第110章、另寻靠山 殷唇紧咬,艳丽的娥眉杀气毕露,薄弱肩头剧烈颤抖着。 周身的寒冷,戾气,似要将人冻死。 四目相视,瞳孔里的滚滚怒气无形中已将他千刀万剐。 谢锦宴想,若非依仗着太子的身份,恐怕在净房那日,他就落得和陈大陈二一般的下场了。 嘭,一声巨响。 冷冷看着女人片刻,他摔门而去。 俞青芜站在原地,看着谢锦宴渐行渐远的背影,眼泪缓缓从眼角淌下。 诚如他所言,她为报仇承欢于他身下,又与妓-子又何分别? 可她,偏偏还要贪恋其他,还要信了他的鬼话!如今仇未报,却恐怕要死在这深宫中。 青芜痴痴的望着空无一人的门口,忽然重重瘫软在地,然后笑出了声,笑着笑着又哭了,声音不算大,却透出一种无力的,崩溃的,撕心裂肺的痛。 谢锦宴刚走到门口,便被那凄凄的哭声刺得顿住。 回过头,深深往里望了一眼,他又转身折返回去…… “殿下……”就在此时,昏暗中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谢锦宴皱了皱眉,回头看去。 只见昏暗的院落里,冯渊手中执着一个小小灯笼,疾步走来。 谢锦宴神情瞬时冷肃,有些不悦的扫视他,冷声道,“何事?” 闻言,冯渊没有立马答话,而是小心向谢锦宴走近了,缓缓走到他耳畔,压着嗓音回道,“殿下,不出您所料,那人果然出现了,这一个下午,都在太子府附近转悠,有好几回,甚至想要跳上墙头闯入春芳阁。” “除此之外,今日他还曾与尤家那位长子会面,二人约在一处花楼里,一下子叫了十来个花娘,不过,据小人所知,那尤家老大,并非纵情声色之徒。” 冯渊面色警惕,话落,将声音压到最低,询问谢锦宴道,“殿下,您看,如何处置?可需要将他捉拿归案?” “捉拿归案?以什么名义?” “他虽是敌国细作,如今从表面看来却不过是个传信儿的,捉拿了他又有什么用?且先让他待着,他若想与阿月重续夫妻缘分,便由着他,说不准,咱们还能借此将他策反。” “起码,能让他与尤家决裂。” 谢锦宴挑了挑眉,又往暖阁里看了眼,听到女人低低的啜泣声从里传来,胸口不禁颤颤,冷声吩咐冯渊,“行了,其余的事回太子府说。” “是。”冯渊点点头,也不由往暖阁的方向看了眼,心中委屈极了。 又不是他出主意,让故意亲近高敏月引那细作出现的,太子殿下凭什么对他冷脸? “对了,东宫,再多派几个人手。” 谢锦宴缓步走在前头,走了两步,又低声对冯渊吩咐了一句。 黑暗中,男人的背影逐渐被淹没。 俞青芜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不知哭了多久,感觉到浴盆里的水都凉了,又换了一盆。 这一夜,她睡得很不好。 昨夜与谢锦宴大吵一架之后,俞青芜满脑子都是他骂她的画面。 她忽然有些害怕,害怕失去了谢锦宴的宠爱之后,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她,还是太冲动了。 如今她虽然名义上是太子妃,可除了谢锦宴,她几乎一无所有,与那些有权有势的世家小姐比,更是差得极远。 哪怕,她有师父教的种种足以在世间立足的本领。 可这些本领,若没有一个靠山,在这刀光剑影的京都里,死亡便是瞬间。 “太子妃,您该去凤藻宫向皇后娘娘请安了。” 俞青芜坐在菱花镜前,正发着呆,耳边忽然传来了婢女的声音。 说话的叫阿佩,是皇后宫里出来的,听闻原本也是官家的女儿,本来是到宫中选秀的,却被皇后瞧中了,在皇后身边做了女官。 阿佩生得恬静,性子也沉稳,处事更是周到。 透过镜子,俞青芜看到阿佩从木架子上取下一件雪白的披风,一边走过来,一边温声细语又催促俞青芜道,“太子妃,今儿啊,您怕是来不及吃早膳了,且先去余皇后娘娘请安在,再回来用膳可好?” “嗯,走吧。”俞青芜点点头,面容平静,眸色里却是一闪而过的锋芒。 是啊,皇后。 既然谢锦宴靠不住,她何不靠皇后去? 若是将周皇后侍奉好了,不比谢锦宴更管用? 如此一想,俞青芜沉闷的心情稍微开朗了些。 一路从东宫出去,穿过宫道,至凤藻宫时,淑妃和几位妃嫔已经到了,除此之外,谢瑞知也在,只是,不知为何,她的眼圈红彤彤的。 “儿臣,给母后请安。”俞青芜上前,极是恭敬的向周皇后行礼。 周皇后则是一如既往地慈和面容,挥了挥手,示意她起来坐。 随后,等嫔妃们各自汇报了宫中事宜,见没有什么大事,便将他们都差使了下去。 只留下俞青芜和谢瑞知在。 俞青芜看了看周皇后,又看了看谢瑞知那哭哭啼啼的模样,心中大约明白了周皇后的用意,想必是想让自己与谢瑞知说些什么。 她微微皱眉,轻声问谢瑞知道,“六公主这是怎么了?怎的像是哭过了?” 闻言,谢瑞知马上打开了话匣子,怒气冲冲道,“皇嫂,你来评评理。” “究竟是怎么了?”俞青芜拉着她坐下。 一旁的周皇后也阴着脸坐在了软塌上,没好气的替谢瑞知解释道,“她非要嫁给那徐家老四,本宫不同意,她便与本宫闹上了。” 徐家老四? 俞青芜托腮,稍微在脑子里搜索了下,最后看向周皇后,故作诧异的询问道,“可是那位……将家中夜明珠偷出来送给秋十一娘的徐家老四?” “可不就是他?”周皇后气得脸色发青,狠狠剜了谢瑞知一眼,在外人跟前从未有过的凌厉,又转过头对俞青芜道,“阿芜,你说说,这叫什么事儿啊?就他那般的浪荡子,便是寻常官家的女儿嫁过去都要考虑一二,堂堂皇家嫡出公主,岂能嫁给这等被女人玩弄于股掌的败家玩意儿。” “不是的!徐家哥哥不是那样的人!徐家哥哥当日还救过我性命呢!”谢瑞知打断了她,有些委屈的对俞青芜道,“皇嫂,皇兄那般你不也嫁给了他?徐哥哥可比皇兄好多了……” 第111章、师姐在夸我么? 徐家老四能和谢锦宴比? 虽说谢锦宴不是个好丈夫,更不是个好师弟。 可若论才学计谋,上阵杀敌,那徐家老四是远远及不上的。 徐家老四也就生得一张还算好看的脸。 俞青芜沉默了下,有些发红的眼眸极柔和的看向谢瑞知,轻摇了摇头,“六公主,我与你不同,我本一介商女,又自幼失去父母,若没有蒙得师父恩情入了师门,永远也不可能遇上你的皇兄,更不可能踏入皇室。” “于我而言,你的皇兄是最好的选择。” “但是六公主,于你而言,徐家四公子却未必是最好的选择。你贵为公主,有父皇和母后的疼爱,魏朝强大,也让你有足够的底气不去和亲换取和平,所以你大可去选一个,真心待你的人,而不是为着那秋十一娘监守自盗,且一边借着你六公主作威作福,一边又为旁人责难于你的徐家四公子。” 俞青芜温声细语的,然而字字句句却都是犀利现实。 谢瑞知一下子怔住了,表情有些难堪。 看了看旁边沉着脸的周皇后,又噘着唇,满眼不甘的回俞青芜道,“皇嫂,怎的连你也这样说徐哥哥,徐哥哥他不过是一时被那秋十一娘蒙骗,他如今已经改过了,他还说,若我愿意嫁给他,以后,他便日日为我买糖葫芦……” 瞧瞧,这说的叫什么话? 两根糖葫芦就叫人骗了去? 周皇后气得脸都青了,她沉声打断了谢瑞知,说道,“谢瑞知,我不管什么糖葫芦不糖葫芦的,总之,我与你父皇,是绝不会同意让你嫁给那徐家老四的!” “为什么!为什么皇兄可以娶皇嫂一个商女,我却不能嫁给徐哥哥!” 谢瑞知愤愤反驳周皇后,眼底皆是怒色。 然而话说完,她又下意识的看向俞青芜,支支吾吾道,“皇嫂,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闻言,俞青芜淡笑了声。 上前握住谢瑞知的手,轻轻拍了拍她手背,叹息道,“六公主,你不必与我道歉,古往今来,的确没有册立商女为太子妃的先例。但是却有公主下嫁,却惨遭虐待的例子。你若强势一些,若嫁给那徐家四公子倒也不会吃亏,可你瞧瞧你如今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若当真嫁给了那徐四,还不得叫他拿捏?” “况且如今他不过是瞧着那秋十一娘嫁了旁人,他死了心才选了你,倘若来日又出现一个同秋十一娘一般擅长卖弄的女子,你能肯定,他不会又喜欢上旁人?到时他若要纳妾,亦或者平妻,你又当如何自处?” 俞青芜眉眼含笑,语气却是咄咄逼人。 谢瑞知再次顿住…… 周皇后也叹了口气,接下俞青芜的话茬道,“你皇嫂说得对,那徐四喜弄风月,又喜欢那矫情做作的女子,若以后他又遇上了同秋十一娘一般的女子,你该如何自处?” “你总道我偏心,每回犯错总偏帮其余的公主。可是瑞知,母后若是不这么做,又如何能在这偌大的皇城里拥有一席之地。母后比谁都清楚和亲公主的难处,所以,母后竭尽所能保护你,不让你远走和亲,只希望你能有一个好的夫婿好的归宿,能日日与母后相见,不似母后这般,便是父母去世,也不能回去奔丧……” 周皇后轻声叹息着,许是想家了,说到最后周皇后的眼圈逐渐泛红。 谢瑞知似也被周皇后的眼泪给感染了,一下子闭了嘴,眼睛更红了,有些哽咽的喊周皇后道,“母后,你……你别这样,我知道你是为我好,可徐哥哥他真的与从前不一样了,而且徐哥哥救过我的命你是知道的……” 她抹着泪,声音虽然小了些,可眼睛里依旧不甘心。 看着谢瑞知这副神情,俞青芜心中着实无奈。 所谓情人眼里出西施,大约就是这样。 可那徐四却并非值得托付之人,皇后一定不会应允。 若是自己能阻止谢瑞知痴恋徐四,是不是就能更好的抓牢了皇后这座靠山? “瑞知,你非徐四不可吗?” 眼看周皇后与谢瑞知僵持着,俞青芜忽然开了口。 与周皇后对视了一眼,她柔柔看向谢瑞知,口吻也柔和了些,说道,“这样吧,既然你觉得那徐四很好,母后又认为他不合适,那咱们就好生考验考验他,到时他到底适不适合,自然就清楚了。” “你若怕母后待他有偏见,那就由我来,你可愿意?” 闻言,谢瑞知先是一愣,继而面露喜色,瞥了瞥周皇后,低声道,“母后若是肯同意,我自没有意见,我相信徐哥哥……” 相信徐家老四? 到时怕是要难过一阵子了。 周皇后眼中闪过一抹无奈,冲着俞青芜点点头道,“行吧阿芜,此事就交由你来负责。”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 眼前事情暂时得到解决,周皇后终于松了口气,将二人都谴了下去。 俞青芜与谢瑞知一路从凤藻宫出来,一路上谢瑞知都不断的在问俞青芜打算如何考验徐家老四。 俞青芜摆摆手,冲她笑道,“六公主,若是说出来就算不得考验了,反正你回去等着便是。” “还有,你皇兄很好。”笑看着谢瑞知,俞青芜又添了一句,认真道,“你皇兄虽然表面纨绔,可他却是实打实的学富五车,才华不在那徐四之下。你皇兄十四岁便上过战场,十五岁便以一人之力击退十个武功高强的细作,他曾经历无数次暗杀,他能解决积压多年的案子,也能在雪灾和许多政事里游刃有余,这些都是徐家公子望尘莫及的。” “谢锦宴,没你想的那么不学无术。” 俞青芜闭了闭眼,柔声说道。 谢瑞知许是没有料到俞青芜会说这些话,她顿时愣住了,好一会儿,才笑道,“原来皇兄在皇嫂眼里这般优秀啊?” “就是啊,孤也不知道,孤原来这么好?” 谢瑞知话音刚落,俞青芜身后忽然传来男人含笑的声音。 她回过头,只见谢锦宴那张英俊的面庞勾着几分调侃的笑意,挑眉问她道,“师姐,你刚才,是在夸我么?” 第112章、昨夜哭了是不是? 俞青芜一僵,有些尴尬。 她抿唇,故作平静的望了他一眼,淡淡道,“臣妾不过实话实说。” “这一大早的,殿下怎会出现在此处?” 仿佛昨夜什么都不曾发生,俞青芜极从容岔开了话。 那泛着桃红的眼尾,随着眼帘垂下,眸色里皆是疏离、恭敬。 尽管青芜有意在掩藏,谢锦宴还是敏锐的捕捉到了她眼神的变化。 他眸光一沉,唇角依旧扬起好看的笑意,伸手搭上她的肩头,极随意的语气回道,“今儿没什么事,上完朝父皇也不曾留下孤说话,便先过来给母后请安。” “这样啊,那殿下还是快些去吧。”俞青芜微微侧身,自然而然的躲开了谢锦宴的肢体动作,规规矩矩向他施了一礼。 谢锦宴落空的手微微僵了下,眼神泛起一缕不易察觉的冷意。 但很快,又恢复了满眼温和,轻轻拍了拍俞青芜肩膀,笑道,“好。” 话落,他又看向一旁的谢瑞知,沉声道,“对了谢瑞知,方才你和你皇嫂说的话我都听见了,我警告你啊,那徐家老四可不是个好东西,到时候他要是通不过考验,你可别又哭哭啼啼的,更莫要找你皇嫂麻烦。” “知道了。”谢瑞知不满的打断了他,随后挽住了俞青芜的手臂,带着几分报复的意味,拉着她往东宫的方向去,一边走一边又噘嘴为徐家老四辩解道,“皇嫂,你莫要听了皇兄和母后的话,他们对徐哥哥都有偏见的。” “诚如你对皇兄那般,外人都觉着他不是东西,可唯有你晓得他的好不是吗?” 谢瑞知笑眯眯的,许是想到很快就能与徐四‘有情人终成眷属’,红彤彤的眼睛都弯成了月牙形,甚至连声音也变得轻快了许多。 俞青芜深深的看着她,没有答话,也没法答。 毕竟和周皇后一样,她也对那徐四有着‘偏见’。 而谢瑞知,却是不见棺材不掉泪,没有戳破了那徐四真面目以前,旁人说再多都无用。 又或者,即使戳破了,谢瑞知也不愿意清醒。 从凤藻宫到东宫的一路上,谢瑞知讲了许多关于徐四的好,什么温柔正义,热血,还有翻来覆去的救命之恩。 俞青芜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谢瑞知才因着徐四和他的妹妹徐三姑娘要约她去酒楼吃饭,这才从东宫离开。 和谢瑞知聊了这么许久,一转眼便又到了午膳时间。 阿佩从门外走来,极恭敬的喊了俞青芜一句,询问道,“太子妃,今日午膳您想用些什么?” “随意吧,清淡些便是了。” 俞青芜将手中书卷放下,温声应阿佩,看了看门口,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对了阿佩,多准备一些。” 俞青芜说着,便又起身走到了妆奁前,小心涂抹了些胭脂。 她不确定谢锦宴会不会来,不过,按照规矩,还是要准备他的饭菜,她自己,也要收拾得得体才是。 或许他对她是有些感情的,可也就只有那么一些,一旦激情淡化,那么留下的只有无尽的争吵,想要在这皇城继续活下去,活到彻底将仇人斩尽杀绝的那一日,她便应当有个太子妃的样子。 “奴婢见过太子殿下。”俞青芜失神之间,背后传来阿佩的声音。 她回过神,只见阿佩暗自朝她使眼色。 谢锦宴也察觉到了阿佩神色,他没理会,只摆了摆手,视若无睹道,“阿佩,你先下去吧。” “是。”阿佩低低回了一声,那双狭长的眸子又看向俞青芜,示意她小心些。 想来阿佩是昨夜听着了他们争吵,生怕这会儿又吵起来。 俞青芜看着阿佩,心中不由一暖,笑道,“没事的阿佩,你且下去吧。” 闻言,阿佩这才缓步退了出去。 谢锦宴坐到桌前,倒了一碗热茶饮下,又朝着阿佩离去的方向望了望,调侃道,“师姐有些能耐啊,这才入宫不到三日便收了这么个忠仆。” “不过是阿佩人好罢了。”俞青芜欠身坐下,淡淡的回他,叹息道,“阿佩虽和那萧玉墨同样是皇后娘娘宫中女官,却半分也没有架子,更不似那些个趋炎附势的宫人们,料定了我不久以后便要丢了性命,一个个都给甩脸子,就连打扫也不尽心。” “倘若不是阿佩训着他们,恐怕连膳食都要克扣。” “克扣?师姐是轻易叫人欺负的人?你能容得下宫人克扣?”俞青芜话音刚落,谢锦宴便打断了她,俊秀的眉眼含着讥诮,食指轻轻指了指他脸上消散了大半的手掌印,哼哼道,“你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闻言,俞青芜微微一顿。 那小扇一般的羽睫颤了颤,最后垂下眼帘,柔声回应,“昨夜,是臣妾太冲动了,臣妾愿领罚。” 话落,她便跪倒在了地上。 “师姐……”谢锦宴蹙了眉,看着女人低眉顺眼的模样,心中不禁狠狠一抽。 顿了顿,蹲身将她扶起来,又轻咳了一声,有些尴尬的口吻道,“昨夜,孤说话也的确太难听了些。” “可那不是师姐你先骂人的吗?” 谢锦宴神情委屈,那般温顺的神态像极了许多年前躲在她怀中的小奶团子。 可是青芜明白,谢锦宴再也不是那个温顺可爱,抱着她喊师姐的七师弟了。 他是当朝储君,亦是未来的帝王。 苛求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是绝无可能的,甚至以后,待她无用时,或许他还会一脚将她踹开,有必要时,说不准能要了她的命。 眼神里掠过一抹苦笑,俞青芜没再说话,只轻柔的靠近他怀里,双手极温柔的抱住了男人的腰。 谢锦宴伸手揉了下她的发丝,又吻了吻那光洁的额头,最后抬起青芜略施妆容的绝艳面庞,抚着她的眉眼,轻声道,“昨夜哭了是不是?” “没有,不过是浅眠睡不好罢了……” “孤听见了……”俞青芜正要解释,谢锦宴又低低说了一句,垂下头,鼻尖在她额间顶了顶,柔声解释,“昨夜孤原本是要进去的,后来有些事就先走了,并非有意丢下你……” 第113章、给孤摆脸色呢? 温热气息伴随着男人柔情磁性的声音入耳,俞青芜手指不禁颤动了下。 但脸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只淡淡望着谢锦宴,极恭敬的回道,“殿下公务繁忙,昨夜是臣妾失态了。” 仍然是疏离,客气,淡漠的神色。 青芜竭力掩饰到最好,可指尖刹那的颤抖还是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谢锦宴垂眸看着一脸小心谨慎的女人,抬手轻抚弄着她的发丝,温声道,“师姐,你又这样疏离做什么?你我从前是师姐弟,如今是夫妻,哪有夫妻这样客气的?” 师姐弟?夫妻? 是了,从前他们是师姐弟,如今姑且算是夫妻。 可青芜清楚,她与谢锦宴之间,更多是君臣。 倘若她现在还只是他的师姐,或许还能任性几分,但她是他的太子妃,那便不一样了。 但若是太疏离,似乎也不太合适。 想到此处,俞青芜覆在谢锦宴后腰的手又缓缓手了回来,轻轻覆在了他的胸膛,然后轻摇了摇头,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回他,“殿下多虑了,臣妾不曾疏离,只是觉得昨日的确有些失态。而且,臣妾昨夜也不曾怪罪殿下离开。” “您乃储君,成日里围着一个女人转像什么样子?自然是做正事要紧。” 她勾着唇,努力扯出笑容。 然而,又在男人脖颈间那一抹殷红落入眼底的瞬间,骤然冷了心。 谢锦宴是何等敏锐,自然立刻就察觉到了俞青芜的目光。 他握住了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认真道,“阿芜,有一件事,孤认为孤必须再强调一遍。” “孤,从未与那些青楼花娘有过苟且。从前在船上与那花魁行乐,原也是为了掩人耳目,我与她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你,俞青芜,是我的第一个女人。” 俊秀的面庞下,凤眸里写满深情。 那深邃的瞳孔里仿佛有一个旋涡了,下一刻就要将她吸附进去。 有那么一刹那,俞青芜是信了这鬼话的。 但是很快,她又清醒了过来。 讥讽的望了谢锦宴一眼,俞青芜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只掰开了他的手,起身走到盛满温水的青铜盆子前,拧了帕子递过去,温声道,“殿下,一会儿就要上菜了,擦擦手,用膳吧。” 这是什么反应? 不相信他? “师姐,你不相信我?”谢锦宴蹙了眉,眸光也沉了下来,一把抓住俞青芜捏着帕子的手,重重将那帕子扔进了盆子里。 水波荡起,俞青芜瞳孔也颤了一颤。 深吸了口气,最终还是没忍住,冷笑看着他,嘲弄道,“殿下,哄女人可以,但哄得太离谱就把人当傻子了,我不是傻子。” “殿下风流,我也曾亲眼所见,你我一起出任务时,你不也同那小寡妇睡到了一张床上?那日,你还将我一人丢在山里一夜,第二日一早我自个人摸着回去,亲眼瞧见你与那小寡妇衣衫不整,如今你与我说,我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你觉得我能信吗?” 提及往事,俞青芜心中不由又刺痛起来。 从前只当他当做师弟时,看见那样的画面顶多是骂两句,道他不学无术,不知自持。 可如今,当这个男人成为她的丈夫,又用尽柔情手段骗得她对他生了情之后,再想起那些过去,似乎更多是痛,是,恶心。 她到底是在何种心态下,才会爱上这样一个男人? 青芜抽回了手,再看向谢锦宴时,眼底不由含上泪光,叹息道,“殿下,除此之外,还有许多回,都要我一一说出口吗?” 不得不说,年少时的幼稚行为属实害人啊。 起码,‘睡’小寡妇这件事,委实的幼稚得很。 “师姐,孤若说,那时是有意气你,并未与那小寡妇发生什么你信么?”沉默了片刻,谢锦宴极是尴尬的解释,“你仔细想想,每一回孤出现那些事,都是你在的情况下,平日里和其余师兄妹们出任务,孤何时拈花惹草过?” “孤不否认,做那些事有故意给大皇兄和尤家造成孤是个纨绔子弟的假象,但那时,更多的是想惹你生气。” “谁知你半分醋意也没有,反而转头就公事公办去师父跟前告状,惹得师父将孤好一顿收拾。” “那时孤心中恼恨极了,觉着你去师父跟前告状倒不如扇孤一个巴掌让人心里舒服……” “好,从前的事就算了,那殿下脖子上的吻痕怎么解释?” 见谢锦宴瞎话连篇,俞青芜愈发忍不住了。 冷声打断了他,她抬起手,直指着他脖颈间的殷红痕迹,讥诮道,“从前做那些事,是为了气我,是幼稚,但这怎么解释?” “这……” 想起昨日俞青芜发火掉泪的模样,谢锦宴再次噎住了。 那双勾人的凤眼,更是隐隐闪躲。 看着男人这般神色,俞青芜心更加凉了几分,她苦笑了声,重新将帕子拧了递给他,沉声道,“殿下,解释不上来就不要解释了……” “阿芜,孤……” “太子殿下,太子妃,该用膳了。”二人僵持间,阿佩进了门。 用银针一一试过饭菜之后,又命宫人们端上桌。 俞青芜坐到桌前,方才还写满讥讽的脸此刻已恢复了一个太子妃该有的端庄从容,舀了腕冬瓜排骨汤,小心翼翼朝着谢锦宴递过去。 然后自己也舀了一碗,往嘴里抿了两口。 隐约之间,感觉到对面有一股阴沉的目光盯着自己,又抬起头,对上男人冷沉的眼神,心中不由一凛,却又强作镇定,温声问他道,“殿下怎么了,为何不吃?” “俞青芜,给孤摆脸色呢?”谢锦宴重重将勺子搁到桌上,目光扫过女人平静得没有半分波澜的面容,终于有些情绪了。 “你脸色时,可有想过,你的命还攥在孤的手里。” 重重的撞击声,随着谢锦宴冷硬的言语入耳,俞青芜身子微微一震。 是啊,她怎么能跟谢锦宴摆脸色? 她的命,可还要靠他救呢。 手中的勺子逐渐收紧,继而又放松。 咬了咬牙,俞青芜缓缓抬起头,望着男人英俊却阴鸷的面庞,她深吸了口气,强压着情绪,舀起一勺汤朝他喂过去,那泛红的眼尾流露出几分可怜,柔声唤他,“相公,喝汤。” 第114章、孽种 眼波流转,温柔笑意,却透着虚伪。 谢锦宴没有接受那一勺子冬瓜排骨汤,而是噙笑看着她。 那笑意里,隐约流露出几分阴沉。 眼神更是淬了冰的寒冷,看得俞青芜后背有些发亮。 指节微微收紧了,她有些尴尬的将勺子收了回去。 一双美目暗自在男人脸上打量,咬了咬唇,极轻柔的,低低的又唤了他一声,“相公,冬日寒冷,再不吃……菜就凉了。” “师姐倒是很识时务啊,这翻脸的速度比翻书还快。”谢锦宴眉眼讥讽,拿起筷子,夹了块肉放进青芜碗里。 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是腾腾杀气,带着暧昧又危险的气息向她逼近了,轻哼道,“阿芜,你若不是我师姐,凭你的所作所为,死十次都不够。” 难道不是因为她还有些用处? 又或者说,他还没有腻了她。 俞青芜心中嘲弄,努力压下眼底的惧色,抬眸直视着他,问道,“那现在呢?相公会杀我么?” 这话看似在调情,却是在探口风,探探谢锦宴是否会保她的命。 然而,谢锦宴却没有给出确切的答案。 只笑看了她一眼,暧昧不明道,“怎么?师姐怕了?方才摆脸色的时候不是很厉害么?” 这样的回答,让俞青芜有些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不过俞青芜也没有立刻做小伏低,扬了扬唇,娇嗔的口吻,道,“臣妾以为,夫妻之间吵吵闹闹实属寻常,相公方才不是也说了么?从前你我是师姐弟,如今你我是夫妻,既是夫妻,发发脾气,摆摆脸色又有什么呢?” 这话听起来,还真是有几分道理。 他这位师姐自小就是如此,瞧着请清冷冷的,也不爱说话,却总能很精准得拿捏人心。 谢锦宴不得不承认,这一声声相公叫得他很高兴,一句一个夫妻也叫他无力反驳。 尤其那秋水剪瞳里有意流露出的柔情,纵然分不清真假,也叫人愉悦。 四目相对,谢锦宴眼底的寒冷逐渐消散。 缄默片刻,指着脸上隐约可见的巴掌印,低沉道,“以后少抽些巴掌,不好看。” 额,原来他还知道不好看? 她还以为,他从来都不在意呢?不然怎能总做出一些欠抽的事? 抬眸轻凝着男人,俞青芜点了点头,柔情似水的回他,“相公说的是,臣妾以后不会再犯了。” “但愿吧。” “行了,吃饭吧,孤饿了。” 谢锦宴冷哼了声,显然是不太相信。 俞青芜没再说话,只又夹起一片素菜放到谢锦宴的碗里。 这一顿饭,吃得‘柔情蜜意’。 用完了午膳,谢锦宴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洗漱过后,便躺到了软榻上午睡。 俞青芜取来一条毯子,极是贤惠的盖在了他身上。 随后,又坐到了案前翻起书来。 翻阅的还是关于昆虫的书籍,除了毒蚁,她还得再弄一些别的虫子,得是这个季节,在宫中常见的虫子。 “师姐,你明目张胆的看这些书籍,就不怕旁人瞧出些什么?”她正翻阅着,耳边突然传来男人懒洋洋的声音。 谢锦宴不知何时醒来的,他悠悠从榻上坐起来,凑到了她身侧,凤眸淡淡往那绘着蝎子的书页上瞧了一眼,然后欠身坐到了她身侧,手掌极闲散的搭在女人肩头,贴着她耳珠,轻笑道,“又想害谁呢?不会是想害孤吧?” “太子妃,沈宝林求见。”俞青芜正想作答,外头传来了阿佩的声音。 谢锦宴搂在她肩头的手微微一松,挑眉往外看了看,意味深长道,“原来是她啊?” “殿下不是早知道了吗?何必装模作样?”俞青芜讥讽的应了他一句,起身朝外走去。 她威胁沈燕欢这事儿,从未想过要瞒着谢锦宴。 毕竟,这东宫内外四处都是谢锦宴的耳目,甚至可能还有暗卫随时跟在她身侧,她便是想瞒也瞒不住,所以没有必要。 谢锦宴见俞青芜这般反应,也不生气,只半靠在案几上,叹息道,“师父说得真没错,女人就是善变,先前还相公呢,现如今又变成殿下了。” 俞青芜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没答话。 随后端起姿态,缓步朝外殿走去。 沈燕欢此刻已经在外头候着了,因着先前那两个淫贼的死,她如今对俞青芜还是有些忌惮的。 孤儿不敢再像最初那般蔑视之色,反而规规矩矩上前,向俞青芜行礼道,“妾身见过太子妃。” 俞青芜乃储君之妻,而沈燕欢不过个宝林,虽说算得是长辈,但从君臣意义上来说,沈燕欢的礼数她还是当得起的。 她面含笑意,欠身坐到殿内的主座上,又示意沈燕欢坐下,随后又将宫人们都遣了下去。 等再看向沈燕欢时,丝毫不遮掩,面色一冷,轻瞥着她问道,“怎么,沈宝林这么快就勾上宁王了?” “没有,妾连宁王的面儿都没有见着。”沈燕欢摇了摇头,左右环顾了下,又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道,“太子妃让我做这等事不就是为着报复吗?可是太子妃,您便是报复了我,也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活路了,何必一定弄得两败俱伤呢?” 言外之意,想用什么能让自己活下来的条件,来换取自己不拉她沈燕欢垫背? 可沈燕欢在宫中不过就是个宝林,她能有什么法子? 而且,便是沈家有门路,也绝不会在这个时候帮自己,对沈家人而言,此时恐怕宁愿牺牲了沈燕欢也要将自己赶尽杀绝。 不过…… 俞青芜眉头微凝,故意露出有兴趣的样子,眯眼看着沈燕欢,问道,“沈姨母想说什么?” “妾身想给太子妃献上一条妙计,不仅可保太子妃性命,还能胁迫太子永不纳妾,更能叫皇后都为你所用。”沈燕欢面含浅笑,眼珠子转了转,又左右环视了下,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压低了嗓子,对俞青芜笑道,“太子妃,其实,太子并非陛下的血脉,而是……皇后与他人苟且后诞下的孽种……” 第115章、破釜沉舟 谢锦宴不是魏景帝的血脉?俞青芜瞳孔一震,惊愕极了。 但很快,她眼中的震惊又淡了下来,取而代之的嘲弄。 谢锦宴虽然生得更像周皇后一些,但若是和魏景帝站到一处,还是十分相似的。 况且,魏景帝能从逆贼手中重新夺回大魏江山,那必然不是个瞎子,若谢锦宴不是他的血脉,只怕早在童年时期就丢了性命了。 只是,沈燕欢无端与自己说这些又是何用意? 她又是从什么地方听来这个消息的? 俞青芜眸色沉了沉,饶有兴趣的眼神看着沈燕欢。 见俞青芜如此,沈燕欢心中不由一喜。 眼底一闪而过的恶毒,立刻又接着道。 “太子妃,你有所不知,当年陛下尚未登基时,周皇后曾在民间流落过一段日子。就是在那段日子里,她与一名乡村野夫苟且,尔后便诞下了太子。” “后来,陛下夺取天下成功,周皇后为了重新回到陛下身边,不惜将那男人灭了口。对了,我还知道,那个奸夫姓高,如今他的女儿就在太子府上。” “想必那女子太子妃也是见过的,听闻她无礼粗鄙,十分不知礼数,可太子殿下偏偏还惯着。这其中是为何,太子妃难道从没有怀疑过?” 沈燕欢一脸高深莫测,说到此处故意停了下来,只笑看着俞青芜。 见俞青芜眉头拧得越来越深,又继续道,“太子妃,太子殿下之所以对那高氏纵容,皆因着那高氏与他是亲兄妹,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同父异母的亲兄妹? 沈燕欢这攀诬的本事倒是很熟练啊,瞎话编得是手到擒来。 想起周皇后先前见到高敏月的反应,俞青芜肯定,周皇后可能的确和高敏月的父亲有些什么,但若说谢锦宴是高敏月的亲哥哥,那实在是天大的笑话。 俞青芜托腮靠在案几,一双妩媚的桃花眼似笑非笑,悠悠瞧着沈燕欢片刻,冷嗤道,“所以,沈宝林同我说这些是为了什么?想让我以此威胁皇后和太子来保我性命。” “正是。”俞青芜话音刚落,沈燕欢立即笑道,“太子妃,您想想,你若是抓住了皇后和太子这样大的把柄,他们敢不听你的?到时候莫说是保命了,便是将他们母子玩弄于股掌也是手到擒来。” 将谢锦宴和周皇后玩弄于股掌? 既然这个秘密有这样大的作用,她沈宝林为何到现在还是个宝林?何不借此逼迫皇后让出仲宫之位? 还真拿她当傻子了? 还保命呢,她若真拿这些话去威胁周皇后和谢锦宴,怕是会当场被处死。 冷冷看了沈燕欢一眼,俞青芜并显露情绪。 她眼睛微眯,做出一副受用的样子,蹙眉又问道,“沈宝林此话可当真?” “自然是真的。” “你说是真的就是真的?我凭什么相信你?这些话是谁告诉你的?” 俞青芜一副不太相信的语气,却又隐隐流露出期待的眼神。 见她如此,沈燕欢心中更加欢喜了,她环视了周围一眼,得意道,“这些都是我母亲告诉我的,皇后那些脏事,你们这些个年轻人不清楚,当初陪着陛下一起打天下的元老们可是清楚得很。” 沈燕欢越说越得意,已有些迫不及待,话说着,又上前握住了俞青芜的手,笑道,“太子妃,与其两败俱伤,不如双赢。如今你母亲已死,你非得揪着此事与国公府为敌对你也没有好处。不若,咱们和解,往后国公府便是你的靠山。” “有了这个把柄,再有咱们国公府的人脉和势力,来日你再给太子生下个嫡子,以后,这天下就是咱们的了,有你舅父在,这天下还不得由你来把持?” “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是舅父吗?”沈燕欢说得这起劲儿,俞青芜沉声打断了她,眸光微微朝离间瞥了瞥,又笑看向沈燕欢,循循善诱道,“沈宝林,但凭你三言两语,我怎么能相信舅父会站在我这边?又怎么相信外祖母会帮我?” “毕竟,你们沈家可是想之我于死地的。” “我就知道你会这样说。” 听了俞青芜的质问,沈燕欢似乎一点也不意外,她笑从袖中取出一封信,递给俞青芜道,“这是母亲的亲笔信,舅父一贯听母亲的,你是知道的。” 呵呵,这一家子可真是豁出去了,为了哄骗她,连亲笔信都写了。 看来,谢锦宴那边也让沈家有不少压力。 以至于,他们连这等破釜沉舟的法子都用上了。 只可惜,她不是傻子,不会轻易被哄骗。 俞青芜眼底掠过一抹冷意,接过沈燕欢递过来的书信,细细看了一眼,确定是秋氏的笔迹后,又抬起头,极认真的又质问了沈燕欢一遍,问道,“你确定,太子真的不是陛下的血脉?你确定舅父和外祖母当真会帮我把持天下?” 呵呵,还以为这小蹄子有多聪明呢。 果然是青楼贱人的后代,这样就上当了。 一想到俞青芜马上就要被皇后赐死,沈燕欢眼中已是掩饰不住的兴奋,拍着她的手说道,“太子妃,母亲的亲笔信都在此了,你还质疑些什么?” 质疑些什么? 这般明显的阴谋,傻子才不质疑呢。 俞青芜淡笑了声,重重抽回了手,看着沈燕欢眼中的急不可耐,又摇了摇头,说道,“沈宝林,我还是不能相信你,毕竟先前你们沈家可是要置于我死地的,我不得不怀疑,你和外祖母是在引导我污蔑太子殿下和皇后娘娘。” “太子妃,你如今已是将死之人,我再引导你去污蔑又有什么意义?”见俞青芜不上钩,沈燕欢顿时有些不悦了,她沉了沉脸,道,“你若不信就算了,反正你拉我垫背,沈家也未必会因此就灭族,倒是你,你可是俞家唯一的血脉了。” “而且,你若非得要我垫背,我也不是没有法子对付你,我现在就可以去皇后跟前说是你威胁我一起攀诬她!反正此时你我说的话也没有人听见!” 沈燕欢咬着牙,从先前的诱导直接变成了威胁。 闻言,俞青芜没说话,脸上依旧是淡淡嘲讽的神色。 冷哼了声,目光看向内殿,轻声道,“殿下,沈宝林说的话,您都听清楚了吧。” 第116章、扮猪吃老虎 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沈燕欢还未来得及反应,高大的身影缓然踏出。 那张与魏景帝生得是有三四分像的面庞,流露出浓烈的杀气。 看到谢锦宴的一瞬间,沈燕欢都懵了。 怎么……怎么会这样? 她派到东宫的眼线明明告诉她,昨夜俞青芜与太子大吵了一架,二人多半是要决裂的,太子不应该出现在这里啊! 谢锦宴的出现,让沈燕欢措手不及。 她不敢置信的瞪着那缓缓走近的男人,嘴唇剧烈颤抖着,刚才还得意的面容更是惨白。 谢锦宴欠身坐到了殿内的太师椅上,一双凤眸似笑非笑的盯着她,寒声问道,「沈宝林方才说什么?孤不是父皇亲生的?」 「贱妾……贱妾只是和太子妃开个玩笑而已。」对上谢锦宴那刀子一眼的眸光,沈燕欢吓得眼泪都要滚出来了,几乎想都没想,便冒出这么个极其离谱的理由的。 谢锦宴冷嗤了声,没答话。 只悠悠看向俞青芜,笑道,「对了太子妃,方才孤好像还听见沈宝林说什么,你母亲已死,叫你不要再揪着此事,此话何意,难道岳母的死,与荣国公府有关?」 「还有啊,让荣国公把持朝政又是什么意思?」 「沈家……是想谋反吗?」 谢锦宴声音淡淡,说到最后脸上的笑意已逐渐凝固,只用一种极阴戾的眼神看着沈燕欢,一字一句,「沈宝林,我谢氏的江山,何时轮到你们沈家来把持了!」 嘭的一声巨响! 沈燕欢吓得剧烈一颤,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地,吓得泪眼婆娑,连连磕头道,「太子殿下恕罪,妾不过是和太子妃开个玩笑罢了,妾一家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可能做出谋反之事。」 分明对方只是个晚辈,但对上那双鹰隼一般犀利的眼睛,沈燕欢便觉得腿软,她吓得冷汗都出来了,眼泪大颗大颗的往外涌。 看着沈燕欢这副惊恐万分,始料未及的表情,俞青芜满意极了。 想当年,这个女人欺负她母亲的时候,可是嚣张得很,母亲会被送给宁王做妾,也少不得这个所谓的姨母一份功劳。 对于害死母亲的人,俞青芜一个都不想放过。 她冷眼扫视着跪在地上的沈燕欢,殷红的唇瓣扬起一抹笑意,未等谢锦宴开口,淡笑替他回了沈燕欢,嘲弄道,「沈宝林,你刚才那般兴致冲冲,疾言厉色的模样可半点不像是在开玩笑。」 「而且,你不是还说你手中有外祖母写的亲笔信吗?」 眸色一冷,俞青芜起身,狠狠一把从沈燕欢手中夺过了那书信。 沈燕欢下意识的想抢回去,还未靠近,谢锦宴却突然抬脚,狠狠一脚就踹过去。 刹那间,沈燕欢就被踹得口吐鲜血。 她捂住胸口,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锦宴,惶恐之余,竟是病急乱投医的威胁起谢锦宴来,厉声道,「太子殿下,我怎说也是你的庶母,便是审问用刑也轮不到你,你……你敢逾越。」 「逾越?沈宝林脑子似乎不太清醒?孤乃太子,乃东宫之主,按照我大魏律法,不仅孤可以处置你,便是孤的太子妃也有权力将你处死。」 谢锦宴这话可没有吹牛,大魏律法明令,嫡庶有别。 宫中若无皇后,内务乃是由储妃打理。便是有皇后在,事从急时,太子妃也可以处置一些位份低下的妃嫔。 沈燕欢虽是国公府嫡女,可既做了魏景帝的宝林,她也就是一介小小后妃。 俞青芜若是此时将她处死,再将那封信呈到魏景帝面前,魏景帝也是无话可说的。 沈燕欢原是想着谢锦宴和俞青芜,一个纨绔太子,必然没有熟读大魏律法,一个商户女,又在外野了多年,肯定不清楚这些规矩。 故而才想着吓唬吓唬他们,趁机逃脱。 听到谢锦宴这番话,她顿时呆住了。 这,真的是那个纨绔荒唐的太子吗?真的是那个为了一个商户女,而蠢到与勋贵作对的储君? 沈燕欢紧咬着牙,满眼不甘,想说什么,却是一句也无法反驳。 看着她脸上不断变幻的神情,俞青芜也大约猜到了她的心思。 讥讽的看了她一眼,俞青芜不由发了笑,为她解惑道,「沈宝林,你不会以为当朝储君会比你蠢吧?」 「你……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何必啰嗦。」见已无力回天,沈燕欢牙齿一咬牙,索性认栽。 然而,俞青芜可不会这么轻易就让她死了。 原本沈家和秋家贪墨一事,并不会太伤他们的元气。 可现在不一样了,沈燕欢竟扬言要把持朝政,还持有秋氏的亲笔信…… 俞青芜没答话,只回过头与谢锦宴对视了一眼。 谢锦宴哼笑了声,沉声吩咐,「来人啊,沈宝林唆使太子妃忤逆犯上,即刻下狱。荣国公府太夫人秋氏是为主谋,一并捉拿。另,从即日起,荣国公府众人皆不可踏出府门一步,且都拘押在府内等候审问。」 谢锦宴话音刚落,几个侍卫立刻就将沈燕欢拖走了。 沈燕欢声嘶力竭的喊冤,却被侍卫塞了抹布。 当年,母亲也是被他们这样塞着抹布送到宁王府的。 看着沈燕欢被拖走的狼狈模样,俞青芜眼中不由闪过一抹解气,冷笑道,「原是想借着她来杀了宁王的,没想到,却是逼得她狗急跳墙,使出这等低劣手段来害我。」 「所以师姐,扮猪吃老虎还是很有用的。」谢锦宴手轻轻搭在她肩头,脑袋凑近了,贴着她耳朵道,「你看,要不是因为孤早年不惜自毁清白来造就了这么一个荒唐无度的形象,若不是孤废了你的武功,让你在那秋氏面前得了只得靠勾引男人生存的形象,她们怎会用如此愚蠢方式来对付你?你自然也就抓不到这等把柄了。」 「所以师姐你,是不是应该感谢孤。」他唇角含笑,薄唇凑近猝不及防在她耳珠处抿了一抿。 俞青芜被刺得剧烈一颤,很快眼底又泛起杀气,抬起头,娇媚的看着男人,诱导性的问道,「殿下打算如何处置沈燕欢和秋氏?虽说她们是污蔑,可若那些闲言碎语传出去,恐怕多多少少会对皇后娘娘和殿下您造成不好的影响。」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6章、扮猪吃老虎免费阅读 第117章、将他推给别的女人 言外之意,让他灭口? 沈燕欢和秋氏口吐狂言,自然不能轻易放过的。 只是…… 看着女人片刻,谢锦宴低笑,「孤从来不知道,师姐竟如此为孤着想?」 这话听起来怎么有讥讽的意味? 俞青芜抬眸凝着他,也笑了笑,毫不掩藏,「是,臣妾承认,这般急着提醒殿下,更多是急于手刃仇人。」 「可作为殿下的妻子,臣妾与殿下乃是一体,自然也该为殿下着想。」 「怎的?难道一个妻子为自己的丈夫着想都有错?」 「还是说,殿下就喜欢臣妾动辄扇巴掌,冷嘲热讽,诅咒你死?」就这么犯贱? 当然,这最后一句,俞青芜没有说出口。 但仅凭一个眼神,谢锦宴就读懂了她的心声。 深深看了她一眼,他脸上笑意逐渐敛起,眼睛里取而代之的是严肃认真,以及一种患得患失的恐慌,紧盯着俞青芜的瞳孔,又问道,「师姐,倘若有一日,你大仇得报,可还愿意继续做孤的妻子?」 闻言,俞青芜微微愣了下。 她没想到,谢锦宴盯着她那么许久,摆出那么一副质疑的模样,竟是在想这个。 抬眸轻望着男人俊美无双的容颜,俞青芜心情突然变得复杂起来。 她从未想过,谢锦宴也会惧怕她离开。 又或者说,她从未想过,当朝储君也会对她这样一个小小孤女患得患失。 俞青芜觉得,或许,先前她真的误会了谢锦宴,或许谢锦宴从前做的那些荒唐事当真只是为了让尤家和谢启云放松警惕。 可若从前那些皆是假象,他脖颈上那一抹红痕又如何解释? 想起此事,俞青芜下意识的又往谢锦宴脖子上看去。 看到那痕迹,心中不禁狠狠一刺,才燃起的妄想与悸动又压了回去。 抿了抿唇,扯出一抹牵强的笑,回他道,「臣妾自是永远做殿下的妻子,只怕殿下哪日用不上臣妾了,会将臣妾一脚踹开,扶您心爱之人上位。」 「不过,臣妾也不在意了,走一步算一步吧,说不准,明日我就会没了命。」 「所以仇人,能杀一个是一个,多杀一个都算是赚的。」 俞青芜勾着唇,美艳的容颜下,桃花眼里泛上几分苦涩,迷茫。 她并未对谢锦宴撒谎,虽说谢锦宴答应了一定会保她的命,可青芜并不确定,谢锦宴是否真的能保住她的命。 眼下讨好着他,原也是活马当死马医。 话说完,俞青芜垂下了头,脸上的表情又恢复了先前的疏离,讥讽。 还有几分无助…… 「阿芜。」谢锦宴伸手搭上了她的肩头,蓦的,将人拢入了怀中,顿了顿,支支吾吾又道,「阿芜,孤承认,昨儿白日里,的确是……与阿月有些过于亲密的逾越之举……」 呵,果然如此! 青芜身体微微一震…… 「但,孤这样做,是有缘由的。」俞青芜低着头,刚想将人推开,下一刻男人温润的声音又从耳边传来,落在她肩头的手力道更重了些。 似怕她消失了似的,死死将她箍在怀中,一边隔着布料摩挲着她的肩,一边又继续说道,「孤怀疑,阿月的丈夫,也就是先前那个伙夫,他是诈死,而且,孤怀疑他并非魏朝人氏,甚至他的名讳和身份都是编造的。」 「就连他的容貌,似乎也有意做出改变。」 「殿下的意思是,阿月的丈夫很可能是他国细作?他诈死后依旧在窃取魏朝情报?」谢锦宴话还未说完,俞青芜隐隐之间已猜到了几分。 一瞬间,那些小儿女的私情都消散,也没有心情再去质问他与阿月究竟有没有暧昧。 想起那伙夫曾在师门时的种种表现,还有他的饮食习惯,还有他曾视为传家宝的玉牌,俞青芜恍然大悟,更是不寒而栗。 沉默了下,她仰头望向谢锦宴,严肃道,「殿下是想利用阿月来引他出来?所以故意与阿月亲密?」 ?? 这女人,是什么反应啊? 不知为何,俞青芜突然这么一副公事公办,丝毫不在意他与谁亲密的态度,让谢锦宴心中不太舒服。 他顿了下,微微冲她点头,低声回道,「是,看样子,他对阿月还是有些感情的,昨日下午,孤抱过阿月,又……又被她亲了一下之后,那伙夫果然出现了。而且,他还与尤家有所勾结。」 「什么?」俞青芜瞪大了眼睛,神色骇然。 脸色也逐渐变得难看起来,但此刻,她直接忽略了阿月亲了谢锦宴这件事,只一脸严肃的看着他,宛如从前在师门做任务时的神态,问他道,「殿下,这尤家是想做什么?通敌卖国,还是……想造反?」 「还有,那伙夫是哪国细作,又是什么身份你可都弄清楚了?」 「若实在不行,你再与阿月亲密一番,再探探他的底……」 「……」她竟然主动让他与别的女人亲密,就为了探一个细作的底! 谢锦宴顿时噎住,瞬间如鲠在喉。 诧异的看着怀中的女人好一会儿,谢锦宴气笑了,「师姐,你竟然为了查一个细作就这样将自己的丈夫卖了?」 「也对……」 「从前为了完成任务,你也曾唆使孤勾引小姑娘……」 「那……那不是为了正事吗?」闻言,俞青芜顿时有些尴尬。 不过,一想到那细作,很快她脸上的尴尬又烟消云散,微微蹙了下眉,伸手推谢锦宴,催促道,「好了殿下,国事要紧,你就莫要在此逗留了,快些回太子府去,早些探清那细作的底。」 他国细作潜入国都,还勾结一国将-军,这可不是小事。 往小了说,得被窃取情报,往大了说,便可能引起战乱,惹得生灵涂炭。 想到此处,俞青芜眉心拧得更深了。 她似忽然想到了什么,用力从谢锦宴怀中挣脱,匆匆进了内殿。 谢锦宴一脸茫然,正要跟上去询问,下一刻,青芜又从里头出来了,手中还多了一个匣子,递给他道,「这是师父曾送给我防身的匕首,阿月一直想要,殿下将这个送给她,必能讨得她欢心。」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17章、将他推给别的女人免费阅读 第118章、不打自招 谢锦宴没有答话,只勾唇看着她,黑眸里流露出冷冽的嘲弄。 良久,才将女人递过来的匕首推了回去。 哼笑了声,“师姐好度量,送丈夫还陪送一把宝刀。” 闻言,俞青芜僵了僵。 但很快,她又恢复了平静。 重新将那镶嵌着蓝宝石的匕首递了过去,“殿下莫要客气,为国尽力原是每个魏人分内之事,哪怕殿下与臣妾无亲无故,若能助殿下铲除一切危害国之根本的存在,臣妾也愿倾其所有。” “倾其所有?那萧凤昀呢?” 垂眸凝上女人潋滟眸色,谢锦宴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眼神暗了下来,没来由的反问了一句,“倘若有一日萧凤昀通敌卖国,师姐可会倾其所有?” 这男人,无端又扯上萧师兄做甚? 俞青芜有些茫然,抬眸看了谢锦宴一眼,她蹙了眉,“萧师兄不可能做那种事。” “师姐怎就这样肯定?”谢锦宴眉眼嘲弄,语气淡淡,“行了师姐,细作之事孤自有主张,你就莫要插手了。” “这匕首你还是自个儿收着,师父乃江湖统领者,这匕首也并非寻常物件,见匕首如见师父他老人家,危难之时,指不定还能保你性命。” 谢锦宴重新将匕首塞到了俞青芜手中,转瞬之间,又恢复了平日的温润神色,好似先前什么都不曾发生过,轻拍拍她的肩头,柔声道,“好了,孤还要去处理沈宝林和秋氏,你且好生歇着,没事别给孤惹祸。” 话落,他便抬脚踏出了正殿。 青芜站在原地,看着男人愈来愈远的背影,面上没有半分变化,心中却是波涛汹涌。 谢锦宴方才所言是何意?什么叫萧师兄通敌叛国她可会一视同仁? 还有师父所赠的匕首究竟有何作用?可师父不是只将她当作接近皇室的棋子吗?为何又… 青芜心中冒出无数个疑问,她很想亲自去问问师父究竟将她当作什么,但现在她只能等,等到一切尘埃落定。 深吸了口气,她转身往内殿走去。 另一边,谢锦宴很快到了紫宸殿。 约莫半个时辰后,又踏出了殿门,出来的时候,手中多了一道圣旨。 不知那秋氏见到这道圣旨会是什么反应? 谢锦宴薄唇轻扬,黑眸里泛起一抹冷光。 此时的秋氏,还不知大祸临头。 她坐在镜前,看着镜中扭曲苍老的面庞,对俞青芜的怨恨愈发强烈。 要不是因为那个小贱人,她怎会落到这个地步。 当初就该直接将那贱人掐死! 枯手带着恨意抚过被烫歪的嘴,秋氏咬着牙吩咐身侧的嬷嬷,“李嬷嬷,你去瞧瞧,燕欢可有差人传消息回府?” “是。”闻言,李嬷嬷点头踏出了房门。 秋氏依旧坐在镜前,扭曲的面庞下露出毒辣阴狠的笑。 呵呵,就俞氏那般靠着男人生存的菟丝花,怎能斗得过她这个世家贵妇。 那贱人再得太子宠爱,却也不过就是个玩物,一个玩物妄想染指皇权,太子还能容得下她?便是那荒唐太子真包庇她,皇后也必然容不得被诟病。 想必,不出一日,宫中就会传出那小贱蹄子的死讯! 想到此处,秋氏愈发得意了几分,立刻又传来婢女为她梳妆打扮,然后坐到正厅里边喝茶边等待沈燕欢的消息。 然而,李嬷嬷来回跑了几趟,都没有听说宫中有人来传信儿。 眼见着天色渐晚,秋氏开始有些惴惴不安了。 她往外瞧了眼,又催促了李嬷嬷一遍道,“李嬷嬷,你派人宫中打听打听,燕欢那头莫不是出了什么岔子?” 闻言,李嬷嬷立刻吩咐下去,又重新走进门,温声安慰秋氏道,“老夫人,您放心,三姑娘乃是您亲自教养,一贯聪慧机敏,必然不能出错。况且那俞氏不过就是个靠美色依附男人的下贱货色,如今又走到了这般田地,必然会答应与三姑娘‘合作’。” 也是,俞氏是个什么货色? 一个无权无势,一介青楼女子的后代罢了,还能比她的嫡出女儿聪明不成? 要是真聪明,也不能去依附那流着异国血脉的荒唐太子…… 听了李嬷嬷的安慰,秋氏脸上的担忧顿时褪去几分,微微点了点头,得意道,“也是,我的女儿,岂是那下贱的商户女能斗得过的,一个只会勾引男人的玩意儿,还真以为自己能翻身?终究啊,不过是与她祖母和那母亲一样的结果……” “哼……”想起死在自己手中的外室和庶女,秋氏眼中不仅又泛起几分自信的锋芒。 然而,就在此时。 外头忽然传来婢女的惊叫声。 “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婢女看着突如其来的禁卫军,竟是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开口,瞪着走在前头的谢锦宴大声呵斥道,“你……你竟敢擅闯我们老夫人的院子!你可知道,我们老夫人乃是有诰命在身的。” 诰命? 过了今日,就是丢命了! 谢锦宴没理会她,只朝身侧的禁卫军使了个眼色,婢女立刻被拖了下去。 谢锦宴领着人进门的时候,秋氏还是懵的。 直至李嬷嬷对着谢锦宴一声怒喝,才猛然清醒过来。 “太子殿下这是什么意思?” 谢锦宴嗤了声,根本不理会她,只厉声吩咐禁卫军,“荣国公府意图谋逆,证据确凿,将秋氏一等人全部打入天牢!” 什么!俞氏那贱人竟然不上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秋氏此刻完全傻眼了! 她不可置信的瞪着谢锦宴,慌不择路道,“太子殿下,不是的!不是那样的!那封信是伪造的!是俞氏那贱人为了陷害老朽伪造的!” “信?孤何时说过有一封书信了?”谢锦宴嗤笑了声。 第119章、殿下生气了? 秋氏猛地一震,顿时僵住了,苍白扭曲的面容下,一双眼睛写满不甘,厉声道,“太子殿下这是为了维护那贱人诈老朽!” 诈她?贱人? 谢锦宴嘴角依旧噙着淡淡的笑,缓缓朝秋氏走近了,忽然睨着她,冷冷问道,“沈老夫人可清楚你口中的贱人是谁?” 如今当着他的面,这个秋氏都敢如此辱骂阿芜,年幼时的阿芜还不知怎么被虐待呢。 想到此处,谢锦宴心中不禁一阵心疼,看着秋氏的眼神也更冷锐了几分。 哼笑吩咐冯渊道,“秋氏冥顽不灵,以下犯上!一会儿到了天牢里就先审她,不管用什么法子,必要她说出背后的同党。” 不管用什么方法?意思是,大刑伺候? 冯渊后背一凉,看着秋氏的眼神不由多出几分同情,就这位老太太的身子骨,还不得死在里头啊? 秋氏也意识到了谢锦宴的用意。 她脸都白了,身体更是剧烈颤抖。 这个太子!竟为了一介妖女祸害世家家眷! 秋氏又怒又怕,当下就想拿‘世家’威胁谢锦宴。 “不过,沈老夫人毕竟年迈,还是得注意着些,别给弄死了。” 谢锦宴似笑非笑,似乎是有意的,见秋氏逐渐陷入恐惧,又淡淡对冯渊补了一句。 这话听起来像是在怜悯秋氏,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要让秋氏生不如死。 这样一来,哪怕秋水另寻门路得获新生,等出来的时候,也是个残废了。 秋氏自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看着谢锦宴含笑的眼眸,她第一次感到恐惧,第一次察觉到这位淌着异国血脉的储君并非外界传言的那样荒唐。 但正因如此,秋氏又抱有了一丝希望。 她觉得,太子既然并不荒唐,自然不可能为了一个女人而去得罪一众世家,只要一月后,余内监从蜀地归来,将俞氏杀人的证据呈上,那么关于俞氏‘污蔑’他们沈家的一切就都不攻自破了。 想到这些,秋氏又平静了下来。 她端着一副清者自清的姿态,威胁的打断谢锦宴,“太子殿下真要为了一个将死的商户女得罪世家?值得么?” 世家? 那些世家,哪个将他这个异族孽种放在眼里? 他谢锦宴走至今日,靠的可不是什么虚有其表的世家。 唇角浮上一抹不屑的笑,谢锦宴淡淡回秋氏。 “值不值得,孤自己清楚,不劳老夫人操心。” “老夫人还是操心操心您这条命吧!” 话落,他立刻踏出了院门。 随即又到了沈恪院中,此时沈恪正在同一个婢女翻云覆雨,突如其来的禁卫军吓得他险些废了。 而沈柔,还在做着将俞青芜诛杀后成为太子妃的美梦,正和婢女挑选着新婚凤袍呢,就让禁卫军给架着出了门。 秦意柳还在为着沈恪的事与沈凛哭哭啼啼,二人正情深意浓,压在秦意柳身上的沈凛便被一把抓了起来…… 徐氏和沈宗元尚算正常,但是被拖出沈家的时候,也颇显狼狈。 唯有梁若微,因着是宁王之女,被允许在荣国公府内活动,但也没有办法与任何人接触。 但闹出这般大的动静,沈家被下狱的消息自然很快就传开了。 一夜之间,朝野内外,人心动荡。有人欢喜,有人心虚,亦有人为太子的冲冠一怒为红颜的荒唐行为而愤怒,一份份参谢锦宴的折子尽数呈上。 但很快,折子后头的人都谢锦宴扔出来的那封秋氏亲自撰写的书信吓得哑了火,加之又呈上了一系列沈家贪墨的罪证,虽然沈宗元早早就将罪名推给了旁支无权无势的族弟,但因着‘谋逆’,却也受到了牵连,就连帮其求情的秋侯也遭到了一顿毒打。 朝臣们人人自危,谁也不敢再多言。 从太极殿出来,谢锦宴径直去了东宫。 一进门,便懒洋洋的躺在了藤椅上。 俞青芜得知沈家入狱,近来心情都大好。 她把玩着前些日子新弄来的毒蝎,睨了眼神色有些疲惫的谢锦宴,笑问他,“殿下怎的了?可又是那帮朝臣参你了?今日是谁?” “让臣妾猜猜看?”她勾唇,坐到谢锦宴身畔,垂眸瞧着那张俊秀的面庞,柔声道,“秋侯?还是宁王?” “都不是,今日他们都哑火了。” 谢锦宴坐了起来,目光掠过俞青芜手中的毒蝎,有些嫌弃的表情,“师姐,你能不能别老养这些玩意儿,也不怕伤着自个儿。” 伤着自个儿? 他是怕伤着他吧? 俞青芜没答话,她轻轻将蝎子放进罐子里,又重新坐到了谢锦宴身畔,望着他道,“那臣妾养蛇可好?” 这女人是故意的吧? 他在前头为她累死累活,她便是这般报答他的? 谢锦宴阴了脸,没有说话。 见他这副神色,青芜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几分,歪了歪头,扬起唇又望向男人英俊的面庞,笑道,“殿下生气了?” 语气轻快,带着几分玩笑的意味。 谢锦宴垂眸,脸色稍微好看了些,但眼底依旧噙着不悦,哼道,“师姐竟还有闲心开玩笑,看来,心情的确不错。” “沈家落难,臣妾自然是高兴。”青芜容色明媚,对此毫不掩饰。 若是沈家全家都能死在大牢里头,她会更高兴。 眼底掠过一抹凉意,似忽然想到了什么,唇角的笑又缓然收敛。 抬眸,似水的瞳色再度望向谢锦宴,俞青芜又开了口,低低问道,“对了殿下,余内侍何时归来?杨家那案子…可有了眉目?” 说这话时,俞青芜心中不由忐忑。 方才还明媚的眼神,一下子变得局促不安。 虽说谢锦宴说过会保她,可那杨成的确是她设计诛杀…… 若这条命保不住了,她必要先下手为强,在临死之前将仇人杀尽。 眼底锋芒闪过,指甲嵌入手心。 看着女人眼底不断变幻的神情,谢锦宴已猜出了她的心思。 他眉头微凝了下,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轻握住她的手,低沉道,“师姐,莫要总想着玉石俱焚,昨日余七已派人送信儿回来了,他手中已掌握了证据,足以证明那杨成并非死于你之手。” 什么?俞青芜心中一震。 定定看着谢锦宴,她又似恍然大悟,咬了咬唇,定定望着男人,“殿下,臣妾想见见秋氏。” 第120章、想不想活着出去? “师姐,倘若这回沈家灭门,你可会继续留在孤的身边?” 谢锦宴弯起嘴角,没答应,也没拒绝,而是反问了这么一句。 那双漆黑的眸子极具压迫的盯着青芜。 储君终归是储君,有着所有皇位继承者的通病——疑心病极重,且喜怒无常。 这些特质,谢锦宴一样不落。 所以见他突然变脸,俞青芜并不惊讶。 更多的是……惧怕,惧怕他眼底那种看似平静实则汹涌的神色。 俞青芜瞳孔不禁瑟缩了下,抿了抿唇,垂眸握住谢锦宴的手,轻轻蹭进他怀中,以一种无声的,柔情的方式来回应他。 果然,谢锦宴的脸色立刻好看了许多。 “师姐倒是愈发懂得服软了。” 他闭了闭眼,大手抚上女人柔软的发丝,吻着她的额头,满意道,“好了,传午膳吧,孤有些饿了。” “等用过午膳,孤带你去见秋氏。” “好。”见谢锦宴神色温软了些,俞青芜松了口气,然后缓缓从他怀中挣脱,起身朝外走去。 刚走了两步,却又听谢锦宴喊了一句,“阿芜。” 闻言,俞青芜又回过头,疑惑的看着他。 他勾了勾唇,如玉温润的声音从喉咙里发出,“阿芜,是不是觉得孤疑心病太重,喜怒无常?” 谢锦宴坐了起来,冷峻的容颜勾起一丝笑意。 他缓步走过来,大手抚上她后脑勺,薄唇轻轻贴近,揉着她的发丝道,“阿芜,孤也不想这样,可你曾经那样的恨孤。自入太子府以来,你脸上便没有半分真切的笑,每日不是与孤恶语相向,便是因着有求于孤刻意讨好。” “而今因着沈家人下狱,你笑得比任何时候都欢喜。即便当日孤请求父皇册封你为太子妃时,也不见你有这般的喜色。况且时至今日,你依旧时时喝避子汤。” “孤很难不认为,你是为了日后离开时能走得更洒脱。” 说到最后,谢锦宴声音愈发悲凉,隐隐之间,还透出几分阴戾。 这便是谢锦宴,哪怕是在质疑,哪怕是提及他曾做过的坏事,依旧是一副受害者的嘴脸。 从前俞青芜觉得谢锦宴是大了之后,才逐渐变得狠辣,但是此刻,她忽然发觉,或许,谢锦宴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只是曾经的他擅长用柔弱好看的皮相去蛊惑旁人,包括她。 诚如现在,他又用荒唐糜烂的形象去迷惑那些与之争权的勋贵。 最可怕的是,他分明看破了她的曲意逢迎,却没有戳破。 抬头对上那双写满柔情的凤眼,俞青芜不由有些胆寒。 但很快,她又迫使自己平静下来,眉眼间浮上几分若有似无的恐惧,低低应他,“殿下多虑了,臣妾只是……害怕生孩子,尤其是皇室,有多少女子因生产而枉死?” “臣妾大仇未报,自是不能出半点差错。” 柔婉的声音入耳,眼睛里泛着水色,俞青芜尽量将姿态摆得温软。 谢锦宴不知信与不信,他没有答话,只静静看着她,片刻后,又将人揽入怀中,笑道,“算算时间,余内侍今晚应当就要回京了,这秋氏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你的仇当算是报了一半儿,只可怜那秋氏到今日还在坐着重见天日的春秋大梦。” “好了,用膳吧。” 男人温润的嗓音从耳边传来,那张俊脸又恢复了平日的神色,好似方才步步逼近的不是他一般。 俞青芜也没再答话,只点了点头,小心跟在谢锦宴身后。 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虽说有的时候她会与他闹脾气,却明白伴君如伴虎的道理。 储君,也是君。 整顿饭,二人没有多说一句话,气氛格外的怪异。 直至午后,踏入那阴暗潮湿的天牢,俞青芜才主动开了口。 “殿下,臣妾想单独同秋氏说几句。”眼看要到了地牢尽头,俞青芜顿住了脚步,仰头看了看谢锦宴,恳请的语气道,“殿下可否在外头等等?” “怎么?师姐有什么话是孤听不得的?”谢锦宴挑了挑眉,不虞的口吻。 话是这样说的,但他还是退了回去,笑看了她一眼,说道,“行了,去吧。” “谢殿下。”冲他点了点头,俞青芜抬脚往里迈去。 一步步,一寸寸,随着愈发浓郁的霉臭味儿,最深处的牢房里,秋氏满是伤痕的脸映入眼帘,她蓬头垢面的,本就苍老的脸更加苍老了一圈,浑身上下血腥与恶臭混杂。 在她身后,还站着沈府一众女眷。 看到俞青芜,她们皆是一惊,尤其是秋氏。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瞪着越来越近的华衣女子。 这……这怎么可能?这个小贱人怎么还活着?按照计划,那余内侍此刻应当将这个贱人杀人的证据送到圣上跟前了,为了堵住悠悠众口,圣上必定会杀了这个贱人! 可现在,这小贱人不仅没死,看样子,似乎还很春风得意? 怎么回事?这到底怎么回事?难道余内侍倒戈了? 余内侍会那般蠢,一众百年世家和一个商户女,他竟蠢到选一个商户女? 可即便他蠢,也绝不会枉顾自己亲妹妹的命啊!他的亲妹妹可是在自己弟弟秋侯手中,他不在意了吗? 看着已经走到牢房前的俞青芜,秋氏脑袋里几乎一片空白。 “你……你来做什么?”怒目瞪着俞青芜,她冷着脸问道。 彼时,她身后的沈柔、徐氏、秦意柳、沈燕欢等人也跌跌撞撞走了过来,瞧着她们的模样,应当也是受了大型伺候。 尤其是沈柔,曾经那张漂亮的脸蛋,此刻不满了伤痕,想到这些日子受的委屈,沈柔几乎发了疯的就要朝俞青芜扑过去。 只可惜,隔着一道牢笼,任她如何叫嚣都无法伤及俞青芜分毫,只好歇斯底里的叫骂。 “贱人!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你等着,等我出去,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将你卖去那窑子里做个最下贱的娼-妓!” 然,俞青芜根本就不在意,她淡笑了声,冷冷看向一旁同样满脸怒气的秋氏,问道,“外祖母,天牢的日子不好受吧?想不想活着出去?想不想,让你的好孙女活着出去?” 说着,她瞥了沈柔一眼,“若是想,便答应我一件事。” 第121章、又让孤出卖美色? 话毕,也不等秋氏作答。 俞青芜便从袖中取出一张状纸递到秋氏面前,扬了扬唇,冷森森道,“外祖母,按个手印吧。” 雪白的宣纸上,‘诉状’两个大字映入眼帘,刺得秋氏心中一阵胆寒。 顺着字迹继续看下去,她气得几乎手抖。 这个贱蹄子,竟然让自己状告宁王强抢官家女为妾! 如此一来,岂非所有人都知道荣国公府当年卖女求荣? 而且,到时哪怕自己有命出去,宁王也绝不会放过她!更不会放过荣国公府!荣国公府若想再东山再起更是不可能了! 这个贱人,好狠毒的心思!这是要将他们荣国公府彻底逼向绝路啊! 一时之间,秋氏气得几乎要晕厥。 一旁的徐氏见状,也意识到了什么,赶忙也凑了上来。 等看清了上头的内容,脸色顿时煞白,泛着血丝的眼睛骤然看向俞青芜,指着她就破口大骂,“你这个贱人!你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藏了什么心思!” “怎么?你当着你以为,凭着这份状纸,便能让宁王对付荣国公府不成?我告诉你!你做梦!这份状纸,我们绝不会签的!” 徐氏叫嚣着,当场将状纸撕成了碎片。 雪白的碎纸屑飘洒在阴暗牢笼里,俞青芜淡漠的扫视着徐氏,并不理会。 只缓缓又从袖中取出一张新的状纸,含笑递给秋氏,轻言细语道,“外祖母,这状纸呢,我准备了很多份,撕了一份还有新的。” “你大可以让舅母全都撕碎了去,不过……” 她眉梢上挑,目光缓缓落到一旁满脸怒气的沈柔身上,哼笑道,“舅母撕一张,我就往沈柔划一刀,舅母撕十张,我就往沈柔脸上划十刀,舅母撕二十张,我就……切了二表哥的命根子。” 清冷的嗓音在空气中回荡,俞青芜红唇微勾,说话间,已从腰间取出那把镶着水蓝宝石的匕首。 徐氏还未反应过来,俞青芜忽然一把拽过沈柔的手臂,狠狠一刀。 嘶…… 刹那间,空气中一股浓郁的血腥蔓延开。 沈柔猝不及防的挨了一刀,痛得发出一声惨叫。 “你……俞青芜,你这是滥用私刑!”徐氏见俞青芜真的下手,顿时就惊住了。 沈柔疼得眼泪直滚,却还在痴心妄想,捂住伤口冲着俞青芜怒吼,“俞青芜,你这个贱人!你敢伤我!我要见太子哥哥!我倒要问问他,为着一个下贱的商户女得罪一众百年根基的世家可有想过后果!” “俞青芜,太子殿下知道你滥用私刑吗?”彼时,一直没说话的秦意柳也开了口。 看着俞青芜那一身彰显身份的华服,她眼底妒火翻滚,眼珠子迅速在眼眶里转动,威胁的语气道,“俞青芜,如今我们荣国公府尚还在候审中,你一介后宫女眷胆敢对官眷动用私刑,你可知此乃重罪,你……” 私刑? 她既敢动,自然也就是有准备的。 看着秦意柳一脸‘见多识广’的正义嘴脸,俞青芜不由笑了,冷悠悠瞥了秦意柳一眼,她蹙眉道,“大表嫂可别胡说,分明是因为你水性杨花勾引沈恪被舅母发现,几人厮打之时,你失手伤了沈柔表妹。” “大表嫂,污蔑太子妃,可是要杀头的。”俞青芜噘了噘嘴,一副无辜的眼神。 闻言,秦意柳顿时一愣。 那张在几个人里尚算干净的脸一瞬间变得灰白,她咬着牙,恼恨反驳俞青芜,“你……你这是污蔑!” “是不是污蔑已经不重要了……”俞青芜一把拽住了秦意柳的手腕,尖锐的刀锋缓缓落到她白皙皮肤上,笑嘻嘻盯着她道,“大表嫂,如今最重要的是,你,你们,能否活着走出去。” 嘶,话说着,刀锋深深切入秦意柳手腕。 “啊!你这毒妇!我要见太子殿下!”秦意柳痛得一抖,发出一声惨叫,与此同时,她哭喊着叫起了谢锦宴。 一边叫,一边往外看去,似有意想引起谁的垂怜,分明是受了刑,却是叫得千娇百媚,恰似那夜与那‘储君’欢好时的声调。 那嗓音,嗲得甜腻。 哪还有半分官家嫡女的模样,分明是个秦楼楚馆的妓子。 便是沈柔都听出了几分不对…… 徐氏和秋氏脸色更是难看…… 这求救的声音,要说她和太子没点儿什么,鬼都不信。 但此刻,她们却已经顾不得太多。若是这秦氏当真能凭借着与太子的情义令她们留住性命,等出去了再与她算账也迟。 如此想着,徐氏和秋氏都没有阻拦。 秦意柳声音从里头传到外头,谢锦宴站在外头,被做作的求救声刺得皱了眉头,但因着俞青芜没有出来,他便没有动作。 里头,俞青芜见秦意柳叫,也不阻拦,只一把抓过秋氏的手,强行在那状纸上按下手印,又随手将一只蝎子丢进牢房里,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踏出门的时候,只听到几个女人惊慌的嚎叫。 青芜冷笑了声,缓步朝外走去。 走到外头,见谢锦宴捂着耳朵坐在长凳上,她上前拍了下他肩头,笑道,“殿下,那秦氏可在叫您呢,您不去瞧瞧?” “有什么好瞧的?”这女人,明知他和那秦氏什么也没有,还总这般阴阳怪气。 回头白了她一眼,他起身将人揽入怀中,没好气道,“事情办完了?办完了就走吧,吵得很。” 走? 这才哪儿跟哪儿? 她今日来,可不仅仅是为了这么一封状纸,这还不足以让沈家万劫不复,毕竟这秦家也不可能看着自家的嫡女就这般被‘连累’,除非……沈家容不下秦意柳。 “太子殿下,救命啊!求您救救臣妇!”此时,牢房内再度传出秦意柳的求救声。 闻言,谢锦宴眉头皱得更深了。 俞青芜轻扯上他的袖子,娇声又说了一遍,“殿下,你那相好的可又喊了,为了证明你的清白,你还是进去瞧瞧吧?” “所以师姐你又让孤出卖美色?”谢锦宴皮笑肉不笑,骤然明白了她不让他跟进去的缘故,就是想让秦氏扯着嗓门儿向他‘求救’。 冷哼了声,他垂眸盯着女人,缓缓向她逼近了,一副谈条件的语气,“师姐,这回打算怎么谢孤?” 第122章、拿捏 男人灼热的气息,伴随着好听的声线喷洒在脸上。 俞青芜面色一红,眼神却是平静,“沈家与秦家分裂,不也是殿下您想要的结果么?臣妾不过顺水推舟,要说谢,应当是殿下要谢臣妾才对?” 是了,谢锦宴为了她,的确没少对付沈家,在外人瞧来,活脱脱就是个大情种。 没被册封太子妃之前,俞青芜也是有几分相信。 但后来,青芜便不这么想的。 她相信谢锦宴对她确实有感情,但若说他为了她会做出对皇权不利的事,那是绝不可能的。 或许,她只是让他提前对沈家动手的导火索而已。 这件事,俞青芜也是近来才想明白的。 她扬起眉,琥珀色的瞳孔里染上一丝凉意,似看透了什么似的盯着面前的男人。 谢锦宴噙笑的唇瓣骤然僵住,四目相视,那双漆黑凤眸里不由闪过一抹心虚。 但很快,又沉了下去,宛如一潭似水,平静无波澜的盯着她,哼笑道,“师姐此话何意?是在指责孤并非真心待你,只是利用你?” “怎的?难不成师姐还要叫孤把心挖出来给你瞧瞧?” 谢锦宴有些生气。 他承认,他是利用了她。 但他又不是只有她一人可利用,何必为着利用,千辛万苦许她一个妻室之位。 想到此处,谢锦宴神色愈发不虞。 但这样直接耍脾气的谢锦宴,比起他不阴不阳的模样,反而叫人踏实许多。 因而,俞青芜并不惧怕。 她淡笑了声,望着他道,“殿下,真心相对与利用并不冲突。” “如臣妾爱你,却也不影响利用你不是么?” “你……” “俞青芜,你还理直气壮?你可知道欺君是要杀头的,欺储君也是欺君。” 谢锦宴被气笑了,不得不承认,他这位师姐就是很会拿捏他。 分明清清楚楚告诉他,就是在利用他,偏偏他还很受用。 “俞青芜,你当真是……会拿捏孤得很?”他垂眸看着她,伸手刮了刮那小巧的精致的鼻尖,眉眼里忍不住露出笑意,埋怨道,“从前做师弟叫你拿捏,如今做丈夫还叫你拿捏。” 无意识的亲密举止,无形中让先前那种怪异低沉的气氛烟消云散。 俞青芜心情也不似先前那样拘谨小心了,她轻笑了声,双手勾上谢锦宴脖子,哼哼道,“谁叫你生了副好皮相?若不加以利用,岂非暴殄天物?” “去吧,好生与那秦氏聊聊。” 说话间,俞青芜便推着谢锦宴往里走。 这一瞬间,她觉得,他们之间好似又回到五年多前,那件事未曾发生以前。 那时,她十五岁,谢锦宴十四岁,那会儿他虽只是个少年郎,却已是龙章凤姿,是以每回出任务,她便总蹉跎着他利用美色,每回只要他一出马,无论是小姑娘还是年轻妇人,亦或是上了岁数的老妪皆是抵抗无能。 至于那秦氏,只要谢锦宴愿意,也并不难哄骗。 果然,片刻后,天牢深处就传来了沈柔的叫骂声。 她疯了一般扑到秦意柳身上,对着秦意柳那张清秀柔弱的俏脸就是一顿乱抓。 “秦意柳你这贱人!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刺耳的叫骂声伴随着秦意柳的惨叫声,以及秋氏、徐氏还有沈燕欢的规劝声从地牢深处传来。 不用想都能猜到沈柔现在是什么样的表情!今日若是不将秦意柳给揍个半死,她就不是沈柔。可那秦意柳,也并不是什么善茬,如今又得了太子承诺,当下就反手扯住了沈柔的头发。 那张平日温婉端庄的面孔,此刻凶狠又扭曲,冲着沈柔就冷嘲热讽,说她愚蠢,说当初要不是自己劝说太子别太伤了沈柔的心,太子连多看她一眼都嫌恶心。 听了这话,沈柔更加崩溃了,她尖叫了一声,更加疯狂的和秦意柳扭打在一起。 谢锦宴出来的时候,还能听到响亮的撞墙声,也不知是沈柔撞了墙还是秦氏撞了墙,他都不甚在意。 一路出去,见俞青芜迎上来,他顺势将人拉进怀里,带着几分邀功的得意,笑喊她,“师姐,走了。” “殿下对秦氏说了些什么?”俞青芜挽住他胳膊,仰头问道。 谢锦宴勾了勾唇,一脸幸灾乐祸,“能说什么?无非就是山盟海誓,旧情复燃,夸她体贴娇柔床-上花样儿多,孤实在是喜欢得紧,日日都想着与她云雨那些夜晚。又告知她,当日偏帮你皆是因着她乃有夫之妇,孤亦是迫于师父的压力,不得已而袒护你,如今她身陷囹圄,孤自然会倾力相救,到时必然给她名分,迎她做侧妃,日日夜夜与她销魂噬骨。” 谢锦宴不急不慢的作答,分明是些露骨放浪的言论,偏偏叫他说得像是在聊家常。 俞青芜听得耳根子都红了,心中正骂他太下流,谢锦宴忽然又向她看了过来,眉眼间流露出几分疑惑,说道,“师姐似乎对这秦氏的事格外上心?” 自然是上心,自她回京都以来,秦氏三番五次的针对,似乎只要是她的东西,秦氏都想抢。 从母亲的耳坠,到曾经的未婚夫沈恪,再到谢锦宴。 青芜总是觉着,秦氏三番五次勾引与自己有关系的男人,并不像是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只是为了显得人人都喜欢她,更不是因为所谓的水性杨花。 想到此处,俞青芜眉头不由紧蹙,抬头望着谢锦宴,抿了抿唇,淡淡应他道,“殿下,说起来,有件事臣妾一直很困惑。自我入京都以来,便觉得那秦氏似乎时时刻刻都在针对我,且只要是我的东西,我的人,她都有意去争抢。因此,臣妾也曾让荀嬷嬷查过她的背景,看起来并无异常,而我从前,也不曾与她结怨,实在是想不明白,她为何如此?” 闻言,谢锦宴面容忽然凝住,定定看着俞青芜,似想到了什么,眸光逐渐暗沉,语气也凝重起来,“师姐,你这般一说,孤倒是突然想起那秦氏的确有些异常。” 他握住俞青芜的手,一边抬脚踏上马车,一边又低低对她道,“你还记不记得上回沈家来讨嫁妆,那之后,秦氏其实又来找过孤一回,说什么,她能预知未来,还说了一些关于师姐你的事。” 第123章、我会杀了你 说到此处,谢锦宴突然顿住了。 深邃绝艳的轮廓下,瞳色愈发深谙,动了动唇又闭上了,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似欲言又止。 见他这副神情,俞青芜心中隐约泛起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她觉得,秦氏或许说了什么对她不利的言语,而且,谢锦宴似乎还信了。 手指微微颤动,青芜强压下情绪,故作玩笑的语气,“殿下,那秦氏说臣妾什么?” 女人声音平和,眼眸里甚至还裹着浅浅笑意,看不出半分不满,不悦。 甚至没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 可就是这样的目光,反而看得谢锦宴心虚不已。 “想来不过是那秦氏为了攀附孤胡编乱造罢了,没什么好说的。” 对视片刻,他错开了女人的目光。 呵,胡编乱造? 既是胡编乱造,告诉她又何妨?难不成她还会在意秦意柳那么几句胡话? 俞青芜心中嘲讽,脸上依旧是平静温婉的神色,微微挪了挪身子,向谢锦宴贴得更近了些,依旧是闲话的语气,又追问了一遍,“殿下,那秦氏究竟说了臣妾什么?还有,她说的她能预知未来又是怎么回事?” 她神态温柔,小手有意无意的摸索着他的手背。 这样柔软的动作,让谢锦宴更加心虚,也更加愧疚了。 他与青芜从小一起长大,虽说青芜确实因着冰湖一事对他心有恨意,可她曾待他的好也是真的。 他们如今的感情,也是真的。 而他,却因秦氏几句荒唐话便怀疑他。 垂眸对上女人明艳温柔的面庞,谢锦宴胸口不禁一颤,反握住了她的手,却依旧不敢与她对视,只低下头,支支吾吾道,“秦氏告诉孤,你将来会诞下萧凤昀的孩子,却骗孤声称是皇室血脉,鱼目混珠,尔后,你还与那萧凤昀里应外合,常年给孤下毒,最后取孤性命,扶持那孩子登基……” ??? 什么? 谋逆?还下毒?还和萧凤昀…… 秦氏这是在编话本子吗? 所以,谢锦宴先前总怀疑她,或许便是因着听了秦氏的这些预测未来的遑论? 一瞬间,俞青芜气笑了。 她直视着谢锦宴,从未有过的强势,一字一顿的质问,“所以殿下,你信了是吗?就因为秦氏那些预知未来的荒唐言论,你就屡次质疑我对萧师兄旧情难忘?屡次为此莫名试探我?” 闻言,谢锦宴没有答话。 他唇线紧抿,那副平日放浪纨绔形容,此刻写满了心虚。 就这般的神情,他不用答话,俞青芜也已经知道了答案。 她缓缓支起身子,抽回了被他握着的手,一时之间又觉好笑又不可思议,冷嗤了声,鲜少的唤了他的名字,“锦宴,你不信我就罢了,你连自己也不信了吗?” “你,谢锦宴,你会蠢到自己的女人与人苟且都没能察觉?还傻乎乎的叫人下毒谋逆?就你这般自小遭遇无数次刺杀,疑心病重到堪比那曹阿瞒的心思,你能轻易叫人下毒?能蠢到连自己的孩子都弄不明白?” 俞青芜一时都不知该生气还是该笑。 她怎么也想不通,一贯最精明,最懂得运筹帷幄的谢锦宴,怎么就能信了这种鬼话? 无言的望着他片刻,她又狠狠往他胸膛上推了一把,没好气道,“殿下是失智了还是怎么的?” “是啊,孤也觉得孤应当不会那样愚蠢。” “可是……” 俞青芜话音刚落,低沉的男声就从头顶传来。 与此同时,谢锦宴的手也不知何时落到了她的后背,隔着衣料轻轻摩挲着,叹息道,“师姐,孤一开始也不相信的,但你知道吗?当时秦氏预言的三件事,如今都一一应验了。第一件,是那秋十一娘和谢启云的奸情会在除夕当日败露,第二件,是雪灾,受灾的区域,及人数都对上了。” “还有第三件事……”他闭了闭眼,说到此处,手指不由颤动起来,却是逐渐收紧,那双大手已从刚才的轻轻摩挲,变成了死死嵌入,手中力道不知不觉的加重了。 俞青芜被后背那突如其来的力道捏得直皱眉,也隐隐感觉到了谢锦宴的情绪变化。 此刻他的力道,他的动作,还有那种晦暗阴冷的声音,让她不觉想起了几月前,初到京都时,他强迫她与他欢好时的那种阴狠入骨的疯狂。 她不由打了个冷颤,却没敢推开他,只小心覆上他的后背,强忍胸口那股不断上涌的恐惧,故作温柔的问他,“殿下……第三件事,是什么?可是和臣妾有关?”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只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似乎生怕怀中女人消失一般,贪婪的在她耳畔亲吻,片刻,才贴着她的耳畔,声音低哑而阴寒,沉沉道,“第三件事,便是师姐你,毒杀陈大陈二,吓疯了萧玉墨……” “你……你说什么?”闻言,俞青芜猛地一震。 刹那间,面色如纸。 若说雪灾和秋十一娘的奸情乃是秦氏预先知道了些什么,那么陈大和陈二的死却就说不通了,萧玉墨被吓疯更是连她自己都意料之外的。 那秦氏怎么会知道? 难道……秦氏真的会预知? 难不成,自己真的会背叛谢锦宴,还会给他下毒?会谋逆? 若是前一刻,她认为谢锦宴是疑心病太重,以至于什么蠢话都轻易相信,那么这一刻,俞青芜便是害怕了。 害怕秦氏是真的会预知,害怕有一日,她真的会做出那等事。 她是多多少少对谢锦宴有些恨意,但却从未想过要他死。 可是,人心是会变得啊,莫不是后来发生了什么? 一瞬间,俞青芜脑子里一片空白,身体也不觉颤抖。 谢锦宴一贯敏锐,自然很快就察觉到了俞青芜的变化,也意识到自己或许吓到她了。 他蓦然松开了搂着她的手,方才写满阴冷的面庞已恢复了平静,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阿芜……” 听到谢锦宴的声音,俞青芜猛然回过神来,有些恐惧的望着他,问道,“谢锦宴,你说,人心是不是会变的?也许,我……我真的会杀了你?” 第124章、别恶心人行不行 俞青芜的担忧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来自于对谢锦宴复杂的情感。 年少时,她将他当做弟弟,后来,她对他失望,憎恨,在得知谢锦宴是太子的那一刻,她刻意勾引,企图利用他向沈家复仇,然而却因曾经的相依为命而不忍。 再后来,在他一次次的维护下,她对他生了男女之情。 但这一份情愫,却又并不单纯。这里头有阴谋,有相互利用…… 人心是这世间最复杂的东西,世事多变,曾经厌恶,如今爱恋,那么未来又为何不能反目? 短短的片刻,俞青芜脑子里浮现出无数揣测…… 她脸色骤白,唇瓣也失了颜色,紧握着谢锦宴的手臂,似在洪流之中抓到了一根救命浮木,支撑着全身的力气。 谢锦宴垂下眼帘,看着怀中失神的女人,心中很是懊悔。 平白的,他与她说这些作甚? 垂眸轻轻在女人额间吻了一吻,谢锦宴捉住她的手,温声安慰,“师姐,或许,那秦氏是在胡言乱语。” “哪怕她真有预知未来的本事,这些话却未必能当真。” “正如你所说,她似乎从一开始就在针对你,不遗余力的想要抢走你的一切。那么,即便她真的有那预知未来的本领,那也极有可能为了谋害你,而编造假话来挑唆你我之间的关系。” 是了,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如此一想,俞青芜心中顿时安稳了许多,眼神也一下子平静下来,脑袋紧贴着谢锦宴的胸膛,从未有过的恍惚,柔声道,“锦宴,我只怕当真被她言中了……” “便是言中了,那死的也是孤,孤都不怕,师姐怕什么?”见她依旧有些不安,谢锦宴又宽慰了一句,他眉眼含笑,言语里皆是调侃。 此时此刻,那张英俊的容颜又恢复了平日的纨绔,仿佛方才那个神色凝重,对未来堪忧的人不是他。 然而谢锦宴的反应,却让俞青芜心情更复杂了。 她看得出来,对于秦意柳的预言,谢锦宴是有七八分相信的,按照他一贯错杀一千不放过一个的狠辣行事,听到这种预言,又见那些语言接二连三应验,便是不杀了她,也绝不会再容忍她留在京都,甚至可能会将她驱逐出魏朝。 但,谢锦宴的反应却是隐瞒,若无其事的继续与她做一对恩爱夫妻。 若说前一刻,她还对他怀有警惕憎恨之心,现在就只剩下动情的怜爱。 她仰起头,对上男人那双柔情眼眸,再也绷不住了。 “谢锦宴,你这样若无其事,就不怕哪一日我真的要了你命?” “毕竟,你也说过,我对你有恨,对你没有多少真心,所做一切,皆是为了活命,为了达到目的的曲意逢迎。” 俞青芜咬着唇,望着谢锦宴俊秀温柔的面庞,眼泪不知何时已从眼角滑落。 谢锦宴垂眸,没答话,只极温柔的看着她。 片刻,才抬手轻轻拭去她脸颊上的泪珠,温声道,“好了阿芜,无端端的又掉什么眼泪呢?” “还说我呢,你看看你这副样子,如此感性,倘若来日我真变了心,当真要对你不利,你该如何是好?” 他薄唇上扬,眸光里噙着丝丝笑意。 说话间,又伸手重重的在女子那光洁的额头敲了一敲。 谢锦宴这一记响指敲得很重,一下子就将俞青芜敲得从伤春悲秋中拉回现实。 她蓦的捂住额头,疼得皱了眉,一双泪意未散的美目恼恨瞪着他,“谢锦宴!你弄疼我了!” 漂亮的脸蛋写满委屈,那模样看起来可爱极了。 谢锦宴伸手往她脸上捏了一把,眉梢上挑,“弄疼了?那真是对不住娘子了,要不孤帮娘子吹吹。” 说着,他薄唇一扬,便凑过去替她吹。 突如其来的温热气息,伴随着那肉麻死人的情话,俞青芜感觉浑身都麻了,当下就被谢锦宴恶心得往后退了一步。 没好气的瞪他,“谢锦宴,别恶心人行不行?” 闻言,谢锦宴轻笑了声,不仅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 “孤怎么就恶心人了?孤小的时候,师姐不也经常替孤吹伤口?” “还总抱着孤哄呢?怎的那会儿不觉得自己恶心?” 他满脸无辜,说着,便又要凑上去替俞青芜吹脑门儿。 眼看着男人扑过来,俞青芜更加往后退了,那张绝艳容色,也因他的靠近骤然滚烫。 “谢锦宴,你……” 俞青芜伸手,死死推住谢锦宴胸膛。 可她那点儿力气哪是谢锦宴的对手,下一刻,就被他死死按在了马车的车壁上。 望着那张逼近的俊脸,俞青芜心跳不由加速,完全不敢看他的眼睛。 “师姐,我什么?”谢锦宴哼笑了声,额头死死抵在她的额间,唇越贴越近…… 俞青芜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他侵入…… 马车行驶的越来越快,颠簸的力度让俞青芜有些坐不稳,她闭上眼,双手死死抱住谢锦宴脖子,寻求平衡的同时,亦忘情回应。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将她松开。 分明已经不是第一次如此,可这回,俞青芜却有些尴尬。 她缩在角落里,双颊晕红,完全不敢与谢锦宴对视。 见她羞涩,谢锦宴也没再为难,只伸手将人揽入怀中,若无其事的继续说起秦意柳的事,道,“师姐,孤想了想,那个秦氏屡屡针对,兴许当真与她能预知未来有些关系。不过,她到底能否预知,还不能完全肯定,得找个与她熟悉的人来问一问才是。” 是了,但凡与秦氏熟悉的人,多多少少,一定能发现她的异常。 想到此处,俞青芜立刻想到了一个人。 她蹙了下眉,抬头看向谢锦宴,沉声道,“殿下可有人选了?” 闻言,谢锦宴点点头,笑道,“自是有的,从前觉得没必要,如今想来,为了安心,兴许得问问。” “那殿下,打算问谁?”俞青芜面色不虞的又问了一句。 见她这副神色,谢锦宴便看出了她的心思,轻声道,“师姐就这么不想再见沈恪?” 第125章、你怎么回来了? 怕他恶心我。」俞青芜深吸了口气,叹息道,「沈恪那人表面瞧着像是个谦谦君子,实则骨子里比谁都卑劣,现如今沈家落得这般下场,为了保命,他难免不会再出什么损招来恶心人。」 可不是俞青芜杞人忧天,实在是她太过了解沈恪。 另一方面,她也害怕沈恪会在谢锦宴面前说些什么。 从前她不在意,甚至希望能借此气死谢锦宴最好。 但现在,她却害怕那些秘密落到了谢锦宴眼底。 人就是这样,不爱的时候无所畏惧,一旦爱了,就连说话都怕说错了一个字。 想到此处,青芜不禁皱了眉头,有些撒娇的语气问谢锦宴道,「殿下,与秦氏亲密除了沈恪,还有沈凛,应当还有她的娘家人,不若,将她娘家姐妹叫来问一问?亦或者,是她身边的婢女。」 「臣妾实在是不想见到沈恪那张脸,小的时候,他也没少欺负我……」 「是不想看到沈恪那张脸,还是生怕沈恪到时拿你与他写的书信来威胁你?」俞青芜微微撅唇,正竭力表现出一副被童年阴影困扰而害怕的神色,下一刻,男人低低的声音却从耳边传来。 俞青芜一怔,愕然的抬起头。 只见谢锦宴唇瓣微扬,一副好笑的神情看着她,说道,「怎的?师姐从前不是最无所畏惧么?现在还能为着几封虚情假意的书信担心了?」 所以,谢锦宴这是什么反应? 他……早都知道了?他不生气? 俞青芜心中狐疑,有些忐忑的看着他,试探性的问道,「殿下……殿下都知道了?」 与俞青芜相比,谢锦宴倒显得从容。 他摊摊手,极自然地回道,「沈恪那个孬种,刚进天牢的时候便因为受不住大刑伺候,为了能少受些罪,便将那些书信给拿了出来,说是……让孤瞧瞧师姐你水性杨花的真面目。」 「哎,别说,当时孤瞧着那含情脉脉,文采斐然的情信,确实是很生气。」 很……生气吗? 一时之间,俞青芜更忐忑了。 小手悄然扯上谢锦宴衣袖,小心翼翼解释,「殿下,那些书信……不过是臣妾用来哄骗那沈恪的,臣妾与沈家的仇恨,你也是知晓的,为着能利用沈恪,多少要做戏……」 「是,孤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孤当时就让人把沈恪又打了一顿。」 「……」这混账,故意吓唬她呢! 一瞬间,俞青芜心中的大石头落下,长长的吐了口气,重重推了谢锦宴一把,没好气的骂他,「谢锦宴,吓唬人很好玩?」 她瞪着他,不由的气笑了。 见俞青芜笑,谢锦宴也笑了。 然后一脸不屑道,「沈恪那等玩意儿,孤才不会在意,师姐你便是瞎了双眼也不至于瞧上他。何况,有孤这般英俊非凡,龙章凤姿,文采绰约,有权有势的夫君,你岂会瞧上那等凡物?」 还龙章凤姿呢? 这男人也是够不要脸的! 不过,被谢锦宴这般一番「自恋」,俞青芜心情已不似先前那样沉重。 她面含笑意,极娇嗔的,又往谢锦宴胳膊上推了一把。 二人说笑间,马车已经停了下来。 俞青芜掀开帘子便打算下去,然而,看到眼前的景色时,她登时愣住了。 这……怎么不是宫门口? 抬头望着写着「太子府」三个字的牌匾,俞青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她看了看那牌匾,又看向谢锦宴,疑惑道,「殿下,臣妾不回宫中了?」 「怎的?爱妃很想和孤两地分居?」谢锦宴淡笑了声,伸手将她扶下马车,一边拉着俞青芜往里走,一边解释道,「不是与你说了么?余内侍已将杨成一案的证据都快马加鞭递到了父皇手中,已经证明,那杨成当日追杀你掉入那陷阱里之后并未死去,而是之后在回去的路上遇上了野狼,叫那野狼给分食了,故而才丢了性命的。」 「此事当地许多村民都可以作证。」 「既已证明你无罪,自然就不必在宫中拘着了。」 谢锦宴话回得平静,俞青芜却再次怔住了。 那杨成明明是她亲手杀死的…… 谢锦宴为了替她遮掩,还真是费了不少心思。 只是,如此一来,他不就落下了把柄在余内侍手中?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里头的愧疚再度涌上。 她挽着谢锦宴的胳膊,一边随着他往太子府里走去,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他道,「殿下,余内侍当真可靠?还有那些村民,来日会不会因贪婪钱财,重提旧事给你找麻烦?」 「旧事重提?」谢锦宴停下步伐,垂眸盯着她,眼神逐渐深暗,言语讥讽道,「孤已经派人查过了,那个杨成在当地可谓是无恶不作,左邻右舍都巴不得他死,你当日要了他性命,也算是为名除害了,除了一些有心人,没有谁会为此多言些什么。」 「至于余内侍,师姐就更不必担心了……」 「或许,对你而言,他会比孤更可靠……」 说到最后时,谢锦宴的声音逐渐消失。 俞青芜皱眉,疑惑的问他,「殿下说什么?」 谢锦宴回过神,侧头看着青芜,不自然的岔开了话题,笑道,「没什么,孤是说,等此事过去之后,便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师哥,你回来了?」 二人说话间,一道清脆的声音忽然从前方传来。 谢锦宴从思绪中清醒过来,抬眸朝着对面看去,看到高敏月一身红衣从对面走来,眼睛里不由凝上了一层霜。 而高敏月,也立刻察觉到了谢锦宴骤变的脸色,目光一转,再看到他身侧的女子,脸上的笑容瞬时僵住。 下一刻,那满眼的兴奋干脆被怒气取代,气冲冲走过来。 狠瞪了俞青芜一眼,一副女主人的语气质问她道,「你……你怎么回来了?你不是杀了人吗?」 她咬着牙,满眼不甘。 看她这副举止,怕不是以为自己死定了,以为她高敏月很快就能成为太子妃了?qδ 不过,高敏月会如此,想必也和谢锦宴先前的「殷勤」脱不了干系。 虽说只是做戏,可想起来,俞青芜心中还是不太舒服。 她冷笑看了看高敏月,又看向一旁的谢锦宴,福身向他施了一礼,不阴不阳的,「殿下,臣妾有些累了,先告退了。」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5章、你怎么回来了?免费阅读 第126章、她不配,你配? 容色清冷,眼神淡淡,不等谢锦宴开口,俞青芜已经移步青宁院,连眼神也没给高敏月一个。 那般的从容优雅的姿态,更是和高敏月的粗鲁模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高敏月愣在原地,一双杏眼愕然的看着俞青芜逐渐消失在暮色中的背影,继而又将目光望向谢锦宴,带着些许不甘问道,「师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你怎又将她接回来了?」 「她可是杀人犯!你这般袒护她,若是传出去,只怕那些看不惯你的朝臣会更加针对你,到时,你拿什么来与旁人争?你便是喜欢她,也不能为了她不要仕途啊!」 高敏月滔滔不绝,言语间皆是指责谢锦宴沉迷美色,不顾大局。 在她看来,谢锦宴身为储君,必然会以江山为重。 倘若那俞青芜威胁到了他的权力,他便是舍不下,也绝容不下她。 想到此处,高敏月又上前了一步,伸手扯住谢锦宴胳膊,低低又劝道,「师哥,我知道你喜欢她,又念着少时那点儿旧情,可她都做出那等事了,实在不配再坐在太子妃这个位置上……」 「她不配,那谁配?」 「你么?」谢锦宴勾了勾唇,忽然冰冷冷的将她打断。 高敏月怔住,神色有些难堪,「师哥……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我……我是为了你着想啊,你乃储君,万不可有污点,更不好为了一介商户女得罪那些个世家啊……」 「阿月,这些话是谁教你的?」高敏月端着姿态,正努力表现自己的聪慧缜密识大体,下一刻,谢锦宴阴沉沉的声音却从头顶传来。 高敏月面色一僵,眼神不由闪烁,支支吾吾想辩解,谢锦宴却没有给她机会。 他重重抽回被她扯住的衣袖,眼底里从未有过的冷漠,说道,「阿月,孤还愿留你在此,皆是看在高伯伯的份儿上,你若还想继续待下去,就守好自己的本分。」 见他这副态度,高敏月顿时有些懵了。 分明前些日子,他还抱了她的。 而且,近来,她听了那人的话,变得温柔了许多,又聪慧了许多,师哥早前已经对自己有所改观了,也比以往更亲密了些。 如今怎的突然就如此冷淡? 难不成是俞青芜那心机女又说了自己的坏话?肯定是这样! 高敏月暗暗咬牙,抬眸看向谢锦宴时,却是红了眼,语气无尽的委屈,问他道,「师哥,你此话何意?你要赶我走吗?我不过是规劝了你两句,叫你为着仕途远离那妖女,你便要容不下我了吗?」 高敏月说着,便又是一阵抹泪。 换作以往,谢锦宴多少要心软一些。 可今日,他却半分没有动容。 那双狭长的凤眼依旧冷若冰霜,仿若没听到高敏月的话,极淡漠的又继续交代,「阿月,以后在师门之外别再叫孤师哥了,同旁人一样,叫太子殿下。」 「还有,这身衣服以后不要穿了,不合礼制。」 高敏月原还想着梨花带雨一番,再用世家向谢锦宴施压,谢锦宴必然会有所顾忌,便是不要俞青芜的命,也会将其逐出京都。 然而此刻,她彻底傻眼了。 她的师哥,从前最疼爱的她的师哥,竟然告诉她,以后在师门之外别再叫他师哥,可她早已经被逐出师门了啊。 言外之意,便是以后她同旁人没什么区别了,她在他这里,也不再特别。 而且,他还说她穿这身衣服有违礼制,从前她也不是没有失礼过,可师兄从不会向今日这般。: 高敏月怔在原地,双眼顿时猩红,蓦的就要倒地。 婢女见状,慌忙上来将她扶住。 高敏月摇摇晃晃的站直了,木讷的望着谢锦宴已然消失在拐角处的背影,又木木的回过头,似乎无法接受这个结果,颤声又问了婢女一遍,「春桃,师哥方才说什么?」 见高敏月这副神色,春桃有些惶恐,微微后退了一步,低低回道,「回姑娘,太子殿下说,以后在师门之外,您也要同旁人一样唤他太子殿下。」 「还有……还有您这身礼服不合礼制,太子殿下叫您以后都不要再穿了。」 春桃半躬着身子,说到最后,几乎没了声音。 高敏月也没了声音,她瞪着逐渐被夜色笼罩的青宁院,手中的拳头缓缓收紧了。 青宁院暖阁内,俞青芜已换好了衣裳,一头乌黑的青丝卸去那些繁复装扮,只一根簪子挽成随云髻,配上一身素衣,清冷又绝艳。 谢锦宴进门时,俞青芜刚从镜前站起。 见他走来,她缓缓上前,娉娉婷婷的向他施礼,柔声唤他道,「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谢锦宴没答话,挑了挑眉,上前将人拢入怀中,嗅着她清新的体香,轻笑道,「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师姐何必生气?」 「臣妾没生气,不过是不想和阿月浪费口舌罢了。」 「倒是殿下你,今日怎的突然变了性子。」俞青芜从他怀中挣脱,有些调侃的意味说道。 方才她换洗时,荀嬷嬷便将那外院的情况一一同她说了。 青芜原以为谢锦宴多少会哄着阿月一些,可今日他不仅没有哄,还与阿月划清了界限,这实在不太像他谢锦宴的作风。 又或者说,不像他从前对高敏月的态度。 这事多多少少有些奇怪。 谢锦宴见俞青芜突然发问,不由愣了下,继而才似回过神来,意味不明的问她道,「师姐如今就这般在意孤?都派人盯着孤了?」 俞青芜哼了声,笑回他,「臣妾哪有那闲工夫?您与阿月就在那前院说话,这谁能瞧不见?」 敏锐的直觉告诉她,高敏月一定是做了什么触犯了谢锦宴逆鳞的事。 否则以他对高家愧疚,怎么也不会待高敏月这般冷淡。 俞青芜坐到了小圆桌前,一边摆弄着刚端上来的碗筷,一边又盯着谢锦宴,又问了一遍道,「殿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 只是,脸色愈发阴沉,良久,才低沉沉回,「高敏月,她通敌卖国。」 为您提供大神沉砚的《囊中物》最快更新,为了您下次还能查看到本书的最快更新,请务必保存好书签! 第126章、她不配,你配?免费阅读 第127章、想让臣妾出手? “什么?”谢锦宴的话,让俞青芜顿时怔住了。 愕然的看着谢锦宴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 思索了一会儿,又似想到了什么,压低了声音狐疑的问,“殿下,阿月怎会做这种事?” “可是因着那名伙夫与她说了什么?” 最后一句,青芜声音逐渐轻微。 有些忐忑的打量着面前的储君,毕竟大魏律法言明,女人不可参政,纵然谢锦宴待她还不错,可他到底是皇室中人,又是未来的帝王。 他主动提及是一回事,她开口又是另外一回事。 此时此刻,俞青芜已然有些后悔方才追问于他。 她悄然打量面前没有表情的男人。 他轮廓间冷峻而邪肆,顿了顿,却又浮上笑意,意味深长道,“师姐,何必如此小心翼翼?既都问了,怎又生怕听得?” 怎生怕听得? 怎就不怕了? 毕竟如今她并非单是他的师姐这么一个身份,从前可以肆意妄为,可以什么都议论上两句。但如今却是不行。 这太子妃的身份为她复仇带来了不少便利,却也是一层无形的枷锁。无论何时何地,她皆要进退有度,她可以因醋意与谢锦宴闹脾气,但涉及朝政便又是另外一回事。 抿唇凝向谢锦宴,俞青芜强将心中情绪压下,故作自然的应他道,“殿下多虑了,臣妾只是觉得此事事关重大,且谁晓得隔墙有没有耳朵?故而,自是要谨慎小心一些,声量也不敢太放肆。” 这话回得规规矩矩,毫无错处。 谢锦宴心中却是不太舒服了,他沉默了片刻,失笑看着她,“师姐总是这般事事算计,步步为营就不觉得累吗?” “你与萧凤昀相处时,也是这般?” 无端的,怎又扯上萧师兄了? 这厮莫不是又想起了秦意柳那所谓的预言? 俞青芜神色微微一顿,很快却又恢复了满脸从容,略有些嗔怒的瞪他,“无端的又提萧师兄作甚?你若真信了那秦意柳的鬼话,此刻将我赐死了事,也解了你的后顾之忧。” 见她发了火,谢锦宴脸上的阴郁散去了一半。 摊了摊手,道,“这样不是挺好么?老是那般做作规矩的作甚?你不累,孤还觉得累呢。” “……”这人是犯贱么? 俞青芜有点儿无语了。 美目微怒,略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道,“殿下是犯贱怎的?就喜欢旁人对你动辄打骂?” “孤没那么变态,孤只喜欢被师姐你打骂。” “……” 这厮是真的不知羞耻…… 俞青芜红了脸,有些尴尬的瞪他,磕磕巴巴将话题绕了回去,“行了殿下,莫扯这些无用的,说正事吧,阿月究竟怎的一回事?” 见俞青芜终于没再似方才那般束手束脚,谢锦宴这才端直了身子,脸上的那纨绔放浪的笑意逐渐收敛,说道,“说来,这事也怪孤。是孤先前为利用她,与她少许亲近了些,她便又生了痴念妄想,一心想着成为孤的太子妃。但阿月身份低微,又不似师姐你那般捐赠过军资,更不曾像师姐你背靠着师父,更没有如师姐你那般曾于边疆献策,在南疆将士们心中有着一定的威信……” 谢锦宴眉头紧蹙,说到此处时,稍微顿了顿。 神色有些不自然的看着俞青芜…… 闻言,青芜脸色也是白了一白。 她晓得谢锦宴在顾及些什么,于边疆行军打仗,已是五年以前的事了。 那时她还未曾落入冰湖,更不曾失去一身武艺,换言之,倘若不是因为那件事,她大可通过军功,通过行军打仗来建立自己的势力向沈家报仇,根本犯不着落入他谢锦宴的囚笼做一只依附与他的金丝雀。 她不否认,此事她到现在也无法释怀。 可人总要往前走的,况且,师父从一开始就将她当做他人宠妾来培养,便是没有废去武艺,她也必然会入囚笼,说不得还是个丑得惨绝人寰的老头儿。 比之更惨烈的下场,落到谢锦宴此处,倒也还算好受些。 何况,她如今身居于太子妃之位,往后若是走远一些,或许也可以走到那皇后位,想要手刃仇人亦是更容易一些。 心中千头万绪,俞青芜红唇微勾,作释怀之态迎上谢锦宴的目光,淡笑道,“殿下不必顾忌,继续说便是。” 闻言,谢锦宴紧绷的心脏方才松弛下来,叹了口气,继续说道,“阿月从前因孤的维护,狂妄自大的很,自认有着母仪天下的本事。但来京都一段时日,受了母后冷遇,又逐渐看明白的自己的处境,深知她自个儿既无建树,又无身世,如何也当不起这位置。” “故而,便听信了那伙夫的偏言,答应向那伙夫提供大魏情报,那伙夫便通过尤家帮助她谋个好看的身世,日后再由尤家出面在父皇面前请求赐婚,叫她好名正言顺入了太子府……” 谢锦宴叹息着,说到最后,脸色变得阴沉而复杂,沉声道,“从前孤只觉得阿月单纯了些,现在看来,简直是其蠢无比,且没有底线。不过也好在她够蠢,所以也没送出去什么有用的情报。” 可不是吗? 要不是因着阿月够蠢,依着谢锦宴对她的纵容和信任,估计能被卖得命都没了。 方才听着谢锦宴说,青芜心里头都绷紧了,就生怕阿月当真送出去些对魏朝不利的情报,那还不知得祸害多少大魏子民呢。 听完谢锦宴的话,俞青芜沉默了好一会儿。 才低低开口道,“殿下,这阿月,怕是必须得送走了。纵然她蠢,可她背后那个出谋划策之人却狡猾得很,若他再指使阿月做些什么,后果不堪设想。” “那阿芜可有什么法子?” 青芜话音刚落,身侧的男人便温声问了一句,那双清透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期待,说道,“阿月的父亲到底对孤有恩,又死得冤屈,阿月是他唯一的女儿,且如今也没有造成严重的后果,所以……” “所以,殿下还是想要保她一条命,保她锦衣玉食,所以,自不能以通敌卖国论处,最好的方式是以后宅争宠的获罪的名义驱赶出京。”俞青芜打断了他,哼笑道,“殿下说了这样多,不就是想让臣妾出手?何必拐弯抹角?” 第128章、做个明白诡 “臣妾还以为,殿下当真舍不下臣妾在宫中受累,原来却是因着这个缘故。” 俞青芜扬起唇角,容色间若有似无的讥诮。 她本就生得冷艳,眼角余光泛着几分刀光,更是叫人心下生寒。 谢锦宴被俞青芜看得有些发虚,干咳了声道,“没有的事,原也是想早些接你回来的。” “是吗?”俞青芜深深看了他一眼,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面色一正,说道,“殿下既然早做了打算,想必已经有良策了,所以,臣妾应该怎么做?” 眉眼之间又恢复了平日的温和,眼神里却是隐隐凉意。 从前俞青芜总算觉得,纵然谢锦宴待她再有情义,她还是总觉得他们之间有一层隔阂。 先前她以为,是因着冰湖之事,还有他这些年来的种种针对,她心中总还是过不去。但现在,她忽然顿悟,他们之间隔开的不止是这些。 还有来得并不纯粹的感情,谢锦宴总说爱她至深,可他却能随时随地利用她。 不过也对,她对他的感情,不也夹杂着利用么? 如此一想,倒也就好受了许多。 思绪间,荀嬷嬷已然命婢女将晚膳端了上来。 今日的晚膳显然是经由早早准备的,有糖醋鱼、四喜丸子、冬瓜排骨汤、以及好几份俞青芜叫不上名儿来的菜肴。 荀嬷嬷一一为二人布菜后,便躬身退了出去。 见荀嬷嬷没了影儿,俞青芜才又继续方才未说完的话,一边往谢锦宴碗里夹了一块儿糖醋鱼,一边又缓然道,“殿下,若是需要臣妾做些什么,尽早的与臣妾说了才是,否则到时赶鸭子上架,臣妾若是出了什么纰漏,阿月的命可未必能保得住。” “师姐在怪我不曾与你商议?”俞青芜正慢条斯理的往嘴里塞了一块儿素菜,耳边传来谢锦宴低沉的声音。 闻言,俞青芜手微微一僵,不由捏紧了手中的筷子,牵强笑道,“没有,臣妾不敢。” “孤看你敢得很。”谢锦宴哼了声,放下手中的碗筷,调侃道,“多大点儿事,这就生气了?” 生气? “生气,倒谈不上生气。” “臣妾只是觉得,与殿下总隔着一层什么。” “先前我总以为是因着往事无法释怀,现如今才发觉,是因为我们之间从不坦诚,这份看似浓烈的感情里夹杂着太多的利用。” “相互利用。” 手中的筷子落下,俞青芜笑看着谢锦宴,刻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 原本她是想掩饰过去的,可谢锦宴既然已经看穿了,那便没有必要。 所谓冰冻非一日之寒,亦说水滴石穿。 有时候,能摊开的时候就摊开,真等到石穿的拿一日,或许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俞青芜唇畔噙着笑,眼睛里裹着说不出的复杂神色。 谢锦宴似乎没有料到俞青芜会突然承认,他沉默了下,又握住了她的手,似突然想明白了什么,说,“师姐,孤答应你,以后都会对你坦诚。” “孤也希望,你往后也能对孤坦诚。” “譬如,你利用孤美色一事。” 谢锦宴剑眉微蹙,俊朗的轮廓间浮上一丝委屈。 这要是搁到别的男子脸上,多少要被安上个‘娘们唧唧’的臭名,可放在他那张好看到人神共愤的面孔,就显得格外和谐。 话说开了,俞青芜心中似也好受了些。 她抿唇笑了笑,道,“行了,我不生气了……” “说说吧,打算如何做?” “这个嘛,无非就是滑胎,下毒这一类的。”谢锦宴说着,轻轻指了指俞青芜腹部。 所以,他的意思是,假意滑胎,构陷阿月? 这厮,不愧是在宫斗里长大的,这套路,是一套一套的。 只是,若无缘无故的构陷阿月害自己滑胎,似乎有些太突然了。 莫说是皇帝和皇后那里说不过去,便那伙夫那儿也要引来怀疑的。 想到此处,俞青芜眉头不由紧锁,片刻后才又看向谢锦宴,道,“殿下,此事臣妾可以做,但臣妾希望,殿下莫要因着心疼阿月便来插手。” 心疼阿月? 这女人是什么脑回路?高敏月都已经通敌卖国了,他还能心疼? 在她眼中,他莫不是个昏庸的不成? 谢锦宴有些不满,不过也没说什么,只点点头,挑眉道,“若此事能办成,孤必然重赏。” “重赏就不必了,只希望殿下莫要后悔了,到时又将罪过推诿到臣妾身上。” “臣妾先告退了。”话说着,俞青芜便起身,晚膳都未曾来得及用,便踏出了门。 ??? “你……你做什么去?”谢锦宴愣了下,赶忙跟了上去。 一路追到春芳阁外,见俞青芜往里走,他才似明白过来。 眉头微凝了下,悄然走到门外。 彼时,俞青芜已经走到了暖阁外,见她突然闯入,门口的婢女皆是一惊,但谁也不敢阻拦。 俞青芜进去的十分畅通无阻,看到她突然而至,正在桌前整理书信的高敏月先是一震,继而慌慌张张将几封与那细作来往的书信都夹到了书里。 俞青芜淡漠了瞟了眼,讥讽笑道,“阿月,用膳呢?好吃吗?” “俞青芜,你来做什么?来向我炫耀?”高敏月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俞青芜那般嚣张的嘴脸,还是没忍住发作,咬着牙道,“你别得意!即便师兄现在有意维护你,那些世家也不会同意的!你说,到时师哥会站在你这边还是世家那边?” “世家?从我进门开始,你就左一句世家,右一句权贵的,高敏月,我该说你是太蠢呢还是太单纯?”俞青芜原本只是想气气高敏月的,好叫日后送她走显得不突兀。 但此刻,瞧着高敏月那副依旧痴人做梦的样子,她觉得,或许,应当让高敏月做个明白鬼。 高敏月被俞青芜这么一说,顿时更懵了,她说错了吗?为了权势,师哥即便再喜欢俞青芜,也会因为世家的施压而将这个女人处死的。 “阿月,你不会以为,我能坐上太子妃这个位置,当真只是靠美色吧?”见高敏月似乎还不明白,俞青芜索性说得更直白了些,讥讽的看着高敏月,笑道,“你可知道,你师兄最厌恶的就是这些世家。” 第129章、有心勾引他 身为一个拥有南越国血脉的储君,谢锦宴自小就被魏朝那些所谓的世家诟病,但凡有些能耐的世家,都瞧不上他。 直至后来,谢锦宴一步步的坐稳了太子之位,加之长相愈发俊美,得姑娘喜欢,那些个世家才对他逐渐有了改变。 一些逐渐没落的家族,开始意图走谢锦宴这条捷径重创辉煌,沈家便是其中之一。 说难听点儿,谢锦宴是他们不得已的选择,然而对于谢锦宴而言,这些世家在童年时期给他的痛苦是永远也无法忘怀的,刺杀,恐吓,羞辱…… 所以,哪怕高敏月没有通敌卖国,当她在一遍遍提及这些世家的时候,就已经触犯了谢锦宴的逆鳞。 只可惜,她不仅浑然不知,还自认聪慧识大体。 譬如此时,听完了俞青芜的话,她先是一愣,继而却是嗤笑。 “二师姐,你这是在垂死挣扎吗?怎的,莫不是师兄想明白了,要杀了你这个妖女以平天下,你便跑来我这里泄愤?” 泄愤? 她有必要吗? 说实话,有的时候,俞青芜还是很同情高敏月的。 虽说高敏月人品差,可看着她总讨好的皇后的样子,俞青芜还是由衷的为她感到悲哀。 也不知,她若知道了她父亲的死因,还会不会这样的执着于要做谢锦宴的太子妃。 不过,就她这般的脾性,若是知道了,恐怕就是她的死期了。 俞青芜缓然坐到高敏月对面,极同情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淡淡,“阿月,我可没有我闲工夫来对你泄愤,那……毕竟,对我没有什么好处。就是瞧你追着你师兄跑追得实在是吃力,过来提点提点你。” “告诉你一声,你师兄他自小受尽了那些世家的冷眼,他最厌恶的就是世家,你现在所做的,便是让他最厌恶的事,你说,怎么会待见你啊?” “还有,我,有孕了。” 清冷的嗓音在空旷屋内回荡着,似乎空气中都弥漫着得意。 一瞬间,高敏月怔住了。 那满脸的嚣张得意,逐渐凝固,红唇下,牙齿都在咯咯作响,搁在桌上的慢慢收紧。 俞青芜幽幽扫过她捏成拳头的手,挑衅的语气,“阿月,怎么,想对我动手?” “如今,我腹中的可是皇家的血脉,是你师兄的骨血,你觉得,他是更在意他的孩子,还是更在意的你这个刁蛮恶毒的师妹?” 细白的手掌轻轻覆在腹部…… 那双手,竟然半分伤痕也没有。 所以,俞青芜在宫中,并没有受到一丁点的惩罚? 师兄就罢了,陛下和皇后姑姑难道也糊涂了吗? 双目死死盯着那被月白色衣衫包裹的婀娜身姿,高敏月的手不由颤动。 “怎么?想对我动手啊?” “高敏月,你不会天真的以为,只要我腹中的孩子没有了,你便可以登上太子妃之位吧?”见高敏月眼底怒火愈发浓烈,俞青芜适时的又添了一把火。 闻言,高敏月表情一滞,意图挥舞的拳头不甘心的又收了回去,怒目瞪着俞青芜片刻,似恍然大悟,冷哼道,“我明白了,你便是靠着腹中胎儿保命的是不是?” 呵,还挺上道。 既然她这般懂事,自己也不必多费口舌了。 不过……最要紧的话还是得说。 俞青芜勾了勾唇,托腮靠在桌案上,讥讽的看着高敏月,炫耀的口吻回她,“阿月啊,甭管我是不是靠着这个胎儿保命的,现在的事实就是,我会生下殿下的嫡子。等沈家一事处置完之后,殿下便会为我举行封妃大殿。” “至于你所说的我曾杀了人,呵呵……那你可太天真了,但凡是皇家想要掩盖的,没有什么是掩盖不住的。” “说起来,有件事我还要感谢你呢……” 俞青芜眉眼含笑,明艳的面容写满得意嚣张,缓缓起身,一步步向高敏月走近了。 居高临下的看着她。 高敏月此刻已被俞青芜气得脸色发青,拳头是越捏越紧。 但如今她不敢轻易动手,只好咬牙切齿的瞪着俞青芜…… 俞青芜也不在意,直接忽略了高敏月那满眼的怒气,站到她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声音妩媚而挑衅,轻笑道,“师妹,说起来,当初要不是你那一碗掺了药的茶水,我还没机会与殿下亲密呢。” “什……什么?”高敏月浑身一震,几乎要坐不稳。 “俞青芜,你说什么?” 她红了眼,声音骤然提高,眼睛里皆是不可置信。 难怪啊,难怪当她说起这个贱人不清白时,师兄会是那种反应,原来那夜与她苟且的人竟是…… 高敏月双目赤红,身体已然控制不住的发抖,厉声道,“不可能!不可能!明明我也……” “第二天师兄还……” 她咬着牙,眼泪已忍不住滚了出来,无法接受师兄抛下她而选择俞青芜的事实。 然而偏偏,耳边又传来了女人残忍的声音,那优雅好听的女声,带着浓烈的讥讽意味,冷笑道,“你是不是想说,明明你也被下了药,为何你师兄会选我而不选你?” “不妨告诉你,是我故意拖着他的。” “从十八岁,知道他是太子的那一刻,我便有心勾引他,我曾有意在那河中沐浴,叫他看了去,又曾故意在他眼前落水,我勾引过他数次,没有一次成功的,只有那次,你给我下了药,他终于没能抵挡住诱惑……” “再后来,我又借机诱惑他,他便一发不可收拾,日日夜夜与我欢好。说真的,要不是当初你起了歪心思,我还不能进行得这样顺利呢。” 俞青芜勾起唇,话说得愈发露骨。 高敏月几乎要疯了,她再也控制不住情绪,当下就要向俞青芜扑过来,带着哭腔大骂道,“贱人!你这贱人!是你!你是故意的!你是故意让我给你下药的!” “是又怎么样?谁又信呢?”俞青芜冷哼了声,一把推开高敏月,大步踏出了暖阁。 刚出门,就被一只手极具力量握住手腕。 她一惊,眼神有些闪躲的看向谢锦宴,低低唤他道,“殿下。” 谢锦宴没答话,眼神里透出一丝复杂,随即拽着人便往外走。 直至到了青宁院,才缓缓松手,沉沉盯着她,问道,“师姐刚才说的,是不是真的?” 第130章、谢锦宴,你别说了 他脸上没有表情,眼神沉冷而犀利,语气平静得叫人听不出情绪。 静默的看着男人片刻,俞青芜强压下情绪,淡笑问道,“殿下说的是哪句?” 谢锦宴单手撑在桌上,蓦的,往前了一寸,目光复杂的盯着她,一字一顿,“每一句。” “半真半假。”俞青芜顿住片刻,还是开了口,平静道,“故意被阿月下药是假,十八岁知晓你是太子也是假,事实上,臣妾是在十三岁时知晓殿下身份的。” “也确实是在那时,便起了利用姐弟情,借着殿下复仇的心思,故而也是比以往更加照顾殿下。” “只是没想到,殿下后来会那般不待见我,只好作罢了。” 俞青芜唇角扬起一丝苦涩笑意,虽说她当年对谢锦宴好,的确是有所图,但感情也是真的,谁能想到,最后却变成了这般。 她一点点的看着他从一个柔弱孩童长成了成年男子,他不再将她当做姐姐,还总对她恶语相向。 加之失去一身武艺,又报仇心切。 于是后来,她便起了别的心思…… “仅此而已?” “难道后来,师姐就没有起过别的心思?” 俞青芜失神之间,耳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粗粝的拇指不知何时落到了她的下颌,蓦的将她的脸抬起,墨玉似的眼眸燃烧着一丝焰火,薄唇轻轻贴近她耳畔,又极露骨的问了一遍,“你说你,有意勾引孤,是不是真的?” 热气,夹裹着男人暗哑的声音在耳边萦绕,压迫而诱惑。 俞青芜手指不禁颤动了下,紧闭上双眼,“没有的事。” “是吗?”谢锦宴低笑了声,重重扣住女人饱满的后脑勺,命令的语气,“睁开眼睛,看着孤说话。” 俞青芜咬了咬牙,缓缓睁开双目,强忍紧张望着他。 谢锦宴眉梢微挑了下,凤眸含笑,却隐隐流露出逼迫的意味,低沉沉道,“阿芜,有件事孤很是好奇,当日你在河边沐浴时,孤分明没有露面,你又是如何知道孤在那处的。” “还有,咱们去青州出任务时,怎的旁人在的时候你都不曾踩滑,偏偏孤与你独处时,你便不慎跌入花楼的浴盆里,最后还是孤闭着眼睛给你捞出来的。” 他勾着唇,看着女人的眼神愈发暧昧。 那样的目光,实在是太赤-裸裸,看得俞青芜面颊愈发滚烫。 她撇开脸,想要躲避谢锦宴的目光。 可这会儿她越躲,他却越是将她桎梏,那只捏着她下颌的大手愈发用力,强将她的脸再次抬起,逼迫着她与他对视。 袖下,另一只手更是不动声色的揽上她的细腰,用力按了一按。 俞青芜被激得皱了眉,伸手想要推开他。 然而,刚伸手,却索性被谢锦宴握住了她的一双玉手,继而用力一拽,稳稳当当的将人拽入怀中。 坐上了他的大腿…… 睨了眼怀中女人红透的脸,视若无睹的搭上她的肩头,继续道,“对了,孤还想起一件事来,有一回孤去后山练剑,师姐怎就无端出现在那处?还被孤的剑伤了颈子,不得不说,师姐的颈子的确很好看,修长细白,叫人看得挪不开眼……” “嗯,还有,孤还想起两年前,师父的生辰宴上,师姐跳了一支水袖舞,后来,师姐去换衣裳时,不知为何,钥匙却落到了孤的怀里,孤生怕师姐开不了门,只好跟了去,岂料……” 谢锦宴声音轻微,可说出口的话却是越来越露骨。 俞青芜两颊灼烫不已,对上谢锦宴暧昧的眼神,更是心慌。 她一把捂住了他的嘴,难堪道,“谢锦宴,你别说了……” 这般的反应,便是不想承认都难。 说实话,若不是因着那些话最能刺激阿月,她原是不愿说的。 最重要的是,她没想到谢锦宴连细节都记得那样清楚。 如今,也只好认了。 俞青芜深吸了口气,努力压住尴尬的情绪,抬眸凝着谢锦宴,故作自然,结结巴巴又道,“我……我承认我当日的确是生过……勾……勾引你的心思,你别再说了好吗?” 然而,她的服软却没有让谢锦宴收敛,反而变本加厉的将脑袋凑到她颈间,随着动作,声音变得晦涩暗哑,轻唤她道,“阿芜,既是起了心思,为何不能从一而终?为何要半途而废?” 什么意思? 他是在问她为何勾引到一半儿又不勾引了? 她能说,是因为舍不得萧师兄?故而才改变了策略,想着利用沈恪来复仇,只要不入皇室,她便有法子脱身,来日复仇之后,若是萧师兄还肯接纳她,她便打算与萧师兄隐居山林。 还有就是……先前她把谢锦宴当弟弟,从心理上不太接受得来,且多多少少有些抵触厌恶谢锦宴…… 这话若是说出来,谢锦宴恐怕会掐死她。 沉默了片刻,俞青芜换了个听起来还算靠谱的理由,带着几分羞涩和尴尬,低低回道,“那时……殿下厌恶臣妾,臣妾觉着没希望……” “所以,才几次你就放弃了?你就没想过,直接告诉孤你看上了孤,想同孤睡觉,可能会更容易些?嗯?”谢锦宴轻哼了声,朦胧的鼻音伴着一股温热从鼻息间发出…… 俞青芜被扑在颈间热气灼得紧张,紧拽住谢锦宴的衣裳,被他这放浪言语弄得不知说什么好。 谢锦宴见她不说话,轻笑下,将人打横抱起来,大步朝内室走去。 夜色中,空气似乎都变得灼烫。 第二日,俞青芜再苏醒时,日光已入房内。 谢锦宴今日也不必去上朝,俞青芜睁眼时,只见他垂眸笑看着自己。 往日里,第二日醒来,谢锦宴基本都没在身边儿,今儿一睁眼对上那张英俊温柔的脸,俞青芜反倒还有些不习惯。 加上昨夜的事,此刻她更是尴尬。 对视片刻,俞青芜干巴巴蹦出几个字,“殿下……没去上朝?” “嗯,今日不必上朝。”谢锦宴发出好听的鼻音,一双凤眸依旧看着她,盯得俞青芜挪开了目光,才笑道,“阿芜,你怎么了?是不是因着昨夜的事,觉得难为情?” 第131章、仗着肚子里有货 何止是难为情,她简直想找个地洞钻进去。 从前这男人就十分自恋,如今晓得她曾处心积虑的……勾引他,怕是更得意了。 “臣妾……臣妾没有……” 俞青芜磕磕巴巴,抬眸偷瞄了谢锦宴一眼。 果然,那张俊朗的面庞尽是春风得意,英气的眉眼里更是孟浪翻涌,那般炽热的目光,看得俞青芜面颊滚烫。 昨夜里光线暗沉还好,如今屋内明亮,那娇艳欲滴的颜色尽数落入谢锦宴眼底。 原就得意的他,显得更为得意了。 刻意盯着女人意图闪躲的眼睛,假惺惺回道,“没有就没有,你脸红什么?” 这混不吝,不调戏她能死吗? 俞青芜紧咬着唇,眼中怒气翻滚。 “我热得!”看着他须臾,她怒声说道。 见青芜真的恼了,谢锦宴这才收敛了些。 缓然掀开那清透雪白的幔帐,就早已备好的衣裳穿好,晓得俞青芜今儿难堪,他也没似先前那般故意指使她替他更衣,而是自顾自的穿好,然后便踏出了房门。 俞青芜双手死死裹着被褥,直至听到谢锦宴的脚步声逐渐消失,这才起身更衣。 今日着的是一套极为华丽的礼服,墨紫色的锦缎制作而成,除此之外,菱花镜前还摆放着两支步摇,雕刻的是凤凰,金灿灿的,镶嵌着红色宝石,瞧着十分华丽美观。 唯一的不足之处就是太过繁复,戴起来也有些沉重,稍微不慎便可能缠绕到一处。 好在俞青芜曾接受过这方面的学习,故而也并不吃力。 只是梳上一个繁复的发髻,有些费时,俞青芜坐了许久,荀嬷嬷才替她梳好理头发。 又经过一番妆容点缀,再起身时,她觉得腰都快断了。 瞧着这一身打扮,更是有些心累。 她不是傻子,自然知道穿了这身衣服,便证明今日有重要的场合需要出席。 如今不年不节的,想必又是要入宫了。 早知如此,还不如昨夜就直接回了宫中…… 俞青芜心中怨念着,已被荀嬷嬷扶了出去。 此时,谢锦宴已经坐在了桌前,檀木小圆桌上摆着精致的早点和米粥。 谢锦宴单手靠在桌上,神色已恢复了平日的淡淡,斜睨了青芜一眼,仿若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喊她道,“坐,先用早膳,一会儿入宫一趟,余内侍昨夜已将所有足以证明你无罪的证据呈上,除此之外,还有意外之喜。” “意外之喜?” 俞青芜欠身坐下,问道,“什么意外之喜?” 谢锦宴端直了身子,冲她笑了下,道,“余内侍这回去蜀地,你猜怎么着?碰着了你们俞家当年唯一逃脱的一个族人,那族人手中竟还捏着许多荣国公府向俞家索要钱财的书信,以及你父亲曾记载的账册。据那男子说,他的父亲乃是你父亲跟前的账房,你父亲当初许是察觉到了沈家的心思,故而许多东西都留下了备份,全都藏在你那族人家中。当日俞氏被灭族时,那孩子尚在外玩耍,这才得以逃脱,尔后便带着家中资产逃亡,也就将账册和那些书信一并带走了。” 账房的儿子? 莫非是……俞真族兄? 俞氏,竟还有人活着? 一瞬间,俞青芜怔住了,她不可置信的握住了谢锦宴的手,激动道,“殿下你说……俞氏还有族人活在这世上?俞真族兄竟还活着!” 眼泪夺眶而出,一时之间,青芜都不敢相信这是事实。 谢锦宴见她如此激动,又沉了沉,反握住她的手,安慰道,“阿芜,你先别激动,那人手中的证据虽是真的,可孤也不太确定他是不是你口中的那位俞真,且先看看再说吧。” “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先入宫拜见父皇母后,今日既已证明你无罪,自然要将印章归还,亦要接受册封。” “不过,如今才出了这档子事儿,也不会太隆重,也就是走个过场罢了,师姐你莫要在意,往后十里红妆什么的,孤自会补给你。” 谢锦宴温声解释着,生怕俞青芜觉得简单的册封苛待了她。 然而,俞青芜此刻却压根没有心思想这些。 她脑子里只有五个字‘俞真还活着。’ 俞氏还有族人活着,俞真哥哥还活着,那她便不是孤独的,便不再是孤立无援。 而且俞真哥哥手中还有沈家的索取钱财的证据,这是不是就能证明了是沈家为谋财对他们俞家痛下杀手。 俞青芜脑中一片混乱,更是迫不及待。 她摆摆手,忙催促谢锦宴道,“殿下,那些个礼数都是虚的,不必拘束。” “那个……咱们什么时候入宫?” 呵,果然,报仇还是比他重要。 连个血缘差了十万八千里的族兄都比他重要。 谢锦宴看了她一眼,见青芜激动眼泪都滚了出来,心中颇为吃味儿。 但他也没再说什么,只一如既往的柔声对她道,“师姐,先不急,反正人已经带去了京兆府尹那里,咱们先用膳,然后进宫。” “好,先用膳。”俞青芜抹着泪,难得的温顺。 用过早膳,二人便驱车去了宫中。 今日的册封礼很简单,没有几个朝臣,也就是礼部的,和皇帝皇后在,宣了圣旨,又赐了印,便算是礼成了。 册封礼结束之后,皇后又赐给俞青芜一些珠宝,以及马车,还赐了两个武婢。 再回太子府,俞青芜便要由青宁院搬去正院。 听说这个消息,原本就妒火中烧的高敏月更是要气疯了。 “啊!贱人!贱人!”她重重将茶盏摔到地上,怒声骂道。 婢女见状,吓得立刻退了出去。 然而,刚退出去两步,便又听到高敏月的声音从里头传来。 她阴着脸,略略往外看了眼,怒声喊春桃道,“进来。” 呵呵,那贱人不就是仗着肚子里有货吗?若是那孩子没有了,看师哥还会纵着她? 第132章、投诚 眼神里闪过一抹歹毒,高敏月朝忐忑进门的春桃招了招手,道,“春桃,你一会儿去宝林堂抓副堕胎药。” 春桃并非愚笨之人,见高敏月这副阴毒神色,约莫猜到了她想做些什么。 “姑娘这是想……” 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深深看了高敏月一眼,提醒道,“姑娘,若是想动手,可不能这样明目张胆,谋害皇嗣乃是杀头的重罪,便是殿下有心护你,到时陛下和皇后娘娘那头也是过不去的。若想做,必要干干净净,万不能给人留下任何把柄……” “怕……”高敏月素来自大,便是到了这步田地,也笃定了在谢锦宴心中,她的地位是高于俞青芜的,故而张口就想说‘怕什么’。 但转念一想,事实确实如春桃所说,如今俞青芜那贱人的确是得了陛下和皇后姑姑庇佑,皇后姑姑也不知是被那贱人灌了什么迷魂汤,而今对自己是横眉冷眼的,至于圣上,高敏月是没有见过的,更是毫无交情,只怕会公事公办。 那毕竟是圣上,他若要杀了自己,师哥和皇后姑姑自是拦不住的。 脑海里迅速运转,高敏月脸色逐渐复杂,转而缓缓看向春桃,问道,“春桃,你可有什么万全之策?” “高姑娘,奴婢认为,应当如此……” 春桃面露阴沉,躬身凑到了高敏月耳边…… 一阵耳语后,高敏月神色逐渐好转,如霜冰冷的眼眸也涌上了一丝笑意,很是满意的拍了拍春桃肩膀,夸赞道,“春桃,从前是我低看了你,你这般聪颖的女子,单是做一个二等婢女实在是可惜了,你放心,等来日我做了太子妃,一定提拔你做太子府的掌事,再给你挑一户好人家嫁了。” “奴婢叩谢姑娘。”闻言,春桃立即跪地,一副欣喜模样。 高敏月勾了勾唇,坐回椅子上,不自觉学起俞青芜平日的冷淡姿态,轻轻对春桃挥了挥手,哼道,“下去吧,此事就交由你去办,万万要记着,千万不可留下把柄,否则到时我若有个三长两短,你也难逃一死,你的家人更是难逃一死。” 经由春桃提醒后,高敏月现下冷静了不少,也警惕了不少,似是怕春桃叛变,又刻意提及了她的家人。 春桃依旧是一副恭顺模样,重重的向高敏月叩了个头,大呼道,“奴婢愿为姑娘效犬马之劳。” 话落,她便退了出去。 然而,踏出春芳阁后,春桃绕着小路,径直的就往青宁院方向去。 此时的青宁院内,荀嬷嬷正指挥着一众奴仆搬运东西。 桌子椅子都用不着搬,多是些俞青芜平日里养的花花草草,还有些许常用的物件儿。 一转头,瞧见春桃在树后鬼鬼祟祟,荀嬷嬷顿时就沉了脸,大步朝她走过去,冷声问道,“春桃,你有什么事?” “荀嬷嬷,奴婢……奴婢有要事禀告太子妃。”春桃将声音压得极低,动作依旧恭顺。 然而,荀嬷嬷并未因此就给她好脸色。 毕竟,往日里春桃也时常跟着高敏月做坏事,尤其是高敏月初来太子府时,因见太子对高敏月有所不同,这春桃也跟着趾高气扬起来,常常是见了旁的婢女都是用鼻孔看人,也因此有好些婢女曾来荀嬷嬷跟前抱怨,次数多了,荀嬷嬷不待见高敏月之余也愈发不待见春桃。 此时见她这般恭敬的模样,不由的嗤笑了声,反问道,“春桃啊,你主子在春芳阁呢,你若有要事应当去与那春芳阁的禀报,跑到青宁院来算怎么回事?” “荀嬷嬷,往日里是我不懂事,如今我真是有要事要与太子妃说啊。” “倘若你再拦着,恐怕……恐怕太子妃腹中的胎儿就要不保了。” 春桃磕磕巴巴的,将声音压到了最低。 闻言,荀嬷嬷先是一震。 继而似明白了些什么,愕然的看着春桃片刻,立即转身往里走去。 俞青芜这会儿才卸去一身累赘,正打算启程去京兆府尹,便见荀嬷嬷进门。 听了荀嬷嬷的话后,不由皱了眉。 真没想到,阿月这么快就要动手了。 可这会儿,她还忙着要去见俞真族兄呢,眼瞧着证明沈家各项罪证的证据一一呈上,这几日也还有许多事情处理。 若是在这个时候‘滑胎’,她岂非不好出门了? 虽说如今看似沈家会元气大伤,可荣国公府毕竟是百年世家,祖上也有功,加之俞家钱财与各大世家牵涉也都颇深,这沈家翻土重来的机会也不是没有。 不过……高敏月应该不会傻到直接让春桃推到自己吧? 春桃虽说平日借着高敏月的名头作威作福,可也没少受高敏月的气,好几回见着的时候,脸都是肿的,可见平素里没少挨高敏月打骂。 这般的关系,她自也不可能蠢到为高敏月送命。 难不成,是见着自己坐上了正妃之位,借机来倒戈了? 俞青芜眼睛微眯了眯,思衬片刻,对荀嬷嬷道,“让她进来。” “是。”荀嬷嬷点头应了声,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未几,便因着一脸仓惶的春桃进了门。 “太子妃,奴婢求您救救我家人。” 一进门,春桃噗通一声便跪倒在地上。 这倒是让俞青芜懵了一懵,荀嬷嬷也愣了下,继而冷脸道,“春桃,哭哭啼啼作甚?有话好好说!” 闻言,春桃不单没有收敛,反而泪水更甚,一边抹着泪,一边怯怯望向俞青芜,哭道,“太子,那高氏妒忌您有孕,方才差使奴婢给您下药,想谋害你腹中胎儿,奴婢不肯,她便拿奴婢的家人要挟奴婢,奴婢只好先应承了下来。” “可奴婢却万万不敢做出那等伤天害理,灭九族的恶毒之事,思来想去,便想着索性前来告知太子妃您一声。奴婢也不求赏赐,只求太子妃能保奴婢一家性命,日后便是将奴婢发卖也好,作粗使丫头也罢,奴婢都毫无怨言。” 春桃说着,便又是一阵声泪俱下。 第133章、借刀杀人 若在年幼时,俞青芜大抵会信了她的话。 但经历了灭门之灾后,又从杨成手中死里逃生,她便不再轻易相信人。 面对春桃的哭诉投诚,俞青芜并未作答。 一双美目悠悠看着她,似笑非笑,“春桃,你口口声声说,是受了阿月威胁,可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说谎呢?” “毕竟方才你可是在众目睽睽之下进了我这里,我怎么能确保,你的‘投诚’,是不是你和阿月另一个阴谋呢?” 比起高敏月,俞青芜讲话素来温温柔柔,便是质疑也是眼含笑意。 可偏是这样的柔和,反而让人不寒而栗。 春桃似乎没有料到俞青芜会这样说,她神色微微一滞,噎住片刻,又道,“太子妃,奴婢承认,往日里跟着高氏时的确对您有些不敬之处,可奴婢在高氏那处的待遇您也是晓得的,表面瞧着风光,实则没少挨她的大骂。” “高氏又练得一身好武艺,下起手来比院内的武丁还要重。” “加之她又善妒,但凡是身边儿长得稍微有些姿色的婢女,不是被她借着由头赶去做粗活儿,便是叫她伤了脸。好在奴婢容貌平平,素日里又擅阿谀奉承于她,故而才得以安安稳稳在春芳阁伺候着。” “奴婢所做一切皆是迫不得已,往日里那些都是小事,但如今谋害皇嗣一事,奴婢便有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若太子妃不肯相信奴婢,奴婢愿替太子妃斩草除根,以表忠诚。” 替她斩草除根? 说得可真好听,这不明摆借着她的手去除掉高敏月吗? 俞青芜她轻靠在椅子上,明艳容颜流露出一丝讥讽,悠然扫视春桃片刻,不由哼笑了声,淡淡道,“春桃,你自个儿都说了,你擅长阿谀奉承才哄得那高敏月开心,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也在对我阿谀奉承?况且,你曾经对高敏月也算是忠诚,虽说没少挨了她的打,却也没少从她那处得来好处,如今你却这般轻易就将她给卖了,我又怎么敢相信你这样一个卖主求人的婢子?” “再者,你堂而皇之的进了我的院子,转头就对高氏下毒手,到时殿下若是追究起来,那可还有我的活路?你也晓得,我方才从一桩命案中脱身,如今你又想将我卷入另一桩命案,你居心何在啊?” “奴婢……”春桃再次顿住,望着俞青芜的目光隐隐诧异。 她与俞青芜接触并不多,平日里青宁院的守卫也颇为森严,她对这位太子妃的了解多是从外头的流言还有高敏月口中听来的。 因而春桃一直以为,俞青芜就是个靠着美色上位的无脑美人,想着挑唆几句,便能叫她着了道儿,如今俞青芜连连反问,却是将她问住了。 不甘的望着那张绝艳明媚的脸,春桃指甲不由收紧了,良久,才又道,“太子妃若是要这般质疑,奴婢也无话可说。奴婢承认,卖主求荣实是狠辣。但奴婢到底和那些卖主求荣的不一样,奴婢不过是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保住家人的性命。” “奴婢且问太子妃一句,倘若换做是太子妃叫人捏着家人的性命威胁,左右都是个死字,太子妃会作何选择?” 是了,若换做是她被人拿着亲人的性命威胁,想必她也好不到哪儿去。 俞青芜微微蹙眉,眸子里闪过一抹动容,但很快又恢复了平素的清冷,淡淡问春桃道,“所以,你想我怎么帮你?” 春桃似乎没有料到俞青芜会突然答应,她眼中一诧,继而面露喜色,说道,“回太子妃,奴婢的家人此刻就被扣在城外的一处庄子上,那高氏雇了好些打手在那处守着,因着她的囚禁,奴婢的弟弟前段日子病死了。奴婢原也想过也雇些人去将家人都救出来。可您也知道,京都里许多人都晓得高氏的身份,因着畏惧于她,畏惧于她身后的太子殿下,自不敢去得罪。” “但太子妃您不同,若是您肯向殿下开口……” 意识到俞青芜并非传闻中的那样蠢物,春桃也不再拐弯抹角,当即便说出了自己的请求。 俞青芜原还持有几分怀疑的,见春桃敢于闹到谢锦宴跟前,便也不再质疑。 想来,这春桃就是救家中人心切,加之其弟弟病死,她便心生恨意,早已对高敏月起了杀心,故而便想着到自己跟前挑唆一二,借着自己的手要了高敏月的性命。 若高敏月当真因此害人性命,那的确可恨该死。 但……也还轮不着她来动手…… 俞青芜沉默了下,又深深看了春桃一眼,未曾从她眼中看到撒谎的痕迹,便再度点了点头,温声吩咐道,“你且先下去吧,此事,我晚些会与殿下说。” “至于高敏月要你做些什么,你照做便是了。” “什……什么?”闻言,春桃一怔,满脸诧异。 俞青芜淡笑了下,又道,“下去吧,你放心,出了事,我还是能保你一条命的。” “当然,你若不肯答应,殿下那里,我也不必开口了。” 俞青芜语气平平,春桃原本就惶恐的神色更为惶恐了。 太子妃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是想借着滑胎,彻底根除高氏? 这太子妃平日瞧着柔柔弱弱的,似人人可欺,没想到心肠竟然这样狠,这样阴毒。 春桃脸色一寸一寸的变白,看鬼似的看着俞青芜。 片刻后,极慌张的退了出去。 一旁的荀嬷嬷也是懵了,她愕然的看着俞青芜,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问道,“主子,莫不是不想要殿下的骨血?” “您……您便是不喜欢殿下,也不能如此啊,这孩子是无辜的……” 荀嬷嬷想起了曾经来过太子府的萧凤昀,不由的便往那方面想。 见她这副表情,俞青芜忍不住笑了,温声道,“荀嬷嬷莫不是也糊涂了,我若真不想要殿下的孩子,岂会让你知道?” 额,可不是吗? 闻言,荀嬷嬷瞬时松了口气,又问俞青芜道,“那太子妃作何打算。” 俞青芜笑笑,道,“我去找殿下。” 第134章、师姐,你转性了? 借机彻底根除高敏月自然是不可能,也没有必要。 但若是,能借机在谢锦宴面前表演一番深情,那倒是值得的。 踏出青宁院,俞青芜脸上的笑容骤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意味深长的冷意。 一路走到通往朱雀院的幽径处,她冷眼朝假山后瞥去,“出来吧。” 假山后的人身体微微一僵,很快走出来。 是春桃。 她迈着轻微碎步走到俞青芜面前,噗通跪下,道,“太子妃,奴婢愿为您鞠躬尽瘁,万死不辞,只求能保住奴婢一家的性命,还请太子妃能指条明路。” 闻言,俞青芜并未立刻答话。 她悠悠打量着跪在地上的春桃,嘴角噙着浅笑,眼神却是冰冷。 冷得,像是一把刀子。 便是对视一眼,也让对方背脊发凉。 见她不说话,春桃心中不觉有些后怕。 但想着自己已经无路可走,又壮着胆子再开了口,“太子妃,您方才故意说让奴婢按着原计划行事,又说您要去找殿下,不就是暗示奴婢在外头等您吗?因为,您不想让荀嬷嬷晓得您真正的计划,所以您得避开她。” 春桃一边说着,又朝俞青芜再补了一句,“奴婢现如今已无路可走,不管是为了活命还是为了家人,都愿为太子妃效犬马之劳。” 听了她的话,俞青芜依旧没有表态。 只似笑非笑瞧着春桃,片刻,才笑道,“你很聪明。” 是了,春桃很聪明。 聪明到稍点一下就通透。 正如她所说,俞青芜方才说什么让她按原计划行事,的确就是暗示她在外头等自己。 毕竟,谋害皇嗣乃是大罪,若真的按照原计划行事,春桃很可能成为阿月的替罪羔羊,即使不是替罪羔羊,那也得是个垫背的。 可俞青芜又说了,若不听话,也会要她全家性命。 左右都是死,春桃为了谋出路,自然是要再求上她的。故而她又说了,要去找谢锦宴,便是暗示春桃在通往朱雀院的路上等她。 而同样朱雀院的大路人太多,想要商量些什么,自然要挑了人烟稀少的幽径。 四下扫视了眼,俞青芜轻轻朝春桃走近了,压低了声音,冷沉沉道,“你既是聪明人,我也不与你废话了,或许你已经猜到了,我并无身孕,所以什么避子汤的都免了。” “你只需让我受伤,伤得让殿下越心疼越好。” “另外,你也不必告诉我你要如何动手,毕竟,若是知道了,戏就不逼真了……” 这太子妃,为了除掉对手,可真是够狠的。 春桃脸色不由变了变,眼神里也泛起一丝忐忑,问道,“太子妃,可是……若不让您知道,闹出人命可如何是好?” “若闹出人命,那就只能怪你没有能耐的。” “无用的人,我也没必要保。” 是了,她如今需要培养自己的人,毕竟荀嬷嬷虽好,却终究是谢锦宴派到她身边的,两个武婢虽有一身武艺,却显然是皇后派到监视她的。 她现在需要一个亲信,一个足够聪明,也足够狠的亲信。 春桃够聪明,虽说曾经对自己不敬,又仗着高敏月跋扈过,可想来,若不是高敏月害死了她弟弟,她也不会叛主,这点倒是很能理解。 可自己若是救了她,又能保她全家富贵,春桃未必不会忠诚。 春桃原是惶恐的,听了俞青芜这番话,心中瞬时了然,甚至眼底已露出险些喜色,赶忙就跪地叩头道,“奴婢提前叩谢太子妃提携之恩,太子妃且放心,奴婢定当鞠躬尽瘁,定做得滴水不漏。” “先莫说这些,提不提携,还要看你自己的能耐,下去做事吧。” 俞青芜摆摆手,算是应允了。 (本章未完!) 第134章、师姐,你转性了? 春桃又向她叩了个头,喜不胜收的退去。 比起高氏那般愚蠢又歹毒的主子,显然跟了太子妃这样的人更有前途。 她自是高兴的…… 等来日跟着鸡犬升天,指不定还能为弟弟报仇呢。 心中雀跃,春桃的步伐也变得轻快。 俞青芜站在原地,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片刻,又继续朝着小路深处走去。 午后暖阳微升,天气又逐渐转暖,走到朱雀院时,她额间泛起了一层薄汗。 谢锦宴正托腮盯着一本奏折看,见俞青芜进门,便缓缓放下,抬眸打量她道,“不是在要忙着搬东西吗?怎的过来了?” “还走出一身汗来。” 俞青芜面含浅笑,并未作答,而是走到谢锦宴身后,柔软的手掌轻轻落到他肩头,扫了扫案上堆积如山的折子,问道,“殿下忙吗?” “还好,师姐可是有什么事?”谢锦宴笑应了一句,又握住了她的手,打趣儿道,“师姐今日很是殷勤啊,都会给孤捏肩了,怎的,有事求孤啊?” “是去看沈恪笑话,还是想去京兆府尹看你那俞真族兄案情进展?” 思来想去,谢锦宴觉得,也就只能往这两件事上想。 然而,他话音刚落,面前的女子却摇了摇头,轻声道,“都不是,俞真族兄那处,臣妾一会儿自个儿去就成,殿下日理万机,就不必陪着臣妾了。” “臣妾这会儿来,是因着阿月那婢女春桃的事。” 她皱了皱眉,言语间,声音压低了些,柔柔道,“那春桃方才来找臣妾,说是阿月让她给臣妾下堕胎药,她担不起谋害皇嗣的罪名,便拒绝了,阿月却是拿她家人性命威胁。先前,阿月将她全家囚禁,以至她弟弟病死。” “她说是,愿为臣妾效力,只求臣妾能够保她全家性命。” “臣妾倒用不着她效力,只是觉着她着实有些可怜,想恳请殿下帮帮忙,将她家人救出来。” “师姐,你转性了?你,让孤帮忙救一个不相干的人?”听完俞青芜的请求,谢锦宴先是一愣,继而失笑,问她道,“师姐,那春桃莫不是与你达成了什么交易?” 呵,不得不说,谢锦宴还真是做皇帝好料子,敏锐又犀利,几乎一针见血。 可她不能承认,若是承认了,还如何……彻彻底底获得他的心,打破那道横在他们之间的隔阂,打破他对她与萧凤昀仍有旧情的怀疑。 四目相视,俞青芜微微蹙了眉,眼神里亦有些委屈,娇嗔道,“在殿下眼里,臣妾就是那种自私狠毒之人?” 第134章、师姐,你转性了? 第135章、是不是还怨孤? 她本就生得美,只是往日里一贯喜欢端得副严厉姿态,故而总让人有一种疏远冷艳之感,此刻这般委屈娇滴滴的模样,只一眼,便叫人心软,甚至不愿再有过多的怀疑。 谢锦宴又最是吃这套,一下子语气便温软许多,忙解释道,“孤没那个意思,孤就是觉得,师姐从前对孤都没有那么善良,怎的如今反而怜悯起一个婢女来了。” 她对他都没有那么善良? 阴阳怪气的! 左右还不是说她今日古怪。 俞青芜被谢锦宴这番解释惹得更不悦了,当下就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臣妾从前对你不善良难道不是因着殿下你欺负人在先?” “若是有人那般欺负你,你可会对他善良?” 她噘了噘嘴,神色里略有几分怨怼。 闻言,谢锦宴眼神不由滞了滞,苦笑了声,淡淡道,“师姐是不是还怨着孤呢?” “也对,那时的孤确实不讨喜,更不如萧凤昀讨喜,况且,孤做出那等事,师姐有怨气也实属寻常。” 顿了顿,他又解下腰间的玉牌递到了俞青芜手中,柔声道。 “罢了,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吧?这是孤的腰牌,你拿去,府中侍卫任你差遣。” 话说完,他又转过头,重新将目光落到了面前堆积如山的奏折上,神色严肃的继续忙碌起来。 俞青芜紧捏着手中代表着权力的玉牌,目光缓然在谢锦宴身上打量。 良久,又低声唤他,解释的口吻,“殿下,臣妾不过是瞧着春桃便想起了自己,年少时,臣妾也因家中无权,眼睁睁瞧着爹娘长兄和族人被荣国公府残害,自己也是死里逃生。如今的春桃,又何尝不是当年的臣妾。” “或许在殿下眼中臣妾并非什么良善之人,但臣妾见不得当年的自己悲剧重演。” “且臣妾再强调一遍,臣妾既已跟了您,便再无二心,更没有再想过要与萧师兄旧情复燃。还请殿下莫要因着那秦氏几句胡言乱语便怀疑臣妾。” “您这般,叫臣妾很寒心,你我之间那道隔阂,也永远不可能消散。” 话落,青芜便转身离去。 走到门口时,她隐约听到毛笔落地的声音。 步伐为微微顿了下,青芜却没有回头。 前戏已经做得差不多了,就等那一把烈火了。 只是,既要烧火,自然就需要添柴火,需要给伙夫机会。 深吸了口气,青芜很快回了青宁院。 一进门,便朝着皇后派的两个武婢招了招手,道,“你们过来,替我去办一件事。” 闻言,两个武婢先是一愣,继而走了上来,问道,“太子妃,需要奴婢做些什么?” “其实也没什么,就是救几个人。” “二位姐姐武艺高强,想来对你们而言是轻而易举的。”俞青芜眉眼含笑,一边说着,又将腰牌递给了一旁的荀嬷嬷,温声道,“荀嬷嬷,这是太子殿下的腰牌,您也一并去吧。” “什么?老奴也去?”闻言,荀嬷嬷先是一怔,继而面露担忧,提醒道,“太子妃,您一会儿还要去京兆府尹呢,这要是老奴和瑞珠,瑞云都不在身边儿,遇上了危险可怎么办啊?” 遇上危险? 她要的就是遇上危险。 若不如此,怎能达到目的,怎能让谢锦宴彻彻底底的相信,她是一心一意爱着他,且愿意为他牺牲一切。 眼眸里掠过一抹锐利,青芜很快又恢复了满面温柔,笑回荀嬷嬷,“荀嬷嬷,您就莫要多虑了,我到时坐母后赏赐的马车去,再带上几个侍卫,旁人见了那马车,再瞧着是太子府的人,谁敢轻易胡来?” “便是真有那贼人,太子府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您就莫要担心了。” “说来啊,其实此事原是(本章未完!) 第135章、是不是还怨孤? 可以让侍卫们去办的,可我想了想,觉得不太合适,还是由荀嬷嬷你和两位姐姐去,你们是太子府女眷,平素里甚少露面,旁人也认不得,自不会怀疑到太子府来。” “毕竟……太子府的人,囚禁了奴仆家人,还……还闹出了人命,那实在不是什么值得宣扬的事,不好大张旗鼓,荀嬷嬷您瞧着和善,又是这般年纪,自是有许多身份可以掩饰的。” 俞青芜话说着,声音愈发低微,似有意在掩饰些什么。 荀嬷嬷原本是有几分怀疑和担忧的,听了俞青芜这话,便放下了疑虑,更觉得她说得有理,微微点头,应道,“太子妃说得是,那高氏是虽说无名无分,却也算是太子府的人,倘若让人晓得她虐待下人,还闹出无辜的人命来,对太子府名声的确不好。” 荀嬷嬷原本是有几分怀疑和担忧的,听了俞青芜这话,便放下了疑虑,更觉得她说得有理,微微点头,应道,“太子妃说得是,那高氏是虽说无名无分,却也算是太子府的人,倘若让人晓得她虐待下人,还闹出无辜的人命来,对太子府名声的确不好。” “是老奴思虑不周全。” “行了荀嬷嬷,这些话就不必多讲了,还是先去救人吧,晚一步,说不准又要闹出几条人命来。” 这话俞青芜可不是危言耸听,她与高敏月到底是师姐妹,虽说往日里不对付,可多多少少还是了解的,高敏月出身平民,但因着谢锦宴的关系,一向自恃高人一等,尤其面对那些个无权无势之人,她从不将人家的性命放在眼里。 也正是因为如此,她才会在春桃的弟弟生病之后不给人家看大夫,导致春桃弟弟病死,引来了春桃的怨恨。 她既能如此对待春桃的弟弟,想必春桃一家被囚禁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荀嬷嬷听了春桃的哭诉,被俞青芜这般一提醒,自然也想到了那处去。 第135章、是不是还怨孤? 第136章、竟还想掩饰过去 幽幽眺望着昭示着皇权的四架马车渐行渐远,高敏月手中锦怕逐渐收紧,美目里淬了毒的冰冷。 那样的妒意,便是隔着几里路俞青芜也能感觉到。 有的时候,俞青芜还是很同情高敏月的。 同情她与自己相似的身世,亦同情她的爱而不得。 曾几何时,羡慕过她,羡慕她有着谢锦宴这样一个好哥哥。 要知道,在这个世道,尤其是在皇家,兄妹这样的关系往往要比夫妻之间更可靠。 倘若高敏月没有到了通敌卖国的境地,能不能报仇暂且不说,但凡凭借着与谢锦宴这份情谊,也能够活得自由自在。 不像自己这般,时刻都需要去谋划,时刻都要需要去证明自己,以保住恩宠。 眼底扬起一丝讥讽,青芜从思绪抽出身。 轻掀开帘子,对着外头的婢女吩咐了一句,“快些,去了京兆府,我还得去街上逛逛。” “太子妃还要去街上?”闻言,坐在车外的婢女微微怔了下,神色间先是担忧,继而为难,低声提醒道,“太子妃,现如今您……您方才从命案中脱身,这眼下又与那荣国公府和秋侯府好些官员有些官司,旁的不说,那荣国公府的贵妾梁氏就不是个善茬,您这般明目张胆的去街上逛,恐怕……” “恐怕什么?恐怕会引来梁若微刺杀?”见婢女支支吾吾,俞青芜索性替她答了去。 淡笑反问道,“你觉得那梁若微会蠢到当街刺杀?还是宁王会在这时候蹚浑水?” 便是真想要她的命,那些个王公贵族,也绝不敢在这时候动手,尤其是在大街上。那不就纯纯的告诉旁人,他们与荣国公府关系匪浅吗? 能站在权力巅峰的,除了极个别捡漏者,绝大部分都不是傻子。 如今皇帝正要借机敲打这些个跋扈惯了的贵族党羽,眼下无论是谁,但凡和荣国公府沾上关系,那便是给了皇帝开刀的好机会,他们可没有那样傻。 但高敏月就不一样了,在她的眼里,只认定了自己是因着怀孕才得以被宽恕罪行,压根就没有往别的地方想…… 依着高敏月那般急躁的性子,但凡有机会,必然会立刻动手…… 目光微微打量四周,俞青芜重新坐回了车里,又关上了马车门,不再与婢女多解释什么,只冷硬的又交代了一句,“赶车吧,否则天黑之前便回不了太子府了。” “好……”婢女虽然担心,可见俞青芜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些什么。 午后的阳光愈发灿烂,纵是春日,坐在车内,青芜亦有些闷热。 好在京兆府并不远,不到一个时辰,马车便停驻在了路边。 俞青芜由婢女搀扶着从马车上下来,刚下来,就见一名少女迎了上来,一走近就对着俞青芜左看右看。 婢女见状不由皱了眉头,怒斥道,“你是何人,莫要挡路。” 然而,婢女的斥责却并未那少女挪动分毫,反而将俞青芜看得愈发仔细,最后,一脸欣喜的对俞青芜喊道,“你是大姑娘对不对?” 话说着,那少女便愈发走近。 见她靠近,婢女立刻挡在了俞青芜身前,冷声呵斥,“什么大姑娘?这是太子妃!再敢无礼,小心砍了你的脑袋。” 婢女吼得厉害,然而,那少女却并未害怕。 反而愈发欢喜,转头便朝里跑去,边跑边道,“公子,公子,真的是姑娘,外头传言没错,当今太子妃就是咱们俞家的大姑娘。” 少女一边含着,眼泪已在眼眶中打转。 没得一会儿,只见一名青衣青年从京兆府出来,在他身侧,还有个小厮扶着他,看样子,那青年是挨了打,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可一见到俞青芜,他的步伐却快了起来。 直至一步步走到俞青芜面(本章未完!) 第136章、竟还想掩饰过去 前,才屈身行了个礼,含着泪道,“草民见过太子妃。” 闻言,俞青芜没答话,只蹙眉打量着面前的青年人。 眉目如画,眼神坚毅,生得十分英气干净,神情间有着一种饱经沧桑的沉稳,容貌瞧着颇为眼熟。 再看看他身边那少女,童年的记忆,瞬时涌上脑海。 “你……你是俞真族兄?”青芜红了眼,若是刚才来的路上,她是持有怀疑的,那么此刻,她便是肯定,肯定眼前的男子就是曾经一同长大的俞真族兄。 再瞧瞧一旁的少女,青芜也慢慢想起了什么似的,看向她道,“你是……俞真族兄的童养媳……铃儿。” 许是听到“童养媳”三个字,铃儿顿时红了脸,有些羞涩的看了看俞真,笑道,“是……是我们……” “太好了,果真是你们,我来的时候还担心是有人冒认呢。” “对了俞真族兄,听闻殿下说,你不是捏了那沈家威胁俞家的证据来此状告沈家吗?怎么反而挨了板子?”俞青芜上下打量俞真,一边说着又朝一侧的侍卫使眼色让扶俞真。 俞真此刻满身的伤,方才激动得一时忘记走了过来,现如今冷静下来,却是疼得厉害,被侍卫硬生生的一扶,疼得龇牙咧嘴,忍着疼痛向俞青芜回道,“回太子妃,那京兆府尹的说是咱们乃民告官,得先挨一顿板子。” 民告官? 可沈家不是已经下狱了么? 俞青芜眉眼里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却又想明白了。 深深的往里看了眼,恼恨道,“什么民告官?那沈家的现在能做个寻常庶民且就不错了,你不过是平添一把火而已,怎的就民告官了!我瞧着定是有人故意为难于你。” 俞真素来老实,刚来听说要挨板子,也没什么怨言。 但此刻,听了俞青芜的话,方才明白过来,脸一沉,顿时忍不住大骂道,“这狗官!怕是和那沈家是一头的,难怪说什么容后再审。” 是不是和沈家一头的不好说,但绝对是想将俞家案子糊弄过去的那些人。 呵呵,胆子倒也是大得很,事情都闹到这样大了,竟还想掩饰过去。 “俞真族兄,此事有些复杂,你且先莫要管了,我先给找个地方你们住下吧。”眉眼里掠过一丝冷色,俞青芜又朝一旁的侍卫使眼色道,“你们负责将人安顿好,他们二人若是有半点闪失,唯你们是问!” 第136章、竟还想掩饰过去 第137章、你不要命了? 闻言,几个侍卫立刻躬身领命。 很快,便将俞真和铃儿带了下去。 俞青芜站在原地,面色冷漠的看着那门口片刻,转身重新坐上了马车。 “去胭脂铺。” 冰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婢女身体微微一僵,想要提醒些什么,却又被那股子极具压迫感的含义刺得生生咽了回去。 马车很快又行驶在街道上,穿过宽阔的官道,逐渐驶入人声鼎沸的街道上。 这条街叫骡马街,乃是京都最为繁华之地,商贩多,商品的种类也多,皆是些价格高昂货色,但也并不影响普通人来此观赏。 随着逐渐明朗的叫卖声,马车在一家装修十分精致的胭脂铺停下。 俞青芜踩着小凳子,缓缓从马车上走下来。 那胭脂铺老板娘也是个有眼力见儿的,一见她的穿着,又见那马车,再见着身后的侍卫,便晓得这是个贵人,立即就笑嘻嘻迎了上来,讨好的问道,“这位夫人,是想买什么样的胭脂啊?” “我们这儿,货多得很,有西域的口脂,亦有那南越国的青黛,种类是多不胜数。” “我们这儿的簪子也不错,您瞧,这是最新的,这般的颜色,最是衬夫人您这样的肤色了。” 老板娘是位妖娆的妇人,生得极美艳,声音也好听。 俞青芜觉得,这样容貌的女子来卖胭脂的确是很适合。 她目光悠然在老板娘脸上打量,最后眼神定格在她唇间,说道,“老板娘,你这口脂挺好看,给我来一盒。” “还有这簪子,一并包起来吧。” 俞青芜指了指老板娘手中的孔雀簪,语气极平淡的说道。 对于她从容,老板娘也不惊讶,毕竟能来她店里头买东西都是非富即贵的,何况眼前这位瞧着还不是普通的富贵,想必什么上乘的货色都见过,自然表现淡淡。 不过,好在,她这里的款式新颖,故而也不怕吸引不到这些贵人。 想着,老板娘又取出一张帕子,笑眯眯递到俞青芜跟前,热情的介绍道,“夫人,这款巾帕颜色也十分衬您,要不一并买了吧?” “一起包起来吧。”俞青芜看也没有看一眼,径直的往店铺里走去。 既是装样子,自然要装得像一些,若逛了一会儿就出去了,未免让人生疑。 况且,给的时间不够长,也只怕高敏月没法下手。 再说了,既是来了,顺道的瞧瞧如今这生意都是如何做的,说不准,往后还能重振俞家呢。 俞青芜一边想着,步伐又朝里头走去。 这间铺面不算大,却都是些精致玩意儿。 尤其是口脂什么的,包装得极为美观,便是没有瞧着里头的颜色,光是看那雕刻精致的木盒子,也是赏心悦目,再加上有那么一位涂什么都好看的老板娘,怕是什么都好卖。 不过,这家的包装好是好,可惜口脂的种类太少,来来回回也就那么几个颜色,色泽也不如她自个儿调配的自然。 若是自己也在京都开一间胭脂铺,说不准生意会比这家更好呢。 心中想着,俞青芜又仔细的将胭脂铺里头卖得好的东西都看了看,且都买了一批,但最后也没让婢女拿着,而是让老板娘直接送到太子府去。 这些玩意儿也是花了不少银子的,万一路上出点儿什么事,岂不是浪费了? 俞青芜是怕出了乱子,而老板娘一听是太子府,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笑道,“好好好,夫人放心,小的一定准时送到。” “好,这是胭脂钱您收好。”俞青芜含笑递给她一锭银子,随即又坐上了马车。 然后又叮嘱了婢女一遍,说是回府之后交代门房一身,莫要到时拦着老板娘。 话交代完,她便将马车门给扣上了。 (本章未完!) 第137章、你不要命了? 从她进胭脂铺到出来,不说一个时辰,半个多时辰应当也是有了。 呵,足够高敏月下手了。 “驾!”彼时,外头传来车夫的一声大喝。 随即,马车立刻行驶上街道。 俞青芜深吸了口气,紧闭上了双眼。 随着愈来愈快的马蹄声,她很明显的感觉到马车不似先前那么稳当。 嘭!一声巨响。 就在马车驶入十字街的刹那,忽然车马分离。 一瞬间,俞青芜只觉头昏眼花,还未来得及反应,却又听到了木头断裂的声音。 紧接着,一根木头重重砸到了脑袋上。 疼,好疼…… 浓郁的血腥味儿在空气中飘散…… 俞青芜眼前的视线愈发模糊,她颤颤伸手,轻抚了抚脸,湿漉漉的,全是血…… 不得不说,这阿月下手是真狠啊…… 这哪里是要她堕-胎?分明就是想要的她的命…… 青芜咬了咬唇,强忍着疼痛想要站起来。 然而,下一刻,眼前却是一片漆黑,脚下一软,便陷入了一片深海。 “太子妃!太子妃!” 不知过了多久,迷迷糊糊中,俞青芜隐约听到了荀嬷嬷的声音。 她缓缓睁开双眼,虚弱的看向坐在床边的荀嬷嬷,故作迷茫,气息微弱的喊道,“荀嬷嬷,这……这是怎么了?我头好疼。” 荀嬷嬷红着眼睛,一脸惨白,整个人看起来形容枯草。 听到俞青芜的声音,她身体猛地一震,惊喜道,“太子妃,您……您醒了?” “老奴这就去叫太子殿下。” 她说着,便急匆匆走到了外殿。 没得一会儿,便见谢锦宴走了进来。 他身着藏青色常服,一双深邃的凤眼里透着浓浓的疲惫,脸色更是憔悴。 瞧着这模样,莫不是……一直在守着她吧? “殿下,我……这是怎么了?”俞青芜皱着眉头,一副不知情的语气又询问了谢锦宴一遍。 然而,谢锦宴可不像荀嬷嬷那般好糊弄。 四目相对,他先是松了口气,继而坐到了床边,猩红着双眼,沉声问她,“为什么要用这样危险的法子?你不要命了?” 第137章、你不要命了? 第138章、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她不是不要命,只是赌一把。 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哪怕谢锦宴心知她是有意为之,可他终究还是心疼了。 俞青芜抬眸,望着谢锦宴苍白俊秀的面庞,噙笑回他,“殿下果真是最了解臣妾的人,总一眼就将臣妾看透,好没有意思。” 这女人,竟还有心情说笑。 谢锦宴简直气得要死,垂眸扫过那张憔悴面庞,他强压住心中怒火,又教训道,“以后不许在这样,做什么之前,且先和孤商量。” 他语气尽量温和,然而眼睛里还是藏不住的焦灼和怒气。 这样的反应,让俞青芜很满意。 她扬了扬唇,握住了他的手,温言细语安慰,“殿下不必担心,臣妾这不是没事吗?” “再说了,若与殿下商量了,戏就做不了如此逼真了。若没有真刀真枪的,没有死里逃生,如何叫人信服?阿月便罢了,阿月背后那细作可不好哄骗,到时倘若叫他识破了,那殿下先前布下的局不都前功尽弃了?” 俞青芜一边说着,指腹轻轻在男人手背上摩挲,似宽慰,又似撒娇。 明明死里逃生的是她,偏还弄得像是他才是那个受伤的一般。 反握住女人苍白无血色的手,谢锦宴泛红的眼圈更红了些,顿住好一会儿,才哑着嗓音道,“俞青芜,孤是否前功尽弃那是孤的事,你不过是一介后宅妇人,平日里做好分内之事便是了,前朝的事用不着你插手。” “臣妾既嫁了殿下,自与殿下一体。”谢锦宴话音刚落,俞青芜柔声打断了他,未等他言语,又温声细语道,“臣妾家世低微,无法扶襄于殿下,能做的也就只有如此。” “虽然往日里臣妾总说,殿下娶臣妾乃是为着打压那些个世家贵族,可臣妾心中也清楚,殿下不是非我不可,南疆的将-军们,也是草根出身,与殿下亦是交情甚笃,若为了打压世家,你原也可以娶那些将-军之女,再不济,娶了沈柔,却也比娶我强。” 是了,比起娶她,其实他大可以娶那些家世优越的女子,哪怕没有感情,但比起她的,于他而言帮助会更大。 虽说她背后有师父,有江湖,亦有着南疆将士的交情。可这些关系,终究还是不如世家女背后的血亲来得牢固。 说到底,谢锦宴娶她,更多的缘故还是因为私情。 也正是因为对她有情,才会因着秦氏的三言两语而产生质疑。 然此刻,她为了他险些丢了性命,她因无法相助于他而愧疚,这促使他便是有那么一丝质疑,也逐渐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牺牲而掩盖过去,也更叫他疼惜。 果然,听完俞青芜一番温言细语,谢锦宴眼底的心疼更加浓烈了些。 他紧握着她的手,深邃的瞳孔里泛起似有若无的泪光,似在努力克制情绪。 良久,才沉声道,“孤从不指望师姐扶襄些什么,便是真有指望,也绝不是以这种伤及性命的方式。” “所以,答应孤,以后不准再将自己陷于这样危险的境地。” 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逐渐柔软,眸光里也泛丝丝温柔。 那样的目光,让俞青芜有些不自在,亦有些心虚。 到底,她这样做,只是为着博取他的信任,而并非嘴上所说的,因家族扶襄而愧对,愿为他牺牲一切。 这一刻,青芜突然发觉,在感情这方面,谢锦宴似乎还是和小时候那样好骗,那样的容易就深陷于旁人待他的好。 想必这也是他一直对高敏月父亲心存感激,以至于能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高敏月的种种出格行为。 想起高敏月,俞青芜又立即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赶忙问他道,“对了殿下,阿月那里如何了?您打算如何处置?” 闻言,谢锦宴方才还温软的眉眼,瞬时凝了冰的(本章未完!) 第138章、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寒冷。 沉默片刻后,才缓缓道,“你出事后,她身边那婢女春桃便将她揭发,阿月原是想狡辩的,但春桃早已有所准备,人证物证俱在,她自是无可辩驳。等今儿夜里,趁着人少,便将她送出城,往后……只当是不相识。” “其实有时候想想,师姐你说得很对,阿月的性子,的确不太适合身居于皇家,便是做孤的妹妹也不可。可她走到如今这一步,孤也有责任。况且,高伯伯对孤有恩,又……” 又死于他母后之手…… 谢锦宴眸色沉了沉,没将这话说出口。 只垂眸看着女人,认真又解释道,“师姐,总之,不论是瞧在高伯伯的情面,还是孤对阿月的重罚,孤都不好对她重罚,如今唯一能想到的法子,便是送她离开,从此老死不相往来。只是……委屈你了,孤晓得,师姐……曾受了很多委屈……” 曾受了很多委屈? 他指的是,曾经被高敏月扔进池塘里,还有……曾在师门被高敏月数次仗着武艺欺负?又或者,是被他欺负。 或许,两者都有吧。 想起往事,俞青芜多少还是怨恨的。 可她深知,怨恨解决不了什么,更不能替俞家复仇,所以更多的时候,她强迫自己忘记,强迫自己以一个妻子的身份去面对谢锦宴。 譬如此刻,她亦是如此。 弯唇望着谢锦宴片刻,她故作大度,笑道,“那些事,臣妾都已经忘得差不多了,或许曾经是有过怨恨,但你也是知道我的,向来是有仇当场报,即使报不了,也总要寻个机会狠狠的和报复回去。殿下您,不也被我报复过?” “当年掉进陷阱里一天一夜的滋味不好受吧?” 俞青芜眉眼含笑,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闻言,谢锦宴微微一愣,继而愕然,失笑道,“当年孤落入那捕野猪的陷阱,是……是师姐你的杰作?” “不然呢?你以为是谁?” “孤还以为是三师兄呢!当夜就将他套了麻袋狠狠揍了一顿……” 噗,那三师弟可真够冤的…… 俞青芜抿唇,忍住笑了…… 咚咚咚……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正笑着,门外突然传来轻微的敲门声。 听到声响,谢锦宴脸上笑容敛起,起身道,“什么事?” 很快,荀嬷嬷急切为难的声音从外头传来,“殿下不好了,春芳阁那边……出事了。” 第138章、事实证明,她赌赢了 第139章、松开手,让她死。 “春芳阁出事?” “莫不是阿月又闹自尽了?”听到荀嬷嬷的禀告,俞青芜第一反应便是这个。 果不其然,下一刻,外头再度传来荀嬷嬷支支吾吾的声音,“那个殿下,高姑娘不肯离开,说是若撵她走,她便要自尽,现下是白绫都备上了。” 荀嬷嬷皱眉侯在门口,脸色极是难看,神情间更是忐忑不安。 虽说殿下已下令将高氏赶走,可她也瞧得出来自家殿下对高氏的纵容,现下这高氏若当真出点儿什么事,他们这些下人难免不会为她所累,故而也就不敢擅自做主。 想了想,荀嬷嬷又小心翼翼请示谢锦宴道,“殿下,您看……这如何是好。” 闻言,谢锦宴方才好看些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深吸了口气,似在努力将怒气压下去。 顿了下,回头看向俞青芜,温声安抚道,“师姐,你且好生歇着,孤去瞧瞧。” “殿下打算怎么做?”眼瞧着谢锦宴起身打算离开,俞青芜忽然将他拽住。 纤细柔弱的手指紧捏着男人的那条极具力量感的手腕,巴巴的望着他,第一回逼迫而带着不甘的质问,“殿下,臣妾斗胆问一句,倘若这回阿月当真以死相逼,殿下是否便会原谅了她,让她继续留在京都?” 俞青芜逼迫的语气,让谢锦宴身体微微滞了下。 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有些无奈的口吻,反问她道,“师姐为何这么说?难不成在师姐的严眼里,孤就是那样一个偏袒无底线的昏庸储君?” 是不是昏庸储君不好说,可是个偏心眼的哥哥却是肯定的。 有时俞青芜觉得自己实在是冲动又可笑,明明先前还在谢锦宴跟前装了一番贤惠妻子,可眼下却又忍不住多嘴。 她抿了抿唇,苍白的面容不由浮上一丝讥讽,淡笑望向谢锦宴,叹息回他,“殿下昏庸不昏庸且不好说,可你对阿月无底线纵容已经不是第一回了。” “且不说在萧家时她对我对其余师弟妹们做的那些蠢事儿,也不谈她入了京都后几次险要我的性命。臣妾就只提一件事,当初去南疆出任务时,因着她好大喜功,擅自行动,险些引来细作害死闻将-军一事。殿下当日是如何处理的?原本按门规,她是死不足惜的,念她年少无知,大师兄便只说是打她四十个板子,罚抄门规一千遍。” “可殿下您当时是怎么做的?只因为阿月闹着要跳河自尽,你便动用太子的权力,竭力将此事替她掩饰过去不说,还弄些好吃好喝的来哄着她。你已不是第一回如此,这回,臣妾希望您能稍微公正一些。” 俞青芜的声音不大,却是愈发咄咄逼人,没有血色的精致面庞下,一双桃花眼写满冷肃。 那般的凌厉目光,与方才那个温婉体贴的太子妃仿佛两个人。 谢锦宴被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给弄得愣了一愣,双手环臂的站在床边,瞧着她好一会儿,忽然发了笑,“师姐,你还真是不太适合做个温婉柔情小娘子,这翻脸比翻书还快……” “臣妾……不过是忠言逆耳罢了。”虽说觉着自己说的在理,可被谢锦宴这般调侃,俞青芜多少还是有些尴尬。 轻瞥了谢锦宴一眼,她强作镇定的又解释道,“到底你我如今乃是夫妻,夫妻之间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臣妾自不能瞧着殿下因偏袒阿月而走歪了。” “怎么?你在教训孤啊?”俞青芜正竭力组织语言,下一刻,谢锦宴却突然发问。 方才那张温润如玉的俊俏面孔,不知何时浮上了满面阴翳,质问的盯着她,一字一顿,“师姐,是不是孤太纵着你了,让你觉得,你可以对孤束手束脚了?甚至能够妄议朝堂了?” 低沉的声音,宛如魔音一般入耳。 再迎上男人犀利冷锐的目光,俞青芜浑身一僵。 方才意识到自己(本章未完!) 第139章、松开手,让她死。 似乎过头了…… 是了,自己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后宅女子,谢锦宴身为储君,再愧疚,再宠爱她,自也容不得她插手朝堂,更容不得她管太多。 所以,她终究还是赌输了? 心中泛起一阵嘲讽,青芜面容僵住,扯了扯唇角,声音渐弱,“殿下教训得是,是臣妾多嘴了。” 说话间,她小心抬眼,悄然观察男人脸上表情。 谢锦宴其实就是见俞青芜一脸严肃操心的模样,故而才逗逗她。 此刻见她那副小心翼翼,可怜巴巴的神情,语气立刻又软了下来,笑道,“知道多嘴就少说点话,这才醒来呢,话就这样多,师姐你可真是操心的命。” “行了,你且放心吧,孤到底是一国储君,还没昏庸到那样的境地。” 他若真昏庸,他父皇会不会让他继续做储君且不说,腿一定是会被打断的。 不过,正如青芜所言,从前他对阿月的确是太过无底线,以至于她变成了今天这般无可救药。 这回,再不能惯着她,哪怕她真的要去死。 深吸了口气,谢锦宴又伸手摸了摸女人的发丝,温声道,“好了,孤方才是开玩笑的,师姐别多想了,好生歇着吧,孤去春芳阁看看。” 话落,他便迈步走了出去,走到门口时,又吩咐荀嬷嬷道,“荀嬷嬷,伺候好太子妃,另外再宣御医来瞧瞧。” 清润好听的声音入耳,俞青芜似才回过神来,咬牙瞪着男人渐行渐远的背影,暗骂了句混账玩意儿,然后小心又躺了回去。 另一边,谢锦宴很快就到了春芳阁。 一进春芳阁的门,就看见满地狼藉,碎瓷片和泥土混杂,还有些许长满叶子的根茎,完全没有下脚的地方。 再朝着里头望去,只见房梁上挂着一条白绫。 许是察觉到了谢锦宴的到来,高敏月一把推来了拦住她的婢女,哭喊着就踩上凳子。 “你们别拦着我,反正我一个孤女,无牵无挂的,如今师哥既是容不下我,我便只好一死了之了。” 见状,婢女也赶忙哭起来,“高姑娘,您可千万别想不开啊。” 若是从前,谢锦宴会心疼。 可次数多了,他又愈发明白阿月不过是装腔作势。 他背着手,缓步走过去,冷冷朝婢女吩咐,“松开手,让她死。” 第139章、松开手,让她死。 第140章、从未喜欢过你 高敏月身体一僵,拽着白绫的手骤然收紧,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站在她身侧的婢女手动作也瞬时顿住,拉也不是,不拉也不是。 最后看看高敏月,又看看谢锦宴,最后躬着身子退了回去。 婢女的退缩将原本就尴尬的高敏月置于了一个更尴尬的境地。 她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锦宴。 此刻,那张俊美如斯的面庞淡漠至极,眼神阴冷而凌厉,冷然道,“不是要死吗?继续啊。” 无情的声音入耳,高敏月脸上的表情更为难堪了。 她红了双眼,盯着谢锦宴片刻,不相信,也不甘心,哽咽道,“师哥,你当真就这样容不下我?” 说话间,眼睛里含上了一层雾气。 高敏月虽然言行粗鲁,可偏偏生得一张清纯可人的脸,但凡是掉起眼泪来,便是一副楚楚可怜,乍一看叫人凭空生出一种弱柳扶风的错觉来。 谢锦宴觉得,从前他便是被这样一种错觉蒙骗,总是打心眼里觉得高敏月乃是孤女,又是高伯伯唯一的骨血,就总对她心生怜悯。 哪怕她一身好武艺,哪怕一肚子坏心眼,每回她一掉泪,他便总是认为她还小,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着年少无知。 正是因为这种纵容,才将阿月一点点变成了今日这般无脑、恶毒、跋扈、自以为是。 也许,从一开始,他便不该纵着她。 此刻再面对高敏月的故技重施,谢锦宴忽觉有些厌烦。 他冷冷扫了眼她落到眼角的泪珠,语气里从未有过的疏远,反问她道,“阿月,究竟是孤容不下你,还是你自己作死你自己不清楚?” 她作死? 她可是为了他好! 俞青芜那样一个背负人命的恶毒贱人,若真的做了他的太子妃,那是会影响他的仕途的。 高敏月咬了咬牙,含着泪反驳,“师哥,我可都是为了你好,你怎么可以这样无情?你对我无情就罢了,你为着那样一个妖女丢了仕途,究竟值不值得,你难道不知道吗?如今她那腹中胎儿没有了,你何必还留着她?” 高敏月一脸大义凛然,神色间宛如那朝堂上死谏的忠臣。 然而,瞧着她这副嘴脸,谢锦宴却觉得可笑,也失望。 他闭了闭眼,强压住情绪,忽然冲她冷笑了声,寒声道,“所以阿月,你现在是承认了阿芜出事是出自你手笔?你是承认了你有心谋害孤的孩儿?” “昨日出事时,你不是还口口声声称是阿芜和春桃联手陷害你么?” 他语气平淡,说出口的字句却是咄咄逼人。 被谢锦宴这般一质问,高敏月似才反应过来,她浑身一震,脸一寸寸的变白,神情间极为慌乱。 但很快,她的表情又恢复了方才的大义凛然,点点头,苦笑道,“对,是我,俞青芜出事就是我做的手脚!她那般的女子根本不配做你的太子妃!更不配做未来大魏皇后。” “阿月,难听的话要孤说第二遍吗?”谢锦宴冷声打断了她,又递给婢女一个眼神。 等那婢女出去后,才又重新将目光落到高敏月身上,平静道,“阿月,孤知道你的心思,但在孤这里,只当你是妹妹而已,这句话,孤从你很小的时候似乎就同你说过吧?孤也不知道你是何时生出了那些不该有的心思的。今日孤再说一遍,你不会是孤的太子妃,即便没有阿芜,也不会是你……” 谢锦宴的口吻愈发温和,然而每个字却都是像是一把刀子,一点点将高敏月心中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剖开,捏碎…… 高敏月紧咬着唇,眼眶更红了,不甘心的看着谢锦宴良久,哽咽道,“我……我不相信,师哥你一定是喜欢我的,小的时候你的确是说过只将我当做妹妹,可那日你分明抱了我……” “阿月,那日我抱你,是因着高伯伯忌日,见你难过。” “并无其他意思,你莫要误会。”谢锦宴沉声回了一句,见高敏月似乎还想再争辩些什么,又补了一句道,“按说,你谋害皇嗣,理当问斩。但高伯伯于孤有恩,孤不忍心让高伯伯到了地下也无法安息。” 言外之意,他本想杀了她的,但看在她父亲的份儿上,便饶了她一命。 高敏月嘴唇微颤了下,似想到了什么,怔怔的望着谢锦宴,忽然发了笑,带着哭腔道,“师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的意思是,你对我的宽恕都是来自于我父亲,并非……并非在意我是么?”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但他的神色却已经默认了。 顿了下,又补充道,“阿月,孤很尊敬高伯伯,也很感激高伯伯,所以一直以来都对你纵容,如今想来,这或许并不是高伯伯愿意看到的。” “所以,你走吧,永远别再回京都了,以后就当你我从未相识过。” 话落,他便转身往门外走去。 高敏月怔在原地,双目猩红,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谢锦宴的意思她怎会听不明白,他这是在告诉她,无论是从前还是现在,他对她都没有什么感情,对她的关爱纵容皆是来源于对她父亲的感恩。 不可能,这绝不可能! 师哥一定是喜欢自己的!倘若他不喜欢她,从前又怎会那样百般维护她?尤其是当日她被俞青芜那贱人陷害同江明有了肌肤之亲之时,师哥简直恨不得杀了俞青芜,甚至险些一刀子捅死江明,他分明是在吃醋…… 许是一时受不了刺激,高敏月下意识的欺骗自己。 但很快,她的眼神又暗了下来,忽然喊住了谢锦宴,带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他道,“师哥,你既说从不喜欢我,当日我与江明有了肌肤之亲之后,你为何那样大发雷霆,你难道不是因为吃醋?” 闻言,走到门口的男人步伐微微顿了下。 缓缓回头,面无表情的看着她,淡然的又强调了一遍,“孤说过了,一切皆是看在高伯伯的份儿上。” 生硬赤-裸的回答,让高敏月心中最后一道防线也崩溃了。 她一个趔趄,险些从凳子上摔下来,望着谢锦宴片刻,问出了一直以来最想的问的问题。 “师哥,我最后问你一件事,当日我与俞青芜一同中毒,你为何会选择救她?” 第141章、从未后悔 “是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我也中毒了对吗?” 到了此刻,高敏月仍旧心存幻想,她红着双眼,跌跌撞撞的向谢锦宴走去。 待走到了谢锦宴跟前,又缓缓朝着他怀中贴去。 谢锦宴眉头微蹙了下,轻微侧身,躲开了高敏月的投怀送抱。 这个动作,让高敏月连最后的希望都破灭了。 可她不甘心啊,她双目噙泪,哽咽着又问了谢锦宴一遍,“师哥,你当日肯定不知道我也中了毒,故而才会同俞青芜有了肌肤之亲对不对?她都说了,是她勾引你的,她还说了,先前她勾引你许多次都不曾得手,你那时不喜欢她的对不对?你只是可怜她中了毒,你想着她到底是你的师姐,你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死,所以你才会与她发生那样的事,若没有那件事,你根本不会娶她做太子妃对吗?师哥你告诉我,你如今这般维护她的,都是因为责任,并不是因为你喜欢她是吗?” 高敏月言语急切,句句都是俞青芜勾引,字字都是责任,好似说了这些话,就可以证明,他的好师哥根本不喜欢那个令她厌恶,又令她艳羡的二师姐。 见她这副近似疯癫的神情,谢锦宴许久没有说话,只垂眸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失望,又像是无奈…… 好一会儿,才轻声道,“阿月,何必自己骗自己呢?你当日为何构陷阿芜?不正是因为觉得孤对她有意吗?” 极轻柔的一句话,没有任何怒气,反而透露出几分同情,却让高敏月更加崩溃了。 她紧咬着牙,眼泪大颗大颗往外滚,想要再反驳些什么,可偏偏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是啊,她当初之所以会陷害俞青芜,正是察觉到师哥总是会特别在意那个讨人厌的二师姐,那时师哥表面虽然总欺负那个女人,可她看得出来,他是在借着欺负,有意的引起对方关注,甚至每回欺负完俞青芜之后,他总会又悄然弥补回去…… 这让她愈发有了危机感,让她觉得,她渐渐在失去师哥,让她觉得,太子妃之位离她越来越远。 所以,她便想着,只要师哥知道了俞青芜和旁人有染,必然会嫌弃,也会死心。 可万万没想到,那个俞氏平日里端得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手段却是那样的狠毒,竟然将她送上了江明的床,让她彻底与太子妃绝缘…… 后来江明好不容易‘死了’,她以为她的机会来了,可到了太子府之后才发现,那个贱人早已经捷足先登…… 高敏月恨极了,也不甘心,她企图用责任来说服自己,师哥并不爱那个女人…… 可是现在…… 高敏月指节不由收紧了,含泪望着谢锦宴片刻,忽然冷笑道,“所以师哥,你当晚是知道我与她同时中毒的,但你选择了她是吗?” “当晚,孤并不知道你也中了毒。”许是因着从来将高敏月当妹妹看的缘故,与高敏月谈及这样的话题,谢锦宴显得有些尴尬。 轻咳了声,他避开了高敏月的目光,又继续解释道,“阿月,孤若知道你中毒,必然不会置你于不顾,解毒的方式有千百种。无论是你还是阿芜,孤都是有别的法子来解毒的。扔进冷水里,针灸,亦或者解毒汤,无论哪样都足以解毒。但对阿芜,孤有私心,所以,孤用了最快法子替她解毒,若再来一次,孤也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所以,意思就是。 他分明可以用别的法子替俞青芜解毒,可他却偏要选择与她生出肌肤之亲。 然而若换做自己,他很可能就将她扔进冷水里,亦或者扎上几针…… 高敏月没再说话,她缓缓垂下头,不觉苦笑起来,最后索性整个人都瘫软在了地上,呢喃道,“所以,一直都是我自作多情?一直是我想太多了?” “一直都是我不自量力……” “可既是这样,你为何又要对我好?你若不对我好,我便不会误会了,也不会生出那些妄想!哪怕诚如你一直以来告诉我的那般你只当我是妹妹,你也不该对我太好!” “师哥,是你纵着我!是你将我变成这个样子的!是你将我惯坏了,可现在你却不要我了!你叫我怎么办?叫我怎么办?” 似压抑了许久,高敏月越喊越大声,几乎是歇斯底里。 谢锦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也没有搀扶她,更没有像以往一样出言安慰。 许久,直至她安静下来,才重新又开了口,温声喊她道,“阿月,也许你说得对,是孤将你纵坏了,所以以后孤不会再纵着你了,今日夜里,你便离开吧。” “还有,别再想着用什么歪门儿邪道的去见母后。” “母后,她并不喜欢你,从来就不喜欢……” 谢锦宴闭了闭眼,抬脚踏出了春芳阁。 这一回,里头并未再传来高敏月的哭喊声,也没有摔东西的声音。 想来,她这回是心如死灰了吧。 这样也好,免得往后再生出麻烦来。 一路从春芳阁出来,已近午时,谢锦宴让厨房备了些清淡的膳食,直接送到正院内。 俞青芜伤得有些重,便只得躺在床上,也不好吃太硬太生冷的东西,只得喝下一碗小米粥,又吃了一小碗鸡蛋羹,这又躺了回去。 谢锦宴没有心情用膳,也只吃了一点,然后便让荀嬷嬷撤了下去。 俞青芜半躺在床上,瞧着他紧皱的眉头,问道,“怎么了殿下,可是因着要送阿月走了,心中不舍。” 闻言,谢锦宴愣了一下。 对上女人苍白的脸,又立刻反应了过来,嘴角勾起一抹浅笑,回她道,“想什么呢?阿月做出那等事,怎的说也是留不得的。再说了,哪怕她没有做出那些蠢事,单是害你这一条,这京都便容不下她了。” “只是,今日阿月说了一些话,让孤觉得有些难过。” “她说,是孤的让她变成今日这般模样的,却又容不下她。”谢锦宴叹了口气,眉眼间浮上几分哀愁,苦笑道,“孤想了许久,的确是如此。” “是孤对不住她,也是我们皇家对不住高伯伯,但如今她做出那等事,孤放她走,也算是两清了,往后的事,是福是祸,只得看她自己造化了。” 第142章、孤让你失望了 “好了师姐,不说这个了。” “反正,往后也许不会再见了。” 谢锦宴絮絮叨叨的,话是这样说的,但眉宇间的哀伤却是如何都掩饰不住的。 俞青芜见他这副神色,也没再说话。 虽说她讨厌阿月,更觉得阿月简直无可救药,可这些年也瞧得出来,谢锦宴是真的疼爱阿月。 从前她以为是因为谢锦宴喜欢阿月,如今听说了许多事,大约也明白谢锦宴戴阿月的好大都是来自于她的父亲,那位被他称作高伯伯的人。 但无论谢锦宴是出于对阿月父亲的恩情还是别的缘故,俞青芜都知道,他对她的感情是真的,他的确将阿月当做妹妹一样宠爱。 如今这个妹妹走上歧途,他自然是难过的。 虽说他谢锦宴也不是什么好玩意儿,可至少他干不成通敌卖国的事,莫说他一个皇子,便是自己这般的商户出身,倘若晓得自己的妹妹通敌卖国,那也是会很难过的。 她静静凝着谢锦宴许久,伸出手,轻轻将他握住。 “锦宴,这世间有许多事都是不可控的,人,更是最不可控的。从前你想到只是报恩,给恩人女儿最好的一切,给自己妹妹最好的环境。不怪你……” 俞青芜声音温软,语气轻柔。 谢锦宴微愣了下,垂眸看着她,眼圈不由得红了,叹息道,“师姐,无论是年少时还是如今,你总归是最让孤安心的那个人……” “是吗?”大抵是没怎么见过谢锦宴这副模样,俞青芜有些不适应,苍白的唇噙上一丝笑意,开玩笑的口吻回他,“殿下既是如此说了,那便要永远记得,可莫要又因着旁人几句胡编乱造的话来怀疑臣妾。” 额,她是在责怪他因着秦氏几句话便对她生疑? 谢锦宴本想反驳,但想来自己的确曾因着秦氏那些话,便对这个为自己受伤的女人生出许多不该有的怀疑。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谢锦宴愈发愧疚,他反握住她的手,柔声道,“师姐,都是孤的错,以后不会了,以后那秦氏若敢再胡说八道,孤就割了她的舌头。” 俞青芜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回,“那倒是不必,你割了她的舌头她还有手呢,只要你还怀疑臣妾,她自有法子再来胡说八道。” 说起秦意柳,俞青芜立刻又想起了沈家的案子,此案因着牵涉甚广,到现在也还没有个结果。 虽说如今那沈家一家子都带在大牢里,可这般迟迟没有宣判,便叫俞青芜觉得心中不安。 要知道,一日没有结果,沈家就很有可能翻盘。 想到此处,俞青芜不由蹙了眉,抬眸又问谢锦宴,“殿下,说来,如今那沈家的案子到哪一步了?何时能够宣判?” “都这样了还操心着复仇?俞青芜,你能歇停歇停吗?”俞青芜话音刚落,坐在床边的谢锦宴就打断了她,叹气道,“沈家的案子牵涉甚广,如今又平添了俞真的证据,牵涉进去的除了秋侯一家,还有好些世家,最棘手的是宁王。” “宁王向来荒唐恶毒,手中背了无数条无辜人命,可偏偏他手握重权,且还动不得,虽说那封状纸让他对秋氏心生不满,可他女儿到底还是沈宗元的贵妾,他容不得秋氏,但看样子,似乎还想保住沈宗元……” “秦家那头,也是竭力想要保住秦氏。” 谢锦宴皱了皱眉,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又添了一句道,“阿芜,这回沈家的损伤,或许不会如你所愿的那样重。” “孤,让你失望了吧。” 想想前些日子,自己还断言证据确凿,沈家必然遭受重创,这才不到两日,却又换了副说辞,想必她一定很失望。 听到谢锦宴这话,俞青芜的确是有些失望。 不过,倒也在意料之中。 倒是谢锦宴的反应,让她有些意外。 那是她的仇,他大可不必参与的,将她舍了出去也是上策,可他却为此愧疚。 抬眸看着谢锦宴憔悴的面庞,俞青芜心中忽然也有些愧疚,愧疚于时刻对他的不信任和算计…… 她沉默了片刻,温声宽慰他道,“殿下,沈家虽然如今落魄,可毕竟是百年世家,关系盘根错节,到底不是那样容易倒下的。臣妾是很想复仇,很想叫他们都死,可也知道,有些事不是那样容易的,寻常百姓家为了争那一亩三分地尚且变幻莫测,更何况是那些个相互牟利牵制的百年世家。” “这一遭,能要了秋氏的命,臣妾便满足了。” 俞青芜话说着,又对谢锦宴笑了笑,温声道,“殿下能做到如此,臣妾已经很高兴了。” 闻言,谢锦宴没再答话,只神色复杂的看着她,良久,暗哑道,“阿芜,孤觉得孤做得最对的一件事,便是娶了你。” 许是二人从未如此平心静气肉麻过,谢锦宴这话一出口,俞青芜有些尴尬了。 谢锦宴似也突然意识到这般肉麻造作的言语不像是自己的作风,顿时也沉默了。 四目相视,沉默了好一会儿,他才又岔开了话,说道,“对了,阿芜,有件事孤忘了和你说,你那俞真族兄孤已经接到太子府中来了,京兆府尹乃是宁王的人,俞真住客栈里不安全。” 什么? 他竟把俞真接到府中来了? 就不怕旁人说闲话,说他偏袒吗? “太子殿下,余内侍来了,说是传陛下口谕来的。”俞青芜心中正纠结着,门外,荀嬷嬷忽然低低喊了一句。 谢锦宴原本温和的眉眼在听到‘余内侍’三个字之后,瞬时浮上几分……慌乱? 没给俞青芜多想的时间,谢锦宴已然起身,道,“请他进来。” 话说完,他便往前厅走去。 没得一会儿,便见余七从外头走来,那张阴柔俊美的面庞一如既往地严肃没有表情,说道,“传陛下口谕,太子妃俞氏为高敏月蓄意谋害险丢性命,命太子即可将高氏捉拿归案。” 第143章、何必咄咄逼人 “什么?”谢锦宴一震,又惊又怒。 此事在外人看来不过是他后宅女子内斗,纵然俞青芜受伤,却也只是他太子府家事,说得难听些,只要他处置得当,关起门来,他母后也不好多管。 如今怎么连父皇都惊动了? “殿下,陛下的口谕,您可都听明白了?” 恍惚间,余七严肃温润的声音再度响起。 谢锦宴蓦然回过神,缓然从地上站起来,待目光与余七触碰时,他猛然明白了过来。 面色骤冷,他迈步朝外走去。 余七往内室的方向看了眼,也挪步跟上。 两个人一路走到外头的亭子里,谢锦宴方才停下步伐,冷眼看向余七,带着些许愤怒质问,“余内侍,是不是你?” “殿下在说什么?奴不明白。” 余七莫名反问了一句,依旧端得是那副严肃恭敬姿态,一双眸子目不斜视,不怒不喜,看不出半点情绪。 谢锦宴见他装聋作哑,更是窝火了,眼看四下无人,索性直接发作,怒声道,“孤是问,是不是你在父皇面前胡言乱语了?” 他眼睛里显而易见的怒气,似要杀人一般。 若是寻常内侍看了去,必然要心生畏惧。 可余七却像是根本瞧不见,仍旧神情淡淡,恭敬道,“殿下说笑了,奴不过一介阉人,哪有本事向陛下进言些什么?” “你……”谢锦宴气结。 他面色发青,阴沉沉盯着余七,严重怒气愈发翻涌。 好一会儿,才努力让自己的情绪平静下来,冷哼道,“余内侍是否有这个本事,自己心知肚明。” 闻言,余七没答话。 只似笑非笑瞧着他,良久,才意味深长道,“便是奴真能谗言些什么,那也是因陛下和皇后娘娘早已对高氏起了杀心。” “殿下与其在此责怪奴,倒不如去陛下亦或是皇后娘娘跟前辩论一二,兴许,他们二位一时心软,且还能念及旧时恩惠饶过那高氏一命。” 他唇畔噙笑,面色温润,眼神却好似那地狱幽灵,极是嘲弄的望着谢锦宴。 未等谢锦宴说话,又淡笑了声,好心提醒道,“不过,高氏所犯乃是重罪,便是打死也算轻了,殿下若是为她求情,弄不好要惹怒了陛下,这储君之位都得拱手送人了去,皇后娘娘如今虽已有些年纪了,可再想生一个小皇子,倒也不无可能,再不济,从那些个低位妃嫔手中过继一个听话些的,也总要好过殿下这般处处与自己亲娘对着干的反骨要强。” “你……”谢锦宴再次气结。 余七平日里话极少,可一旦开口,却总能气死人。 但偏偏他说的话还句句在理,是了,他母后一直就容不下阿月,偏他时时维护,虽说是亲母子,可在这件事上,母后的确很可能为了掩盖那些不堪的往事借机要了阿月的命,与自己决裂后,另立他人。 到底是他算漏了,算了许多,终没有算到阿芜会将自己伤得那样严重,也没有算到余七会来这么一招。 母后本就一直想要除掉阿月,先前总归多少顾及些母子情,如今既是可以借着他人之手来逼死阿月,她自然也是乐意的。 余七愿做这个刽子手,母后便更乐意了。 如今父皇口谕下来,只怕想要将阿月送走着实是有些困难。 谢锦宴第一次意识到,这个大舅子虽不大会造成外戚专权的可能性,但却也并非逆来顺受的。 如今他这般,怕是想要置阿月于死地,好为他的妹妹出口恶气,另一方面恐怕也是怕阿月卷土重来,故而想要彻底替他的妹妹铲除了这个敌手。 谢锦宴头疼极了,他咬牙看着余七片刻,索性直接质问他,“余内侍,你就一定要阿月死?” 余七见他如此直白,也不再拐弯抹角,只冷笑了声,一字一句,“奴不会让任何人伤及奴的妹妹。” “可……可阿芜并无生命危险。”谢锦宴原想说出真相的,可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咽下去了,只顿了顿,解释道,“原也是阿芜故意招惹了阿月,才得已惹出这档子事来,孤如今不过是想送阿月离开,余内侍何必如此咄咄逼人?” 咄咄逼人? 那该死的毒妇害他的妹妹流-产不说,还险些连命都折损进去,如今这太子却反过来道他妹妹的不是。 一时之间,余七胸中怒气更加翻涌,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蓦的抬起头,厉声反驳谢锦宴,“太子殿下!您可真够偏心的!你莫要以为奴不清楚那高氏的品行。” “据奴所知,奴的妹妹先前可被她害过无数次,怎的?先前也是奴的妹妹招惹她不成?” “您莫要以为奴看不出您那点儿心思,您无非就是想着,假意送高氏离开,待风头过去了,又将她接回来!您是储君,妻妾成群奴没有什么好说的,但若是谁敢伤害阿芜,便是太子殿下你,奴也能要了性命!” 余七一双瑞凤眼不知何时变得猩红,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似乎要扑上去将谢锦宴生吞活剥了一般。 许是意识到自己失态,很快,他的声音又平和下来,面无表情道,“总之,奴不会让青芜受半点委屈……” 冷硬的一句话,包含着多年的隐忍和亲情。 谢锦宴负手站在亭子里,容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青,憋了许久,才无奈的蹦出几个字来,“余内侍,孤不会让阿芜受委屈。” “是,阿芜是你的妹妹,可她也是孤的妻子,更是孤的师姐,孤与她的情意并不比你少。” 妻子? 哪个妻子会让一个连名分都没有的寡妇踩在头上? 这话,也就他那傻妹妹才会信。 余七怒瞪了谢锦宴一眼,当下就反驳,“这些鬼话诓诓我那傻妹妹还行,怎的?殿下是觉得奴也很好骗?” 傻妹妹?一个能反杀两个大汉,还让对方尸骨无存的女子,她傻? 谢锦宴有些无语…… “余内侍,孤觉得你大概对师姐有些误会……” “太子殿下,太子妃请您过去一趟。”谢锦宴皱着眉头,正欲解释,远处冯渊忽然走了过来。 看了看谢锦宴,又看向余七,神色有些怪异道,“那个,荀嬷嬷来传话,说是……请余内侍一并过去。” 第144章、能否允了我? 突如其来的邀请,让余七不禁一诧,谢锦宴更是面露怀疑。 二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对视片刻后,默契的挪步往亭子外走去。 一路上,谢锦宴皆是忧心忡忡,余七更是心情复杂。 他一面希望妹妹能够认出自己,一面又希望妹妹认不出自己。 作为一个哥哥,他自然很想与妹妹相认。可作为哥哥,他又惧怕被妹妹看到自己这般不堪的模样,看到曾经那个意气风发俞家大公子沦为阉人,时时刻刻匍匐在地干起那卑贱的,伺候人的活儿。 谢锦宴心情更是沉闷,他怕自己担心的事终将还是会东窗事发,怕俞青芜是察觉到了什么,会对他产生误解…… 两个男人,行色匆匆,神色压抑的踏进了正院。 原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俞青芜,此刻已经坐在前厅垫着软垫的椅子上,一身月白色素衣,简单的梳了个随云髻,一支雪白玉簪挽在侧面,衬得本就苍白的面庞更多了几分楚楚可怜的颜色。 看到谢锦宴进门,她立刻就由婢女搀扶着,起身向他见礼,“臣妾见过太子殿下。” “无端的,你起来做什么?”谢锦宴是有些生气的。 他伸手将俞青芜扶起来,又吩咐一旁的婢女再拿来一件外套替她披上,这才欠身坐到她身侧,轻握住她的手,温声问道,“有什么事不能在屋里说,你还受着伤呢,这外头还吹着风,若是严重了可如何是好?” 闻言,俞青芜勾唇笑了笑,忍着疼痛,温柔回他,“外头是在吹风,可这屋里头严严实实的,哪有什么风呢?再说了,我不过是受了伤,又不是瘫痪在床,怎就不能起来了?” 说话间,俞青芜又朝婢女使了个眼色,那婢女立刻退了出去,顺便的将门带上,冯渊和荀嬷嬷也退了出去,极默契的站在门外严防死守。 一时间,厅内便只剩下俞青芜和谢锦宴还有余七三人。 谢锦宴和俞青芜倒还好,余七却是莫名有些尴尬。 虽说他暗地里总护着俞青芜,可到底是没有相认,也不知俞青芜连带他一道儿叫来是想作甚? 与平素里一样,余七在俞青芜面前,依旧摆得一副恭敬严肃表情,极端正的站在一旁,轻咳了一声,温声询问俞青芜道,“不知太子妃叫奴过来,是有何吩咐?” “没什么,只是想送余内侍一样东西。”俞青芜勾唇,神色温柔又和善,笑道,“我在宫中时,余内侍对我多有照顾,也曾在我危难之际与我说了些鼓励的话,那时对我而言那些话就像是雪中送炭,前些日子余内侍又去蜀地为我洗清冤屈,替我保住了这条命,我在心中已将余内侍当做了朋友。” 俞青芜小心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递给他道,“我也没有什么名贵的东西送给你,便这长命锁送你吧,希望它能护余内侍你平安。” 说话间,俞青芜已将那个银子制成的长命锁取了出来,笑着递给余七。 看到那长命锁的瞬间,余七身体猛然一震。 但很快,他又恢复了平静,赶忙推诿道,“太子妃太客气了,奴也没说什么,受不起这等厚礼。” 厚礼? 不过一把银子制成的长命锁而已,算得上什么厚礼? 俞青芜眉眼含笑,心中怀疑更深了几分。 想起方才铃儿和俞真族兄来看自己时说的话,又想起先前余七在宫中时对自己的关怀,再想想皇帝说……他们二人长得像。 虽说那时她亲眼见到了哥哥的尸体,可毕竟那尸体已被烧得面目全非…… 哪怕她此刻觉得自己的想法过于荒唐,却也还是想求证一下。 定定看着余七,俞青芜蹙了眉,略有些责怪的口吻,道,“这不过是一把长命锁,值不得什么钱,我也晓得余内侍是不缺金银珠宝的,就想着送这个才能聊表心意,这是我年少时曾和家中母亲和长兄亲自去庙里求来的,虽说不名贵,却是能保平安。” “余内侍如此拒绝,莫不是……瞧不上这东西?” 她蹙着眉头,神色间有些委屈,让本就病弱的面庞显得更加可怜。 余七心中一刺,有些心疼。 想要伸手接,却又收了回去,强忍住情绪,温声解释道,“太子妃莫要误会,奴这是怕引起旁人误会,若是连累太子妃和太子殿下落下个私相授受,贿赂宦官的污名那便是奴的错了。” 私相授受? 贿赂宦官? 这一把长命锁算得什么贿赂? 若他收了,俞青芜反而没有那么怀疑,可余七百般推诿,反而让俞青芜更加觉得,或许……眼前这个人真的和哥哥有什么关系。 不过,余七死活不肯收,她也没再为难他。 缓然将那把刻着‘年’字的长命锁放回了锦盒里,笑对余七点点头道,“也对,是我想得不够周全,倒险些连累了殿下和余内侍。” 余七见俞青芜收了回去,顿时松了口气,可对上她的眼睛,却又莫名的慌乱,赶忙向她施了一礼,回道,“那……倘若太子妃和太子殿下没有旁的事,奴就先回宫复命了。” “那个……余内侍,我还真有件事想要请你帮忙。”余七刚要转身,俞青芜又开了口。 余七一顿,疑惑的看向座上那柔弱的女子。 谢锦宴也朝着她看了过去,透过那双黑眸,看着她眼底的试探,眉心愈发紧皱。 俞青芜将两个人的表情尽收眼底,却视若无睹,只咳嗽了一声,带着微弱的气息,望向余七,温声道,“余内侍,我方才……在屋内听到你传父皇的口谕了,我知道父皇是想为我出气,但阿月到底也是我的师妹,她犯下如此大错,原也是我这坐师姐的管束不严。” “故而,我想请余内侍待我向父皇给阿月求个情,不知余内侍能否允了我?” 第145章、她竟这样委屈。 “什么?”余七一怔,顿时惊愕又不解。 那高氏可是想要她的命呢,他这个傻妹妹是怎么想的? 眸光里闪动着狐疑,黑眸不断的在对面的妹妹和那姑且算是妹夫的男人身上扫动,余七很快明白了什么…… 一定是太子为难了青芜,逼得她不得不为这那毒妇求情。 她竟这样委屈? 思及此处,余七脸色愈发难看,眼神里若有似无的透露出几分凌厉,狠狠剜了谢锦宴一眼,又迅速恢复了平日的严肃恭敬,摆的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朝着俞青芜摇了摇头,温声解释,“太子妃,不是奴不肯帮这个忙,委实是高氏所犯之罪实在恶劣。” “谋杀太子妃,谋害皇家骨血,论罪,便是诛九族都不为过。好在那高氏家中只她一人,倒也不至连累了无辜之人。” 言外之意,就是一定要高敏月死了? 纵然余七眼底的杀气很快引了去,但俞青芜依旧极敏锐的捕捉到了。 余七不过是一个宦官,又从未与高敏月有过来往,无冤无仇的,他怎么就这么想杀了高敏月。 难道……真如俞真族兄和铃儿怀疑的那般,眼前的余内侍,乃是…… 看着那张极熟悉却又陌生的脸,俞青芜暗自又朝他指尖看去,他的指尖并无年少时留下的刀痕,也没有任何烧伤…… 可若他不是,为何又会长得那样像,且据俞真族兄所说,他一路带他们来京都,途中所用饭菜皆是哥哥喜欢的口味,除此之外,便是连思考时抿唇,托腮的小动作也极像,若单只是这些倒不足以让人怀疑,但余七偏偏长了一张和她的一个个俞锦年极像的脸。 而且,从第一面见他时,青芜心中便有一种莫名亲切,且莫名其妙与他说了好些心里话,那时她压根没有往这方面想,毕竟这世上长得相似的人何其多。 何况,如今十多年过去,哥哥也未必和年少时相似…… 按理说,她不该有那样荒谬的想法,可就在方才,谢锦宴离开后,俞真族兄和铃儿前来时说了许多一路与余七相处的细节。 此刻再看着余七那般恨不得杀了高敏月的神色…… 青芜动摇了,但她没有表现得太过明显,只失望的望了余七一眼,有些难过的口吻道,“余内侍说得没错,阿月做出那些事,的确该死。可她之所以会那般,原都是因着我这个做师姐的管教不力,若是这样说来,我原也是有罪的……” 有罪? 她是受害者,何来有罪之说? 他的妹妹,竟然委屈到了这样的境地…… 余七眼中的杀气更浓烈了,只不过,这回是对谢锦宴。 他的神色与俞青芜动怒时极为相似,让谢锦宴背脊不由有些发凉。 当然,此刻更让他担心的是,阿芜的试探。 “好了阿芜,你别再为难余内侍了。”见余七似要说话,谢锦宴捷足先登,握住了俞青芜的手,又轻抚了抚她苍白的面容,责难的语气道,“你还受着伤呢,且先回屋歇着吧,旁的事,孤会处理。” 说话间,他又朝余七递了个眼色。 余七这回倒也配合,微微点了点头,温声劝俞青芜道,“是啊太子妃,你还受着伤呢,你那身子本就弱,可莫要再受了风了。” 眼神里流露出隐忍担忧,顿了顿,他又低低补了一句,“高氏原就要不得圣心,如今又做下这等事,无论谁求情,陛下和皇后娘娘都是不会轻易饶过她的,反而……还会更加苛责。” “不过……明的不行,暗的倒也未尝不可,到时,奴看着能否安排安排吧……” 所以,他还是松口了? 为着她这个妹妹? 俞青芜手指微颤,眼泪瞬间便要夺眶而出,但她终究是忍了回去,轻轻朝余七点头,“那就有劳余内侍了。” 说话的工夫,她又轻扯了扯谢锦宴的袖子,示意他让婢女进门。 看着俞青芜这般的反应,谢锦宴心情愈发复杂,她这是……确定了吗? 轻抚过她的发丝,他嘴角扯上一丝牵强的笑,道,“那你歇着,孤还有有些事要与余内侍商议。” 话说完,谢锦宴便将荀嬷嬷和婢女叫进了门,几个人小心翼翼的搀扶着,把俞青芜扶进了屋内。 看着女人薄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内室门口,谢锦宴才慢慢回过神来。 余七恭敬的面容也在俞青芜进屋后瞬间变得冰冷,阴沉沉打量着谢锦宴,冷哼道,“这便是殿下说的对阿芜好?分明是那高氏谋害她,倒还让她为高氏求情,太子殿下好本事。” 言外之意,是他逼着阿芜求情的? 他那师姐是什么人?是能受委屈的人吗? “余七,阿芜……” “阿芜可在屋里呢,当心她突然出来瞧见你这副嘴脸。” 谢锦宴本想说他那师姐根本不是会受委屈的人,可见余七这副神态,只觉多说无用,说不准还要惹得他变本加厉,故而当下便又改了口。 毕竟余七虽说只是个宦官,却也是父皇身边的近臣,后宫女子,哪个犯了错不会经过他的手,倘若他咬紧了非要阿月的命,他若想保住阿月怕是也不容易。 索性,便不再与语气掰扯,只淡淡又提醒了他一句道,“余内侍,眼下阿芜已经怀疑你了,你还是好生想想,该如何与她解释吧?为何她的哥哥会做了宦官,又为何十年来都不管她?饶是母亲去世也不闻不问,你猜她会不会怨?” “太子殿下可别替奴操心了,倒是想想你该如何与她说才是。”许是被谢锦宴的话刺到了,余七也阴阳怪气回了他一句,冷嗤道,“毕竟奴的妹妹一心以为殿下只是爱她这个人,愿意倾尽所有为她复家仇,可若是,让她知道了,你可能不过是为了拉拢她的哥哥,所谓的复仇,你也没有出多少力?她会怎么想呢?” “会不会,在午夜时分,将那些杀人的红蚁放进殿下的被窝呢?” 余七轻轻笑着,笑得恶毒,疯癫。 谢锦宴假笑的脸在他的笑容下,一寸一寸的僵住,继而变得阴戾,道,“余内侍,你不过是个宦官而已,你以为孤真的拿你没办法?若不是看在阿芜的份儿上,孤未尝不能够杀了你。” 第146章、殿下不解释下? 杀了他? 他本就已是个死去的人,如今还能苟延残喘的活着不过是凭着一口怨气。 大不了同归于尽,索性将那些仇人屠了满门,再将妹妹送往他国隐居。 他能怕死? 余七悠悠看着谢锦宴,忍不住笑了,阴测测反问道,“殿下以为,奴像是怕死的人?” “奴和殿下一样,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人。可奴不比殿下牵挂着天下,牵挂着你的父皇母后,牵挂着你的妹妹,牵挂着高氏。奴除了复仇,除了妹妹,孑然一身。” “若奴愿意,妹妹自是有好去处的。” 冷冰冰丢下一句话,余七转身踏出了正厅,走得十分没有礼貌,更莫提尊卑了。 一阵凉风吹过,吹乱了谢锦宴的发丝,他冷冷看着余七渐行渐远的背影,眸色愈来愈暗,也愈来愈冷。 好一个余七,不愧是他父皇亲自调教出来的,平日里装得礼贤下士,恭恭敬敬,正经温和,对付起他这个储君来倒也一点不含糊。 反骨,不听命令,甚至不将他放在眼中。 不得不说,这一点,和他的阿芜倒是很像。 可,这样的性子放在一个宦官,尤其是一个手握重权的人身上,就不讨喜了,甚至让人讨厌,讨厌到恨不得杀了他。 但现在,还不是时候…… 闭了闭眼,谢锦宴深吸了口气,努力让情绪平静下来。 良久,他才起身走出门外,朝院内候着的冯渊吩咐道,“冯渊,带人去春芳阁将阿月押去天牢里。” 顿了顿,他又走到了冯渊身侧,沉声吩咐,“该做的面子活儿且都做了去,莫要将人折磨死便是。” 毕竟若折磨得不够狠,余七那边怕是无法解气,自不会松口。 想要他彻底松口,便得让阿月受些苦才是。 谢锦宴心中烦躁,脑子却尚还算清楚。 话说完,又立刻压低了声音,对冯渊又暗示道。 “待过几日,寻个机会弄些你先前给你那弟弟弄的药给她服下……” 他说的……是假死药。 先前冯渊弟弟刺杀谢启云被捉,便是用这种法子脱身的。 听谢锦宴这般吩咐,冯渊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连连点头,低声应和,“是,属下这就去办,殿下尽管放心。” “只是……”冯渊眉头微皱,神情复杂的看向谢锦宴,有些忐忑的语气又问了一句,“殿下,您确定要给高姑娘上刑?那天牢里的刑具可都狠辣得很,饶是那些个武将进去都得丢了半条命,哪怕高姑娘又武艺傍身,但到底比不得那些武将,怕是再出来,多要留下些后遗症的,指不定,往后再也无法练武了……” 再也无法练武? 那对阿月而言,或许并不算坏事。 她至今为止所招惹的祸端不都是仗着那一身武艺吗?若没了武艺傍身,或许……她还能收敛一些,往后平平凡凡的过日子…… 只是,少不得要难过许久了。 可如此一来,总比丢了性命的强,也比与那细作同流合污的强。 “罢了,废了就废了吧,原也是孤给了她这一身武艺,如今……只当是一切回到原点。” “待她从天牢里出来,你再寻个名医好生为她医治。另外,孤在渔村附近还有好些店铺和方才,一并都给了她吧。有那些店铺,她这一辈子都不愁吃穿。” 谢锦宴微微闭眼,想起高敏月过往的种种,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此也算是对得住高伯伯对孤的恩情了,从此孤与阿月再无关系。” 话落,谢锦宴便直接转身往里走去,不再与冯渊多说什么,也没有要去见高敏月的意思。谢锦宴微微闭眼,想起高敏月过往的种种,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此也算是对得住高伯伯对孤的恩情了,从此孤与阿月再无关系。” 话落,谢锦宴便直接转身往里走去,不再与冯渊多说什么,也没有要去见高敏月的意思。谢锦宴微微闭眼,想起高敏月过往的种种,不由叹了口气,苦笑道,“如此也算是对得住高伯伯对孤的恩情了,从此孤与阿月再无关系。” 话落,谢锦宴便直接转身往里走去,不再与冯渊多说什么,也没有要去见高敏月的意思。 见他这般反应,冯渊自也明白了主子这回是真的打算,彻底与高氏划清界限了。 也是,高氏借着主子作威作福多年,如今也该回归原本的生活了。 只是,主子能见高氏弃之如履,却不知那太子妃以后又会是怎样的命运? 冯渊心中感慨,却也没再多揣测,只叹气朝那昭示着皇权的个院子看了看,转身前往春芳阁去。 另一边,谢锦宴已进了内室。 彼时,俞青芜躺在床上,双眼紧闭着,苍白的面庞下,羽睫微颤,那漂亮明艳的眉眼微微皱着,想是伤口还疼呢。 谢锦宴侧身坐到床畔,又朝屋内伺候的荀嬷嬷吩咐道,“荀嬷嬷,你且下去吧,这里有孤便好。” 荀嬷嬷原想着谢锦宴劳累许久,想叫他去歇着的,可见他这般浓云愁雾的,也隐隐意识到了他大约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与俞青芜说。 于是便没再多言什么,只微微躬身,小心翼翼退了出去,顺带关上了门。 随着木门吱呀声,谢锦宴缓缓抚上了女人精致的眉眼,动了动唇,想说什么,却又闭上了。 算了,如今她还受着伤呢…… 想了想,他又站起身。 “殿下……”就在谢锦宴准备起身时,床上女人忽然睁开了眼,柔软微凉的小手不知何时将他握住。 谢锦宴笑了笑,有些不自然的问她,“醒着呢?怎的?是不是伤口太疼了?睡不着?” “睡什么呢?臣妾才醒来,这又睡,那成什么了?”俞青芜白了他一眼,身体瞧着纤弱,眼神倒是透着几分犀利,问道,“殿下,没有什么要与臣妾说的吗?” 第147章、孤没那么小气 俞青芜开门见山的质问,让谢锦宴更心虚了。 但很快,眉眼里的闪躲又被疑惑所代替,蹙了蹙眉,反问俞青芜道,“身份?余内侍能有什么身份?师姐究竟在说什么。” 他语气无辜,神态委屈。 按理说,他一贯善于伪装,又顶着那张绝艳的皮相,是极容易获取他人信任的,也极容易让人产生怜悯之心。 哪怕他平日里声名狼藉,可但凡是他谢锦宴愿意,便没有不好哄的人。 然而,俞青芜静默的看着男人委屈清隽的容颜,却没有半分冬日。 抿了抿唇,她淡笑了声,语气里不由浮上几分嘲讽,冷哼道,“殿下不必在臣妾面前装模作样,臣妾与你多年师姐弟,说不得是全然透彻,但却也是一知半解。” “殿下,早知余内侍是我哥哥俞锦年了是不是?” 俞青芜声音淡淡,情绪也没有过多的波动,可当她说出‘俞锦年’三个字时,谢锦宴心口却是剧烈一颤。 他顿了顿,想要说什么,最终却没答话。 片刻后,才重新整理好情绪,解释道,“孤原没想瞒着你,但现在不是时候,况且余内侍也并不愿意与你相认,你……” “我明白,哥哥怕我怨他。”谢锦宴正斟酌着该怎么与俞青芜解释,下一刻,床上的女人却只是情轻笑了声,那张漂亮的脸上没有半分激动,又或者……是她在竭力控制着。 抬眸望着他,她勾唇笑了笑,叹息道,“年少时的哥哥意气风发,是登州出了名儿的第一公子。我们俞家虽是商户出身,可哥哥读书厉害,尚才十岁便考上了秀才,十三岁已是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模样,好些官宦人家都来说亲……” “俞家没有出那档子事儿,如今的哥哥,想必也是入朝为官,儿女双全……” “可惜……”想起往事,俞青芜眼神不觉又暗淡下来,闭了闭眼,强将情绪收回去,又笑望着谢锦宴,继续道,“哥哥想来是生怕我怨他明明活着却不曾护着我与母亲,又或许,是做了那阉人,他自觉有愧于俞家列祖列宗。” “可是殿下你知道吗?如今只要知道哥哥还活着,我便已经很高兴了。” 她说着,眼睛里不知何时已缀上泪花,似哭似笑的看着面前的储君,似在强调什么似的又说了一遍,“殿下,我只要哥哥活着,其余的我都不在意。” 言外之意,只要余七能活着,她也不追究他是不是因为余七手握权势,又乃阉人无法造成外戚的威胁,册她为太子妃。 想要他,留住余七一条命。 这种大度,让谢锦宴心里忽然不太舒服。 他不喜欢俞青芜将他看得太透彻,更不喜欢她将旁人放在他的前头,哪怕那人是她血亲的哥哥…… 四目相视,谢锦宴强作镇定,温柔回她,“师姐你别瞎担心,余内侍如今虽说是宫中宦官,也参与一些案子,引得许多官员不满,可他到底是父皇身边的近臣,那些人纵然心中不甘,也绝不敢对他下手。” “况且,余内侍自小就跟在父皇身边,什么场面没有见过?那些个蠢物哪里会是他的对手。” 谢锦宴刻意将话头扯到了一边,故意装作听不明白俞青芜的用意。 见他不愿意正面作答,俞青芜也不再去戳穿些什么,只温声又说了一遍道,“殿下,我哥哥自小性子便有些固执,他若有什么做的不妥的地方,还请殿下您多包含,只当……” “只当是我受伤的奖赏……” 许是觉得这话还不够稳妥,想了想,俞青芜又柔柔添了一句道,“倘若……倘若哥哥实在钻牛角尖,殿下便告诉我一声,我自会劝他……” 这话是在向他做小伏低?向他服软? 呵,他的二师姐,一贯最硬骨头的一个女子。 至今为止,也就为两件事向他服过软,第一件是为了保命复仇,第二件,便是此刻,为了她近十年没有见过的哥哥,这样的姿态甚至比过去任何一次都要低微。 她的顺从柔软,是他从前最可望不可求的,可现在吗,他却并不那么喜欢了。 轻握着女人的手,谢锦宴故作得一脸不在意,温柔安慰她道,“师姐说的这叫什么话呢?无端的孤怎么会为难余内侍?” “再说今日阿月这事,他原也是不知内情,不过是想护着你。孤心里清楚的……” “你放心吧,孤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是了,他不是那样的小气的人,但却是个心狠手辣且偏执的储君。 但凡有人挡了他的道儿,他便会毫不犹豫要了对方的命。 但凡是他不在意的人,那命也不值钱。 或许,他未来会是个好皇帝,可对于臣子,尤其是不听话,还意图忤逆胁迫他的臣子,他可从不会留情…… 这些,俞青芜在师门时便知道了。 从前她可以不在意这些,但如今既知道哥哥还活着,她便不能再向过去那般肆意妄为了。 深深的看了谢锦宴一眼,俞青芜温婉回他,“我自然知道殿下不是那样小气的人,但人难免是会有气性的嘛……” “对了殿下,还请你也莫要生俞真族兄和铃儿的气,他们也是担心我,前来看我时,无意中聊起了这一路上与哥哥相处的过程,到底还是我自个儿察觉到了其中的细节,你别为难他们。” 客客套套的几句话,全都在维护旁人。 这一刻,谢锦宴忽然觉得,他和她之间,似乎有了距离感,似乎变得和他父皇与后宫里那些送来巩固势力的妃嫔没有什么区别。 可分明,就在前一刻,他还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对象。 谢锦宴心中忽然失落极了,他抿唇扯出一抹笑,也做着样子回对方,“师姐莫要多想,这些事迟早都是要落到你耳朵里的,孤也没有刻意要瞒着你,只是,余内侍那处,你恐怕要自个儿去周旋了……” “放心吧殿下,我知道如何应对。”见谢锦宴松了口,俞青芜也顿时松了口气,眉眼里含上从未有过的真切笑意…… 可谢锦宴却笑不出来,他莫名的想起了秦意柳曾经预言过那些话…… 或许,他应该仔细查一查秦氏,唯有查清楚了,方才能知道她说的那些话是真是假。 第148章、拉拢 从雪院里内出来,已是傍晚。 怀着复杂的心情,谢锦宴一路上脸色都不太好看。 冯渊刚回来复命,瞧着自家主子阴晴不定的神情,心里头也是忐忑不安。 “太子殿下,阿月姑娘已送往了天牢,属下已打点过了,出了什么事。” 一路从雪院走到书房外,冯渊终于忍不住了。 他一边跟上谢锦宴的脚步,一边极小心的观察他的面色变化。 谢锦宴依旧面若冰霜,语气里听不出情绪,只淡淡‘嗯’了一声,也没有多问高敏月的情况。 这让冯渊心里更加不安了,这主子不高兴,受气的也是他啊。 于是想了想,冯渊又壮着胆子问了一句,“太子殿下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他四下瞄了眼,压低了声音,试探性的询问,“可是因着余内侍的缘故?” 谢锦宴心中烦闷,又不知如何开口,见冯渊询问,也没有显露出不悦的神色,反而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一并进书房。 带进了书房,谢锦宴欠身坐到了案前,却没有急于去处理那些奏折案卷的。 只面无表情的看向冯渊,说道,“冯渊,孤问你个问题。” “倘若有一日,孤和你那胞弟同时陷入危险,二者只能选其一,你会救谁?” ??? 不是,无端的,殿下问他这个作甚? 这要是说选殿下,那显得他对弟弟多无情无义,若说选胞弟,那又显得他对殿下不忠诚了不是? 一时之间,冯渊心里头犯起难来。 他干笑了两声,干巴巴的回谢锦宴,“殿下这话问得,您说你们一个是属下的主子,恩人,一个是属下的亲弟弟,这……属下救谁也对不住另一个人不是?” “属下想了想,大抵自尽是最好的选择。” 冯渊一边小心翼翼作答,一边偷觑着谢锦宴,心中很是忐忑,生怕下一刻主子就发怒。 但谢锦宴却根本不太在意冯渊的答案,他只苦笑了声,嘲讽的口吻道,“你瞧,连你知道两难,可她却毫不犹豫。” “或许……在她心中,孤真的不太重要吧。” 这怎么,还伤春悲秋了? 冯渊更加弄不明白谢锦宴的心思了,他直挺挺立在一旁,没敢再说话。 谢锦宴畅长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只垂眸看了眼摆在案前的卷宗,话锋一转,又问冯渊道,“冯渊,沈家的案子,如今牵扯出多少人了?可还有新冒头的?” 一听谢锦宴提及公事,冯渊瞬时松了口气,赶忙上前,肃声道,“回殿下,除了宁王一党,秦家、秋家、尤家、刘家以外,近来那礼部尚书也在蠢蠢欲动,一面派人前去牢里头与沈宗元通气儿,一面又忙着转卖家里一些个田地房产,似乎是想借着这些田地来填补沈家贪墨的银两。” 礼部尚书也掺和进来了? 一帮腐败的玩意儿!大魏朝不过太平十年,便又冒出这么一帮蛀虫。 谢锦宴原就难看的脸色,刹那间更阴沉了,冷声又问,“怎么回事?礼部尚书也参与了那灾区贪墨?” “这倒是没有……”冯渊摇了摇头,解释道,“属下查过了,礼部尚书为官数年,从未有半分贪墨,便是连贿赂也没有收过,但是……” “但是什么?” “但是礼部尚书的长子,似乎与沈家有些来往。据属下查访,他们家转卖的那些房产,原是俞家名下的,后来俞家灭门后,那些田地房产的就落到了沈宗元手中,沈宗元在朝中一贯不得志,十年前,几年前为了给长子沈凛谋个官位,便求到了礼部尚书那长子面前,那个周延,虽是文官后代,却是入了军,在尤家军手底下做事,在军中也颇有些能耐,便给沈宗元长子谋了个不大不小的军职……” 呵呵,所以,周家这是公然卖官?怕是还落了把柄在沈宗元父子手中,这礼部尚书恐怕也是生怕被连累,便急着销赃将那些田地房产都假手他人,另一方面也为了封住沈家人的嘴。 想起礼部尚书那张刻板正经的脸,谢锦宴一时讥讽又同情,不由嗤笑了声,叹息道,“这礼部尚书也是够倒霉的,一辈子清正廉明,兢兢业业的,从个小县官走到今日,却摊上这么个倒霉儿子……” “哎,可不是吗?”冯渊也叹了口气,继而似想到了什么,又问谢锦宴道,“殿下,这周家应当如何处置?” “处置?” 谢锦宴淡笑了声,眼睛微眯,沉沉道,“处置什么处置?那些个证据一并送去尚书府……” “殿下的这是………”冯渊闻言,蓦的一愣,有些不明所以。 但下一刻,他就反应过来了,似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一亮,说道,“殿下是打算拉拢周尚书?” 这冯渊,还不算笨。 要知道,他虽然身为太子,如今也有南疆将士的支持,可朝中文官皆因着血脉缘故,对他依旧颇有成见,尤其以礼部尚书为首。 如今他卖给礼部尚书这么一个人情,保住了他家长子,又保住了他半辈子挣来的功名和声誉,到时不说能拉拢,起码能让对方不再像从前那般反对他。 想到此处,谢锦宴又笑看了冯渊一眼,又吩咐他道,“好了,你且快去办吧。” 话说完,他又似想到了什么,赶忙又对冯渊补了一句道,“对了,还有件事,明日你且去将秦家那些个曾在秦意柳身边伺候的婢女仆人都带过来,孤有话要问她们。” “还有沈恪,你给单独安排一间牢房,孤也要问问他。” “是。”冯渊点点头,话说完,便转身退了出去。 第二日午后,趁着四下无人,两个婢女和一名华衣妇人被带进了一间破屋。 第149章、异于常人之处 从前为着办案方便,谢锦宴附在郊外置办了不少宅子。 这间破屋不算最隐蔽,却是最偏僻的。 屋子破旧,也算是整洁。 谢锦宴进门,便是坐到了帘子后头。 冯渊将套在三个女人头上的麻袋拿了下来。 两个婢女,乃是跟了秦意柳十多年的贴身侍婢,只是不知为何,五年前被秦意柳罚去做了粗使丫鬟。 至于拿妇人,原是秦意柳的嫡亲长姐秦湘湘,听说原来在家中也是十分得志,可不知为何,五年前突然就遭到了其父亲厌弃,将其随意打发嫁给了一个小官,且还将其逐出了颖国公府。 “这是哪里!你们是什么人?”冯渊刚将麻袋揭开,秦湘湘就恼怒的大骂起来。 两个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一旁的秦湘湘,又看向提刀的冯渊,顿时也是脸色骤变,未等冯渊答话,便面露惧色,悚然对冯渊质问,“你……你是不是二姑娘派来的!你是二姑娘派来杀我们灭口的是不是?” 闻言,一旁的秦湘湘也似猛然回过神,同两个婢女大眼瞪小眼片刻,心中当即就确信了是秦意柳派人将她绑来这儿的。 毕竟,除了秦意柳那白眼儿狼,能同时这样恨她和小翠小喜这两个婢女。 可秦意柳不是还在天牢里吗? 呵,她倒是忘了,那小贱蹄子虽然人在天牢里,可她的倾慕者们却也有不少在外头的,就连自己一母同胞的亲哥哥,如今也忙着救这个小狐狸精。 想到此处,秦湘湘不禁咬牙切齿,极刻薄的对冯渊嘲讽道,“是秦意柳那娼妇派你来的吧?真想不到,这小贱人人在牢里头,倒还有姘头愿意为她奔波,这等魅力,可当真是令人佩服!” “也不知道阁下是哪位,你在倾心于这贱蹄子之前,可晓得她那些个烂事儿脏事儿,这贱人,未出阁时便勾引自己的养-兄,出阁后,又与自己的小叔子纠缠到了一处,那裙子底下,还不知道有多少男人钻过呢。阁下确定,这样的淫-娃娼妇值得你为她做出绑架这等犯罪之事?” 秦湘湘满面怨愤,一股脑的将秦意柳暗地里那些个脏事儿都给抖了出来。 谢锦宴坐在帘子后头,不禁有些无语。 这些个所谓的高门贵女,怎的都喜欢拿这些来说事儿? 他皱了皱眉,没有兴趣再听秦湘湘扯她们那些个后宅内斗,芝麻大小的破事儿了。 “堵上她的嘴。” 他面色微沉,不耐烦的吩咐冯渊。 秦湘湘一听要堵她嘴巴,更加确信谢锦宴就是秦意柳找来的人了,张嘴还想说些什么,冯渊立即就将她的嘴堵了起来。 然后冷眼看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两个婢女,沉声道,“二位姑娘不必害怕,今日请二位来,不过是有些关于秦意柳的事想问问二位,等问完了,自然会放二位回去。” 原本面色悚然的小翠和小喜立刻松了口气,连连点头应和道,“大哥您放心,只要是我们知道的,必然知无不言。” 闻言,冯渊没再接茬,只点了点头,便抓紧时间询问起来,沉沉道,“我问你们,你们自小伺候秦意柳,可发觉她有什么异于常人之处?” “异于常人之处?”两个婢女皱了眉,认真思索起来。 片刻后,小喜面露难色,结结巴巴道,“那个……大哥,二姑娘喜欢与有妇之夫来往算不算异常?” “谁让你说这个了?就问你,我是问你,秦意柳平时有没有什么异于常人的天赋,比如……未卜先知什么的?”冯渊脸都黑了,见她们扯来扯去都是男女那些事儿,忍不住提醒了一句。 彼时,旁边的秦湘湘忽然呜呜呜的叫起来,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冯渊皱眉看了她一眼,将她嘴上的抹布扯了下来,严肃道,“别说那些个乱七八糟的,说重点。” 秦湘湘方才听冯渊说问完了就会放她们走,一下子也意识到了眼前的人并非是秦意柳派来,顿时松了口气。 暗暗往帘子后头望了一眼,带着恨意道,“要说秦意柳这小贱人,的确是有件异常的事。十五岁以前,她原本不过是我们秦家的养女,说不得是多么出色,但到底算是谨小慎微,无论是对着还是对着旁的几个姐妹都是恭恭敬敬。可自打五年前,她大病一场之后,再醒来就像是换了个人。” “不仅莫名其妙的会了许多原来不会技艺,还像是能未卜先知,正是借此,她对我处处算计,又处处讨厌我父亲和哥哥,将我害成如今这般模样……” “就连她的性子也不似从前那般谨小慎微,变得两面三刀,日日在父亲和哥哥面前端相。原本她不过我家一个远方亲戚,母亲瞧她可怜,才将她带回来寄在了一个姨娘名下。可自打五年前她病愈之后,便处处讨好父亲,最后一跃从个养女变成了嫡出的二姑娘。害我不说,还因着与哥哥关系暧昧,活生生将母亲气病,没得半年,母亲便病重离世。” “谁知母亲去世后,那贱人不仅毫无悔意,还败坏母亲的名声,惹得母亲死了都不能进祖坟……” 秦湘湘一边说着,已忍不住掉泪。 一旁的小喜似乎也想到了什么,马上接话道,“大姑娘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二姑娘自打大病醒来后,就连言行也与从前大不相同。从前的二姑娘虽说算不得多么和善,但待我们也是不好不坏。可自打大病一场之后,她便瞧我们哪儿哪儿都不顺眼。” “且……且还时常喜欢扮作男子出去与京中公子一起耍闹,我与小翠提醒了两回,她便大发雷霆,说什么……我们自己没有能耐改变命运,却还要拖累她。” “再后来,她便寻了个偷东西的由头将我们差遣去干杂活儿。” “我们实在看不过她那些个出格行为,便告诉了夫人,可谁知道夫人才训斥了两句,她便寻死觅活的,还闹到了国公爷跟前。国公爷也不知为何,偏还袒护着她。” 不知为何,或许,是因为她那未卜先知的能力吧? 谢锦宴心中冷笑,俨然已经猜到了几分。 沉默了下,他冷声道,“我问你们,那秦意柳可与太子妃有仇?” 第150章、孤就那般凶残? “太子妃,也就是沈家那位表姑娘,沈二公子原来的未婚妻,姓俞,名青芜。” 谢锦宴也不怕暴露身份,这三名女子不是傻子,哪怕是为了保命,也不敢去外头胡说八道。 果然,听到他的提醒,跪在地上的三人立刻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小喜和小翠许是太过惊愕,也畏惧,当下就不敢说话了。 倒是秦湘湘,眉眼里难以掩饰的喜色。 她早就听闻沈家入狱是太子的手笔了,又听说太子似乎不太待见秦意柳,先前为了维护太子妃,险些没将秦意柳逼死。 那这太子便是朋友了。 想到此处,秦湘湘心中愈发兴奋。 她到底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纵然如今落魄为着生存成了一副泼妇模样,胆子却不是小婢女能比的。 很快,她便冷静了下来,端直了身子,极是恭敬回谢锦宴道,“回大人,您这般一说,我倒是想起了五年前一桩事,就是不知道,此事和太子妃有没有关系。” “说来听听。”谢锦宴微冷的声音从帘子后头传来。 闻言,秦湘湘立即绘声绘色道,“五年前,秦意柳那小***得了父亲的信任后,曾画了一女子画像,让父亲前去寻找,她预言说是那女子会湮灭国公府,让父亲找到了之后将对方就地处决。我不知道那女子是不是太子妃,不过,我记得那张画像的模样。” “若是此时能有纸笔,我倒也能凭借记忆画个七八分像。” 秦湘湘一边说着,便朝冯渊看过去,希望冯渊能替她松绑。 冯渊朝帘子后的谢锦宴看过去,抬脚正打算进去询问,谢锦宴懒散的声音再度从里头传出来,吩咐道,“给她纸和笔。” “是。”见主子允准了,冯渊也不再上前,立刻就去外头的马车上取来纸笔。 秦湘湘年少时是拜过大师学艺的,对于人脸什么的,又有着过目不忘的本事,加上那画上的女子长得实在是好看,故而她到今日还印象深刻。 没得半柱香的时间,便画好了。 冯渊拿过画像,看到那女子的模样时,骤然一惊,然后小心呈给谢锦宴。 谢锦宴坐在椅子上,垂眸扫了眼还散发着墨香的纸张,只一眼,便是震住了。 上头的女子,正是他的师姐,只是画上的她却是一身凤服,神态清冷绝艳,眼神里隐隐透出几分凌厉,纵然被有意画小了年岁,但身着的却是太后服饰,神情也瞧着也是有些年纪了。 他的师姐,竟然做了太后? 难不成真如秦氏所说,阿芜和萧凤昀旧情复燃,毒死了他? 谢锦宴心中产生了一丝质疑,但很快,这样的怀疑就被女子发间的簪子所化解了。 画像上的师姐,还戴着他曾送给她的发簪,那是年少时,他挣了第一份银子卖给她的,不值钱,可那时她却很欢喜。 她竟然,还留着? 一瞬间,谢锦宴心中所有的疑虑和担忧都打消了。 师姐那么多年后还留着,那便证明了,她绝没有背叛于他,多年后,她心中的人依旧是他。 反倒是秦意柳,竟然唆使颖国公追杀他的阿芜,好大的胆子! 他紧盯着画像,捏着纸张的指节不由收紧了。 良久,才阴沉沉秦湘湘道,“你是说,秦意柳从五年前便唆使颖国公追杀太子妃。” 所以,那画像上的人,当真是太子妃? 秦湘湘心头惊愕,也更欢喜了,赶忙添油加醋的又回道,“是啊,自五年前,秦意柳便一直唆使父亲追杀画上的女子。” “后来有一日,她又说是不追杀了,说什么等那俞氏!” “对!就是俞氏!我有一回,偷偷回家中取东西,听见她与父亲说什么俞氏过不了几年就会进京,到时再利用沈家人。(下一页更精彩!) 下手也不迟,再后来,她就勾搭上了沈家的大公子,惹得原本与我那三妹妹定了亲的沈凛力排众议退婚求娶了她。” “当时我还不明白呢,京中贵公子何其多,她那时又得父亲重视,想嫁什么样的嫁不着?偏要选一个日落西山的荣国公府世子,现如今我明白了,她恐怕是想借着沈家的手去报复太子妃。” “而且,我怀疑她与那沈家老二勾搭也是针对太子妃,毕竟那个沈老二原本就是太子妃的未婚夫。她总是喜欢那般,讨厌谁便总想着要去勾搭人家的夫婿,实在拙劣下作得很……” 秦湘湘滔滔不绝,将秦意柳的恶行全数托盘。 听着她的话,谢锦宴脸色越来越阴沉…… 该死的秦氏,不仅利用沈家,竟然还想借他的手来杀了师姐。 所幸,他并未轻易听信。 只是,秦氏若真是重活了一回,能够预知未来,且借着这等手段为自己谋利,她怎么就没有帮着沈家躲过牢狱之灾呢? 看来,还得再审审沈恪。 或许……沈凛也应该审审。 “行了,将她们都送回去吧。”皱眉紧凝着画像上的女子片刻,谢锦宴冷声吩咐。 随即,便起身从后门离开。 但是出门之后,他并未像计划的那般去天牢,而是折回了太子府。 再回去,已是夕阳西下。 雪院内,暮色四合,将院子里的花花草草也映照出一层灿色。 无\/错\/更\/新`w`a`p``c`o`m 暖阁内,隐隐约约飘出一阵阵药香。 待走近了,还听到里头传来说笑声。 是俞青芜那个族兄俞真的声音,他的声音好听又轻快,带着几分欣慰道,“阿芜妹妹,倘若族长看到你现在这样的出息一定会很高兴的,说真的,我原本听闻你做了太子妃,那太子后宅还养着一个那样的女子,我很是为你担忧呢。” “但昨日瞧着那女子被拖走的样子,我心中那些个担心都荡然无存了,瞧来这太子殿下是很喜欢你的,说不准往后你是要做皇后的,到时咱们都是皇亲国戚了。” “俞真哥哥可别胡说八道。”见俞真口无遮拦,俞青芜赶忙打断了他,微皱了眉,扫过他拄着的拐杖道,“这话可莫要让太子殿下听了去,否则我怕你另一条腿也得废了。” “师姐,在你眼里,孤就那般凶残?”谢锦宴刚进门便听到这么一句,脸色一沉,故作冷肃的朝着软榻上惊住的女子,问道,“原来在师姐心里,孤就是个随意断人家腿的狠毒玩意儿?”。 第151章、殿下在试探臣妾 谢锦宴进门时并未让人通报,他脚步很轻,里头的三人又聊得热火朝天,压根没有注意到屋里多了个人,直至谢锦宴出声,三人才猛然回过神来。 看到谢锦宴,俞青芜睫毛微微颤动了下,但尚还算冷静,有些忐忑的望了他一眼,似故意提醒俞真和铃儿,赶忙见礼道,“臣妾见过殿下。” “草民拜见太子殿下,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比起俞青芜,俞真就显得慌乱失措了,他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谢锦宴就是一阵高呼。 见他跪下,一旁的铃儿也赶忙跪在了他身侧,两个人都垂着头,完全不敢与谢锦宴对视。 那般的恐慌胆怯,和方才大放厥词的模样判若两人。 想起自己方才说的那些话,俞真是既害怕又臊得慌。 尤其是那句“皇亲国戚”,在青芜这样自小相识的族妹面前说倒也没什么,可落到了人家正主耳朵里,就显得他狐假虎威了。 想到此处,俞真手心俨然已经开始冒汗。 谢锦宴站在门口,将俞真脸上的变化全然看在眼里。 眉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神色,很快,他脸上又恢复了笑意,一边上前扶俞青芜一边温声回他们道,“都起来吧。” 话落,他便欠身坐到了俞青芜身侧的椅子上,轻瞥了眼她额间的纱布,柔声责难她道,“师姐,你怎么回事?御医不是说了,叫你卧床歇息吗?怎的又起来了?” 谢锦宴当着俞真和铃儿的面这般关怀,让俞青芜觉得有些过于肉麻,加上方才她和俞真说的话都让谢锦宴听了去,此刻她显得不大自然,浅笑看了俞真和铃儿一眼,温温柔柔回谢锦宴道,“成日里躺在床上无聊,也累得慌,想着反正俞真族兄和铃儿也在府里,便叫来一块儿聊聊天。” “是啊是啊,太子殿下,民女瞧着,青芜姐姐这般日日躺在床上也不是个事儿,好人都要给闷坏了。”彼时,铃儿也开了口,她清脆的声音雀跃而兴奋。 然而,俞真的脸色却不太好看。 见铃儿插嘴,他赶紧拐了她一下。 铃儿读不懂他的暗示,立刻瞪了他一眼,不高兴的埋怨道,“公子,你干嘛拐我?” 俞真本就忐忑,被铃儿这么一问,他简直恨不得当场厥过去算了。 顿了下,索性直接训斥铃儿道,“铃儿,太子殿下和太子妃说话呢,哪有你插嘴的份儿?” 闻言,铃儿面露不悦,当场就想说自己和俞青芜还是一家人,与谢锦宴也算得是一家人了。 可话到嘴边,又被俞真不悦的眼神给看得硬生生咽了回去。 谢锦宴见气氛实在是有些尴尬,便率先打破了僵局,一副大度模样,笑道,“无妨,这里也没有外人,你们既是阿芜的亲戚,也就不必拘束。” “就是嘛,你看人家太子殿下都没什么。”铃儿见谢锦宴‘帮’自己说话,立刻又得意起来,还对着俞真做鬼脸。 瞧着她这副肆无忌惮的样子,俞真心都要跳出来了,俞青芜也略微皱了眉头。 想了想,她递给俞真一个眼神,道,“俞真哥哥,我突然想起与殿下还有些事要说,你和铃儿先回去吧。” “好,那草民这就告退了。”一听俞青芜赶自己走,俞真马上松了口气,赶忙拉着铃儿向谢锦宴再行礼。 谢锦宴依旧是端得一副储君风姿,轻轻对俞真点了点头,微笑道,“好,那俞公子就好生歇着,缺什么短什么尽管和管家说。” “是是是,多谢太子殿下照顾了。”俞真赔笑着,退出了暖阁。 铃儿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的,但还未开口便被俞真给拉走了。 谢锦宴站在俞青芜身侧,悠悠看着渐行渐远的二人,最后又坐回到了俞青芜身侧,伸手拉了拉盖在她腿上的毯子,又再度朝着门口看了眼,笑问她道,“师姐,你觉不觉得,俞真公子身边那位姑娘很像一个人。” “殿下是想说她像阿月?”俞青芜勾起唇,也深深的往已然空空如也的门口看了眼,叹息道,“铃儿这姑娘,没有那么多坏心思,但如今心思的确是有些歪了。想来是因着我做了太子妃,她私以为找到了靠山,私以为或许什么都可以从我这处走捷径。” “我猜,她方才多半是想趁机向殿下你给我那俞真族兄讨个官位。” 他的师姐,到底就是聪慧。 谢锦宴浅笑了声,端起小桌上的茶水饮下一口,点点头道,“孤猜也是如此,其实,先前孤派冯渊接他们来太子府时,那个姑娘就向冯渊暗示过,但冯渊没有理会。” “不过……你那位族兄,孤瞧着倒像是个可造之材,虽说胆小圆滑了些,却也算是个有能耐,且人品端正之人。孤听闻,他在青州生意可做得不算小,按理说,他原是用不着蹚这趟浑水的,但得知你要状告沈家之后,还是跟着余七来到了京都。且即便是遭到了那京兆府尹的为难,打得个半死不活,也没有要放弃的意思。” “古往今来,民告官能经得起折磨走到最后的屈指可数。你这位族兄当日挨打,叫也没叫一声,可见他虽然瞧着胆小,却是个硬骨头。” “太子殿下就没有想过,俞真族兄或许……正是因为知道我做了太子妃,笃定了我一定会帮他?” “且有意接着这个机会攀附你?” 这倒不是俞青芜多想,虽说俞真想为自己谋求前途是没有什么错,但要知道,皇帝最忌讳的就是外戚霸权。 谢锦宴自也是颇为忌讳这些的,若是哥哥便罢了,如今做了宦官,也不能有什么谋反的心思,但若是俞真就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中更是不安了,想了想,又温声问谢锦宴道,“殿下询问臣妾这些话是何意?是有意用俞真族兄?还是在试探臣妾些什么?” 试探? 额,她觉得他问她那些话,是在怀疑她? 怀疑她会暗地里给俞真开后门? 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谢锦宴托腮靠在小桌上,蓦的向她凑近了,道,“师姐,你该不会以为,孤生怕你暗地里给俞真走捷径,买官卖官什么的吧?” 第152章、说的这是人话吗? 他的脸凑近了,鼻息也逼近了。 带着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眉眼间。 俞青芜没想到谢锦宴会这样直接。 不过,他既是如此直言,她也不再拐弯抹角与他打太极。 俞青芜面色骤然严肃,伸手推开了谢锦宴那张刻意凑近的俊脸。 板着脸道,“臣妾最是厌恶那些个贪官污吏,殿下是晓得的,更是厌恶那些个以权压人,断他人前途来换自己那些无用亲戚之人,所以臣妾是绝不会做那种事的。” “倘若俞真族兄真有才华,无论是参加科考,还是索性与殿下您门下做门客,便都是他的本事。但若他没有能耐,便是臣妾有些提拔,也不过是庸碌之辈,只怕连见陛下的面儿都没有可能,自然也给殿下惹不得什么祸端出来,更不会有什么作为。” “如此,便是臣妾提拔了也无用。” 俞青芜没有直接说她会不会为俞真走捷径,而是极理智的将俞真的情况分析了一遍。 这样的回答最为标准,却为最为糊弄。 这些个话术,原是少时师父曾教给她的,那时青芜尚且不明白师父教自己这些做什么,便是后来做了谢锦宴的良娣,她也觉得没有用处。 但现在,她却是愈发明白了。 待在一个储君身边,哪怕是后宅女子,多多少少还是会有涉及到这些事的时候。 此时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对,唯有这样公正而模糊的回答才会让对方找不到错处。 谢锦宴不是傻子,听到俞青芜这般作答,自也明白她在刻意模糊。 但虽说模棱两可,却不得不承认她说的很对。 只是,她这般一而再再而三的小心谨慎,让他心中忽然又不大舒服了。 听完了俞青芜的话,谢锦宴并未作答。 只端直了身子,神情淡淡的看着她,良久,才淡声笑道,“师姐如今是愈发有太子妃的模样,应对孤的本事是一套一套的,说起话来,也叫孤全然找不到错处。” “很好……” 他咬着后槽牙,嘴角却牵着笑,眼神里的情绪意味不明。 俞青芜见谢锦宴这般,也晓得他是有些不高兴了,不高兴她的过分小心翼翼。 是了,如今的她,是愈发小心翼翼了。 她也不愿如此,可如今身边又太大的牵绊,身在皇室,她不敢再行岔踏错。 但,瞧着谢锦宴这副神色,青芜心中也有些不忍。 她沉默了下,悄然小心的握住了他的手,带着几分讨好撒娇的语气,柔柔喊他,“殿下,臣妾说这些话,的确是有些在应付你。我也不想如此的,可不知为何,如今在皇室里待久了,便说愈发担惊受怕。” “知晓哥哥和俞真族兄他们还活着后,我这心里既是高兴,却也是日日忐忑,总是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会连累了他们,也怕他们做错了什么会惹怒了殿下,惹怒了父皇……” “我并非有意与你客套,与你疏远。” “可是,除此之外我不知该怎么去做。” “毕竟历朝历代的太子妃,皇子妃,乃是后宫妃嫔,大都是这般模样不是吗?” 俞青芜弯了弯唇,竭力的露出几分笑意,然而说到最后,嘴角那一丝笑容最终都变成了苦笑。 她顿了顿,抬眸又望向谢锦宴,牵强笑道,“殿下,我是真的害怕。从前我只是怕你会怀疑我与萧师兄还有些什么,如今,我怕的却太多。人,一旦在意的太多,就会被逐渐的磨平了棱角。至少,表面是这样的不是吗?” 从昨日到现在,俞青芜第一回同谢锦宴说了这样多的话…… 谢锦宴本来有些不高兴的,听了俞青芜的解释,反而有些愧疚起来。 说到底,师姐的谨慎小心,都是来自于他的态度。 他总在怀疑她,所以,她便愈发的忐忑,也愈发的与他隔心。 都怪那该死的秦氏,没事胡说八道什么! 谢锦宴心中懊恼,脸上的表情瞬时也温和了下来,眼神里流露出几分愧色,抬手轻轻抚过女人的发丝,温声道,“师姐,孤从未相信秦氏的话,也从未怀疑过你。至于你哥哥,孤自小便与他合不来。” “他虽是宦官,却也是父皇亲自培养,说得直接些,倒也像是父皇的半个儿子。年少的时候,孤偶尔回宫中,稍犯些错,你那哥哥便到父皇跟前告状,害得孤回一趟家还得抄书。所以,孤便一直与他不太对付……” “即便没有阿月一事,即便他不是你哥哥,孤与他还是不对付,但到底再不对付,也不至闹出什么大事来。” 提及余七吿自己黑状那些年,谢锦宴语气略有些不忿,又刮了刮俞青芜鼻子,埋怨道,“说起来,你们兄妹两个性子倒是像极了,都像是上天专门派来治孤的一般。在师门时,你成日里告孤的状,到了宫里,你那哥哥又阴魂不散的盯着孤,但凡孤犯点儿小错,他立刻就去父皇跟前告状……” “现在想起来,孤还觉得生气呢。” 谢锦宴说着,神色间故意露出几分气愤。 俞青芜原是很忐忑的,此刻见谢锦宴这般,顿时忍不住被他逗笑了,娇声回他道,“这也怪不得臣妾和哥哥,谁让殿下您年少时……就是欠揍呢?” “瞧瞧,你说的这是人话吗?”见俞青芜笑了,谢锦宴立刻将话头接了个过去,一边扶额故作头疼,一边故作不悦道,“孤这辈子,可算是遇上你们兄妹两个了,你说孤究竟是遭了什么孽啊?” 谢锦宴一边说着,便又是一阵唉声叹气。 俞青芜被他逗得忍不住又笑了…… 见她似乎不再忐忑,谢锦宴才又坐直了,脸色重新严肃起来,说起正事来,“师姐,先不笑了,孤有件重要的事要同你说。” 他抿了口茶水,认真看着她道,“阿芜,你还记得,你先前同我说过,感觉那秦氏有意针对你吗?孤今日将她那长姐和两个贴身婢女抓来问了一问,你说的没错,秦氏,的确是有意针对你,甚至……想取你性命。” 第153章、处死 “据秦意柳的长姐秦湘湘所说,秦意柳曾在五年前唆使她的父亲颖国公追杀过你。” 说起此事,谢锦宴有些后知后觉的背脊发凉。 想想当年若秦意柳成功了,师姐是不是就永远停留在了十五岁那年。 而俞青芜,也同样惊出了一身冷汗。 当日秦意柳的扭捏作态,处处针对,让她直觉里便觉得对方是有意在掠夺一切属于她的东西。 从人,到财产。 那时她只怀疑对方可能与自己有着什么不为人知的仇恨,可能是自己曾经得罪过对方。 但是此刻,谢锦宴的话,让她顿时怔住了。 愕然的看着谢锦宴,顿住好一会儿,俞青芜才不可置信的开了口,将谢锦宴的话重复了一遍道,“殿下是说,秦意柳从五年前就是开始追杀我了?” “可是……我五年前并不认识她啊?” “孤也觉得奇怪,不过……今日听过她那长姐的话以后,孤怀疑……”许是觉得自己的揣测太荒唐,谢锦宴话说到此处,停顿了许久,才压下情绪,说道,“孤怀疑,你或许在未来与她结仇,她想提前将你赶尽杀绝,以绝后患……” 谢锦宴长话短说,很快将今日在城外秦湘湘和两个婢女说的话都同俞青芜复述过一遍。 听完后,俞青芜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荒唐!实在是太荒唐了! 先前谢锦宴告诉她,秦意柳曾在他面前称自己能未卜先知,她还半信半疑,纵然有那么一瞬间信了,且害怕了,但是很快就将这件事抛之脑后。 但是此刻,她被震得许久说不出话来。 俞青芜还在愣神之中,谢锦宴又伸手在她眼前晃了下,继续道,“师姐,先别愣神了,孤还没说完。” 闻言,俞青芜才猛然回过神来,有些迷茫望向谢锦宴,有些恐慌道,“怎么?那秦氏可还预言中了什么?” 这女人,想什么呢? 见俞青芜这副神色,谢锦宴立即就猜到,她肯定是想到先前秦意柳曾预言她会杀了他。 他笑了笑,喊她道,“师姐,别这么一副惊恐的样子,那秦氏或许是会未卜先知不假,不过她说的有些话到底是真是假就说不清了。” “而且,孤还有一件事想不明白,她秦意柳既然能够未卜先知,为何先前还会栽到你的手里?还有,她既然未卜先知,为何没有预知到自己会和沈家一同下狱。” “你想想,那日师姐你和孤一道儿去牢里头见沈家人时,秦意柳是什么反应?她很恐慌,她见到孤就像是见到了救命稻草,竭尽所能的想抓住,倘若她早已经预知到了沈家会有此一劫,为何当初还会嫁给沈凛?为何没有帮助沈家度过此劫难?” “若说她知道沈家会遭难,且能安然度过此劫,所以才踏入沈家这个泥潭倒也说得过去。但她若知道沈家能够度过这个劫难,也就不会那样恐慌了。可见,她心中也没数。” “所以,孤在想,这究竟是为什么?” 谢锦宴话说着,不觉皱了眉头,神色间极是困惑,百思不得其解。 被他这般一分析,俞青芜心中也愈发复杂了。 她挠了挠鼻尖,沉吟片刻,揣测道,“会不会……是秦意柳的长姐秦湘湘在说谎,或许秦意柳并没有什么预知的能力,之所以能预知到那些事只是因看明白了时局而已。” “譬如雪灾一事,所谓冬打雷,必然会有大雪,自然就容易引起雪灾……” “孤也有些怀疑……所以,孤准备再问问另一个人。” 俞青芜话音未落,谢锦宴再度开了口,他勾了勾唇,道,“不过,这人,或许得是师姐来审方能套出实话。” 或许只有她能套出实话? 他是说…… 俞青芜先是疑惑,继而猛然想到了什么,抬眸看着谢锦宴,蹙眉揣测道,“殿下是说……沈恪?” 果然是他的师姐,往往还没有开口,她便知道他想说些什么了。 谢锦宴点点头,笑道,“是,沈凛那里肯定是行不通的,瞧着便是真爱,颖国公和他那长子也不好问,唯有从沈恪身上下手了。” “先前孤觉得沈恪颇是不要脸,连窝边草都吃,还是那般不道德的。如今想起来,会不会是因为……这秦氏身上有利可图。譬如能够靠着未卜先知帮他升官发财?” 谢锦宴娓娓分析着,俞青芜却再度走神。 是啊,想起来,沈恪那玩意儿虽然也是个贱人,但年少时还不算是太混账,至少……不能去偷哥哥的人,且还是个明媒正娶的…… 而且,最初的时候,沈恪也的确时常去蜀地看她,后来不知为什么便越来越少了,有一回才到了没有多久,就让人给叫走了…… 想到此处,俞青芜眉头愈发紧蹙,良久,才点点头,轻声问谢锦宴,“殿下,咱们何时能去见沈恪?” “等你伤好些,等一切尘埃落定,等沈恪需要求着你……”谢锦宴低低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俞青芜心情愈发沉重。 她开始害怕,若秦氏当真会预知未来,秦氏又知道多少,是否会将她未来所有的计谋都告知沈家,乃至更多的人。 俞青芜心中颇是急躁,但急是没有用的。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她都没再出门。 等身子好些,已是一个月之后。 这一个月,谢锦宴的太子党,以余七为首的内侍监党,都在与世家党羽恶斗。 腥风血雨后,事情终于有了结果。 秋氏和沈燕欢因忤逆言论,唆使太子妃谋害太子,被判腰斩。徐氏则因污蔑太子妃要被处死,但因着其祖上有功,便只废去她一切殊荣,将其打入天牢。至于沈宗元,虽然对此一切‘浑然不知,却也因管教不严而被连累,家中男丁皆被剥去官职。 除此之外,沈宗元贪墨一事,最后竟也是找了个替罪羔羊,说都是他的下属做的,用了他的名义。 至于其余的,多多少少都补了回去,该贬官的贬官,该赐死的赐死。 其中最惨的秋侯的妻子,秋十一娘的母亲林氏一家,带着那便宜娘家人,全都归了西。 抓人的那天,秋十一娘还在屋里梳妆打扮,见婢女匆匆进门,显得有些不耐烦,恼道,“这般慌张作甚?发生什么事了?” 第154章、落井下石折辱人 秋十一娘神色凌厉,比起先前疯疯癫癫的憔悴模样,如今不但没有更加惨淡,反而要比两三个月前娇媚许多。 虽说当日因着污蔑俞青芜一事儿,她被皇帝罚了,只得以一个妾的身份嫁给谢启云,还惹得谢启云不悦。 但她毕竟和谢启云是有着青梅竹马的感情的,加之向来擅长端相卖弄,日日对着谢启云卖弄可怜,在他跟前端得一副崇拜模样,又在床上花样百出,于是才没有多久,又与谢启云和好如初了。 现如今更是蜜里调油,大大将尤婉婉给压了下去。 再加之父亲告诉自己,家中一切早已安排好,迟早将那俞青芜要了性命,她便安安心心在大皇子处带着,加之正得盛宠,不免娇惯得意至极。 此刻看到婢女那般慌乱模样,她只觉晦气,态度自然更差了些。 见秋十一娘这副神色,婢女微动了动唇,有些欲言又止。 于是,秋十一娘有些不耐烦了,阴着脸催促她道,“你这贱婢,一副晦气脸作甚?家中死了人不成?” 自打先前坏了形象,秋十一娘也不在这些下人面前伪装了。 那婢女原是不忍说的,被秋十一娘这么一番诅咒,马上就结结巴巴回她道,“秋侧妃,的确……的确死人了,您……您母亲死了……” “什么母亲,你说……” “你说什么?你说我母亲死了?”秋十一娘原本想问婢女是不是她的母亲死了,等反应过来,顿时就懵了。 一瞬间,脸上的春风得意被惊愕和怒气所替换。 嘭的一声,她抓起手中的梳子就朝婢女脸上扔去,怒吼道,“你这该死的贱婢,在胡言乱语些什么!敢诅咒本宫的母亲,当心本宫要了你的脑袋!” 话说着,她抬手就要扇那婢女巴掌。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一道张扬得意的女声。 “哟,秋妹妹这是怎么了?怎发这样大的火?” 像是有意的,尤婉婉今日特地穿了身喜庆的红色衣裙,妆容也是浓艳精致,身上的首饰更是不少,瞧着像过大年似的。 她勾着唇,笑盈盈的从外头走进屋内,轻轻朝那受训斥的婢女挥了挥手。 秋十一娘还在怒气之中,见尤婉婉这般使唤自己房里的人,顿时就更加恼火了,不满的对尤婉婉质问,“尤姐姐,青竹是我屋里的人,你这般将她使唤下去是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我能做什么?难不成还能打你啊?”尤婉婉轻笑了声,未等秋十一娘说话,又极嚣张的补了一句,“再说了,我想打你用得着将下人支开么?” “今日我来啊,就是想同你说个消息。不过是怕你受到刺激再失态,丢了大皇子的脸,这才将下人都支走的。” “秋妹妹,你说你怎么还不识趣儿呢?” 尤婉婉不阴不阳的说着,已然坐到了屋内的椅子上。 见她这副幸灾乐祸模样,秋十一娘心中不由一凉,隐隐之间,已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她咬了咬牙,故作镇定,亦像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冷笑问尤婉婉,“尤姐姐说得这叫什么话?我到底是秋家的女儿,也是正经书香门第的千金,自小琴棋书画样样都学,礼数也是找宫中有资历的嬷嬷教的,怎能因着一点儿小事就失态?我可不是那些个武将家养的,野蛮又粗鲁。” 秋十一娘话说得夹枪带棒,既捧了自己又踩了尤婉婉。 若是放在从前,尤婉婉会勃然大怒。 端起茶水轻抿了口,像是看小丑似的看着秋十一娘,哼笑道,“秋妹妹,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觉着我会因为被你骂野蛮粗鲁而生气?”但是此刻,她却没有任何怒气,甚至眼睛里还带着丝丝笑意。 端起茶水轻抿了口,像是看小丑似的看着秋十一娘,哼笑道,“秋妹妹,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觉着我会因为被你骂野蛮粗鲁而生气?”但是此刻,她却没有任何怒气,甚至眼睛里还带着丝丝笑意。 端起茶水轻抿了口,像是看小丑似的看着秋十一娘,哼笑道,“秋妹妹,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觉着我会因为被你骂野蛮粗鲁而生气?”但是此刻,她却没有任何怒气,甚至眼睛里还带着丝丝笑意。 端起茶水轻抿了口,像是看小丑似的看着秋十一娘,哼笑道,“秋妹妹,说这些有什么用?你是觉着我会因为被你骂野蛮粗鲁而生气?” “哎,说来我也是挺同情你的。原就是个奸生女出生,一出生就背着骂名叫人戳脊梁骨,你母亲蹉跎那么些年,终于将你捧上成了京都第一才女,也叫人忘记了你原本的卑贱身份。” “可偏偏啊,你却为着大皇子落得个荡-妇的恶名。如今更惨了,这秋家一出事啊,竟然拿你母亲顶罪。可怜啊,死的时候连一碗饱饭都没吃上,活生生的,脑袋就掉了下来。” “满地血,连个收尸的人都没有,直接扔了乱葬岗,这会儿应该已经被野狼给分尸了吧……” 尤婉婉越说越起劲儿,那么一副津津乐道的语气,好似在说着什么极好笑的笑话一般。 而秋十一娘则是浑身发抖,那张画了浓妆的面庞,即是被粉盖着,依旧掩饰不住满脸的崩溃,惊惧。 她怒瞪着尤婉婉,双目猩红。 忽然,猛地向尤婉婉扑过去,哭喊着吼道,“你……你别说了!你别说了!” 尤婉婉是武将女,身手自然也了得,秋十一娘更扑过去,她立马一个闪身便是躲开了。 然后迈着大步,笑眯眯的踏出了房门。 独留下秋十一娘蹲在地上声嘶力竭。 “俞青芜,是你!都是你害的,我要杀了你!杀了你!” 第155章、暧昧 折辱? 她可没有那闲心。 若非为了能弄清楚秦意柳的身份,俞青芜是半点也不想见到沈恪的。 倒不是她曾经对沈恪有过什么爱,也没有爱之深恨之切的难以释怀。 只是单纯的觉得,他既没有了利用之处,自也不必见他恶心自己。 俞青芜拉了条凳子坐到沈恪对面,明艳的轮廓在阴暗的牢房里流露出几分讥讽,笑看着沈恪,悠悠道,“沈恪,你都成这副模样了,我羞辱你能有什么意思?” “今日来见你,左右不过是瞧着往日的情分提醒你一句……” “那秦意柳,可能没你想得那么能耐。” “你啊,背上一个勾搭嫂子的恶名,弄得声名狼藉,还沈凛表哥生出芥蒂。为的不就是秦意柳那未卜先知的本事,你觉得她能帮着博得前途?帮着你压你长兄一头,帮着你做了荣国公府世子?” “可惜啊,即便她未卜先知,却还是当初那个蠢货,便是多活了几十年,也不是我的对手。” 她勾着唇,一双桃花眼潋滟而妖冶,言语间,似有若无的透露出同情的神色,轻望着沈恪,似笑非笑,似看傻子的眼神,又带着幽冷而神秘的目光。 来之前,谢锦宴都将秦意柳的长姐秦湘所说的话都仔细与她描述过了,又将那副她穿了太后礼服的画像给她瞧了。 她不知秦意柳到底为何会未卜先知,但她知道,若是秦意柳真的能看得见未来,那么未来的自己绝不是像她说得那样不堪。 加之秦意柳从那么早就针对自己,俞青芜觉得,大抵是未来的自己与她有仇吧,而且看样子,自己才是赢家,秦意柳应当是输得相当惨的。 这般左右分析思量过后,俞青芜决定也伪装成秦意柳的同类人来诈一诈沈恪。 果然,听完俞青芜的话,沈恪脸顿时就白了。 伤痕累累的面容下,血腥与那惨白形成鲜明对比。 那一瞬间,俞青芜清楚的看到沈恪眼中的真假。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满眼惊悚,像是见了鬼的表情,“你……你……俞青芜你什么意思?你……你知道些什么?” 俞青芜笑笑,挑眉反问他,“沈恪,秦意柳知道的我都知道。秦意柳哪怕未卜先知,依旧屡次被我算计,依旧躲不过牢狱之灾。” “你说……我是什么意思?” 她轻笑,故意拉长了尾音。 眉眼神色间,略略露出几分那画像上的妖冶阴毒神态。 这……这太像了! 这样神色,简直和秦氏描述的一模一样。 所以…… 沈恪嘴唇剧烈颤抖着,眼神里皆是恐惧。 悚然的瞪着她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试探性的道,“你……你和秦意柳一样,你也重活了一世?” 重活一世?所以,秦意柳对许多事情能够预知,是因为她重活了一世? 听到结果,俞青芜稍稍被震惊到。 比起能掐会算,这样的结果显然更荒谬。 但想想,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也不是没有可能。 况且那秦意柳虽然能预知未来,但却从曾学过这方面的东西。 而且据秦意柳的长姐秦湘湘所说,秦意柳自大病之后便像是换了个人,十五岁前平平无奇,谨小慎微,自那场大病之后,她便愈发爱出风头,得了京都一众公子爱慕,又得养兄和养父疼爱,哪怕她做出了有辱家门的事,颖国公也是竭力维护。 豪族世家最在意的便是颜面,平常人家若是有女儿做出那等伤风败俗,抢妹妹未婚夫的肮脏事,不是被打死,就得被扔进庙里做姑子。 可颖国公却是连嫡妻的颜面都不顾,偏就是要维护这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养女。颖国公就算了,可颖国公府的世子却说不过去,那可是他的亲娘,他怎能看着一个败坏家风的养女气死亲母还处处维护? 唯一能解释的就是权力,是秦意柳未卜先知的能力给他们带来的利益。 在利益面前,亲情何其薄弱。 看来,还真如她与谢锦宴猜的那般,无论是沈恪,还是秦意柳的养父和养兄,所谓对她的痴情,亦或者是宠爱,都是冲着她的‘未卜先知’。 呵呵,也不知道秦意柳将她这种能力与多少人说过。 更不知道有多少自以为可以借着她走了捷径的蠢物又在她身上栽了跟头。 看着沈恪满脸悚然,俞青芜依旧表现淡淡。 她轻叹了口气,笑了笑,又有些可惜的望向沈恪,说道,“沈恪表哥,原本想着你上辈子也曾待我好过,想着放过你的……” “可你……” 俞青芜说着,忽然起身,缓缓向沈恪走近了,一字一顿,“可是,你竟然和秦意柳那个贱人勾搭到了一处,你同谁勾搭不好,你偏要同那贱人勾搭!” “我告诉你,但凡和秦氏有关系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秦氏得死!你们沈家也得给她陪葬!” 俞青芜声音低微,然而眼神却是凶狠,好似她当真与秦意柳有着莫大的仇恨。 沈恪被她那毒辣的眼神看得浑身发凉,心中更是后悔懊恼。 俞青芜比那秦氏聪明多了,更比那秦氏美上千倍万倍,他若早知俞青芜也是重生者,他又何必费尽心思去秦氏恩爱。 如今倒好,让那秦氏连累得,不仅牢狱之灾提早到来,便是连本来打算放过他的俞青芜都想对他赶尽杀绝了。 现如今莫说是仕途和世子之位了,出了这牢房还不知道国公府的日子会怎么样呢?他母亲进了牢房,更是被休妻,现下乃是那姓梁的掌权。 姓梁的本就与父亲有个私生子,往后哪还轮得着他。 不,他绝不能走到那一步。 或许……或许他还有别的出路。 满是血污的面庞下,眼珠子微微转动,沈恪忽的看向俞青芜,含着泪,暧昧的喊她道,“阿芜妹妹,我……我从未喜欢过秦氏那那贱人!她水性杨花是个男人就能睡!我从头到尾都恶心她。” “可是……可是她告诉我,你会杀了我们全家,她告诉我,你会抛弃我与旁的男人在一起,还会谋了我沈家家产。我……我总不能瞧着全家人去死的,只好……只好狠心负了你。” “可现在,我才发现,一切都是秦氏污蔑。” “阿芜妹妹,你能原谅我吗?” 第156章、听说师姐想养面首? 沈恪说着,眼眶里已是蓄满了泪水,瞧着当真是一副深情款款,后悔痛心的神情。 不得不说,他这做戏的能耐倒是与秦意柳学得不错。 先前还凶神恶煞的,如今这眼泪却是说来就来。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俞青芜也懒得再与他废话。 冷冷剜了他一眼,缓步退了回去,冷哼了声,面无表情扫视沈恪道,“沈恪,你觉得还有可能吗?” “所谓拉弓没有回头箭,更何况你这箭已经扎到了我身上。” “好自为之吧你。” 眉眼里掠过一丝嘲弄,俞青芜又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继而转身离开。 沈恪此刻心中已认定了俞青芜也是重生者,且也认定了秦意柳根并不是她的对手,心里头已经恐慌害怕到了极致。 见俞青芜要走,他更慌了,全然不顾形象,赶忙喊住她道,“阿芜妹妹,那秦氏与我说过许多事,便是连怎么对付你她都与我商讨过,你若肯原谅我,我便都告诉你,到时咱们一同对付她。” “再……再借着你上辈子的记忆,我们一个做权臣,一个做太后,我们一辈子恩爱……” 什么玩意儿?一个做权臣,一个做太后,一辈子恩爱? 这个沈恪可真是吓疯了,连这样的话都说得出口。 他也太看得起自己了…… 原本俞青芜只是来套话的,可看到沈恪这副毛遂自荐的哈巴狗模样,她突然觉得很恶心。 很想……狠狠的羞辱他一顿。 迈出的步伐骤然停住,她缓缓回过神,眸光悠悠落到沈恪身上。 毫不掩饰的,赤-裸-裸的厌恶,恶心。 嘴角噙着冷冷笑意朝他走回去,问道,“沈恪,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闻言,沈恪顿时有些懵。 啪! 一声脆响。 俞青芜抬起手,照着沈恪左脸就是一巴掌。 沈恪浑身一震,不可置信的看着俞青芜,“俞青芜你……” 啪! 他话音未落,下一刻,另外一边脸也挨了巴掌。 剧烈的疼痛伴随着耳鸣,疼得沈恪龇牙咧嘴,他咬着牙,张嘴还想说话。 俞青芜蓦的一脚又踹他某个部位,她虽然不似阿月那般武功高强,但用了十成的力道,那一脚又踹了沈恪要害。 沈恪瞬间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那张脸因剧痛而涨得通红,整个人极狼狈的蜷缩在地上,浑身都在发抖。 俞青芜收回脚,讥讽的扫了他一眼,冷嗤道,“沈恪,就凭你,一个整日泡在女人堆里,浑身胭脂水粉味儿的废物东西,还妄想做权臣?还想与我恩爱?在我这里,你便是做面首都不配。” 沈恪本就疼得恼火,听到俞青芜这番话更是大大受到刺激,怒吼了一声,挣扎着站起来想要攻击俞青芜。 可脚腕上沉重的铁链却限制了他的行动,没有碰到俞青芜不说,反而扑了个狗吃屎。 对于沈恪,俞青芜从来都是厌恶的。 哪怕没有秦意柳,他也是仇人之子,且还是个日日与婢女胡乱的玩意儿。 从始至终,她都未曾想过真正嫁给沈恪,也全无半点爱意,有的唯有株连的厌恶。 所以此刻,瞧着沈恪那副狼狈凄惨模样,她并未有半分恻隐之心。 只是双手交叉在胸前,依旧是那副看笑话的神情,哼笑警告,“沈恪,自己是个什么玩意儿要有自知之明,别妄想去够那些个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无论是人或是权力,都不是你受得起的。” “还有,慎言,别什么话都到处说,当心和你祖母一样的下场。” “你……毒妇!你这毒妇!”沈恪本就已经快气疯了,听到俞青芜这番话,他更是暴跳如雷,全然没了方才求原谅的深情模样,只有满眼的愤怒,指着俞青芜咬牙启齿道,“俞青芜!你……你怎能这样恶毒!我也就算了!可祖母到底也是你的祖母啊!纵然她与你没有血缘关系,以前也待你不错的,如今你将她害死就算了,竟还说出这等难听的话,你会遭报应的……” 遭报应? 这话他也说得出口? 秋氏为何落得那般下场他心中不清楚吗?若非他们沈家害人在先,何至于会有今日的祸事? 这一刻,俞青芜所以的从容都被冲垮了。 她想都没想,厉声就反驳沈恪,嚣张而讥讽道,“沈恪,我会不会遭报应不知道,但你们沈家,还有秋氏那个贱人已经遭到报应了!” “你说她待我不错?她谋取我俞家家产,害死父母这叫待我不错?她将我送去蜀地,使唤杨成杀我,那叫不错?就她这等恶人,死了都便宜她了!她就应该下地狱,应永不超生。” 俞青芜满面怒气,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声音已变得尖锐而凶狠。 意识到自己太过激动了,青芜又闭了闭眼,深深的吸了口气,强将满腹怒气压下去,垂眸看着沈恪,一字一顿,“沈恪,我不妨告诉你,有我在,你们沈家永远也别想翻身。” “还有,方才我所谓的看在上辈子的情分上放过也是假的,我不过是为了试探你,从你口中套出秦意柳的真实面目。” “其实,她说的没错,上辈子,我的确弄死了你全家,包括你……” 情绪逐渐平静,声音也逐渐淡下来。 阴沉沉,极平静的一句话在牢房里回荡着。 俞青芜冷笑了声,转身离开。 待出门时,她听到沈恪崩溃的叫声。 此时此刻,她突然有些希望自己的确是重生而来的。 那样的话,或许她就能够更快的更狠的替爹娘和那些无辜死去的俞氏族人复仇了。 思绪之间,俞青芜已踏出了牢房。 外头的光线有些刺眼,她皱了皱眉,半遮着眼睛上了马车。 谢锦宴已经坐在了对面,见她上来,先是伸手扶了一下,然后又坐了回去,似笑非笑的瞧着她,片刻,问道,“听说师姐养面首?” 第157章、重生还是个蠢物 他的语气平淡,似乎不过是在说着玩笑。 然则四目相对,俞青芜却从那双深邃黑眸里读到了寒意。 但是,如今她并未再似从前那般惊惧小心。 也不知是因着知道了哥哥的存在,觉着自己有了靠山,又或者是那日与谢锦宴坦诚相对。 此刻,面对谢锦宴的质问,她只是置之一笑,冲他反问道,“真话假话殿下听不出来?” “不过是用来羞辱沈恪的话罢了,殿下还能当了真?” 闻言,谢锦宴哼道,“那可说不好……” “什么就说不好了?”俞青芜白了他一眼,忍不住埋怨道,“谢锦宴,你这人当真是,疑心病重的很,还喜欢偷听人说话。” “往日里你不是嫌我不会服软,便是觉得我太过拘谨,现如今我什么都与你不那么拘谨,你倒又不满了。” “开个玩笑嘛,赶忙生气。”见俞青芜真有些不高兴了,谢锦宴赶紧打住,话锋一转,严肃道,“方才孤也听了你与沈恪说话,看来那秦意柳所谓的未卜先知是真的。” “先前孤还不明白,她既是未卜先知,为何却算不到沈家会有牢狱之灾,如今听了沈恪这么一说,孤倒是忽然想明白了。” 谢锦宴端直了身子,话说到一般,突然顿住,没再继续,只微眯着眼睛,似在思考些什么。 俞青芜正听得起劲儿,将他说到一半儿忽然不说了,顿时有些急,赶忙追问道,“殿下,为什么呀?” 她挪了挪身子,索性坐到了谢锦宴身侧,扯了扯他的袖子,又道,“行了殿下,你就别买关子了。” “能为什么,自然是因为她蠢呗?”谢锦宴哼笑了声,转头看着她,一脸不屑道,“师姐,你瞧瞧秦意柳算计你都用的是什么手段,最常见的画个画像追杀,偏还画错了装扮,用脚趾头想也知道,五年前的你还是个少女,她却画了太后装扮,结果掘地三尺也没能把你挖出来。” “倘若她真的重活了一辈子,又与你有仇,自然应该是对你很了解的,怎的能斗了一辈子都摸不出你是哪门哪派?无非就是因为她太蠢,从前根本没摸清楚你底细,或者说,她只是知道一些大部分都知道。如今想来,你与师弟在蜀地厮混,你杀了杨成这些言论,想必也是她透露出去的。” 是啊,她怎就没想到。 被谢锦宴这般一提醒,俞青芜猛然顿悟。 她思绪之间,身侧的男子轻轻将手搭在她肩头,带着嘲讽的,说笑话的口吻,又继续道,“再者,追杀不成之后,她能想到的算计你最好手段就是利用沈家,就是勾引所有对你有意的男人,偏偏还一个没勾引上,个个都是冲着她所谓的‘未卜先知’与她好的。” “除去这些,她先前也就只会想到利用沈柔打你,往你身上泼开水这些个让人一眼就看出纰漏的法子。” “可见,这秦意柳就是个蠢货,哪怕她当真重活了一世,将自己伪装得有了几分狐狸样,但骨子里依旧是个蠢物。一个蠢物,眼界和脑子也就是那样,哪怕是上天让她得了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也未必能破局。说不准,还会因着她的愚蠢,让一些没有发生的祸事,或者一些许多年后才发生的事提前发生了。譬如沈家的牢狱之灾,她显然像是没有料到。但沈恪的意思却很明显的证明,秦意柳曾预知过。既预知了,却又始料未及,可见或许是这事提前了,亦或者是她所做的防备被破了。” 谢锦宴冗长的一番分析,让俞青芜有些绕不过来。 定定望着他好一会儿,她才慢慢捋清楚,与此同时,心里头不由暗自佩服谢锦宴。 这般荒唐的事,光是听一听她就觉得荒唐了,可谢锦宴不但接受能力极强,还能迅速的分析出其中的因果。 抬眸望着男人平静深邃的眸子,俞青芜缓缓朝他竖起大拇指,“臣妾……佩服殿下。” “不是……殿下,你是怎么想到这些的?你不觉得,太过荒唐了吗?” 想了想,俞青芜还是忍不住反问。 虽说方才她在沈恪面前拿乔拿样儿的,可到现在,却还觉得像是在做梦。 重生,重活一世,这听起来实在是太荒唐了,话本子里都没有见过。 俞青芜越想越觉得荒谬,简直百思不得其解。 相比之下,谢锦宴身为一国储君,见的牛鬼蛇神多了,倒是更能接受。 见俞青芜皱眉不解,谢锦宴笑笑,摸着她的发丝道,“师姐,孤比这更荒唐的故事都听过,就咱们大魏朝那钦天监,那羊胡子老头,他肚子里的故事可多了去了。从前孤觉得他胡说八道,如今看来,也不尽然……” “不过……此事倒是让孤想到了一个对付那些世族的法子,贪墨或许只是叫他们大伤元气,但若是出了别的大罪,可就未必能躲过去了。” 谢锦宴唇角上扬,说话间,眸光逐渐暗沉阴鸷。 俞青芜见他这副神情,便知他定是想到了什么主意。 赶忙问道,“殿下,可是要利用那秦氏?” “呵,她不是喜欢拿着重生这事四处张扬吗?那咱们……就让她好好儿张扬张扬……” 谢锦宴冷笑了声,意味深长的说道。 闻言,俞青芜隐约已猜到了他的主意。 望着谢锦宴愈发阴戾的面庞,她心中有些发寒。 是替秦意柳发寒…… 未卜先知这种事,一旦张扬,无非是两种结果,一则为神,二则为邪。 即便是为神,那也可能会一夕之间变成妖邪,结果……不得而知。 俞青芜垂下头,不再多言。 不知不觉中,马车已到了太子府。 马车缓缓停下,青芜踩着小凳踏下,刚踏下,就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一个……不速之客。 是秦意柳…… 她到底是颖国公的女儿,又被证明与那些个事情全然无关,待遇自是与沈恪他们不同。 此时,她已换好了一身干净衣服,打扮得素净又得体。 但看到俞青芜的瞬间,还是不免露出小家子气的作态。 笑盈盈上前,极娇柔的向谢锦宴施礼,“臣妇见过太子殿下,多谢太子殿下搭救之恩。”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余光瞥俞青芜,似乎是想惹俞青芜生气。 第158章、孤的师姐不高兴了 然而,俞青芜却只是微微一笑,极亲昵的对谢锦宴说,“殿下,大表嫂似乎有要事要与您说,臣妾就先退下了。” 大方得体,姿态优雅,明艳的容颜下,那双眼眸里看不到半分怒气,和妒忌。 被秦意柳的小家子气一衬托,反倒更显皇室贵妇风范。 秦意柳故意说是谢锦宴救她,原就是想着俞青芜与沈家有仇,若是知道谢锦宴对沈家,对自己这个处处惹她不爽利的仇人施以援救,必然会生气,且看到自己与谢锦宴这般眉来眼去必然是会妒忌,从而发脾气,自己再做得一番无辜,必然会惹得谢锦宴厌恶俞青芜,更察觉到自己的好。 但很可惜,俞青芜的表现,让她失望了。 俞青芜的大方,温婉,不妒忌,叫她编好的词儿生生又咽了回去。 嘴角僵了僵,眼神里透露出一种有货无处发的憋屈感。 顿了顿,秦意柳似乎还是不太甘心,赶忙又假惺惺问俞青芜道,“那个……阿芜妹妹,臣妇从前与你有些误会,你不会因为讨厌臣妇,因为太子殿下救了臣妇而生气吧?” 这一套套的,还真如谢锦宴说的那样,又蠢又小家子气。 “她不会生气。”俞青芜笑笑,正想作答,身侧的谢锦宴却替她回了。 他神色温和,伸手轻轻拍了拍俞青芜肩头,又说道,“阿芜乃是太子妃,是东宫之主,平日里管理东宫忙得很,没时间去计较那些个鸡毛蒜皮的小事。” 谢锦宴的话让原本脸色就有些难看的秦意柳,一下子更不舒服了。 太子怎么就这般护着那个商户女?一个杀过人的杀人犯,值得他那般袒护? 自己这样的宝贝他不好好珍惜,非得要那么一个什么都帮不了他,只会端相的女人。 在秦意柳的上辈子的记忆里,太子妃俞青芜就是个极会端相,极会装可怜的女人。而自己,身为颖国公府养女,屈居于这个商户女之下,哪怕是走出了太子府,却连个贵人都没能混上…… 想起上辈子,自己好不容易下药爬了太子的床,本以为可以一朝富贵改变命运,将秦家那些女儿都压一头,岂料却守了一辈子活寡,临老了,还被俞青芜给遣返出宫,活生生饿死在街头…… 这一切,皆是因着俞青芜这个女人太会端相,太会勾引男人,弄得自己半点机会也没有,否则自己哪怕有个儿子傍身,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 所以,发现自己重生的那一刻,秦意柳就决定,她一定要将俞青芜这个绊脚石彻底踩在脚下。 于是,她先让父亲派人追杀俞青芜。所以,发现自己重生的那一刻,秦意柳就决定,她一定要将俞青芜这个绊脚石彻底踩在脚下。 于是,她先让父亲派人追杀俞青芜。所以,发现自己重生的那一刻,秦意柳就决定,她一定要将俞青芜这个绊脚石彻底踩在脚下。 于是,她先让父亲派人追杀俞青芜。 可惜,由于根据她上辈子记忆提供的信息,父亲找了几年也没能找到那贱人。尔后,她又想到了沈家,想到了俞青芜的仇人沈家,还有上辈子与俞青芜做夫妻,却被太子抢走臣妻的沈恪。 外头都盛传,太子是在秋氏的寿宴上对俞青芜一见钟情。她想着嫁给沈恪,可沈恪觉得退了婚约名声不好,她便只好退而求次,做了沈凛的妻子,同时勾着沈恪,准备在秋氏的寿宴大放异彩。 可结果却是,俞青芜那贱人早就勾搭上了太子。 想起往事,秦意柳的眼中的恨意和怒气又浓烈了几分。 俞青芜看在眼中,心中揣测秦意柳定是想起了上辈子输给自己,正在生气呢。 虽说自己现在还不曾做过,但瞧着秦意柳这般憋屈,俞青芜便有些暗爽。 她嘴角扬了扬,浅扫了秦意柳一眼,抿唇笑了笑,极温婉的又对谢锦宴说了一遍,“行了殿下,您先忙着,臣妾退下了。” 话落,她转身踏进太子府大门。 谢锦宴笑望着她,眼神极温柔,目不转睛,直至那道薄弱背影消失在视线里,他才缓然回过头,淡淡瞥了秦意柳一眼,说道,“沈夫人的致谢孤心领了,没别的事,你就请便吧。” ? 太子这是何意? 闻言,秦意柳懵了。 那日在牢里的时候,太子不还对自己很热情吗? 且若没有他相救,自己怎能全须全尾的出来。 难道……是因为俞青芜那贱人又使了手段。 上辈子,那个女人就最会使手段了。 想到此处,秦意柳蹙了眉,学着从前俞青芜在谢锦宴面前端相的模样,有些娇柔,有些委屈的喊他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您……您怎的对臣妇这副态度?可是臣妇做错了什么?” 听到她的质问,谢锦宴忍不住笑了。 他冷嗤了声,挑眉问她,“那沈夫人觉得孤应该是什么态度?” “太子殿下,您……您那日还……”秦意柳抿着唇,一副泫然欲泣的神色。 谢锦宴看在眼里,不觉怜悯,反而平白生出了几分厌恶。 他似笑非笑,带着几分冷意,又道,“那沈夫人觉得孤应该是什么态度?” “那个……殿下……臣妇在沈家只怕是没法待了。”见谢锦宴不搭茬,秦意柳深吸了口气之后,只好将话拿到台面上来说。 她红着眼,凄凄道,“沈家人知道了我与您的关系,如今是容不下我了。我若是再待下去,只怕会没有命的。” “那跟孤有什么关系?”秦意柳正抹着泪,谢锦宴冷森森的一句话将她打断。 他面露厌恶,上下打量她,道,“实话告诉你吧,孤根本没有让人救你。” 第159章、废了她册我为妃 什么意思? 他那日在天牢里待她柔情,都是为了给俞青芜报仇? 只是因为,她让那俞氏不高兴了? 一瞬间,秦意柳面色惨白,猩红的眼眶里写满不甘和怒气。 她想不明白,分明先前太子已经与她有了夫妻之实,如今怎么会对她如此无情? 要知道,上辈子她进门几十年,太子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有碰过。 她想着若是得不到太子宠爱,若有一个孩子傍身却也是不错的,便故技重施,给太子茶里下药,结果被发现之后,不仅挨了顿板子,她先前给太子下药借此入太子府的事也被传扬出去,那之后,原本就不受待见的她,更是被京中贵妇耻笑…… 总而言之,对于太子而言,若是不喜欢的女人,他是绝不会碰的…… 可今世,他是碰了自己的。 所以,今生的他,一定是对自己有感情的,左不过是被俞氏那个会端相的女人给蒙骗了。 想到此处,秦意柳眼底的不甘和怒气被柔情水色取代,写满水光的眼眸凄凄望着谢锦宴,鼻息里发出浓重的哭腔,哀怨道,“所以……太子殿下如此待臣妇,皆是因为臣妇惹了太子妃生气?” “是,臣妇是惹太子妃生气了,可臣妇先前故意惹她,却还不是因为……太喜欢太子殿下了吗?” 她掩面,低低抽泣着,将前生俞氏哄骗太子的话全都套用了进去。 她记得,上辈子,俞氏罚了太子的好妹妹高敏月之后,便是以这套说辞糊弄过去的,哄得原本怒火滔天的太子立刻就心软了,只叫俞氏以后莫要如此,便再无其他。 按照秦意柳的意料,谢锦宴听到这番话,必然会很受用。 身为男人,都希望得到旁人的崇拜,痴情。而自己这番话,正表现了对他的一片痴心。 “秦意柳,你身为有妇之夫,对孤说这种话合适么?”然而,下一刻,耳边传来的却是男人冷冰冰的,讥讽的声音。 他薄唇轻掀,眼神里毫不遮掩的厌恶,冷哼道,“秦氏,你可知道,你这样的行为,若是传出去,必然会浸猪笼,到时就算是颖国公也未必能保得住你。” 谢锦宴眉眼阴沉,没有如秦意柳所预料的那样柔情,反而有要她性命的意思。 怎么会这样? 谢锦宴不就最喜欢这样端相的女人吗?他不是就看不惯沈家,故意抢他们家儿媳膈应他们吗? 从前,他将俞青芜抢去的时候,不就是如此? 如今自己是沈凛的妻子,沈恪又对自己痴心一片,若是他将自己纳入府中,便最能叫沈家不痛快。 自己的路,都是按照俞氏上辈子走的啊,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秦意柳心中困惑,也不甘心极了。 她咬着唇,不可置信的望着谢锦宴,依旧不死心的又质问了一遍,“太子殿下就对臣妇如此无情?你我之间可是有肌肤之亲的……” “我不妨告诉你,我已有身孕,三个月了,想必就是入狱前最后一次。” 心一横,秦意柳索性将此事拿出来作为威胁,水杏一般的眼眸渐渐从方才的柔弱乞求变成了威胁,咬牙道,“若不是因为快显怀,没法子了,臣妇也不会来找你!” “你便是对臣妇腻了,也该在意自己的骨血吧?” “你若答应废了俞氏迎我为太子妃,我便与沈凛和离,到时改嫁于你,旁人心中便是议论,也说不得什么。” 秦意柳越说越激动,越说越理直气壮,说到最后,甚至有些得意洋洋,冷哼道,“太子殿下若不答应,臣妇便去陛下跟前告御状,告你奸淫臣妻,你看你储君之位可还保得住?” “你威胁孤啊?”见秦意柳这副模样,谢锦宴忍不住笑了。 他嘴角上扬,眼神里流露出浓烈的讥讽,微扫了眼秦意柳的腹部,哼笑道,“秦氏,你确定,这孩子真是孤的?” 谢锦宴提出质问,然而在秦意柳看来,却是他怕了。 她腰板挺得愈发直,一脸得意的笑道,“我都算过日子了,是殿下您的无疑。而且,殿下,娶我做太子妃,比娶俞氏对您更合适。俞氏不过是个商户女,一个除了会勾引男人一无是处的孤女。而我,不仅能掐会算,能帮殿下您预知未来,而且,我父亲还是颖国公,若是我嫁给您,我父亲一定会对您鼎力相助……” 呵,果然是个蠢货。 一个颖国公府养女,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谢锦宴心中嗤笑,看着秦意柳的眼神也愈发嘲弄,却故作得饶有兴趣的问她,“你所言属实,颖国公当真会相助于孤。” 闻言,秦意柳心中一喜。 暗道果然还是她这般有家世的世家女才是太子最好的选择。 上辈子太子就是被俞氏蒙了眼,才会放着自己这么一个才女不要,非得守着那商户出身的二嫁女。 这辈子,那二嫁女只得做个废人。 秦意柳眼珠子微微转动,已想好俞青芜被废之后该怎么对付她了。 脸上也浮上了讨好的神色,说道,“那是自然,我父亲最疼爱我,我若嫁给殿下,他自然是要向着您的。” “额,是这样啊?”谢锦宴笑笑,挑眉道,“可我听说,你只是颖国公府的养女,他会向着一个养女。” 听到谢锦宴的询问,秦意柳神色更加洋洋自得了,扬声道,“殿下,我虽是父亲的养女,可平日里我靠着预知未来,可帮了父亲不少忙,父亲自然是向着的……” 所以果然是他想到那般,所谓一切对秦氏宠爱的人,大都是冲着她的未卜先知? 话套得差不多,谢锦宴便不再与秦意柳浪费时间了。 他冷哼了声,方才还笑容晏晏的俊脸瞬时敛起笑意。 冷冷看了秦意柳一眼,在她期待的眼神中吐出冰冷的几个字,“秦氏,孤绝不可能废了阿芜,更不可能册你为妃。” “什……什么,太子殿下你就不怕……” “怕你告御状是吗?孤当然不怕。”秦意柳满眼怒气,正想用她肚子威胁,谢锦宴冷寒声将她打断,盯着秦氏含怒的眼睛,轻飘飘道,“因为,你腹中的胎儿根本不是孤的,那个与你有肌肤之亲的人也不是孤,他姓朱,是孤在路边随便找来的乞丐。” 第160章、秦氏的真面目 “你……你说什么?” 这话仿佛一记闷棍重重敲打在秦意柳头顶。 秦意柳前一刻还得意的脸瞬间僵住,她一个趔趄,那张清秀端庄的脸一寸寸变白。 她紧咬着牙,那一刹那似想到了什么,眼神逐渐从猖獗变成恐惧又变成恶心,最后又变成了恐惧,还有无法接受,不可置信。 她浑身颤抖着,猛地抬头瞪着谢锦宴,剧烈摇头,又哭又笑,“不……不可能……不可能!太子殿下,你……你骗我的对不对?你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不敢去陛下跟前告御状了是不是?” “你以为你说这种话,我就会被你吓到了是吗?我告诉你,我没有那么蠢!” 秦意柳几乎陷入疯癫状态,纵然她在强装镇定,却还是掩饰不住眼底的恐惧。 谢锦宴双手叠在胸前,像看小丑似的看着她,冷哼道,“秦意柳,你若不蠢,又怎么会重活一世还能活成这般下场?蠢货就是蠢货,再活十辈子依旧是个蠢货。” “你……啊啊!!!”秦意柳本就已经处于崩溃边缘,再被谢锦宴这般一刺激,立刻就暴露了原本的愚蠢德行,她暴跳如雷,嗓音尖锐,指着谢锦宴道,“你……上辈子护着那贱人,让我守一辈子活寡,这辈子竟还让乞丐祸害,谢锦宴你不得好死!你同那贱人都不得好死!” “我都已经照着她的路走了,你为何……你为何就是不喜欢我!你为何还是护着她!” 秦意柳崩溃的尖叫着,然而叫完之后,她又呆住了。 她刚才都说了什么? 秦意柳颤颤抬头,恐惧的望着面前的男人,心中祈祷他方才没能听到她说的话。 可谢锦宴又不是个聋子,她吼成那样,想叫人听不见都难。 不过被她这般一嚎,谢锦宴也算是明白过来了,更突然猜到了秦意柳一直针对俞青芜的缘故。 只怕,这秦氏上辈子是入了他的太子府,而且一直被他的师姐打压,恐怕最后也没得一个好下场。 想想也对,他的师姐除了对师门的师姐弟们,对于旁人一贯是睚眦必报,狠辣至极,基本十倍奉还。 像阿月那般,只以牙还牙已算是轻的了。 用脚他都能想的到,秦氏这般满肚子小心思的女人到了师姐手里会是个什么下场。 而且,瞧她对自己这般态度,想来自己也厌恶极了她。 看着秦意柳惨白的面色,还有那颤抖的唇。 谢锦宴忍不住笑出了声,揶揄道,“你且放心,孤没兴趣因为这么几句话要了你的命。” 他勾着唇,微微向秦意柳靠近了几步,一双眸子似笑非笑的打量她,见她愈发瑟缩,又后退了一步,冷嗤道,“就你这般的姿色,这般的愚蠢,想必上辈子也是通过肮脏手段入了孤的太子府吧?入府以后,你自以为是,处处与孤的师姐作对,但从来没有赢过,反而越过越惨对不对?” 谢锦宴眉眼含笑,语气平缓。 然而,越是如此,却越叫秦意柳害怕。 她上辈子虽然很少见到谢锦宴,但略微清楚她的性子。 她当初给俞氏下堕胎药被逮住时,谢锦宴就是这副表情,然后命人将她的双腿打折了。 想起上辈子事,秦意柳苦苦维持多年的伪装愈发绷不住了,她瑟缩在地上,浑身发抖,哭道,“你……你莫要瞎猜,我重生前与你没有关系啊,我不过是不愿你一代明君死在俞氏那妖女手里……” 她上下牙关直发抖,竭力的想将祸端引到俞青芜身上。 先前,因着萧凤昀的缘故,谢锦宴还有几分怀疑。 但是现在,他却是一个字也不信。 只居高临下的扫视着秦意柳,自顾自的,阴测测又道,“让孤猜猜,你为何嫁给沈凛却勾搭沈恪?你原本想嫁的应该是沈恪对不对?只是因为他要面子,不肯背负抛弃未婚妻的恶名娶你,你便退而求次嫁给了沈凛,且一边和沈凛蜜里调油,一边勾搭沈恪……” “可是,你这么说的原因是什么呢?” 谢锦宴笑笑,凤眸闪过一抹犀利,紧盯着她道,“你方才说了,你照着她的路走。所以,你照着谁的路走?照着师姐的路走是吧?你又一遍遍的提醒孤说,抢了你,让沈家丢人。所以在你的记忆里,想必师姐已经和沈恪成亲了,而孤因为厌恶沈恪,厌恶沈家,强抢了他的妻子膈应人?” 谢锦宴的话让秦意柳完全傻了。 她从前一贯知道太子精明,却没想到他精明到这样的程度,仅仅凭借她几句话就猜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这一刻,秦意柳心头更是发凉,她惊悚的望着谢锦宴,使劲儿摇头否认。 可即便她竭力掩饰,她的眼神还是出卖了她。 不知为何,此刻,谢锦宴突然有些感谢她了。 他歪了歪头,确定的语气道,“瞧你这反应,是被孤猜中了?那孤还真得感谢你,若没有你搅和,孤的师姐可就成了二嫁之身了,孤想册她为太子妃也就没那么容易了。” “对了,还有件事。有没有可能,孤当日抢臣妻并非为了和沈家和沈恪作对,而只是单纯的想要抢阿芜,想要抢她这个人。” “所以,即便你走了她的路,孤也不会多看你一眼。” 话说完,谢锦宴没再给秦意柳多言的机会,直接让人把她扔出去老远。 一路回到正院,他脸上掩饰不住的喜色。 俞青芜刚换了身便服,见谢锦宴满面春风得意,心中有些疑惑,也有些不舒服。 分明嘴上说讨厌那秦氏,怎的见完了人却是这般乐滋滋? 她上前,拿过谢锦宴的外袍挂到架子上,抬眸看了他两眼,想问什么,又咽了回去。 再抬头,见他依旧满面喜色,终于有些忍不住,带着几分阴阳怪气的口吻,问他道,“殿下怎这样高兴?可是那秦氏与你说了什么喜事?” 谢锦宴见俞青芜支支吾吾半天蹦出这么一句,那眉头还皱着,脸上的笑意更灿烂了几分,凑到她身边,一脸贱兮兮的问道,“怎么了俞青芜,你吃醋了?这不是你让孤同她说话的么?怎么又翻脸了?” 第161章、吹枕边风 他少有的唤她全名,且语调极轻快。 看来,心情的确是不错。 这让俞青芜心中有些不舒服…… 她莫名的想起了谢锦宴从前做过的那些荒唐事,勾搭小寡妇,养花魁。 纵然她也觉得他不太像是瞧得上秦意柳那样的,但见他这副愉悦的神态,依旧不太高兴。 她眸色微沉了下,自然而然的避开了他的靠近,伸手整理着架子上的墨色外袍,不咸不淡的回对方,“殿下想多了,臣妾就是好奇而已,到底那秦氏是重活了一回的人,能掐会算的,保不齐她算出了您要走大运呢?” “切,孤已经是太子了,还要走什么大运?”再往上走,那便是皇帝了。 他若是当了皇帝,就寓意着他父皇宾天。 这可算不得什么大运。 谢锦宴原是想那么说的,但话说到一半儿觉得不太合适,又改了口,笑看着俞青芜道,“倒也可能走大运,比如……孤有嫡子了。” 说话间,他瞥了俞青芜小腹一眼,眼神极其暧昧。 “你瞎扯些什么?”俞青芜原是满腹不悦,被他这般一瞧,顿时有些尴尬。 与谢锦宴比起来,她终究是太过恪守规矩了些,脸皮也要薄一些。 而谢锦宴,虽为太子,却不见得有规矩,但凡他愿意,一个眼神也能生出花儿来。 被他看得太过难为情,俞青芜索性扯开了话题,对他道,“对了殿下,沈家如今大伤元气,看似无机会再入朝堂,可到底还有个梁若微,她到底是宁王的女儿,你说,若此时接着让俞真族兄去告沈家侵占俞家的财产,可有胜算?” 胜算自是有的,可即便是胜了恐怕也讨不回什么公道。 俞青芜的询问,让谢锦宴心情骤然沉重起来。 他深知她想要复仇的执念,也清楚她察觉到这个世道的不公正之后,会有多么失望。 或许……会连带着对他一起失望吧? “师姐,俞家的资产,得了甜头的人太多,若要清算起来,恐怕没那么容易。” 沉默片刻,谢锦宴低声作答。 想起他亲自交给周尚书的那些关于周家长子受贿的证据,谢锦宴不觉有些心虚。 他伸手,拉着俞青芜坐到了屋内的榻上,轻轻拍着她的手,凝重道,“师姐,俞家当年的资产是落入了沈家手中不错,但朝中许多世家,连带着一些当时的新贵也都各自分了一杯羹,若一旦彻查起来,只怕会引得朝野动荡,更会因此,惹来民心不安。” “你也知道,这天下方才安稳了没有多少年,至今也有不少人不满于父皇登基。若让人知道,曾经的首富,死于……死于一众权贵之手,若让人晓得,权贵们分吃了俞家的财产,必然会有人借此煽动民心,引来天下动荡。” “可若在此时将那些个世家一并罚了,那必然又会引来那些个世族不满。再者,那些人中,也有许多担任朝中,乃至军中要职的,若将他们都给削职诛杀,朝中一时之间也无人可用。” 谢锦宴一边说着,将手中柔荑握得更紧了些,神色极愧疚,无奈,复杂的看着坐在身侧的女人。 果然,那张精致冷艳的面庞一瞬间没有了血色,琥珀色的眼眸里透露出几抹泪光和恨意…… “所以原来,陛下应该是早知道的对吗?可为了维护皇室利益,为了朝廷有人可用,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若不是沈家主动寻衅,惹得我将那些往事捅了出来,陛下原也是打算替他们掩过去的是吗?” 贝齿紧咬着唇,俞青芜声音颤抖着,泪凝于睫,好一会儿,才艰难的从嘴里蹦出几个字,冷笑望着他道,“至于殿下您,应当早知是这个结果了对不对?” 俞青芜忽然有些无力,她知道这条路会很难走,却没想到会这样难走。 她垂下头,泪水顺着眼角落到谢锦宴皮肤上,冰凉凉的,刺得谢锦宴骨疼,心也疼。 他静默的看着她,想要作答,却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良久,才又温柔道,“阿芜,此事若真有那样容易,你哥哥早就下手了,又何至于在父皇跟前伺候那么多年,如今手握重权也不曾动手?” 是啊,若是真有那么容易,凭着哥哥那样重臣的身份,怎的也不至于今日还不曾报仇。 可虽然明白这个道理,俞青芜心中还是忍不住难过,忍不住对朝廷失望,对皇帝失望,对谢锦宴失望。 她本以为,走到谢锦宴身边,起码是条捷径。 可直到此刻,她才幡然醒悟,哪怕她如今成了谢锦宴的太子妃,却还是一只蝼蚁。 一只任人拿捏的小小蝼蚁…… 她紧抿着唇,眼泪大颗大颗落下,良久,才忽然转头望着谢锦宴,嗤笑道,“所以殿下,普通平民的命就不值钱是吗?哪怕被灭门?” “阿芜……”谢锦宴低低唤了她一声,此刻他忽然希望俞青芜能像阿月那样,对往事一无所知,起码那样她会活得恣意一些。 谢锦宴张了张嘴,想要安慰俞青芜,但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只静默的坐在她身旁。 不知过了多久,身侧的女人忽然起身,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他道,“殿下,若不能一网打尽,一个个替换总是可以的吧?” “反正殿下也须得培养自己的人,若不然,慢慢将他们替换可好?”不过一盏茶的工夫,她不仅平静了下来,且很快想到了新的法子,还开始给他吹枕边风了。 不知为何,谢锦宴想起了那张画像。 画像上的俞青芜一身太后装扮,眼底里透着浓烈的杀气,隐约之间似有几分……他父皇的影子。 他爱她,却和许多帝王一样,并不希望她手中有太多的权力,哪怕她哥哥是个宦官,可转念一下,宦官也是可以收养子的,何况还有个俞真。 谢锦宴眼神波动,眸光在不知不觉中暗沉。 俞青芜向来敏锐,立刻就察觉到了谢锦宴的变化。 到底,在他眼里,她也就是个供玩乐的后宫女子,所谓交心,不过如此罢了。 作为后妃,哪有真同储君交心的? 俞青芜心中冷笑,面儿上很快恢复了先前的柔弱泪眼模样,缓缓挪身到谢锦宴身侧,蹲下身子,将脑袋轻轻伏在他大腿上。 第162章、平民的命不是命? “殿下,是臣妾失言了。”她声音软软的,清澈水眸里勾勒出一丝可怜,带着几分泪光向他解释,“臣妾并非有意妄议朝政,只是……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接受。” “臣妾想不明白,凭什么好人枉死,而做了坏事的人却逍遥法外,甚至高官厚禄。” “难道仅仅只是因为他们乃是朝廷要员?而枉死的人,只因着是平民,是这个世间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便是死去了也对一个国家没有任何影响,所以他们便是死了也无所谓吗?” “殿下,臣妾不是单在为我俞家仇恨而不平,我俞家也曾是登州首富,甚至……在整个大魏,也是首屈一指的商贾富户,算不得是有权有势,却也有知府知州都有些交情。可即便是这样一个在平凡人里算得上权势滔天的家族,遭到灭门之灾后,却也无处申冤。” “那么那些更加渺小的百姓呢?街头的乞儿,种地的农户,做手艺活的小木匠……” 俞青芜原本只是想通过服软,讨好去打消了谢锦宴的疑虑,可说到最后,她终究还是没能忍住。 到底,她还不是那块儿料。 到底,她还是做不到在这样的不公面前选择性无视,将满腹的不甘都咽回肚子里去。 她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眼神里已然写满了失望。 摇了摇头,又苦笑望着面前的男人,讥讽的问他,“殿下,难道普通人的性命就不值钱了吗?” 闻言,谢锦宴睫毛微颤动了下。 俞青芜的控诉,让他想起了高敏月的父亲,那个待他如亲生子,最终却惨死于心爱之人手中的渔民,那个他叫了好几年高伯伯的男人,那个顶天立地一心只想着让妻儿能过得更好的男人。 高伯伯也是一个普通人,一个普普通通的丈夫、父亲,他想要的无非就是与妻儿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可最后,是却因着这个小小的愿望把命都折了进去…… 仅仅只是因为他是一个普通人,他挡了贵人的道儿。 所以,哪怕他死后也没有人去追究他究竟因何而死,是舍己救人,还是被人蓄意谋害?无人在意,也无人为他伸冤。 原本满腹的怀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愧疚。 良久,他才抬起手,轻抚过女人的发丝,强压住情绪,淡淡回她道,“师姐,世间本就不可能事事公平,有的时候,为了大我牺牲小我也是在所难免的。” 为了大我牺牲小我? 听到这话,俞青芜忍不住笑了,笑得讥讽,笑得嘲弄,这一瞬间,她觉得她似乎从未真正的认识过谢锦宴。 她垂下头,低低的苦笑了几声,带着嘲弄问他,“殿下,那么敢问什么是小我,什么是大我?” “牺牲平民的性命来保那些贪赃枉法、草菅人命的恶徒便是大我吗?” 他们凭什么? 就凭他们有权力,就凭他们有着盘根错节的利益关系,动一子则动全盘? 这样的道理俞青芜不是不懂,可懂与接受却是两回事。 她是受害者,她没有办法站在高位者的立场为他们考虑,包括谢锦宴…… 一时之间,俞青芜突然不太想再与谢锦宴多说什么。 或许,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同类人。 她沉默了许久,竭力将眼泪忍了回去,再看向他时,又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淡淡道,“臣妾心情有些不好,胡言乱语了一番,还请殿下莫要挂怀。” 胡言乱语?分明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谢锦宴握住她的手,眼中有心疼,也有烦躁,深深的看了伏在腿上的女人一眼,沉沉道,“师姐,以后,这样的话莫要再说了。对你不好,对孤也不好。” 是啊,实话往往太难听,动了太多人的利益,所以说不得。 眼底掠过一丝嘲讽,俞青芜轻轻朝他点了点头,又恢复了往昔极乖顺规矩的模样,柔声回他道,“殿下教训的是,臣妾铭记于心。” 闻言,谢锦宴表情一怔,略有些不舒服。 可他也没再说什么,这时候再说话,只会平添矛盾罢了。 他垂下手,一遍遍的摩挲着女人薄弱的后背。 然而,此刻那双温暖的大手,却让俞青芜觉得格外的灼人。 她缓缓起身,软软的贴进他怀中,但脸上却没任何表情。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他们之间好似又恢复了从前,规规矩矩,不冷不热。 相敬如宾的叫人挑不出任何错处,也看不出半分恩爱的痕迹。 就连谢锦宴来雪院歇息时,二人也没了往日的随意嬉笑。 沈家一案,也算是尘埃落定了。 没了俸禄,又无官可做,加之人人敬而远之,一家子最后竟靠着梁若微的嫁妆吃饭。 梁若微也借此将自己与沈宗元的奸生子从外头接了回来,安了个义子的名头正式入了祠堂入了沈府。 瞧着这势头,似乎沈家还是有东山再起的可能性。 倒是秋家,出了那等事之后,且都夹着尾巴做人。 听闻秋十一娘多次给秋侯送信,想要秋侯出手为其母报仇,岂料秋侯皆是置之不理。 于是,她便又将主意打到了三月初十的春日宴上。 经由了两三个月的折腾,宫中索性终于迎来了一些欢喜之气。 这一日,俞青芜早早的就进了宫。 刚进宫,便先去了凤藻宫里拜见皇后。 一如往常,此时皇后宫中已经坐满了各宫妃嫔和贵妇千金的。 “嫂嫂,这里。”俞青芜刚给皇后行了礼,坐在侧面的谢瑞知便笑嘻嘻朝她招手。 俞青芜抿唇轻笑,缓步向她走去。 谢瑞知今日穿了一身极华贵的青绿色锦缎衣袍,头上也是名贵的珊瑚头冠,看样子,是想将谁比下去似的。 俞青芜瞟了眼不远处秋十一娘,很快就明白了过来。 谢瑞知也暗自瞪了那秋葵一眼,然后凑到俞青芜耳边,笑嘻嘻问她,“嫂嫂,你……那个何时考验徐四哥哥啊,先前瞧你事多脱不开身,我也没好问,如今一切都尘埃落定了,我想着,你应当是有时间了。” 谢瑞知眉眼含笑,说话间,脸色微红,羞涩道,“今日徐哥哥也来,你且看看如何考验他?如今徐哥哥家中忙着给他相看,若再不快些,只怕到时……我便要与他错过了。” 第163章、白莲花大姑子 忙着相看?若不快些就要错过了? 她谢瑞知堂堂一个公主,还担心嫁不出去? 徐家那般的门第,若能娶到公主乃是他们十辈子修来的福分,忙着巴结都来不及,还给儿子相看? 俞青芜眸光微冷,暗暗朝着最角落里一名妇人看了去。 那妇人她曾在荀嬷嬷提供的画册上见过,正是徐四的姐姐徐凤霞,听闻嫁的是一个五品官员,自个儿也并无出色之处,更无功劳在身。 按理说,徐凤霞是没有资格参与春日宴的,也不知在谢瑞知这里磨了多少嘴皮子才得来这个机会。 此刻,徐凤霞正不断的朝俞青芜这边看来,见俞青芜看她,又急忙将目光收了回去。 俞青芜看在眼中,却并未理会。 只缓缓握住了谢瑞知的手,笑问她道,“六公主,嫂嫂冒昧问你一个问题,徐家给徐四相看妻子这件事,是谁同你透露的?还有所谓的再不快些,你便要与他错过又是谁与你说的?” 俞青芜眉眼含笑,余光有意无意的向远处的徐凤霞瞥去。 闻言,谢瑞知顿时一愣,继而有些尴尬,支支吾吾道,“嫂嫂,此事的确是徐家大姐姐透露与我的,可她也为了我好。” 为了她好? 这话也就只有谢瑞知信了。 身为皇室中人,尤其是身为谢锦宴的妹妹,谢瑞知能如此单纯也是挺离谱。 俞青芜淡笑了声,略有些讥讽的看向一旁的徐凤霞,轻声对谢瑞知说道,“六公主,我想与徐家大姐聊一聊可以么?” “什么?”闻言,谢瑞知眼睛一亮,赶忙笑嘻嘻走到了徐凤霞身侧,搀着徐凤霞走过来。 徐凤霞倒也不怕死,这谢瑞知还未进门呢,她便摆起了大姑子的谱儿,且还是当着皇后的面儿,且不说谢瑞知是公主,哪怕她只是一般的平民百姓,那也容不得家中姑子这般拿乔。 可偏她还像是没有脑子,殷勤得很,难怪皇后生气。 徐凤霞走到前头来时,俞青芜很清楚的从皇后的眼睛里看到锋芒,但皇后毕竟是皇后,她脸上并无任何变化,只继续同几位妃嫔闲聊。 此时,徐凤霞已经走到案前,倒也不客气,直接就盘坐下来,上来就握住俞青芜的手,笑眯眯喊她道,“这位是瑞知的嫂嫂吧?哎,我听瑞知提起过,说你人挺好的。那什么,我们四弟和瑞知的事就摆脱你了。” 徐凤霞面含笑意,眼神里却隐约透露出不屑。 俞青芜看在眼中,却见怪不怪,毕竟她是商户出身,又以那般的恶名入的太子府,所以许多京中贵妇还是瞧不上她的。 只是,这徐凤霞到底太好笑了些,一边儿求人办事,一边儿却还要摆得一副高贵模样。 有这样一位大姑子在,莫说徐四本就不是个良人了,纵然他是个良人,谢瑞知嫁进去怕也要受不少苦的。 俞青芜虽不喜皇室,却也还算喜欢谢瑞知。谢瑞知虽身在皇室,却单纯善良,纵然先前知道死敌萧玉墨和秋十一娘出事,一时的幸灾乐祸,尔后却更多是唏嘘,还有同情。平日里,谢瑞知待身边的下人也是极好的。 这样的谢瑞知,倘若入了那蚂蟥一般的徐家,后果不得而知。 况且,她既答应了皇后,自然不会让谢瑞知入了这样的狼窝。 于是,面对徐凤霞的自来熟,俞青芜并未搭茬。 她笑看了徐凤霞一眼,抽回了被她握住的手,端方却威严道,“曹夫人,你不必忙着道谢,本宫乃是奉了母后之命考验徐四公子,至于能不能通过考验,那便要看徐四公子自己了。” 俞青芜话说得很随和,但却字字本宫,句句母后之命。 一来是在告诉徐氏,自己乃是太子妃,让她注意礼数,二来则是告诉她,自己奉命于皇后,绝不可能徇私,她套近乎也没有用。 徐凤霞原以为不过个商户出身的小门户女子,左右奉承几句,对方就会如谢瑞知一样被糊弄得什么都听他们徐家的。 此刻被俞青芜一番温温柔柔的下马威,她错愕之余,也有些尴尬。 眼底一闪而过的不悦,徐凤霞脸上又堆满了笑,不甘的看了俞青芜一眼,说道,“她嫂嫂,我家徐四和瑞知是真心相爱的,不过是因着曾经糊涂了些,如今才惹得皇后娘娘和陛下对他有些偏见。太子妃您自个儿也是商户出身,晓得若是皇后娘娘和陛下不同意会有多难,到底……” “你的意思是说,父皇和母后小肚鸡肠没有容人之量?”徐凤霞唉声叹气,正拿俞青芜和谢锦宴做例子,意图让她感同身受,然而话音未落,对面的太子妃却忽然冷冷问了一句。 徐凤霞一愣,还未开口,俞青芜又冷厉道,“曹夫人,我念是初犯暂且饶你一次,你若再敢诋毁父皇和母后,当心本宫一状告到母后那里去,单凭妄议圣上这罪名,你便是十颗脑袋都不够砍。” 俞青芜声音压得很低,但言语间的凌厉,却丝毫未减。 徐凤霞登时就懵了,她万万没想到俞青芜会突然愤怒。 一听说要砍脑袋,她脸都白了,原本准备好的词儿也都硬生生咽回了肚子里去。 下意识的,极慌乱的朝着谢瑞知看过去。 谢瑞知见状,赶紧打圆场,拉俞青芜道,“嫂嫂,徐家大姐并无恶意,我知道你一贯尊敬父皇和母后,但徐家大姐真不是有意的,你就莫要与她生气了。” 其实听见徐凤霞那般说自己的父母,谢瑞知心里头还是有些不舒服,虽说她自个儿时常说母后独断专行,可那是她自己的母后,她说得,旁人可说不得。 但因着徐四的缘故,她便没好对徐凤霞说什么。 徐凤霞却并未察觉到谢瑞知的不喜,见谢瑞知帮她说话,又立刻平静了些许,想着眼前的太子妃不过是个没有家世背景的商户孤女,在皇后跟前再得脸,也不及谢瑞知这个正经公主。 继而眼珠子一转,极委屈的对着谢瑞知哭诉道,“瑞知啊,我原也是好意,可如今看来,这太子妃怕也是不待见我们徐家人,我看……我还是回去吧,省的在这里招人厌。” 第164章、丑态 不合她心意就是不待见他们徐家人? 俞青芜都惊呆了。 也愈发明白皇后为何坚决不允许谢瑞知嫁给徐四,光是有这么个大姑子就很让人头疼了,这一家子就是想让人待见都很难。 谢瑞知在旁见徐凤霞突然卖惨也有些不知所措,她抬手拍了拍徐凤霞,略显为难的劝她,“徐家大姐姐,嫂嫂她不是那个意思,她并未厌恶你……” 谢瑞知一边儿劝解,一边儿又暗暗向皇后看过去,就生怕皇后一眼瞧过来看到了徐凤霞的丑态会让她与徐四的婚事变的更难。 所幸皇后并没有闲工夫关注徐凤霞这么一个小鱼小虾。 而徐凤霞,不仅不知收敛,还因着谢瑞知的劝说,自以为谢瑞知在为自己撑腰,顿时更加变本加厉,阴阳怪气道,“瑞知啊,我自知身份低微,不过是个五品官员之女,可我怎么说也算是你的大姑子了,怎能随便容得他人欺辱。旁人也就罢了,你这位嫂嫂,她自个儿出身也不好,怎还对我这么个书香门第的瞧不上了,处处都在以权压人,动不动就要砍人脑袋,她这是在恐吓啊……” 徐凤霞越说哭得越厉害,似乎俞青芜真欺负了她一般。 瞧着她这副做派,谢瑞知都有些无语了。 她索性拉着徐凤霞离开,徐凤霞捂着脸,呜呜咽咽的。 谢瑞知安慰了她好一会儿,又说是要将皇帝送的那对儿玉镯子给她,才算是平下来。 俞青芜冷眼瞧着,至始至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直至谢瑞知安慰好了徐凤霞折回来,她才含笑看着谢瑞知,轻声问道,“六公主,可还需要再考验么?” “嫂嫂……”想起徐凤霞方才的丑态,谢瑞知有些难堪,更有些愧疚。 她抿了抿唇,低声对俞青芜道歉,“嫂嫂,方才是徐家大姐失礼了,你莫要记挂在心上。” 闻言,俞青芜笑笑,不甚在意,“不过是个捧高踩低的无知泼妇而已,想来就是觉着我出身差,虽然做了太子妃,但估摸着还是个软柿子,便意图欺到我头上来,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我不会与她计较。” “倒是你,且不说那徐四是不是个良人,光是这样一个大姑子,便足够你受了。” 俞青芜捻起一个果子,轻轻递到谢瑞知手里,轻声细语又关怀道,“方才见你一直在忙着应付那徐凤霞,一点儿东西也没吃上,先吃个果子垫垫肚子吧。” 俞青芜的话,让原本就对徐凤霞有些意见的谢瑞知不由的更觉不悦,一时间对徐凤霞的意见更深了几分。 可一想到徐四哥哥,那个她喜欢了多年的郎君,神色却又软了下来,有些羞涩的回俞青芜道,“嫂嫂,其实我也晓得那徐家大姐是个难缠的,可我嫁过去是与徐四哥哥过日子,又不是与他姐姐过日子。而且徐家大姐早早的就嫁出去了,平日里甚少回家,也惹不出什么乱子。” “惹不出什么乱子?”俞青芜气笑了,她叹了口气,反问谢瑞知,“六公主,我问你,这徐凤霞方才趁机索取了你一对儿白玉镯子吧?我都听你婢女说了。” “还有,身为一个五品官员的夫人,母家也不过是个空头侯府,她那父亲原先连个荫官都没能混上,徐四的三个哥哥,个个文不成武不就,原都是靠着你为他们求来的官职,按说,徐凤霞是没有资格来这春日宴的,可今日她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为何会出现在此处,自然是央着谢瑞知求来的。 谢瑞知自也明白其中的道理,只是因为太喜欢徐四,她百般容忍。 如今被俞青芜赤裸裸的揭穿,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微微垂下头,压低了声音道,“可是……徐四哥哥救过我的命,而且徐四哥哥的确也待我好,他们都是他的亲人,我想着,都是一家人,帮衬着些倒也没什么。” “可帮衬也要有个限度,没有底线的纵容,只会让他们死得更快。”谢瑞知的态度,让俞青芜着实有些恨铁不成钢,她冷冷剜了眼远处还在装模作样哭哭啼啼的徐凤霞,又问她道,“六公主,我若是没有猜错,那个徐凤霞来之前定然还与你出主意,叫你劝着我今日考验那徐四,然后他们姐弟二人配合着便是,配合得好,指不定还会大出风头,彻底反转徐四先前的恶劣形象。” “我说得对吗?” 俞青芜话问得轻柔,可字字句句都说中了谢瑞知的心事。 谢瑞知尴尬之余,亦有些诧异,结结巴巴问她道,“嫂嫂,你……你怎么知道?你莫不是派人监视我了?” “这还用监视?这样拙劣的计划用脚趾头想都能猜到好吗?” 俞青芜正想解释,一道好听的男声忽然从背后传来。 她下意识回头,却见谢锦宴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 也没听人喊太子到,更没见殿内众人跪拜啊。 俞青芜有些茫然,亦有些惶恐,心中暗自庆幸方才没说谢锦宴的坏话。 她蹙眉看了他一眼,问道,“殿下何时进来的。” “从小门儿来的,一直躲后头呢。”谢锦宴指了指身后,就着俞青芜身旁的矮桌便坐下,随后目光一转,又看向谢瑞知,哼道,“谢瑞知,我说你长了个猪脑子是不是?没事将那泼妇弄进宫中作甚?你瞧瞧她那哭哭啼啼的模样,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死了爹呢。” “你最好是赶紧将她弄走,否则一会儿惹到了父皇母后头上,你瞧她那颗脑袋保不保得住?” “皇兄你……”谢瑞知气坏了。 不过,虽然生气,却也觉得谢锦宴说得有些道理。 虽说她自个儿平时也闹,可到底是知道什么场合该闹,什么场合是万万闹不得的。 徐凤霞那般,确实很容易招惹祸端。 想到此处,谢瑞知立刻起身,不知与徐凤霞说了什么,没得一会儿,便拉着徐凤霞离开了凤藻宫。 俞青芜望着她的背影逐渐消失,这才缓缓收回目光,然后看向谢锦宴。 不知为何,此刻单独与谢锦宴坐在一处,她突然感觉气氛有些尴尬。 顿了顿,她还是开了口,低低问他,“殿下,怎不去前殿陪陛下说话,却跑来了这里。” 第165章、从一开始就是错 “自是怕你叫人欺负了。”谢锦宴朝着殿内一众妇人扫了眼,又悄然握住她的手,贴着她的耳畔道,“闷不闷,要不要出去走走?” 温柔的嗓音,伴随着温热气息入耳。 俞青芜手微微挣了下,见谢锦宴不肯松手,便只得提醒道,“殿下,这会儿出去,怕是不太合规矩吧。” 规矩? 他这么个出了名儿的荒唐太子,什么时候规矩过? 谢锦宴眼中讽刺一闪而过,噙笑问她,“阿芜,你是不是不想出去?” “或者说,你是不愿意与孤出去?” 他挑眉,眼神里掠起一丝不悦,哼道,“孤知道,那日之事,你一直生着闷气,可你也要理解孤,孤的处境,你清楚,许多事情并非你想如何就如何。若孤真的那般,那不就当真昏庸了?” 所以,还成她不懂事了吗? 俞青芜忽然发觉,她似乎从来都没有真正认识过谢锦宴。 从前她以为,哪怕他偏执一些,狠毒一些,但至少,他待她还是真心的,至少他也还是个不错的太子,至少他也许还是心存善念的。 哪怕年少时,他因为一时幼稚,用那样法子来博取自己的主意,但那或许只是因为不懂事。 但是现在,她才惊觉,或许他从来就是如此。 从来都是把利益看得比人命更重,比公道更重的。 或许在他的立场看来是没有错的,可却从不是她能接受的。 这一刻,俞青芜突然连发脾气的心情也没有了。 她抬起头,望着那张熟悉又陌生的面庞,忽觉无力,极温柔却没有情绪的回他,“殿下多虑了,臣妾并未生气。” “只是……或许,我们之间从一开始就是错的。” 从一开始就是错? 言外之意,做他的妻子就是错? 就因为他没能帮她报仇? 还是说,在她的眼里,他就是一个报仇工具,若是不能,那就是错? 谢锦宴眼底的柔情忽然凝住,渐渐的凝成了霜,握住她的手也缓缓抽回,冷哼了,紧盯着女人,一字一顿,“俞青芜,所以,孤没能帮你报仇就是错?” “孤在你眼里,就只是一个复仇工具,一旦没有满足你的要求便是错是吗?你便要对孤甩脸子,摆脸色是不是?” 谢锦宴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红了眼。 碍于场合,他又强行将腹中怒气压了下去,只静默看着她,冷厉的又问了一遍,“俞青芜,孤在问你话!” 他一把抓住了那细白的手腕,不知不觉中加重了力道。 俞青芜被他捏得生疼,她皱了皱眉,却并未像从前那般喊疼。 只抬起头,平静的望着他,道,“出去说吧,在这里闹不好看。” 被俞青芜这般一提醒,谢锦宴方才意识到自己又失态了。 他收回手,起身道,“孤去外头等你。” 话落,便转身径直从小门出去。 皇后往这头看了一眼,似乎察觉到什么,但并没有多问。 旁的几个离得近的妃嫔和贵妇们早早的就瞧见了太子,此刻也发觉了太子妃和太子二人似乎不太对劲儿,但这毕竟是东宫的事,皇后又在这里,她们也不敢多嘴,一个个便只当做没有瞧见。 俞青芜整理好衣物,起身向皇后行了礼,称有些冷,想去东宫添一件衣裳,然后便踏出了凤藻宫。 刚出门,就见谢锦宴站在不远处,她快步走上去。 谢锦宴冷冷看了她一眼,并未说话,只阴着脸往前走。 俞青芜也没说话,一路小心跟在他身后,直至走到了东宫才停下脚步。 许久不曾居住,东宫依旧收拾得整整齐齐,院子里大小有几个内侍和婢女伺候着,见太子和太子妃一前一后的进了内室,心中狐疑之余,顺手将门关上。 一进门,俞青芜先点上了安神香。 然后才朝着谢锦宴走过去,但这一回,她并未挨着他服软撒娇。 只端庄稳重的坐在他身侧,淡淡喊了他一句,“殿下,臣妾并非生气,也并不是将你当初复仇工具……” “只是……” “只是什么?”谢锦宴侧过头,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神里隐约流露出一丝怒气。 对于谢锦宴的怒火,俞青芜并不意外。 他到底是储君,哪怕因血脉受尽冷眼,但如今他也是皇帝嫡子,他的母亲更是母仪天下的皇后,他亦是时常被巴结讨好的,有些脾气是很正常的。 俞青芜并不感到奇怪,只是觉得有些难过,难过于她与谢锦宴从不是一路人。 她深吸了口气,认真的望着他,苦笑道,“臣妾只是突然发觉,我与殿下从不是一路人。我不是不能理解殿下的处境,但却不代表能够接受。” “从前,我以为我们是师姐弟,说不得是青梅竹马,但到底是一个师父教出来的,思想多多少少是差不多。” “但是如今,我才发觉我错得有多么离谱。你乃太子,我是一介平民。哪怕你少时落难,考虑的却永远是权势,是天下。而我,想得最多的就是活下去,然后讨个公道。” “你没有错,我也没有错,只是,我们或许一开始就不该有超过师姐弟的感情。两个价值观相悖的人,做师姐弟或许可以,若是做夫妻,注定会有着无休无止的争吵,怨恨,最后变成一对怨偶。” “就像你我现在这样。” 俞青芜勾唇,嘴角噙上一丝凄凉的笑,对上谢锦宴深邃的眸子,苦笑着又强调了一遍,“我没有生气,也没有彻头彻尾的将你当做复仇工具,更没有无故与你甩脸子,只是,忽然不知该如何与你相处。” “是该规规矩矩守礼数?还是做个随意却交心的妻子?” “太规矩你不喜欢,交心,只会有无尽的争吵。” 俞青芜笑着,神色逐渐悲凉。 放在从前她不敢如此的,如今或许是觉着还有个哥哥,有个算是权势滔天的哥哥,才得以不完全去讨好着谢锦宴,敢于与他说出这般实话。 而谢锦宴,则是没答话。 只静默的看着她,良久,才缓缓看向她,哑声问她道,“阿芜,若今日身处在我这个位置的人是萧凤昀,你可还会觉得一开始就是错?我若没有记错,从前萧凤昀与你意见相左,你最终都是听他的,怎么到了我这里就不行?” 第166章、到底我还是输了 谢锦宴双目赤红,缓然向她凑近了,抬手抚过女人精致美艳的面庞,似在抚摸着什么绝世珍宝,珍惜,而却又流露出强烈的占有欲。 最后,轻轻抬起她的下巴,四目相对,又问了一遍,“怎么对萧凤昀你就可以妥协,对我,你就是这般态度?” “阿芜,你可以理解萧凤昀,为何不能理解我。” “殿下,你能不能不要什么事都扯到萧师兄?此事是你我之间的矛盾,与他没有任何关系。”俞青芜打断了他。 她想不明白,他怎就什么事都能扯到萧师兄身上。 她与萧师兄早已经是过去,自从她与萧师兄决绝的那一刻起,他们之间就再无可能。 闭了闭眼,俞青芜再次强调了一遍,“殿下,我与萧师兄再无可能,况且从前那些事,远远与你我之间这些矛盾比不得。” 俞青芜竭力让自己平静,努力的将萧凤昀摘出去。 然而,她越是如此,却越是触怒了谢锦宴。 这一刻,谢锦宴脑子里不自觉的又冒出了秦意柳曾经说过的那些话。 面对她的解释,他的脸色并未缓和,反而变得更难看,蓦的掐住她下颌,冷笑问道,“所以俞青芜,你的意思是,但凡意见相左,在萧凤昀那处就是小事,在我这里就是错?就无可挽回了是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谢锦宴再度将她打断,眼神里透出一丝愠怒,还有疲惫。 是了,怀疑久了,争吵久了,总归是会疲惫的。 更何况,谢锦宴是从一开始就认定了她对萧师兄还有些什么,故而才会每一次发生矛盾都会扯到萧师兄身上,却从没有正视他们之间本就存在差异。 忽然之间,俞青芜不太想再解释下去了。 她觉得,或许解释的越多,谢锦宴却反而越觉得她在有意袒护萧师兄。 想了想,她索性不再多言,只淡淡回他,“殿下若非要把你我之间每一回的矛盾都归咎于萧师兄,那臣妾也无话可说。” 谢锦宴原以为俞青芜多少还会解释两句,起码给她这段日子的冷淡一个交代,谁曾料到,她却是这副破罐子破摔的态度。 他心中的怒气顿时更加升腾,醋意也愈发上涌,张嘴就想要威胁她,好叫她服软。 可话到嘴边,他想起了余七,说确切些是俞锦年,她的哥哥。 她如今之所以敢这般,原也是因着有了那么一个手握权势的哥哥。 所以,换句话说,若不是因为没法与他抗衡,或许她原也不会选了他。若不是因为他是她唯一的复仇捷径,她也不会爱他。 而今,他的确不是了。 所以,便是提及萧凤昀,她也懒得与他解释了。 谢锦宴缓缓收回手,黑眸里浮上了一层寒霜,冷笑道,“我明白了,如今仗着有那余七了,孤不是你唯一的复仇选择了,你便是连解释都不解释了是吗?” 她不解释? 她解释了,他听了吗? 俞青芜第一次发觉,谢锦宴不仅偏执疯狂,他还不讲道理。 一时之间,她也有些恼火了,抬高了嗓音打断他,“谢锦宴,你能不能讲点儿道理,我没解释吗?我解释了你听了吗?无论我解释什么,你都一定要往那绝不可能方向想,我还有什么好说的?” “是,你跟我的确没什么好说的!你跟萧凤昀可有说不完的话!” “便是跟谢瑞知,也比和我话多!俞青芜,我在你眼里到底算什么?”谢锦宴双目猩红,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他声音又渐渐低了下来。 他微微垂下头,惊艳俊俏侧颜浮上一丝苦涩,呢喃道,“到底我还是比不得那萧凤昀,不配得到师姐你半分体谅……” “到底我还是输了……”谢锦宴声音暗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尽管没有掉泪,眼眶却红得不像样子,让本就泛红的眼尾平添更多出了几分楚楚可怜…… 虽然俞青芜觉得‘楚楚可怜’这几个字并不适合用到男人身上。 可用到谢锦宴身上却一点也不觉奇怪。 尤其他此刻的模样,让俞青芜不觉想起了年少时,他被人追着骂南岳蛮子后哭红了双眼的样子。 一时间,俞青芜心中的怒气和冷漠都被冲散了不少。 甚至,她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 “锦宴……”僵持片刻,俞青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 诚如小的时候,她对年少无助的谢锦宴败下阵来一样。 她伸了伸手,轻轻拉了下他的袖子,又唤了他一遍,“锦宴,我不是那个意思……” 她声音柔婉,小手轻轻拉扯着她。 但是这回,谢锦宴并未像从前那般褪去霜色,温柔回应她。 而是重重抽回了手,转过身背对着她。 那修长的背影,看起来寂寥又悲凉,宛如年少时他被师兄弟们排挤时独自坐在河边儿。 俞青芜胸口不由抽痛了下,缓缓上前,从身后他抱住。 柔软的小手紧紧抱在腰间,谢锦宴手指微微颤动了下,下意识就想握住她的手,但伸到一半儿却又收了回去,带着几分悲凉沉沉道,“俞青芜,松手。” 闻言,女人并未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了些。 谢锦宴依旧不为所动,只闭上了眼睛,忍住了想要抱她的冲动,沉声又说了一遍,“放手!你既觉得与我如此不和,我与你和离便是,反正你如今有了你哥哥,也用不上我了。” 这话说得,怎么听怎么可怜。 纵然有点儿怀疑他在做戏,俞青芜一层层心理防线还是被他攻破。 她默了默了,缓然松开了手,绕到前头,缓缓贴近男人怀中,柔声道,“锦宴,我再说一遍,我并非只是利用你,也并非因着你不能替我复仇而冷淡,我只是觉得,或许恪守礼数,不再那么随意,对你我都会好一些。” 额,对他冷冷淡淡,那叫对他们都好一些? 谢锦宴手微微落到她后背,终于松了口,声音暗哑问她,“恪守礼数,所以你的恪守礼数就是对我疏远,对我冷淡?你瞧我现在这样像是很好吗?” 第167章、妥协 “我……”俞青芜垂下头,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所谓伴君如伴虎,储君亦是如此。 谢锦宴身为储君,经历过无数次刺杀,生于勾心斗角的皇室,长于乱世荆棘。 若说她因年少经历有着一颗极狠辣,且警惕的心。 那么谢锦宴则比她更狠辣百倍,疑心病亦是极重。 所以,俞青芜心中很清楚,对她而言,最好方式就是恪守规矩,说不得荣宠不衰,手握大权,但起码日子久了,如今又有哥哥,再与皇后好生周旋,在皇后跟前得了脸,那么在谢锦宴,面前妻子的敬重多少还是有的。 比起相爱的夫君,只单做一个受太子敬重,温顺的太子妃,未来的路会更为稳妥,也不会因着哪日他纳妾变心而难过,更不会为着他的意见相左而无休止的争吵。 这是她想的,对他们二人之间最好的相处。 可很显然,谢锦宴对这样的她并不满意。 彼时,他的手从她的后背滑动,不知何时落到了她的眉眼。 指尖带着一丝凉意,轻轻抚弄着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低低道,“阿芜,你我之间难道就不能好好说话?为何每一回发生矛盾,你都是这般与我冷眼相对?” 男人垂眸看着她,泛红的眼尾处染上一丝痛苦,又苦笑道,“每一回,都是我在哄着你,我真怕哪一日哄得累了,我便不想再哄了。” 暗哑的声音带着丝丝哀求,全然没了平日里太子的矜贵高傲。 反倒更像是年少时那个整日跟在她身边的七师弟…… 那时,他虽乖巧,但毕竟是个十岁的孩子,多多少少还是会淘气。 偶尔惹了俞青芜生气,她便不搭理他。 而他,则是扯着她的衣角,一遍遍的求着她,一遍遍的对她说,“二师姐不要不理我好不好?” 最后,她便心软了。 此刻瞧着谢锦宴这般神情,俞青芜心情复杂极了。 一时间,不知该将他当做那个心狠手辣,疑心病极重的储君谢锦宴。 还是,她的七师弟锦宴…… 俞青芜抬眸,凝着那双红彤彤的凤眸,终于,声音还是软了下来,轻轻抽回手,坐到他身侧道,“锦宴,我再说一遍,我并非是故意与你甩脸子,也不是想要你哄着我,或者与我妥协些什么。我曾经也以为,我们之间是可以随意的,交心的。” “哪怕有着过去几年那些事的隔阂,但起码,是与旁人不同的。” “但如今,我忽然发现不是这样的。你和我,不再只是师姐弟,也不是单纯的夫妻关系,更多的……是太子与太子妃的关系,换句话说,是君臣。君臣,终归是君臣,一旦臣逾越,君便会起疑心。” “殿下敢说,那日没有对我起疑心?又或者,起杀心?” 她的语调极温柔,然而最后一句话,还是狠狠刺痛了谢锦宴。 他眸光狠狠一滞,脸上的表情也变得僵硬。 在她的心里,他就是那般不堪? 他承认,他疑心病是有些重,可再疑心,也绝不可能对她起杀心啊。 谢锦宴没说话,他蹙了眉头,眼神里不知何时浮上一层冷霜,那张绝艳面庞流露出丝丝深寒。 良久,才看着她,嘲弄的问道,“阿芜,在你的心里,我就那样无情?便是……便是我当着生了什么疑心,也绝不可能要你的命……” “那只是现在,未来呢?诚如你所说,若有一日你爱上了别人呢?”俞青芜闭了闭眼,语气依旧平和温柔。 言语却是犀利,她勾唇,嘴角露出一抹苦涩,笑回他,“殿下,你是太子,未来的帝王,哪个帝王不是三宫六院?况且,就算不提未来,哪怕你没有对我起杀心,难道你就不曾对我哥哥起过杀心?” “虽说我哥哥如今不过一介内侍,可从前也不是没有宦官霸权。魏朝从前便是因外戚专权而陷入战乱,我不信,您心中没有芥蒂?尤其是我哥哥当日为了我替我复仇,忤逆您,您敢说您没有对他起过杀心?” 俞青芜连连发问,每一句都像是一把锋利的刀子,彻底撕开了那层遮羞布,将他们之间从来心照不宣的矛盾都摆到了台面上来。 谢锦宴原是想装装可怜,叫她如少时那般因心软而妥协。 俞青芜突然的反问,叫他有些始料未及,也叫他忽然不知该如何回答。 神色复杂的看着女人,谢锦宴想要说些什么,最终却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良久,他才温声回她。 “阿芜,余七是你哥哥,我既娶了你为妻,他便是我的哥哥,只要他没有做出过分逾越之事,我自不会将他如何。” “我向你保证,哪怕有一日,他若干出叛国的勾当,我也绝不会伤他性命,若有为次誓,必然不得好死……” 谢锦宴说着,竖起手指便要起誓。 见他这般,俞青芜赶忙按住了他的手。 她万万没想到他会突然起誓,看着他那副诚恳的眼神,心不觉又软了几分,却也有些无奈,淡淡道,“罢了,殿下莫要起这种没头没尾的誓言,臣妾只希望殿下往后莫要那般疑心,也莫要动不动就拉他人下水。” “至于我哥哥,倘若他真能干出卖国的勾当,倒不用殿下您来留命,臣妾自会结果了他。” 话说完,俞青芜又笑看了谢锦宴一眼,补充道,“当然,倘若是太子殿下您做出勾结敌国的勾当,臣妾也会毫不犹豫的砍了您的脑袋。” 见她笑了,谢锦宴便晓得她是妥协了。 他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哼道,“我是太子,我怎么会叛国?” “那可不好说,你且忘了那个死在南疆的晋王?”俞青芜笑回了一句。 说话间,又拉上他的手,起身道,“行了殿下,莫在这里扯些没用的了,臣妾瞧着时候也不早了,这宴会应当要开始了,咱们还是赶紧去花园里吧,一会儿去晚了便是对父皇和母后不敬。” “父皇和母后?”谢锦宴挑眉,忽然向她凑近了,带着几分调侃的意味,问道,“今日怎么不称呼陛下和娘娘了?所以,师姐这是认了我的父亲母亲?便是认了,你我乃是夫妻?” 第168章、冒牌货 他眉眼含笑,眼神里流露出若有似无的灼热,分明只是在说着一句极平常的话,可从他嘴里说出来,却莫名其妙的变了味儿。 俞青芜脸一红,轻轻在谢锦宴胸膛推了一把,道,“谢锦宴,别没个正形,一会儿那宴会上,大皇子和刘贵妃也来的,上回惹出那些事儿,他们好不容易脱了身,不定得多恨你,今儿肯定得出幺蛾子,你还是好生想想如何应付那娘俩吧。” 她瞥开了目光,刻意岔开话,一边说着,便往外走去。 谢锦宴自是看出了俞青芜的不自然,这便是她的可爱之处。 她表面阴冷狠辣,骨子里却是极羞涩的。 哪怕已有夫妻之实大半年,但凡他有意调戏,随意两句荤话,便能叫她红了脸。 看着俞青芜急促离去的背影,谢锦宴眼神里勾起一丝笑意,迅速跟了上去。 一路从东宫出来,二人径直去了御花园中。 春日时节,花园里上百种名贵的花儿开得正艳丽。 一进去,俞青芜便有些花了眼,到底是皇家的后花园,先前来的时候没有什么感觉,如今瞧着这百花争艳的模样,俞青芜眼底不觉闪过一抹震撼。 但很快,她便恢复了端庄稳重的模样,随着谢锦宴坐到了他们二人的坐席。 彼时,除了魏景帝和周皇后,其余人也来得差不多了。 一起子人拜见完太子,目光便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其中有几道极为灼热的眼神,秋十一娘、大皇子谢启云,谢瑞知,还有……徐凤霞和她的四弟徐子安。 二人依着家中品阶,是坐在最末席的。 徐凤霞眼圈红红的,一直在与徐子安说些什么。 徐子安则是不断的朝着这边看过来,眼神里透出赤-裸裸的恶意。 想来这徐凤霞定是在给徐子安告状,说自己这个商户出身的下作玩意儿欺负了她,估摸想让徐子安替她出头。 徐子安不过是一个空头伯府家的公子,一家子没得一个有用的,官位都是靠着谢瑞知求来的,他能如何替徐凤霞出头? 无非就是去谢瑞知耳边吹风…… “殿下,你说……六公主可会为了徐四叫我难堪?”俞青芜托腮靠在案几上,看着远处交头接耳的姐弟俩片刻,终于忍不住询问谢锦宴。 谢锦宴此刻正无所事事的吃过糕点,见俞青芜问话,极其斯文的将嘴里的果子细嚼慢咽之后,才凑到她耳边,极不屑的扫了那徐子安和徐凤霞一眼,说道,“谢瑞知虽然蠢了些,但轻重还是晓得的,何况是这等的场合,她若为了个徐子安叫你难堪,那便是打我的脸,也是给谢启云和五公主机会笑话咱们中宫……” “不过,依着她的性子,估摸着又会向父皇求赏,给那徐四晋官位,没出息的玩意儿,为了这么个冒牌货儿将自己放得那般低微。” “冒牌货?什么意思?”俞青芜心里头还在琢磨一会儿如何应对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事儿,此刻听谢锦宴突然这么一句,先是一愣,继而一脸愕然,惊讶的看着他,压低了声音道,“殿下,你的意思是说……当年救六公主的人不是徐四公子?” 还救谢瑞知呢? 就徐四那弱鸡似的身材,没让人家救他就不错了,他要是能把谢瑞知从山匪手中救出来,那才是奇了怪呢。 极厌恶的瞥了眼远处的徐子安,谢锦宴冷哼道,“救人的是他的庶出哥哥,那个早年被赶出徐家的所谓野-种,只不过他那庶出哥哥的玉佩无意间落到了他手里,后来叫谢瑞知看见了,便将他错认了。”就徐四那弱鸡似的身材,没让人家救他就不错了,他要是能把谢瑞知从山匪手中救出来,那才是奇了怪呢。 极厌恶的瞥了眼远处的徐子安,谢锦宴冷哼道,“救人的是他的庶出哥哥,那个早年被赶出徐家的所谓野-种,只不过他那庶出哥哥的玉佩无意间落到了他手里,后来叫谢瑞知看见了,便将他错认了。”就徐四那弱鸡似的身材,没让人家救他就不错了,他要是能把谢瑞知从山匪手中救出来,那才是奇了怪呢。 极厌恶的瞥了眼远处的徐子安,谢锦宴冷哼道,“救人的是他的庶出哥哥,那个早年被赶出徐家的。 说到这些谢锦宴就来气,他压低了声音,看了看不远处神色忧虑的谢瑞知,没好气道,“若不是顾及那蠢丫头的名声,我早就将徐四那冒牌货打死了。” “所以……殿下你知道那徐四是个冒牌货,却还任由他张狂,任由他欺骗你妹妹?”俞青芜惊愕于徐子安的无耻之余,更是对谢锦宴的行为不理解,她蹙眉朝着远处一脸小人相的徐子安看了眼,不理解的问谢锦宴道。 “殿下,你为何不将实情告知六公主。” “我是想同她说的,可你觉着她喜欢徐四只是单纯的因为他救了她吗?”谢锦宴低笑了声,有些无奈。 他轻叹了口气,乌黑的眸子温柔看着俞青芜,笑着又问道,“师姐,师父也救了你,可你始终只将他当做师长不是么?” “所以,这男女之情,往往是没有理由的。所谓救命之恩,不过是一个借口,一块儿为自己的卑微遮掩的遮羞布罢了。” 谢锦宴声音淡淡的,像是在说着家常,眼神里却充满了无可奈何与生气。 而俞青芜,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是啊,男女之情,往往就是如此没来由的。 或许,哪怕没有救命之恩,谢瑞知还是会喜欢徐子安。 这样的情况,就算告诉她,那徐子安是个冒牌货,谢瑞知也未必会相信,说不得还会认为是她的长兄和母后为了拆散她与徐子安故意编些谎话来诓骗她呢。 可难道,就任由她这样下去?就没有别的法子了? 第169章、咱们给太子送美人 考验徐四?谁说她要考验徐四了? 从一开始,她就不曾想过要真的替皇后去考验徐四。 一个能为了秋十一娘偷盗家中东西,一面仰慕别的女子,一面借着谢瑞知为自家谋利的男子,说白了就是个吃软饭的,还是个软饭硬吃的。 如今又平添了他那位白莲花大姐,这样的人家就更是嫁不得了。 俞青芜眼皮轻掀,眸子里闪过一抹笑意,缓缓收起撑着下巴的手,整个身子坐直了,很快端得一派皇室贵妇端方模样,似有意端给徐子安和徐凤霞看。 果然,见她这般姿态,徐凤霞忍不住又对弟弟骂了句什么,太远,俞青芜听不清。 不过,想来无非就是装腔作势,论她出身低微诸如此类的言辞。 俞青芜也并不在意,她淡笑了声,极不屑的暗扫了那徐子安一眼,又看了看谢瑞知,温声问身侧的谢锦宴道,“殿下,如你所言,六公主爱慕徐四,并非单是因为他救过她的命,想必还有其他的缘故。” “譬如,容貌?才华?亦或者是体贴温柔。” “瞧他任由他姐姐那般向六公主索取,为了秋十一娘曾数次训斥六公主,想必这温柔体贴是不能的。要说才华,他那不大不小的官儿都是靠着六公主得来的,那自然是没有什么才华的,即使是有,想必也就是个花架子,一旦真刀真枪的便什么都不是。” “所以,他究竟有何过人之处能令六公主如此倾心?且心甘情愿为他受委屈?” “能是为何?无非就是那尚且看得过去皮相。” 提及徐子安,谢锦宴便没有好气。 顿了顿,又哼道,“多多少少,还掺杂着些许舞文弄墨,装腔作势的温润公子形象,说难听些,便是个衣冠禽兽。” “这就对了,既然六公主喜欢的是他的皮相,是他伪装出来的形象,那咱们毁了这形象便是。” “爱上一个人很难,可厌恶一个人却很容易。” 俞青芜一双桃花眼弯若月牙,唇角轻轻扬起,琥珀色的瞳孔里勾勒出似有若无的冷笑,那眼神,让谢锦宴看得后背都有些发凉。 这样的目光,他已经很久没有见过了,上一回,还是俞青芜将蛇扔进那两个欺负他的师兄被子里时。 见俞青芜这般神色,谢锦宴方才意识到。 或许,她是真的有法子。 他神色变了变,冷瞥了眼远处的徐子安姐弟俩,低声问俞青芜,“师姐,你……当真有法子?” “有是有,就是恶心了些。” 俞青芜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眼神锋芒闪过,继而又开了口,深深的朝着刘贵妃和谢启云打量了下,扶着额头道,“而且,多少会让六公主丢人,也会让你们中宫叫那刘贵妃和谢启云嘲笑。” 许是太久没有见过俞青芜这般古灵精怪的神色,谢锦宴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但想着当初在师门时,她曾为自己解决的种种,虽说法子往往卑劣了些,多多少少也有些下下策,可结果往往都是好的,便又点头道,“师姐,叫谢启云党羽嘲笑倒是不要紧,只是莫要将你自个儿拖下水便是。” 所以,他是应了? 虽说到底也是为了他的妹妹,可到底这是皇家的事,今日的春日宴又是皇后亲自举办,倘若她主动生事,多多少少会让皇后失了颜面,惹得皇帝不悦。 但若这事端生得恰到好处,那效果则是恰恰相反。 眉眼里掠过一抹笑意,俞青芜轻轻凑到了谢锦宴耳畔,低低道,“殿下,你听我说,一会儿咱们……” “子安,你说那个俞氏在与太子说些什么?莫不是在告我的状吧?”彼时,远处的徐凤霞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俞青芜,还在为方才俞青芜不卖她面子而生气,此刻见俞青芜与谢锦宴咬耳朵,心里头便不觉有些发虚,下意识觉得俞青芜是在向太子告状,好让太子给出气。 毕竟,俞氏哪怕顶着个太子妃的名头,却也不过是个出身低微的商户女,没有家世背景,如今又因着荣国公府一事得罪了不少官宦世家,想必也是不敢轻易招惹他们这些有些家世的贵妇,受了委屈,也就只能向太子告状。 想到此处,徐凤霞嘴角不禁染上一丝不屑,冷哼道,“到底就只是个以色侍人的下等玩意儿,除了与太子告状还会些什么?倘若哪日太子对她没了兴趣,这小门小户的还能掀起什么风浪?” 对啊,她怎么忘了? 那俞氏既然不肯听话,那就换个人啊。 眼神里泛起一抹精光,徐凤霞又看向她身侧的徐子安,未等徐子安说话,忽然道,“子安,你说,咱们给太子送些美人如何?就送你房里那个如意可好?” 徐凤霞思衬了一会儿,家里头那些个庶女自是不行的,往后若是翅膀硬了管不住,可婢女就不一样了,全家的命都捏在他们手中,想不听话都不行。 况且,她瞧着那俞氏也是颇有姿色的,家中那些庶女容色都差了些,唯独是弟弟房中的婢女如意长得妩媚动人。 徐凤霞心中是如此想的,但却没有注意到弟弟徐子安的脸色愈发难看。 “大姐,如意是我的人,怎能轻易送人?”徐子安阴了脸,不满的瞪了远处的俞氏一眼,咬牙道,“况且,对付那个俞氏何须将如意送出去?你放心,弟弟自有主意。” “今日那野-种不是也跟着他的主子入了宫么?咱们就叫他再为徐家效力一次……” 徐子安勾唇冷笑,幽幽望着远处的俞青芜,眼底泛起丝丝邪光。 俞青芜向来敏感,自也察觉到。 不过,她并未理会,只笑笑,冷眼看着角落处忽然起身的徐子安,指甲缓然陷入皮肤。 看来,得改改主意了。 她似乎对徐四过于仁慈了。 “殿下,臣妾觉得,单是方才那法子似乎太仁慈了。”她扬了扬唇,明艳的面庞笼上一层寒霜,一双眸子死死盯着那角落里已空空如也的座位,低声道,“看来,有的人是套近乎不成,恼羞成怒,便要对臣妾下手了……” 第170章、敢动他的妻子 俞青芜敏感,谢锦宴自也是极敏锐,何曾察觉不到徐四的异样。 他淡笑了声,语气在不知不觉中变得阴冷,“他既想找死,孤也不拦着了。” 往日里为着谢瑞知,谢锦宴饶过徐四也不是一两回了,如今徐四竟狂妄大胆到敢动他的妻子,当真是舒坦日子过得久了,认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嘴角的笑意逐渐收敛,谢锦宴眸光里又闪过一抹担忧,叹息道,“只是不知这么一遭,瑞知会不会怪我。” 毕竟,他已将阿月教得那般不成气候,教得那般下场,那般怨恨他。 瑞知是他的亲妹妹,从感情上来说,谢锦宴实则是更在意谢瑞知的,自然也不希望谢瑞知最后也怨恨他。 谢瑞知怨恨,经此一遭,谢瑞知只会慢慢待徐子安冷漠。 拆散一桩孽缘最好的法子不是以权压人,也不是棒打鸳鸯,而是让白月光变粪坑,让人多看一眼都嫌恶心那种。 既是谢瑞知自己恶心了徐子安,那自然就不会怨恨谢锦宴。 眸色里染起一层霜色,俞青芜轻轻握住了谢锦宴的手,柔声道,“放心吧殿下,六公主绝不会怨你,要怨,她也只会怨自己将徐四姐弟二人带进宫里来丢人现眼。” “奴见过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俞青芜正温声安慰谢锦宴,一名内侍不知突然从哪儿冒了出来。 瞧着打扮,像是周皇后宫里的,可俞青芜瞧着,觉得有些眼生。 看来,那徐四是迫不及待想坑害自己了? 俞青芜心中怀疑,且并未言语,只莞尔一笑,轻轻对那内侍点了点头。 相比之下,谢锦宴的冷肃便显得有些吓人,他虽是出了名的荒唐,却也是出了名的狠辣,那双凤眼里此刻淬了冰一般,极犀利冷锐的瞧着那内侍,问道,“你是母后宫中的?” 许是谢锦宴眼神太过锐利,那内侍神情不由闪烁,却是在强撑着,笑道,“回太子殿下,奴正是皇后娘娘宫中伺候的,皇后娘娘说是今日妆容有些不满意,想问问太子妃,上回那自制的胭脂可有带在身上,想让太子妃过去帮忙再画一画,就是不知太子妃肯不肯?” 什么玩意儿?皇后让她去给补妆? 这样的借口,亏得徐子安想得出来,可徐子安一个男人,怎会想到这些?徐凤霞给出的主意? 俞青芜下意识的向徐凤霞看过去,徐凤霞依旧坐在那处,反倒是……秋十一娘不见了。 呵呵,也对,她怎么忘记了,秋十一娘原与徐子安交好的。 秋十一娘的母亲前些日子才因着自己的缘故,一并被拖下水,活生生给砍了脖子。想必,那秋十一娘此时是恨死了自己,但凡是能害她的事,必然都要掺和一脚。 倒真是不到黄河心不死…… 既如此,那也顺道将她打得爬不起来更好。 毕竟,秋十一娘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俞青芜假装看不明白内侍眼里的闪烁,立即起身,笑回那内侍,“母后需要,我自是愿意的。” “这位大人,且走吧。”俞青芜眉眼含笑,声音温柔和气。 那内侍见她应了,瞬时舒了口气,立刻就要为其引路。 俞青芜起身,迅速就要跟上。 刚迈步,一只大手却将她的手腕握住。 俞青芜一愣,微微回过头,只见谢锦宴眉头紧蹙,冷冷剜了那个内侍一眼,警惕的问道,“你真是母后宫里的,孤瞧着你怎么有些眼生?” 那内侍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伐顿时僵住,神色也变得不安起来。 但很快,他又将慌乱压了下来,极恭顺的回过身,笑眯眯对谢锦宴道,“回太子殿下,奴是昨日才到皇后娘娘宫中伺候的,您自是没有见过。” “是吗?”谢锦宴眸子里射出一道刀光,蓦的起身,将俞青芜揽入怀中,沉声吩咐那内侍道,“前面带路,孤随太子妃一道儿前去。” 闻言,那内侍顿时怔住了。 这要是太子一道儿前去,他还怎么下手?还怎么促成太子妃的丑事? 一时间,内侍愣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僵住片刻,他壮着胆子道,“太子殿下,皇后娘娘只叫了太子妃一人前去。” “怎么,孤去母后宫里还须得你一个小小内侍同意?”谢锦宴勃然大怒,狠狠一脚就踹过去,当场将那内侍踹了人仰马翻。 结结实实的一记窝心脚,踹得那内侍险些吐血。 见谢锦宴动怒,他也是真的怕了,慌忙从地上爬起来,惊恐道,“太子殿下息怒,奴这就带路。” 话说完,便心惊胆战的走在了前头。 然而,走了没几步他就慌了,拔腿就想跑。 谢锦宴哪里会给他机会,当下就命人将其抓了起来,又命人给余七传话,当下就拖下去一顿酷刑。 余七原也是个酷吏,得知这厮竟想害自己妹妹,自然将其折磨得更厉害,才不足半柱香的工夫,那内侍就全都招了。 说他是秋十一娘身边的人,是秋十一娘和徐子安指使他来的,目的是为了引俞青芜前去宁王长孙梁修远身边儿的侍卫私会,到时再让人去捉奸,一举两得,既除了俞青芜,也除了徐家那个庶长子。 听完这话,谢锦宴气得险些又要将那内侍胖揍一顿。 余七也气坏了,当下又吩咐将那内侍扔进内侍狠狠揍了几顿。 再出来,便是直接去了太极殿,说是跟魏景帝告状去。 至始至终,俞青芜都没动一根手指,便将那想害她的人弄了个半死。 这一刻,她心里头从未有过的安稳。 也颇为惊讶,一路重新会回到花园,俞青芜终于还是没忍住,拉了拉谢锦宴袖子,询问他道,“殿下,何必闹得这样大,其实你派个人跟着我去便是了,到时再收拾他们证据也更充足些。” “阿芜,孤不能再将你置身于险境。”俞青芜话音未落,谢锦宴温柔的声音从耳边传来,他深深看了她一眼,柔声道,“上回你从马车上摔下来,已经孤害怕过一次了,孤不想再有第二回。” 话说完,他眼神一冷,又朝着站在不远处的冯渊喊了一声,吩咐他道,“冯渊,你,去将徐子安叫到东宫来,就说孤有事吩咐他。” 第171章、我护你是应该的 谢锦宴骤然起身,面色阴沉的往东宫的方向去。 他的反应让俞青芜有些懵了,原本他们的计划是让那徐子安在宴会上出丑,再顺带给安个殿前失仪的罪名,可谢锦宴这突如其来的转变,似乎……是想在东宫对徐子安动用私刑。 俞青芜皱了眉,心中赫然惶恐,慌忙跟上了谢锦宴的脚步。 “殿下可是要在宫中对徐四用私刑?”她疾步追上,一把拽住谢锦宴胳膊,左右环顾,将声音压到了最低,又喊了他一遍道,“殿下,那宣平侯府虽只是个空头侯府,可毕竟也是有些根基的,咱们让徐四出丑也伤不了他分毫,且到时徐家便是怀疑也不好说什么。” “可如今你若对他动用私刑,又没有抓到实打实的证据。哪怕将那内侍抓来对质,旁人恐怕也会说您是屈打成招,如此一来,恐怕那谢启云一党少不得要参你一本,到时您在朝中的处境只会更艰难。” “您真的没必要如此,不值当。” 俞青芜声音焦灼,在不知不觉中,对谢锦宴的称呼不知何时已从‘你’变成了您,那不是一个妻子对丈夫的称呼,更不是师姐对师弟的称呼,更像是一个臣子对储君的称呼。 许是被这个‘您’字刺到了,谢锦宴身体不由僵了一僵。 回头对上女人紧蹙的眉头,那张写满焦急为他担忧的脸,心中忽然不太舒服。 若是放在从前,他的青芜对他这般关怀,他必然心生欢喜。 可是此刻,他忽然发觉,无论他多么努力的去证明他爱她,他们之间,最终还是有了那么一层隔阂,那么一层被皇室束缚,礼教捆绑的枷锁。 垂眸凝着那双清透的眸子,谢锦宴胸口一阵刺痛、无可奈何,多种情绪同时在胸腔翻涌。 但是最终,他还是将这些情绪都压了下去。 薄唇轻掀了掀,温柔抚过她的发丝,轻声应她,“师姐,值当的。我爱你,自会尽所能去保护你,哪怕落下把柄。” “你要知道,我对你的态度,便是旁人对你的态度。倘若今日出了这样的事,我都能视而不见,旁人会如何想你?又会如何看你?” “他们会认为你在我这里什么也不是,他们会认为你不过是个空头太子妃,一颗单纯用于敲打世家的棋子,他们会认为我不在意你。如此一来,那些所谓世家自然也不会尊重你。他们会肆无忌惮的坑害你,那些个世家,虽说大部分是站在谢启云那头的,可不免也有两边都想押宝的,也不免有不得志的想要靠着走捷径来重振家业。” “最好的捷径是什么?自是将女儿嫁给我。” “可身为自视高贵的清贵世家,他们岂能容得自己的女儿去给人做侧妃,何况还是屈居于一个商户出身,名声极差的女子之下。所以,为了能够让他们的女儿不受委屈,自然也会对你下手。今日咱们防过了徐四,岂知明日又会不会有徐五,徐六?” 谢锦宴声音低沉,那双平日妖冶的眉眼里愈发严肃,极认真的看着面前的女人,一字一顿,“阿芜,想要彻底根除那些防不胜防的构陷,最好的方式就是杀鸡儆猴!叫他们都知道,构陷太子妃的下场!” 俞青芜原还想劝两句的,可此时,却不知该怎么回了。 突然间也为自己前些日子对谢锦宴的冷淡,隔阂,生出了些许愧疚来。 她紧咬着唇,眼眶不由泛红。 片刻,才努力克制情绪,带着几分哽咽回他,“可是殿下,如此一来,怕是会给你带来麻烦,到时,怕六公主也会对你心生怨气……” “她若还明辨是非,就不会对我生怨。”俞青芜话音未落,男人沉声将她打断,随即握住了她的手,不容置疑的唤她名字,“阿芜,我是你的丈夫,自不能让你受了委屈,哪怕是因着我的妹妹也不行。” “你不是也说了吗?徐家有徐凤霞那般的姑子,那便不是一个好归宿。我舍不得自己的妹妹嫁到那样的人家去,却让自己的妻子受着妹妹的气,这又算什么?” “殿下……” 俞青芜反扣住那只握着自己的大手,望着谢锦宴严肃的面庞,声音不由有些哽咽。 她原以为,在谢锦宴的心中,终究还是权势最重要。 她曾听过无数话本子,都说帝王家最是无情,也道帝王最是虚情假意,最是注重利益,起码绝不会为了一个女人为自己引来祸端。 她以为,谢锦宴或许也是如此。 所以,哪怕多少有些复杂的感情,也一直对他有所防备。 但是此刻,她忽然觉得,自己或许不该对他那般警惕,不该总是对他有所隐瞒,不该……总是不那么相信他。 心中愧疚与酸楚交织,俞青芜牙齿咬得更紧了些,努力的不让自己眼泪滚出来。 谢锦宴见她这副神色,赶忙又将人揽入怀中,温声安慰道,“好了阿芜,别这样,你说你这是个什么性子?动不动就掉眼泪。” “我是你的丈夫,护着你不是应该的吗?再说了,诚如你所说,若不是我当年任性,或许……你也不需要我来护。” “况且我本就是出了名的荒唐狠毒,便是如今对徐四动了私刑,那些臣子顶多也就是谏言几句,背负几句骂名,我也不差那几句。” 他声线温柔,手指轻轻在青芜脸颊摩挲,见她还红着眼,又笑着哄了一句,“好了,别这般,这可一点儿也不像是那个冷漠高傲的俞青芜了。” 俞青芜原是一肚子感伤的,被谢锦宴这般一调侃,脸上终于露出笑意,有些尴尬反驳他道,“我哪有冷漠高傲了,我那时只是不愿意搭理你而已,谁叫你从前那么讨人厌……” “娘子说得对,我是讨人厌,想想从前,我自己都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噗……”俞青芜忍不住笑了。 不知不觉中,已到了东宫。 彼时,徐子安也被冯渊带了过来。 “冯大人,太子殿下召见我所谓何事啊?”徐子安此时还不知事情已败露,听说太子要见自己,满脸乐滋滋的,心想着指不定是他先前让谢瑞知跟太子说的话奏效了,太子怕是要重用于他。 第172章、还学会调戏孤了? 冯渊见他那副哈巴狗德行,眼底不由掠过一抹鄙夷,极冷漠的回他,“问那么多做什么?进去你就知道了。” 冯渊的冷漠让徐子安有些尴尬,更是心生不满。 一个侍卫而言,竟敢这样同他说话。 呵呵,等他得了太子重用,成了驸马,到时再送几个美人给太子,一举成为太子跟前的红人,成为陛下和皇后跟前的红人,一定好好收拾这个不知尊卑的东西。 心中想着,徐子安已跟着冯渊进了东宫大门。 再往里,便踏进了正殿。 一进正殿,徐子安便东张西望。 心中不由感叹这太子的住处就是大气,相比之下,他家那侯府就显得逊色了许多,就连谢瑞知的居所也与这东宫比不得。 “你就在此等着,我进去禀报一声。”徐子安正四处张望,耳边再度传来冯渊的声音。 冯渊依旧是满脸冷漠,看他的眼神还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轻蔑。 徐子安被他看得不舒服极了,但碍于冯渊是谢锦宴跟前的红人,也不敢说什么,毕竟眼下对方要是在太子面前说他几句坏话,再想要太子提拔他也就不太容易了。 虽说有谢瑞知这个冤大头替他说话,可太子脾气古怪,说不得就反悔了呢? 秉着小不忍则乱大谋的心态,徐子安端着一脸自认温润得体的笑,极礼貌的回冯渊道,“那就劳烦冯大人了。” 闻言,冯渊冷哼了声,并未理会。 “殿下,徐子安带过来了。” 踏入内室,隔着一道屏风,冯渊肃声向谢锦宴禀报。 “嗯,让他等一会儿,孤马上出来。” 谢锦宴也才进来不到一盏茶的工夫,趁着这个空闲,与俞青芜下了一盘棋。 棋子落下,他缓然起身,笑看向身侧的俞青芜,说道,“阿芜,一会儿场面可能有些难看,你若不想看,便在此待着就是,倘若听见了什么声音,就当是杀猪。” 他这是担心她见着那血腥的画面吓着了? 她到底也是曾去过战场的人,更是手刃过细作,更亲手解决了那两个淫贼,哪有那样胆小? 到底是在后宅待得太久了,在他面前脆弱太多回,叫他产生了错觉,愈发将她当做那种胆小柔顺的女子了。 抬眸迎上谢锦宴关怀的目光,俞青芜淡笑了声,起身向他走去,“怎么?在殿下眼里,我就是那种胆小如鼠,见不得刀光,只得躲在你怀中的弱女子。” 经由一盘棋的缓和,此刻俞青芜那些复杂的情绪已褪去。 虽然因着方才掉泪太厉害,眼圈依然有些泛红,但情绪已平静下来。 她本也不是什么太过柔弱的女子,要说柔弱,也就是身子稍微柔弱了些。 血腥什么的,除却那件事,平日里也没有多畏惧。 不过此刻的谢锦宴,显然似乎是想到杨成那件事,见俞青芜这般平和模样,他松了口气,但依旧有些担心,上前轻轻拍了拍了她后背,不确定的又问了一遍道,“阿芜,真的不怕吗?你该听过我的名声,荒唐,却狠毒如蛇蝎。” “这些恶名,也不是假的,一会儿,少不得要见血腥。” 这男人,怎的突然变得婆婆妈妈了。 俞青芜心中既是安稳,又有点儿无奈,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娇声道,“殿下,这什么样的血腥我没有见过?再说了,方才那内侍被上刑,我不也瞧见了?” “那不一样……那是余七上刑,并非我做的。”谢锦宴瞥开了目光,有些纠结的说道。 或许是因为意识到俞青芜与他的隔阂多少来自于畏惧,从前总是希望她屈服的他,如今却忽然害怕叫她看到他残忍的一面,怕她会害怕他,怕她会因为害怕,慢慢的不再将他当做夫君,而是只当做太子。 大抵是从前在俞青芜面前做惯了心狠手辣的太子,如今说出这话,谢锦宴突然有些别扭。 俞青芜原是有些不解的,听他说了这话,又见他这副表情,瞬间就明白了过来。 她默了默,心中五味杂陈。 “殿下且放心,我不会因为觉得你残忍,便害怕你,对你心生隔阂。” 她上前,双手轻轻勾住他脖子,忽的踮起脚,软唇落到他的脸颊上。 一瞬间,一股酥麻传遍全身。 谢锦宴僵住了,怔怔看着俞青芜,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没有想到俞青芜会在这时候吻他,而且,她竟这样主动,也并非像从前那般为了达到目的而刻意讨好。 况且,冯渊还在外头来,虽然知道他瞧不见,可谢锦宴心跳还是不由自主的加速。 分明并非什么羞涩之人,甚至可以说是孟浪不知羞耻的谢锦宴,此刻突然有些尴尬。 刹那间,一股热流涌上,从胸口到耳珠,再到面颊,烫得他面红耳赤。 他撇开脸,一时之间,竟有些手足无措,也不敢看俞青芜的眼睛。 谢锦宴这般明显的反应,俞青芜何尝看不出他的心思。 只是,她万没有料到,一贯最是下流无耻的谢锦宴,竟会害羞,且……只是因为她亲了下他的脸。 从前他便是一次次疯狂折腾自己,也并不会露出这般羞涩神情。 青芜诧异之余,也忍不住笑了,她捧住谢锦宴的脸,强行将他掰过来对着她,学着他从前调戏她的语气,喊他道,“夫君这是怎么了?怎的突然这般烫?大冬日的,你热啊?” 听她唤自己夫君,谢锦宴先是一愣,眸色间羞涩更深了几分,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呢。 他就说呢,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 这女人,还学会反调戏了。 到底是千年的狐狸,还是只骚-狐狸,不过片刻的时间,谢锦宴又恢复了平静,哼笑着捏她鼻子道,“还学会调戏孤了?有能耐每日都如此。” “行了,该出去了,可别让那徐四等久了。” 谢锦宴轻笑了声,拉着俞青芜踏出了内室。 没得一会儿,二人就到了正殿。 彼时,徐子安站在殿内四处张望,心中已做起了升官发财的春秋大梦,听得冯渊一声‘太子殿下到’,赶忙就迎了上去,眼底喜色显然。 但是下一刻,看到太子身侧的女人,以及太子阴沉沉的眼神,他眼里的笑意顿时就僵住了。 第173章、装晕?滚水烫脸! 刹那间,他脸都白了,眼神更是不由的闪烁。 心道是不是自己与秋十一娘勾结陷害俞氏的事被发现了。 徐子安心中恐慌极了,但想着往日里但凡谢瑞知求两句情,太子便不予计较,他很快又平静了下来,若无其事上前行礼,摆出平日里对外的温润模样,含笑对座上的男女道,“小臣拜见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话说着,他便是一个大大的叩拜。 那姿态,既然标准,又显得不卑不亢。 可即使如此,还是掩饰不住他眼底的谄媚之色。 跪拜完之后,徐子安又暗暗看向谢锦宴,等待着谢锦宴叫他起来。 然而,过了好一会儿,座上的储君都没有说话。 徐子安见状,马上又提醒似的,抬高了嗓音,又喊了一遍,“小臣拜见太子殿下,见过太子妃。” 徐子安这般显而易见的意图,谢锦宴哪会看不出来。 他嘴角勾了勾,眼皮轻掀,不冷不热的训斥,“徐四,不必嚎那样大声,孤没聋。” 声音淡淡,脸上的表情也极冷漠,眼底的刀光寒彻入骨,瞧得徐四背脊发凉。 他动了动唇,想问谢锦宴自己能不能起来说话,话到嘴边,却被那双冷锐的眸子看得硬生生又憋了回去,强作镇定的又问道,“不知太子殿下传小臣前来所谓何事?” “你觉得呢?”谢锦宴冷笑了声,眉梢轻挑。 话落,又递给冯渊一个眼神,沉声道,“把药拿过来,给他灌下去。” 药?灌下去? 太子这是想对自己做什么? 徐子安原本以为有谢瑞知这棵大树,谢锦宴不会对自己怎么样,然而此刻,听到谢锦宴这话,他顿时就慌了。 他浑身一震,脸色骤变,惊恐道,“太子殿下这是何意?什么药?你要给小臣吃什么药?” “太子殿下,小臣虽不才,却到底也是朝廷命官,更是宣平侯府嫡子,你这般滥用私刑,无端将小臣毒死在东宫,宣平侯府是绝不会罢休的,若传出去,您这储君之位怕是也保不住。” 徐子安惊慌极了,话落,又马上看向俞青芜,威胁的口吻道,“太子妃,你不过一介商户女,若太子殿下储君之位不保,你也不会有好日子过,你且快劝劝殿下……” 笑死人了,陷害了她,还想让他帮忙求情。 还敢拿储君之位来威胁? 看来,这徐子安当真是在谢瑞知裙子底下藏得久了,是半点也不知天高地厚。 真以为宰了他这么个空头侯府的四公子,谢锦宴就会保不住储君之位? 冷眼看着徐子安片刻,俞青芜忍不住笑了。 她冷嗤了声,讥讽的扫视徐子安,“我说徐四,你还挺把自己当回事,区区一个空头侯府四子,就连官位都是靠着六公主得来的,你凭什么认为,杀了你,殿下的储君之位就会不保?” “再说了,你与那秋十一娘合谋想要坏了本宫清白,按我大魏律法,便是砍了你这颗脑袋也算轻得,你还敢威胁太子殿下?你凭什么?凭你那花架子才华?还是凭你偷东西讨好秋氏?” 俞青芜眉眼含笑,却是阴冷冷的,极邪肆的笑意,说出口的话,更是难听至极。 徐子安原以为到底不过是个商户孤女,怎的也掀不起大风大浪,哪怕太子真晓得自己对她做了些什么,也不会如何。 但是此刻,看到俞青芜冷锐的眼神,谢锦宴那满眼的寒光,他忽然意识到,事情并没有他想得那样简单。 他缩了缩脖子,嘴硬道,“太子妃可莫要空口白牙污蔑人,小臣何曾陷害你了?你……你不能因着欺负小臣的姐姐不成,便将气儿撒到小臣身上。” “本宫还欺负了你姐姐?本宫怎么不知道?” “额,想起来了,你姐姐徐凤霞阴阳怪气辱骂本宫出身低微,还在本宫跟前撒泼骂街,本宫不过训斥她两句,怎么就成欺负她了?” “呵呵,以下犯上,还敢污蔑太子妃。” “殿下,这徐凤霞该判个什么罪呢?” 俞青芜眼尾扬起,侧头望向一旁的谢锦宴,潋滟泛红的眸子里勾勒出几分歹毒,娇声道,“殿下,臣妾若没有记错,是不是应该直接打死?” 徐子安不说,俞青芜还不想计较的,他既然要往刀口上撞,她也不介意将他那个泼妇白莲花姐姐一并拉下水。 她一边说着,便轻轻往谢锦宴怀中靠去,全然是一副妖孽的姿态。 徐子安原本是想抬出姐姐来衬托俞青芜的小心眼儿的,岂料这商户孤女却根本不吃这套,非但不去维护温柔形象,反而愈发恶毒。 徐子安下意识的朝着谢锦宴看去,想看看谢锦宴是什么反应。 毕竟他和谢锦宴才算是一个阶层的,他觉得再怎么样,这太子也不能为了一介商户妖女,一个玩物一般的玩意儿与他翻脸,何况还有谢瑞知这层关系在,再怎么样,他这个身世显赫的未来妹夫,也要比一个玩物更重要吧? 想了想,徐子安又开了口,“太子殿下,太子妃纯属胡说八道,小臣的姐姐乃是书香门第出身,绝不是太子妃说得那般无礼,反倒是太子妃,不过一介商户。” 嘭! 一声巨响。 徐子安话音未落,谢锦宴忽然起身,一脚踹到他脸上。 谢锦宴是练武之人,下脚又狠又重,徐子安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当即就被踹得头昏眼花。 他捂住被踹得满嘴血的嘴巴,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锦宴,又惊又怒,“殿下,殿下竟为了一介妖女如此对待小臣,就不怕寒了众臣子的心,不怕寒了六公主的心,更何况,小臣还是六公主的救命恩人……” “救命恩人?你倒还真敢认!”谢锦宴冷哼了声,再度吩咐冯渊,“冯渊,还愣着作甚?还不赶紧将药给他灌下去。” “另外,去将徐氏一并抓来,还有,将六公主和梁修远,及他的侍卫徐行止一并叫过来。” 谢锦宴语气冷厉,神情深寒,并无太大的情绪波动。 徐子安原本还想拿他是谢瑞知救命恩人的事来说的,听到谢锦宴要将徐行止叫来,两眼顿时一黑,当下就要装晕。 谢锦宴见他倒下,抓起一杯滚烫的茶水就朝他脸上泼去。 第174章、白月光变粪坑 “啊!!”随着一声惨叫,徐子安猝然起身。 他捂住脸,不敢相信,极惊恐的瞪着谢锦宴,下一刻就想要逃出东宫。 但谢锦宴怎能给被他机会。 这个该死的东西,竟敢妄图伤害阿芜,泼他一脸滚水都算是便宜他了。 眼见徐子安想要跑,谢锦宴立刻厉喝一声,“来人啊,将罪人徐子安给孤按住。” 谢锦宴话音刚落,两个侍卫立刻就冲进来将徐子安按在了地上,冯渊也立即掰开他满是鲜血的嘴,将那一碗黑乎乎的药汁灌了进去。 本来徐子安就被烫了满脸水泡,连带着脖子都烫得伤痕累累,疼得发慌,嘴里又因着谢锦宴那一脚,还残留着血污,此时再被灌入那一碗热腾腾的药汁,几乎是要他的命。 灼烫和剧痛夹杂,疼得他鬼哭狼嚎。 然而徐子安还未从烫伤和伤口浸入药汁的剧痛之中回过神,指甲里又被插入十根针。 所谓十指连心,徐子安疼得几乎要晕过去。 他整张脸都涨红了,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再没了方才的嘴硬,立刻哭喊着向谢锦宴求饶,“啊啊啊!我的手,我的手!太子殿下饶命啊!饶命啊!” “我招了,是我,是我陷害太子妃!可那都是因为我听了秋十一娘的唆使啊!她说太子妃乃是妖女,是要祸国殃民的妖女,小臣也是为了魏朝啊……” 呵呵,求饶还不忘再攀咬他的师姐一口,看来还是罚得太轻了。 谢锦宴冷嗤了声,意味深长的反问他,“妖女?” “哪怕孤的太子妃当真是妖女,那也应当由父皇和母后来处置,何时轮到你一个小小侯府公子和秋氏那等与有妇之夫偷情的下贱货色来置喙了?” “来啊!上刑!” 谢锦宴面无表情,话说完,又极优雅的坐回了主座上。 下一刻,两个侍卫立刻取来刑具,木板收紧,刹那间将徐子安的手指挤得变了形,血液顺着指缝流了满地。 徐子安痛得鬼哭狼嚎,浓郁的血腥味儿瞬时间在殿内弥漫开来,徐子安的指骨几乎扭曲,那张尚且还算俊秀的面庞也被折腾得惨不忍睹。 因为挣扎得厉害,他用白玉簪子束起来的头发也撒开,整个人披头散发的,模样狰狞而狼狈,哪里还有半分京都美郎君的模样,那全然就是一只张牙舞爪的厉鬼。 可将他折磨至此,谢锦宴似乎还觉得不够,又命人往他的伤口上撒了一把盐。 原本痛得几乎要晕厥的徐子安又被那剧烈的疼痛刺得清醒过来,他浑身颤抖着,口里已经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一个劲儿的冲着谢锦宴求饶道,“太子殿下,罪臣知错了,罪臣罪该万死,还请殿下看在六公主的份儿上饶过罪臣。” “饶过你?那孤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谢锦宴低笑了声,看徐子安的确受不住了,才又对几个侍卫吩咐道,“行了,暂且歇一会儿吧,可别给他弄死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徐子安一听谢锦宴终于肯放过他,顿时松了口气,强忍着疼痛,爬起来就想往外走。 然而,他还未起身,却又听座上的储君冷哼了声,轻飘飘对身侧的女人道,“嗨,毕竟就这般弄死了,那些个居心叵测,意图谋害师姐之人也看不着,师姐你说是不是?” “不若这样吧,把他扒光了,挂到城墙上去?” “好像挂到城墙上也没什么威慑力啊……” 谢锦宴挠着后脑勺,一副苦恼神色,冲着地上瑟瑟发抖徐子安懒洋洋道,“徐四,你说,孤应该如何处置你才能够起到杀鸡儆猴的效果呢?” 闻言,徐子安没说话,只满眼恐惧的瞪着谢锦宴,冷汗从额间落下。 若说先前他还想着能够拿世家来威胁谢锦宴,拿准妹夫的身份来胁迫谢锦宴不予追究,那么此刻,他就只想活命。 从前因着谢瑞知的关系,哪怕他再怎么犯错,谢锦宴也不曾重惩。 是以,即便外头传言谢锦宴荒唐无度,且行事狠辣,徐子安也不以为然,但此时此刻,他才真正领教到了谢锦宴的毒辣。 也真正清楚了,那俞氏虽然不过一介商户孤女,再太子心里却是有着极重的分量的。 抬头望向谢锦宴,徐子安嘴唇剧烈颤抖,嘴里口齿不清,哭求道,“太子殿下,罪臣……罪臣当真知错了……” “知错?孤怎么一点儿也瞧不出来?” “行了徐四,莫要把责任往旁人身上推,进入无论是你,还是你那大姐徐凤霞,亦或者是你那姘头秋十一娘,一个也逃不了。”谢锦宴收起脸上的笑,冷冷剜了徐四一眼,又吩咐一旁的侍卫道,“把他嘴巴给塞起来,吵得烦人。” 话说完,他的目光又落到身侧的俞青芜身上。 此刻,她脸上没有表情,看不出半分因血腥而惊惧的情绪。 然而,藏在袖下的手却冒了一层虚汗。 俞青芜一贯知道谢锦宴狠毒,但是当她真正见了之后,却是忍不住的骇然。 诚如她曾经亲手结果杨成,以毒虫将两个淫贼算计得死无全尸,可做出这些事的时候,她心中也还是害怕的。 俞青芜面色平静,手指却微微颤动。 谢锦宴皱了皱眉,一双凤眸极温柔的注视着女人明艳却写着恐惧的面庞,轻轻握住袖下柔荑,压低了声音问她,“师姐,孤早说了,你会受不住,要不要进去歇着。” 被他这般一喊,俞青芜才猛地回过神来。 她目光微微一颤,避开了殿中央那一滩血污,故作强硬道,“无碍,臣妾原也不是没有见过这样的场面,况且今日臣妾是受害者,自然应该在此。” “殿下,六公主和徐凤霞来了。”俞青芜话音未落,冯渊不知何时已进了门,身后还跟着谢瑞知和徐凤霞。 谢瑞知看到这等场面吓得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徐凤霞更是险些吓晕过去。 徐子安一见谢瑞知,立刻向她扑过去,顶着一张惨不忍睹的脸便咿咿呀呀朝她喊,“公主,救命啊!” 噗,忽然,一阵闷响。 谢瑞知还未来得及反应,只见一股浓稠的黄色液体从徐子安腿下缓缓流出。 随即,一股浓郁的臭味儿混杂着血腥味儿在空气中弥漫开。 第175章、你是个什么东西? “唔……”谢瑞知捂住鼻子,震惊的瞪着徐子安腿下那滩不可描述的浓稠液体,险些没恶心都吐出来。 徐子安,竟然窜稀了! 一瞬间,站在他周围的几个人都猛地后退了几步,包括谢瑞知在内。 她哪里想得到,一向风光霁月,风度翩翩的徐四哥哥竟然会大众窜稀! 她瞪大了眼睛,满眼不可置信,更是有一种梦碎的感觉。 一想到前一刻徐子安还朝着她扑过来,谢瑞知甚至感觉自己衣服上都染上了那恶心的粪便。 徐子安此刻也傻眼了,他不知自己为何会突然闹肚子,还当着众人,毫无征兆的从裤裆里流出那些不堪秽物。 一时间,他难堪到了极致,更是要疯了。 怔住片刻,他突然回过神来,愤恨的瞪着座上的谢锦宴,惊悚又愤怒,“你……你算计我,方才那碗药,是方才那碗药对不对!你算计我!你算计我!” 许是见着谢瑞知来了,徐子安自觉有了靠山,当即就凶狠起来,扯着嗓门儿便对谢锦宴怒吼。 闻言,谢瑞知更懵了。 方才听闻徐四哥哥被皇兄叫走,她便极是疑惑,原以为皇兄叫徐四哥哥是要考验他,可等到了东宫,她看到的却是面目全非,浑身伤痕的徐四哥哥。 还未来得及反应,又被徐子安大小便失禁抽得险些没有昏厥过去。 而此刻,徐四哥哥又说,他那……窜稀一事乃是皇兄设计。 谢瑞知满脑子疑问,压下心中的惊悚,强忍着恶心瞥了徐子安一眼,神色恐惧的望向座上的皇兄,结结巴巴问,“皇兄,这……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就是啊太子殿下,这无端端的,你为何将我家弟弟伤成这般!”此刻一旁的徐凤霞也回过神来,看到此等场景她吓坏了,但仗着有谢瑞知在,她又镇定了许多。 看到自家弟弟被折磨成那般模样,她更是愤怒极了。 带着疑惑和惊悚在弟弟徐子安身上打量之后,她目光微微从谢锦宴身边的俞青芜身上扫过。 很快,就像是想到了什么,冷哼道,“臣妇明白了,太子殿下这怕是受了妖女挑唆,我弟弟堂堂侯府嫡子,殿下无故将人折腾成这般模样。” “今日若不给个交代,我们宣平侯府可不答应!”徐凤霞满脸怒气,一副作势就要去告御状的模样。 啪的一声脆响,她话音未落,冯渊忽然一个巴掌扇了过来。 男人的力道本就大,何况冯渊还下了狠手。 徐凤霞被他一巴掌就扇倒在地上,嘴角也直接见了血的,左脸瞬时间肿得像是猪头。 火辣辣的疼,伴随着耳鸣,徐凤霞顿时就懵了,她捂住脸,不可置信的瞪着冯渊,张口就要骂。 然而,她刚张嘴,冯渊又一个巴掌扇了过去。 “以下犯上的下贱玩意儿,你是个什么东西?也敢质问太子殿下!”冯渊满面冷肃,狠辣严厉的神态与平日里在谢锦宴面前小心翼翼的模样判若两人。 瞧见他那满眼的阴狠,俞青芜都吓了一跳,更莫要说是徐凤霞了。 徐凤霞原以为有谢瑞知在,旁人怎的也不敢动自己,心里头还琢磨着让太子道歉,再趁机讨些好东西,岂料一进门就挨了两个大嘴巴子。 她瑟缩在地上,惊恐的捂住脸,再也不敢说话了,只求助的望向谢瑞知。 谢瑞知此刻还沉溺在恶心与惊悚,还有迷茫之中,见徐凤霞看自己,方才回过神,带着几许怒气,不解的问谢锦宴,“皇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你为何要这般对待徐四哥哥。” “你问孤为何要这般对待徐子安,那你怎么不问问徐子安对你皇嫂做了些什么?”谢锦宴本就有气儿,见谢瑞知到了此刻还有维护徐子安的意思,怒气顿时就涌了上来。 他紧咬着牙齿,狠狠剜了地上的徐子安姐弟俩一眼,一字一顿,“徐子安姐弟勾结大皇子侧妃秋葵,意图毁太子妃清白。以下犯上,秽乱后宫,私相授受,数罪并罚……” “妹妹,你说……依照我大魏律法,该判个什么罪?” 谢锦宴一手搭在俞青芜肩头,一手轻敲着面前的桌案,一双眸子冷冷盯着谢瑞知,眼神里从未有过的冷森,阴鸷,也喊出了从未有过生疏称呼。 而谢瑞知,大抵是没有见过这样的谢锦宴,又被徐子安姐弟的所作所为震惊,她怔住好一会儿,才不敢相信的看着徐子安,颤声道,“徐四哥哥,你当真做了那事……” “六公主,臣冤枉……” “怎么?你的意思是孤冤枉你?”徐子安刚开口,谢锦宴便阴沉沉打断了他,遂又吩咐冯渊道,“将他带下换身衣物,什么玩意儿,才上了几道刑就吓得大小便失禁……” 言外之意,他徐子安胆小如鼠,做了坏事被上刑逼问就吓破了胆,吓得窜稀。 这样的徐子安,哪里还有半分温润公子的模样,便是连个街边乞丐都不如。 果然,听到哥哥这话,谢瑞知看徐子安的眼神不由变了变,隐约之间,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爱慕,甚至还有几分嫌弃。 自然是嫌弃的,往后但凡是再提及徐子安这个人,恐怕能让她谢瑞知想起的就是满屋子粪便味儿,和他一身狼狈撒泼的恶心模样。 所谓白月光变粪坑也就是这么回事。 这一瞬间,谢瑞知觉得徐子安一点也不好看了,也没有半分仙气。 心情复杂的看着徐子安被带下去,又见殿内被宫人打扫干净,隐约之间,她还觉得周围弥漫着一股恶心人的臭味儿。 片刻后,徐子安被重新带了出来。 虽说他已经换上了一身干净衣服,头发也重新束好,甚至还包扎了下伤口,但他方才的样子,已经深深的印在了谢瑞知的脑海里。 她都有些不想看到他了,但想起曾经徐子安救过自己的恩情,谢瑞知还是向谢锦宴提出了疑问,“皇兄,您口口声声说徐四哥哥与秋葵合谋害皇嫂,可有证据。” “瑞知,你皇兄我何时断过没有证据的案子?”谢锦宴冷哼了声,又朝冯渊挥挥手,道,“带上来。” 第176章、冒牌货被戳穿 很快,一个伤痕累累的内侍被抬进门。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方才在御花园内意图诱骗俞青芜的内侍,也是秋葵的心腹小德子。 小德子在余七那处挨了打,已经吓破了胆,此刻刚被抬进门就瞧见同样满身伤痕的徐子安,以为谢锦宴又要给他上刑,还未等谢锦宴开口问,就吓得连连哭嚎,一股脑都把来龙去脉都交代了个清清楚楚。 说是今日巳时,徐子安和秋十一娘在冷宫私会,二人合谋要害死俞青芜,碍于俞青芜的身份,他们又不敢明目张胆,于是便想着将俞青芜骗出去,污蔑她与男子私会,到时再带着谢锦宴去捉奸,如此一来,也不用他们动手,俞青芜就会被处死。 小德子一边说着,又哭上了,连连向俞青芜告饶道,“太子妃,小的也是身不由己啊,小的一介小小内侍,在宫中无权无势,那秋侧妃威胁小的,说小的若是不答应,便要取了小的性命。” “小的死了不要紧,可小的家中还有寡母幼弟需要奉养啊,当初入宫原也是想着能换一些银子,好让母亲有钱吃药,让弟弟有银子的念书,小人家中全靠着小人啊,所以小人不敢死啊,更不敢忤逆秋侧妃啊!” “否则,就是给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做这种事啊。” 小德子声泪俱下,半真半假的说了一通,当下就把所有罪过都推给了秋十一娘和徐子安。 听到徐子安和秋十一娘还在来往,谢瑞知脸色一下子就变了。 徐子安自然也察觉到了,他赶忙冲她摇摇头,连连解释,“六公主,这狗奴才胡说八道,微臣根本没有与那秋葵有任何来往!更没有陷害太子妃!再说了,微臣与太子妃无冤无仇的,有什么理由陷害太子妃?” “怎么就无冤无仇了?你方才不还说本宫欺负你姐姐吗?”徐子安叫嚣得正厉害之时,一直不曾说话的俞青芜开了口,她缓缓起身,不紧不慢的走到了徐凤霞身边,垂眸看着她,冷笑问道,“徐氏,先前在凤藻宫时,你是不是哭哭啼啼的说本宫欺负你,原因是因着本宫不愿意让帮你和你弟弟作弊通过考验,此后你还骂骂咧咧,阴阳怪气辱骂本宫出身低微,辱骂本宫仗势欺人……” “此事……六公主也在场的……” “瑞知,是不是这样?” 俞青芜语气温柔,眸光一转,看向一旁的呆站着的谢瑞知。 泛红的眼尾处勾勒出几分楚楚可怜,一双水眸极温和的看着谢瑞知。 比起谢锦宴平日的直接教训,俞青芜的温柔让谢瑞知便是想要反驳也不忍,况且,她这个皇嫂说得也是事实。 先前在凤藻宫时,徐家大姐的确是套近乎不成,便出言侮辱了皇嫂。 再想想徐家大姐之后又和徐四哥哥诉苦,倒也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触碰上俞青芜眸光,谢瑞知不觉有些愧疚。 她顿了顿,深深看了徐子安一眼,低声回道,“是,先头在凤藻宫时,徐家大姐想让皇嫂帮着徐四哥哥作弊通过母后考验,皇嫂没有答应,徐家大姐便拿皇嫂出身低微说事,还说了许多侮辱的言论。” “对此,皇嫂也没有说什么。倒是徐家大姐姐,后来在御花园中见了徐四哥哥时,反倒是哭诉了一通。” 谢瑞知的声音越来越低,有些不敢看徐子安的眼睛了。 到底徐子安是她爱了多年的人,也是她的救命恩人,她多少有点儿不忍。 而徐子安却是惊住了,他没有想到谢瑞知竟会帮着别人说话。 他怔了一怔,眼底泛起怒气,带着不忿和不可置信质问她道,“六公主,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你……你不相信微臣吗?” “可不是吗六公主,你怎么帮着外人说话!”彼时,徐凤霞也插了嘴,大抵是过往谢瑞知太惯着他们,如今突如其来的落差让她接受不了。 她跌跌撞撞从地上爬起来,震怒的瞪着谢瑞知,厉声道,“六公主,且不说子安是你的未来夫君,就算他不是你的未来夫君,他也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就是这么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 “还有太子殿下,你们皇室就是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 徐凤霞插着腰,一脸理直气壮。 弄得好似当真是徐子安救了谢瑞知似的。 真够不要脸的! 谢锦宴眼底泛起一丝嘲讽,不由冷嗤了声,轻飘飘打断徐凤霞,“徐氏,你确定徐子安真是六公主的救命恩人?就凭他一介柔弱书生,还这般胆小如鼠,他是如何把六公主从那帮山贼手中救回来的?” 说实话,若不是因着徐子安太过分,把手伸到了俞青芜身上,谢锦宴原是不愿意戳穿的。一来,即便是戳穿了谢瑞知也未必会放弃喜欢徐子安,二来,则是为着谢瑞知的名节着想。 但是如今…… 他眸光微冷,凤眸里染上一抹寒光,眼神极犀利的盯着徐子安,冷森森笑道,“徐子安,你告诉孤,就你这等白斩鸡身材,弱柳扶风的文弱书生一个,你是如何单枪匹马将六公主从那群悍匪手中抢回来,且毫发无损的?” 徐凤霞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被谢锦宴这般一问,顿时就噎住了,眼神更是闪烁。 谢瑞知从前半分也没有怀疑过,但此时听到谢锦宴这么一问,也顿时生了疑,当下就质疑的看向徐子安。 徐子安满脸心虚,完全不敢与谢瑞知对视,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道,“时间……时间太久了,我记不清了……” “记不清?那样惊险的经历,徐四公子竟然会记不清?”此时,门外传来一道讥讽的笑声。 下一刻,两名二十出头的青年一前一后进了殿内。 来人正是宁王嫡长孙梁修远,以及徐子安的庶长兄徐行止。 看到徐行止的一瞬间,徐子安脸色骤白,徐凤霞更是慌了,指着徐行止就大骂,“你这野种,你怎会在此?” “行止怎会在此,不该问问你的好弟弟吗?”梁修远目光复杂的朝俞青芜看了眼,很快又落到了徐凤霞和徐子安身上,缓缓向他们走近,冷哼道,“徐四公子,抢自己长兄的功劳这么多年,从六公主那里骗了不少好处吧?” 第177章、对质 什么意思?徐四哥哥抢自己长兄的功劳? 梁修远此话一出,纵是个傻子也听明白了其中意味,谢瑞知更是面色骤变。 那双平素清透纯净的黑眸浮上质疑,蓦然的落到徐子安身上,眼神极是冷沉。 徐子安原就被谢锦宴折腾得吓破了胆儿,此刻再被戳破,自是更加心虚。 见谢瑞知用那样的目光盯着自己,更是一下子慌了,赶忙摆摆手,带着哭腔对谢瑞知辩驳道,“六公主,你可莫要听他胡说。” “他定是……定是帮着我那庶出的长兄来蒙骗公主你,公主你也知道,我这长兄不过是一介农妇所出,人品一贯卑劣得很,他当日为何被逐出府,你也听说过的,从这样的人嘴里说出来的话,怎么能信?” “就是就是,六公主,一个下贱庶出子的话可万万信不得!”徐凤霞此时也凑上来帮腔,一边儿说着还朝着徐行止冷嗤了声,轻蔑道,“徐行止,你这该死的孽障,当初你姨娘趁着我父亲喝醉酒有了你,母亲瞧在你的份儿上,并未降罪于他,也将你当做亲子养大,可你呢?你不仅偷盗家中珠宝前去变卖,如今还敢冒认公主的救命恩人!” “徐行止,欺君之罪可是要砍头的!到时莫说是你了,就是你姨娘怕也要被你连累!” 徐凤霞抬高了嗓音,嘴里含糊不清,眼神却是凶狠。 看似在为徐子安抱不平,实则是在威胁徐行止,拿徐行止的亲娘来威胁他,想让他承认自己冒认徐子安的救公主的恶名。 想当初,徐子安偷了家中东西去变卖时,她和母亲原也是用那乔姨娘来威胁徐行止的,故而才让徐行止替徐子安认下了罪名。 但凡乔姨娘还在他们手中,这徐行止莫说是攀上宁王长孙了,他便是攀上当今圣上,那还不是任由他们摆布。 想到此处,徐凤霞脸上不免流露出得意之色,凶狠的又冲徐行止问了一遍,骂道,“你说,你是不是又故意陷害四弟了?” 徐凤霞信心满满,自认徐行止一定会担下罪过,徐子安和徐凤霞对视了一眼,也顿时换了副嘴脸,理直气壮道,“徐行止,我委实不明白,我究竟与你有什么仇,你要这般三番五次的陷害于我,便是被逐出了徐家还不死心!你可知道,因为你的事,乔姨娘都被气病了!你是想要了她的命么?” 他一脸愤然,好似蒙了多大冤屈。 然则,瞧着徐行止的眼神却是得意,似乎就等着徐行止认罪了。 可惜,这一回,一贯懦弱的徐行止却并未如从前那般任由他们拿捏。 他冷哼了声,那副英气的俊朗容颜勾出一丝冷冽,不阴不阳道,“大姐,四弟,你们这般挤眉弄眼,屡屡提我姨娘是何意?想借着我姨娘来威胁我,叫我又替四弟你担下罪责是不是?怎的?偷了东西让我担,如今李代桃僵犯下过错也要让我来担?” “是不是就连徐子安你与秋葵私会,密谋毁掉太子妃清白也要我来担?” “我告诉你徐子安,我不会再受你威胁!是你做的就是你做的!是你冒充我就是你冒充我!” 不似徐子安身量单薄,徐行止身材魁梧,又生得一副英气容貌,加之常年跟随在梁修远身边征战,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戾气,那种来自沙场血腥的戾气,如今发起火来,周身更是透着一股子生人勿进的强烈压迫感。 这一瞬间,俞青芜都觉有些喘不过气儿来。 徐家姐弟就更不用说了,二人吓得连连后退,就差没有抱在一起。 “你……你胡言乱语说什么!明明就是你冒充我!”徐子安颤颤巍巍的,却还是嘴硬。 徐凤霞见状,也想再插嘴。 见他们姐弟两个拖拖拉拉的,还想垂死挣扎,谢锦宴已然失去了耐性。 未等徐凤霞再开口,他便冷声打断了徐子安,怒斥道,“行了徐子安,你们自个儿的家事,回家去扯。” “孤只问一句,你是在何时何地救下六公主的?” “太子殿下,我都说了,时间太久,记不清了”徐子安依旧嘴硬,然而,眼神却愈发心虚。 见他还死不认账,谢锦宴懒得再理会他,只淡淡看向一旁的徐行止,肃声问道,“徐行止,你说,你当日是如何将六公主从山贼手中救下的。” 比之徐子安,徐行止就显得极为平静了。 他上前施了一礼,又冷冷剜了徐子安一眼,回道,“回太子殿下,约莫四年前,我被徐子安污蔑偷盗家中珠宝,被父亲逐出府邸,无处可去,便想着前去北方投军,就在去往北方的路上,路过七岩山,恰好就碰到一个小姑娘呼救,我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便见到一个身着青绿色的女子被一帮山贼蒙着头,当即便追了上去。” “但很快,我便想到,以我一人之力,恐怕是无法救下那姑娘的,故而便一路尾随他们到了山寨。我进门的时候,那寨主正要……” 话说到此处,徐行止有些尴尬的瞥了谢瑞知一眼,支支吾吾道,“正要与那姑娘洞房,那姑娘瞧着像是被下了迷药,一直昏迷不醒。我当时也没管那么多,便上前将那山贼打晕了过去,换了他的衣裳,扛着那个姑娘便是出了门儿。” “因着我身量与那寨主有些相似,故而那些山贼一开始也没将我认出来,直至到了外头,四五个守门的才认出我不是他们寨主,好在我在他们援兵赶来之前,骑着马冲出了山寨。” “虽受了些伤,却也不碍事。倒是那姑娘,我瞧着像是个官家小姐,想着这般身份的女子,若让人晓得落到那等贼窝,便是回到家中,怕是也要被家中人逼死的。” “故而,便将她放到了客栈里,又寻来大夫替她包扎了伤口,我若没有记错,那姑娘的伤口,在……在肩头,是刀伤。” 徐行止一边说着,又看了谢瑞知一眼,见谢瑞知神色愈发复杂,又压低了声音道,“后来,将那姑娘安置好之后,我便离开了。但走到一半儿,发现随身玉佩不见了,便又折回。但折回的时候,不仅玉佩没了,连那姑娘也没在客栈里了。” 第178章、权力的重要性 “我当时醒来后,徐四哥哥已在我身边,他说是他救了我。”徐行止话说完,一旁沉默许久的谢瑞知开了口。 她眼神复杂的看了徐行止一眼,目光又落到了徐子安和徐凤霞姐弟俩身上。 谢瑞知虽单纯了些,却并不傻。 徐行止能说出所有细节,徐子安却只会一味推脱,这其中孰真孰假,一目了然。 所以,当真是徐四哥哥骗了她。 救她的人并非徐四哥哥,而是往日里她与徐四哥哥共同唾弃的庶出子徐行止? 可是,当日她醒来后,第一个看到的就是徐四哥哥啊! 醒来后,她急于报官去抓那帮山贼。 可徐四哥哥说,为了她的名声着想,还是莫要报官,还说是将此事交给他来处理。 那时她惊魂未定,便应了下来。 原想将那些山贼抓来问问为何劫持她,但徐四哥哥却以怕坏她名节的名义,将那些山贼尽数诛杀。 那时,谢瑞知并未多想,甚至还很感激徐四。 可如今想来,这一切似乎太过巧合了。 最重要的是,那日,她也在客栈里见到了秋十一娘。 那会儿她也没有多想,只听了徐四的话,躲着秋十一娘,生怕秋十一娘见了她,传出什么难听的话。 但是现在想来,秋十一娘家就在那间客栈附近,她无端的怎会住在客栈里?而且,徐四怎么刚好就知道秋十一娘也在那客栈里,还特意带着她绕开? 谢瑞知心中五味杂陈。 一瞬间,一个可怕而荒唐的念头涌上心头。 愧疚,愤怒,怨恨,悲愤各种情绪同时翻涌。 她死死盯着缩在地上惊慌失措,似乎还欲狡辩的徐子安,骤然红了眼,冷声道,“徐四哥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既不是你救了我?你当日为何会出现在客栈?还有,你大哥的玉佩为何会在你手中?” 她嘴唇微颤,神色间从未有过的凌厉。 谢瑞知本就生得英气,五官也是有些冷厉的,只是平素里皆是一副单纯活泼的模样,尤其是对徐子安,对徐家人,她更是无限宽容,更是卑微。卑微到让徐子安忘记了她原本也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哪怕她的母亲乃是南越蛮子,可她依旧是圣上最宠爱的,唯一的嫡出公主,她若想要了他这个落魄侯府公子的性命,原是轻而易举的。 而她之所以对他百般纵容,一方面是对他的爱慕,另一方面则是来源于救命之恩。 但现在,所谓救命之恩是假的。 爱慕,自打方才他突然窜稀又哭喊之后,似乎,她看他的眼神就不似从前了。 徐子安不理解谢瑞知为何会变得这样快,但是此刻,谢瑞知的眼神让他害怕。 他颤颤抬眸,四目相视,心惊胆战。 “六公主,你……你莫要听他胡说,分明是我……是我救了你,你忘了吗?你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便说我。” “你想想,他一个庶出子,一个低贱农妇生的儿子,他能是个什么好货色,他说的话不可轻信啊!” 徐子安神情恐慌,似乎已找不到别的证据来辩驳,只得一遍遍的重复着那些苍白而无力的话。 若是从前,他辩驳几句,谢瑞知便会轻易信了他。 但是此刻,她的眼神却毫无波动。 那张往昔待他温柔讨好的脸也面无表情,冷沉沉将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厉声道,“徐子安,我再问你一遍,你当日为何会在客栈?又为何会拿走你大哥的玉佩?怎么就那么巧合?” 这一回,她的眼神里再没有半分爱慕,更多的是杀气,蓦的,她一把掐住了徐子安脖子,厉声又问了一遍,“徐子安,本公主问你,那日为何你偏就出现在了客栈里?所谓山贼,根本就是你与秋葵那贱人安排的吧!” 这又是演得哪一出? 谢瑞知突如其来的质问将徐子安给吓傻了,也将殿内其余人给惊住了,更是让人震怒。 看谢瑞知这般神色,再听她说的话,再看看徐子安那满脸惶恐,答案呼之欲出。 殿内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皆是愤怒。 座上的储君更是阴了脸,一双凤眸沉沉盯着他,冷哼道,“分明是凶手,却冒充救命恩人。” “徐子安,你好大的狗胆。” 嘭的一声巨响!谢锦宴抓起案上的砚台就朝徐子安砸过去。 本来方才被烫就已经满脸水泡了,此刻砚台硬生生砸下来,徐子安脑门儿直接见血。 他捂住脑袋,嗷的一声倒在地上。 徐凤霞见事情发展成这样,彻底傻眼了。 愣了愣,她当下就想撒泼糊弄过去,“啊!杀人啦!不得了啦!杀人啦!” 徐凤霞大声哀嚎,似乎是想借此引来什么人。 但很可惜,这里是东宫。 外头的宫人听见她喊叫,也是充耳不闻。 反倒是外头的余七,听得有些不耐烦了,便进了门,向谢锦宴拱手道,“太子殿下,接下来的事,就交给奴吧。” 谢锦宴见事情差不多了,也不再多说什么,微微朝余七点点头。 得了应允,余七立即向随他而来的两个内侍递眼色。 二人上来就将徐凤霞嘴巴塞住,拖死狗一般往外拖。 很快,徐凤霞和徐子安就被拖了出去。 不到一会儿,正在御花园里的谢启云和秋葵也被叫走。 绑架公主,构陷太子妃,秽乱后宫,这些罪名加起来足以让她死十回了。 至于徐子安,就是不死,往后余生也怕只能在大牢里度过,这还是轻的,若是重一些,恐怕整个徐家都要被他牵累。 至于秋家,怕是也要被秋葵牵累,这回便谢启云想保她都保不住。 一时间,俞青芜百感交集。 也更加感觉到了,权力地位的重要性。 倘若,被绑架的是她,恐怕皇家还是会为了世家关系而从前处置秋葵和徐家,可放到谢瑞知这个公主身上就不一样了。 想到此处,俞青芜不禁有些嘲讽。 “师姐在想什么?”重新回到宴会上,已是半个时辰后。 俞青芜刚坐下,谢锦宴便坐到了她身侧,瞧着她轻轻上扬的嘴角,大手缓然搭在她肩头,似看透了她的心思,问道,“师姐是不是觉得,今日之事,倘若没有牵扯出徐子安和秋葵绑架瑞知一案,便不会从重处置?” 第179章、神秘男子 温柔好听的声线入耳,凤眸里泛着柔情的波光,深情得好似将她吸附进去。 然而,即便是这样柔情的眼神,也挡不住那黑眸里的犀利。 俞青芜表情僵了一僵,很快又恢复了平和神色,淡笑望着他,反问道,“是又如何?这世道本就不是万事公正的,殿下您早就说过的不是吗?很多事情都是无力改变的。” “比如身份,比如阶级。比如同一件事,发生在不同人身上的不同结果。可知道又如何?却也只能接受。” “臣妾接受了世道的不公,但接受归接受?难道臣妾连半分怨言也不能有?” 俞青芜眼尾泛起一丝冷霜,半分也没有遮掩,她也没有必要遮掩。 说实话,先前她还在为谢锦宴为她不顾名声将徐子安带到东宫里施刑而感动,但是当看到徐子安因绑架谢瑞知,欺骗谢瑞知而得到的惩罚之后,心中是很不快的。 她并非是什么和小姑子争宠的嫂子,只是忽然发觉,所谓的世家关系,不过是针对他们这些平民,若是放到公主身上,似乎就变得不值一提了。 俞家几十条人命,最终不过是轻罚,那些害了人命的官宦不曾为此偿命,哪怕秋氏和沈燕欢,也是因着言语忤逆皇室而被处死,至于旁的人,并未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 可谢瑞知,她好端端的活着,她不过是受了徐子安蒙骗。为此,徐子安和徐家就需要付出巨大的代价,说不准还得抄家。 这大概,就是皇家与平民的区别。 平民的命,不值钱。 想到此处,俞青芜嘴角不由扬起一抹讥讽,苦笑着又叹息了一句,道,“所以殿下,平民的命,是真的不值钱对不对?” “哪怕几十条人命,也抵不过皇家公主一次绑架对么?” “到底,还是平民几十条性命的分量不及皇家公主重是不是?” “阿芜……” 谢锦宴垂眸,眸光深深的看着女人嘲弄的眼眸,想要解释什么,却发现根本无法辩驳。 沉吟片刻,他轻轻抚过她的嘴唇,温声道,“阿芜,以后这些话不要再说了,若是传到父皇和母后耳朵里对你不好。” 他垂下眼帘,不敢再看她的眼睛。 是了,先前他还与她说,世家之间盘根错节,哪怕是沈家那样平平无权的国公府,总要她理解他的难处,甚至为此与她吵架。 那时,他甚至还觉得她不懂事。 但是今日,事情落到了谢瑞知身上,父皇却是截然不同的态度,瞧着那形势,徐家便是不被灭九族,怕也得抄家全家发配边疆。 这一刻,他再也没有办法拿所谓的无可奈何,处境,去与青芜解释些什么。 一时间,二人竟是相顾无言。 这一场春日宴,两个人一句话也没有说。 待结束时,也是沉默无语,回太子府的一路上,心情皆是沉重复杂。 这一夜,俞青芜又做噩梦了。 梦见自己回到了俞家被灭门的那一夜,熊熊烈火将偌大的俞府烧成了灰烬,曾经熟悉的亲人,一个个被烧得面目全非。 不知过了多久,她在哭泣中醒来。 “太子妃,您醒了?” 许是听到了动静,荀嬷嬷疾步从外头进来,见她眼睛红红肿肿,赶忙又问道,“太子妃这是怎么了?可是又梦魇了?要不要寻御医来瞧瞧?” “无碍……”俞青芜摇摇头,无力的支起身子。 分明只是做了个梦,她却感觉像是又经历了一回。 大抵,是因为心中有结吧。 揉了揉太阳穴,俞青芜缓然从床上下来。 荀嬷嬷立刻又端来水替她梳洗。 “荀嬷嬷,那徐家的事怎么样了?” 虽说心理不平衡,可俞青芜还是急切的想知道,徐子安做出那样的事,最终会是个什么样的下场? 皇家将徐子安捉拿时,对外的罪名是与秋葵秽乱后宫,荀嬷嬷并不知晓其中真正缘故,见俞青芜问她,当下就兴冲冲道,“嗨,能如何?自是死的死,发配的发配!” “要说这秋葵胆子也忒大了,不仅与那徐子安有私情,听闻与徐子安的三个哥哥,以及他那老爹徐侯爷都有私情!哎呀,老奴都不稀罕说!” “现下那徐家一家子的男丁都给砍了脑袋,女的皆是发配边疆,要么为奴。最惨的还要属那徐凤霞,都已经成婚了,她那夫君曹大人听闻下消息,连夜写了休书,如今那曹大人算是之后摘干净了,徐凤霞却给发配去边境做了军-妓。” “到底也是个清清白白的官家小姐,你说她做什么不好?非得干那青楼老鸨的生意,撮合着自家父兄与秋氏秽乱……” “至于秋家,教出这样的女儿,屡次抹黑皇家的颜面,自也是被削了官职,眼下便是连侯爵位都保不住了,全家贬为庶民不说,家中的营生也给断了,那秋氏倒是保住了性命,可听闻……也要和徐凤霞一并送往边疆去做军-妓。” 所以,皇室最终还是将谢瑞知被山贼绑架的事给掩盖了过去。 至于为何要说秋葵与徐家几个男子都有染,显然是为了报复秋葵想要让山贼玷污谢瑞知清白,看样子,恐怕徐家人也是早知这背后隐情,其不但没有对徐子安严加管教,还厚颜无耻的接着恩情之名,多次为自己谋利,这是欺君犯上,皇帝不杀他们杀谁。 倒也是活该…… 唏嘘之余,俞青芜也愈发明白了一件事,想要复仇,便要爬到更高,更不能与谢锦宴闹僵。 想起谢锦宴,她不由又想起了昨日二人的沉默。 顿了顿,话锋一转,又问荀嬷嬷道,“荀嬷嬷,殿下今日去哪儿了?可有说何时回来?” 太子妃竟是主动问起殿下何时归来? 俞青芜的询问,让荀嬷嬷有些诧异,也颇为惊喜,她笑嘻嘻道,“太子殿下今日去了京兆府尹处,说是去处理一桩旧案,应当午后就会回来了。” “太子妃,有位公子拜访。”荀嬷嬷话音刚落,外头传来了春桃的声音。 闻言,俞青芜一愣,疑惑道,“公子?来拜访我的?” 春桃点点头,面色有些为难,“是,奴婢已经说了,太子妃不单独见外男,可那公子说了,但凡您看到这个东西,便一定会见他。” 第180章、你和梁修远是旧识? 春桃说着,小心翼翼从怀中取出一支……竹蜻蜓。 是他! 看到那翠绿色的玩具蜻蜓的瞬间,俞青芜眸光猛地一震。 很快,她又平静了下来。 将手中的竹蜻蜓还给春桃,淡淡道,“春桃,将此物还回去,告诉他,以后莫要再来了。” “可是……”闻言,春桃微微皱眉,为难道,“太子妃,他说了,您若不肯相见,他便不走,这要是一会儿太子殿下回来瞧见了,也不知会怎么想……” 怎么想? 自然又要怀疑她。 这个春桃,当日求着她帮忙时,是何等的胆大决绝,怎的这会儿反倒是没有主意了。 那人此刻来太子府,也不知是什么目的。 又或者,他没有目的,只是单纯的旧人相见。 但即便是如此,俞青芜也不愿意多看对方一眼。 毕竟,那人的身体里流着与宁王一样肮脏的血液。 想到此处,俞青芜眼底寒光愈发浓烈,不耐的看了春桃一眼,冷声呵斥道,“你傻了吗?他不肯走你不知道叫人将他打走?难不成要叫他坏了我的名声才满意?” 春桃跟了俞青芜也有一段日子了,从未见她发过这样大的火。 听得她这么一番怒斥,顿时吓了一跳,不敢再多言什么,只连连点头道,“是……奴婢知道了,奴婢马上就将他赶走。” 话落,春桃便急匆匆的往外走去。 俞青芜沉着脸坐在镜前,看春桃走到门口,冷森森补了一句道,“算了,我去见见他,你去,怕是将他打不走。” “叫他去后门等着。” 是了,虽然生气,但生气过后,俞青芜也逐渐冷静了下来。 依着春桃的身份,怕是轻易将那人赶不走。 况且,那人若是今日见不到自己,明日恐怕还会来,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了。 于是,迅速梳洗,又换了一身水青色便装,俞青芜迅速出了门儿。 太子府的后门靠小巷子,人烟想来稀少,加之本就是太子居所,平素里更是没有什么人靠近,如此也省得叫人瞧了去,传出什么闲话来。 为了更隐秘一些,俞青芜又蒙上了一层水蓝色面纱。 快步踏出太子府后门,刚出门,便见门外站着一名身着青衣的男子。 他五官英俊,身材修长,虽不及谢锦宴那般的绝艳,却也是一身清贵,不怒自威,加之本就比谢锦宴要年长几岁,瞧着也更是沉稳些。 “小青芜,好久不见。”梁修于眉眼含笑,轻声唤了一句。 一句,只有他们二人才有的称呼。 是了,这位旧人不是别人,正是宁王的嫡长孙梁修远。 是俞青芜年少时很喜欢的大哥哥,一个让她踏实依靠的大哥哥,也是在知晓他身份后,恨不得杀了他的仇人长孙。 俞青芜原以为,这辈子不会再与梁修远有交集。 可如何也没有想到,会在那样的情况下见面,还被他轻易认出来。 她冷冷剜了他一眼,语气疏离的提醒他,“梁公子还请自重。” 闻言,梁修远笑了。 他缓缓向前一步,好整以暇的瞧着她,挑眉道,“自重?小的时候,我不是一直这样叫你?” “到底我也算是对你有恩,小青芜,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恩人的?” 梁修远语气里透露出一丝不满,漆黑的眼眸在俞青芜身上打量,似看什么奇石珍宝一般绕着她转了一圈儿,最后伸手在她头顶量了量,笑道,“长高了许多,是个大姑娘了。” “我记得那时,你还不到我胸口。” “真是想不到,你竟嫁给了太子。” “他对你好吗?”仿若没有看到俞青芜脸上怒气和厌恶,梁修远极平淡的又问了一句。 俞青芜没答话,只眼神冰冷的看着他,冷声道,“梁公子今日见我到底所谓何事?” “怎么?没事就不能来看看你?到底你也唤了我三年哥哥?做哥哥的来看妹妹怎么了?”梁修远一脸不满,又往门里瞧了瞧,似笑非笑道,“这般偷偷摸摸的,怕太子发现了?” 他说着,故意又往前走了一步。 突如其来的靠近,吓得俞青芜猛地往后一退,险些跌倒。 梁修远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 俞青芜浑身一震,狠狠甩开了他的手,厌恶道,“梁公子若是无事就请回吧。” “还有,以后不要再来了。” 俞青芜转身往太子府里走,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提醒的对梁修远道,“也别告诉任何人,你我相识,只当从来没有认识过。” “因为梁建业吗?就因为梁建业,你便连着我一起讨厌?”梁修远的声音依旧淡淡,眼眶却有些微红,有些不甘,说道,“小青芜,我从未害过你,你这般对我是不公平的。” 不公平? 或许是吧…… 可是…… 俞青芜缓缓抬起头,冷冷望着他,一字一句,“梁修远,你的身体里流着和他一样的血就是原罪。” “所以,别再来找我了,我怕我会忍不住一刀捅死你。” “我听闻你原本是有一身武艺的,是太子将你推入冰湖落得如今病体。”俞青芜话音未落,对面的男人突然苦笑着将她打断,不甘道,“我从未伤害过你,在宁王府那些年,我处处护着你,可你,只因着我是他的孙子便憎恨于我。太子那般伤害你,你却还愿意原谅他,青芜,我不明白。” 他不明白? 他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 谢锦宴说到底,不过是年少时的任性莽撞,且他也不知会造成那般严重的后果。 最重要的是,他不曾伤害过自己的亲人。 可宁王府,却将她的母亲凌虐至死…… 她可以原谅谢锦宴年少任性对自己造成的伤害,却永远无法原谅宁王府害死母亲。哪怕梁修远不曾伤害过母亲,可他是宁王的长孙,也是梁建业的长子。这一点,就足以让俞青芜恨了。 “你不明白的事还有很多,你也不必明白。”冷冷回了他一句,俞青芜嘭的关上了院门。 深吸了口气,俞青芜压着情绪往前走,刚走了两步,却撞上了一道人墙。 看着眼前墨色锦袍,俞青芜身体猛地一震,极僵硬的抬起头,只见谢锦宴俊秀的面庞写满冰霜,凤眸沉沉的看着她,问道,“你和梁修远是旧识?” 第181章、醋王 这话不是质问,而是肯定。 其实,从那日在东宫时,谢锦宴就有所察觉了,只是梁修远不曾逾越,而他的师姐也不曾多言什么,加上忙于处置徐家,他便没有多过问。 但是今日,那梁修远竟然胆大妄为到登门拜访,这便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漆黑的眼珠里泛着丝丝寒光,分明已经是春日,俞青芜却他盯得浑身发凉。 她端直了身子,往后退了下,强作镇定的望着谢锦宴,并未作答,而是淡淡的反问他道,“殿下不是去京兆府尹处了么?怎的这样早就回来了?” “怎么?你不希望孤回来?”谢锦宴眉梢微挑,凤眸里勾起一抹凉意,嘴角却是微微扬起,含笑道,“关于梁修远,师姐没有什么要与孤解释的?” 面色一冷,他还是将话题绕了回去。 俞青芜原也没有打算瞒着谢锦宴,毕竟有荀嬷嬷在,她的一举一动,荀嬷嬷都会告知谢锦宴,关于私见外男这种事,自然也会说。 所以,从一开始,她就没打算瞒着谢锦宴。 只是此刻,他突然出现,叫她有些措手不及。 尤其还用那般的眼神瞧着她,那般冷锐的,质疑的目光,隐约之间,好似当初怀疑她与萧师兄余情未了似的。 不过,俞青芜也早已经习惯了谢锦宴这曹操一般的疑心病。 她深吸了口气,很快平静下来,淡淡望向那满目犀利的男人,从容回他道,“殿下这般反应,莫不是又怀疑臣妾与梁修远有私情?” “您是太看得起臣妾,还是太看不起你自己?” 她朱唇扬起,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一双清透漂亮的桃花眼弯弯似月牙,反客为主的向他凑近了,柔声喊他,“谢锦宴,你未免对自己太没有自信了?你乃一国储君,论相貌也当得起潘安容色,论才干,原也是人中龙凤,臣妾就不明白了,您怎的总怀疑我与旁人有些什么。” “何况那人还是宁王的嫡长孙,是我仇家的孙子……” 俞青芜微微蹙眉,说到最后,最初的失措已彻底消失,只有满脸不解和好笑。 闻言,前一刻还满面冷肃质问的储君当下就有些尴尬。 “孤不过是问问,没有旁的意思。” 谢锦宴轻咳了两声,极不自然的回道。 一边说,又一边往外瞟了眼,装模作样的补充,“再说了,梁修远到底是梁建业的嫡长孙,虽说他在外风评与梁建业是截然相反的,可到底骨子里还是刻着梁家的血脉,孤这不是……怕他对你不利吗?” 怕梁修远对她不利? 他那般满脸醋意,像是怕对她不利么? 分明是怕她与梁修远有些什么。 从前见谢锦宴百般质疑,俞青芜是恐惧的。 但是现在,已是见怪不怪。 纵然在那一瞬间有过慌乱,但很快就平静了。 见谢锦宴竭力掩饰尴尬,俞青芜也没有戳穿他,只轻轻挽住他胳膊,叹息道,“是啊,臣妾也正是这样认为,所以,哪怕梁修远曾经待我好过,我也决然与他翻脸。” “那会儿,我八岁上下,还不到九岁,俞家被灭门后,家中财产被荣国公府和那些个贪官污吏收入囊中,而我母亲则被沈家送给宁王做小妾。许是为了能够永除后患,便将我随我母亲一并送去了宁王府。” “宁王是个心理扭曲的变态,百般折磨我母亲,而宁王妃又是个善妒的女人,即便她心中清楚这一切都是她丈夫的错,却还是总将怒气发泄到我与母亲身上。不仅是宁王妃,宁王的嫡女梁若微也是如此,那时她已出嫁十余年,却也时不时回到宁王府对我母亲施暴,对我进行凌虐。” “后来,是梁修远帮了我。那时,我被打得半死,是他替我寻了药来,也是他屡次护着。那会儿我八岁多,梁修远比我年长五岁,那会儿已是十三岁的少年郎,在宁王府说不得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却也算是有些话语权,有他的庇护,我的日子尚算是好过一些。” “至于他庇护我的原因,一来,想必是觉得我可怜。而来,则是因着他原也有个妹妹,可后来那妹妹因病去世,他母亲为此受了刺激,时常神志不清,他父亲有着无数姬妾,见他母亲疯癫,也逐渐冷淡。他偶尔领着我去见他母亲,他母亲病情才稍有些好转。所以,许是为了他母亲,又或许是将我当做了他那过世的妹妹,那时梁修远总会护着我。” “我们两个,一个没有了兄长,一个没有了妹妹,都算是一份感情的寄托。” “可是后来,我母亲死了,死在了冬夜里,死在了他祖父手上。随着年岁的增长,梁修远也与他的祖父他的姑姑长得越来越像,我瞧着他,便像是瞧见了他祖父。所以,临走时,我也没有告诉他,更没有与他见面……” “因为只要一看见他那张脸,我就会想起母亲,想起母亲是被他们梁家人害死的……” 俞青芜原是想忍着的,可说到最后,眼圈还是不争气的红了。 她仰起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瞧着可怜极了,更叫人心疼。 谢锦宴原本是满腹醋意的,可是此刻瞧见俞青芜这副神色,心中不觉一阵愧疚。 “对不起阿芜,也许,孤不该多问的。” 顿住片刻,谢锦宴低低的开了口。 随即,又伸手将女人揽入怀中,吻着她的发丝道,“你放心,孤以后绝不会再让那梁修远出现在你面前,他若再敢来太子府,孤命人将他的腿打断。” 这男人,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谢锦宴的反应,倒是让俞青芜心中舒服了不少,也有些诧异。要知道,从前他若是瞧见她与旁的男子,尤其是一些旧识单独会面,必然生气很久,但如今,他反而是疼惜她。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里的苦楚顿时散去不少,仰头轻望着男人,笑道,“那倒不必,殿下别总怀疑臣妾就是了,臣妾就不明白了,你怀疑萧师兄就算了,怎的梁修远你也怀疑?” “他那日在东宫时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儿。”谢锦宴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压低了声音,语气里带着几分隐晦,低低应她道,“他看你的眼神,让孤想起了……宁王。” 第182章、打残了孤担着 是的,梁修远的眼神太过赤-裸,没有说一句话,却将欲望和觊觎都刻写在眼底里。 身为一个男人,那样的目光意味着什么,谢锦宴自是清楚的。 只是,他的师姐似乎并未意识到。 垂眸看着那张美艳妩媚的精致面庞,谢锦宴目光逐渐沉重,深深看了她一眼,低声又道,“阿芜,并非孤疑心病重,而是梁修远的眼神太过赤-裸裸,你尚是太子妃,他都敢如此,你若只是一介毫无靠山的孤女,孤不敢想……” 这话谢锦宴并非危言耸听,梁修远虽然表面瞧着温润和善,但暗地里,尤其是在女人方面,却未必比他那祖父好到哪里去。 “阿芜,梁修远或许已经不是从前的梁修远了,他在外风评甚好,但府中姬妾却并不少,光是有名分的,就有十来个,他那妻子也是个善妒的,非但没有同情那些被强行纳入府中的姬妾,反而时常欺凌她们。” “梁修远不过是将她们当做玩物,自也不会在意,他不会为了小妾去得罪家世雄厚的妻子的,所以,那些小妾瞧着像是攀权贵,实则……日子并不好过。” 沉吟片刻,谢锦宴又低低添了一句,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支支吾吾道,“阿芜,或许你被送去蜀地还算是幸运的,倘若你留在京都,下场或许不比那些小妾好到哪里去。年少时他也许真的只将你当做妹妹,随着年岁的增长,可就不好说了。” 说了这样多,不就是想告诉她,梁修远如今已不同过去,再不是那个助人为乐的英俊少年郎,而是同他的祖父梁建业一般的色中饿鬼,且还是个懂得伪装的衣冠禽兽。 说实在,梁修远这样的世家子弟,又是在那样混乱的家境下成长,变成如今这般模样,俞青芜一点儿也不觉得惊讶。 只是,谢锦宴说什么梁修远看她的眼神不太对劲儿,那便有些过了。 梁修远是什么人?宁王嫡长孙,宁王是什么人?色中饿鬼,府中什么姿色的美人没有?清丽的,明艳的,妩媚的,便是那弱柳扶风的也是好几个。 什么番邦舞姬、青楼花魁,那是应有尽有。 梁修远身为宁王嫡长孙,自然也是见过的。 如今他自个儿还有十几房小妾,说不得也是百花争艳。 至于她,不过就是一介孤女,一个稍微有些姿色的孤女。 能得到谢锦宴的垂爱,原也是有着少年情分和他的执着占有欲在里头,要说梁修远对她起了心思,那实在是有些天方夜谭。 瞧着男人那一副凝重的表情,俞青芜忍不住笑了,歪头瞧着他,笑道,“我说殿下,你是不是想多了?梁修远之所以多看我几眼,原也是因着算是故人的缘由,他大约是想确认下。再者,他今日来寻我,至多也就是对于当年我不辞而别而介怀,又或者是觉得他不曾对我不起,我却对他冷眼相加,心中觉得委屈,多少想要来问个明白。” “至于您说的,他瞧我的眼神不对劲儿什么的,我想,是殿下您想多了。” “是,梁修远如今的确同他的祖父一般,纳了一屋子的妾。可他既是有那样多的妾,那什么样的美人没有见过,怎的无故的就能瞧上了我呢?我虽生得还是不错,却还不至于让人一见钟情。” “何况,那人还是梁修远。” 那个,只将她当做妹妹疼爱的梁修远。 想到此处,俞青芜又温声补了依旧,柔柔望着谢锦宴道,“那梁修远,待我不过兄妹之情,谁会对自己妹妹生出别样心思来?不嫌恶心?” “那你从前待孤不也是姐弟之情?” 俞青芜循循善诱的想要与他讲道理,然而下一刻,谢锦宴却忽然冒了这么一句。 他一手将她搂在怀中,薄唇微微凑近了,贴着她的耳畔,似调情,又似反驳,声线低沉道,“师姐你如今,不也做了孤的妻子?日日夜夜与孤睡在一张床上?师姐对孤的感情能够变质,梁修远为何不能?但凡没有血缘关系,且都是不好说的。” 况且,她还生得那般美,尤其是她的眼睛,生来便似勾人。 年少时便是个美人,后来长到十多岁,便算得是倾国倾城,萧家门下几百号弟子,有一大伴儿都对她起过心思。 只是,碍于她是师父最宠爱的弟子,性情又冷漠,加之与萧凤昀像是对儿金童玉女,旁人也就不敢起歪心思。 起过歪心思的,都叫他给揍得再也不敢想。 这女人,似乎从未意识到自己有多美。 一时之间,谢锦宴都不知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无奈的看了她一眼,他索性直接警告,命令的语气道,“总之俞青芜,无论梁修远将你当做妹妹还是旁的什么,你都不许再见他。这是最后一回,下回他若再来,你就让人将他打走,若是打伤了打残了,自有孤来担着。” 他满眼严肃,毋庸置疑的口吻。 瞧着谢锦宴这副紧张模样,俞青芜愈发觉得他小题大做,太把她当回事。 除了他,谁还能真那般觊觎她? 青芜心中觉得好笑,也觉有些甜蜜。 四目相视,她微微点了点头,柔声回他,“好,臣妾答应你,他若再敢来,就打断他的腿。” 话落,她踮起脚尖,猝不及防的,在男人唇间吻了一吻。 软软的红唇贴近,谢锦宴微微一怔,只觉浑身酥酥麻麻,耳珠也被她吻得发烫。 “那个……师姐,有件事,重要的事孤要与你说。”谢锦宴清了清嗓子,忽然不太敢看俞青芜的眼睛,大手紧握着她的手腕,一边往朱雀院走去,一边故作严肃的对她道,“那个……孤方才去京兆府尹处,已将俞家旧案的卷宗都取了回来,此事很快就会有眉目。” “还有件事……过几日,咱们该去蜀地了。” “你若怕尴尬,也可不去,师父那处,孤回了便是。” 谢锦宴说话间,二人已进了房内。 “其实有些事,你也不必一定要向师父问个清楚,有些人也不一定非要去面对。” 谢锦宴神色严肃,眼神里却隐隐透露出不忍,一边说一边从案上提起毛笔,深深的看了她一眼,温柔道,“阿芜,你若不想去,孤不勉强你。” 第183章、各退一步 淡淡的龙涎香从香炉飘散,在房内蔓延开。 从前俞青芜不喜欢这个味道,她总是觉得,这味道同谢锦宴一样,看似温和,却又太过霸道。 但是此刻,她忽然觉得,龙涎香的味道很好闻,就像谢锦宴身上的味道一样。 让她安稳,踏实。 是了,若是在从前,谢锦宴回蜀地,多半会逼迫她同比。不为别的,只为在萧师兄面前宣誓主权,只为让她乖顺听话。 但是如今,他确实在一点点的改变。 他知道她不想见到萧师兄,也不想让其余师弟妹们晓得她做了他的太子妃。 毕竟,从前最冷肃高傲的俞青芜,从前与萧师兄金童玉女的二师姐,忽然成了太子的妃嫔,师门里的人不免要说闲话的,且都不会好听到哪儿去。 谢锦宴是怕她回师门被那些个人说闲话,另一方面,或许也是怕她亲自从师父口中得到答案会难过…… 可是,逃避又能解决什么? 她总不能一辈子不回师门吧?到底她如今能稳坐太子妃之位,与师父也还是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师父利用她来攀附皇室,她也利用师父来坐稳太子妃之位,为复仇增加了更大的筹码。 所以,心中再想不明白,也万万不能与师父闹掰的。 “殿下,不必替臣妾推脱,我总归不能一辈子不见师父的。” 俞青芜抿唇,眉眼里含上温柔的笑,轻轻将谢锦宴手中的毛笔拿了过来,又拉着他坐下。 四目相视,对上男人担忧的目光,她轻摇了摇头,温声又道,“再说了,有些事总要面对的,臣妾既已嫁于你,便是你的妻子,自然没有藏着掖着的道理,他们爱说什么便说什么去吧。” “再说了,我也的确想回去看看。” “毕竟,也在那处生活了近十年,总还是有些感情的。最重要的是,臣妾不能让殿下一人去面对。萧家师门比不得皇室,也比不得京都。师门中虽说也有不少富贵人家的出身的,可大都来自于江湖名门,那些人,一贯与萧师兄更要好,平素里又……” “又瞧不上你……一半儿南越国血脉……” 说到这话时,俞青芜不由顿了顿,悄然看了谢锦宴一眼。 见他没有什么反应,这才又徐徐道,“虽说往日里,他们碍于你的太子的身份,多多少少巴结客气些,可不免也有好事者,一些根本不将皇室放在眼中的江湖门派,怕是这回,少不得要说一些难听的话,也少不得要难为你。” “虽说……虽说臣妾知道你如今能解决了,也未必会被欺负,甚至也许,还能狠狠将那些个意图欺负你的人收拾一顿。但毕竟,此事多少还是因臣妾而起,臣妾自是要与你一同面对的。” “再者,臣妾既是做了太子妃,往后要面对的事还会更多,倘若连这点儿小事都担不住,又哪有资格掌管中馈?” 柔柔的声音入耳,却字字有力。 谢锦宴再度握起毛笔的手突然顿住,他侧过头,垂眸看着面前柔情温婉的女人,良久,蓦的将她揽入怀中,带着几分愧疚的暗哑,轻声唤她名字,“阿芜,是孤对不住你。” “倘若,从一开始,孤没有那般任性极端,或许你也不必遭受这般流言蜚语。” 是了,若从一开始,他没有用那样极端的方式去伤害她,继而得到她,或许她就不会遭受到那些流言蜚语,也不会害怕面对师门中人。 可如今一切已成事实,且不说她与他有没有感情。便是为了握住手中权力,便是为了能够坐稳这个位置,便是为了替俞家复仇,她也得做好了这个太子妃。 小脾气可以与他闹,可外头的事,轻重缓急还是要分得清的。 不过,瞧着谢锦宴这般感动的模样,俞青芜还有些不习惯呢。 她缓缓伸手,轻轻抚上他的后背,依旧一派温柔,温言细语的唤他,“好了殿下,事情已经过去了,你若真觉得愧疚,往后处事,能公平尽量公平。” 她这是,与他退一步了。 他的师姐,何等固执的一个女子,如今却愿意为她退这一步。 谢锦宴心情一时之间变得更复杂了,搂在女子后背的手更紧了些,薄唇轻轻在她耳畔亲吻,暗哑道,“阿芜,你放心,往后孤定会尽全力还这天下一个公道,也会竭尽全力,让这世间不再有俞家这样的惨剧。” 闻言,俞青芜没再说话,只静静的靠在他怀中,软软的贴着男人的胸膛。 微微闭眼,嗅着他的气息,感受着这一份安稳踏实。 是了,此刻她前所未有的踏实。也头一回感觉,他们之间是一对夫妻,而非君臣。 她愿意退一步,他也愿意退一步,他们都在相互理解,也在相互磨合…… 这一回的退步,让二人的矛盾悄然散去。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过得平常而甜蜜。 然而,平静的日子总是短暂的,转眼之间,便到了四月。 比之以往,天气也暖和了不少。 正是最适合出行的日子。 往年里,每每这个时候,谢锦宴便要从师门回京都看看。 后来常驻京都后,便在四五月又回蜀地待上一段日子。 今年也是一样。 只是,今年还多了俞青芜这个太子妃。 一大早,春桃和荀嬷嬷便准备了许多行李。 不过是去待一段日子,却是准备了满满一车,比俞青芜回京都的时候还多上数十倍。 好在如今她是随谢锦宴一同去,无论是走水路还是陆路都用不着她来搬行李,也用不着她四处寻马车找船。 唯独不方便的就是,这回带了春桃,还有冯渊。 过去十多年里,俞青芜皆是亲力亲为,如今出门还带个婢女,她多少是不太习惯的。 “殿下,要不,你带着冯渊就行,臣妾就不带春桃了。” 一路从雪院走到太子府门口,俞青芜终于有些忍不住,瞥了眼一旁的春桃,又看向身侧的谢锦宴,压低了声音道,“到底是回师门,这般兴师动众的,到时怕是旁人要觉得我们摆架子。” “旁人是什么人?萧凤昀么?”俞青芜话音刚落,谢锦宴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第184章、太龌龊了!坏他形象! 不过,这回他并未流露出不悦,只调侃的瞧着她,柔声道,“阿芜,你是孤的太子妃,亲自干活儿像什么话?当初萧凤昀舍得让你替他洗衣裳,如今孤可舍不得。” “……”不知为何,俞青芜总觉得他这话有挑拨的意味。 她白了他一眼,有些无奈,“殿下,你我到底也还是师门中人,在咱们师门里无论是洗衣裳还是旁的什么,都是自个儿管自个儿,咱们自小都是这么过的,如今不过离开大半年,再回去便带着婢女,这实在是有些不合适。” “况且,春桃也并非师门中人,一道儿前去,多多少少是有些不方便的。你也晓得,咱们师门里,总有那么几个刺头。若是自家师姐妹也就罢了,多多少少他们都要顾忌些,且师姐妹们都是有些功夫傍身的,揍起那几个刺头,也是毫不手软。” “可春桃不一样,她到底不过是个寻常弱女子,若一道儿前去,臣妾担心……” 俞青芜垂下眼帘,后面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 但听完了她这番言语,谢锦宴也立刻明白过来了。 是啊,萧家师门鱼龙混杂,江湖上名门子嗣都聚于一处。可所谓名门,却并非就是人品端正,哪怕有师父的约束,可师父能约束的也就只有他自个儿的弟子。 再者,他便是能约束旁人,也总有那么几个漏网之鱼。 譬如,当初的阿月。 便是在师父的眼皮子底下使坏。 一次又一次,最后触犯了师父的逆鳞,这才被逐出师门。 加之阿月也唯有他这么个人情靠山,不似旁的弟子那般背景雄厚。 不过…… 垂眸笑看了女人一眼,谢锦宴淡淡回她,“师姐,你是担心向家和王家那几个混账对春桃不利吧?你且放心,不会的,他们不敢,也不能了。” 闻言,俞青芜有些懵。 但从谢锦宴的眼神里,她隐约读出了些什么。 皱了皱眉,将他拉到一侧,压低了声音问他,“殿下,此话何意?可是……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就是去年年初孤回师门,发现向家那厮夜里意图偷偷潜入师姐房内,一生气就把他给踢费废了……” !!! “踢废了?”俞青芜一震,被谢锦宴惊得好一会儿才回过神。 继而又慢慢回忆起来,去年年初,有一个晚上,她的确听到了外头有些声响。 隐约也像是听到向家那混账的声音,原想着放只毒蝎子咬他,但刚起身,又没声音了,于是她便又躺了回去。 原以为是向家那厮察觉到她要放毒虫,所以知趣儿的走了。 结果……竟是让谢锦宴给拎走了? 不对啊,男弟子的居所和女弟子所住的地方是隔开很远的,无端的,那大半夜,谢锦宴为何会出现在她房门外? 眉眼里闪过一丝疑惑,俞青芜蓦然抬头,怀疑的望向男人,嘴巴与脑子同步,脱口而出质问他道,“殿下,半夜三更的,你为何会在我房门外?” 闻言,前一刻还一脸邀功的谢锦宴顿时噎住了。 他原是想在她面前逞英雄的,岂料她会突然问到这个。 他能说,是因为在那之前,阿月被她弄得逐出了师门,他想替阿月报仇。 又或者说……是想借着替阿月报仇的幌子,借机与她亲密,最好的叫她有孕在身,不得不委身他。 这话谢锦宴自是不敢说的,实在是太龌龊了!坏他形象! 但他发誓,这个想法,只在他脑子里盘旋了片刻的时间,等走到她房门外时,他只是想要将新买的糕点偷偷放到她房里。 四目相对,谢锦宴眼底闪过一抹心虚,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一脸无辜的看向俞青芜,急忙解释道,“师姐,别用那样的眼神瞧着孤,孤是那种人吗?孤就是想着,你喜欢吃桂花糕,这不从京都回去的时候便给你带了桂花糕吗?” “结果,后来和向家那厮打了一架,桂花糕给撒了。” 说到此处,谢锦宴也有些生气。 可不是吗,要不是因为那个姓向的,桂花糕早就送出去了,何至于还轮得到第二日那萧凤昀献殷勤。 想到此处,谢锦宴又忍不住埋怨了一句,“若非因为那个姓向的,那日除夕,第一个送出礼物的本该是孤,何至于轮得到萧凤昀第二日卖弄?完了还叫你替他洗衣裳,那样冷的天,他自个儿怎么不洗?孤一生气,就给他踹水里了……” “他这人吧,就爱说场面话,还爱冒领功劳。” 俞青芜原本是有些怀疑谢锦宴图谋不轨的,此刻见他这般生气,便信了几分。 一时之间,心情也变得复杂。 想起那日她见谢锦宴踹萧师兄,还与他发了好大的火,只觉他是与从前一样任性,无端的连萧师兄也欺负上了。 可如今想起来,萧师兄听着似乎是待她很不错,救过她,也出言维护她。 可是,似乎后来的许多年里,萧师兄的衣服都是她洗的。 而萧师兄似乎也理所当然,哪怕是最冷的天气。 不过,似乎,每回冬日里她帮萧师兄洗完衣服后,萧师兄总会莫名其妙的遇到一些意外。 不是落入水里,就是走在路上莫名其妙绊倒,最离谱的一回,说是半夜遭遇了鬼剃头,两条眉毛,连带着前头一大块儿头发都给剃没了…… 如今想起来,这根本就是人为的,是谢锦宴在报复…… 这一瞬间,俞青芜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也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她紧咬着唇,目光复杂的望着谢锦宴,强忍着情绪,凝望着那张绝艳面庞良久,才带着几分鼻音,低声问他,“殿下,你当日踹萧师兄是因着他让我帮他洗衣裳。” “那后来有一日,你与他打架又是为何?可是因为,他……他冒领了你的功劳?” 第185章、偏心 闻言,谢锦宴没有说话。 但他的神色,却显然是默认了。 纵然已猜到了答案,俞青芜心中还是极为震惊,想想先前她还问谢锦宴,为何不将徐子安冒领的徐行止功劳挟恩图报的事告诉谢瑞知,以此来让谢瑞知死心。 此刻,当发现自己也认错人时,俞青芜才愈发明白这其中缘故。 正如谢锦宴所说,喜欢一个人,并非单纯的因为对方救了自己。 或许爱的是他的风光霁月,又或许是仰慕他的才华出众,也可能是恋慕他的温柔体贴。谢锦宴没有揭破萧师兄,诚如他不曾在过去揭破徐子安是一样的道理。 可即使是这样,俞青芜还是想亲耳从他口中听到答案。 她咬了咬牙,努力克制情绪,带着暗哑的愧疚与悲伤,低低又唤了他一句,“殿下,你当日为何没有揭破萧师兄?” “难道孤揭穿了他,师姐就不喜欢他了?”谢锦宴挑眉,好看的眼眸勾起一丝苦笑,“再者,难道当日知道了事实,师姐就不会厌恶孤了?” “所以,何必揭穿了自讨没趣儿呢?说不准,得到的答案会更伤人。” 是了,倘若当初谢锦宴说出事实,那时的她是不会相信的。 或许,还会认为谢锦宴在说谎。 那会儿,她与谢锦宴的关系是最紧张的时候,至于和萧师兄,或许谈不上是爱得多热烈,但不得不承认,她会更偏向于温柔阳光的萧师兄,会执意的相信是萧师兄救了她。 但此刻,听到谢锦宴再说出真相,俞青芜便没有什么感觉了,因为已没那样爱了,再回想起细节,便会清醒许多。 这种感觉,诚如谢瑞知见到了徐子安窜稀撒泼的一面之后,已对他心生芥蒂,再去揭破真相,才会更容易接受,越更容易相信…… 这一刻,俞青芜忽然不知应该说些什么。 她垂下眸,没有说话。 良久,才压着情绪,轻轻握住谢锦宴的手,柔声道,“殿下,以后若有什么都要告诉臣妾,或许有些事你早日与我说了,也不至于闹得最后心结越来越深……” “好了,上马车吧,时候不早了,再晚该到不了驿站了。” “至于春桃,就不必跟着去了,许多事臣妾自己是可以做的,既是回师门,就得遵着师门的规矩来。” 拽了拽他的手腕,俞青芜又温声催促了一遍。 或许是因为方才突然提及往事,谢锦宴忽然变得沉默,也没再拒绝。 只微微点了点头,转身往马车处走去。 “奴见过太子殿下,太子妃。” 二人转身,正欲坐上马车,背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而温柔的嗓音。 是……哥哥。 他怎么来了? 难不成是晓得她要出远门,前来送行的? 俞青芜身体微微一震,心中不免有些激动。 但回过身时,她还是竭力压住了满眼的喜悦,只随着谢锦宴上前,极和善端庄的对余七点了点头。 谢锦宴淡淡看了余七一眼,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严肃,问他道,“余内侍这时来太子府,可是父皇有什么吩咐?” 余七端直了身子,微微点了点头,含笑回道,“是,陛下吩咐奴来给殿下带个话儿,说是蜀地的那帮山匪近日闹得厉害得很,殿下既是去了,便注意这些。” “此乃令牌。” 话说着,余七又从袖中掏出一块儿金灿灿的令牌递到谢锦宴手中。 没有圣旨,但给了皇帝特有的令牌,这是打算叫他秘密行事。 只是…… 谢锦宴皱了眉,有些疑惑道,“余内侍,据孤所知,蜀地云州一代的山匪,不是半个月前才派了大皇兄去剿灭么?” “陛下的确派了大皇子前去,只是……”余七抿了抿唇,表情复杂,“总之,您反正也是要去蜀地的,也得办差,顺道将这桩事一道儿办了,也算是为陛下解忧了。” 言外之意,是谢启云拿不下那帮山匪?让他去善后?却又不能让人知晓,好教那谢启云揽功? 也对,谢启云虽是蠢了些,却到底是他父皇的第一个孩子。 纵然父皇有意打压尤家和刘家,可到底还是心疼谢启云的。 所以,这回将谢启云因秋葵一事受牵连被发配去蜀地剿匪,原是想让他立功,让他借着功劳好再拿回先前的官职,可惜谢启云没那能耐,所以就让他出手帮谢启云一把? 父皇到底,还是更在意老大。 谢锦宴心有不悦,不过也没有说什么,只淡声道,“好,孤知道了。” “对了殿下,陛下还让奴给您再带一句话。”谢锦宴话音刚落,对面的余七又开了口,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压低了声音又道,“陛下说了,此行那尤家老二也秘密跟了去,有探子报,说那些山匪里有不少戚氏余孽,而尤家可能与其有勾结。您且万事小心,莫要轻易透露风声。” 尤家老二也在?他还与霸占谢氏皇权多年的戚皇后一族有勾结? 所以,父皇是担心他暴露行踪后会招来祸事? 一瞬间,谢锦宴尴尬极了。 不过很快,他又恢复了如常神色,微微点头,回应余七道,“父皇的意思,孤明白了。” 话落,又递给俞青芜一个眼神,继而转身进了马车。 他这是,给她和哥哥说话的空间。 分明往日里总期盼着能与哥哥相见,好好说说话。 但此刻,唯剩下他们二人,俞青芜反而不知该说些什么,一贯端庄持重的余七也有些手足无措。 僵持片刻,还是俞青芜先开了口,她抿了抿唇,有些生疏道,“那个……我与太子此去怕是没有半年也要两三月,我那族兄来时也算与余内侍有些交情,还望余内侍这段日子多照拂着他们一些。” 余七正抠着手,听了俞青芜的话,也明白了其中意味,含笑点点头道,“太子妃且放心,奴会帮忙照看着些,您……与太子殿下此去可要珍重,若有什么事,定要写信告知。” “好,那就多谢余内侍了。” 俞青芜脸上没有表情,眼中却忍不住泛起泪花。 哥哥肯答应,便是承认了他的身份,虽说不能明言,可这就足够了。 告别余七,再坐上马车,俞青芜有些情不自禁,笑对谢锦宴道,“殿下,他认了,哥哥他认了。” 第186章、怕人知道? 她一双桃花眼宛若月牙,笑眯眯扑进他怀中。 修长的手指轻轻拽着他胸前的布料,脑袋紧贴在他怀中,从前清冷的声音此刻轻快又雀跃,笑着与他不断的重复,“殿下,哥哥他认了,他方才说,会帮着照顾好俞真族兄他们,他还让我要珍重,说有事给他写信。” “他这便是认了对不对?殿下,你说对不对?” 靠在男人怀中,俞青芜忍不住又问了一遍。 语气里从未有过的兴奋,愉快,还有……孩子气。 看着怀中笑颜如花的女人,谢锦宴方才沉重的心情一扫而空,伸手搭上她的肩头,柔声回道,“对,他认了,你哥哥认你了。” “所以,你是不是应该好好感谢感谢你的夫君?” 他薄唇上扬,眉眼里勾起一抹暧昧,挑眉道,“俞青芜,你就顾着高兴了,可有想过,你为何能轻易与你哥哥相认了?” “若不是你夫君早早的就发现了余七的身份,早早的便与他通了气儿,早早的将你抢回府中,你哪有机会这么快认了哥哥?说不得,现在还在荣国公府与沈恪那厮周旋呢。” “所以,得谢我。” 说话间,谢锦宴又轻轻向女人凑近了。 随着薄唇贴近,一股灼热气息喷洒在脖颈间。 酥酥痒痒的,暧昧至极。 到底做了大半年的夫妻,谢锦宴这般动作,她自然知道他是想做些什么。 只是,他都不分场合的么? 这如今还在马车上呢! 他到底是个储君,怎这样不注意。 再说了,他不要脸,她还要呢。 “殿下,还在马车上呢,不合适。”俞青芜微微皱眉,双手撑在男人胸膛。 隔着丝滑的衣料,隐隐之间能够触摸到那精壮线条。 触及的瞬间,她明显的感觉到谢锦宴心跳加速,呼吸也变得急促。 蓦的,他搂住了她的腰,似有意的,用力的狠狠一拽,随着马车忽然疾驰,失神之间,俞青芜一个前倾,猛地又扑进了谢锦宴怀中。 此时,却是以女上男下的姿势。 乍一看,好似她要轻薄他一般。 “师姐,你挺迫不及待,方才不还说在马车上不合适么?”谢锦宴似故意的,很合时宜的问了一句。 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漆黑的瞳孔燃起暧昧的火焰,薄唇扬起几分笑意,好看又妖冶。 分明他没有说什么太露骨的话,可就这般一个眼神,便瞧得俞青芜面红耳赤。 这便是谢锦宴,只要他乐意,哪怕不说话,也能叫人心跳加速红了脸。 混账,当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俞青芜心中暗骂了一句,慌忙从他身上起来,极端庄的坐到了一侧,恼恨瞪他道,“狗改不了吃屎。” “怎么?你是屎啊?” “……” “你……混蛋!恶心不恶心?” “这不是你先说的吗?怎么孤就说不得了?”谢锦宴蹙眉,一脸无辜。 俞青芜是彻底语塞了。 比嘴皮子,她比不过谢锦宴。 比下流,她更比不过他。 便是当初在沈家时,故意勾引他刺激沈柔,那原也是受了刺激失去理智的情况下。 正常的时候,她可做不到他那般不知羞耻。 狠狠瞪了他一眼,她索性不再说话,侧过身子看外头,用背对着他。 谢锦宴见她有些生气了,便是见好就收,微挪了下身子,从身后将人抱住,又将话题绕了回去,懒洋洋道,“诶俞青芜,怎么不说话呢?你还没回答呢,该怎么感谢孤?” “感谢?” 俞青芜回过身,白了他一眼,娇嗔道,“你还指望我感谢你!你明知我哥哥在何处,却不告诉我,更是动不动就欺负我,还想让我感谢?” “谢锦宴,你脸皮还能不能再厚些?” “我脸皮厚师姐你是今天才知道?”俞青芜话音刚落,谢锦宴便立刻说了这么一句。 这回青芜是真有些无语了…… 谢锦宴这厮脸皮厚,她的确不是今日才知道,这话,她还真没法反驳。 望了眼谢锦宴凑近的面庞,俞青芜无奈道,“殿下想要什么谢礼?” “谢礼?孤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谢锦宴摸着下巴,当真思考起来。 脑海里一瞬间闪过无数东西,譬如,锦囊,香包,靴子等等,但凡是俞青芜给萧凤昀送过的,他都想了一遍。 但每一件,都觉得太过俗气。 不过,她都答应给了,他若是不要点儿什么,又觉得不太划算。 想了想,谢锦宴认真看向怀中女人道,“没想好,等想好了告诉你。” “不过,你要是真心感谢,这会儿亲我一下倒是不可以。” 话说着,他便将脸又凑了过去。 青天白日,不知羞耻! 瞧着那张逼近的俊脸,俞青芜轻轻推了一把,道,“滚!” 嘴里虽是骂着,脸上却是含着笑意。 或许是因为认了哥哥,又或许是因为如今谢锦宴愿意为她退一步,又或许……是因为离开了京都,离开了那座令人窒息的皇城,离开了囚笼一般的太子府,离开了那些像枷锁一样的规矩,俞青芜的心情要比以往好了许多。 一路上,与谢锦宴也要随意许多。 比起回京都时,这一趟旅途,多出了许多乐趣,也不再像回来时那般孤独无助,叫她忐忑,叫她恐惧。 一路,更多是甜蜜和轻松。虽说,多多少少也有些舟车劳顿,但好在有人陪着,又一路走得陆路,四匹马换着拉车,马车也比寻常的要舒适。 没有太多的颠簸,约莫一个月左右,便到了蜀地。 到萧家师门的时候,已是五月中旬。 天气转暖,暖阳高照。 一下马车,谢锦宴便替俞青芜撑起了伞。 若是在京都,俞青芜倒没觉得有什么。 但到了师门,望着那熟悉巍峨的师门,俞青芜心中那股消散许久的压抑又升腾起来。 她轻轻推开了男人撑着的伞,低声提醒,“殿下,这是蜀地的师门,不是京都,你这般为我撑着伞不太合适。” “不合适?如何就不合适了?我是你夫君,为你撑伞怎么了?你莫不是怕人知道咱们的关系?”见俞青芜畏畏缩缩的,谢锦宴当即便有些不悦了。 “我……” “诶,二师姐,七师弟,你们怎么一道儿回来了?”俞青芜张嘴正要解释,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第187章、意味深长 俞青芜微微一僵,缓然回头,只见几道熟悉的身影正从侧面的山上下来。 三师弟宁玉,九师妹周双双,四师妹苏卿,六师妹胡蝶。 还有……大师哥萧凤昀…… 方才说话的,正是六师妹胡蝶。 此刻除却胡蝶,其余几人脸色都不大对劲儿。 难道,萧师兄他们回到萧氏之后,不曾将她与谢锦宴的事说出去? 目光与萧凤昀触碰,俞青芜很快又收了回来,转而笑看向胡蝶,问道,“六师妹,你们这是去哪儿了?” “哎,还能去哪儿,自是去山里采药。”胡蝶一边说着,便上前挽住俞青芜胳膊,索性直接将谢锦宴挤开了,直拉着俞青芜,一边往里走,一边苦巴巴抱怨道,“师姐,你可不知道,自你回京都后,师父给咱们安排的任务是越来越重了,这不,今儿让我们都去山里采药,说是如今师门贫困,如今又要收新弟子,师门舍馆近来不够用了,所以叫我们去采药去卖了换些银子,说是如此,新盖的舍馆便让我们住,我可没兴趣住什么新舍馆,可师父还说了,要是不去,这月考核就都不让通过,出师更是想都别想。” “我要不能出师,我爹肯定会打断我的腿。” “你说师父他老人家,他自个儿可藏了一箱的金子呢,怎的也不拿出来,非得折腾咱们这帮弟子……” 胡蝶满面郁闷,一边说着又拽着俞青芜胳膊,试探性的说道,“那啥……师姐,平日里师父最是疼爱你了,要不……要不你去同师父说说情,他不愿意自个儿掏银子也行,咱们几百号弟子一人凑一点儿,可别再让我日日去山上采药了,你说,我这方面学的也不精啊,我也不认识那药啊……” 这……扯了半天,就是她胡蝶不想上山呗? 这个胡蝶,半年不见,还是这般喜欢偷奸耍滑的。 俞青芜有些无奈,但或许是因着胡蝶的抱怨,方才进门时那种压抑,紧张慢慢的消失不见了,曾经的熟悉亲切也在一步步通往舍馆的路上,逐渐回来了。 一路走到女子舍馆院门外,俞青芜步伐顿住,侧头看着一脸苦巴巴的胡蝶,轻拍了拍她的脑袋,无奈笑道,“胡蝶,怎的半年不见,你还是这般偷奸耍滑的?师父安排你们去采药,自有他的道理,你去就是了,哪儿来那么多抱怨的话?” 闻言,胡蝶顿时不干了,噘了噘嘴,抱着青芜的胳膊直摇晃,撒娇的喊她道,“二师姐,可是去山里真的好累,而且蚊虫还特别多,你看我被咬得,到处是包。” “人家在家里的时候,莫说是被蚊虫咬了,便是衣裳也没有亲自洗过,结果来这里日日被虐待……” 胡蝶说着,立马挽起袖子,将布满红包的手臂伸到俞青芜面前,试图博取她的同情心。 这是胡蝶最常用的招数,从小到大在俞青芜面前施展过无数回。 胡蝶虽排行六,但其实年岁很小,如今也才十六岁,故而,俞青芜从前也是格外疼爱她。 不过,如今毕竟已经是大姑娘了,比不得小时候,既是来学艺的,总不能还一直惯着。 青芜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胡蝶,师姐是不会帮你去师父面前说情的,况且,你来这里是为了学艺的,小时候便罢了,如今你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再不好像从前那般娇气。” “二师姐,可是我……” “你什么?是不是又想说你在家中都是有四五个丫鬟伺候的?”到底是自己带大的姑娘,一个眼神,俞青芜便猜到了胡蝶想说什么。 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青芜温声又说道,“胡蝶,咱们师门有几个不是名门出身的?又有几个不是家境殷实的?莫说是你了,就七师弟,他还是当朝储君呢,在家中别说是四五个丫鬟,怕是十来个婢女给伺候着,到了师门,还不是得亲力亲为,你可见他抱怨过?” 胡蝶原本还想说些什么的,听得俞青芜这般一说,顿时就噎住了。 可不是吗,谢师弟一个太子都得去山里干活儿,她也不过是个寻常武师的女儿,家中开着镖局,算得是富庶之家,可和储君比起来,还是差远了。 可是……谢师弟是储君又怎么了? 他到底是个男人,又比她年岁大,自是更能吃得苦。 想了想,胡蝶极不甘心的又拽住俞青芜衣袖,“二师姐……” 她正拽的起劲儿,彼时,忽然一只手将站在她身侧的二师姐拉了过去。 俞青芜一个趔趄,蓦的就扑进谢锦宴怀中。 分明来时已准备好,可这会儿落到旁人眼中,她还是极为尴尬,也恐慌,慌慌张张的就站直了身子,抬眸迎上他略有些阴沉的眼睛,放低了声音,带着几分掩饰恳求的语气问他,“殿下,你怎么过来了?你东西收拾好了?” 她唇瓣紧咬,从眼神到肢体都透露着紧张,还有暗示,暗示他不要戳破他们的关系。 呵,来时说得好听,不愿他一人面对,也不愿他被人欺负。 如今倒好,见了那萧凤昀便竭力与他保持距离,连是他的妻子这件事都不敢承认。 眼底掠过一抹不悦,谢锦宴冷哼了声,上下打量着面前身体绷紧的女人,挑眉道,“俞青芜,孤什么时候有十来个婢女伺候了?你亲自看见了?” “诶,就是啊二师姐,你回的京都,七师弟也住京都,你去过他府里头没有?”彼时胡蝶也凑了上来,一脸兴致冲冲,兴奋道,“我听我爹说,说是京都可大了,要比咱们蜀地大很多,而且极为繁华,我长这么大还没有去过呢!” “还有还有,我听说皇宫也可大了,那宫里头的房子,都有百来个人凑起来那么高……” 胡蝶越说越兴奋,说着说着,便又望向谢锦宴,询问道,“七师弟,你住的房子也是百来个人那么高吗?” 见胡蝶问题越来越多,俞青芜心情越来越紧张,赶忙出言打断她,“那个胡蝶啊,七师弟一路舟车劳顿,想必也很累了……” “六师姐,你要真想知道,等孤和阿芜回去的时候一起去看看就清楚了。”然而,下一刻,谢锦宴意味深长的声音却从耳边传来。 第188章、七师弟欺负你了? 谢锦宴意味深长的声音却从耳边传来。 温润如玉的嗓音入耳,俊秀容颜下,狭长凤眸勾勒出一丝火光,分明在和对面的胡蝶说话,眼睛却是一瞬不瞬的盯着身侧的女子。 俞青芜没敢与谢锦宴对视,可他那股灼热而霸道的目光,却将烧得更加紧张,她攥紧了手心,身体更加绷紧了。 一旁的胡蝶见二人神色不太对劲儿,隐隐也察觉到了什么。 “阿芜?” “七师弟,你方才喊二师姐什么?” 她极是狐疑的将谢锦宴方才的话重复了一遍,眼神里透露出怀疑和一丝八卦的颜色。 看了看谢锦宴,又看向站在垂眸不说话的俞青芜,带着几分猜测,结结巴巴问,“二师姐,这……你何时与七师弟这般熟悉了?你们从前不都是极少说话的吗?他……他怎么还喊你闺命呢?” “还有,七师弟说的,我可以和你们一道儿回京都又是什么意思?你们二人当真是一道儿来的?不是顺路?” 胡蝶连连发问,随着她的询问,午时归来午休的女弟子们也愈来愈多。 听见声响,众人都瞧了过来,有不少人在瞧她,也有不少人在瞧谢锦宴。 “诶,谢师弟,你何时回来的?晚上一起喝酒啊。”此时,人群传来一道女声。 随着声音的方向望去,一个极英气的女子映入眼帘。 那女子正是往日里与谢锦宴关系较好的其中一个女弟子,与她和谢锦宴不是一个师父,不过因着都是萧氏弟子,加上谢锦宴向来会逗女人开心,故而许多女弟子与他关系都不错。 此刻,那女弟子已经挤过人群向他们走了过来。 见了她,谢锦宴也露出笑容,极是风流的应她道,“曲师姐这是越长越好看了……” 曲姗姗本就对谢锦宴有些好感,见谢锦宴夸她,顿时笑得更加灿烂了,伸手拍了拍他肩头,笑道,“谢师弟是愈发会说话了,瞧瞧这嘴甜的,要不是因为你是太子,往后得有个三宫六院什么的,我都想嫁给你了……” 曲姗姗虽然大大咧咧的,可毕竟是个女人,听她说出这样的话,俞青芜心里顿时不舒服极了。 她下意识的望向谢锦宴。 可这回谢锦宴并未像过去拒绝旁人那样立即撇清关系,他既没有闪躲曲姗姗的肢体亲密,也没有回绝曲姗姗的玩笑。 而是笑得极风流,对曲姗姗暧昧道,“曲师姐要是想嫁,那也不是不可以,孤那府里也塞得下你。” 谢锦宴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一贯是风流惯了的,听了他这话,便又有人笑了,大声替曲姗姗回绝道,“谢师弟,你愿意,曲师姐还未必愿意呢!曲师姐可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你这般风流,怕府里头得少说有百八十号小妾呢!曲师姐可不给人家做小妾!” “怎么说话的?咱们曲师姐怎么能给人做小妾呢?就是要嫁,那肯定也是做太子妃啊……” 人群里再度传出一道女声。 俞青芜站在原地,冷眼看着依旧面含笑容与众人说话的谢锦宴,指甲不觉掐入手心。 “胡蝶,我们走。” 一把拽过还欲看热闹的胡蝶,俞青芜头也不回的朝着舍馆内走去。 一路踏进房内,隐约还能听到外头打闹声,笑声,越听越刺耳。 俞青芜欠身坐下,端起茶水喝了一口,努力压住突然涌上的怒气,只当没听着,迅速开始整理床铺。 原本因着她先前身子弱,有一间单独的屋子的,但如今离开半年,自不能还为她留着,往日里在师门时,俞青芜与胡蝶的关系最好,今天与蝴蝶同屋的女弟子又去外头执行任务了,故而,她便打算将就着和胡蝶挤一宿。 “二师姐,你是不是生七师弟的气了?”俞青芜正将褥子展开,胡蝶忽然走了过来,一边帮她整理着床铺,一边小心翼翼的问道,“二师姐,我怎么觉着,你和七师弟不太对劲儿啊?” “他是不是在京都的时候欺负你了?” 欺负? 确实是欺负了,可这话她没法说。 咬了咬唇,俞青芜将褥子一角放下,眼圈发红,语气却是平静道,“没有的事,我在京都都没有与他见过几面,他怎么能欺负我?” “可是……”胡蝶皱眉,欲言又止。 她年纪虽小,却是极聪慧的,什么事都能看个透彻,这原也是她在师门这么些年时常偷奸耍滑,师姐弟们却没有厌恶她的缘故。 只因着她向来通透,又极懂得揣摩人心。 就她二师姐这反应,要说没事儿鬼才信呢。 不过,二师姐不想说,她也就不多问了。 只是…… 若二师姐真与七师弟有些什么,那七师弟还当着她的面儿与人打情骂俏,委实是过分了些。 想了想,胡蝶马上拍了拍脑袋,一脸才想起来的表情喊道,“二师姐,我突然想起来,我昨日采的药还没有分类呢!我先去了,你自个儿忙啊。” “好。”俞青芜垂着头整理行李,并未注意胡蝶脸上的表情变化,听胡蝶说有事要忙,便摆了摆手,让她先去了。 胡蝶回头深深的看了二师姐的背影一眼,立刻就踏出了房门。 此刻,舍馆外头,人烟已经散去,唯有谢锦宴和曲姗姗还在那处闲聊。 二人不知说了什么,曲姗姗笑得花枝乱颤的。 “七师弟,你过来下,我有事找你。”胡蝶上前,就在曲姗姗要挽上谢锦宴胳膊的瞬间,一把将他拽了过来。 曲姗姗见状,顿时有些不高兴了,不阴不阳道,“胡蝶,我与谢师弟正说话呢,你打什么岔?” “你们说的又不是正经话,有什么不能打岔的?”胡蝶白了她一眼,伸手就拉谢锦宴。 “你……”曲姗姗本来还想说什么,但谢锦宴并未再理会她,而是挥挥手,便跟胡蝶走了。 胡蝶拽着谢锦宴,一路走到无人处,才缓缓将他松开,恼恨瞪他道,“七师弟,你是不是欺负二师姐了?” 胡蝶这是什么反应? 难不成,俞青芜说了什么? 因着俞青芜遮遮掩掩,谢锦宴此刻心中还是有些不快的,他淡淡往舍馆里瞥了眼,冷着脸问,“她怎么了?” 第189章、我就是矫情! “你还敢问她怎么了?”胡蝶眼底泛起一丝怒气,怒瞪着谢锦宴,没好气道,“二师姐眼圈都红了!这一路从京都来,就只有你与她两个人,定然是你欺负她了!” 眼圈都红了? 因着他方才与曲姗姗太过亲密? 她还会在意这个? 谢锦宴某种掠过一抹喜色,但很快,这一抹欢喜又被不满冲散。 想起那女人百般遮掩的模样,他便觉得很是不快。 分明是她先招他的,现下倒成了她委屈了? 谢锦宴脸上表情迅速变换,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冷淡,摆摆手冷哼回胡蝶,“六师姐,你可别冤枉人,就二师姐那副高傲冷漠的德行,谁能欺负她?她不欺负人就不错了。” “我瞧着就是她矫情……” “七师弟说得对,我原就是矫情之人。”他话音未落,舍馆院门口,一道清冷的女声传来。 谢锦宴和胡蝶双双一怔,抬头向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院门外,一身青衣的俞青芜面无表情的站在那处。 此刻她已褪去繁琐的锦袍和华贵的头饰,乌黑靓丽的发髻上只一支极简约的白玉兰花簪,衬得似天仙清丽,却又极冷艳。 那双泛红的桃花眼里更是透着丝丝冷光,看得胡蝶背后发凉,也看得谢锦宴心中发虚。 “咳……那个,你何时出来的?”谢锦宴轻咳了声,有些尴尬的问道。 俞青芜冷冷看了他一眼,脸上依旧没有表情,淡漠道,“方才出来一会儿,只听着一句,你不必心虚。” 心虚? 他怎么就心虚了? 他又没她坏话,他说得是事实。 原就是她先不敢承认他们之间的关系在先,他不过如以往那般与其余师姐妹们说话罢了,她却要生气,本就是她矫情。 话虽是这样说,但谢锦宴还是有些忐忑。 他端直了身子,强作镇定回她,“我何时心虚了?你本就矫情,我又没乱说。” 是了,他的确没有乱说。 是她不敢轻易承认他们的关系,她也早知他身为太子本就风流,原本就明白的事,又何必难过呢? 做了太子妃,做了皇家妇,迟早都是要接受他有三宫六院的。 她这是做什么? 心中泛起一丝嘲讽,俞青芜不再说话,只冷淡的看了男人一眼,一如从前的冷漠严肃,毫无情绪道,“我去拜见师父了,七师弟自便。” 话落,俞青芜转身便向紫云阁的方向走去。 一袭青衣,轻盈高挑的身材,纤细的腰肢,随着微风将裙摆吹起,宛如仙子一般。 这便是从前的俞青芜,也是那个让谢锦宴仰望,得不到,想着法子欺负的二师姐。 她这般的神态,是当真生气了。 谢锦宴僵在原地,怔怔望着渐行渐远的女子,有些后悔的问一旁的胡蝶道,“胡蝶,你说,她是不是生气了?” “你说呢?”胡蝶翻了个大白眼,冷哼道,“我说七师弟你也是够奇怪的,分明喜欢二师姐,却总欺负人家,难怪她会喜欢萧师兄那等斯文败类,都是叫你给衬托得……” !!!! 什么意思? 不是,他喜欢俞青芜喜欢的那么明显么? 尤其这话还是从年仅十六岁的六师姐胡蝶嘴里说出来…… 谢锦宴侧过头,一双凤眼微眯,极狐疑的看着胡蝶,纳闷儿道,“我说胡蝶,你是哪只眼睛看见我喜欢她了?孤好歹是太子,怎会喜欢那样不知情趣的女子?” 呵呵,太子?太子又怎么了?太子还不是厚着脸皮追在人家后头。 从前出任务时,更是想尽法子要和人凑一块儿。 表面欺负人家,吓唬人家,却牢牢记着人家的生辰,悄悄帮着挑水…… 倒是那人人尊敬大师兄,好听的话是一套套的,却与好些师姐妹都暧昧不清,弄得好似人人都喜欢他似的,还总是理所当然的让二师姐帮他洗衣裳,替他做着做那。 真是好不要脸! 相比之下,谢师弟像是个混账,却从不舍得二师姐去做些什么。 师门里的人都瞎,她胡蝶可不瞎。 从前碍于二师姐对这谢师弟没兴趣,她也不好说什么,可如今二人既是有些苗头,她自然不能让二师姐再让萧凤昀那虚伪货色给欺骗了。 侧眸睨了谢锦宴一眼,胡蝶双手环臂,挤眉弄眼向他凑近了,笑道,“得了吧七师弟,你当我是瞎子?我年纪虽小,可好歹也排在你前头,你那点儿心思,当我真瞧不出来?我这师姐了不是白当的。” “就去云州那会儿,你变着法儿的想同二师姐一道儿去抓那乞丐。还有,先前你故意将师姐扔到山里,想让她求你,结果她愣是不求你,你倒好,也在那处守了她一夜。你这不闲得吗?” “你说你要喜欢人,就待人好些,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作甚?无端的叫萧凤昀那虚伪货抢了风头不说,还衬得他风光霁月,不是我说啊,要不是七师弟你太能作妖,师姐也未必能瞧上萧凤昀……” “你说你论容貌比他长得好,论家世比他优越,偏就是长了张嘴,嘴贱得很,好端端的姻缘也能让你这张嘴给弄没了。” “……”这个胡蝶,平日里瞧着傻不愣登的,比那周双双还傻,没想到却是最明白的一个。 一瞬间,谢锦宴既有一种被看穿的窘迫感,又感到惊愕,还有一种酒逢知己千杯少的错觉。 他双手环在胸前,凤眸微沉,极狐疑的打量着胡蝶那张英气却又显得智商不太高的面庞,不由哼了声,道,“瞧不出来啊胡蝶,你长得挺蠢,脑子倒还挺聪明。” 什么玩意儿,她好心帮他,他还说她长得蠢? “你……你就嘴贱吧你!就你这嘴!你这辈子都赶不上萧凤昀!”狠瞪了谢锦宴一眼,胡蝶气冲冲的走了。 谢锦宴站在原地,嘴角不禁扬起一抹嘲弄。 或许,他真赶不上萧凤昀,否则她怎就不敢承认与他的关系? 谢锦宴自嘲的笑了笑,面若冰霜的朝紫云阁去。 半柱香后,谢锦宴踏进了紫云阁厅堂。 此刻,俞青芜已规规矩矩坐在里头,师父萧容齐正从屏风后走出来。 刚出来,他的目光便在二人身上打量,最后落到了俞青芜身上,沉声问,“青芜,这是怎么了?你们吵架了?” 第190章、打算一直分房? 她的师父萧容齐,虽已年过四十,却依旧风度翩翩,加上其举止温润,时时刻刻都是在替徒弟着想,很难让人将他与朝廷那等的名利场联系到一起。 其实来时,俞青芜心中还抱有一丝念想。 想着这其中,或许是有些什么误会,师父到底将她当做亲女儿一般疼爱,自不会舍得将她送给人做宠妾,更不会舍得将她当做一颗棋子。 然而这一瞬间,当师父问出这话时,她心中仅存的那么一丝希望骤然破灭。 嘴角掠过一抹嘲弄,俞青芜姿态端正,一如既往的尊敬,肃声回萧容齐,“没有的事,徒儿一贯这般冷脸,师父是知晓的。” “额,也对,你这孩子,向来不爱笑。”萧容齐点点头,眉眼里尽显慈和,又看向一旁的谢锦宴,问道,“那你呢,你怎也沉着个脸?” 到底是夫妻两个的事,纵然师父萧容齐算得是半个媒人,但谢锦宴还是不想将二人之间的感情纠葛说与其听。 他勾了勾唇,扯出一抹牵强笑意,淡声应道,“回师父,徒儿不过是忧心朝中之事罢了,您也清楚,因着徒儿的身世,朝中许多大臣对我多有不满,便是愿意扶持谢启云那等朽木也不愿与我为伍。” “徒儿在朝中,实在是艰难得很,近来又因着灾情和云州山匪一事被父皇训斥,那分明是谢启云的事,谢启云做不成,父皇偏心他,便拿徒儿来撒气,徒儿委实是郁闷得很。” 谢锦宴东拉西扯的,不动声色的就将话头岔开了。 萧容齐一贯晓得他在朝中处境,听他这么说,也没有怀疑,只微微点了点头,劝说的语气道,“锦宴啊,你父皇乃天下之主,有些事并非一定是他所愿的,到底你那长兄背后有尤氏一族和刘氏文臣,你父皇许是迫不得已,父子没有隔夜仇,你莫要因此便与他生了隔阂。” “师父放心,徒儿没那般小气。”谢锦宴点点头,说着,又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极恭敬的呈给萧容齐,说道,“对了师父,这是我母后拖我带给您的礼物,说是承蒙您照顾我,说近来一段日子又要麻烦您了,以此作为谢礼。” “你母后,还是那么客气。”萧容齐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温柔,继而接过了那锦盒,轻扫了一眼,再抬头,眼神又恢复了平素的慈和,无奈叹息道,“锦宴啊,下回让你母后莫要准备礼物了,为师乃是你的师长,师父关照弟子本就是应该的,你母后总这般客气,倒弄得像是为师就是为着这份礼物似的。” 为这份礼物? 那倒是不至于,为了名利和权势罢了。 谢锦宴心中想着,脸上却依旧是一副恭敬模样,笑回萧容齐道,“师父说得是哪儿的话,这原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左不过是父皇和母后一份心意罢了。” “对了师父,此次上山,徒儿还有事有求于师父。” 言归正传,谢锦宴可没有忘记此行的目的。 眉眼里的笑意渐渐收敛,凤眸里浮上一丝严肃,轻轻向座上的师父拱手道,“师父,徒儿想请师父引荐一人。” “师父也晓得,去年年末冬雪灾荒,农户们几乎没有收成,现如今光靠周济怕是行不通的,来年也怕旱灾涝灾雪灾的,尤其是那些边陲之地,年年都有流民涌入京都,今年更甚。您也晓得大魏自戚氏之乱后,安国定邦也不过是近十多年来的事儿,现如今国库也并不富裕。” “徒儿听闻农氏一族现如今依旧有后人,手中拥有不少是适于各地种植的农作物,除此之外,还有不少提升产量的农作之法。其实父皇也曾派人探寻过,但对方因着曾与魏朝有些过节,并不愿意出山。” “不知师父您,能否做个说客?” 谢锦宴没有拐弯抹角,长话短说的就将来龙去脉说了个明白。 这话看似在请求,却实则是交易。 想当初,父皇和母后送他来萧门,也是看中了萧氏在江湖上的人脉。 有些皇室请不动的人,却是肯卖萧氏面子。有些皇室找不到的东西,萧氏却能动用从平民百姓乃是大街上的乞丐来寻。 萧容齐原也是和皇室达成默契的,自然不会拒绝谢锦宴的请求,他淡笑了声,微微点头,极慈和的应道,“你这孩子,说什么求不求的,为师还当什么事呢,这等造福天下黎民的事为师身为大魏子民自也该尽一份力的,你且放心吧,等过几日,那农氏的掌门回来,为师便请他过来。” “至于这几日,你赶路也累了,且先好生歇息几天,其余的事容后再说。” “行了,且先下去歇着吧,今儿晚上,为师让宁玉给你们准备接风宴。”话说完,萧容齐挥了挥手,略有些疲惫的神色道,“好了,为师也要午休了,你们也回去吧。” 说着,他便起身。 望着师父的身影,俞青芜动了动唇,想问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了嘴。 或许是没有勇气,或许是怕自己无法接受,最终她只点了点头,一如既往的恭顺回萧容齐道,“那师父,徒儿就先退下了。” “好,好生歇着。”萧容齐点点头,走到俞青芜身侧时,轻轻拍了拍她肩头,温声道,“青芜啊,回到师门就是回到自己家中了,随意一些,不必那般拘束,好好放松放松。” 师父这是告诉她,在师门不必像在太子府那般拘束? 分明是关怀的言语,可却让俞青芜心情更复杂了,她紧咬着唇,轻点了点头,没再说话。 失神之间,师父萧容齐已经踏进了内室。 一时间,厅堂里就只剩下俞青芜与谢锦宴两个人。 她抬起头,情绪复杂的看了他一眼,转身朝外走去。 “俞青芜,你就打算一直住在胡蝶那屋里了?打算一直与我分房?”俞青芜垂着头,步子刚迈出门槛儿,身后传来了谢锦宴的声音。 她脚步微顿了下,没答话。 下一刻,一只大手落到了她的肩头。 谢锦宴低沉的声音随着温热气息扑入耳朵,问道,“你不让我带仆人,现下又将我一人撂在客房里,怎的,还要我自己收拾床铺?” 第191章、你该叫我什么? 什么叫还要他自己收拾床铺?这是在师门,又不是太子府,更不是东宫。 他谢锦宴从前是没有自己收拾过?现下却是摆起架子来了? 还说什么看不惯萧师兄叫她帮忙洗衣裳,他这般理直气壮使唤又有何区别? 因着方才谢锦宴与曲姗姗嬉笑,又说自己去矫情,青芜心中本就很烦躁了。 此刻见他拿乔拿样的,霎时就怒了。 她骤然回身,狠狠一把将贴在身侧的男人推开,冷声道,“七师弟,这里是师门,不是太子府,更不是东宫,师门的规矩是自己的事自己做。” 许是因为情绪翻涌,俞青芜本就泛红的眼眶一时更红了些,眼底的怒气也只增不减,全然没有了往日在太子府的温婉和善,一夕之间,仿佛是换了个人。 不过,这或许,才是本来的她吧。 到底在太子府时,她总还是规矩了些,规矩得将自己束手束脚了。 谢锦宴觉得自己有些犯贱,见着俞青芜这般恼火,他非但不觉生气,反而生了几分乐趣。 “所以,爱妃的意思是,不愿意伺候孤?” 他扬了扬唇,再度向她凑近,猝不及防的,一把将人搂进怀中,更刻意的咬重了“爱妃”二字。 果然,听到这两个字,怀中的女人彻底被触怒了。 她眉头紧皱,纤细的手指用力想要掰开他搭在她肩头的大手。 可她是那样的柔弱,柔弱得好似没有骨头一般,一推就倒,此刻他不肯让着她,她自然是落了下风,掰了半天,非但没有将他的手掰开,反而因为失衡,整个人都倒进了他怀里。 “你松开我!”多种情绪涌上,俞青芜有些崩溃了。 她红了双眼,用力又在谢锦宴怀中挣了挣,带着细微的哭腔喊他,“谢锦宴你松手,这里是在师门,你这样不合规矩。” 呵呵,这女人,这会儿知道同他讲规矩了,先前不认他这夫君的时候怎么半点不知道什么是规矩? 垂眸凝着怀中的女子,谢锦宴手更重了些,将她死死桎梏在怀中,带着几分威胁的意味,低声道,“原来爱妃还知道规矩?按照规矩,你该唤我什么?孤若没有记错,师门里若成婚的男女,便不该以为师姐弟或师兄妹相互称呼了吧?” “告诉孤,你该唤我什么?” 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抬起女人的下巴,逼迫着她与他对视。 闻言,俞青芜没答话,只紧咬着唇,一双水眸冷冷看着他,眼底里水色蔓延,隐隐之间,还透露出几分委屈。 她倒还委屈了? 明明是她不承认他这个夫君在先,现下怎的还一副他欺负了她的模样? 谢锦宴腹中才弥散不久的不快又涌了上来,捏住女人下颌的手微微用力,声音也更冷厉了些,逼迫的语气又问了一遍道,“阿芜,你该叫我什么?” 谢锦宴的手劲儿很大,纵然他其实没有怎么用力,却已经让俞青芜吃疼了。 但她依旧一言不发,只双眼泛红的望着他,片刻,才又说了一句道,“谢锦宴,你放开我,要有人来了……” “有人来又怎样?你是我的妻子,便是旁人瞧了去又如何?” “怎么?你就这样怕旁人知道我们的关系?”迟迟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谢锦宴脸色也愈发难看,他重重的将女人压到墙壁上,俊脸蓦然逼近了,带着满眼的怒意和逼迫,一字一句唤她名字,“俞青芜,要你承认我这个夫君就这样难?” 承认?她原是想承认的,是想着慢慢与大家说的。 到底她曾与萧师兄是公认的金童玉女,如今突然宣布与谢锦宴成婚,只怕要引来不少的闲言碎语。 刚开始以为萧师兄他们或许已将此事说出去,她便做好了心理准备,但是当发觉他们什么也没有说之后,她的确是有些怕,怕戳穿后会让旁人用异样的眼光来看自己。 可她也没打算不承认,不过是想着慢慢告诉大伙儿,也省得太突然引起轰动。 她知道,一开始她不肯承认与他的关系的确是有些伤人,可那也不能成为他与旁人眉来眼去的理由。 想到此处,俞青芜眼中的泪光愈发闪烁,恼恨瞪谢锦宴,不阴不阳的反驳道,“殿下说的这叫什么话?臣妾何时怕承认你这个夫君了?臣妾这不是为你着想么?您堂堂太子殿下,一贯风流倜傥,女人缘好得很,臣妾若将你我的关系说了出去,当着我这个妻子的面儿,哪个女子还敢与你搭话?这不是拦了您的桃花运么?” 她仰起头,提及他那些风流韵事,眼神里再没了方才的怯怯和恐慌,只笑望着他,冷嘲热讽道,“殿下,臣妾是一片好心啊,您怎么还不领情呢?” 那殷红的唇瓣含着笑意,眼神却冷得像是刀子,活似要将他生吞活剥了一般。 看来,是真的气得不轻。 还以为她不在意呢。 瞧着俞青芜那满眼的怒火和醋意,谢锦宴心中的不悦顿时就消失了一大半儿,他缓缓收回扼住她下颌的手,身体缓然前倾,定定看着她片刻,看得俞青芜都有些羞愤了,这才慢悠悠贴到她耳畔,轻轻朝她耳边吹了口气,低笑道,“我明白了,娘子这是吃醋了?吃那曲姗姗的醋了?” 吃醋? 俞青芜动了动唇,想要反驳。 可想想,她这莫名其妙的怒气,不就来自于曲姗姗么? 四目相视,对上男人含笑的眼神,俞青芜面色骤然发烫,有些尴尬的撇开了头,磕磕巴巴反驳,“我……我没有……” “既没有,那你发什么火儿?” “又那般阴阳怪气的作甚?” 谢锦宴将手从俞青芜肩头滑下,转而握住了她有些发凉的小手,轻声道,“好了,别生气了,我答应你,以后不与她说话。” “走了,去舍馆将行李取过来,你我已是夫妻,如今应当一道儿住到客房里去,你跑去女子舍馆算什么?叫师父知道了,准得认为咱们是吵架了。” 谢锦宴一边说着,已拉着俞青芜往外走。 俞青芜原不想应他的,但想着师父的确可能过问,便不再说话,只红着眼跟在他身侧。 “阿芜……”然而,刚走了两步,对面突如其来的温润男声却让她脚下的步伐不由顿住。 第192章、小肚鸡肠 抬眸对上男人的视线,俞青芜微微闪躲开,略有些心虚,也有些愧疚。 片刻,她才抬起头,强作平静的朝那人开口道,“萧师兄,好久不见。” 这一瞬间,俞青芜感觉到握着她的那只手微微加大了力道。 她知道,谢锦宴不乐意她与萧凤昀多说一句话。 可毕竟,她与萧凤昀撇开旁的关系不说,那也是正正经经的师兄妹,正常打招呼还是要有的,否则到了师父跟前也说不过去。 更何况,她在太子府时,还那般羞辱萧凤昀。 纵然萧凤昀曾经欺骗过她,那么该还回去的也还回去了,倒也不必弄得老死不相往来,否则闹到了师父面前也不好看。 于是,青芜并未理会身侧男人的警告,只端直了身子,一如既往地平和姿态,静默的看着萧凤昀,好似从前什么也没有发生过,温声问他,“萧师兄可是有事找师父。” 闻言,萧凤昀也端得一副平静姿态,微微点了点头,陌生而客气的应她道,“嗯,有些事要与叔叔禀报。” 语气虽是客套疏远,然则那双眼睛里却透露出不甘和不舍。 这样的目光让一旁的谢锦宴觉得十分刺眼,他淡笑了声,趁着俞青芜还未开口,抢先替她客套道,“萧师兄,师父尚在午休中,你若有事,还是一会儿再来吧。” 说话间,他握着俞青芜的手又重了几分,似乎生怕她挣脱一般,力量大得宛如一把枷锁。 男人的力气本就大,他这般无意识的加重,捏得俞青芜生疼。 她皱了皱眉,想要叫他松手,但抬眸对上萧凤昀那张落寞的脸,又生生将话都咽了回去。 毕竟,此刻她与谢锦宴的任何对话落到萧凤昀眼中都可能变成调情。 到底曾经爱过,她不愿再让萧凤昀难堪一次。 于是,俞青芜没再多言什么,只微微对萧凤昀点了点头,然后便拉着谢锦宴离开了。 一路踏下台阶,直至回头时再看不到萧凤昀的身影,青芜才用力挣脱了桎梏她的那只大手,继而又不满的瞪了谢锦宴一眼,斥他道,“谢锦宴,你弄疼我了。” 闻言,谢锦宴冷笑了声,捏了捏手背,冲她笑得讥讽,“额,你还知道疼啊?孤还以为你看老相好看傻了呢?” “你别胡说!”俞青芜打断了他,妩媚的眉眼里泛起一丝嗔怒,压低了声音道,“原就是我对不住萧师兄在先,哪怕他曾经欺骗了我,但到底他也待我真心真意过,先前在京都时,我们那般羞辱他,他回到师门都不曾多置喙我们一句,到底,他还是将我们当做师弟妹的,所以殿下,你就莫要再让萧师兄难堪了。” 额,不曾说他们的坏话就算是待他们好了? 再说了,萧凤昀是不愿意说吗?他根本就是不敢说。 这女人,他与曲姗姗多说一句话她都要闹脾气,她那般维护萧凤昀倒还不许他生气了? 谢锦宴阴了脸,冷嗤道,“俞青芜,你以为萧凤昀他是真的为我们想?是真的怕旁人说闲话么?他分明是怕师父!” “师父既有心将你许给我,那自是容不得旁人多说什么。” “只怕萧凤昀当日回到师门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叫师父给教训了。” “你……谢锦宴,你能不能不要这般小肚鸡肠?”见谢锦宴再三往萧凤昀身上泼脏水,俞青芜有些忍不住了,她黑了脸,不悦打断他道,“我承认,萧师兄当日冒领你是过分了些,可除了此事,他也不曾有什么对不住你我地方,哪怕是我曾帮他洗衣裳缝缝补补,那也是想着他一个男子不会做这些活儿,便是顺道的帮他做了……” “那你怎么没帮我做?” “你……”俞青芜顿时有些无语了。 谢锦宴这厮,怎就这样说不通。 “谢锦宴,当初是我不肯帮你么?分明是你不待见我!”深吸了口气,她抬眸瞪他,解释连带着恼火的语气,“我曾经帮你多少回?你那时是如何对我的?我又不犯贱,你都那般不待见我了,我何必还要凑上去?” “再者,我也不是只帮萧师兄缝补过,双双、胡蝶她们,哪个我没有帮过?底下的师弟妹们,我哪个没有照顾过?便是阿月,她初来乍到时,我也是处处照顾着她,怎的到你嘴里就成了我只照顾萧师兄了?” 原来不过是想解释两句,但提及之后,俞青芜是越说越觉得生气,也越说越觉得委屈。 是了,她虽然曾经很是照顾萧师兄,可又不是只对萧师兄那般。 她方才是与萧师兄说话了没错,可她也只是很平常的与对方打招呼,可不像他谢锦宴,跟曲姗姗眉来眼去的。 想到此处,俞青芜的底气瞬时足了许多,狠狠又瞪了谢锦宴一眼,愤愤道,“再说了,我方才也就是很寻常的与萧师兄打招呼而已,与殿下您那般与人眉来眼去,开口闭口就情情爱爱,要娶人家什么的那完全是两回事。” 连连怼了谢锦宴几句,完全没给他回嘴的机会,俞青芜便转身往舍馆里走去。 谢锦宴原本还觉得自己有理的,被她这么一番教训,竟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怔怔的站在女子舍馆院门外,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此时,俞青芜已经抱着行李从里头出来了。 这会儿舍馆里午休的午休,住在同屋的胡蝶则是去了外头,故而也没有什么人瞧见。 俞青芜急促的走上前,眼见四下无人,便用力拉了谢锦宴一把,低声催促他,“走了。” “怎么,你就这样怕让人瞧了去?”谢锦宴瞥了眼她手中的包袱,随手拿了过去,面露不悦的埋怨道,“到底孤还是见不得人是吗?” “殿下,我没有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不好太突然,我……” “诶,谢师弟,你怎么又过来了?可是找我有事?”俞青芜皱眉,正解释着,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闻言,谢锦宴眉头一蹙,微微回过头。 只见曲姗姗倚在院门口的门框上,轻瞥了眼一旁的俞青芜,阴阳怪气的又问道,“还有俞师姐,你这是要去哪儿啊?你今夜不是和胡蝶睡一个屋么?” 第193章、你还知道名节? 曲姗姗没有直接问,一双眼睛却在二人身上来回打量,眼神里透露出八卦和……不善。 俞青芜与曲姗姗向来就不和,自然也看出了她眼底的恶意,还有不甘,妒火。 是了,谢锦宴的女人缘一向好,有大大咧咧的,也有不过是泛泛之交,当然也不乏想要踏入皇室的,曲姗姗就是后者。 曲姗姗虽为曲家女,却是个庶出女,在师门里有人给她薄面,可回到家中,终究还是矮了家中嫡女一头,故而曲姗姗总想着有一日能够出人头地。 若是能嫁给谢锦宴,坐上那太子妃之位,便能够让家中那些姐妹狠狠羡慕一番。 虽说她表面总提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心底里却还是极向往那京都富贵的。 她也曾向谢锦宴暗示过,可谢锦宴不知是没听懂还是嫌弃她江湖出身,并未理会。 但现在,他竟然对俞青芜那孤女示好?还帮她拿着行李。 曲姗姗平日里就不喜欢俞青芜的柔弱做作,加之年年师门票选第一美人,俞青芜都压在她前头,她更是对这个同门师姐心生不满。 此刻见谢锦宴极殷勤的抱着那还泛着女子香膏味儿的包袱,曲姗姗心中郁闷极了…… 她唇角上扬,漆黑的眸子在俞青芜身上打量,未等俞青芜说话,又冷嘲热讽道,“明白了,俞师姐还是习惯自己单独住一间屋子,到底是萧师伯最疼爱的弟子,师姐你倒是一如既往地讲究,只是……如今女子舍馆里已经住满了,你若不与胡蝶住一个屋子,又能住到哪儿去?难不成……住男子舍馆去?” 曲姗姗满眼得意,言语里皆是嘲弄,一边儿说,还时不时朝一旁的谢锦宴看去,似乎再看他是什么反应,看看他会不会出言维护俞青芜。 谢锦宴不是傻子,何尝会听不出曲姗姗话里话外的用意,无非就是嘲讽他师姐水性杨花,女子舍馆住不得,要去与男子同住。另一方面,也似在指责他师姐勾着萧凤昀,还与他暧昧不清。 是了,他如今帮着青芜抱着包袱,二人又离得这样近,的确是暧昧。 不过,谢锦宴并未答话,只笑看了身侧的女子一眼,又极为同情的扫了扫对面一副得意嘴脸的曲姗姗。 曲姗姗见谢锦宴没说话,眼神里的得意更加明显了,笑了笑,又对俞青芜道,“俞师姐,你怎不说话啊?难不成,真叫我说中了?你打算去男子舍馆住?可是男子舍馆也满了,你过去能睡哪儿啊?莫不是……” 她挑眉,一副大大咧咧的开玩笑的嘴脸,哈哈笑道,“难道俞师姐打算去男弟子同住?你跟谁住啊?萧师兄吗?还是……” “曲师妹,你以为每个人都和你一样吗?”曲姗姗正笑着,一直未曾说话的俞青芜忽然冷冷回了一句,冷眼看着她,哼笑道,“不知曲师妹今日又与哪位男弟子喝酒了?咱们师门的男弟子,你都喝了个遍吧?” 俞青芜勾着唇,眸色里泛起一丝讥讽,语气淡淡的。 曲姗姗没有料到俞青芜会反驳,顿时有些愣住,更有些懵,“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说曲师妹人缘儿好,曲师妹若是将屋子让给我,自己去男子舍馆住,依师妹你的人缘,男弟子们一定争先恐后的同你挤一张床。” “今日你同你大师兄睡一张,明日同你那小师弟睡一张,要是喝酒喝高兴了,三五个人搂着你一起睡也不是没有可能……” “你……俞青芜!你休要污言秽语!”曲姗姗一震,顿时怒吼出声。 一瞬间,整张脸都涨红了,好似她当真知道羞耻似的。 见她这般神色,俞青芜忍不住笑了,歪了歪头,极无辜的反问道,“曲师妹,我如何就污言秽语了?我说得难道不是事实吗?你难道没有时常与男弟子们一起喝酒吗?喝多了三五个人躺在一块儿不也是常有的事吗?” 往日里俞青芜都不爱搭理曲姗姗,或者说是不屑。 曲姗姗没想到一贯冷傲不爱说话的木头竟会这般牙尖嘴利,她一时惊愕又恼怒,一边暗自瞥向谢锦宴,一边结结巴巴反驳,“俞师姐,我是与师兄弟们饮酒没错,可我们那是志趣相投,一道儿吟诗作赋,我自来大大咧咧,却绝不是那般龌龊之人,你莫要坏了我名节!” 曲姗姗这意思,是想让谢锦宴帮她说话,为她正名,证明她只是单纯的饮酒,单纯的吟诗作赋,志趣相投? 只可惜,谢锦宴却依旧没有搭话,只紧抱着俞青芜的包袱,一脸看热闹的表情站在青芜身后。 俞青芜原本也是不想搭理曲姗姗的,但曲姗姗这般也不是一两回了,往日里也就罢了,偏今日她心情差得很,曲姗姗非得撞上来,那便怪不得她了。 瞧着曲姗姗一脸委屈模样,俞青芜再次笑了,冷嗤反问她,“呵,曲师妹还知道什么是名节呢?你方才冷嘲热讽,话里话外指责我不检点的时候怎么就不知道会坏了我名节?” “我……”曲姗姗原本还理直气壮的,被俞青芜这般一问,顿时就噎住了,不甘心的望了俞青芜一眼,支支吾吾道,“我……我那是开玩笑的。” 开玩笑? 呵呵,那般阴阳怪气,话里带刺,如今却说是开玩笑。 这便是曲姗姗,永远用一副大大咧咧的表象,借着开玩笑的理由去欺负人。 从前俞青芜懒得与她计较,也是因着她甚少到自己面前上蹿下跳,顶多是在背后说句话。 如今既是这般放肆的在自己跟前说,自是要好生教训教训。 俞青芜扬唇看着她,明艳的面庞泛起一丝笑意,哼笑道,“我也是开玩笑的,曲师妹平日里不是最爱与人开这种玩笑吗?怎么连这点都看不出来,还发了这样大的脾气。不知道,还以为曲师妹是借着开玩笑故意欺负人呢。” 曲姗姗原本还想反驳的,被俞青芜这般一说,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只僵着脸,神色间极是难堪。 咬了咬牙,又看向一旁的谢锦宴,试图岔开话题问道,“谢师弟,一会儿可要一起下棋?你我好久没有下过棋了……” 第194章、侍妾 “没空。”谢锦宴想都没想,断然拒绝。 曲姗姗本想借着约谢锦宴下棋找回些颜面,顺道岔开话,想着方才他没有出言帮俞青芜,必然是不会拒绝自己的,万万没有料到谢锦宴会拒绝得这样尴尬。 难道真如她所猜测的那般,谢师弟与俞青芜那个端相做作的女人当真有些什么? 看样子,像是了…… 呵,不过是去了一趟京都,便搭上了储君,这个俞青芜,果然以前都是装得。 作得一副冷傲不争不抢的模样,原都是为着吸引男人,现如今勾上了太子,这便露出真面目了? 一个无法练武的废物,竟还想与她抢风头。 往日里抢了她第一美人的称号也就罢了,现如今便是连她的池中鱼也要抢! 曲姗姗心中不甘极了,她蹙了蹙眉,不悦的看了谢锦宴一样,明知故问道,“谢师弟怎就没空了?往日里但凡回到师门,你都是要与我下一盘棋的。” ??? 这个曲姗姗,怎么张嘴就来! 他哪里每回都与她下棋了? 他就与她下了一回,还是为了赢得和俞青芜一组出任务的机会。 一时之间,谢锦宴既无语又倍感心虚。 暗暗瞥了身侧的女子一眼,见她面容清冷,眼底里更无半分波澜。 她竟没有反应? 不知为何,俞青芜这般的不动容,反而让谢锦宴心中愈发忐忑了。 不过身为储君,他也没有流露出太大的情绪波动,只轻轻扬了扬手中的包袱,又瞥了眼身边的俞青芜,笑看向曲姗姗,淡淡回她道,“曲师姐你不都看见了?” “这不,得替阿芜将行李搬去客房。” “来的路上吵了一架,她便不愿意跟我睡一个屋了。” “嗨,想来她也不是有意要说些难听的话来揶揄你的,多半是因着生我的气儿,所以连带着你一块儿迁怒了,你这玩笑开得实在不是时候。” 谢锦宴话说得淡淡,说话间,已经伸手握住了青芜的手,十指相扣,饶是个傻子也能看出二人关系了。 曲姗姗本想在俞青芜面前表现自己异性缘好,勾勾手指便能将她费心费力搭上的男人叫走什么的,以找回被夺走第一美人称号以及方才被辱的场子,听完谢锦宴这话,她瞬间愣住了。 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那紧扣的两只手,曲姗姗眼底几乎要喷火。 她强扯出一抹笑容,看看面色冷漠的俞青芜,又看向谢锦宴,满眼不可置信,不甘的又问了一句,“谢师弟,你和俞师姐这是……什么情况啊?你莫不是……纳了俞师姐做了你外室?” 在曲姗姗看来,俞青芜那般毫无背景的孤女,那便是入皇室做个侍妾也未必配的上,除了外室,她再想不到其他的身份。 不过……她直接这般问,是不是显得她不友善,谢锦宴又该如何看她? 心中想着,曲姗姗赶忙又装模作样的笑道,“那个俞师姐,你莫要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就是觉着,如咱们这等身份,莫说是皇室了,怕是侯府伯府也是进不去的,我就是觉着,你若真要做了谢师弟的外室,可要注意着些,我听闻那些个侯府嫡女什么的,都是有手腕的,来日谢师弟若是娶了正妃,你怕是要吃亏的……” “不过没关系哈哈,那正妃要是敢欺负你,你且告诉我,依着我和谢师弟关系,定能帮你好生收拾收拾那正妃,连带着谢师弟一块儿收拾……” 呵呵,扯来扯去,不就是想表达她与谢锦宴关系好么?连带着道她只配给人做外室。 原是不想拿乔装样的,这曲姗姗非得撞上来…… “曲师妹放心,本宫一向和善,从不为难殿下的姬妾。”曲姗姗正一副嘻嘻哈哈要替俞青芜出头的嘴脸,下一刻,女人清冷的声音让她脸上的笑容忽然僵住。 本宫?姬妾? 她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不可能!俞青芜是什么身份?一介孤女罢了! 她这等镖局庶女若想做太子侧妃都不太可能,何况是俞青芜这等无父无母,来历不明的孤女。 妒忌,怒火,不可置信,多种情绪同时涌上。 曲姗姗攥紧了手心,强忍心中的震惊与不服,询问的望向谢锦宴。 谢锦宴神情也是颇为诧异,他诧异的是俞青芜竟会认了,认了她是他的妻子,她先前不还担心旁人知道了说闲话吗? 喜悦和惊愕同时在眼底翻涌,最后都化为一汪清水。 极温柔的注视着身边儿的女子,轻轻用力,将她拉得更近了些。 转而又笑看着曲姗姗,轻轻点了点头,顺着俞青芜的话茬道,“是,阿芜一向端庄持重,入太子府半年多,一直将府中管得井井有条,便是母后也时常夸她。” 曲姗姗原本还抱有一丝幻想,认为俞青芜不过是个怕床的外室,但是此刻,听到谢锦宴亲口承认,她脸都青了,更是难以接受。 原本从前许多事她就落了俞青芜不少,难不成如今嫁人她也要落下那装模作样的女人。 看着曲姗姗脸上来回变幻的神情,俞青芜已然看出了她那点儿心思。 她其实不明白,分明她从未与曲姗姗攀比过,又或者说,师门中许多女弟子都不曾与曲姗姗攀比,可不知为何曲姗姗总觉得人人都在与她比。 尤其是自己,曲姗姗视为劲敌。 往日也就罢了,现如今事情到了这样的地步,曲姗姗只怕又会借题发挥,四处散播闲言碎语。 在这闲言碎语之前,或许,她出口恶气先下手羞辱对方似乎也不算过分。 眉眼里掠过一抹凉意,俞青芜笑喊了曲姗姗一声,“曲师妹,你若想入太子府,本宫倒是可以向母后请旨。虽说你只是镖局之女,又是个庶出的,可到底母后会卖我些面子,我若向母后请求,让你做个侍妾也是可以的。” 这话里话外的,透着赤-裸裸的羞辱。 曲姗姗还在愣神之中,听到俞青芜的话,骤然回过神来,原就发青的脸,气得更加几乎发紫。 嘴角僵了僵,摆摆手道,“俞师姐莫开玩笑了,我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这……这皇室生活啊,它不适合我。” 第195章、触碰逆鳞 曲姗姗笑得牵强,极力装作不在意的样子,可眼底的怒气和屈辱还是出卖了她。 与曲姗姗相比,俞青芜依旧是那般平静的姿态,高挑的身姿配上极端庄的仪态,更是衬得她整个人宛若仙子,却又莫名散发出一丝压迫感。 尤其是在一贯以活泼可爱,‘男孩子气’的曲姗姗面前,更是生生的将曲姗姗压了一头。 桃花水眸宛若月牙,明艳面容亦是笑容满面,眸子里却勾勒出一丝冰霜,就那么定定的,意味深长的瞧着曲姗姗,也不说话。 直至看得曲姗姗目光闪躲,俞青芜这才又缓缓开了口,淡笑着对曲姗姗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附和道,“是,曲师妹这等神仙一般的人物,自是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才配得上的。” “再说了,曲师妹这般无拘无束惯了,若是入了皇室,必然是要不习惯的,所以殿下,你就莫要肖想曲师妹了。” 俞青芜弯着唇,故作娇嗔的瞪了谢锦宴一眼。 这样的调情,落到曲姗姗眼中十分刺眼。 分明曾经也是捧她的一员,如今怎么轻易就瞧上了俞青芜那等无趣之人。 曲姗姗心中愤恨不甘,脸上却依旧只得摆得一副小面孔,极牵强的点头应和俞青芜道,“是,我这人一贯是自由自在惯了,皇室那等地方啊,还是俞师姐这等端庄持重的人才适合。况且,皇室里必然容不下女子舞刀弄枪,俞师姐身子娇弱,倒更适合入皇室。有皇室养着,便是没有武功师姐你不算是无用之人了。” 呵,话里话外的讥讽她是个废物,且旧事重提趁机挑拨,说谢锦宴是因着曾经害她内力尽废,出于愧疚才娶她入皇室,好让皇室养着她这废物。 可惜,她俞青芜不是那些个好骗好挑唆的小师妹们,可不会因着曲姗姗这几句话就发怒。 “曲……” “曲师姐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在挑拨么?”俞青芜微微启唇,正想回曲姗姗,还未开口,谢锦宴冰冷的声音却忽然从耳边传来。 曲姗姗原本还在为自己的聪明而洋洋得意的,被谢锦宴忽然质问,顿时就怔住了。 俞青芜也愣了片刻,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谢锦宴当年因任性而将她推下冰湖,这件事在旁人看来,是他厌恶她的证明,殊不知,却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是他对她愧疚的刺。 他从来不敢提及,也生怕在她面前提及,因为一旦提起,不仅是重新揭开她当年的伤疤,也是将他曾对她的不好,曾经无知的一面重新暴露于世。 谢锦宴对她有愧,也要面子。 曲姗姗这番话,显然已经触到了他的神经。 曲姗姗这是没见过谢锦宴阴暗的一面,当真以为她那点儿小伎俩能骗过他?说到底,他就是想看她为他吃醋,所以才不曾插嘴。 但是此刻,曲姗姗揭开的不止是她是伤,也是他的丑…… 分明是阳光明朗的天气,周遭却莫名的生出一股压抑和冷沉。 谢锦宴一双凤眸冷冷盯着曲姗姗,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阴沉可怖。 明明前一刻还和颜悦色,此刻却是冷厉而凶狠,面无表情的看着曲姗姗,冷森森又质问了一遍,“曲姗姗,你方才那话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有皇室养着,阿芜也不算是无用之人了?” “怎么?难道没有皇室养,我家阿芜就是个废人不成?” 谢锦宴语气咄咄逼人,眼神更是冷锐狠戾。 一瞬间,就像是换了个人。 曲姗姗都懵了,更是害怕。 虽说谢锦宴是师弟,可无论文武都在她之上,这动起手来,一根手指就能将她捏死。 最重要的是,谢锦宴是当朝储君,她不过一介小小镖局庶女,平素里他客气,唤她一声师姐。可他若不客气,随时能要了她的命。 一时之间,曲姗姗又怕又不解。 她不理解谢锦宴为何会突然发火,而且他从前对她一贯是笑容满面的。 容不得她多想,耳边再度传来男人冷冷的警告,一字一顿道,“曲姗姗,平日里孤看在你我同门的份儿上对你笑脸相迎,那只是看在师父看在萧家的份儿上,与你本人没有分毫关系,所以,劳烦你有点儿自知之明,别将孤当做你池子里的鱼,也别在孤的妻子面前胡言乱语。” “还有,劳烦你照照镜子,别总是人家对你客气些就认为旁人是爱慕你。你这等勾三搭四,朝秦暮楚,不知检点的女子,放在皇室里早都被凌迟处死了!” 谢锦宴语速极快,根本不给曲姗姗回嘴的机会,当下将曲姗姗那些自以为是的肮脏心思揭露了个干干净净。 曲姗姗一直以为谢锦宴肯定也是喜欢自己的,毕竟自己与那些规规矩矩的是师妹相比是个特别的存在,可她没想到,她在谢锦宴眼里竟是这样不堪。 她红了眼眶,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锦宴,羞愤到了极致。 “谢师弟,我没挑拨,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不是……” “你是什么样与我没有关系。”见曲姗姗还想狡辩,谢锦宴不耐烦的打断了她,看着她红彤彤氤氲弥漫的眼睛,又冷笑了声,讥讽道,“曲师姐,不过是挨了两句骂你掉什么眼泪?你不是个真汉子吗?真汉子可不轻易掉泪的,你这般泪眼婆娑的,不知道还以为你从前的大大咧咧都装的呢。” 谢锦宴这厮,果然恶毒! 这话一出口,极具侮辱性不说,还叫人根本无法回嘴。 俞青芜暗暗看了曲姗姗一眼,只见曲姗姗眼中夹着泪,极是难堪的僵在原地,一时间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 “谢师弟你莫名其妙!”曲姗姗狠狠跺了下脚,擦着眼泪气冲冲离开了。 俞青芜站在原地,看着曲姗姗离开的背影,忽然都有些同情了。 沉默了片刻,她挽上谢锦宴胳膊,拉着他迅速离开。 一路踏进客房,青芜才望向一旁阴着脸的男人,叹息道,“你从前不是与曲姗姗还挺好吗?教训教训,叫她不敢再来我面前找茬就行了,何必说出那等话?” 闻言,谢锦宴笑了,前一刻还阴沉的脸浮上满面笑意,极是狐疑的看着她,反问道,“俞青芜,我和曲姗姗关系好?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第196章、胆寒 误会? 她能有什么误会? 他与曲姗姗关系好,与全师门的女子关系都好,这不是众所周知的吗? 而且,曲姗姗一贯以恣意洒脱自居,平素里除了她那几个小团体,她都不爱与旁的女子玩儿,皆是与男弟子厮混到一处。 有洁身自好的不愿意搭理她,但谢锦宴从来不是那个洁身自好的。 这会儿他却说误会? 俞青芜一边儿伸手关门,一边儿嘲弄回他,“殿下,您便是想要告诉我您从前是洁身自好的,也没必要如此避讳,从前您与曲姗姗的关系谁不知道?为此,阿月可没少找她麻烦。” 额,阿月找谁麻烦,就证明他和谁关系好?这女人是个什么逻辑? 欠身坐到凳子上,谢锦宴托腮瞧着进门收拾行李的女子,似笑非笑盯着那张明艳动人的精致容颜,忍不住笑道,“俞青芜,你这是什么逻辑?照你的意思,阿月找谁麻烦,我就与谁关系好,那阿月从前也找你麻烦,你我那时的关系好吗?” 是,从前她与他的关系是不好。 可阿月为何会找她麻烦,那分明是察觉到他…… “这……这怎么能一样?你我从前关系虽然不好,可阿月找我麻烦那也是因为她察觉到……”俞青芜回过头,当下就想说是因为他对她爱而不得,因爱生恨,因为近乎变态的占有欲,才会故意用那些幼稚方式来引起她的注意。 可这话能说出口吗?显得她太不要脸了。 俞青芜紧攥着手中还未折叠好的里衣,有些尴尬的看着谢锦宴,结结巴巴反驳,“那……那能一样吗?那时你我表面关系虽然不好,但……” “但什么?但是你暗地里偷偷勾引我是吧?”谢锦宴见缝插针,立刻就接了一句。 方才在外头还阴沉严肃的面孔,此刻写满笑意,那双勾人的凤眸里勾勒出几分灼热,极慵懒的靠在桌子上,从言语的到姿态都流露出一股子浑然天成的风流劲儿。 分明是下流欠揍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却生是变成了调情。 迎上那灼烫刺人的目光,青芜心中不禁一颤,下意识避开。 好一会儿,才努力压下心绪,怒瞪他道,“这里是师门,你休要这般没正形。” 语气严肃,眼神警告。 然而,脸却红得像是火烧云,为她本就美艳的容貌平添了几分风情,冲散了几许冷漠。 谢锦宴托腮靠在桌上,一瞬不瞬的盯着女子,直至她羞涩得避开他的眼神,才缓缓起身,笑走到她身后,随手将人搂入怀中,薄唇轻轻贴上她滚烫的耳珠,顺着腰肢,轻握住她垂下的手,柔声道,“好了,不逗你了。” “不过有些事孤的确需要向师姐解释清楚,我与那曲姗姗的确不熟,从前之所以旁人瞧着我们熟悉,皆是因着我以为她是女子,却又比旁的女子洒脱,想来定也愿意告知我女子都喜欢些什么,尤其是像师姐你这般的女子。” “一开始,那曲姗姗听闻我有意中人,的确也各种帮我想法子。可后来,我渐渐发觉,她根本不是成心帮忙,而是接着这样的方式去接近男弟子,似乎是想借着男弟子的追捧显得她自个儿受欢迎,再后来,我便没怎么搭理她了。” “不过,或许是我不曾与她说过我意中人是谁,她大概是误会了,自认为我对她有意。说来这曲姗姗虽然可笑,却也可怜,她这般折腾名声早就毁了。你瞧着她像是受欢迎,可暗地里,男弟子们说她的话并不好听。” “有些人是报以有便宜不占的心理,有些人则是被她捧出了虚荣感,还有些人嘛,就是看看笑话,若要谁真的娶她,那是没有人愿意的。她出身本就算普通,又是个庶女,样貌算不得平平,却也算不得优越,若是在江湖上没有作为,往后怕是给人做妾人家也未必会要她。” “如今她唯一能走的路,也就是好生学武,将来能有所建树,不过,曲姗姗似乎到现在也没有意识到。更不曾意识到,男子对她的追捧,并非真正的追捧……” 谢锦宴大手紧紧搂在俞青芜腰间,说到最后,忍不住又叹了口气,道,“其实有时想着她也算个可怜人,我便不想去戳穿些什么,但今日她说出那些话,便是叫我心里不舒服。” “我容不是她那般羞辱师姐你……” 谢锦宴轻声叹息,薄唇轻轻在女人耳边吻了吻。 柔软湿润触及,俞青芜身子微微一颤,肢体绷紧,心情也突然沉了下来。 前一刻,她还在嘲弄谢锦宴从前看不穿曲姗姗的小手段,此时听完了他这段话,她后背突然有些发凉。 她以为追捧曲姗姗的男弟子都看不透曲姗姗的真实目的,却万万没有想到,他们是这等心理。说句话难听而残忍的,他们或者只将曲姗姗当做青楼妓-子,忍不住找她寻欢作乐,可要让他们将人娶回家,却还是嫌弃的,与旁人谈及起曲姗姗时,怕也是鄙夷的。 这一刻,俞青芜忽然有一种后知后觉的胆寒。 要知道,她当日也是屡屡勾引谢锦宴,在他面前那般的手段,甚至为了刺激沈柔,青天白日的,就隔着一道门,与他…… 手指缓缓收紧,她缓然回过身,认真的望着面前清贵英俊的储君,强忍悚然问他,“殿下是说,你们,你和那些表面追捧曲姗姗的男弟子,原来私底下都是这么看她的么?” 见俞青芜这般神色,谢锦宴自是看出了她的心思。 他沉吟片刻,伸手抚上她的后脑勺,低声道,“大部分是如此,师姐是不是觉得很可怕?” “你现在心理一定在想,孤又是如何看你的?”谢锦宴轻笑了声,揉着她的发丝,轻凑到她耳畔,暗哑道,“孤喜欢你主动一些,孤喜欢你……刻意诱惑的模样,不过……只准对我一人那般……” 第197章、自找麻烦 灼热气息伴随着暧昧在额间萦绕,男子揉着她发丝的手也缓然挪动,轻轻抚过那妩媚眉眼,又落到她那柔嫩粉腮,最后滑到了衣襟处。 眼见那双大手当下就要替她宽衣解带,俞青芜身子微微一震,她到底与谢锦宴同床共枕大半年,见他这般举止,自是知道他想做些什么。 这男人,怎的无端的就生了那等心思,分明前一刻还在说着曲姗姗的事。 俞青芜微微皱眉,一把按住了落在她衣领处的大手,有些嗔怒的语气制止谢锦宴,“殿下,这里是师门,况且……还是大白日的,你正经些……” “孤怎就不正经了?”谢锦宴见俞青芜面色泛红,眼中掠过一抹得意的笑,轻轻理了理青芜的衣领,无辜道,“孤就是瞧着师姐你的衣领有些乱了,想帮你理一理,你想到哪儿去了?” “额,孤明白了,师姐是垂涎孤的美色,眼见四下无人,便迫不及待了……” “……” “你……”分明是他不正经,怎么还变成她迫不及待了? 俞青芜不是傻子,眼前这男人方才那眼中的火光她不是瞧不见,他分明就是想…… 哼,如今被她戳破,自知失态,便倒打一耙了! 心中暗骂他混账,俞青芜面儿上也没有客气,狠狠瞪了谢锦宴一眼,羞愤斥他道,“你少倒打一耙,我又不是你,一贯风流下作得很。” “说得像是你不风流似的,你若不风流,也不会青天白日的在沈家勾着孤与你……” “谢锦宴你够了!”眼见男人越说越露骨,俞青芜厉声打断了他,用力将人推开,侧身坐到了一侧的椅子上,微微泛红的面庞竭力佯装冷肃,白了他一眼,重新将话题绕了回去,认真而严肃的质问他道,“殿下,你方才说,平素里捧着曲姗姗那些男弟子大都是报以有便宜就占的心理,那你呢,我瞧着你往日里与她关系也甚好,你又是如何想的?” 这……好不容易将话岔开,怎又扯到他身上来了。 他倒是确实对那曲姗姗没有什么兴趣,也从未真正逾越过什么,往日的暧昧,也大都是曲姗姗为显她自个儿受欢迎四处散播的谣言。 可这些事若说出来,他师姐信不信却就不好说了。 目光复杂的看着女人片刻,对上她质问的眼神,谢锦宴眸色不禁缩了缩。 但他到底是储君,是在朝中运筹帷幄的储君,何曾会因着这等事就慌张了。 谢锦宴端了端姿态,一双凤眸极深情认真的看着女子,轻声反问,“阿芜,你觉得呢?你觉得孤是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这还真不好说。 倒不是她不肯相信谢锦宴,委实是他过去实在荒唐。 纵然他数次与她解释,他曾经的荒唐皆是做给对手看的,可毕竟是荒唐过,且是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荒唐的。 尤其方才,听了他说那些男弟子真正的想法,青芜不得不怀疑,或许……谢锦宴,她如今这个俊美无双,待她深情的夫君,或许也是那般的龌龊心理。 若真是如此,那她到底嫁了个什么样的人?又爱了一个如何龌龊可怕的男人? 四目相视,对上那双深情且受伤凤眸,俞青芜嘴唇不禁颤动,启了启唇,想说什么,最后却又闭上。 “我……我不知道。”犹豫片刻后,她轻轻摇了摇头,苦恼道,“我从前以为,那些追捧曲姗姗的男弟子是看不穿她的小手段,又或者是当真喜欢她的恣意洒脱,可如今,我看不明白了。” 所以,她是因着他说出了那些男弟子的龌龊心思,心中怀疑他同他们也是一丘之貉。 谢锦宴突然有些后悔同俞青芜说那些话了,无端的,他同她扯那些作甚。 这下好了,才建立起没多久的好印象又出现了裂缝。 简直是自找麻烦! 心中颇为懊恼,谢锦宴表面依旧一派光风霁月的风姿,俊秀的脸上温润而柔情,轻握住了俞青芜的手,柔声问她,“阿芜,我知道,从前我名声极差,在外人看来也委实是荒唐得很,今日听了那些话,你怀疑也实属寻常。” “可我问你一句,你我成婚这样久,你可见我有过别的女人?又可曾染指过府中婢女?我便是连个侍妾都没有。” “再者,你我同床共枕,朝夕相处这样久,难道还不足以让你了解我?你我做了这样久的夫妻,在你眼中,我却是那等龌龊下流之人?” 他便是下流,他也要看人的好吧…… 当然,这话谢锦宴没有说出口。 他眼神受伤,脸上的表情也颇为失落,配上那副绝艳容貌,实在是很难叫人责怪。 加之方才梳洗后换了身浅色便服,不似平日里那些深色锦袍那般冷肃压迫,反而多出了几分仙气,更将那股子可怜无辜劲儿表现得淋漓尽致。 被他这般瞧着,俞青芜忽然觉着自己似乎过分了,他若真是那般龌龊之人,大可不必与她提及那些男弟子,直接编了其余的由头便是了,何必与她多嘴说那些呢。 “我……我没那么想,我就是随便问问。”俞青芜咬了咬唇,错开了谢锦宴的目光,话锋一转,又道,“好了,不说这个了,这一路舟车劳顿的,我累得很,我去铺床。” 话落,她便从他手中抽回手,转身往内室走去。 一边走一边将宽广的袖口撩起,准备去将床铺整理好。 然而,走到床畔时,青芜却是愣住了。 屋内的架子上,被褥叠得整整齐齐。 “怎么样师姐,孤铺得不错吧?”她回过头,正想问谢锦宴话。 他却已经走了过来,一手从背后将人搂住,一手摸索着她的胳膊,笑道,“你还真当孤专门叫你来铺床呢?孤虽然平日里叫人伺候惯了,却还不至于废物到连个床都不会铺。” “好了,我也累了,睡吧,一会儿晚上还得见其余师兄妹呢,有得忙。” 他说着,蓦的便将人抱起来。 俞青芜很轻,谢锦宴极轻松的就将她放在了床上,又轻轻替她脱了鞋子,抬起她的脚按了按。 俞青芜折腾的了一路,也的确是累了,便任由谢锦宴伺候着。 她微微眯眼,正打算躺下,此时,外头却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第198章、恶心人的小心思 突如其来的响动,让才放松不久的俞青芜身体骤然一僵,虽说她已在曲姗姗面前自爆身份,可终究还是有些心理负担。 不得不承认,在师门,她是要面子的,尤其是在一众师弟妹面前。 在京都时,无论旁人说什么难听的话,甚至当着她的面儿羞辱她,她也不觉有什么,至多就是羞辱回去。 可是在师门,在这个她端了近十年冷肃正经姿态的环境下,她却是在意的,在意旁人看她的目光,也在意旁人当着她的面儿闲言碎语。 这或许,就是不在意与在意的区别吧。 她在意师门,在意那些当做亲弟妹的师弟妹,所以她也在意在他们面前的形象。 听着外头零碎的脚步声,俞青芜身体都绷紧了。 相比之下,谢锦宴就显得平静许多,他从容收回握住女人玉足的大手,淡淡朝着门外询问,“谁啊?” “七师弟,是我。” 萧凤昀? 他不是还要找师父议事么?怎的又跟过来了? 谢锦宴眸色微沉了下,下意识的看向床上的俞青芜。 此时,俞青芜面色发白,神情却也有些慌张。 见她这副神色,谢锦宴心中忍不住嗤笑了声,却并未说话,眉眼微冷,径直的朝着门口走去,伸手拉开了那道木门。 随着吱吱呀呀的开门声,一身素衣的萧凤昀站在外头,他身长如玉,双手背在身后,目光悄然往屋内看了一眼,似是在搜寻什么。 “萧师兄,可有什么事?”见他似还想再往里看,谢锦宴立刻挡住了他的视线,那张五官深邃的英俊面庞染上一丝霜色,看着萧凤昀的眼神更是敌意满满。 被他这般一问,萧凤昀才想起正事儿来,他极尴尬的收回目光,故作平静喊谢锦宴道,“七师弟,几个师兄弟们在前头饮酒,你可要一道儿去。” 说话间,那双狭长的眼眸又悄然往屋里瞧了瞧。 呵呵,就这般明显的表现,邀他前去饮酒是假,想来见不该见的人才是真的吧? 吱呀,眼看萧凤昀目光往内室看去,谢锦宴刻意将门缝又关得窄了些,极冷漠的拒绝他道,“不必了,孤与阿芜舟车劳顿一个多月,此刻只想好生休息,师兄弟们那处,就劳烦萧师兄帮忙问候了。” 语毕,他重重的,猝不及防的就将门给关上了。 嘭的一声巨响,几乎震耳欲聋,萧凤昀还未来得及答话,便被那声响震得耳边嗡嗡耳鸣。 他咬了咬牙,极不甘心的向门口看了眼,刻意抬高了嗓音朝里喊道,“那个七师弟啊,那你好生歇着,今晚我们师兄弟几个再替你好好接风洗尘。” “额,对了,方才我见玉成师叔座下的曲师妹哭哭啼啼的,我问了她怎么了,她说是你欺负了她,她那般的性子,必然是要去玉成师叔面前闹一闹的,今儿晚上,你去同她道个歉。” 他欺负曲姗姗? 这个曲姗姗要不要脸?若不是她先犯贱阴阳怪气,他能让她下不太来台?还想让他道歉,可真是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萧凤昀这厮更可笑,还特地扯开了嗓门儿喊一遍,生怕谁听不着似的。 扯了这么多,不就是故意说给阿芜听么?想让阿芜以为他与那曲姗姗之间有什么暧昧。 呵呵,看样子,曲姗姗也是自觉无理,并未将他斥责她的真实原因告知旁人。 萧凤昀这一番帮腔,倒显得他格外不分是非,且挑拨离间。 这与他过往光风霁月,光明磊落,温柔正直的形象可谓是大相径庭。 前一刻谢锦宴还因着萧凤昀找茬而感到不快,此刻,他心情却突然急转直上。 要知道,在他那二师姐眼中,萧凤昀的形象一直是极好的,哪怕得知他冒领功劳,她也不曾对他有厌恶。 但是这下就不一定了,要知道,他师姐最厌恶的就是背后说小话,耍这些恶心小手段的人,这也是他师姐厌恶曲姗姗的缘故。 眉梢微挑,谢锦宴背着手往内室走去。 果然,一进门就见女人阴着脸。 她不知何时已从床上起来,姿态极优雅的坐在一侧的软塌上。 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有些难以接受的望着他道,“方才外头与你说话的是萧师兄?” “嗯,就是萧师兄,他邀我前去喝酒。”谢锦宴坐到她身旁,端起茶盏轻轻饮下一口,装作丝毫不在意的语气,说道,“想必,其他师兄弟们想单独为我接风洗尘,毕竟晚上师父也在,大家也不好随意,便是有的人想寻我帮忙也不好说。” “不过,我累得很,没工夫同他们周旋。” 说话间,谢锦宴伸了个懒腰,然后起身往床上去。 他也的确是疲惫了,加上刚来又与那曲姗姗闹了那么一出,便直挺挺的躺在了床上,被子也没有盖。 俞青芜坐在一旁,耳边不由浮现方才萧凤昀说的话。 她不是个傻子,萧师兄那些话是说给谁听的,目的又是什么,她不用想都能猜到。 可是,萧师兄为何要这样? 她与他早就结束了,当日在京都又将他伤得那样深,依着他的性子绝不可能再对她起心思,再者,他若是记恨于他们,有心报复,那早早的将她与谢锦宴的关系说出去,待她回师门时,光是那些敌意的目光便能刺死她。 或许……今夜的接风宴能知道答案吧。 心中有一种异样的感觉,俞青芜眸光不由沉了下来,却没再询问谢锦宴什么,只起身走到床边,侧身躺了上去,柔软的小手从身后将男人抱住。 谢锦宴紧闭着双眼,嘴角却是泛起一丝笑意,反握住了女人的手…… 午休的时间过得很快,一觉醒来,已是暮色四合。 简单梳洗整理过后,便到了晚膳时间。 晚膳是在紫云阁的大厅里用的,长长的桌子从头到尾,摆上许多菜肴,师父萧容齐座下连带着俞青芜和谢锦宴十八名弟子,全都整整齐齐坐在那处。 除此之外,师叔萧玉成和曲姗姗还有几个萧玉成座下的弟子也在。 曲姗姗眼睛红彤彤的,瞧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其余几个师兄妹,除了周双双苏卿和宁玉他们,瞧着谢锦宴和俞青芜的眼神也怪怪的。 “谢师弟啊,听闻你娶亲了可是真的?” 第199章、早就暗通款曲 “谢师弟啊,听闻你娶亲了可是真的?” 说话的是萧玉成座下大弟子郭晨,也是曲姗姗大师兄,更是萧凤昀的表兄。 郭晨面含笑意,眼睛不断在谢锦宴和俞青芜身上来回打量,似在刻意暗示什么,笑问道,“不知是哪等才貌双全的女子才能入了谢师弟的眼?我听闻皇室选太子妃可是颇为严格的,便是侯府家的女儿,也未必能够做侧妃。” 郭晨一边说着,目光又刻意在俞青芜身上扫过。 瞧着郭晨这副不阴不阳的嘴脸,想必是曲姗姗同他哭诉了什么,他替曲姗姗出气儿来了。 说来,这郭晨也是个冤大头。 旁的男弟子都是将曲姗姗看得明明白白,多少怀揣龌龊心思,可郭晨不一样,郭晨是真喜欢曲姗姗,也是真觉得曲姗姗特别,更是真认为曲姗姗受欢迎。 不过,郭晨出身一般,长相也普通,曲姗姗瞧不上他。 也就是平日里想要他帮忙时,才会与他说笑。 可郭晨却是看不明白,时常为曲姗姗肝脑涂地,被卖了还能数钱。 此时此刻,他这般举止,想来就是受了曲姗姗挑唆,故意想让青芜丢人,大约是认为自己不愿承认与青芜的关系。 毕竟,从身份差别上来讲,的确更像是他这个储君嫌弃青芜身份低微而不愿意承认他们的关系。 至少目前,从曲姗姗的口中说出来的,应当是如此。 而郭晨这般询问,说到底就是认为他当着众人会否认阿芜是他的妻子,继而让阿芜脸上无光,让阿芜沦为众人笑柄。 这个曲姗姗也是真够奇怪的,羞辱她的分明是他,她却要将账算到青芜身上,脑子有病还是怎的? 谢锦宴心中冷笑,目光极为讥讽的扫过一旁的双眼红肿的曲姗姗,最后又将目光重新落到郭晨身上,笑呵呵回他,“是啊,孤是成婚了,不过,孤的妻子并非什么侯府女儿,这事儿孤和阿芜刚回来时就告诉曲师姐了。” “怎么郭晨师兄,曲师姐没告诉你吗?我与阿芜成亲了,她便是我的太子妃。”谢锦宴一边说着,毫不避讳的搭上了俞青芜的肩头。 大手极温柔的,带着几分安慰,轻轻拍了拍她薄弱的肩膀,又看向一旁面露愕然曲姗姗,装模作样问她,“曲师姐,你与郭晨师兄关系一向最亲密,你没有与他说么?” 谢锦宴刻意咬重了‘亲密’二字,果然,听到谢锦宴这般形容自己和郭晨的关系,曲姗姗的脸色一下子不太好看了,她面色僵了僵,结结巴巴道,“我……我原以为你们暂时不想让人晓得,便只同大伙儿说你成亲了,没成想,郭晨师兄却是误会了。” 曲姗姗满眼不甘和妒忌,刻意提及了大伙儿,又故意说了郭晨全名,以此来撇清她与郭晨的关系。 再说了,她也的确没有与人说他们二人的关系,不过是暗示了旁人几句而已。 就想着谢锦宴多半不会承认,毕竟抢自己师兄的女人不是什么光荣的事,只要他不承认,那俞青芜便丢人了,自己再趁机彻底刺激几句,俞青芜说不准自己就承认了,到时,她再引导引导,散播些谣言,让人都觉着是俞青芜为了攀龙附凤背叛了萧凤昀,是个下贱外室,谢锦宴若是想要保住体面,定然就会顺着她说,将所有罪过都推到俞青芜这个勾引师弟的荡-妇身上,说不准还会废了俞青芜…… 到时,俞青芜便又不如自己了…… 曲姗姗心中是这么打算的,可她没想到,谢锦宴竟然毫不犹豫的就承认了。 谢锦宴的话,也让先前只是怀疑的其余弟子都惊住了。 之前他们听曲姗姗说感觉俞师姐和谢师弟怪怪的,又听说谢师弟娶亲了,再又听说听见俞师姐和谢师弟吵架哭哭啼啼的,还以为俞师姐是做了谢师弟外室,见谢师弟娶了正妻闹腾呢。毕竟,众人的理念里,一介孤女是绝无可能入皇室的。 所以方才见二人一同进门,皆是怀疑,隐隐之间也对俞师姐有些鄙夷。 然而此刻,听到谢锦宴的话,他们都呆住了。 尤其是郭晨,他方才还讥讽的嘴脸一瞬间被震惊取代,不可置信的看着俞青芜片刻,又看向谢锦宴,愕然道,“谢师弟,你……你是说……你娶了俞师妹?” “是啊,孤的妻子,太子妃,便是阿芜。”他笑着,在众人的惊愕之中,极是平静的作答。 言笑晏晏,语气平和,全然没有半分抢了自己师兄女人的心虚和愧疚。 不过,即使如此,也还是有人想要找事。 彼时,郭晨又开了口,看了看对面的萧凤昀,又看看俞青芜,最后再次看向谢锦宴,神情尴尬而阴阳怪气道,“谢师弟,你不是储君么?皇室允许你娶一个孤女?” “何况……俞师妹不是和萧师兄是一对儿吗?怎么……怎么又和你……” 言外之意再明显不过,是想说她俞青芜攀附权贵,负心薄幸,踹了萧凤昀。 闻言,俞青芜手指微微颤动,完全不敢与对面的萧凤昀对视,也不敢看其余的师弟妹们。 是了,她先前之所以不敢承认与谢锦宴的关系,怕的就是这样的场面,太难堪了。 此刻,便是不用看,青芜也能感觉到又无数道目光向自己聚集,那是不屑的,是讥讽的,亦是厌恶的…… 她这个一贯严肃,如大家长的二师姐,形象就在这一瞬间崩塌了。 “郭师兄,请问,你和曲师姐是不是一对儿?”俞青芜紧抿着唇,正斟酌要如何开口,下一刻,耳边却传来谢锦宴调笑的声音。 ?? 谢锦宴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他……又打算祸水东引? 俞青芜微微抬头,只见对面方才还一脸讥讽的郭晨顿时懵住了,曲姗姗更是面色难看,她想都没想,当即大声反驳谢锦宴道,“谢师弟休要胡说,我与郭晨师兄只是单纯的师兄妹关系。” “额?原来曲师姐和郭师兄不是一对儿呢?”曲姗姗话音刚落,谢锦宴立即就接下话茬,笑看着曲姗姗和郭晨,不干不净道,“曲师姐,郭师兄,孤瞧着你二人平日亲密都躺到一张床上了,还以为你们两个早就暗通款曲了!” 第200章、腌臜货 “你……谢师弟,你在胡说些什么!”曲姗姗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着谢锦宴,本就红肿的眼睛登时就泪眼朦胧。 郭晨也瞬时面红耳赤,声音立刻拔高了好几个调儿,厉声冲谢锦宴怒吼,“谢师弟,你休要污蔑我与曲师妹的清白!” “是你先污蔑我妻子清白的。”谢锦宴嗤笑了声,淡然讥讽的神色,与曲姗姗和郭晨的暴怒惊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郭晨和曲姗姗二人前一刻还满脸愤然,听到谢锦宴这话顿时就回过味儿来了。 一时之间,二人面红耳赤。 郭晨憋得说不出话,曲姗姗则是又气又恨。 谢锦宴都将话说到这份儿上了,她哪里还看不明白,他这是为了维护俞青芜让她下不来台。 她紧咬着唇,不甘心的望了俞青芜一眼,带着哭腔反驳他,“谢师弟,俞师姐与萧师兄是一对儿大伙儿都晓得的,郭师兄又没有乱说,你……你何必为了维护俞师姐污蔑我。” 曲姗姗说着,便又开始抹泪。 似想借此获得旁人的同情,获得屋内一众男弟子的同情。 然而,此刻那帮人却没有一人说话,似乎都生怕沾染上她自己也脏了。 曲姗姗一双眼睛四处张望,见众人都不帮她说话,一时有些懵了。 唯有郭晨,见曲姗姗哭成这般,当下忍不住了,立刻附和着她补了一句,“就是啊,这俞师妹和萧师兄一对儿这事儿是众所周知的。” “众所周知?敢问郭师兄?怎么就众所周知了?”郭晨话音刚落,谢锦宴张嘴正欲反驳,一道清透明亮的女声却是抢了他的话。 刹那间,谢锦宴愣住,俞青芜也愣住了。 二人齐齐向着声音的方向看去。 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六师妹胡蝶。 胡蝶原本就瞧不上萧凤昀的,今儿听曲姗姗和郭晨四处暗示的那些言论,早就看出了他们的心思。 她向来就讨厌这二人,加之一贯又将俞青芜当真亲姐姐,听得他们这般阴阳怪气,就更是怒火中烧了。 莫说萧凤昀那厮配不上她二师姐了,就是二师姐当真攀龙附凤,踹了他萧凤昀,也轮不着曲姗姗和郭晨这两个腌臜货在这里说三道四。 胡蝶声音洪亮,又向来是个泼辣性子,骂起人更是难听。 她双手环臂,一双明亮的杏眼极嘲弄的在曲姗姗和郭晨身上打量,未等他们反驳,又冷嗤道,“曲师姐,郭师兄,我们说你们二人也是够有趣儿的,你俩都躺倒一张床上去了,还不承认你们苟且,反而二师姐和萧师兄什么没做,却按头她与萧师兄是一对儿,你们这逻辑,未免太离谱些了吧?” “我……我们没有躺在一张床上。”曲姗姗带着哭腔,立刻反驳了一句。 郭晨也磕磕巴巴呵斥胡蝶,“胡蝶,你别乱说,怎说我们也是你的师兄师姐,你怎能这般不尊师长?” 呵呵,不要脸,真的不要脸! 胡蝶这下是真气坏了,她插着腰,声音骤然拔高,冷笑道,“哟哟哟,你俩还知道尊重师兄师姐呢?怎么萧师兄不是师兄?俞师姐不是师姐?” “再者,师父和师叔还在这里呢!你俩就一唱一和的,张口就污蔑俞师姐,你们可又将长辈放在了眼里?” 胡蝶中气十足,连珠炮一般发问,当下就将郭晨和曲姗姗问得噎住。 曲姗姗回答不上来,干脆哭哭啼啼起来,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抹泪道,“胡蝶,我与郭晨师兄也不曾说什么,我们不过是好奇,多问了几句,也没有恶意,你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那般拐弯抹角的往人身上泼脏水…… 胡蝶咬牙,当下就又骂回去道,“曲师姐,你那点儿龌龊心思真以为没人看得出来?你不就是想妒忌我二师姐做了太子妃,心理不平衡。一开始就故意引导大伙儿,让大家都以为二师姐给谢师弟做了外室。” “如今见谢师弟承认了二师姐乃是当朝太子妃,你就更不平衡了,于是便又阴阳怪气的指责二师姐抛弃萧师兄攀附谢师弟!” “说到底,你不就是看不得二师姐比你好吗?还真是猪鼻子插大葱装相呢!” 胡蝶年纪虽小,却是出了名的炮仗,一通输出愣是骂得曲姗姗一句都回不上嘴。 旁边的郭晨见状,马上又想帮腔,可还未开口,胡蝶却立刻又将矛头指向他,嘲弄笑道,“哟,郭晨儿,见曲师姐挨骂你心疼了?想帮她啊?” “你以为你帮了她,她就能看得上你啊?你也不照照镜子,就你那德行,她多半觉得你给她提鞋都不对。要不怎么说你和她是一对儿她那么生气呢?” “你看要说她和谢师弟是一对儿她生气不?” “额,这么一说,我倒是想起来了,先前是有一段时间,大伙儿都说谢师弟和曲师姐是一对儿,当时曲师姐是什么反应,大伙儿可都还记得吧?” 胡蝶不愧是胡蝶,这么几句话,就将矛头都转到了曲姗姗身上。 曲姗姗此刻完全傻眼了,她双眼通红,想要张嘴反驳。 一旁的谢锦宴却冷笑开了口,讥讽道,“那时曲师姐不仅默认了,还时常找理由约我出去游玩儿。” 第201章、新账旧账一起算 谢锦宴并未说太过暧昧的话,起码对于曲姗姗这样的洒脱,男孩子气而言的女子来说并不算暧昧。 可是,此刻,在这样的情况下就显得暧昧呢。 若是在过去,曲姗姗大可说她也邀了其他的男弟子。 但此刻,她若将这话说出口,不仅不能否定她曾主动向谢锦宴示好,反而在告诉大家,她曲姗姗不止与一位男子暧昧。 曲姗姗紧咬着唇,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含着泪光的眼眸楚楚可怜的望向谢锦宴,又望向萧凤昀,转而看向旁的男弟子,最后又看向郭晨,见郭晨都沉了脸,用一种质问的目光瞧着她,曲姗姗这才满眼不甘,带着哭腔开了口。 她一面抹泪,一面极委屈的反驳谢锦宴道,“谢师弟,你……你怎么敢胡说?我何时约你去外头游玩儿了?” 不承认? 没关系,她干的那些龌龊事儿可不止这一样,远的逮不着证据,这近的还能抓不着? 谢锦宴淡笑了声,极嘲讽的打量曲姗姗,冷哼道,“也对,那件事太远了,冰清玉洁,恣意洒脱,喜欢与男子游玩儿的曲师姐肯定是记不得的。毕竟……曲师姐你约过的又不止孤一人……” “谢师弟你休要……” “我休要胡说是吧?” “曲师姐,你能不能换一句?你这话孤都听倦了。” “早知道你不会承认!你也倒不傻,知道太远的无从查证,不承认便算是死无对证。” “可你大约忘了,你随意勾搭男子一事,可不止这一桩,孤若是没有记错,今儿白日里在舍馆外你可还对着孤勾肩搭背的,想要约孤单独喝酒呢。”谢锦宴轻嗤了声,眼神讥讽的掠过曲姗姗,又扫过桌上的几名女弟子,挑了一名今日在舍馆外离曲姗姗最近的女弟子,笑问她道,“严师妹,今日你就站在曲师姐身旁,她今日所作所为,你可还记得?” 前一刻曲姗姗还在抹泪卖弄可怜,听到谢锦宴这话,她顿时僵住了。 先前还帮着说话的郭晨,脸色一时间更难看了几分。 他纵然愚钝了些,却不是个傻子,谢锦宴敢这样问,自然是有证据的。 可内心的自尊和对曲姗姗的爱,让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 强忍着满腹的羞辱,他带着几分不言的情绪,看向坐在周双双身旁的严轻轻,略有些威胁的口吻喊她道,“严师妹,你照实说就是,不必惧怕谢师弟,他虽为太子,却也得遵守师门规矩,况且他在此也待不了几日,你也不必怕说了实话他报复于你。” “锦宴报复轻轻,郭师兄,我怎么听着你这话不对劲儿呢?我怎么觉得,你像是在威胁严师妹呢?” 俞青芜原本不想说话的,毕竟此事本就因她而起,谢锦宴故意这般东拉西扯,说到底就是故意把矛盾引到他自个儿和曲姗姗身上,如此一来,旁人也不会在注意她,至于所谓的闲言碎语,恐怕更多的也会针对谢锦宴。 其实在进门的前一刻,青芜还担心自己形象崩塌,担心师弟妹们会以何种眼光看自己。 但是此刻,见谢锦宴为了她如此,俞青芜忽然觉得,自己若是再缩着,委实有些对不住他。 何况,郭晨还这般咄咄逼人。 哪怕她知道如今的七师弟不会再吃亏,可也还是不愿再让他一人孤立无援。 她手中的酒杯骤然落下,似有意,只听哐的一声,响彻整个厅堂。 郭晨原本还满脸威胁,俞青芜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他一跳。 他微微一怔,有些恼恨的看向俞青芜,冷着脸问道,“俞师妹,你什么意思?你如今嫁了人,急着维护你的夫君我能理解,但你也不能为了维护谢师弟而来污蔑我吧?” 瞧瞧这话说得,分明是他和曲姗姗先污蔑人,先威胁人的,现下却是倒打一耙。 俞青芜冷嗤了声,见郭晨喋喋不休的似还想再说下去,立刻讥讽打断了他,嘲笑道,“郭师兄,不过是相互辩驳,师父和师叔都在呢,你就这般大吼大叫的,你还敢说没有威胁?” “我……我只是见不得你污蔑人。”郭晨一愣,当下意识到自己有点儿失态了,极尴尬的坐了回去,然而依旧用威胁的目光暗示严轻轻。 严轻轻向来胆子小,平素里又时常被曲姗姗的小群体排挤,此刻还见郭晨这般凶狠,当下就红了眼,嘴里也是支支吾吾的,道,“师父,师叔,曲师姐她……” “轻轻,你不必惧怕任何人。”俞青芜与严轻轻关系一般,却还算是了解她,见她这般神情,便猜到了她是不敢多言的。 可即使严轻轻不说,等她与谢锦宴一走,恐怕曲姗姗和郭晨也不会给她好果子吃。 严轻轻又一贯内向,更生怕给人造成麻烦,加之向来又与师姐师哥们关系普通,故而肯定只得将苦楚咽下去的。 这样可不行…… 看来今日,是要新账旧账一起算了。 “轻轻,师姐和师兄们都在呢,你不必惧怕什么人。”严轻轻正含泪磕磕巴巴的,俞青芜轻声开了口,她起身绕到了严轻轻身侧,手掌极温柔的落在她肩头,温声道,“轻轻,郭师兄说得是没有错,我与锦宴,大约就只会在这里待上两三个月,三个月之后,我们便会离开。” “可我们虽然离开了,却不代表不能给庇护于你,你若是愿意,可以跟师姐去京都。” “当然,你若还是愿意留在蜀地,便要说实话,因为说了实话,坏人才能得到惩罚。咱们师门的规矩你是知道的,秽乱、欺凌同门、嗯……还有造谣污蔑,这些罪状加起来,足以被逐出师门了。” “轻轻啊,师姐往日就与你说过,被欺负了,总不能永远靠着旁人来庇护,还是要彻底解决了根源才是。” 俞青芜语气温柔,然而,字字句句却都让曲姗姗和郭晨心惊胆战。 眼见严轻轻似乎有所动容,曲姗姗彻底坐不住了,未等严轻轻说话,当下就插嘴,阴冷冷的看着严轻轻道,“严师妹!污蔑同门可是大罪!要被逐出师门的!旁人也就算了,你爹娘都没了,家中哥嫂又不待见你,若是被逐出师门,你能去哪儿?” 第202章、暴露恶毒面目 呵,这威胁得是越来越明显了。 瞧着曲姗姗这般明显的暗示,俞青芜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目光悠悠从师父萧容齐以及师叔萧玉成身上掠过。 果然,二人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 尤其是萧玉成,他向来与师父萧容齐不对付,原是想借着曲姗姗一事找茬,顺道给萧容齐安个管教不严的恶名。 结果如今萧容齐置身事外不说,反倒是他的徒弟曲姗姗和郭晨简直是两头蠢猪。 萧玉成眼底怒气蔓延,皱眉看向曲姗姗,“曲……” “曲师妹,你忘性还挺大,我方才不是说了么?若严师妹愿意,可以与我和锦宴一道儿回京都。”这个萧玉成,眼见祸端要落到自家身上了,便想要止损,哪有那么好的事? 冷冷瞥了眼被打断后满脸霜色的萧玉成,俞青芜只当瞧不见他严重的不满和警告,淡笑扫视着一脸威胁的曲姗姗,极是炫耀调戏的语气道,“曲师妹,旁的不说,若是要给严师妹置办一个院子,寻个侯府国公府的世子嫁了倒也是很容易的事,所以,曲师妹就不必操心严师妹被逐出师门后该何去何从了。” 青芜笑着,故意咬重了侯府国公府这些字眼儿。 果然,听说她随意就能给农户出身的严轻轻寻这么一个高门第的婆家,曲姗姗气得脸都轻了,若是放在过去,她只怕马上又要冷嘲热讽,说俞青芜狐假虎威。 可是此刻,她再不敢多言,只得悻悻退回去,面色僵硬道,“额,那还真是我多虑了,原来俞师姐早已为严师妹找好了去处了。” “去处倒是说不上,就是个备用的地儿罢了,就像郭晨师兄于你而言,备用罢了。”俞青芜轻笑了声,丝毫没有过往的清冷不屑争辩,反而句句带刺。 曲姗姗脸青一阵白一阵的,郭晨更是气得说不出话来,索性话锋一转,再度看向畏畏缩缩的严轻轻,说道,“行了俞师妹,扯这些废话作甚。” “现下还是说最紧要的吧。” “严师妹,你老实说,今日曲师妹究竟有没有邀谢师弟喝酒?又有没有勾肩搭背。” 郭晨语气比先前平静了许多,但瞧着严轻轻的眼神依旧凶狠。 严轻轻见他这般看着自己,瞳孔不仅一缩,往日被欺凌的痛苦又涌上脑海。 对于果真和曲姗姗,她是极其害怕的。 从前二师姐在时,多少还能帮她出气,还能护着她些,可自打二师姐离开后,这大半年来,她几乎日日被曲姗姗欺凌,倘若今日她得罪了曲姗姗和郭晨,等二师姐一走,或许他们还会变本加厉。 可是……二师姐从前那般帮着她,她若现在还帮着那对豺狼虎豹污蔑二师姐的夫君,岂非没有良心。 而且……二师姐说得对,她不能一辈子叫人庇护,今天若是将曲姗姗和郭晨揭发,指不定还能彻底根除这对恶人。 再不济被逐出师门,她跟着二师姐和七师哥去京都就是了,二师姐虽然平日瞧着冷淡,可多少也会比旁人更照顾她的。 想到此处,严轻轻心中的恐惧骤然消散,再对上曲姗姗恶毒威胁的眼神,她脸上的恐惧已被愤恨取而代之,非但不再像从前那般瑟缩着撒谎,反而狠狠瞪了曲姗姗一眼,然后缓缓起身,看了看俞青芜,又看了看师父萧容齐和七师兄谢锦宴,最后直指着对面的曲姗姗,咬牙道,“师父,七师兄说得没有错,今日七师兄送二师姐到女子舍馆时,曲师姐的确邀七师兄喝酒了,不仅如此,她还将手搭在师兄肩头。” “后来,人群散去后,她还不断的让师兄怀里凑,拐弯抹角的问师兄要不要娶她做侧妃。当时七师兄没有回她,而且还躲开了她的亲近,为此她气得直跺脚,直骂七师兄没有眼光,说什么喜欢她的男子那样多,七师兄瞎了眼了,她都这般主动了,他竟然一点儿不知趣儿!” 许是因为过去受的欺负太多,严轻轻发泄似的,越说越大声,越说越激动,更是彻彻底底将曲姗姗那些骂骂咧咧的话都给抖了出来。 怎么敢!严轻轻这个贱人怎么敢? 曲姗姗此刻是彻底懵了,她震惊的瞪着严轻轻,方才还在佯装可怜的面庞瞬时间凶恶至极,当下就站了起来,尖声怒骂严轻轻,“严轻轻你这贱人!你在胡说什么!你信不信我将你扒光了扔到湖里去!信不信我找十个八个男人伺候你……” 震怒之下,曲姗姗几乎忘却身处何地,想都没想就骂了这么一通。 字字威胁,句句肮脏。 刹那间,众人都惊住了。 尤其是郭晨,他不可置信的看着曲姗姗,怎么也想不到,一贯洒脱热情,乐于助人的曲师妹竟然会说出这样肮脏的话呢。 旁的弟子,包括萧凤昀在内,则是从震惊到鄙夷。 看着众人这般神色,俞青芜不禁冷笑了声,嘲弄的看向师叔萧玉成,问道,“师叔,就这样一个满嘴肮脏,开口闭口就威胁同门的人,您觉得她说的话有半分可信度吗?” 清冷的声音,瞬间又将众人思绪拉回。 此时,却没有一人说话,目光齐齐都落到了萧玉成身上。 萧玉成面色发黑,眼底皆是愤怒,简直恨不得一巴掌抽死曲姗姗。 而曲姗姗,这会儿才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她立刻就慌了,赶忙泪眼汪汪朝萧玉成解释,“师父…师父,我方才是被逼急了才会说出那种话的。” “你闭嘴吧!”萧玉成怒喝一声,当即就要拂袖而去。 事情都到了这一步了,没个结果就想走,她这位师叔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以为逃避就能解决一切。 “玉成。”俞青芜朱唇微启,正想开口,下一刻,一道沉稳慈和的声音却抢先了一步。 是……师父萧容齐。 见师父开了口,俞青芜便不再说话,只又重新坐回了谢锦宴身侧。 二人,以及一桌子二十多个人,齐齐望着突然起身的师父萧容齐。 往日里他们在萧玉成那处受得气儿够多的,师父都叫他们谦让一些,说什么都是同门,不要闹得太难看,如今见师父开了口,他们既是期待又是忐忑,生怕师父又像以往那样和稀泥。 第203章、坐在萧师兄腿上 而萧玉成,大约是习惯了师兄萧容齐的忍让,故而虽然觉得难堪,却也是一如既往的不以为然。 听到萧容齐喊他,他步伐微顿了下,不耐的回过头,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冷着脸问萧容齐,“师兄可还有别的事?” 在萧玉成的意料里,萧容齐也就是劝说他几句,叫他管束好弟子。 所以,此刻被萧容齐喊住,他也并未表现出半分不安,反而显得十分不耐烦。 然而,下一刻,对面的萧容齐却是沉了脸,那张平日儒雅温润的面庞宛如冰霜寒冷,眼神也不似以往慈和,更多的是冷厉和严肃。 “师弟,你的弟子做出这等错事,你打算就这样走了?” 萧容齐缓然上前,不紧不慢走到门口,轻轻的……锁上了门。 不是,师父为何要锁门啊? 他这是何意?怕家丑外传?还是打算关门打狗? 一时间,厅内众弟子都懵了。 萧玉成更是怔住了,他茫然的看着萧容齐片刻,见他脸色阴沉,当下也沉了脸,带着几分怒气回萧容齐道,“师兄,我弟子有没有犯错尚且不知呢,这还没有证据呢,你怎就妄下定论了?” 呵呵,这个萧玉成,一如既往地无赖。 既然他认为曲姗姗没有犯错,那他急着跑什么?还不是因为臊得慌? 然而这话,一众弟子都是不敢说的。 此时,就需要谢锦宴这等荒唐泼皮来开口了。 暗暗望了望端得一派严肃掌门姿态的师父,俞青芜悄然伸手,拽了拽谢锦宴的袖子。 谢锦宴侧过头,笑朝她挑了挑眉,立刻便喊了萧玉成一句,大声插嘴道,“师叔,既然您认为您的弟子没有犯错,那您记着跑什么?依着您光明磊落的性子,不该像以往一般与师父争执一番,以证清白?” 谢锦宴托腮靠在桌上,俊秀的眉眼勾勒出几分笑意,整个人瞧着十分吊儿郎当。 若是旁人这样,是要遭到萧玉成的斥责的,大抵会骂什么不尊师长之类的。 可面对谢锦宴,他有些不敢。 倒不是因为他惧怕谢锦宴储君的身份,而是因着谢锦宴实在是太泼皮,除了对师父萧容齐懂得尊师重道以外,对他这个所谓的师叔,那是压根儿没放在眼里。 他若端起长辈的架子,谢锦宴会又更难听的话等着他。 一时间,萧玉成脸都青了。 他极恼火的看着谢锦宴,想要破口大骂,却又碍于众弟子都在,不好太过失态,只得僵着脸,咬牙切齿道,“谁说我要走了,我不过是想去上茅房。” “额,这样啊,那还是我误会师叔了。” “十五师弟,走,咱们陪师叔上茅房去。” 谢锦宴笑得一脸纨绔,话毕,就站起身,顺手拽起十五师弟的后领子。 十五师弟闻言,立马就站起来,一脸殷勤的问萧玉成道,“师叔,你上大的还是小的,要不要我帮你拿点儿竹片?” 萧玉成原想给自己找个台阶下,然后趁着上茅厕走人,再装病躲几日,待风头过去了,便只当什么也没有发生过。 但此时,意识到这帮人是绝不可能放自己走,萧玉成又只好不情不愿的坐了回去,摆了摆手,阴着脸道,“不必了,既然师兄和师侄们这样着急,那我就先不去了。” 呵呵,先不去,是怕跑不掉了给自己找台阶儿下吧? 俞青芜心中冷笑,面儿上却是打圆场,拉着谢锦宴坐下道,“锦宴,你瞧,我就说了,萧师叔向来公正廉明,怎会为着偏袒自己的弟子找借口逃跑呢?” “行了,既然萧师叔不打算上茅厕了,那咱们继续吧。” 话毕,她又望向重新坐回主座上的师父萧容齐,恭敬询问,“师父,您看,是让轻轻接着说,还是……让曲师妹辩驳一番?” “自然是让轻轻接着说,就曲师姐那副动辄要找人羞辱轻轻的模样,还有什么可辩驳的?”俞青芜话音未落,方才一直没能插上嘴的胡蝶又开了口。 她单手靠在桌上,那副纨绔神色仿佛第二个谢锦宴,对着俞青芜挤眉弄眼道,“二师姐,就曲师姐此刻那般疯癫的情绪,咱还是先让她冷静冷静吧。” “我也觉得,还是先让曲师妹冷静冷静吧。”此时,宁玉也开了口。 见他开口,旁的几个师兄弟除了萧凤昀以外也连连接话。 无一例外,全都是让严轻轻继续说的。 严轻轻见众人都向着她,一时底气更足了,立刻又将曲姗姗过去干的那些丑事儿恶事儿都一并说了出来,什么逼迫她吃混了土的饭菜,用火烧她的头发,因着她与十五多说了几句话,便要拿刀子划破她的脸。 除此之外,严轻轻还表示,她曾好几次看见曲姗姗和一些男弟子搂搂抱抱,有一回喝醉了,还和好几个男弟子躺在一处,且还时常欺负那些武功不如她的女弟子,还时常造谣女弟子不清白。 “还有……”话说到最后,严轻轻目光突然落到了萧凤昀身上,眼神有些闪烁,支支吾吾道,“我上回还瞧见曲师姐与萧师兄他们二人……” 谈及萧凤昀,严轻轻的神态又恢复了先前的瑟缩,甚至有些恐惧。 见她磕磕巴巴的,还这副神色。 俞青芜心中不由一沉,难道……萧师兄与曲姗姗也…… 难道,萧师兄从前的洁身自好和温润都装出来的? 可若只是如此,严轻轻为何露出这样惊惧的神色。 不仅俞青芜有这样的疑惑,此时苏卿也是一震,一双眸子死死盯着萧凤昀,直至瞧得萧凤昀瞳孔一缩,她才转向严轻轻,问道,“严师妹,你莫怕,你想说什么?萧师兄和曲姗姗怎么了?” 闻言,严轻轻目光再度落到萧凤昀身上,又看向师父萧容齐,见师父朝她点头,这才松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极为难道,“我……我还瞧见萧师兄和曲姗姗一起饮茶,就在山上的亭子里,曲姗姗当时……当时还坐在萧师兄大腿上。” !!! 什么玩意儿! 曲姗姗坐在萧凤昀大腿上! 一瞬间,屋内众人都惊呆了。 光风霁月的萧凤昀,竟然让曲姗姗坐大腿!这个消息,无疑比曲姗姗和一种男弟子喝多了躺在一处更为叫人震惊。 第204章、错拿登徒子当宝 刹那间,众人目光齐齐落到萧凤昀身上。 萧凤昀整个人都懵了,更是羞愤,愕然,不可置信。 他明明藏的很好,怎么会……怎么会让严轻轻看了去? 一时间,萧凤昀脸都涨红了,他看了看叔叔萧容齐,又看向坐在对面的俞青芜,见她眼神微沉,心头不禁一颤。 也就是一回,也就是一回而已。 怎么就! 看着众人惊愕鄙夷的目光,萧凤昀几乎快疯了。 他一贯正经的形象,就这样崩塌了!就在这么一瞬间…… 对上俞青芜没有情绪的眸子,萧凤昀双眼骤然发红,声音也变得沙哑,慌忙摆摆手,对萧容齐解释道,“叔叔……叔叔,我没有,叔叔,你知道的,我一贯只钟情于……” 他双目猩红,回头看了眼那个清冷明艳的女子,只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然而此刻,萧凤昀却很清楚,便是有个地缝钻了,他的形象也从此崩塌了,若是再想要师妹重新回到他的身边就更不可能了。 他神色难堪的扫过一众师弟妹,又赶忙回过身,匆匆走到萧容齐面前,大声道,“叔叔,你要相信我,我一贯洁身自好你是清楚的!况且,你平日里便教诲我们,我们乃是掌门座下嫡系弟子,万不可像旁的弟子那般胡来。” “我们师兄弟一贯都甚少与曲姗姗接触的,您是清楚的。” “除……除了锦宴。” 萧凤昀一边说着,赶忙又给几个师弟递眼色,问他们道,“宁玉,子若,你们晓得的,我平日里甚少与师叔座下弟子来往,更莫要说是女弟子了,何况是曲姗姗……” 这话说得,字字句句都透露着嫌弃,好似曲姗姗是什么脏东西似的。 呵呵,还真是应了谢锦宴那句话,这些个追捧曲姗姗的男弟子,当真都像是嫖-客,占便宜的时候很高兴,可一旦要他们与那青楼女子扯上什么关系,他们便避之不及,甚至嫌弃。 当然,曲姗姗还是青楼女子不一样的。青楼女子大都是为生计所迫,或是少时便被卖进了那窑子里的。而曲姗姗,则是为了出风头,主动干出那些伤风败俗的事儿。 至于萧凤昀,这个她曾经真正喜欢过,认定是这世上最干净的男子,只能说……是太会装了。 俞青芜目光讥讽望着对面慌乱想要自证清白的大师兄,这一瞬间,对他所以的意难平,过往所有的好印象都在顷刻间消失。 不因为别的,只因为她多少还是了解萧凤昀的,虽说没有看破他是这等肮脏之人,却也看得出他什么时候在撒谎。 她啊,还真是瞎子,错拿登徒子当宝。 俞青芜勾唇,自嘲的笑了笑,然后侧头看着一旁一脸幸灾乐祸看好戏的谢锦宴,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袖,将声音压到了最低,柔柔唤他,“殿下,我累了,我想回去歇息。” 闻言,谢锦宴脸上伪装的笑容僵了僵,深深看了女子一样,想说什么,最终却也没有说,只微微朝她点了点头,然后起身向师父萧容齐告退。 此刻事情闹成这般,已经不关他们人什么事了,故而萧容齐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挥了挥手,依旧慈和道,“行了,刚回来见了这等笑话,还将你和青芜一并扯了进来,倒是委屈你们了,你们就先回去歇着吧,想吃些什么,再去厨房里取便是了。” 话落,萧容齐随时将钥匙递给他。 锁门原本是为了防萧玉成跑的,但此时闹成了这般,已然不是一两人的事情了,而是整个师门的事了,就是今日跑了,明日也还得解决,萧玉成自然也不会再跑,自也没有再锁门的必要。 不过,临出门的时候,谢锦宴还是替他们把门带上了。锁门原本是为了防萧玉成跑的,但此时闹成了这般,已然不是一两人的事情了,而是整个师门的事了,就是今日跑了,明日也还得解决,萧玉成自然也不会再跑,自也没有再锁门的必要。 不过,临出门的时候,谢锦宴还是替他们把门带上了。锁门原本是为了防萧玉成跑的,但此时闹成了这般,已然不是一两人的事情了,而是整个师门的事了,就是今日跑了,明日也还得解决,萧玉成自。 从台阶上往下走,隔着一道门,他也清晰的听到了曲姗姗的哭声,听那声音,像是挨了打。 “阿芜,你听这声响,是不是曲姗姗挨了打了?”伸手轻轻握住女人的手腕,夜色繁星下,他轻睨了眼她。 此刻,那张冷艳精致的面庞没有任何表情,眉头也紧蹙着,唇角隐约透露出几分嘲讽。 听着耳边传来温柔的声音,俞青芜缓缓抬头,借着星光,将男人英俊的轮廓尽收眼底,也将他脸上的小心翼翼,刻意哄她的柔情都看在眼里。 她还以为,见她这般明显的情绪,谢锦宴这个一贯跋扈占有欲极强的储君会发脾气了,此时见他似还在哄她,俞青芜原本就复杂的心情一时更加复杂了。 她抿了抿唇,竭力压住情绪,却还是忍不住含泪望着他,问道,“殿下,见我为萧师兄这样难过,你怎么不生气?” 第205章、怨气 闻言,俞青芜微微愣了下,颇有些诧异。 抬眸望着男人英俊的容颜,她怔住了片刻,继而失笑,含着几分泪光问他道,“殿下为何就如此肯定?万一臣妾当真是因着心中还有他呢?” 心中有他? 若心中真有旁人,她可不敢这样明目张胆的说出来。 况且,她若心中真还有那萧凤昀,方才当着萧凤昀的面可不会那般袒护他。 谢锦宴笑笑,伸手刮了刮她的鼻子,轻哼回她,“俞青芜,你我到底做了近十年的师姐弟,亦是做了这么许久的夫妻,若孤连自己枕边人在想些什么都瞧不出来,这储君岂不白当了?” “再说了,倘若你心中真有那萧凤昀,哪怕是为了保护他,你也绝不敢露出那般神色,正是因着你已对他没了念想,才敢那样明目张胆。” “到底,你是觉得看错了人,一时之间像是吃了苍蝇那般恶心,却又有着几分自己眼瞎的伤心悲愤。那感觉怎么说呢?大约你此刻希望他萧凤昀死了,都不希望他如此刻这般形象崩塌……” 别说,谢锦宴这厮还真是完美猜中了她的心思。 的确,她此刻的心情就是如此。 宁可萧凤昀死了,都不希望知晓他这等恶心人的一面儿。 不过如此也好,这般一来,她倒也算和萧凤昀两清了,也不必为着过往的情意而愧疚。 往后,只当是寻常关系的师兄妹便是。 想到此处,俞青芜原本幻灭的低落心情瞬时又变得轻松了许多,也再没了先前的害怕与束缚。 她扬唇轻笑了声,主动挽上谢锦宴胳膊,再度瞧着他那副往日瞧来极反感的俊秀面庞,一时间也颇为顺眼了许多,带着几分娇嗔哼道,“殿下不愧是殿下啊,果真是洞察人心,心思缜密,臣妾那点儿小心思还真是半分也瞒不过您。” “那是自然,孤是什么人?孤可是大魏储君,你以为这储君是什么人都能当的?”这男人……还真半分不知廉耻,一点儿也不谦虚。 俞青芜原本有些沉闷的心情,被谢锦宴这么一番自恋,彻底烟消云散了。 又或者,是因着二人关系已被戳破,也没有什么心理压力了,她紧皱的眉头愈发舒展开几分。 抬眸凝着男人片刻,哼笑回他,“谢锦宴,你能不能谦虚些,哪有你这般自卖自夸的……” 自卖自夸? 他说得是事实好吗。 不过这话,谢锦宴最后也没说出口。 他挑了挑眉,轻轻握住了俞青芜的手,话锋一转,温声问道,“师姐,你想吃什么?方才闹成那般,我也没吃几口,现在肚子饿得慌。” 可不是,俞青芜原本没有什么感觉,被我谢锦宴这样一说,也感觉肚子有些饿了。 但是,他们饿归饿,师门却不比太子府,不是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的。 如今师父他们又闹得正厉害,她这会儿要是去叫宁玉给做饭好像也不太合适。 蹙眉微微思衬了下,俞青芜拉着谢锦宴便往厨房去。 是了,她打算亲自下厨。 虽说她没有宁玉和高敏月那般惊艳的厨艺,可多多少少还是会做一些,不说是什么山珍海味,饕餮盛宴的,倒也是吃得的,填饱肚子是没有问题的。 大半年不曾进厨房,俞青芜倒也还算熟练,不到半个时辰,便是做了两碗阳春面,面条都是她现揉的,面也是厨子新买的,配上葱花猪油和酱油,一阵清香扑鼻而入。 “师姐手艺不减当年啊。”谢锦宴凑上去,轻轻嗅了嗅,便拿起筷子往嘴里塞。 比起多年前,他的吃香似乎更优雅了些。 俞青芜坐在对面,也缓缓往嘴里塞面条。 “师姐,孤有多久没吃过你煮的面了?”青芜埋着头,正往嘴里送面条,对面的男人突然问了一句。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俞青芜微微一愣,有些茫然的抬起头。 澄黄的烛光下,谢锦宴眼神含着温柔的笑意,手中的筷子不知何时放下,忽然抬眸望着那漆黑的房顶,缓缓站起身来,又伸手比了比,叹息道,“孤若是没有记错,上回我们一起在这间厨房里吃东西,已经是七年前的事了,那会儿,我十二岁,你十三岁。然而女子总要比男子先长个儿,我才到你下巴……” “可那个时候,萧凤昀已经很高了。” 谢锦宴勾唇笑着,眼神却显得有些失落,语气依旧是平静,像是在讲着旁人的故事一般,,“那时候,大伙儿都说你们是金童玉女,可我觉得你和萧凤昀一点儿也不般配。” “他什么也不敢为你做,成日里就知道端着,在乎他那点儿颜面。可即使如此,你还是更喜欢他,成日里跟着他后头,师兄师兄的叫着。我瞧着就生气,便时常找他麻烦,你回回都训斥我,我便更是讨厌他了……” “也愈发的对你心生不悦,心里想着,若有一日,我与他一般高大时,必要让你后悔,后悔你选了他训斥我。可后来,不知怎的,你我之间就越走越远了……” “如今回想起来,上回你在这厨房里做饭给我吃,就好像是上辈子的事儿。” 许是触景生情,不知不觉中,谢锦宴便愈发多说了几句。 分明没有沾染一杯酒,却活像是喝醉了一般。 许是见惯了谢锦宴邪肆霸道的模样,此刻见他这般触景深情,俞青芜反倒有些不习惯了。 不过想起来,当年,她似乎的确对谢锦宴过分了些,虽说那时她自认是为他好。 她叹了口气,抬头望向他,“锦宴,如今想起来,我从前似乎的确也对你过分了些。” 是了,那时候,她虽有心对谢锦宴好,想着利用他储君的身份复仇,可却也因着真的想待他好,便对他严苛了一些。 尤其是后来,他与萧师兄发生矛盾时,她斥责了他,也曾与他动手。 每一回,谢锦宴都是一言不发,发展至后来,当他长成一个少年郎时,她也还是一如既往地管教,于是就在那一日,她送给他鞋子时,他将她推下了水。 想到此处,俞青芜忽然淡笑了声,清澈的眸色里泛起一丝歉疚,轻望着谢锦宴道,“锦宴,其实,那年你推我入冰湖,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怨气吧?” 第206章、孤没那么娇气 这话不询问,而是肯定。 那样年岁的孩子,最是敏感。因着种种‘不公’,他若那时心中对她生了怨恨也并不奇怪。 然而,俞青芜突然提及这件事,却是让谢锦宴怔住了。 冰湖一事,是他最不愿提及的。 哪怕,是身为受害者的俞青芜提起。 四目相对,对上女子平静如水的眼眸,谢锦宴脸色微变了变,眼神也有些闪烁。 神情复杂的望着她良久,才淡淡的回。 “好端端的,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他垂下眼帘,有意避开了她的目光。 一时间,整个人都变得局促不安,也心虚、愧疚,多种情绪同时涌上。 澄黄的光线下,剑眉紧蹙着,不敢看她的眼睛,也没再说话。 好一会儿,才又压低了声音,低到几乎听不见,愧疚道,“阿芜,我承认,当年的确不仅仅是因着想让你依靠我,多多少少是有些怨气。” “我怨在我与那萧凤昀之间有矛盾时,训斥的总是我,我怨你总是时时偏向他,而对我严苛,我怨你眼睛里只看得到他,哪怕那时我已比你高出半个头,哪怕那时,我已不再是那个躲在你怀里的小孩子……” “可我……并不知道会造成那般的后果,我也从未爱过一个女子,故而也不知道该如何去爱,如何让你爱我……” “你若还因着此事过不去,将我也推入那冰湖里便是……” 谢锦宴垂下头,声音暗哑而激动,说着说着,当下就起身走到了俞青芜面前,不由分说就拉起她的手。 俞青芜没想到,她不过随口一问,谢锦宴竟是这等反应,心中愕然之余,赶忙将他拉住。 “锦宴,你别误会,我问你这话,并无怨你的意思。” 她紧紧握住他的手,轻叹了口气,温柔道,“我只是想知道,当年我是否的确太过分了,以至于让你那时生了误会,以为……以为我喜欢萧师兄。” 什么意思? 她当年不喜欢萧凤昀? 谢锦宴原以为俞青芜说这事儿是对他还有怨恨,故而想趁着这会儿报仇。 毕竟,要不是因着他那时的任性之举,她也不至于内力尽废,还落得过体寒的后遗症。 此时见俞青芜不仅没有再怪他,反而还问她,她当年是不是真的对他太过分。 这女人,怎的就这样轻易原谅了? 一时间,谢锦宴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他僵住片刻,连声音也变得暗哑,双眸骤然猩红,愧疚道,“阿芜,你……你不恨我?” 不恨? 说不恨是假的。 最初的时候不仅恨,还伤心。 倘若不是因为他是她的师弟,她想,她一定会杀了他。 可他既是她的师弟,又是她那时最疼的弟弟,身为师姐,倘若师弟妹们没有犯极大的错,她都不会去计较。 哪怕阿月那般,她也没想过要阿月的命。 或许在旁人,甚至在谢锦宴看来都无法理解,可在俞青芜看来,自入师门那一日,师弟妹们便是她的家人了。师父说,她是姐姐,总要包容着师弟妹们,师弟妹们犯了错,她也要懂得管束。 所以,一直以来,她待师弟妹门总要比旁人宽恕许多。 四目相视,迎上谢锦宴泛红的眼睛,俞青芜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想恨你,可你到底是我的师弟,是与我一同长大,如同亲人一般的师弟,我们都是师父的孩儿,你我也曾相依为命……” “倘若换做旁人,我早就一刀子将他捅死了。”俞青芜弯唇笑了笑,望着谢锦宴似又自责了几分的黑眸,又缓缓起身,轻轻靠近他怀中,轻声唤他名字道,“锦宴,当年我对你严苛,每回你与萧师兄有矛盾,我皆是教训你,并非因着我喜欢萧师兄,而是因为……我更在意你,我不希望你走了弯路,况且,那时我若不对你动手,落到了师父手中,还有更重的让你受着,可我没想到你会因此误会,因此心生怨恨……” “再后来,我落入湖水,一身内力都废了,我发觉我再也管不住你了,只好……只好让师父来管你。” 竟是……竟是这样? 是啊,如今回想起来,他从前为了与萧凤昀作对做的那些事,若是落到了师父面前,便不是挨几顿抽那么简单了。 那时,她分明是在护着他啊。 再后来,她废了一身内力,的确再也管不住他了,所以,她便只能通过师父来管他。 回想过去,她从未徇私公报私仇,从来都是做了她应当做的。 但其实,她可以不理会他的,任由他颓废也好,纵容他成为一个真正的荒唐储君也罢,那都是最好的复仇方式。 可她没有,她都没有。 这一瞬间,谢锦宴再也绷不住了。 他手微微颤了颤,用力的将女人扣进怀中,原就满腹的愧疚,一时之间更加汹涌。 “师姐对不起……对不起,是我错了,我不该……我真的不该,是我混蛋!” 他紧紧将她抱住,声音颤抖而暗哑,一遍遍的道歉,也一遍遍的自责。 闻言,俞青芜没有说话,只轻拍了拍他的后背,似乎以此作为宽慰。 二人就这样抱着,不知过了多久,待谢锦宴情绪平静,俞青芜才缓缓将他松开。 又重新坐到了桌前,看了眼桌上的面,又抬头白了谢锦宴一眼,无奈埋怨道,“谢锦宴,都怪你,无端端的也不知多愁伤感些什么,你瞧瞧,这面都糊了。” 她噘着嘴,明亮的眼眸里写满不满。 许是因着方才脆弱了一番,此刻迎上俞青芜的目光,谢锦宴有些尴尬。 他的眼睛依旧发红,但神色间努力佯装得平素的沉稳从容,淡淡扫了眼两碗糊得不成样子的面条,岔开话似的道,“糊了就糊了吧,也吃不死人,将就着吃了吧,孤没那么娇气。” 一边儿说,他又坐了回去,埋头极快的往嘴里塞。 俞青芜坐在对面,瞧着谢锦宴这副尴尬神色,突然觉得他很是可爱。 这种感觉,就像是数年前,他尿床被发现一般。 “夫君为何一直埋着头啊?”见谢锦宴正努力掩饰尴尬,俞青芜忽然笑了声,轻轻向他凑近了,带着几分调戏的口吻喊他道,“难不成夫君是因着方才脆弱掉泪觉着失了颜面,难为情了?” 第207章、我是不是错了? 她眉梢上挑眉,刻意咬重了夫君二字。 娇娇软软的,字里行间流露出几分风情。 分明是从前最想听到的称呼,但此刻见俞青芜这般喊自己,谢锦宴却觉脸上烧得慌。 尤其见她挑眉笑得那般灿烂,他更觉面红耳赤。 这一瞬间,他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他尚且还是个与人说话都会脸红的小孩儿时。 可他如今也不是小孩儿了,还是她的丈夫。 又怎么能在这女人面前失了面子。 于是心里头虽然觉得难堪,但表面上,谢锦宴却是强作平静,抬头白了她一眼,端着姿态道,“胡说些什么呢?孤不过是觉得时候不早了,该早些吃完了回去洗漱睡下,这明日还有事呢。况且你瞧瞧如今紫云阁多乱,明日少不得又要闹出些大事来,那些个事儿瞧着与你我没有关系,可到底也还是咱们扯出来的,多多少少,明日也要为曲姗姗的去处掺和一脚的,说不得,轻轻也不能再留在师门。” “如今此事牵扯了萧凤昀,那丢是便是萧家的脸面,师父表面会公正,说不得心中却会记恨。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冲突上,他都不会记恨你我,那他能去记恨谁呢?自然是轻轻了。” 是啊,如今曲姗姗的丑事把萧师兄也牵扯了进来,师父表面瞧着公正,可心中确实会记仇的。 比起他们这些弟子,师父终究还是更疼爱他的亲侄子。 想到此处,俞青芜眉头不仅沉了沉,再没有心思调戏谢锦宴了。 迅速将碗里最后几根面塞进嘴里,咽下去之后,她又抬起头看向谢锦宴,微微点头,问他道,“殿下说得是,轻轻将萧师兄那等丑事抖出去,日后在师门的日子必然不好过。” “纵然……纵然师父不会找她麻烦,萧师兄却是未必,哪怕萧师兄不寻她麻烦,可难保那些个与曲姗姗有关系,又叫她抖出来的男弟子不会为难于她。” 若他们为难轻轻,会如何为难呢? 萧玉成座下的弟子没有几个正经的,个个家世都不错,却大都不是什么好玩意儿。 到时只怕轻轻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若是被毁了清白,那也是不无可能。 轻轻虽说也有些旁的天赋在身,武功却是平平,性子又懦弱,若真闹出那些事儿来,怕是活不成的。 俞青芜越想越觉着她和谢锦宴今日让轻轻出来说那些话,是不是错了。 “殿下,我们今日让轻轻说那些话,是不是错了?”抬眸望着男人,青芜忽然有些无力。 分明轻轻那样做是没有错的,可最终却落不下好下场。 一时之间,她既是无奈又是难受。 谢锦宴此刻也吃完了面,他端起面前的茶水抿了一口,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见她那般表情,便是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的师姐,总是容易因着旁人的过错而自责。 眉眼里闪过一丝心疼,谢锦宴轻轻放下手中茶盏,对着她摇了摇头,柔声安慰,“阿芜,你千万别这么想,这件事原本就是曲姗姗的错,也是那些个心怀邪念的男弟子的错。何况,轻轻作为受害者,她受尽了欺凌,如今有机会报仇,将事实说出来也没有错。” “错就错在,萧凤昀也掺了一脚,如此一来,这件事就变得复杂了。” 是啊,师父萧容齐的亲侄子,萧家嫡系最正直,名声最好的萧凤昀,竟然闹出这种丑事,这丢的不仅是师父的脸,也是萧家的脸,更是萧门一派的脸面。 若是闹大了,也必定会成为江湖上其余门派抹黑萧门的话柄,说不得为此,江湖的掌门人都要易主。 那么轻轻面对的,就不止是让师父丢人的问题了。 涉及到了萧门的利益,说不得还要把轻轻推出去顶罪,以此来维护萧凤昀的名声。 想到此处,俞青芜头皮不由发麻。 愈发觉得自己太冲动,也愈发觉得对不起严轻轻。 “殿下,咱们必须将轻轻带回京都,若让她一人留在此处,下场必定不会好,说得连命都保不住。” 俞青芜一边说着,已然起身,拉着谢锦宴道,“咱们现在就去紫云阁外等着,等他们一散去,就去告诉师父,说我身边儿缺个人,让轻轻随我去京都。” 俞青芜拽着谢锦宴的手腕,神色焦灼。 然而,方才还在替她分析情况的谢锦宴却没有说话。 他紧皱着眉头,容色复杂的看着她,沉吟了好一会儿,才低低回她道,“阿芜,想到带走轻轻,恐怕没有那么容易。”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师父不会轻易放走轻轻的。” 谢锦宴起身,左右环视,最后确认四下无人,这才压低了声音,带着复杂的,沉沉的情绪问她道,“阿芜,你有没有发现,师父座下的女弟子,若不是天赋过人的,便是家世显赫的,哪怕不是家世显赫,那也一定是在江湖上有些地位的,除此之外,便是家世贫贱,无依无靠,但容貌绝艳的。” “你、轻轻、还有咱们那个嫁了人的师妹容儿,以及好几位师妹,模样都是极好的,但身世却都极差,似乎除了师门,便别无依靠。所以,你觉得,师父为何要收了她们?师父当日又为何要收了你?” 谢锦宴垂眸,目光沉沉的看着面前的女人,柔声又问了一句,“你可还记得,当日你问我师父为何会同意你跟了我时,我曾与你说过什么?” 说过什么…… 那时,谢锦宴说,师父一开始就是将她当做旁人的宠妾来培养的。 所以……谢锦宴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轻轻也是…… 俞青芜一震,一瞬间,她脑海里浮现出曾经师父萧容齐待她们的慈和,关怀。 还有,教给她们的礼数。 她的礼数的学的最全的,本领也是学得最多的。 轻轻虽然不如她,却也学了一些。 大都是那些个家世显赫,亦或是天赋优越却容貌平平的师妹们不曾学过的一些个风月玩意儿。 所以…… “你的意思是,师父也是要将轻轻送给旁人做宠妾的?轻轻也是师父用于笼络权贵的棋子?”俞青芜浑身一颤,脚下软得几乎要站不稳。 第208章、纳严师妹为妾 她双手伏在谢锦宴胸膛,眼睛里写满不可置信和伤心。 先前谢锦宴说,师父将她当做笼络皇家的棋子时,她便有所怀疑,总想着要亲自问一问师父。 可是如今,她还没有来得及问她自己的事儿,谢锦宴却又告诉她,不止是她,就连其他的师妹们,便是轻轻那般单纯的姑娘,也是师父用于笼络旁人的棋子。 那个,对他们关爱有加,宛如亲生父亲一般的慈和的师父,当真是如此吗? 青芜瞪大了眼睛,眼泪夺眶而出,仰头望着谢锦宴,无法接受的又问了他一遍,“殿下,你的意思是说,无论是轻轻还是其余的几个貌美的师妹们,都是师父用于笼络他人的棋子吗?所以……若是轻轻没有发挥到任何用处,就这般走了,他是不会答应的是吗?”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只抬起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丝,继而又握住她的手,温柔道,“好了,这些事明日再说吧,先回去休息。” “轻轻的事,孤会想想法子,还得从长计议。” 所以,他这是侧面承认了。 俞青芜此刻已然崩溃了,她曾以为,她们都是师父的孩子,可如今…… 不,若真是如此。 师父必然不会放过轻轻,说不得今夜就会将她送走,送给哪个有权势的人去做妾,对外只称是死了,只说是她胡言乱语被曲姗姗给欺负疯了,胡乱攀诬了萧凤昀,失去理智自杀。 这样的手段,俞青芜年少时就曾在那些权贵身上见过。 若真如谢锦宴所说,师父培养她们只是为了利用她们弄权,那他未必不会如此。 想到此处,俞青芜再也坐不住了。 她一把抓住谢锦宴的手,哀求的口吻喊他,“殿下,不能……此事不能从长计议,此事是一刻也耽误不得,多耽误半刻,轻轻就多一分危险。” “臣妾尚且还算运气好,纵然被百般算计,到底是入你的府邸,到底你我曾是师姐弟,是有些感情的。可轻轻不一样,轻轻她单纯,性子又懦弱。若是……若是师父将她送给旁人做宠妾,她的日子我不必多言了吧?” “所以臣妾想……” 俞青芜抬起头,乞求的目光望着谢锦宴,看着那张英俊神情的面庞,到了嘴边的话,又不由咽了下去,支支吾吾道,“殿下……臣妾想……” “想什么?”谢锦宴沉了脸,声音也冷沉了几分,光是瞧着俞青芜这般眼神,他便猜到了她想说什么。 呵呵,她可真够大度的,为了替严师妹脱身,怕是想把他给贡献出去。 只是,虽然这样想,可她到底还是个眼睛里容不下沙子的妻子,自然要轻易说出那种话也是极困难的。 微暗的光线下,她明艳的面庞闪过一丝痛苦,纠结,最后闭了闭眼,深吸了口气,望着他道,“殿下……将轻轻纳了吧,让她入了太子府,我们也能照应着些……” “照应?怎么照应?让她守活寡?” “再者,你以为师父是傻子吗?前一刻你才说了,轻轻若没有去处咱们就带她回京都,这会儿你又去告诉师父说,孤瞧上了轻轻,要纳她做妾,你觉得师父能信吗?” 谢锦宴白了她一眼,有些无奈的语气,一边搂着她往外走,一边又不阴不阳的继续出主意道,“要让师父相信也不是没有法子,今儿个夜里,孤就和轻轻睡到一张床上去,待有了肌肤之亲,师父就是不答应也得答应。” “你若真想用这个由头带轻轻走,孤一会儿就去同她躺一个被窝里,只要你不生气,孤也不介意牺牲色相,反正这种事孤一个男人又不吃亏。” 谢锦宴语气里透着不悦,说出来的话却让俞青芜很不舒服。 可她又不得不承认,若非真的有肌肤之亲,师父是断断不会相信的,可若真让谢锦宴和轻轻有了肌肤之亲,她也是很介意的。 哪个妻子不希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平白将自己丈夫送到别的女人床上,她做不到那样大度。 何况,就算她答应了,轻轻也未必会答应。 一时之间,俞青芜有些茫然了。 她微微垂下头,神情有些沮丧。 谢锦宴见状,又轻轻拍了拍她肩膀,温声唤她,“好了阿芜,别想这么多,此事孤自会想法子,诚如你所说,严师妹说出那些话,原也是因着我们,孤自然没有放任她不管的道理。” 她自是知道谢锦宴不会不管,可是…… 青芜抬眸,桃花眼里依旧写满了担忧,有些纠结道,“可是殿下,师父的性子你是晓得的,若今夜咱们不快些下手,臣妾只怕明日一早醒来,轻轻就会不见了人影。” “到时,咱们就是想到法子怕也是来不及了。” 她蹙了眉,神情里皆是愧疚和担忧。 想了想,似下定了决心,怯怯又喊了他一句道,“要不……要不你就同轻轻……” “此事我去与轻轻说,她若想要自保,应该……会………会同意的。” 俞青芜磕磕巴巴的,说到最后,却是完全不敢看谢锦宴的眼睛,不用想她也能猜到谢锦宴此刻的脸色能有多难看,可眼下的情况…… 青芜抬起头,有些心虚的望着谢锦宴果然变得阴沉的脸,忐忑的继续道,“殿下,你……答应吧。” 第209章、她是不是过分了? 俞青芜垂眸,全然不敢与谢锦宴对视,声音亦是越来越小,到了最后,几乎没有了声响,只轻扯了扯他的衣袖,用肢体语言悄然请求。 她也不敢再说太多,谢锦宴的性子她是了解的,她说出这般的话来,他必然会生气,也会伤心,若是可以,她也不想如此。 毕竟,没有一个女子愿意与旁人分享自己的夫君。 哪怕,是她与谢锦宴这样从一开始恨意滔天被强迫走到一起的。 可眼下,若不如此,只怕再见到严师妹的时候,面对的就是一具冰冷的尸体,就像她母亲那般,甚至可能都没有全尸。 「殿下,臣妾也不想如此,可我更不愿让轻轻丢了性命。」 顿了顿,俞青芜又鼓起勇气唤了身侧那个浑身阴沉的男人,抬眸凝视着那张被冰霜覆盖的英俊面庞,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口吻,低声叹息道,「我母亲……当年便是被迫做了那宁王的小妾,最后连死都没个全尸,我不希望轻轻也落得那般下场。」 「你怎么确定轻轻就一定会是那般下场?」谢锦宴阴着脸,看着女人百般哀求的面庞,尽力压住心中怒火,闭了闭眼,他强作平静反问她道,「是,你母亲因着给人做了妾,最后惨死,以至于你心中一直有阴影,这一点孤明白。」 「可是阿芜,你母亲做妾遇到宁王那等的变态,不代表轻轻就不能遇上良人。」 「轻轻不是你母亲,她性子再怎么懦弱,也有一身武艺傍身,又有着极佳的天赋,什么黑火药,爆竹,弄瞎人眼睛的粉末,我们都须得花费很长时间才能弄明白,可轻轻不一样,轻轻她一学就会。她不过是性子懦弱了些,总也恪守着师门规矩。可若是离开了师门,危及了她的生命,她还会像现在如此吗?」 「再者,轻轻今日是因着你我的缘故,才扯出了萧凤昀那等子脏事儿。我到底是当朝储君,是师父笼络皇室的纽带,便是在乎我的颜面,未免不将我得罪,他也不会立刻将轻轻送走,怎的说,也要等到风平浪静,亦或者过几日寻另一个理由来定轻轻的去处。」 是了…… 她怎么忘了。 师父虽然要保萧凤昀和萧家的脸面,却也不能彻底得罪了谢锦宴,更不能彻底得罪了皇室。 所以,便说为了给谢锦宴面子,也绝不会立刻将轻轻送走。 她,到底是急糊涂了。 俞青芜很快冷静下来,然而抬头望着谢锦宴泛红,写满怒气与失望的眼睛,心中又微微颤了下,有些心虚的问他,「殿下……殿下为何不早说?」 他不早说? 她让她说了么? 她跟魔怔了似的,一个劲儿的想着今晚就要走严轻轻,他一句话都插不上,他能怎么说? 其实,想到俞青芜童年的遭遇,谢锦宴也能理解她为何如此抵触,也如此恐惧自己的师妹给人家做了妾。 可她再怎么想要救严轻轻,也不能把自己的丈夫送出去啊。 要说前一刻谢锦宴还因着俞青芜曾经宽容自己而愧疚感动,那么现在,他便觉可笑嘲讽。 她能宽恕他,却也能为了救严轻轻不择手段,甚至若是阿月没有做出意图抹黑师父的行为,或许他这位师姐都不会有过激的举动。 她看似狠辣,却只对外头的人狠辣,对他们这些师弟妹却一贯是慈和宽容的很。 或许,她当日能够那般宽容他,并不是他于她而言有多重要,而是因为,他是她的师弟,就像轻轻是她的师妹,在她的心里,或者他和他们没有什么区别。 想到此处,谢锦宴心中愈发落寞,自嘲。 星光闪烁的夜色下,那副俊秀的容颜泛起一丝嘲弄,眼神落寞而悲 凉,定定的看着面前他深爱的女人,忽然嗤笑了声,并未回答她的话,而是冷声喊她道,「二师姐,你当日之所以会待我那般宽容,并非因为我在你心中是最紧要的是不是?」 「只是因为,我是你的师弟,就像轻轻是你的师妹,宁玉是你的师弟,哪怕当日是他们任何一个人因着一时任性不慎将你推入冰湖中,你依旧会宽容的是不是?」 「所以,你曾宽容于我,至少因为,我是你的七师弟,而不是因为,我是谢锦宴……」 「哪怕到了今日,于你而言,我这个丈夫同其余师弟妹也是一样的分量是不是?若是让我再出卖无数次色相能解救轻轻意外的师姐妹,师兄弟们,你依旧会毫不犹豫的将我推出去是不是?」 「俞青芜,我问你是不是?」 谢锦宴原是想控制的,他知道她最不喜欢他这样的一面,所以他尽量让自己温柔,至少在她面前的时候,是温柔的,是情绪稳定的。 可是此刻,自己的妻子,为了旁人,这般毫不犹豫的将他推出去,他到底还是忍不住了。 许是太过激动,谢锦宴清醒时,才发觉他的手不知何时落到了俞青芜的肩膀上,死死将她那薄弱的肩头桎梏。 谢锦宴的手劲儿一向大,这般失态的情况下,无意识的更是加大了力道。 意识到自己失态,谢锦宴赶忙又将手收了回去。 冷笑看着她,悲凉道,「俞青芜,我于你,究竟算什么?我在你心里到底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话落,他便越过她,拂袖而去。 俞青芜站在原地,怔怔的望着谢锦宴渐行渐远的背影,既诧异,又是愧疚。 她以为,谢锦宴到底风流惯了,或许这样的事对他而言算不得什么。 毕竟从前执行任务时,她也曾让他出卖色相,那时他一副纨绔子弟模样,半分也没有抗拒。 他这样的反应,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她是不是……真的有些过分了? 望着男人逐渐消失在黑暗里身影,俞青芜心中不禁一抽,有些痛,也有些恐慌。 顿住片刻,她迅速的跟了上去。 可谢锦宴走得太快,等追上去的,周围已经没了人影。 思衬了一会儿,俞青芜往客房的方向去。 一路疾步踏进客房,房门微开着。 屋内微弱的烛光闪烁着,看来,他是回来了。 长长的舒了口气,青芜抬脚,轻手轻脚的进门。 随着踏进内室,男人修长的背影映入眼帘,他极僵硬的坐在窗前。 第210章、萧师兄,请你自重。 昏暗的夜色下,被烛光照映得像是画中剪影,便是侧面的轮廓,亦是那样的好看。 在这样的环境下,却也多出了几分悲凉、落寞。 叫人看了一眼都觉得心疼…… 俞青芜僵在原地良久,才缓步走过去,欠身坐到他身侧,轻轻扯扯他衣袖,带着几分歉疚和温柔,温声喊他,“殿下……” 闻言,男人没说话,只重重扯回了被她握在手中的布料,隐约可见的深邃轮廓下,那张脸看不到任何情绪。 周身的冷沉气息,更是让俞青芜后怕。 她能感觉到,谢锦宴是真的生气了,也是真的伤心了。 “相公……”僵了僵,她极不自然的喊了一句。 闻言,谢锦宴依旧没有动容,只起身,直接躺到床上用背对着她。 说实在的,以前只见过他作为她七师弟的一面,哪怕再恶劣,她也没有怕过他。 但如今与他做了大半年的夫妻,见过了他身为储君杀伐果断,见过了他在朝堂血腥中拼搏,见过了他被刺杀后依旧若无其事,甚至还能反手给对手下套的阴狠储君模样后,她,是有些惧怕他的。 若是他发火还好,他越是这般缄默不言,她便越是害怕。 缓步走到床畔,听着男人还算平稳的呼吸声,俞青芜又深吸了口气,柔软的小手再次落到谢锦宴肩头,磕磕巴巴道,“殿下,您……还未洗漱吧,若要睡,还是先洗漱得,臣妾……这就去替您打水。” 做低伏小,在这半年里,俞青芜已经学会了。 她并不会觉得如此丢人还是怎的,做错了事,便要认,便该有个做错事的态度。 身为储君的谢锦宴,曾几何时为了哄她开心,也曾卑微过。 所以,这般也算不得什么。 俯身轻轻吻了吻男人的面庞,俞青芜又起身往外走去。 萧门的客房附近是有水井的,屋内也会置办小小的炉子,做大锅饭什么的不太可能,不过烧一两壶水用于洗漱倒也还是能的。 俞青芜走到井边,小心的将木桶放进去,趁着星光照耀,缓缓将一桶水提了上来。 “师妹……”俞青芜提着水桶,正欲往水壶里灌,肩头突如其来的一只手,吓得她猛然一颤。 耳边传来的熟悉男声更是让她浑身一震。 蓦的回过头,猛地将男人推开。 待看清来人的脸,她微微松了口气,却也有些惊讶。 冷冷打量了他一眼,她语气淡淡道,“萧师兄,你不是应该在紫云阁吗?怎会跑到这处来?” “叔叔说,叫我闭门思过,将关了起来,可我想同你说清楚,便……便私自跑了出来。”萧凤昀眼眶殷红,神色有些疲惫的看着她,说道,“阿芜,我和曲姗姗,那是……那是她先勾引我的……” 曲姗姗先勾引他的? 这话说得,真够可笑的。 他若自个儿洁身自好,曲姗姗能有机会勾引他? 况且,如今她已为人妇,这些事与她又有何关系? 俞青芜冷冷看了萧凤昀一眼,神色淡淡,继续往水壶里灌水,冷漠道,“萧师兄,这是你自己的事,和我没有关系。” “阿芜,我都知道了……” “你是……你是为了复仇,我都知道了!”萧凤昀打断了她,继而又道,“我与曲姗姗只得一回,我也不过抱了她,并未……并未与她有肌肤之亲。” “抱过?那师兄你可知道,若是换做寻常女子,莫说是抱一下呢,便是不慎牵了人家的手,那也算是有肌肤之亲,原也是需要负责的。”俞青芜冷眼看着萧凤昀,忽然觉得,从前那个光风霁月的萧师兄,他不仅会装,他还是个只会推卸责任的懦夫。 讥讽的看着面前还欲解释什么的萧凤昀,俞青芜忍不住嗤笑了声,叹息道,“萧师兄,从前我以为你是这世上最光明磊落,最好的男子,我觉得你一身正气,性情温润。可如今看来,你那不仅虚伪,你所谓的温润,也不过是懦弱的伪装,既是做了,就要敢认,何必一味的推卸责任?” “是,曲姗姗这等女子,她水性杨花,不自爱,欺负人,可以说是人品极其败坏,她走到如今这番下场,原也是她该得的。可你呢?你明知她是什么人,却因着那点儿色心,因着那点儿做了能不负责的占人便宜的心理去与她卿卿我我。” “如今事情闹大了,你却不敢认,叫她一人承担!” “倘若今日那般的是我,你是不是也是这样的态度?” 俞青芜连连发问,语气里从未有过的咄咄逼人。 至少,除了上回在太子府故意刺激萧凤昀以外,她从未对他如此。 而萧凤昀,被俞青芜这么一问,顿时就噎住了。 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了方才的悲凉温润,一边向她靠近,一边信誓旦旦道,“阿芜,倘若是你,我定会站出来同你一起承担,便是要丢了命,我也愿去黄泉与你做一对黄泉鸳鸯。可是阿芜,你不是曲姗姗,你也不会做那般下作的事……” 萧凤昀一边说着,便想要将面前许久未见的师妹揽入怀中。 那张清隽温润的脸上,写满了深情,又柔声喊了俞青芜一声,“阿芜,你的事我都知晓了,你若在谢师弟那处委屈,便回来,我会帮着你一起报仇的。” 回来?帮她报仇? 俞青芜心中冷笑,眼见萧凤昀伸手将要抱她,她赶忙后退了一步,嗓音骤然凌厉,“师兄,我喊你一句师兄那是看在往日的师兄妹情分上,我承认我是为了报仇故而才嫁给了锦宴,可现在我不后悔!所以,请你自重些,别再说这些莫名其妙的话。” “还有!你若真有心去拯救谁,倒不如想想如何护住将你那丑事抖出来的严师妹。” “好了,你让开,我要回去歇息了!” 说到最后,俞青芜已有些不耐烦。 她强压着情绪,想要绕过萧凤昀回客房去。 然而,今夜的萧凤昀或许因着被揭露丑事后,形象崩塌,一落千丈让他受到了刺激。 眼见俞青芜要走,他当下就挡住了她的去路,不甘道,“阿芜,难不成…你当真爱上了谢锦宴?爱上那个借机在净房内强迫你,除了家世背景一无是处的荒唐太子!” 什么意思?萧凤昀怎会… 第211章、只剩下恶心了 俞青芜浑身一震,惊得几乎要站不稳。 怎么会,萧凤昀怎会知晓? 刹那间,她脑子几乎一片空白。 瞪大了眼睛看着萧凤昀片刻,俞青芜努力平复心情,却还是忍不住结巴,“你……你是何时知道的?” 暗沉的光线下,明艳的容颜平添了几分苍白,亦有几分愧疚。 是啊,她当日和谢锦宴做出那样的事情,如今又有什么资格责怪萧凤昀。 哪怕萧凤昀曾冒领谢锦宴的功劳欺骗了她,可她那时喜欢萧凤昀也不单单是因为萧凤昀‘救了’她。 说到底,他身上还是有过许多她喜欢的东西。 只是如今,她发现了那些东西都是假的。 可即使如此,说到底还是她背叛在先。 也算是……两清了。 眉眼里掠过一抹自嘲,俞青芜很快又恢复了平静,未等萧凤昀说话,又冲着他淡笑了声,冷冷道,“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说的,说到底你我二人都背叛了,所以,咱们以后两不相欠就好,你也不必给我解释什么。” “况且,我和师兄你,其实也从未说出过喜欢这样的字眼,甚至,你也没说过要娶我,我也不曾说过要嫁你,不过是年少时的不懂事的懵懂感情罢了。” “行了,你让开……” 俞青芜话音落下,便要往客房走。 在她看来,她与萧凤昀说清楚了,他也就不会纠缠了。 诚如当如在太子府,她将他羞辱,他面子上挂不住,自然就离开了。 但是这一回,俞青芜猜错了。 听完了她的话,萧凤昀并没有要走的意思,反而将她的去路挡得死死的。 “萧师兄,劳烦你让个路。”俞青芜深吸了口气,不耐的又喊了一遍。 闻言,萧凤昀依旧没有动作。 只眼睛红红的看着她,仿若没有听到她方才的话一般,又问了一遍道,“阿芜,你莫不是当真爱上了谢锦宴?你喜欢他什么?难道就因为他有权有势?就因为他是当朝储君?他除了是储君,他还有什么?他不过就是个纨绔子弟。” “况且,若不是他当日趁机强迫你,我也不至受了刺激去与那曲姗姗卿卿我我……” 所以,言外之意,萧凤昀是瞧见她和谢锦宴在那净房中亲密,故而后来才找了曲姗姗发泄报复? 可是,他既是看到了,为何不阻止? 一瞬间,俞青芜脑海里冒出了一个可怕又可笑的猜测。 再望向萧凤昀时,她的眼睛里再没有了方才的愧疚,只有满眼嘲讽。 手中的水壶逐渐收紧,她冷笑了声,蓦的向萧凤昀靠近了,阴沉沉道,“萧师兄的意思是说,你会和曲姗姗做出那等事,皆是因着你看到了我与谢锦宴在净房内亲密?这么说来?你是瞧见了我与他翻云覆雨,也瞧见了我被他强迫?” “既然如此,萧师兄你为何没有第一时间站出来阻止?” 嗓音骤然凌厉,那双平素含情妩媚的桃花眼冰霜一般寒冷,忽的抬声,质问道,“萧凤昀,你为何没有阻止?你怕谢锦宴?你畏惧于他的储君之位?你懦弱?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或者……两者都有?” 许是跟着谢锦宴在那京都厮杀久了,俞青芜如今凶狠起来的模样倒与谢锦宴有几分相似了。 同样凌厉,犀利,冷锐的眼神。 只一眼,就看得萧凤昀心头发虚。 他目光微微躲闪,声音也笑了些,闪烁道,“阿芜,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当日……当日我没阻止,是怕事情闹大了,叫你名声扫地,我不能让叔叔知晓了此事,你晓得的,若闹出事情来,叔叔必定会将你逐出师门……” 呵呵? 怕将事情闹大?他若真有心掩盖过去,又怎会闹大? 这样的理由,找得未免太牵强了些。 这一刻,俞青芜更加确定心中的猜想了。 她缓缓放下手中的水壶,双手环在胸前,极嘲讽的看着萧凤昀,哼道,“怕事情闹大?萧师兄,你若当时将谢锦宴赶走,又替我解毒,事情怎么会闹大?” “我看,你根本就是懦弱,你怕谢锦宴!你也怕师父!”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师父养我是为何,对不对?” 她殷唇扬起,眉眼里是萧凤昀从前没有见过的厉色和讥讽。 四目相视,萧凤昀觉着俞青芜那双眼睛里就好似淬了冰一般,冻得他又冷又怕。 可是,他怎么能让她感觉他怕? 他又怎么能让她晓得,他是个懦夫,他惧怕于皇权,也惧怕于叔叔。 咬了咬牙,萧凤昀故作平静,淡淡道,“阿芜,我当真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我当日没有捅破,的确是怕事情闹大。” “我承认,有一段时间我的确也很介意此事,故而与你生疏了些。但后来,我也想明白了,你也非自愿的,这一切皆是谢锦宴的错,我不怪你。如今……” “如今你既回来了,必然不能再跟他回去,他那般的风流荒唐,你的日子必然不好过。阿芜,旁的事咱们再想法子,你别与我赌气了好不好?我真的……真的只一回,也没有当真同曲姗姗发生些什么,那时是她主动坐到我身上来的……” “曲姗姗你是知道的,是个男人,她都勾勾搭搭,我也是马失前蹄……” 萧凤昀极力的解释着,也极力的岔开话,似乎觉得岔开了,他就可以当做真的不知道他的叔叔萧容齐一开始就是将青芜当做旁人的宠妾来养的,仿若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曲姗姗身上,就能够掩饰他懦弱虚伪的嘴脸。 倘若先前俞青芜还对他有些愧疚,那么现在就只剩下恶心了。 这一刻,她也突然感到很庆幸,庆幸自己没有委身于这样一个虚伪懦弱的男人。 和萧凤昀比起来,谢锦宴起码敢作敢当,也敢于袒护她,更是知道错了就认,从不会去逃避些什么。 此刻,她也不想再和萧凤昀纠缠下去。 闭了闭眼,俞青芜没再与他多言,只冷硬的喊了一遍,“萧凤昀,让开!否则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她能对他下手不成? 萧凤昀没有退步,反而更加往前,一副视死如归的语气,“阿芜,你……” “萧师兄,你这般缠着别人的妻子,传出去怕是不太好听吧。” 第212章、担心你,没心思生气 夜色中,突如其来的声音让萧凤昀吓了一跳,也俞青芜猛然怔住。 她僵在原地,还未回过神来,只见昏暗光线下,谢锦宴不知何时走了过来,修长的手不轻不重的将挡在她前头的萧凤昀推开,然后将她揽入怀中。 未等萧凤昀回过神来,又淡笑了声,俊朗的面庞泛起一丝嘲讽,极懒散的扫视对面的萧凤昀,冷嗤道,“萧凤昀,是你自己懦弱无能在先,也是你不自爱在后,所以别在这里怨天尤人。” “莫说是我当日强迫了阿芜,便是我没有强迫于她,你也没有胆子娶她不是么?” “我若是没有记错,师父应当已经替你定下了家世不错的江湖女子了吧?有心思来骚扰别人的妻子,你倒不如好好想想如何应对你那未婚妻。” “又或者,你若不喜欢人家,就想个法子退婚,别到时候在那处自我感动,冷落了人家,还将脏水泼到我娘子身上。”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夫妻两个就不陪你聊了。” 谢锦宴根本不给萧凤昀插话的机会,话说完,便随手提起一旁的大半桶水,又示意俞青芜提起水壶,直接掠过萧凤昀离开了。 这一回,萧凤昀并没有阻拦。 是了,正如俞青芜说的那般,他就是个懦夫,他既怕师父,也惧怕于谢锦宴的皇权。 可是凭什么? 他谢锦宴不就是投胎投得好吗? 倘若他谢锦宴不是太子,就那般纨绔,那般荒唐,又能有什么成就? 他又凭什么那般高高在上,凭什么那样对自己说话。 萧凤昀站在原地,手指逐渐收紧,眼神亦是阴郁…… 总有一日,他要将那纨绔太子踩在脚下,总有一日,他要夺回阿芜。 “你信不信,萧凤昀这会儿还觉得你是因着我太子的身份才喜欢我的。”客房内,已然烧水泡脚的二人对坐着,谢锦宴把玩着手中的扳指,突然笑对俞青芜说了一句。 俞青芜此刻还在萧凤昀形象彻底崩裂,和谢锦宴方才生气的混乱之中没有回过神来,听谢锦宴忽然开口,还这般笑嘻嘻的,她有些愕然。 他……这是不生气了吗? 明明方才,他还气得不愿与她多说半句话的。 俞青芜抬起头,对上男人慵懒而邪肆的面庞,顿住了好一会儿,并未回答的他的话,而是支支吾吾的问他道,“殿下,你……不生我气了?” 生气? 谁说他不生气了? 可再生气,总不能看着她被萧凤昀欺负不管吧? 谢锦宴笑笑,又递给她一记闭眼,哼道,“谁说我不生气了?我自然是生气的。” “可见你出去那么半天没回来,也就没心思生气了,只担心你在外头出了什么事,便出去寻你。” “结果倒好,去就瞧见萧凤昀那伪君子在那处哭天喊地的,分明就是个懦夫虚伪的货色,还把自己感动得不行,孤瞧着就想抽他一顿。” “光想着抽他了,自也就没有心思同你生气了。” “再说了,见你那般看不上他,我这心里的火儿就消失了一大半儿,这会儿再回来,就完全没气儿了。” 谢锦宴一边说着,又往椅背上靠。 神情慵懒,语气轻松,当真是半分也没有了方才的怒气和阴沉。 俞青芜有些怀疑他是装的,仔细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发觉他确实眼睛里都是笑着的,是那种真切的,幸灾乐祸的笑,她这才松了口气。 与此同时,心里头对谢锦宴的愧疚又更深了几分。 想想他若是叫她出卖色相,她必然是要生气很久的,说不得十天半个月都不与他说一句话,可是谢锦宴,他这么一会儿他就不气了。 且还是因为,担心她,去寻她了,也就没心思生气了。 他……也太好哄了些。 思及此处,青芜眼眶不禁红了一圈,满脸愧色的望向男人,柔声唤他道,“锦宴,对不起,我……不该叫你出卖色相,也不该因着从前那些传言,便真的将你是那等……不知洁身自好之人。” ??? 这女人,怎么好端端的又掉泪了? 方才他发那么大火儿,也没看她掉泪啊,怎么的此刻反而…… 对上俞青芜那双动人水眸,谢锦宴心中一颤,原本就软了几分的心当即更软了,叹了口气,哄她的口吻道,“俞青芜,我说你,好端端的掉什么眼泪啊?这……我都不生气了,你这又是干嘛呢?” 说实话,前一刻,谢锦宴还在思考要不要再耍耍脾气,但是此刻,见俞青芜这般泪眼汪汪的模样,他便愈发手足无措了。 反倒像是他做错了什么,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添了一句道,“阿芜,孤今日,也的确不该对你发那样大的脾气,吓着了吧?” 谢锦宴这话也不是完全哄她,而是真的在问。 到底他自个儿的脾性他也是清楚的,他那般阴冷冷的模样,饶是他那天不怕地不怕的妹妹谢瑞知见了都怕,何况是俞青芜。 她,本就是有些怕他的。 因着他的阴郁怕他,因着他的身份,他的杀伐果决怕他。 纵然她曾经也手刃过一些贼人,可他很清楚,他的青芜,他的师姐骨子里还是个小女子。 旁人都觉着她玩虫子,扔毒蛇,对外行事毒辣,所以她的柔弱多半是端相。 但谢锦宴清楚,她本就柔弱,不过是因着少时的经历迫使她变得狠辣。 这样的俞青芜看起来很是割裂,可谢锦宴知道,她之所以能在他面前柔弱了,便恰恰证明她相信他了,认为他值得依靠。 所以,她也常常在他面前掉泪。 心中想着,谢锦宴一双凤眸依旧目不转睛的盯着对面的女人。 果然,她又掉泪了,却是竭力在忍着。 好一会儿,才擦去眼角的泪光,带着几分娇怯,低声回他道,“是有些怕,方才心中都想着,你能不能要了我的命。” 俞青芜说着,已擦干脚,起身走到谢锦宴身后,双手拢上他的脖子,脑袋轻轻贴在他肩头,极真诚的,恳切的,又贴着他耳朵柔柔的说了一遍,“锦宴,对不起。” 温热的芳香从她身上散发,谢锦宴握住了那双雪白柔荑,有意无意的抚弄着,侧眸瞥着她,意味深长道,“真要觉得对不起孤,就好好替孤泻火儿。” 第213章、看见不该看见的 俞青芜自然明白他口中的泻火儿是什么意思,眼睛里还缀着泪花,脸上便又是一阵滚烫。 这男人,前一刻还在说着正事呢,怎的转眼之间就说出这等话来。 不过,因着先前惹了他生气,俞青芜也不好说他些什么。 只微微凝眉,抽回手道,「殿下,眼下外头还乱着呢,您还有心思说这些?」 「外头乱怎么了?外头乱就不让人生孩子了?」谢锦宴嘴皮子极快,俞青芜话音刚落,他便立即回了这么一句。 那双勾人的凤眸里,燃烧着灼热的火光,利落起身,一把将女人打横抱了起来,低笑道,「再说了,咱们便是吃斋念佛外头还是乱不是?饿了孤一个多月,你一点儿不愧疚?」 是的,从京都来蜀地用了将近一个多月,且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在赶路。 一路上舟车劳顿的,自然是没有心思做别的事情。 即使是谢锦宴想,俞青芜也未必受得住。 故而,他便也是忍着。 美人在怀,却不让碰,这一个多月的日子实在是难熬。 眼下已到了目的地,怎的也要好好温存一番。 垂眸看怀中面色微红的女人,谢锦宴低低又唤了一句,「阿芜,你也想的,不是么?」 低沉的男声,带着灼热气息,极具诱惑的在耳畔响起。 俞青芜还未来得及说话,那双带着他身上特有温度的唇又贴到了她脸颊。 俞青芜身子微微一颤,那张明艳精致的容色因为两颊泛起酡红显得更加娇艳欲滴,也没再说话,只伸手轻轻勾上他脖颈。 到底是做了大半年的夫妻,谢锦宴这般眼神,这般的急不可耐,她自是晓得拒绝不了。 原也没想过要拒绝,不过是因着先前在净房内叫人给瞧了去,如今在师门这般,她心中多多少少会有些难为情,也总觉着说不得房顶便趴着偷窥狂。 但此刻可容不得她想那么多,饿了一个多月的男人像饿狼一般,生是将她榨干。 翌日再醒来,青芜只觉浑身酸痛,修长细白的胳膊青紫娇纵。 这男人,下手也太重了些。 俞青芜心中抱怨,已然吃力的支起身子。 刚要起身,却是被一只手挡了回去。 「不再睡一会儿?」谢锦宴伸手,极自然的将人揽入怀中。 大抵是刚醒来,他言语间带着浓浓的鼻音,让原本好听的声音多出了几分诱惑意味。 大约是甚少醒来见到谢锦宴,尤其是在与他翻云覆雨之后,此刻见谢锦宴这般赤-裸,慵懒的躺在身侧,俞青芜脸不由热了热。 抬眸凝着那张英俊绝艳的面庞,她轻轻拨开他的手,温声提醒,「殿下,时候不早了,怕是师父他们都起了。」 「他们自然是要起的,可咱们不一样。」谢锦宴像是看透了俞青芜的心思,见她眼神有些闪躲,便故意支起身子。 一瞬间,男人精壮的线条映入眼帘。 分明已经看过很多次,俞青芜还是有些尴尬。 她下意识的挪开了目光,轻轻又喊了他一句,「殿下,还是起了吧,虽说咱们如今是客人,可到底是师门出去的,才来第一日就败家子,说出去不好听。」 「该摆的架子昨日已经摆了,你现在挽回有什么用?」 谢锦宴哼笑了声,语气淡淡,眼睛依旧紧盯着女人刻意闪躲的瞳色。 见她实在是尴尬,便又才坐起身来,喊她道,「行了娘子,老夫老妻的,你说你成日里躲个什么劲儿呢?当日为着刺激沈柔故意勾引孤,也没见你这般羞涩……」 「你……」俞青 芜原是羞涩的,被谢锦宴这么一番嘴贱,当下就怒了,抓起枕头狠狠就朝他砸过去,厉声道,「谢锦宴!」 她眉眼凌厉,等看到他起身套衣裳时,却又变成了羞愤,狠瞪了他一眼,恼恨道,「管好你的嘴,别什么话都四处说。」 四处说? 他是那种人吗? 虽说他瞧着是荒唐浪荡了些,却还不至于将夫妻二人的闺房密语拿到外头去说吧? 谢锦宴笑笑,穿上了带来的墨色锦袍,温声回她,「俞青芜,孤又不是小孩了,怎的?回了师门,便开始摆师姐的架子了?觉得能教训我这个七师弟了?」 「好了,快些起来吧,一会儿去看看热闹,估摸着那曲姗姗今日就得处理了。」 话落,他已系好腰带,理了理衣裳,便抬脚踏出了内室。 见谢锦宴出去,俞青芜才缓缓从床上起来,取出一套新的衣裳换上。 如今天气已然暖和,平素里穿的衣裳领子都不高,自然也遮不住脖子。 一大截脖子露在外头,痕迹明显。 这还不是让俞青芜最难为情的,最难为情的是谢锦宴的脖子上也与她不相上下,饶是个明眼人都能瞧得出,昨夜战况是何等激烈。 这要是让人看了去…… 然而,越是怕什么便越来什么,她踏出外室,刚同谢锦宴一起梳洗完,院外便传来了宁玉和胡蝶的声音,二人互相在推诿。 「宁师兄,你去叫……」 「这,人家如今是夫妻两个,我去不合适,这要是瞧见了什么不该瞧见的,那……多难为情。」 胡蝶有些尴尬的说道。 额,就她难为情? 宁玉也尴尬,推了她一把道,「你有什么难为情的,你平日里就脸皮厚,我去才尴尬呢。再说了,你瞧见了什么不要叫,我要是瞧见了,我看谢师弟能将我五马分尸……」 「可我……是姑娘,我要是看见了,我吃亏啊……」 这叫什么话?他看见啥他就不吃亏了? 他好端端的一个黄花大闺男,这要是坏了名声,往后媳妇儿都不好娶。 想到此处,宁玉有些不高兴了,当即反驳道,「胡蝶,你说的这叫什么话?什么叫你是姑娘你吃亏?合着我就不吃亏了是吧?我这清清白白的,要是瞧见了什么,到时十张嘴都说不清……」 「再说了,我要是看见不该看见的,不得让谢师弟弄死才怪呢?」 「那我要是看见啥,也得让七师哥弄死的好吧……」 「合着在你俩眼里,孤就是个不辨是非的杀人狂魔是吧?」吱呀,就在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论半天之后,谢锦宴终于忍不住了。 第214章、可知罪? 他随手推开了门,缓缓从里头走出来。 俞青芜也跟着踏出房门,有些不自然的看了宁玉和胡蝶一眼,端着二师姐该有的优雅姿态问他们道,「宁玉,胡蝶,你们可是有什么事?」 「那个什么……师父请你们二人过去一趟,说是有事相商。」宁玉瞥了眼旁边的谢锦宴,像是没听到他说话,直接略过他回答俞青芜。 也不知为何,分明谢锦宴是师弟,可他就是对他有些畏惧。 不止是他,其余的师兄师姐也几乎是如此。 倒不是因着谢锦宴储君的身份,而是因为他这人本就阴郁狠辣。 加上少时,因着谢锦宴有些偏女相的容貌,他们这些自认阳刚的弟子们也没少欺负他,欺负得多了,等到谢锦宴真正从个孩子长成一个满腹阴谋诡计,阴狠毒辣的储君之后,他们自然是怕报复。 本来从前谢锦宴似乎不计较的模样,让他们都放松了许多的,但是如今见谢锦宴又露出那种冷森玩味的神情时,往日那种后颈发凉的感觉又回来了。 于是,宁玉都不敢看谢锦宴的眼睛,只当他不存在一般,赔着笑脸继续对俞青芜道,「二师姐,昨日闹出那般的事来,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却也是让他老人家丢尽了颜面,你一贯是师父最喜爱的弟子,又向来最常帮着处理门务,如今师父想必,也是希望你能帮着拿些主意。」 帮着拿些主意? 最喜欢的弟子? 若从前听到这些话,俞青芜是相信的。 但现在,自打知道师父当初收养自己的目的之后,俞青芜便觉得这些话是那么的讽刺,那么的可笑又可悲。 她心中颇为讥讽,但表面也没有说什么,只微微点了点头,一如既往地端方姿态,严肃回宁玉道,「好,我知道了,你们且先回去吧,我们一会儿就过去。」 「行,二师姐,那你和谢师弟赶紧的啊。」 「是啊师姐,你们赶紧啊,别让师父等着急了。」 宁玉话音刚落,胡蝶也在一边儿干笑着接话。 说实在的,虽说她往日里就看出了谢师兄喜欢师姐,可如今真瞧他们在一块儿了,还是有点儿不适应的。 再想想自己昨日点拨她这位七师兄那些话,胡蝶更觉自己丢人极了。 人家都拜堂成亲了,她还在那处替人着急,活生生像是个傻子。 轻瞥了谢锦宴一眼,胡蝶也直接无视了他,上前拉住俞青芜的手,左顾右盼,确信周围没有旁人之后,又压低了嗓音,提醒的语气对她道,「对了师姐,我方才去紫云阁的时候,瞧见萧师兄和那萧玉成也在,还要轻轻和曲姗姗,除此之外,那些个和曲姗姗一道儿为虎作伥的也在。」 「我看师父的意思,还要将其余几位师叔师伯也一并叫过去,说是……连夜给去曲姗姗的父亲送了信儿,反正这事儿看着是闹大了,也不知师父叫你们去如何商议,不过……我瞧着,萧玉成和他那些个狗腿子指定不会给你们好果子吃。指不定,也想往你们二人身上泼脏水。」 「师姐你也知道,那萧玉成觊觎师父掌门之位已不是一两日了,如今他没能将师父拉下马,反而自己门下的弟子丢人现眼,他必然也要拉一两个师父的弟子来解恨的。此事又是由你和谢师兄二人牵扯出来的,我看啊,他多半是想拿你们撒气儿。」 「我还听着他说什么,青州知府是他的好友什么的,说什么……没有青州知府的支持,谢师弟的储君不过是个花架子。」 青州知府?花架子?还想拿他们撒气儿? 这萧玉成还当他谢锦宴是从前的落魄储君,还当他的师姐是那个无依无靠的孤女?还当拿什么逐出师门、失去文官倚仗来 威胁他会怕? 不过……依着那萧玉成的性子,倒是做得出来。 心中冷笑,谢锦宴脸上也扯起一抹不屑的笑意,淡瞥了眼胡蝶,未等俞青芜说话,便替她回答道,「胡蝶,你觉得萧玉成能拿孤来出气儿?」 「他是个什么玩意儿?青州知府的一条狗罢了,给他三分脸面,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也不看看人家为何要给他脸面。」 呵呵,青州知府给萧玉成脸面,那还不是看在他萧玉成是他谢锦宴师叔的份儿上。 这要没了这层关系,萧玉成便是去给人做看门狗,人家也未必会多看他一眼。 这样人品不端的废物,也不知师父为何会百般纵容。 不过,任师父如何纵容,反正这回,萧玉成若敢招惹他,他必然会叫那老东西好看。 「行了胡蝶,宁玉,你们就等着好消息吧!就凭他萧玉成也想给我气受?我今日倒要瞧瞧,是谁给谁气儿受。」 冷哼了声,谢锦宴握住俞青芜的手,大步流星的往紫云阁的方向去。 见他这副神色,俞青芜心中的担忧骤然平和。 要知道,谢锦宴一旦发起疯来,可能连师父都拿他没法子。 今日无论是师父还是萧玉成,怕是都吃不着好果子了。 「殿下,你打算如何收拾萧玉成啊?」嘴角泛起一丝笑容,俞青芜颇有些期待的问道。 闻言,谢锦宴哼笑了声,侧过头冲她挑了挑眉,道,「那就要看看他想怎么收拾你我了。」 眉眼里掠过一抹冷意,谢锦宴加快了步伐。 随着他的步伐,俞青芜也不得不跟上。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二人便到了紫云阁外头。 吱呀,听到声响,里头的人开了门。 一开门,各大长老师叔师伯们都齐齐坐在里头,好不壮观。 曲姗姗和几个平素里欺负人的女弟子跪在中央,一个个红肿着眼睛,看见俞青芜和谢锦宴进门,她泛红的眼眶里瞬时恨意滔天,狠狠瞪着俞青芜,牙齿都要咬碎了。 俞青芜看在眼里,却只当没瞧见,只迅速上前,朝着一旁站着的严轻轻笑点了点头,又和谢锦宴一道儿径直走向座上的师父萧容齐,行礼道,「徒儿见过师父,请问师父进入宣徒儿二人,可是有什么要吩咐。」 「吩咐什么吩咐?」 「俞青芜,谢锦宴,你们可知罪!」二人话音刚落,师父还未开口,一旁的萧玉成忽然起身,疾言厉色的质问道。 第215章、确有肌肤之亲 那般的神色,那般的高高在上,好似他们真有罪一般。 真以为旁人看不出他的心思。 到底不过就是想借机给师父找茬,挑拨一番,好借机爬上那掌门之位么? 这个萧玉成,也不看看自己够不够格。 谢锦宴心中冷笑,缓缓转头看向萧玉成,微微蹙眉,带着几分讥讽反问道,「玉成师叔,不知孤是犯了何罪,劳得您这等大人物都亲自开口了。」 「还将长老们都请来,这不知道的……还以为孤是杀了人呢。」 谢锦宴勾唇,嘴角噙着嘲弄的笑意,眸光犀利而冷锐的扫过厅内一种人。 众人被他这般一看,都面露心虚。 唯独是萧玉成,他冷哼了声,端着一派长辈姿态,一副公正不阿的语气,看了看殿内的曲姗姗和她的几个狗腿子,又看了看严轻轻,当即怒声驳斥谢锦宴,「谢锦宴,你看看你这副态度!这里是萧门,我是你的长辈,你就是这样对长辈说话的?」 「也对,如你这般没有教养,不知轻重的纨绔子弟,做出那等龌龊黑白颠倒之事也不奇怪。」 萧玉成冷哼了声,立刻朝曲姗姗使眼色道,「姗姗,你说,是不是你发现了谢锦宴与俞青芜在师门内秽乱,处处受他们威胁,他们生怕你将此事捅出去,故意指使严轻轻来污蔑你。」 什么玩意儿?他和阿芜秽乱? 还威胁曲姗姗?还指使严轻轻? 他与阿芜乃是正经夫妻,便是同住一屋也是理所当然…… 不对…… 难道萧玉成说的是……一年多前净房一事? 但他若没有记错,净房一事,似乎只有苏卿和萧凤昀知道,除此之外就是秦意柳了。 可瞧着秦意柳先前的反应,恐怕连他们师门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所以…… 谢锦宴眸一冷,略略扫过立在对面的萧凤昀,瞧着他时,嘴角刻意透露出几分森冷的笑。 与此同时,一旁的俞青芜也很快意识到了什么,一双眸子极嘲弄的看着萧凤昀。 被他们二人这般一瞧,萧凤昀果然面露心虚。 呵,这个萧凤昀,该争的时候不敢争,现如今却是为了自保同萧玉成勾结到了一处。 不过……这其中,恐怕也少不了曲姗姗的功劳吧? 一个个为了自保,还真是什么都敢说呢。 天堂有路不走,地狱无门偏来闯,那可就怪不得他了。 谢锦宴眉眼里浮上嘲讽,并未因为萧玉成的话面露惊慌,去争辩些什么。 他淡笑了声,伸手拉过俞青芜,视若无人的便坐到了师父萧容齐身侧的椅子上,全然没将一屋子的所谓长老师叔师伯们房在眼中,甚至还端起茶水抿了一口,然后才敲着桌子,极悠闲的看向跪在地上一副受了委屈模样的曲姗姗,喊她道,「曲师姐,没瞧出来,你还有听人闺房之乐的癖好呢?来,说说看,孤和阿芜,怎就***师门了?说说细节,最好啊,能细细的写下来,或者画下来,孤带回去挂在闺房之中,闲暇之余观看一番,倒也不失为一种情趣。」 情趣……中文網 谢锦宴这混账,便是为了收拾萧玉成和曲姗姗这些人,也不必说出这种话吧? 俞青芜向来脸皮薄,此刻谢锦宴在大庭广众之下讲出这等话,她顿时就尴尬极了。 厅内众人更咋舌,男长老们尚且还好,但也都没有好到哪里去,女弟子和女长老个个都红了脸,包括曲姗姗在内。 虽说她平日里举止放浪,可当着这么多人,被谢锦宴这样问话,自然还是难堪的。 除了萧容齐以外,其他 人是尴尬的尴尬,羞愤的羞愤。 一位女长老脸都涨红了,当即忍不住大骂了一句道,「不成体统!简直不成体统!」 「萧容齐!你瞧瞧你教的好徒弟!这简直……有伤风化!」 翟英面红耳赤,愤怒至极,被羞愤得声音都不由拔高了好几个调儿。 其余的长辈们亦是纷纷摇头…… 唯有萧容齐,不愧是掌门,纵然也有些尴尬,但比起其他人,依旧显得格外平静。 他叹了口气,一副严肃又无奈的语气,唤谢锦宴的名字道,「锦宴,莫要口出污秽,说正事。」 他端了端身子,轻瞥了地上跪着的曲姗姗一眼,又看了看严轻轻,最后又看向谢锦宴,再看看俞青芜,严肃道,「是这样的,经由昨夜盘问,曲姗姗你这位师姐妹告发于你,说你和阿芜一年多前……在……在净房内***,被她们撞了个正着,故而为了不让此事败露,便指使轻轻污蔑曲姗姗,还……还将你萧师兄一并拉下水,只是因着……因着你萧师兄也知道内情。」 「此事,轻轻已经承认了,你们……可认?」 认他们认什么? 他承认,他与阿芜一年多前的确有过肌肤之亲。 可这污蔑一事他不认。 这萧玉成也真是够好笑的,真以为借着此事逼迫师父为了维护萧凤昀而将他与师姐逐出师门,他和师父的关系就会断了? 若真会因此就断了,师父也不会在这里问他们认不认…… 更何况,不就是他那日要了青芜,有什么不敢认的? 「师父……」 「师父,一年多前徒儿与相公的确在那净房内有过肌肤之亲。」谢锦宴勾着唇,正想说话,一只柔软的小手却忽然将他按住,随即,耳边传来女人清清冷冷,极平静的声音。 谢锦宴微微一怔,有些诧异的看向一旁的俞青芜。 她,怎么开口说话了? 他还以为,这等场合,又是在师门,他这位一贯脸皮薄的娘子是不好意思开口辩驳什么的。 此刻俞青芜忽然说话,且承认了,让谢锦宴很是惊愕。 不仅是他,一屋子的人都面露震惊,尤其是萧凤昀,震惊之余更是不甘心,愤怒,妒恨到了极致。 饶是萧容齐,也是惊了一惊。 萧玉成更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不敢相信师兄门下第一女弟子俞青芜竟会开口承认这等污秽之事。 天助他也! 看着俞青芜缓缓起身,萧玉成眼中的震惊逐渐变成了欢喜。 「不过师父,此事并非我与锦宴所愿,我与锦宴当时是被人下了药。」萧玉成满面得意,正要开口训斥,然而下一刻,俞青芜却又开了口,目光还落到了萧玉成身上。 第216章、更喜欢她了 她说出这般的话,又用这等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萧玉成,但凡不是个傻子,自然都回味出了其中滋味。 俞青芜这话很明白了,她与谢锦宴当初做出那事,正是因着萧玉成对她和谢锦宴下了药。 可是,萧玉成为何要这样做! 众人二度震惊之余,更是有些质疑。 萧玉成也怔住了,他万万没有料到俞青芜会突然往他身上泼脏水。 毕竟,从前在他的印象里,这俞青芜向来是个清冷正直的女子。 这样的歪理邪说倒是可能出自谢锦宴之口,可若是谢锦宴往他身上泼脏水,旁人未必会相信,但若是俞青芜,那就不一样了。 果然,等萧玉成回过神时,发现殿内几位长老看他的眼神都不太对了。 萧容齐更是眉头紧皱,眼神里隐隐流露出愠怒之色。 一时间,萧玉成既怒又慌,见萧容齐要开口说话,立刻就怒声打断了,当即冲着俞青芜大声怒斥,「俞青芜,你休要胡说!你这是污蔑!你说我给你和谢锦宴下药,你有何证据?」 「我自是没有证据的,此事过去了那样久,我便是想找也找不到的。」面对萧玉成的怒斥,俞青芜泪眼婆娑,眼神里有意无意透露出几分惧色,怯怯望了望厅内其余几位女长老,结结巴巴道,「再说了,便是有证据,我也……我也不敢拿出来啊……」 俞青芜平日里在一众长辈中印象本来就极好,如今见她这副委委屈屈的模样,三长老翟英当下就信了几分。 见萧玉成又要大骂大吼,当下冲他怒斥道,「玉成师弟,紫云阁内,你这般大吼大叫的成何体统?」 「我……是她泼脏水!她污蔑!」萧玉成本就被俞青芜突如其来的污蔑弄得怒火滔天,见翟英还帮着俞青芜说话,登时更加暴躁了,想都没想,便是怒声反驳。 他的凶狠跋扈,一时之间更引得殿内长老纷纷倒戈。 此时,翟英身侧的刘长老也冷声打断了他,呵斥道,「萧玉成,你可还有个长辈的样子?」 「就是就是,这大喊大叫的成何体统。」 「再说了,你若不心虚,待阿芜这孩子说完了又能如何?你急着叫骂些什么?」 随着师门内颇有威望的刘长老开口,其余几位长老也纷纷开始指责萧玉成。 比起萧玉成这个时时刻刻觊觎掌门之位,有事没事就找茬的掌门远房堂弟,他们自然性的更愿意相信向来尊师重道,恪守规矩,品学兼优的俞青芜。 眼看着这等状况,谢锦宴也幡然醒悟过来。 想想他方才还打算直接承认之后,再拿师门支出来威胁众长老,叫他们都为着那几斗米折腰,也省得多费口舌。 毕竟,他在师门的恶名与萧玉成不相上下,他要是倒打一耙,旁人也未必会信。 可要是他的师姐,最为恪守门规,最为尊敬师长的,最为爱护的师弟妹的阿芜说出来可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尤其此刻,她还这般泪眼朦胧,可怜巴巴。 哪个长老看了怕都要偏袒她的…… 从前谢锦宴有很长一段时间,不屑于俞青芜那般做派,也觉得她分明心机手段极强,却还要在长老们面前装乖,实在是刻板。 但是此时,他突然明白了她从前为何那般了,她这般乖巧模样,便是做了坏事,那也没有人会相信啊。 而且,对于她这样一个孤女而言,这些年来,师父和长老们的喜爱便是她最好的护盾。 这一瞬间,谢锦宴眼睛都不由亮了亮,他觉得,他似乎更喜欢她了。 眼见众人对萧玉成口诛笔伐,他也立刻极不忿的岔了一句,愤愤横了萧 玉成一眼道,「玉成师叔,原本你干的那些事儿阿芜不让孤说的,可你今日这般点到黑白,合着你那水性杨花的弟子曲姗姗一道儿倒打一耙,孤就不得不说了。」 「是,没错,当日孤之所以与阿芜做出那事,是因着被玉成师叔下了药。」 「不光孤和阿芜,大伙儿可还记得孤那小师妹高敏月,也是让玉成师叔下了药,其实玉成师叔的目的并不是让阿月与那伙夫苟且,也不是让孤与阿芜……」 「他是……」 谢锦宴满脸愤然,话说着,眼神缓缓落到了座上的萧容齐身上,神情里既是愤怒又是尴尬。 见他说这话,众人目光齐齐看向俞青芜,俨然是在向她质问。 俞青芜此时依旧眼眶含泪,见众人看她,泪光顿时更甚了,紧咬着唇,一副难为情又难堪的神色,略略扫了眼众人,支支吾吾接下谢锦宴话茬,「那……当时玉成师叔的目的的确不是锦宴,他是想将我与阿月都……送到……旁人的床上……」 俞青芜带着哭腔,极艰难的从嘴里吐出就几个字。 她没有直接说出师父萧容齐的名字,却也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看得萧容齐惊愕,也看得萧凤昀诧异。 他们谁都没有料到,一贯正经的俞青芜竟然能撒下这样的弥天大谎。 一时之间,萧容齐脸色都不太自然了。 刘长老也是面露尴尬,他轻咳嗽了一声,不再询问俞青芜,而是看向谢锦宴道,「锦宴啊,照你的意思,你玉成师叔是想用阿芜和你那小师妹来构陷旁人,结果却弄巧成拙,错将你和阿芜弄到了一处,又将那阿月和伙夫弄到了一处。」 刘长老虽然岁数大,却至今没有成亲,提及这种事,是无比尴尬,磕磕巴巴好一会儿,才挤出几句完整的的话,不解道,「这……你玉成师叔为何要这样做啊?况且,我若没有记错,你那小师妹是……是陷害旁人不成,自个儿错喝了虎狼之药与那伙夫苟且……」 「是啊,锦宴,当时阿月一事,为师也是知晓的。」此时,萧容齐也假惺惺开了口,做得一副无辜不解状,极是不相信的看着我萧玉成道,「再说了,玉成做这等事作甚?做这等事对他也无利啊。」 「怎的就无利了?」谢锦宴淡笑,假装看不懂师父萧容齐的虚假,起身走到萧容齐面前,唉声叹气道,「师父,您一贯宽容大度,待玉成师叔如亲兄弟。可玉成师叔想的是什么?想必,不用我说,诸位长老也知道吧。」 第217章、又和稀泥 想的是什么?自是他那远房兄长萧容齐的掌门之位。 这一点,就是谢锦宴不言明,众长老也是心知肚明。 所以……萧玉成陷害萧容齐,是想借着萧容齐与弟子秽乱一事来将萧容齐逐出师门,如此一来,他萧玉成作为萧氏这一辈人血亲最近的人,自然就登上了那梦寐以求的掌门之位。 原本长老们是一头雾水的,被谢锦宴这么一番点拨,顿时恍然大悟。 尤其是刘长老的,他的眼神瞬间浮上凌厉之色,看着萧玉成的眼神愈发厌恶了几分。 翟英亦是没忍住朝萧玉成呸了一口,不屑道,「无耻之徒,就凭你也想做掌门?萧玉成!你可别白日做梦了,便是容齐师兄不做这掌门了,也轮不着你这龌龊之徒。」 「呵呵,难怪你门下的曲姗姗如此水性杨花浪荡不堪吗,原来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啊!」 翟英本就对萧玉成没有好印象,此刻想明白后,当下就坚定不移的肯定就是他萧玉成为着掌门之位刻意陷害。 其余的长老也纷纷开了口,除了少部分几个萧玉成的狗腿子,大都是对萧玉成口诛笔伐。 萧玉成自然是不服,当下就反驳众长老,说是俞青芜和谢锦宴陷害。 可长老们怎么会信? 谢锦宴说谎泼脏水也就罢了,可俞青芜这孩子向来是最为正直的。 恰逢此时青芜又挤出了几滴眼泪,那梨花带雨,柔柔弱弱的委屈模样,更是让长老们对她的话深信不疑了。 以翟英和刘长老为首,当下将萧玉成骂得更难听了。 说他是萧家的蛀虫,说要不是因为他姓萧,他这等废物东西便是在萧门刷恭桶都不配。 萧玉成平日里被曲姗姗之流捧得十分膨胀,自认能力和血脉都在萧容齐之上,眼下被人指着鼻子这样骂,那里受得了?立刻便阴阳怪气说翟英是老姑婆,一辈子没嫁人,说得好听是为了师门委屈,事实上是因为年轻的时候与自己的继兄有私,惹得未婚夫家里退婚……zbr> 反正,一众长老分成两派,骂得是乌烟瘴气得。 反倒是「受害者」萧容齐,依旧保持着儒雅姿态,那张保养得宜的脸平静得如同一汪湖水。 看着这样的画面,俞青芜简直目瞪口呆。 怔怔的盯着唾沫飞溅的长老们片刻,她下意识的往谢锦宴身侧缩了缩,有些惊恐道,「殿下,这……长老们也太……粗鲁了吧?」 「粗鲁?这就叫粗鲁了?」谢锦宴勾唇笑了笑,指了指几乎要与萧玉成撕成一团的翟英,压低了声音说道,「阿芜,就翟英师叔,你可知道,她原本是做什么的,她入萧门以前,原是个杀猪匠,还有刘长老,他原也是个厨子。」 「再者便是萧玉成,萧氏虽为大姓,祖上却也分出好几支的,不是人人都像师父那般温文儒雅的。这萧玉成祖上原就是个养殖的,家里是靠着养猪生活,后来到了萧玉成祖父那一代,便将那养殖业发展到了巅峰,故而才能掏些银子送萧玉成的父亲读书,不过……可惜萧玉成和他爹都不是读书的料,后来实在没法子了,才将他们父子二人都送到了萧门下当时的掌门管教。」 「可惜啊,当时与敌国的一场大战,萧氏嫡系几乎都死光,萧门嫡系,正经出身的也就师父和萧凤昀,还有师父的叔父三人了。」 「为了重振萧氏,师父的叔父便在江湖上收了不少天赋极强,但出身却差了些的弟子。」 「比如翟英师叔,刘长老等人,他们虽说已在萧门待了几十年前,但性子已养成,平素瞧着个个和善可亲,严肃端庄,但这要是惹着急了,也就是此刻这副德行了……」 谢锦宴一边解释着,又端 起茶水抿了一口,指着和萧玉成扭打成一团的翟英,轻轻又凑到俞青芜耳畔,幸灾乐祸的语气笑道,「师姐,你猜这局谁赢?孤押翟师叔,毕竟翟师叔可是能单手扛五百斤生猪肉的……」 啊! 果然! 谢锦宴话音刚落,俞青芜就听见厅堂内一声巨响。 她猛地一怔,下意识的朝着声音的方向看去,只见萧玉成像头死猪似的被翟英摔到了曲姗姗脚下,曲姗姗本就吓傻眼了,见了这个状况,顿时就吓哭了,下意识的就想往身侧的萧凤昀怀里钻。 萧凤昀见状,猛地一把就将她推开。 「啊!」下一刻,曲姗姗发出一声凄惨的叫声。 也不知萧凤昀是怎么推的,不偏不倚刚好将她推到了萧玉成身边,打红了眼的翟英误以为曲姗姗是要帮忙,当下就是一记窝心脚,直将曲姗姗踹出一丈远,生是将身后的桌子更撞翻,恰逢那桌上放着热茶,连茶带壶全数砸到了曲姗姗后背。 一瞬间,滚烫茶水和着尖锐的陶瓷渣顺着头直灌入曲姗姗后背和脸颊。 剧痛的灼痛和钝痛让曲姗姗立刻意识到了什么,她惊恐的伸手往头顶上摸了摸。 竟然……摸到了一手血! 瞪着那鲜红的血液,曲姗姗惊恐的叫出了声。 「啊!我的头!我的头!好痛啊!」 尖锐而惊慌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厅堂,正扭打的厉害的几位长老纷纷呆住了,都回过头朝曲姗姗看去,但看清楚之后,猛地回过神,都吓得退了回去,只留下曲姗姗还在满地打滚,极痛苦的呻吟。 此时,一直未曾说话的萧容齐终于开口了。 他脸上露出了鲜少的凌厉之色,怒喝道,「瞧瞧你们,像什么样子!一个个的一大把年纪还打架!当这里是什么?是那市井之地么?你们又是什么?是小混混么?」 萧容齐面色冷厉,狠瞪了欲反驳的萧玉成一眼,又看了看地上的曲姗姗,吩咐他道,「还有你萧玉成,想必平日里是本尊对你太过纵容了,以至于你连如何为人师父都不懂得。去,先将曲姗姗带下去疗伤,其余的人,以后再说。」 以后? 以后的多久? 等他们离开之后,然后这事儿就这么过去了? 所以……师父还是打算和稀泥。 俞青芜眉头微皱,看着淡定坐回椅子上的翟英长老,又见翟英与师父萧容齐对了个眼神,恍然之间,似明白了些什么。 第218章、以后绝不会了 呵呵,只怕方才没有她和谢锦宴挑唆,翟英师叔也会和萧玉成打上这么一架。 一旦打起来伤了人,大伙儿的注意力便都转到了长老们打架上头了。 比起萧凤昀和曲姗姗那点儿风流事,弟子们往往会对是长辈们的恩怨更有兴趣。 如此一来,自然也就没有人会去追究萧凤昀之事了。 至于曲姗姗,如今伤了身体,毁了容,到时随便安个理由将她送走,此事便算是糊弄过去了。 没有她在,自也没人去议论萧凤昀了。 只是……不知轻轻,又会被如此处置? 恐怕,下场也不会好到哪儿去。 “将轻轻带下去看押起来。” 俞青芜失神之间,厅堂里再度传来师父萧容齐的声音。 下一刻,严轻轻便被两个女弟子带了下去。 说是严轻轻前后言辞不一,怀疑这中间有她挑拨,便要将她关押起来,后头再审问。 然而,严轻轻被拖走的时候却是满脸绝望,看着萧容齐的目光更是有些恐惧。 被拖至门口时,又不断的望向俞青芜。 青芜自然明白,她这是知道了自己的去处,在向自己求助。 她伸手,想要上前抓严轻轻,却被谢锦宴给拽了回去。 趁着混乱,他直接拉着俞青芜踏出了紫云阁。 “殿下,你为何不让我带走轻轻。”此刻俞青芜既焦灼又恼恨,见谢锦宴拉自己,当下便发了火,冷哼道,“什么长老粗鲁,长老打架。” “根本就是师父一手安排的,殿下你方才就看出来了是不是?”俞青芜红着眼睛,带着几分怒意在谢锦宴怀中挣扎,对上他平静的眼眸,又沉声问了一句,“你方才……便看出了师父的意图对不对?” “你既看出了,又为何不阻止,还刻意同我说那种话,这会儿轻轻还不知要被送到哪里去呢,便是不被送走,怕也不会有好下场。” 想起轻轻,俞青芜既难受又懊恼。 倘若她方才就看出了师父的意图,说不得还能阻止一番,趁机带着轻轻离开。 哪怕暂时不能带轻轻出师门,可若是让轻轻与她同吃同住,倒也能防着师父下手的。 “师姐,你以为,方才你若阻止了那场混乱,便能将严轻轻带走?” “还是你觉得你和若与严轻轻同吃同住,便能阻止师父要了她的命,或者将她当做物品送给旁人做礼物?”俞青芜红着眼正是自责,耳边传来了男人低沉的声音。 她抬起头,此时谢锦宴那张英俊绝艳的脸上再没有了方才的玩世不恭,取而代之的是满脸冷肃,伸手拉她道,“行了,孤说了,此事孤会想法子。” “今日师父如此之举,比起旁的法子,也算是折中了。一来不必往你我身上扣罪名,二来,也能糊里糊涂借机放过萧凤昀。如今旁人议论得更多的,恐怕是萧玉成陷害女弟子与师父秽乱,以及萧玉成大闹紫云阁,还有曲姗姗护师被翟英毁容。” “如此一来,没有人再去多说萧凤昀的事。既然风头已经盖过去了,师父自然也没有必要立刻要了轻轻的命,亦或者是将她送走什么的,估摸着这会儿就是敲打她,好让她之后不再乱说话。” 话说着,谢锦宴又将俞青芜揽入怀中,垂眸看了看她依旧写着怒色的眼眸,又轻声道,“好了阿芜,孤都说了,此事孤一定会想法子,你若实在不放心,咱们一会儿去看看轻轻行吗?” 谢锦宴语气温柔,神态也极其平和。 望着男人温和的眼睛,以及那无可奈何的神色,俞青芜然有点儿复杂。 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和谢锦宴的位置似乎颠倒了。 年少时,都是她在哄着他,迁就着他。 如今,却都是他在哄她。 哪怕不是他的错,他也还是会温温柔柔的哄着她。 可她呢,一旦触碰到了师弟妹的安危,却像是失了智一般。 想到此处,俞青芜情绪逐渐平复,神情间也流露出愧色,低低道,“殿下,是我太着急了,我也知道,此事并非轻易就能解决的,可一想到轻轻,一想到那些师妹,我就……” 她垂下眸,泛红的眼眶有些酸涩。 看着女人这般模样,谢锦宴并未生气,反而觉得心疼。 俞青芜为何会如此,他心中很清楚。 到底就是因着年少时,她母亲被逼迫给宁王做妾,叫她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所以,当初她抗拒与他为妾,也竭力想要护住那些可能会被师父当做棋子送出去的师妹们。 温柔凝着怀中的女子片刻,谢锦宴淡淡笑了下,伸手拉她道,“行了,孤都知道。” “而且,你如今愿意与孤这样发脾气,也愿意倚靠孤,孤很高兴。” “因为这说明,你心中已经彻底信任孤了,彻底信任了你这个夫君。” 谢锦宴薄唇上扬,侧眸睨了眼俞青芜依旧泛红的眼睛,似刻意缓和气氛,话毕,马上又故作不悦的添了一句道,“不过……信任归信任,你若再让我出卖色相,我还是会生气的……” “噗……”闻言,俞青芜忍不住笑了。 眼中还含着泪,那双桃花眼却弯弯若月牙。 轻轻在谢锦宴胸前推了一把,娇嗔道,“以后绝不会了,但是以后殿下你若变了心,有了旁人,我便也不会再信任你,说得也还会让你出卖色相。” 俞青芜樱唇微勾,看样子,心情已经好了许多。 见她终于没再像方才那般阴着脸,谢锦宴心情也不由松懈了些,笑了笑,加快了步伐道,“行了,既然不生气了,就做正事去吧。” “孤瞧着,严师妹应该还没走远,咱们现在跟上去还来得及。萧家无非就那么柴房,除了大柴房,便是咱们紫云阁的小柴房。实在不行,一个个挨着找,倒是也能找着。闹出这档子丑事儿,为了维护萧凤昀的名声,师父也不愿让太多弟子知道,自然不可能将人关到私牢里去的。” “你说得也是,那咱们快些吧。”被谢锦宴这般一提醒,俞青芜才意识到自己方才那般矫情浪费了多少时间。 于是,她也赶紧加快了步伐。 二人去最常关人的几间柴房找了一遍,果然,在最偏僻的那处找到了严轻轻。 一同关押的,还有曲姗姗。 新 第219章、杀了你又如何? 见到俞青芜和谢锦宴,二人反应截然不同。 曲姗姗几乎想要扑上来杀了俞青芜,而严轻轻则是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 她此刻被链子捆着双脚,跌跌撞撞的向俞青芜爬过来,还未等俞青芜开口说话,便抓住她的手,哭着哀求道,“二师姐,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我没有说过你和谢师兄指使我污蔑曲姗姗,是萧玉成胡编乱造,是曲姗姗胡说。” “我什么都没有说过啊!” 严轻轻双目红肿,娇嫩的声音颤抖不已,眼神委屈又恐惧。 那张稚嫩却精致的面庞写满悲凉和绝望,话到最后已是泣不成声。 瞧着她这般模样,俞青芜心中一阵痛楚。 她已成为了师父的棋子,她不希望轻轻也是同样命运。 何况,轻轻未必能像她那般幸运,能遇上谢锦宴这样的夫君。 世间女子为妾者,日子多半不好过,若是碰上了歹毒的主母,便是死了怕也是死无全尸。 更何况,是轻轻这样的单纯可爱的姑娘。 想到此处,俞青芜不由伸手轻抚过严轻轻的面颊,温声道,“放心吧轻轻,师姐和师兄一定会带你离开的,不会有事的。” “真的吗?”严轻轻眼眶含泪,稍微安心之余,又有些不确定,说话间,微微抬眸看了看谢锦宴。 在她看来,如今师姐也是寄人篱下。 若没有师兄同意,恐怕…… 她又一贯怕这位师兄…… 见严轻轻这副神色,谢锦宴自然猜到了她的心思。 他笑了笑,未等俞青芜开口,便替她应了,温声回严轻轻道,“严师妹,你且放心,既然阿芜应了,孤自然会应。” “别的本事没有,向师父讨个人情,拉出这泥潭深沼的本事倒也还是有的。” “只是……”他微顿了下,又道,“只是如今孤与阿芜还须得在蜀地待上一段日子,你若要跟随我们离开,恐怕也得随着我们在此待上一段儿,也得跟着我们四处奔波,你可愿意?” 奔波? 奔波算什么? 但凡能离开这个地方,离开这个噩梦一般的地方,她去哪儿都可以。 想到这些年在此受的欺负,想到曾经偷听到师父说的那些话,想到在后山看到的那个疯女人,严轻轻几乎是想都没想,当下就点点头,哭道,“愿意的,我愿意的。莫说是奔波了,便是给师兄和师姐做牛做马我也是乐意的。” 这个严轻轻,从前怎么没发现她还挺会拍马屁。 谢锦宴忍不住笑了,温声道,“严师妹,都是师兄妹,做牛做马倒是不必,别给你师姐和孤惹事就行。” “是,我一定不会给师姐和师兄惹事的。” “等到了京都,我一定会尽心竭力伺候师姐。”严轻轻点头如捣蒜,连连表忠心。 这样急切的反应,让俞青芜和谢锦宴心情都不由复杂起来。 从前他们只认为严轻轻是单纯柔弱了些,故而总会被曲姗姗之流欺负。但比起在她哥嫂家中,他们以为,严轻轻还是更喜欢师门。 但此时,他们才察觉到,对于萧门,他们这位柔弱师妹,似乎急不可耐的想要逃离,便是为奴为婢也在所不惜。 所以,轻轻到底是知道什么,又或者说在这段日子遭受过什么,才会变得比过往更加畏畏缩缩,像是逃离地狱一般急于从这个养大她的地方离开。 俞青芜没有精力多想,她俯身,轻轻拍了拍严轻轻的肩头,温柔安慰她,“轻轻,师姐我有手有脚,用不着你伺候。你只要记得,往后别再这般畏畏缩缩,任人欺负便是了。” “好了,我和你师兄是打晕了门口的人进来的,不便多留,你且好生待着,我和你师兄会想法子救你出去。” 俞青芜原是想直接带走严轻轻的,不过瞧了眼栓在石柱子上的铁链,那是由千年寒铁制作而成的,便是最锋利的刀刃也未必能砍断,她便也只得作罢。 眼下瞧来,师父大概是早聊到了他们会来见轻轻,故而采用寒铁特制的链子将其桎梏,反观曲姗姗,限制她的,也不过是最常见的铁链。 如此一来,俞青芜倒也放心了,这说明,师父没有要送走的轻轻的意思,也没有要轻轻性命的意思,只是,需要她和谢锦宴拿出诚意来换。 这一瞬间,俞青芜既松了口气,又觉得嘲讽。 从前她视为父亲一般的师父,那个慈和温柔,将她们救于苦难的师父,原来却是这样的道貌岸然。 垂眸看着严轻轻,俞青芜又拍了拍她脑袋,强调的又宽慰了一遍道,“轻轻,师姐说话算话,说带你走,就一定会带你走……” “是,至多今晚之前。”俞青芜正琢磨再说些什么能让严轻轻更安心,耳边传来了男人温和的声音。 她侧过头,见谢锦宴不知何时也蹲身下来,含笑看着严轻轻道,“严师妹,你放心,你师兄到底也还是个储君,不至于连师妹都救不了。” “更何况,孤若是不救你,你师姐一定会杀了孤的。说不得,还得跪搓衣板呢……” “噗……”严轻轻破涕为笑。 “殿下,莫要乱说话。”俞青芜有些无语,狠狠拐了谢锦宴一下,随即站起身,又冷冷看向缩在角落里,脖子上伤痕累累的曲姗姗,前一刻还温和的面庞骤然凌厉,冷声喊了曲姗姗一声,警告道,“曲姗姗,我警告你,莫要趁机欺负轻轻。” “否则,旁的我不敢说,要你生不如死我还是能的。” 闻言,曲姗姗蓦的坐了起来,眼睛里怨恨与怒气翻涌,当下就嘶哑的反驳俞青芜,阴阳怪气道,“俞青芜,你少威胁人!你以为我真的怕你?你做了太子妃又如何?你若无端害死同门,你以为你这太子妃还做得下去么?” 曲姗姗满面凶狠,说话间又不断往谢锦宴看去,似乎也在威胁谢锦宴。 见她这副无知模样,谢锦宴忍不住笑了,如同看小丑一般看着曲姗姗,冷嗤道,“曲姗姗,依着你此刻对阿芜说的话,已然是以下犯上了,她便是此刻杀了你又如何?旁人又能置喙些什么?” “怎么?平日里我家娘子不摆太子妃的架子,你就真以为这皇室的权力在这里使不动了是不是?” 新 第220章、说她无知都抬举了 谢锦宴唇瓣上扬,俊秀绝艳的面庞写着几分笑意,眼睛里却是寒冷,漆黑的眸子宛如地狱恶鬼,冷森森的扫视着曲姗姗。 曲姗姗原本还想叫嚣,被谢锦宴警告一番,顿时就僵住了。 她敢对俞青芜恶言恶语,原是因着俞青芜不过是个孤女,也就是靠着谢锦宴过活,以色侍人罢了。 在她看来,俞青芜约莫是没有实权的。 既没有实权,也就只是个空有头衔,靠着伺候人过活的***货色。 这样的***货色,她自是不怕。 但是此刻谢锦宴开了口,她便不由心生恐惧。 可是,瞧着谢锦宴这个曾经与她嬉笑打闹的池中鱼,如今这般维护着她的死敌,曲姗姗终究还是不甘心。 她咬了咬牙,强作平静的对他反驳,「谢师弟,我知道你是太子,可太子也要分是非不是吗?如今是你的妻子以权压人,你不仅不管束,还如此纵容,就不怕因着这样一个不知轻重的祸水丢了储君之位。」 祸水? 也对,依着阿芜的容貌,倒的确称得上祸水。 可他又不是昏庸之辈,更不是纸老虎,会因为妻子犯错而被废? 这个曲姗姗,说她无知都抬举了。 他双手环在胸前,嘲弄的扫视着地上的自认为威胁到他的曲姗姗,不由嗤笑出声,瞧傻子似的瞧着她,讥讽道,「曲姗姗,孤发觉,你不仅不自爱,还无知。」 曲姗姗向来自负,见谢锦宴骂她无知,顿时又恼恨的想反驳。 谢锦宴笑笑,冷悠悠打断了她,叹息道,「曲姗姗,瞧在你快死的份儿上,孤便让你做个明白鬼。」 「你真的以为,太子妃之位,单靠一个以色侍人的女子就能做的?你是不是以为,我家阿芜不会功夫,到了皇室便是个废物,只得依附着孤?」 谢锦宴连连反问,曲姗姗有些懵了,难道不是吗? 俞青芜一介孤女,又废了内力,不靠着美色还能靠什么? 要知道,她姨娘便是靠在依附父亲而活,当初她姨娘也是出身平凡,但好在和她父亲玩儿得好,也有着与寻常女子不同的洒脱,同时也十分会卖弄可怜讨巧,故而才能从一介贫户嫁入了镖局,做了父亲的小妾。 故而曲姗姗觉得,她既来了这萧门,接触了更多比她父亲更有权有势的江湖子弟,以及世家子弟,往后必然会比姨娘过得更好。 即便是做不了正妻,哪怕嫁给太子谢锦宴做个妾,又或者给别的世家子弟做妾,那也是长脸了,加上她一身好武艺,又有着人那么多男子喜欢自己,人脉甚广,未来一定会比她那个嫡出的长姐风光许多…… 但是此刻,谢锦宴的发问让她有些迷茫了。 她顿了下,瞥了眼一旁的同样冷眼看着她的俞青芜,看着那张明艳绝伦的面庞,不由心生妒忌,咬牙冷笑道,「难道不是吗?谢师弟看上的难道不就是她的美色吗?说到底,还是肤浅……」 「那照你说,看上谁不肤浅?看上你吗?」谢锦宴笑出了声,淡淡道,「曲姗姗,都落到这个地步了,你还没有点儿自知之明?」 「你真以为自己有才华,很特别?你真以为那些个追捧你的男弟子是真的喜欢你?」 难道不是 曲姗姗又疑惑了,眼神里写满不服气,但没有说话,只冷哼了声,依旧一副谢锦宴不懂欣赏,错拿鱼目当珍珠的神色。 就这副德行,还望向入皇室?便是入寻常官员家中,怕也是死得极快的。 谢锦宴清了清嗓子,尽量忍住想要笑的冲动,悠悠盯着曲姗姗,不冷不热的又继续道,「曲姗姗,你就没有想过,那些个追捧你的 男子都是为了吃你豆腐?你就没有想过,在他们眼里,你不过是个免费的青楼妓-子,你白给人玩儿,人家为什么不玩儿你?」 「可你若让人娶你回家,你看谁愿意?」 「昨日严师妹说萧凤昀抱过你,你没看见萧凤昀的反应?他为何不愿意承认?他看你的眼神都犹如在看着什么脏东西,你瞧不出来吗?」 「曲姗姗,无论在他们的眼里,还是在孤的眼里,你都是脏东西!」 「你还不知道吧?你的美名早已传遍了各大江湖世家,但凡你被遣送回家,那么等待你的……大约就只有死路一条。你的父亲会为了家中的名声,将你处死。」 「所以……其实根本用不着孤来动手,也用不着孤和师姐动手。」 「哪怕我们真的将你杀了,你家中也不会追究,也许还会觉得高兴呢。」 「你也别指望你那些追捧者来帮你,若他们真的愿意帮你,你又怎会落得如今这个地步?你若实在不信,要不孤随便帮你叫几个弟子来,你当面问一问,在他们的心里,你究竟是个什么玩意儿?」 谢锦宴眉眼含笑,然而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如刀。 他的声音不大,也不似曲姗姗那般大吼大叫,显露凌厉之色。 可是,这样的神色,反而让曲姗姗愈发害怕了。 其实,自打昨日萧凤昀露出嫌弃的神色,还有其余几个男弟子都对她避之不及时,她心中已然有些没底了。 只是,此刻被谢锦宴戳穿,面子上多多少少过不去。 也不甘心…… 她紧咬着唇,怒目瞪着谢锦宴,浑身都在颤抖。 「你……你胡说!我若是个青楼妓-子,她俞青芜又是什么东西?她不过是个商户孤女,她比我还不如呢!你扯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来羞辱我,便都是为了掩饰你不过是贪图她美色不是吗?你不过……」 「曲姗姗,有一件事,我一直未曾与你说过,我其实是国公府的表姑娘,我母亲是国公府的嫡出小姐。」曲姗姗吼得正厉害,一直未曾开口的俞青芜突然打断了她,从没有哪一刻,俞青芜像此刻这样愿意抬出她最厌恶的身份。 冷然看着曲姗姗,她既同情,又厌恶,叹息道,「但是曲姗姗,你一直将我当做假想敌,却一直输给我,并不是因为身份高低。」 「而是因为你自作聪明。」 「这个世道对男子很宽容,对女子却是严苛,你同男人厮混,他们占尽了你便宜,顶多就是背负骂名,而你却会因此丢到性命。」 第221章、没有人和你争 俞青芜面无表情,步步向曲姗姗靠近。 精致的面庞下,那双水眸写满了讥讽、同情、好笑。 伸手拉回似还想羞辱曲姗姗的谢锦宴,朝他使了个眼色,示意他先出去,继而又将门关上,冷笑看向曲姗姗,又道,「曲姗姗,其实这些话,我原是不想说的,可身为女子,我觉着,又都出身苦处,我认为,我或许也应该提醒你两句。」 「若到时被逐出师门后还有命在,就莫要再回家了,最好是换个名儿,换个地儿从头再来。」 「有些东西,不是有一身武力,又或者卖弄卖弄可怜就能得到的。卖弄可怜这种事,若时机不对,只会让人觉得恶心。」 「还有,我从未想过与你争夺些什么,师门的女弟子们也没有人想与你争什么,你若没有主动害人,主动做那么些不自重的事去满足虚荣心,也不至于落得今日的下场。」 「好自为之吧,别再招惹是非,否则不用我动手,我只需要向你家中开个口,叫他们来接你,你这条命也保不住。」 轻轻拍了拍她肩头,又向严轻轻点了点头,俞青芜起身出了房门。 嘭的一声,柴房的门被重重关上。 曲姗姗呆愣的坐在地上,死死瞪着已然空空如也的门口,良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时,俞青芜已经没了身影。 曲姗姗双眸通红,神情有些恍惚,连连摇头自言自语道,「不……不可能,有很多人喜欢我的,他们不可能不管我,爹也绝不会杀了我的……」 「不自爱?我怎么就不自爱了?」 「严轻轻,你告诉我?我做错了吗?我不过是比寻常女子洒脱了些,我怎么就不自爱了?」 曲姗姗眼神空洞,蓦的转过头,当下想扑过去拿严轻轻撒气儿。 见状,严轻轻猛然后退了一步,未等曲姗姗扑过来,便将俞青芜的话原封不动对着曲姗姗警告了一遍。 「曲姗姗,你忘记师姐让你别再招惹是非了吗?否则便让你的家人来将你接走!到时便是没有师姐动手,你这条命也是保不住的!」 严轻轻捏紧了拳头,壮着胆子冲曲姗姗喊道。 说实在的,先前她还十分害怕曲姗姗,但是经由方才二师姐和七师兄那么一番话,她忽然就明白了过来。 其实自己一开始就不必怕曲姗姗的,曲姗姗的所作所为,她只需动动嘴就能要了其性命的。而她被欺负了这样久,一来是因为太傻,从不知动脑子。二来,则是因为不够勇敢,从来没有想过反击,总认为自己虽然有哥哥嫂嫂,却与孤女没有区别,是没有靠山的,不敢轻易惹祸。 可如今想想,师姐也是孤女啊,却从未被曲姗姗欺负过。而且,比起二师姐,自己还有一身武力,又会调制毒药,甚至不像师姐那般体弱。 师姐那般都能够反抗,都能够让曲姗姗害怕忌惮这么些年,她这样的一个身强体壮的人,为何却日日被欺负?日日期期艾艾,哭哭啼啼的? 这难道不是……矫情么? 有时候,顿悟就只在那么一瞬间。 勇气,也就是在那么一刹那腾腾升起。 想到此处,严轻轻脸上再无方才的泪意,她蓦的坐直了身子,一把挡住了曲姗姗挥舞的手,重重就将她推开。 嘭的一声巨响,曲姗姗并未如预料之中那般抓花了严轻轻的脸,而是被推得后背撞墙。 她后背本就因烫伤和撞伤疼得要死。 此刻被严轻轻这么一推,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一时之间,鲜血涌出。 曲姗姗往后背摸了一把,疼得顿时失声尖叫。 但即便是如此,她似乎还没能意识到严轻轻已经不再是那个受她欺负的严轻轻了。 她跌跌撞撞从地上看起来,更加愤怒的朝着严轻轻扑过去,一边扑一边厉声叫骂道,「小***!你敢推我!你竟然敢推我!」 「我怎么就不敢推你了?别说是推你,如今我便是杀了你,也没有人会追究!」严轻轻再次扼住了她的手,但是这回,严轻轻并未将人推开,而是用力捏住曲姗姗手腕,狠狠一掰。 咔的一声脆响…… 曲姗姗的手腕被掰折了。 「啊!」曲姗姗昂起头,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 还未等她回过神来,严轻轻的手不知何时又落到了她脚踝处。 咔!又是一声脆响。 「啊!我的脚!」剧烈的疼痛,让曲姗姗叫得更加凄惨了。 新伤加旧伤,她疼得几乎发抖,看着严轻轻的眼神也逐渐恐惧,嘴上却依旧不饶人,强忍着痛苦,厉声道,「严轻轻,你这小***!等我出去了,看我不……啊!我的嘴!」 曲姗姗嘴里的狠话还未放完,下巴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 严轻轻这个小***,竟然卸了她下颌骨。 曲姗姗这回是说话都不利索了,也不敢再说了,她哭嚎着,慌张的向爬到门口求救,可刚动身,却又被严轻轻锁住了脚踝。 咔!咔!咔!她的双腿,双手全被掰脱臼了。 这回曲姗姗是全然动弹不得了。 她瘫软在地上,看着步步靠近的严轻轻,吓得哭出了声。 那张从前嚣张的脸上,再无往日得意,只剩下痛苦和害怕,慌忙哀求道,「严师妹,我们可是同门,你不能杀我,我求求你,你别杀我。」 别杀她? 当初她欺负自己时,不是一次次让自己去死吗? 往日怨气全数涌上,严轻轻恨不得立刻将对方勒死。 但是,她终究是没有胆量杀人的。 冷冷瞥了曲姗姗一眼,严轻轻坐了回去,冷着嗓音回她,「放心吧你死不了,不过是要多受些罪罢了。」 「我也就是将你的骨头错位罢了,等一会儿二师姐和七师兄带我走的时候,我便帮你复位。」 话说完,严轻轻便闭上了眼睛,静默的坐在原地休息。 此时,她再不怕曲姗姗突然欺负自己。 到时曲姗姗,疼得半死,却都不敢再叫出声,生怕出声惹了严轻轻不高兴又招来一顿收拾。 这会儿她只希望俞青芜和谢锦宴快些将严轻轻带走。 此刻,俞青芜已跟着谢锦宴到了紫云阁外。 比起先前的热闹场面,现下厅堂内就只剩下了师父萧容齐一人,显得冷情而压抑。 第222章、不听话 俞青芜踏入厅堂时,萧容齐正在泡茶。 茶香在屋内弥漫,萧容齐依旧是一副风姿卓越,却又清清冷冷,似乎不食人间烟火,半分也不沾名利场的仙子模样。 若不是知道了师父暗地里做的那些事,或许直至此刻,青芜依旧会坚定不移的认为,她的师父萧容齐,是个真正的爱国爱民,并不在乎名利的人。 甚至在一路来到蜀地的路上,她都曾怀疑或许是谢锦宴在污蔑师父。 可是,直至看到严轻轻那般下场,看到师父为袒护萧凤昀不惜指使翟英这样的长辈与萧玉成打架,不惜败坏了那些个长辈的名字。 在这一刻,师父的形象就在她心中有了一道裂缝。 “徒儿见过师父。”俞青芜缓缓上前,一如既往地端方姿态,恭敬的向萧容齐施礼。 从前,她是真的尊敬他。 然而如今,却不过是装模作样的虚礼。 相比之下,谢锦宴倒是与过去没有太大出入。 他也拱手向上头的人行了一礼,却是一副纨绔姿态,瞥了眼萧容齐面前的茶碗,带着几分开玩笑,却略有些讥讽的口吻,笑说道,“师父,师门如今都乱成这样了,您还有这闲情逸致。” 闻言,萧容齐笑了笑,依旧是那副天人没有情绪的姿态,指了指侧面的坐席,仿佛没有听到谢锦宴的话,只温声道,“坐,先尝尝为师这壶龙井。” 话毕,他又示意二人将掺满了热茶的茶碗端走。 若是往日,谢锦宴必然要与其周旋一番的。 想着到底有些师徒情在,也不必闹得太难看。 但如今,师父为了萧门的名声,袒护萧凤昀袒护成这般,那便没有什么周旋的意义了。 于是,谢锦宴也没喝下那碗茶。 只拉着俞青芜,极是松垮的坐到了一旁,然后抬眸看向萧容齐,直接打开天窗说亮话,问他道,“师父,你这会儿叫我与阿芜过来,想必也是已经想好了要什么。” “阿芜为何会到我府中,我也与她早就说明白了,所以您也没必要再端着这副姿态。” “孤只问你一句,若要为严师妹换取自由身,需要给您些什么。” 谢锦宴话说到最后,语气已然变得寒冷,自我称谓也从方才的‘我’,变成了孤。 俞青芜知道,他这是在以为太子的身份与师父谈,而不是以一个徒弟的身份。 再看看座上的师父,一贯平静无波澜的面容,闪过了一丝怒意,似乎是因着谢锦宴对他的不敬令他有些生气。 又或者说,谢锦宴当着俞青芜的面这般不敬,这般戳破他,叫他没有了颜面。 但是,最终,萧容齐还是压下了心中的不悦,目光略略扫过坐在谢锦宴身侧的俞青芜,然后又看向谢锦宴,眼神里看不出是满意还是怒气,淡笑道,“锦宴,大半年不见,你倒是愈发让为师刮目相看了。” “为了一个并不相熟的女子与为师谈条件,这可不像是你的风格。” 言外之意,是俞青芜在旁吹耳边风。 可是,她若能吹得着耳边风,师父不该高兴么? 何故还这副不阴不阳的态度…… 其实先前刚回来时,俞青芜就觉得师父萧容齐待她的态度大不如以往,她一度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但是此刻,她几乎可以肯定。 师父……的确对自己心生不满了。 是因为她在太子府羞辱了萧凤昀? 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但不管是因为什么,她现在都无暇顾忌。 如今最要紧的,还是将严师妹带走。 俞青芜端起茶水抿下一口,淡淡看向萧容齐,未等谢锦宴答话,便笑着替他反问,“师父这般说话,是在指责徒儿给殿下吹了枕边风不成?” 清透明媚的声音,一如过去那般,但语气里却再无往日尊敬,更多是讥讽,是嘲弄。 俞青芜这般不阴不阳的反应,让座上的萧容齐不由怔了一怔。 他眼底闪过一抹不相信,隐约之间还有些愠怒之色,似乎还有几分恨意。 这样的态度,与上次她离开师门时截然相反。 又或者说,她的这位师父,待她一贯是慈爱的,哪怕曾经或许是装得,但俞青芜多少还是能感受到几分真心。 但是如今…… 师父眼底都是怒气和恨,还有隐忍。 俞青芜心中更加不解了,她也没有多做思量,见师父萧容齐不说话,她又勾唇笑了笑,话锋一转,俨然是一副以为太子妃身份与之谈判的态度,又将话绕了回去,问萧容齐道,“行了师父,徒儿就是与您开个玩笑。” “咱们也不提这些无用的了,说正事吧,您究竟要如何才肯放过轻轻。” 闻言,萧容齐依旧没说话,只神色不悦的看着她。 俞青芜也不在意他是个什么目光了,自打知道他将她们这些弟子都当做他人宠妾来养,或许,她对他的态度就变了。 只是,她的师父大约一时之间无法接受从前最为听话,温顺的弟子如今会待他这般态度。 大约,他此时也有些后悔送出去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哪个他言听计从的师妹。 于是,她再度开了口,哼笑道,“师父,既是想要名利,就别再端着姿态,这世上没有面子里子都能要的好事儿。” 面子里子都想要? 她这是在告诉自己,想要名利就须得放低姿态吗? 呵呵,还真是他的好徒儿。 当初未出嫁时,他怎不知道这个徒儿这样牙尖嘴利,也这样忘恩负义。 不过就是让她给人做妾,她便这般态度,何况她如今还做了太子妃,她还有什么不满的?要不是当日他将她从那青州带回来,她早就化作了白骨。 而今却还摆起了太子妃的架子,安知若没有他这个师父,她的又如何能登上那高位。 那个位置,原本是给玉墨留的。 如今却叫这白眼狼给抢了去…… 最重要的是,他的这个好徒儿并不听话,若想要她帮着做事,似乎也是不太可能了。 所以,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插新的人手,安插他萧氏的血脉。 “阿芜啊,看来,这半年你长进了不少,都敢这样与为师说话了。”萧容齐嘴角微僵,强压着腹中怒气,又笑对俞青芜道,“是这样的阿芜,为师打算让族中侄女入太子府与你相互扶持。” 新 第223章、我眼里容不得沙子 让族中侄女入太子府与她相互扶持? 这意思不就是想让谢锦宴纳他族中侄女为妃么? 所以,她的师父大抵是觉得她不听话,便打算弄一个人替换了她? 可是,他又凭什么认为替换她的女子会听话? 莫说那女子听不听话,愿不愿意了,便是她答应了,谢锦宴也绝不会答应。 毕竟,让他纳了严师妹,他都要发一通脾气。 若是旁的女子,一个师父派到他身边的,他不喜欢的,那就更不用说了。 师父终究还是不够了解谢锦宴,也不够了解她。 若他足够了解她,就该知道,她是绝不会甘心于听令任何一人,哪怕是曾经最敬爱的师父,哪怕是有恩之人。 恩情有很多种方式去还,拿自己的丈夫还,那可不是她的作风。 于是俞青芜想都没想,满脸冷肃,断然拒绝。 “师父,徒儿眼睛里容不下沙子。所以,此事绝不可能。” 她摆摆手,看着萧容齐眼底怒气翻涌,未等他说话,又淡淡反问了他一句道,“再说了,即便此刻我答应了让您的侄女入太子府,但是一旦等她入了府,我有的是法子收拾她,说不得进府两个月就得病死了……” 噗…… 听得俞青芜这番话,谢锦宴既是惊讶又是好笑。 他还以为,依着他这位刻板师姐的尊师重道,便是不痛快,或许也会为着师徒之情应下了师父,总之如何也不会叫师父太难堪。 毕竟,她每每遇到师门的事都总是失智了一般。 前一刻谢锦宴还在思量如何拒绝,这会儿俞青芜的话反倒让他不再委婉了。 他摊摊手,做出一脸无奈状,叹息拒绝萧容齐,“师父,您也瞧见了,阿芜这性子,莫说是您的侄女,只怕她自个儿的亲妹妹也容不下,您若执意相送,徒儿倒也愿意笑纳。” “毕竟,这府中多几位美人也不妨事,到底都是我这个做夫君得利。” “可是……徒儿总不可能为了一介妾室与妻子闹翻的,这要是传出去,那得多不好听啊?” “再者,南疆将士们都与师姐交情甚笃,去年又得了师姐家中资产捐助,武器和军粮皆是丰厚,得以打了无数场生胜仗,如今已有许多人入朝为官,亦有人手握重权,都将阿芜当做亲妹妹一般。” “您说,这些人会看着自己的亲妹妹受委屈么?” 谢锦宴向来很会鬼扯,这般一番攀扯,索性直接将俞青芜扯成了南疆诸位将-军的妹妹了。 萧容齐何尝不知他在胡扯,自己教出来的弟子,不说全然了解,可脾性多多少少还是能摸着一些的。 可即便知道他在鬼扯,萧容齐也无法反驳。 只觉心中一股闷气直涌…… 谢锦宴如此态度,他哪里会看不明白,这便是他那二弟子偏爱。 从前,他便知道他这个七弟子对二弟子的执着,偏爱,与占有欲。 故而最终才决定将俞青芜这个,他培养的所有女子中,容貌最佳,又最善于端相,最为聪明,更是最为尊敬倚靠他的人送去宫中。 在萧容齐看来,俞青芜无父无母,一介孤女,只将他这个师父当做亲爹,哪怕最后知晓他收养她的目的,也不会有太大怨言。 如今看来,他是看错了。 又或者说,他的这位二弟子当真出师了。 毕竟,从前在他这个师父面前,都能将真正的面目隐藏起来。 萧容齐咬着后槽牙,藏在桌下的手指不觉收紧。 良久,嘴角又扯上了一抹慈和笑意,温声回谢锦宴,“锦宴啊,你乃是储君,是当朝太子,便是未来帝王,哪有帝王没有三宫六院的……” “从前的帝王是个个都有三宫六院,但如今,殿下便是开了这个先例。”萧容齐目光微转,正想以旁人不如自家人之类的言论劝俞青芜,未等他后头的话说完,俞青芜却忽然冒了这么一句。 她唇瓣含笑,姿态端庄,那般的平静优雅的姿态,全然就是照着萧容齐的教诲来摆的。 明明是最完美的作品,可一想到她竟是将自己的玉墨逼疯了,往日的慈爱和骄傲瞬间都转化成了恨意。 加上此刻,俞青芜并不听他命令,萧容齐是愈发怒火攻心。 他脸上依旧僵着笑意,表情不甘而尴尬。 好一会儿,才看向谢锦宴,一副慈父姿态,问他道,“锦宴,你也是这样想的?” “回师父,师姐的意思便是我的意思。”谢锦宴依旧是那副纨绔的神色,哼笑道,“再说了,我是想不同意,可我也不敢啊,毕竟师姐如今朝中势力颇为复杂,说不得我这个做太子的,还要依靠着她呢。” 谢锦宴哀声叹气,说得像真的似的。 这厮,可真是撒谎都不眨眼。 看他这副德行,恐怕许多朝政上的事和人脉也不曾与师父交实。 从前俞青芜不太明白谢锦宴为何时常连师父都防着,但是如今她明白了。 师父不仅想要名利,他似乎……还妄图掌控当朝太子。 只可惜,养了这么些年,也没能养得彻底信任他。 不仅是谢锦宴,连轻轻那般柔软的女子,也不曾真正信赖师父。 一时之间,俞青芜都有些同情她这位师父了。 但即使同情,她也绝不会与之同仇敌忾,甘心于被他掌控,甘心于用自己成就他的野心。 于是,谢锦宴话音刚落,俞青芜便立刻接下话茬,对萧容齐道,“师父,旁的徒儿也不多说了,只说一句,我绝不会与旁人分享自己的丈夫。” “再者,您若想要入朝为官,亦或者是名利双收,也不一定要通过将师妹们都送给旁人为妾这条渠道。” “再说了,您便是靠着师妹们获取名利,传出去名声也不好。” “您说是不是?” “依徒儿看,或许,别的法子,会更叫您走得光明磊落一些,也更稳妥一些。” 俞青芜唇角含笑,眼神却是冷肃,冷冷看着座上的萧容齐,又道,“当然,您若执意如此,这严师妹我不救也罢了,反正我如今荣华富贵,又得殿下欢喜,不过是少救一条命罢了,对我并无影响。” 新 第224章、不愿与人共事一夫 上兵伐谋,攻心为上。 这是师父曾经教自己的,俞青芜从未想过,有朝一日,会用在师父身上。 她的师父之所以敢如此,无非是肯定了她一定会心软救轻轻。 这也怪她先前太过失去理智,才得以一直处于被动。 可若她一旦自私自利,不去理会那些师弟师妹,那么她的师父便拿她束手无策的。 果然,俞青芜的话一出口,萧容齐前一刻还慈和温善的脸瞬时僵住了,眼睛里更是写满不可置信,噙笑的唇畔,更是仿佛凝固,脸上的表情一时之间难看极了。 这样的丰富的神情变化,是俞青芜过去从未见过的,看来,她这么一遭,的确把她这位如父亲一般的师父惊到了。 莫说是萧容齐,便是谢锦宴也惊到了。 其实于他而言,严轻轻真的并不重要。 若非俞青芜一定要相救,他可不一定会出手,或者说,即便是救,也绝不会太快,快到的生怕让严轻轻受半点伤害。 毕竟在谈判桌上,越是焦灼的一方,便注定是输家。 先前他没敢那样直接,原也是顾及俞青芜的感受,生怕在她心中又留下了过往那种狠辣冷血,不近人情的禽兽印象。 但是此刻,俞青芜反而开了口,他便没有太多的顾忌了。 淡笑望了眼座上的萧容齐,谢锦宴微微向俞青芜凑近了,低笑调侃道,「师姐,悔悟得还不算晚,没有孤想象的那般拖后腿。」 「你才拖后腿。」俞青芜怒瞪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反驳。 见她这般嗔怒神色,谢锦宴也没再抬杠,只摊摊手,顺着她道,「对对对,孤拖后腿,师姐你聪明。」 「不过……聪明归聪明,你可还得冷静些,千万莫要被师父带进坑里去了。孤这里师父一贯是知道的,没有什么软肋,阴狠毒辣,冷血无情,谁都威胁不着。但师姐你……就不一样的了。」 「所以,你可得稳住,但凡你稳住,孤才能拿到主动权。」 谢锦宴眉眼含笑,低低又叮嘱了几句。 俞青芜原本也是个精于算计之人,只是时常在面对在意之人时,过于感情用事,故而先前才那般失措。 但是此刻,当她回过味儿来后,便逐渐冷静了。 自然,也不会那般感情用事,任由师父萧容齐拿捏了。 她淡笑了声,没再回谢锦宴,只托腮望向座上看他们交头接耳许久的师父,见萧容齐没答话,又极其是无所谓的提醒了他一遍,「师父,您到底要什么?可要想好。」 「过了这村儿可就没有这店了……」 「若是徒儿这个恻隐之心一旦过去了,严师妹的生死,我便是置喙不着的。」 「对于殿下而言,这些事便更是不重要了。」 她眉梢轻挑,全无往日在师门的严肃尊敬,隐约之间,萧容齐仿佛从那张曾经温顺平和的脸上看到了几分纨绔的影子,那样的神色,像极了谈判桌上的谢锦宴。 果真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今是全然不顾当年的收养之恩了? 萧容齐心中不悦,想要开口斥责。 对上那张似笑非笑的明艳面庞,却很快又意识到了,如今的二弟子,不是他能轻易控制的了,若是再抬出师父的架子来说些什么,恐怕只会适得其反。 想了想,萧容齐脸上的不悦努力散去,又换上了往昔和善面庞,故作地一副冤枉无奈模样,叹息回俞青芜,「青芜,你这孩子,在想些什么呢。」 「为师原也没有旁的意思,也就是生怕你在京都里没有人帮衬。」 「到底,为师也是拿你当女儿一般疼爱,怎 会盼着你不好呢?既然你不愿意,那此事就算了。」 「反正,有为师给你的匕首在,江湖中,你也能号令不少人士,若是出了什么事,他们自然会帮着你,原也是师父多虑了……」 一边说着,萧容齐目光有意无意的在俞青芜脸上扫量。 其实他这话并不全然作假,所有弟子里,他最疼爱的便是俞青芜,曾几何时,也的确真的将她当做女儿,故而才会把那代表着江湖令的匕首给她,原是希望她用来自保。 可他万万没想到,就是他精心培养,一心带在身边儿,当做女儿疼爱的弟子,却是将他的玉墨,与他骨血相连的玉墨就那般害成了一个疯子。 但凡想到玉墨日日惊恐哀求的模样,他对俞青芜的恨就多出一分,疼爱也逐渐弥散。 但如今,他自然不能表现出来。 还须得与她修复关系…… 故而,萧容齐便刻意提及了那匕首。 他也没有走错,听到「匕首」二字,俞青芜心中的确是有些动荡。 那匕首代表着什么,她清楚得很,那代表是江湖令,有那匕首在,各大帮派,都要听她号令。 是了,她的师父的确见她当做笼络皇室的棋子。 但……或许……疼爱也是真的。 哪怕他对别的弟子残忍,可对她…… 想起往事,想起从前师父对自己的照顾,俞青芜原本冷硬的目光不觉又软了下来。 但是很快,再抬头对上师父那张刻意维持平和情绪的面庞时,她又努力将心中情绪压了下去,依旧拘着一副疏离谈判的嘴脸,笑回师父道,「师父如此体谅关怀徒儿,徒儿惭愧,方才是徒儿太过激进了些,故而说的话多少有些冒犯师父。」 「可徒儿想,师父既如此体谅徒儿,定然也明白徒儿的处境,明白徒儿的心情。作为一个女子,徒儿是不愿与人共事一夫的。」 「所以,还望师父能够明白。」俞青芜说着,又起身,极是恭敬的向萧容齐行了一礼。 萧容齐原想给俞青芜打感情牌的,哪料到,她竟然直接给他扣高帽子。 一时间,他都有些傻眼了。 面色稍微僵了下,极不自然的伸手道,「青芜,你这说得是何话?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为师将你当做女儿一般,哪有父亲会与女儿计较的,不过是……」 「既如此,那女儿的亲戚,父亲一定会答应的对吗?」萧容齐正装模作样继续想利用感情拿捏俞青芜,然而,下一刻,那明艳的女子却是突然喊了这么一句。zbr> 然后重重向他叩拜,请求道,「女儿请求父亲看在女儿的份儿上,且还师妹们自由身。」 第225章、反杀 女儿?父亲! 张口就来! 这无耻程度,谢锦宴都有些望尘莫及。 他如何也没有想到,一贯端庄严肃的二师姐青芜,也会有这样的一面。 若她只要轻轻一人也就罢了,如今却是要走所有的师妹,那些可都是师父精心培养多年的。 这一瞬间,谢锦宴明显的感觉到屋内的气压低了许多。 再抬眸瞧瞧座上的师父,眼神里是按耐不住的愕然,愤怒。 但最终,萧容齐还是将这一切的情绪都压了下来,淡淡回俞青芜道,「青芜,不是师父不愿归还你那些个师妹自由身,你也是晓得的,除了苏卿、胡蝶她们,你好些师妹原本都算不得是有家,对她们而言,这师门便是她们的家,若真放她们自由身,叫她们何去何从……」 「倘若在师门里,好歹还有个萧门弟子的身份,将来便是找婆家也能挑着些条件好的,再不济,也能在师门里教弟子,总要好过去外头风餐露宿。」 风餐露宿? 她那些个师妹,一个个有手有脚,又都有些本事傍身,怎会风餐露宿? 倘若师父真能正经替她们找个归宿倒也就罢了,怕就怕,大都沦为他人玩物,那些本事,也最终沦为讨好男人的附加条件。 不过,俞青芜也很清楚,若想让师父将所有人都放了,那几乎是不太可能的。 而且,也不是人人都想离开,正经自立的。师门中,也不乏曲姗姗之辈,所以,她眼下能救的,也就唯有严轻轻。 于是,俞青芜又笑了笑,故作赞同的回萧容齐道,「师父说得甚是,也是徒儿想得不够周全。」 「再者,便是师父愿意归还师妹们自由身,师妹们也未必愿意。」 「既然如此……」 俞青芜叹了口气,面露笑容,极是惋惜的看着萧容齐。 见萧容齐脸色逐渐好转,似要将此事就此作罢,她立刻又喊他道,「师父,旁的师妹的确是不好说,不过轻轻却是愿意跟着徒儿离开的,而且如今闹出这等事来,轻轻在师门未必也能待得下去,所以,为了能让轻轻有个好的归宿,徒儿希望,师父能够允准,将轻轻的去留权给她自己。」 平和恭敬的请求,让萧容齐刚刚衔起的笑容再度僵住。 「青芜啊,轻轻此次污蔑你大师兄在先,又污蔑你在后,于情于理恐怕……」 「那原也是萧玉成和曲姗姗等人胁迫她的不是么?」见萧容齐似乎还想找理由,俞青芜立即将他打断,笑盈盈又道,「再者,这种事只要受害者原谅了便好解决的,我和殿下自是不追究的,萧师兄向来温润宽和,想必也不会为难一个长期受他人胁迫的可怜小师妹的对吧?」 俞青芜说着,又笑问身侧的谢锦宴道,「殿下,您还追究轻轻么?」 「师姐不追究,孤自是无所谓的。」 谢锦宴摊摊手,又看向萧容齐,提醒的语气道,「不过师父,徒儿瞧着萧师兄这两日的脸色都不大好看,此事也的确对他有些影响,也不知他会不会计较。」 「按理说,他便是计较也在情理之中,可现如今的问题是,轻轻乃是遭受胁迫才会污蔑。另外,轻轻被曲姗姗之流欺凌这样久,萧师兄身为大师兄从未出手相助,如今却要咬着不放,那便是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 「说得再远一些,哪怕萧师兄对严师妹被欺负一事并不清楚,可在旁人看来,便是他与曲姗姗不干净,才任由曲姗姗欺负严师妹而置之不理。」 「若是如今他再咬着严师妹不放,旁人只怕会认为他是在为曲姗姗报复。此事一旦传出去,萧师兄若想再与那些江湖名门结亲,怕是就不太可能了。」 谢锦宴这些话,简直就是赤裸裸的威胁。 他这是在明着告诉萧容齐,他只须得向江湖上放些消息,便是严轻轻别灭口,萧凤昀的名声照样保不住。 若严轻轻没了,那恐怕不止萧凤昀的名声保不住,外人说不得还要指责他萧容齐为保自己侄儿名声屠杀无辜女弟子。 一时间,萧容齐脸都青了,却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眼底显而易见的愠怒,嘴上却不好再反驳一句。 他将目光挪向俞青芜,似乎想从俞青芜脸上看到一丝在意严轻轻的慌张。 但这一回,俞青芜依旧是一副无所谓的态度,附和谢锦宴笑道,「师父,殿下说得是,若轻轻没有一个好去处,只怕对萧门,对您,对萧师兄而言都是得不偿失。若她跟我们离开了,说不得,外人还得道您一句宽和大度。」 夫妻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将师父萧容齐所有的路都堵死了。 萧容齐此刻是进退两难,他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处于这样被动的境地。 罢了,为了大局,终究还是不能与他的这两位弟子闹僵了。 他们一个大魏储君,一个储妃,是他通往魏朝皇室最好的渠道。 再者,若是与谢锦宴闹得太僵,与那个人必然也要闹僵的…… 想起那个为了自己受尽苦楚的女子,萧容齐目光又温柔了下来,再看向谢锦宴时,神情都温和了不少,点点头,一副慈悲为怀的语气应他道,「锦宴,你说得是,行吧,倘若轻轻愿意,她便随你们回京都去吧。」 「还有,农家那后人,为师已经命人去约了,明日午后,你去山下的桃花村自有人接应。」 呵,不仅答应放过轻轻,还没有提条件,并且谢锦宴所托之事也办好了。 师父这意思,是不想为此与他们闹僵。 说确切些,是不想为此和皇室闹僵。 到底,她的师父还是更在意名利。 「是,徒儿多谢师父引荐,那……若是没有旁的事,徒儿就去收拾行李了明儿一早便出发。」俞青芜思绪之间,谢锦宴已然向萧容齐行礼告辞。 一路从紫云阁出来,俞青芜都有一种做梦的感觉,她没想到,这回竟然这样容易就向师父要到了人。 「孤真没想到,这回师父竟然这样轻易就答应放人了,还以为须得周旋十来日呢。」俞青芜启唇,刚下说话,身侧的谢锦宴却开了口,他皱了皱眉,神色有些忧虑的看着她道,「师姐,孤总觉得,此事有些古怪。」 第226章、欣慰 此事是有些古怪,可要说哪里古怪,俞青芜又说不上来。 从表面上来看,师父为了不得罪皇室,为了他的名利和野心,放走一个女弟子,这是合情合理的。 可虽然合情合理,却不太符合师父萧容齐一贯的作风。 想到此处,俞青芜眉头微沉了下来,也点点头,低声应谢锦宴道,「殿下说得是,臣妾也觉得此事古怪,可究竟是个什么古怪法儿又说不上来,虽说师父这算是弃车保帅之举,可这不太符合他一贯的行事作风。」 「还有件事,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俞青芜眼神里掠过一抹不确定,继而又望向谢锦宴,压低了声音,支支吾吾道,「我总是觉得,师父这回看我的眼神,像是充满了仇恨。」 「从前或许他是虚情假意,意图用慈父做派来控制我,可是纵然是假的,他眼中也想来是满眼慈爱,哪怕我犯错,他也顶多严肃,但绝没有恨意……和杀气。」 说到最后,俞青芜渐渐没了声儿。 脸上的表情也愈发复杂,沉闷,连带着不解。 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师父怎会突然对自己生出那样大的恨意来? 总不好是因为,她和谢锦宴扯出了萧凤昀和曲姗姗一事,导致萧凤昀名声尽毁的缘故吧? 「你这般一说,孤也察觉到了。」 俞青芜思量间,谢锦宴也开了口,他伸手拉着她加快了步伐,直至回了客房,才压低了声音,神色极沉重的看着她,说道,「其实孤刚见到师父时,便有这种感觉,但碍于你一直以来对师父的敬意,也就没好说。」 「加上师父从前向来待你最偏心,孤也就觉得或许是自己多想了。」 「但是今日看来,并非你我多虑,师父似乎……的确对你起了杀心。」 谢锦宴一边说着,坐到了一旁的软塌上,捏着手中的玉版纸道,「孤若是没有猜错,一旦今日你我答应了纳萧氏族中侄女,说不得,师父便会令她将你除掉,然后取而代之。」 「可惜,他低估了你我的感情,也高估了你对他的恭顺。」 「可是,师父究竟为何会起了这种心思呢?倘若他是从一开始就打算将你当做垫脚石替他萧氏的族女来铺路,那他为何又会将那足以号令江湖的匕首给你?」 「还有,他既一开始就打算让你做炮灰,又怎么会在你失去内力之后教授你驯兽,驯养虫蚁的本身?他只须得教你些宫规利益,琴棋书画,歌舞什么的供人取乐子便是了。可师父从前教你的,好些都足以让你自保。」 「所以,孤觉得,师父大约是……在你到京都这大半年里的某个时间段里,产生了这种念头,这段时间,也一定发生了什么你我不知道的事情。」 谢锦宴时常处理公事,办过的悬案也不止一两桩,故而脑子转得极快,很快就推出了线索。 俞青芜本来是有些迷茫的,听完谢锦宴的分析,脑子里的思路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是的,从前的师父纵然是伪装,也绝不会露出那般杀气腾腾的目光。 而且正如谢锦宴所说,师父若有心将她当做萧氏女子的垫脚石,那么大可不必教授她那些个能够自保的能耐,更不会将能够号令江湖的匕首给她。 所以,师父一定是在她离开的这大半年里才起了杀心的。 这大半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俞青芜眉头紧蹙,心情愈发沉重。 低声叹了口气,她又伸手拉谢锦宴道,「算了,先不说这个了,这事儿容后再查,还是先将轻轻从柴房里放出来吧,明日咱们便要下山,轻轻若要一道儿离开,得尽快收拾行李。」 闻言,谢 锦宴也站了起来,一拍脑袋道,「你不说孤倒是险些忘记了,锁着严师妹那铁链子寻常刀子可砍不动,还得找师父拿钥匙去。」 话落,他便立刻起身,匆匆又折回紫云阁。 俞青芜也赶忙起身,一边跟上去一边对谢锦宴道,「殿下,那我去柴房处等你。」 「行,自己小心些。」谢锦宴回了一句,便消失在了岔路口。 俞青芜也迅速往柴房的方向去。 一炷香之后,谢锦宴便取来了钥匙。 二人怀着不安的心情踏入柴房,已经准备好了再收拾曲姗姗一顿为严轻轻出恶气。 然而,推门进去之后,俞青芜和谢锦宴都愣住了。 逼仄窄小的柴房内,只见一贯受欺负的严轻轻极悠闲的坐在草堆上,而先前嚣张狂妄的曲姗姗却像只老鼠似的瑟缩在角落,时不时偷看严轻轻两眼,眼神里透露着警惕与恐惧。 这是发生了什么? 俞青芜心中狐疑…… 她上前,一边儿掏出钥匙给严轻轻开锁,一边儿用余光瞥向旁边的曲姗姗,问道,「轻轻,方才我们走后,曲姗姗有没有再欺负你。」 「没有,她不敢了。」严轻轻说话间,又冷冷剜了曲姗姗一眼。 也就是这么一眼,吓得曲姗姗瞬时一颤,惊恐道,「别……别……别打我。」 这是什么情况? 看着曲姗姗那满脸悚然,甚至似乎都吓得有些神志不清,俞青芜再度陷入困惑。 不过很快,严轻轻就替她解惑了。 「二师姐,她被我折磨怕了。」 「方才我便将她的全身的骨头都松散了一遍,把她四肢和下颌骨都给掰错位,又给恢复,周而复始无数遍,她便成了这般模样。」 「二师姐,我觉得你说得多,靠人不如靠己,没有谁能袒护谁一辈子。我原来想着,我没有靠山,不敢轻易惹祸,可如今想想,师姐你从前一样没有亲人,什么也没有,甚至连内力也没有,可曲姗姗偏不敢欺负你,这是为何?」 「也就是因着你不惯着她。」 「所以方才她又想拿我撒气儿,我一想,我武功又不在她之下,又会接骨断骨,她又只得一人,我为何要怕她?」 严轻轻话说得平静,又狠狠出了恶气的舒爽,也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听完她这番话,俞青芜和谢锦宴再度惊住了。 但很快,眼底的惊愕又被欣慰取代。 第227章、你打女人! 谢锦宴甚至拍手叫好,冷然瞥了眼角落里瑟瑟发抖的曲姗姗,道,「严师妹,干得好!像曲姗姗这等成日欺负同门的人,就该叫她好生受受。你如今能想明白,孤与你师姐也不必担心你去京都之后受人欺负了。」 「是啊,轻轻,你这回做得很好。」俞青芜也点点头,赞许的说道。 闻言,原本还有些忐忑的严轻轻顿时就松了口气,上前挽着俞青芜胳膊,一边儿往外走,一边儿回道,「师姐,我还以为……你会怪我的。」 「怪你?怪你什么?怪你反击?还是怪你落井下石?」俞青芜淡笑了声,丝毫没有顾忌曲姗姗的感受,轻拍了拍严轻轻的手,温声道,「轻轻,若是一个人长期迫害于你,你反击是没有错的,落井下石也没有什么毛病。」 「人,都要为自己所犯下的过错承担后果,当日有胆子欺负人,就该料到会有这么一天。」 「你为自己出完了这口恶气,往后心中的结便算是解开了,不必再受噩梦困扰。」 「至于作恶之人,不过是承受了你曾经所承受的万分之一都不到,没什么好委屈的。」 「再者,便是你不落井下石,旁人也会。种什么因得什么果,遭了报应就活该自个儿受着,往后的日子该好自为之才是。」 俞青芜这话明面儿上是说给严轻轻听的,却多多少少有指责曲姗姗的意思。 曲姗姗不是个傻子,纵然她此刻害怕到了极点,脑子却还没有完全糊涂,自然也听明白了俞青芜这话是在敲打她。 敲打她别想着寻严轻轻的仇,敲打她别再欺负人。 可是……她何错之有?本来就是严轻轻当初自己懦弱,弱肉强食,那些弱的弟子本就该被她欺负,自个儿反击不了怪谁? 反倒是俞青芜这个***,要不是攀上了谢锦宴,轮得到她在此抖威风?不过是借着权势在此欺负人罢了,却还作得一副指点模样。 真正是恶心至极! 看着俞青芜那张高高在上的脸,曲姗姗不由捏紧了拳头,写着恐惧的眼睛里暗暗翻涌着几分恨意,和不屑,还有不服气。 光是瞧着她这副神色,俞青芜就看出了她在想些什么。 不过敲打几句,这就受不了了? 呵呵,她自己欺负人,「教训」同门的时候怎么就那么理直气壮呢? 见曲姗姗那副神情,俞青芜终于还是没忍住,嗤笑了声,喊她道,「曲姗姗,我不过是说了两句,你便受不了了?你此刻心中一定在想,我不过是以色侍人,靠着太子殿下抖威风的对吗?」 闻言,曲姗姗一愣。 眼底掠过一抹心虚,嘴却是硬的很,带着几分不服气和惧色,反驳道,「我……我没有,你莫要自己小肚鸡肠,便觉得旁人都和你一样,今日明明是你们先欺负了人,却还装模作样。俞青芜,你真虚为!」 妒忌与怒火同时涌上,曲姗姗心中的恐惧渐渐弥散。 一想到俞青芜很快就要回京继续做太子妃,继续风风光光,而自己可能连家都回不去了,怒气和仇恨便在心中疯狂滋生蔓延。 她忽然跌跌撞撞爬过来,双目猩红的对着俞青芜咒骂。 「俞青芜,你这个***!你害我至此,你会遭到报应的!你以为你当了太子妃就飞黄腾达了?我告诉你,你的身世还不如我呢!哪日谢锦宴将你玩儿腻味了,你……」 咔! 眼见曲姗姗污言秽语就要出口,一双手蓦然握住她下颌,将她才复位没有多久的下颌骨又给掰错位了。 二次错位的疼痛更加剧烈,曲姗姗顿时发出杀猪一样的嚎叫。 嚎叫的同时,那张疼到扭曲的面庞下,眼 睛里写着不可置信,极是愕然的瞪着将她下颌骨掰错位的谢锦宴,嘴里含糊不清道,「谢锦宴……你打我,你打女人,你……」 她浑身颤抖着,已疼到说不出话来。 谢锦宴缓缓起身,掏出手绢轻轻擦了擦手,冷笑扫视她,「曲姗姗,孤从没有说过不打女人,孤从不是什么有风度之人,你不是一直都知道么?孤若是没有记错,从前你自以为孤喜欢你,可还唆使孤给师姐下毒,意图毁了她的容貌……」 「就你这般恶毒之人,别说是打你,杀了你都应该。」 「行了,你就等着你那师父萧玉成来替你把骨头接回去吧,不过他会不会接,可就不一定了。」谢锦宴嗤笑了声,字字句句都流露出恶毒。 随后拉了拉俞青芜,温声道,「行了阿芜,她这种人是永远不会知错的,咱没必要与她多说什么,她这般的人,也就只敢在师门耀武扬威,等出了师门,纵然她父亲不杀了她,自然也会有人收拾她。」 话说完,谢锦宴便拉着俞青芜出了门。 嘭的一声巨响,房门被关上,曲姗姗凄厉的叫声从里面传出来。 若是从前,多少有几个男弟子要来「心疼」她的。 可是如今,他们躲她都像是躲苍蝇一般,谁都生怕沾上她。 除此之外,时不时还会有些曾被她欺凌的弟子前来「探望」,接下来日子,曲姗姗即便是活着,也得受尽折磨,得一点点将她曾经施加在旁人身上的痛苦都受回来。 「师姐……你说……我们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出门后,方才还在为出了恶气的严轻轻,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她抬眸看了俞青芜和谢锦宴一眼,说道,「从前,我被欺负的时候总是很难受,如今曲姗姗怕是会更痛苦,她都落得这般下场了,我们还……」 「还什么?还羞辱她?」俞青芜还未说话,谢锦宴替她开了口,笑问严轻轻道,「她从前羞辱过你么?羞辱的言论可比咱们轻?」 「羞辱过,且说得极难听,有的时候,她还用火烧我头发。」严轻轻垂下头,想起往事,眼神里不觉又闪过一抹痛苦。 谢锦宴笑笑,回她道,「那不就得了?她自作自受。」 「行了,走吧,赶紧回去收拾行李,明日随你师姐和孤一起下山。」 第228章、裹着爱的名义 说这话时,谢锦宴其实是有些心虚的。 曲姗姗如今是自作自受,那么他当初对青芜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是? 哪怕,这些恶意是裹着爱的名义。 只是,比起曲姗姗,他幸运许多。 但这份幸运,何尝不是来源于储君的身份?若他不是储君,青芜当初也没有生出利用他之心。那么只怕,他与她一辈子都不会走到一起。 想到此处,谢锦宴心情愈发复杂。 “对了严师妹,你也不必拿太多的行李,重要的必须大带上便是,否则我们还得四处游上一遭,东西太多了出行不便。” 悄然瞥了俞青芜一眼,谢锦宴又肃声提醒严轻轻。 严轻轻闻言,立刻点了点头,继而又上前挽住俞青芜,感激的语气喊她道,“二师姐,那往后,我便要跟着你了,我若哪里做的不好,你告诉我便是,可千万莫要赶我走。” 赶她走? 就她这一身本事,便是自个儿出去,也能活得滋润。 不过……这性子,纵然今日收拾了曲姗姗,往后好不好改,却也是不好说的。 俞青芜心中犯愁,微微点了点头,笑回严轻轻,“想什么呢?你行事向来谨慎小心,能做错什么?” “再者,便是做错了,你这一身好本事,出了门儿也能活得很好。” “二师姐,你……说得是真的吗?我真的能够活得很好?我真的……有本事?”严轻轻甚少被人夸,听了俞青芜这话,眼眶瞬时就红了,苦笑了声,苦涩回道,“二师姐,你是第一个这样说我的人。” “往日里在家中时,哥哥嫂嫂总嫌我笨,还说我是个灾星,克死了爹娘,那时我便觉得自己十分无用。再后来,到了师门,师姐妹们也总嫌我无趣,嫌我笨。就是师父……也总是觉得,我是最不起眼的那个……” 许是从未与人说过这些,严轻轻一时间像是打开了话匣子。 说出口的话,却都是苦的。 俞青芜听完她这些话,一时有些愕然。 她只知严轻轻性子懦弱了些,却不想是这层缘由。 从前,她只注意到旁人欺负容貌有些异国模样的谢锦宴,却从未察觉到,严轻轻也在受着这种待遇。 而且,她不认为这些事师父不清楚。 只是可惜,师父大约只认为是一桩小事,毕竟同门之间打打闹闹也是常有的,但凡没有影响到师门名誉,没有影响到师父的仕途,那便是小事。 何况……轻轻的容貌也是一种师姐妹中最不起眼的,身世也是最差的…… 倘若自己容貌不够出挑,是不是也就是如此?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中不禁更加悲凉了。 她嘴角扯起一丝笑意,缓缓握住了严轻轻的手,温声回她,“轻轻,你向来最是细心,无论是刺绣还是旁的,你都做得极好,调制药粉,医术,同门里更是甚少有人能及得上你。所以,不是你不好,而是旁人把你的好当做了理所当然,愈发得寸进尺。” “好了,走吧,我陪你回舍馆收拾,今夜你便住在客房里,明日一早我们一同下山。” 俞青芜一边说着,便又朝谢锦宴递了个眼色。 继而,便同严轻轻一道儿往女子舍馆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严轻轻既是忐忑,又是雀跃,更是感激。 一下子话也多了不少,一股脑的将自己年幼时的事到长大后的事,连带着这半年来在师门的际遇都同俞青芜讲了一遍。 俞青芜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二人说话间,已到了舍馆外。 一进门,俞青芜便帮着严轻轻一块儿收拾行李。 严轻轻手中抱着一件衣裳,从神情到肢体都写满了兴奋,问俞青芜道,“二师姐,京都是什么模样啊?京都的人都是什么性子?他们……会不会看不起我这样的女子?” “会不会……同师门的人一样凶啊?” 严轻轻将衣裳叠好,话说到此处,眼神的光芒又暗淡了下去,只剩下满眼的不安。 想来,是被欺负怕了,也被孤立怕了。 深深看了严轻轻一眼,俞青芜更加心疼,轻拍了拍她肩头,柔声道,“不管是哪里的人,都是有好有坏的,人敬我,我敬人。人若犯我,我亦诛人。做好自己就成,旁的你莫要多想。” “那就好。”严轻轻松了口气,眼底笑意再度涌上,说道,“不过,有二师姐在,我也是安心的。其实从前你在的时候,曲姗姗也不敢那样猖狂,你离开的这大半年,她才愈发的肆无忌惮……” 这大半年…… 这大半年来究竟发生了什么? 严轻轻的话让俞青芜突然又想起了师父萧容齐对自己的态度…… “轻轻,师姐问你,这大半年来……师门里有没有发生什么异样的事?”抬眸看着严轻轻,俞青芜忽然压低了声音,表情有些凝重道,“比如……关于师父的事……” “师父的事?” “没有啊,师父还是和平日一样。”严轻轻被俞青芜跳跃的言语弄得愣了一愣,但很快就回过神来,也将声音压低了,反问道,“二师姐问这个作甚?难道……师父也对你起了……杀意不成?” 说到最后,严轻轻的声音愈来愈小,几乎没了声儿。 毕竟,众所周知,她这位师姐一贯是最尊敬师父的,也是师父最疼爱的弟子。 暗地里,他们都很羡慕。 明里也绝不敢在师父面前道一句二师姐的不是,自然也不敢在二师姐面前说出什么对师父大不敬的话。 而她此刻,说得便是对师父大不敬的话。 想到此处,严轻轻又诺诺道,“二师姐,我没有不尊敬师父的意思……” 她忐忑的看了俞青芜一眼,语气极其慌张。 然而,这回,却并未从俞青芜脸上看到严厉之色。 俞青芜也看出了严轻轻的心思,她笑了笑,温声安慰她,“你放心,我不会因此责怪于你。行了,收拾好了就走吧。” “好。”严轻轻舒了口气,一手带着行李,一手又挽住了俞青芜胳膊,生怕俞青芜不要她似的。 俞青芜不甚在意,只任由她拉着,二人慢悠悠往外走。 “师姐,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不知道算不算异常。”俞青芜抬脚正要踏出房门,严轻轻忽然冷不丁冒了一句。 新 第229章、后山的疯女人 下一刻,她又拉着俞青芜折回屋里,左顾右盼,确信四下无人,这才又小心翼翼关上房门,一边儿放下手里的包袱,一边儿拉俞青芜坐下,沉声道,“师姐,咱们学院的后山……关了一个疯女人……” “疯女人?”闻言,俞青芜眉头微蹙,有些惊愕,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我也不清楚。”严轻轻摇摇头,神情凝重而谨慎,支支吾吾道,“其实有个疯女人倒也没什么,最重要的是,我……我曾看见师父去给她送吃食。” “那姑娘长得很美,不过呆呆傻傻的,师门一进门,她便吓得哇哇大叫,嘴里还念叨什么……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之类的。” “此事,我琢磨着师门里也没有人知道。我也是那天夜里被曲姗姗捉弄,无意间闯到了那处……” “当时瞧见那茅屋里的姑娘我就吓坏了,再看到师父,我更是吓得连道儿也走不动了。好在……师父当时并未发现我,我生怕惹来祸事,也不曾与任何人提及此事。” “二师姐,你说……那女子会不会是师父送出去给旁人做宠妾,给折磨疯的?”严轻轻磕磕巴巴的说着,又抬起眼皮看俞青芜。 疯女人?长得很美? 师父还给送饭? 若只是师父送出去当做棋子的女弟子,那么他大可任其自生自灭,根本不必带回来养着。 所以,那女子应该不是与她们一样被师父当做宠妾的培养的人。极有可能,是师父在意的人,但因着是个疯子,师父又怕坏了萧门的面子,故而才藏在后山深处照料。 再者,也可能是那女子身上有什么东西是他想要的,又或者,他在拿那女子胁迫什么人? 也不知师父突然对她变了态度,是不是与这女子有关? 俞青芜眉头紧锁,没有答话。 思量片刻后,低声问严轻轻,“轻轻,你可还记得关那疯女人的地方在哪儿?” “师姐要去看看吗?”严轻轻脸色骤变,眼神里闪过一抹惧色,提醒的口吻道,“师姐,那地方路难走的很,我当日去那处,险些折了半条命在里头。” “而且……若是被师父发现了,后果不堪设想。” 后果? 若是旁人,自然是怕后果的。 可若放在她和谢锦宴身上,那就不一样了。 说确切些,是谢锦宴储君的身份。 师父若是想要稳固与皇室的关系,想要他往后的弟子都有幸入皇室为官,那么他就绝不可能将谢锦宴如何。 即便是他想要遮掩什么为此除掉谢锦宴,也绝不会在蜀地动手,毕竟,堂堂储君,若是在他的地界内出了事,尤其是在师门丢了命,朝廷要是问罪起来,便是屠了萧氏满门也不无可能。 丹唇勾了勾,青芜摆摆手,淡笑看向严轻轻,“你放心,便是师父发现了也不会如何。” “毕竟,若是堂堂储君在他的地头死了,伤了,你猜对于萧氏而言又是什么后果?” 她挑眉,漂亮的眼眸闪过一抹寒光,话未完全言明,却让严轻轻方才担忧刹那间消失殆尽,也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本以为师父已经是个双面人了,不想师姐也是如此! 瞧着和善温婉,却也同师父一般会算计…… 好在师姐不是曲姗姗之辈,否则恐怕捏死她,她都没法子伸冤。 严轻轻面色发白,与俞青芜说话的语气都不似方才轻快了,“师姐说得是,是我多虑了。” “走吧,先去客房。”俞青芜注意到了严轻轻的表情变化,不过她没再出言安慰。 毕竟,入了京都,又是她的师妹,更是谢锦宴的师妹,往后这些个算计的事儿会是家常便饭,早些让她习惯了也好。 从舍馆回到客,将严轻轻安顿好之后,俞青芜便自顾自的回自己房中了。 一进门,便看到谢锦宴躺在椅子上。 那般的懒散姿态,不知道的还真当他是个荒唐无度的草包太子呢。 不得不说,谢锦宴唱戏的能耐也是一绝,同师父萧容齐有得一拼了。 不过此刻,俞青芜可没有心思调侃他。 只欠身坐到了谢锦宴身侧,谢锦宴冲她笑了笑,说道,“师姐,今晚的膳食恐怕又要麻烦你了,我不想去大厅里与那起子同门挤。你简单煮一些便好,孤帮你烧火。” “怎么就惦记着吃了?”俞青芜白了他一眼,扔开他握上来的手,蹙眉道,“殿下,臣妾有件事要同你说,我觉得……师父对我突然改变的态度,很可能与此事有关。” “方才轻轻同我说,咱们师门后山藏了个极漂亮的疯女人,还瞧见师父给她送饭。不过据轻轻观察,师门里似乎并没有人知道此事,她也是那日被曲姗姗捉弄,无意间闯了那处……” 俞青芜压低了声音,将方才严轻轻所言与谢锦宴简单的复述了一遍。 “还有这事?”闻言,谢锦宴蓦的坐了起来,方才还吊儿郎当的俊容瞬间变得严肃,皱眉道,“轻轻可看清了那女子的画像?若是让她画下来,她可有把握。” 画下来? 他以为轻轻是天才画师呢? 不过,谢锦宴的顾虑俞青芜也是明白的,若是这时候跑去后山,的确是有风险,而且他们明日就出发了,时间上也未必来得及。 只是…… 俞青芜抿了抿唇,轻摇了摇头,有些无奈的回他,“谢锦宴,你以为轻轻是宫里的画师呢?宫里的画师也未必能将人画得一模一样。” “所以,臣妾想了想,要不咱们趁着这会儿时间还早,寻个同胡蝶她们一道儿采药的理由,一起去后山探一探。” “如今怕的就是,晚些再来,那女子便没在那处了。” “你说得倒也是。”谢锦宴突然有些想念秦意柳那个嫡姐了,他们身边要是有个那样的能耐的画师,还用得着去瞧? 不过可惜,那秦湘湘是个大嘴巴,什么都往外说,否则将其纳入麾下,倒也是有些用处的。 谢锦宴叹了口气,疲惫的起身,拉俞青芜道,“行吧,就按你说的,孤琢磨着,胡蝶他们应该快出发了,叫上严师妹,咱追上去。” 新 第230章、拱火 时间紧迫,二人也不再多废话。 闻言,俞青芜点点头,立刻出门往隔壁去。 片刻后,严轻轻换上了一身较为轻便的衣裳从旁边的房间里出来。 三人加快步伐,几乎是追着跑着,终于在山脚下撵上了胡蝶和苏卿、宁玉、萧凤昀、周双双等几个入门不久的师弟妹。 看样子是,师父萧容齐应该是让他们带着新人。 看到谢锦宴和俞青芜,萧凤昀眼神里闪过一抹不自然,下意识的站到了一侧,并不敢直接与他们对视。 苏卿和周双双的眼神也不太自在,尤其是苏卿,从前分明她与俞青芜是最相熟的,此刻却也只是极疏离的唤了她一句,“二师姐……” “二……二师姐……”相比之下,周双双则是忐忑心虚。 几个刚入门的师弟妹们,则更是不敢说话。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表情很是尴尬。 唯有胡蝶和宁玉二人还算自然。 宁玉一如既往的笑嘻嘻,上前喊俞青芜他们道,“俞师姐,谢师弟、严师妹,你们这般火急火燎的撵我们可是有什么急事?” “也没什么,就是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便想同你们前去山里看看,毕竟,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有机会再回来欣赏师门的美景呢。” 谢锦宴语气平静,却有意看了萧凤昀一眼。 其中意味,再明显不过。 就是暗指因他们的事牵扯出萧凤昀师门内秽乱,惹得他们往后怕是都要被师父所不容,回不来这师门了。 谢锦宴这一眼,让本就难堪的萧凤昀更为难堪了。 若是有地洞,他简直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他咬了咬牙,强忍着难堪,极是不甘的瞥了谢锦宴一眼,又暗自偷瞟俞青芜。 见俞青芜没有任何维护他的意思,心中顿时落寞极了。 一时间,对谢锦宴的恨意又深了几分。 顿了顿,未等其余人说话,他故作听不懂的催促道,“宁玉,时间不早了,别磨磨蹭蹭。” 莫名其妙被当出气筒,宁玉郁闷极了。 要不是因为萧凤昀是大师兄,又是师父的亲侄儿,他可不给他留面子。 自入门以来,虽说表面上大家都觉得师父公平,觉得大师兄为人宽和正直,可其实大伙儿都知道,师父还是最偏心自己的亲侄儿。 这倒也没什么,可偏偏这位大师兄所谓的宽和正直全都是装的。 虽然现如今对外都说是曲姗姗和严轻轻污蔑,又者道是萧玉成指使,可光是瞧着萧凤昀那日的反应,众人心中便清楚。 萧凤昀,他的确是抱了曲姗姗。 就这般,还成日里装正经,还成日里教训那个不是,这个不对。 且一边儿享受着七师弟谢锦宴储君身份带来的便利,一边又瞧不上七师弟,总觉得人家七师弟的能耐都是因着储君身份,妒忌嘴脸实在是不要太明显。 许是因着这几日萧凤昀形象崩塌,从前没有多想的事,如今都在宁玉脑海里散发。 他眼底闪过一抹不满,有些不悦的回萧凤昀道,“大师兄,咱这不也是一边儿走着一边儿说的嘛?也没耽误事儿不是?再说了,咱们在这儿这么半晌,也是因为你来得太晚了,我们都在等你不是么?” “就是嘛,说两句话而已,谁磨蹭了?方才也不知是谁最磨蹭。”胡蝶见萧凤昀拿乔拿样的,也忍不住怼了一句。 萧凤昀原就是想要挽回些面子,好在几个新弟子面前有些体面。 经由宁玉和胡蝶二人连番反驳,他脸顿时涨成了猪肝色。 “你们二人,还知不知道尊重师长了?” 呵呵? 这是理亏了,便恼羞成怒,端起了大师兄的架子? 旁人吃这套,胡蝶可不吃。 尤其她本就看不惯萧凤昀虚伪又善妒的嘴脸,当下就没给萧凤昀留体面,冷哼讥讽,“哟,萧师兄现在倒是端起大师兄的架子来了?先前谢师兄和俞师姐遭人污蔑时怎不见你有个大师兄的模样?我们这些师弟妹平素里叫人嘲笑时,你怎么就知道和稀泥?出门在外,需要银两时,你怎么也没个大师兄的样子,回回都让谢师兄掏钱?” “额,我倒是忘记了。谢师兄有钱嘛,又是太子,那些银子用在他这等荒唐储君身上是浪费,这话是谁说得来着?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以下犯上了……” 胡蝶越说越难听,一股脑儿的将萧凤昀暗地里说谢锦宴那些坏话都一股脑儿的抖了出来。 这话一出,周围的气氛更微妙了。 就连几个新弟子也露出了诧异之色,随即眼神里露出了隐隐约约的鄙夷色彩。 萧凤昀面红耳赤的,想要反驳,刚要张嘴,却又意识到自己若是这时反驳,便是对号入座了。 可若不反驳,却又是默认…… 他紧咬着牙齿,满脸愤怒,一时间开口也不是不开口也不是。 “胡蝶,你太过分了!”就在萧凤昀进退两难时,苏卿开了口。 纵然她不满萧凤昀与曲姗姗鬼混,却还是对其痴心不改,见胡蝶这般赤裸裸的羞辱萧凤昀,自是忍不了。 可她话音刚落,胡蝶便将她一块儿骂了。 只见胡蝶脸上嘲讽更浓烈了些,哼笑回苏卿道,“苏卿师姐,我又没说你,你愤怒个什么劲儿?难不成?你也以下犯上了?还是说……你和萧师兄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见我骂他,心疼了……” “你……胡蝶!我是你师姐!”苏卿暴怒,若是没有旁人在,她约莫要上去同胡蝶打一架了,可是看着周围一起子同门,又只好将恶气咽了回去,索性直接拂袖而去。 俞青芜见状,也拉住了胡蝶,温声道,“好了胡蝶,莫要吵了,还是赶紧上山吧。” “你也是,拱什么火?”话说完,俞青芜神色不满的瞪了谢锦宴一眼,见他摊摊手,一副无耻无辜的嘴脸,便又往他手臂上拍了下,问道,“谢锦宴,和你说话呢,听见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又不是我骂他的,冲我发什么火?”谢锦宴语气无奈,脸上依旧是那副无辜嘴脸,话语间,用余光瞥了下前头的萧凤昀,见萧凤昀回头偷觑俞青芜,眸光不禁一冷,故意似的,不满的又问俞青芜一句道,“师姐,我瞅你是不是也是心疼大师兄了?” 新 第231章、诱导 ??? 谢锦宴此话一出,周围顺瞬时一片鸦雀无声,众人都惊呆了。 这问的叫什么蠢问题?哪有男人问自己妻子是不是心疼别的男人的? 这是有特殊癖好还是怎的? 简直荒唐,荒诞,令人愕然。 但是,想着这话是从一贯最荒唐无度的储君谢锦宴嘴里说出来的,众人又都不以为然了。 唯有俞青芜和萧凤昀。 一个尴尬无言,一个……满眼期待。 “你……谢锦宴,你胡说八道什么?”顿住片刻,俞青芜恼恨的瞪他,又暗自扫了眼周围人,见众人表面镇定前行,实则表情各异,个个都竖着耳朵,顿时便了然了。 谢锦宴这厮,无非就是想让萧凤昀看清楚自己的处境,莫要再生出妄念,也算是在一众同门面前给萧凤昀一个下马威。 其实事已至此,俞青芜是不想再同萧凤昀攀扯些什么的,也不想再去伤及她颜面。 可是谢锦宴这一举动,无疑是将她绑在了烤架上。 咬了咬唇,青芜很快又恢复了镇定,面色清冷正经如素日,淡声解释道,“殿下,我与萧师兄一贯只有师兄妹情,何来那些个乌糟糟的事儿?不过是见你太爱惹事,说你两句罢了,你要是不满说我便是,无端端的往旁人身上攀扯作甚?” 旁人?所以,如今在青芜的眼里,他就只是旁人? 萧凤昀瞳孔微微颤动,胸口狠狠一滞。 此时,谢锦宴又开口了,他哼了声,带着几分孩子气的意味,反驳俞青芜道,“我怎就攀扯了?你方才没替他说话么?过去,你不也时常替他说话,还在大冬日里替他洗衣裳,手都冻坏了你还替他洗……” 谢锦宴声色俱厉,愤恨至极,弄得好像真与俞青芜吵架了一般。 一旁的宁玉见形势不太对,赶忙拉住谢锦宴劝道,“七师弟,你……这么多人呢,你这是做什么?师姐这不是不想让大伙儿吵架才开口的吗?你可别孩子气儿。” 孩子气儿? 他谢锦宴那般心机深沉,心狠手辣,游刃于朝堂和权贵的人他能孩子气儿? 俞青芜哪里看不出谢锦宴的心思…… 她有些无语,不过未免谢锦宴再叫人下不来台,又……想让萧凤昀彻底断了心思,她便也配合的反驳他道,“谢锦宴,我怎么就替萧师兄说话了?我是不想大伙儿再因着吵架耽误时间,这要是再晚些,咱们晚上之前恐怕就要回不来了。” “再者,从前我也不是只替萧师兄一人洗衣裳,我不也替你洗过?胡蝶洗过?替宁玉洗过?替双双洗过?” “是啊是啊谢师弟,师姐也替我洗过,她总不能也是喜欢我吧?”闻言,宁玉立马接下话茬,一边急匆匆追上谢锦宴的步伐,一边又笑呵呵解释。 胡蝶见状,也赶忙笑道,“可不是吗?你瞧宁玉这熊样儿,我都看不上,别说是二师姐了。” 这个胡蝶,劝架就劝架,无端端的踩他一脚做什么? 宁玉郁闷极了,不过眼见谢锦宴和俞青芜闹得水火相交,他也没时间与胡蝶计较些什么,只笑呵呵将他那张脸凑了上去,问谢锦宴道,“就是啊谢师弟,你瞧瞧我这副德性,师姐能瞧上我吗?” “师姐啊,就是平素里爱照顾大伙儿。加上萧师兄老说他洗衣裳洗不干净,师姐就老帮他一块儿洗了呗。” “再说了,这二师姐要是与萧师兄真有情意,萧师兄不舍得她大冬日的帮他洗衣裳不是?” “……”可不是吗?要是真如传言中一样,萧师兄与俞师姐曾是两情相悦,萧师兄又怎么舍得让俞师姐冬日里替他洗衣裳?而且分明瞧见人家都长了冻疮了,却还让人家给他洗。 这哪里能是两情相悦,根本就是仗着大师兄的身份压榨人家。 完了还对外散播谣言,说人家喜欢他,主动帮他洗的。 真忒么不要脸啊! 几个同门,包括周双双在内,都在宁玉的诱导下想明白了其中滋味。 空气,再度静默。 萧凤昀原本还怀有期待的,这会儿直接变成了难堪。 他此刻完全不敢再回头,只怕一回头就看到同门们鄙夷讥讽的嘴脸。 明明从前,那些嘴脸都是给谢锦宴的那等纨绔的,如今怎么却都落到了他的身上。 巨大的落差感,让萧凤昀有些崩溃,但即便是如此,他还是怀疑一丝希望,希望俞青芜能够帮他说两句话。 毕竟,她曾经也是那么喜欢他的。怎么可能才大半年的时间,便对他这般无情了。 然而,此刻俞青芜不仅是无情,也没空闲注意他。 此刻她只想赶紧上山,赶紧的和萧凤昀他们分开。 得找个什么理由呢? 不如……就将计就计…… 心中打定了主意,俞青芜也流露出了不悦的神色,冷冷瞥了谢锦宴一眼,对宁玉道,“行了宁师弟,你别和他解释,他这人就是这样,疑心病重的很,解释再度也没用。” “有病!”冷漠白了谢锦宴一眼,俞青芜故作恼恨的便消失在森林中。 说话间,又朝严轻轻使了个眼色,严轻轻虽然性子懦弱犹豫了些,却也是个机敏的,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赶忙追上去道,“那个,我去看看,二师姐没有练武,若是独自遇到野兽就不好了。” 闻言,谢锦宴也似如梦初醒,猛地一拍脑袋,懊悔道,“对啊!孤都忘了,阿芜她不会武功啊!” “可别出点儿什么事……” 话落,便也急促的追了上去。 经由谢锦宴和俞青芜大吵一架,对于他们的去向,并没有人怀疑什么,只当是夫妻闹别扭,你追我跑罢了。 很快,进入林中的三人便汇合。 按照先前的记忆,严轻轻很快带着二人到了疯女人住的茅屋。 因为上回往返过,这回足足少了一半儿的时间,只得是一个半的时辰便到了那茅屋外。 “就……就是这里了。” 此时,天色已接近傍晚。 就着周围茂密树丛,那茅屋显得有些阴暗。 严轻轻一边拉着俞青芜往窗边走,一边儿提醒他们道,“你们小心些,师父还在此处设下了机关,上回我险些就踩着了。” 新 第232章、南越郡主萧玉墨 为了保护那疯女人,师父还设下了机关? 大抵是用来抵御野兽的…… 能得此殊荣的,除了当今圣上,恐怕就唯有师门的藏宝阁了。 所以,这疯女人究竟是什么来头?便是疯了也能得师父如此器重维护? 小心跟着严轻轻踏过草丛,俞青芜和谢锦宴心头双双一紧。 然后,透过一道缝隙,二人悄然往里看去。 因着天色有些晚了,茅屋又处于阳光稀薄的密林深处,故而,只能隐约看到一道背影。 一身红衣,长发凌乱,但依旧看得出是个美人。 就那般僵硬空洞的侧躺在双手。 其脚腕处还拴着一条铁链子,那链子很长,足够女人在屋内任何地方行走。 随着叮叮咚咚的声音,俞青芜看到里头的女子忽然起身,拖着沉重的铁链往屋内的木桌处走去。 看样子,是想起来喝水。 依旧是背对着窗子,倒了一杯茶水。 嘭,忽然!她重重将茶盏扔到了地上,继而疯笑起来,「我是太子妃,哈哈哈,我是皇后,我是未来的皇后……哈哈哈……」 「本宫是南越的郡主,一介乡野村妇何以与本宫比!瞎了!都瞎了!啊啊啊……」 她笑得高傲,却不知为何,突然又脸色骤变,蓦的缩在墙角,惊恐的叫喊起来,「不……我不敢了,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我不敢了!我不想死无全尸,不是我……不是我指使他们的……是沈燕欢那个***,是她!」 惊悚的瞪着不知何时爬入屋内的蜘蛛,萧玉墨瑟缩成一团,美丽绝艳的脸上写满了惊惧和绝望。 而此刻的俞青芜却也是惊惧的…… 沈燕欢?死无全尸?还有这声音,这身形…… 那疯女人……是萧玉墨! 南越郡主萧玉墨! 「啊!!!滚开!别碰我!滚开!」俞青芜还未回过神来,只听里头的疯女人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继而伸出脚将那闯入的蜘蛛踩成了肉酱…… 似乎是将那蜘蛛当做了害她至此的人,踩得极为凶狠。 俞青芜脸色惨白,几乎被这一幕惊得脚软,好在谢锦宴伸手将她扶住。 「走吧。」深深的往里看了一眼,谢锦宴又喊了俞青芜一声。 沉稳严肃的男声,让俞青芜很快回过神来。 但这一路再回去,她的心情却是极为沉重,复杂,不解。脑海里更是冒出无数个揣测…… 谢锦宴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但相比于俞青芜,他倒还算平静。 紧握着女人的手,他一边往前探路,一边又看向一旁的严轻轻,沉声提醒她,「严师妹,今日之事,万不可对任何人说起,哪怕是最亲近之人,你明白吗?」 「七师兄,二师姐,里头那疯女人……你们认识吗?」严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俞青芜和谢锦宴沉重的神情,忍不住好奇的问了一句。 如今三人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地方也是严轻轻带他们来的。 所以,谢锦宴也没打算瞒着她。 若是瞒着她,到时她不知轻重,随口与人说了出去,倒还更难办了。 不过,他还是打算先给予警告。 沉默了片刻,谢锦宴极严肃的看严轻轻,一字一句,「严师妹,今日之事,事关国之根本,所以,我们三人在此说的话,你不可告诉任何人。」 听得谢锦宴这番话,严轻轻心中更加打鼓了,也更加庆幸当日没将此事告知任何人,没有被师父发现。 也不知那女子是什么身份,竟能动摇国本…… 还有师姐,与那女子又有什么渊源? 严轻轻深吸了口气,强压着心中情绪,结结巴巴回谢锦宴,「七师兄,我……我肯定不说的,今日之事,倘若我严轻轻泄露出去半个字,就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竖起三根手指起誓,话落,便又极小心的望向谢锦宴。 谢锦宴左右环顾,又悄然睨了眼身侧的女子,见她神色逐渐平静,这才开口。 「她叫萧玉墨,是南越郡主。」然而,下一刻,耳边却传来清冷的女声。 俞青芜缓缓抬起头,神色严肃的看着严轻轻,说道,「萧玉墨原本是南越氏族萧家家主,萧侯长子与南越九公主周语嫣的女儿,后来萧氏在与大魏的战争中,全家皆死于战场,唯独留下了萧玉墨这个遗孤,无权无势的萧玉墨,便成为了南越与大魏和亲的牺牲品。从血缘关系上来说,萧玉墨其实还是当朝皇后的外甥女,但是因着南越时常有不臣之心,故而,到了该成亲的年岁,皇后与圣上与没有将她许配的意思……」 「可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师父为何会将萧玉墨藏匿于此?」 俞青芜抬起眼皮,平素漂亮温柔的桃花眼里冷肃至极,眸光里蕴藏着凝重与厉色。 谢锦宴没有说话,眉头却也是紧蹙。 二人的反应,无一不再暗示着答案。 难道……师父萧容齐是……南越间谍? 可不对啊,师父是自小就在大魏长大的,怎么会是南越间谍。 而且南越萧家和大魏萧门虽然都姓萧,但早在四百年前就因已分家,当时因诸位先祖在治国方面有所分歧,故而各投一主。 而天下经由几百年的大分大合之后,已然也不是当初的模样,至于南越萧家和大魏萧门,更是一个以皇族唯首是瞻,一个于江湖称雄,且早已经老死不相往来。 所以,若说是大魏萧门暗地里救了南越萧侯血亲,也根本不可能。 一时之间,严轻轻脑子都乱了。 紧张的望着谢锦宴和俞青芜片刻,她重重点头,带着几分恐惧道,「七师兄,二师姐,你们且放心,此事……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只是,萧门培养天下人才,从江湖至朝堂比比皆是,若真的与南越有勾结,这事情便严重了。」 「此事还不能妄下定论,咱们先下山再说。」谢锦宴打断了她,又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贴着她的耳畔,低语道,「是她先招惹你的,这不是你的错,他便是要怪,也该怪那萧玉墨自己藏了狠毒心肠。」 第233章、两头都想占 俞青芜没有说话,藏在手心的指甲陷得更深了些,脸色也是愈发苍白。 一路再回去的路上,俞青芜都沉默无言。 俞青芜不说话,谢锦宴也没有开口。 见他们二人皆是缄默,严轻轻亦是不敢言语。 这一路上,除了呼吸声,便是脚步声,偶尔能听见鸟鸣。 随着天色愈来愈暗,前行的路也愈发看不清,好在,天彻底暗下来之前,三人终于到达了山脚下。 刚走出去林子,就看见胡蝶和宁玉急匆匆走来,二人手中都提着灯笼。 「二师姐,你们这是去哪儿了?」胡蝶眉头紧蹙,看到俞青芜三人出现,悬在空中的心终于落了下来,上前一把就挽住了俞青芜,紧张追问道,「二师姐,你没受伤吧?」 「你说你怎么敢一人往那林子里跑?你不是不晓得,咱们学院后山是有许多野兽的,尤其是野狼,一旦到了夜里就成群结队的往外跑,幸亏你没碰上,这要是碰上了可就不得了。」 「没事,就是迷路了,走了条儿从前没有走过的岔路,听到了狼嚎,好在轻轻和谢锦宴来得及时。」俞青芜摆摆手,凝重的容色努力牵扯出一抹轻松,牵强笑回问胡蝶道,「对了胡蝶,你们采药采得如何了?明日还要去吗?」 「自然是要去的。」听闻俞青芜说没什么事,胡蝶松了口气,但一提及采药,她便郁闷得很,不满道,「这师父也是奇怪,咱们师门便是没有银子修缮新舍馆,可师门里的生意也是很多,丝绸生意且不说,便是养殖业也要比那日日采药要赚钱,这师父也不知是怎么想得,就非得让咱们去采药。」 「咱们学院那后山的确是种植草药的圣地,可天天那么采,咱们都不用出任务了?这般下去,也不知我何时才能出师。」 胡蝶喋喋不休的抱怨着,却未曾注意到,俞青芜和谢锦宴脸色已然骤变。 但很快,他们二人就恢复了如常神色。 与俞青芜对视一眼,谢锦宴嘴角衔起一抹吊儿郎当的纨绔笑容,问她道,「胡蝶,你瞧瞧你连这点儿苦都吃不得,还想着出师呢?不如,跟孤回太子府刷恭桶算了,孤保证,把府里的恭桶都给你刷,绝不便宜其他人!」 「你……」胡蝶被谢锦宴一番玩笑,登时就怒了。 狠狠瞪了他一眼,向俞青芜告状道,「二师姐,你看他!」 「他不就是这副德行,你与他计较些什么?你瞧我都懒得和他生气了。」俞青芜淡笑了一句,一副已经与谢锦宴和好的无奈神色,顺其自然的又将话头扯开了,拉着胡蝶一边往师门里走,一边儿又问她道,「不过胡蝶,我觉得你说得也对,比起那些个草药,旁的生意分明更赚钱,便多押几趟镖,利润也要高过这些药材,毕竟,这些个药材拿回来,没得一个月的时间也没法儿晾干,过程繁复,还得运出去,再得找大买家,来回没得个半年未必能挣银子……」新 「诶,师父这些天都让你们采什么药了?都是药铺里常用药?」 俞青芜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很快就将话题扯到了最要紧的点儿上。 胡蝶倒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只同以往一般与俞青芜闲聊,数着道,「都是些什么白芨啊、蒲公英啊、还有什么金银花、艾叶啊、白茅根、连翘什么的……」 艾叶、蒲公英、金银花? 听到这些药名,俞青芜瞳孔微微颤动,心底的答案更加明显了。 旁的药材是什么作用她不清楚,但是艾叶是用于止血的,而蒲公英和金银花则是用于止痛化脓,以为防感染。 她若没有记错,如今南越正与旁边的黎国打仗。 两边损失都极为惨重,尤其是南越,本 就因着先前征战周国而元气大伤,如今又与黎国开战,想必如今无论是止血药,还是止痛化脓的药材都是极其紧缺的。 所以师父真的与南越…… 想到此处,俞青芜心情愈发复杂,脸上依旧保持着平和容色,一副心疼胡蝶的口吻,叹息道,「哎,这些个药都是常用药,倒也好卖,想来师父也是想锻炼下你们,叫你们日日采药,往后出门在外,若是受了伤,自个儿也晓得如何去医治。」 「二师姐,你就会替师父说话。」见俞青芜帮萧容齐说话,胡蝶顿时有些不满。 俞青芜拍拍她的头,笑道,「行了,时间不早了,早些回去歇息吧,明日还得上山采药呢,你可要保持好体力才是。」 说话间,几人已经走到了分叉路口。 「师姐,师父让我们采药一事可是有什么异常?」三人刚与胡蝶他们分开,严轻轻便低声询问道。 这么一路回来,短短的一个半时辰,她便也愈发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抬眸看了看俞青芜,又看了看谢锦宴,最后压低了声音,说道,「二师姐,七师兄,这金银花、蒲公英、连翘都是化脓止痛的。艾叶、白芨、白茅根是止血用的。」 所以,真如她所料,这些药,师父是用于供给南越军需? 这样的事情,便是身为南越公主的周皇后也不曾去做,为何师父会去做? 怀疑的种子逐渐在心中发芽,俞青芜对严轻轻点点头,温声应她,「嗯,知道了,你且先回去歇着吧,明日早些起来,咱们得在午时之前赶到杏花村。」 「好。」严轻轻点点头,见俞青芜和谢锦宴似乎有要事相商,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便往她房间的方向走去。 俞青芜和谢锦宴也很快回到了房中。 一路回到房里,二人神色皆是凝重。 昏暗的光线下,两人相互看着,却都没有说话。 良久,谢锦宴才先开口,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谈及萧容齐身份的事,而是温声喊俞青芜,宽慰的口吻道,「阿芜,哪怕师父待你养育之恩,你也不必难过,更不必为了吓疯萧玉墨而愧疚。」 「毕竟,若是如此的话。那么师父从一开始就是想让你为妾,那萧玉墨为正妃。到时你争个头破血流,站在前头挡刀子,萧玉墨却是坐享其成。他啊,既想让萧玉墨荣华富贵不吃苦,又想让她做一***,世上哪有两头都占的好事。」 第234章、有了孩子,是不一样的。 是啊,世上哪有两头都占的好事。 鱼和熊掌从来不可兼得,师父既想让萧玉墨天真无邪,又想让她享尽荣华富贵。 可惜,萧玉墨的确天真,却并不无邪。 皇后的宠爱,让她跋扈自傲,可偏偏她身在富贵中,却没有脑子,让人家挑唆一下就做出草菅人命,辱人清白的事来。 最可笑的是,有胆子害人,却没胆子承受被揭穿后的后果,以至于就那么小小的一个反击,便被吓得疯癫。 这样的承受力,便是真将自己当垫脚石踩着爬上了高位,一样会摔得很惨。 至于师父,若他当真做了叛国之事,自也没有资格再做自己的师父…… 更没有资格再教诲那些即将踏入大魏朝廷的人才…… 因为,世上从没有两头占的好事。 可是……师父究竟为何要做这些? 他与萧玉墨之间又是什么关系? 此刻,比起师父可能因为萧玉墨恨自己一事,俞青芜还是更在意,他到底有没有叛国。zbr> 她抬眸,神色复杂的望着谢锦宴,轻摇了摇头,叹息道,「殿下放心,臣妾心中已平复了许多,比起师父为何会对我起杀意一事,如今更让我担心的……师父究竟有没有叛国?」 俞青芜声音低微,最后几个字,说得极为艰难。 毕竟是亲手教养自己的,如父亲一般的师父。 其实,谢锦宴心情没有比她好到哪里去,只是因着身份,从来不轻易相信任何人,相比之下,才更容易接受,也更平静些。 他沉默了片刻,倒了一碗茶水递给俞青芜,又拉着她坐下,随即温声道,「此事很是复杂,咱们身在蜀地,且先不要有任何动静,待离开了师门,孤自会修书一封送往京都。」 他眉头紧锁,顿了顿,脸上又扯出一抹牵强而无力的笑容,低声道,「师姐,其实孤现在最怕的倒不是师父当真有叛国行为,而是……他背后另有其人。」 「当年孤入师门,曾是母后向父皇建议的,萧门和师父,也是母后举荐……」 说到此处,谢锦宴的声音愈发小,到了最后,几乎隐去,只依旧一脸苍白无力的笑,苦涩又道,「孤,真的怕……」 低低的男声入耳,俞青芜顿时沉默了。 方才只想着师父,她倒没往这层上想过。 此刻,她忽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神色复杂的看着谢锦宴片刻,宽慰道,「殿下,皇后娘娘毕竟是大魏***,她的娘家虽是南越,可如今在位的并非她的父亲,而是她庶出的弟弟,而且听民间传闻,皇后娘娘年少时与她的父亲,也就是你……你的外公关系并不好。说是那南越帝宠妾灭妻,为扶当时宠妃上位,生是……害死了皇后娘娘的母亲,尔后,又偷天换日,将先皇原本指定的九公主换作了皇后娘娘,故而皇后娘娘来到大魏后并未得到垂爱,而是……赐给了当时尚还是个闲散王爷的圣上……」 「所以,师姐是想说,母后恨母国,自然不会相助是吗?」俞青芜话音刚落,谢锦宴便笑回了她一句。 他眉眼里依旧泛起几分忧愁,嘴角却噙着笑,温声问她,「那师姐我问你,倘若,倘若有一日我变了心,害了你的亲人,甚至为了别的女子害死你我的孩子,你又可会叛国?」 「不会。」这个答案,俞青芜几乎想都没想就说出口了。 她扬起眉头,笑道,「不过,若真是那般,我大约会杀了你,另立他人,但绝不会叛国。家事仇恨是一回事,国之根本又是另一回事。毕竟,一旦通敌,伤的便不是统治者,更多是百姓。」 闻言,谢锦宴没再说话。 唇角依旧勾着笑,悠悠看着俞青芜良久,才缓缓道,「是啊,你会杀了我再立新君,但绝不会通外敌人。所以……母后何尝不是这样想呢?」 「可你母后不一样,她有了你。」俞青芜打断了谢锦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心情突然变得更复杂了,也隐约有些同情谢锦宴。 她从前以为,谢锦宴的疑心病只针对她和那些朝堂上的政敌,至少,他是不会去怀疑他的母后的。 但此刻,她才发觉,他从来没有相信过任何人,包括抚育他的母亲。 虽说身为储君,警惕一些没有错,可太过了,便是一种负累。 轻叹了口气,俞青芜又温声朝谢锦宴添了一句,「殿下,女人一旦有了孩子,便是不一样的。比起那些故国之人,甚至比起你父皇,你才是你母后最亲的人,也是她最好的依靠……」 「是啊,话是这样说,可你不知道,母后她……」谢锦宴眉头深锁,想说什么,话说到一半儿,又咽了回去。 话锋一转,岔开话道,「阿芜,孤饿了。不说这些了,咱们去弄些吃的吧,吃完好生歇息。」 谢锦宴这番神色,俞青芜何尝看不出端倪。 这已经是第二次,他似乎想说他母亲什么,最终却欲言又止。 不过,他不想说,她也不再多问了。 只微微点了点头,起身道,「我去拿些馒头来。」 「孤去吧,你歇着,也走了大半日的路了,脚疼吧?」不等俞青芜再说话,谢锦宴已然起身,继而,心事重重的踏出了客房。 俞青芜坐在榻前,心情也很是复杂。 从前,她只想着找沈家寻仇,找秋家寻仇,找宁王府寻仇,可如今发觉师父似乎通敌叛国,甚至可能是他国细作时,报仇的欲望反而没有那么强烈了。 不是不恨他们了,而是觉得,外敌入侵一事更为严重,也更让她害怕。 要知道,数百年前,胡人入侵中原,手段极残暴,进城便屠了一城的百姓,偌大的云朝,被胡人搞得生灵涂炭,汉人百姓更是被屠杀将近一半,后来还是魏朝先祖将其逐个攻破,这才保住了中原最后的尊严。 也正是因为这场屠杀,故而后来的百年里,中原皆是加强军队训练,将更多的物资都投入在军队和建设上头。 叩叩叩,俞青芜思绪间,门外忽然传来了敲门声。 这么晚了,是谁啊? 若是谢锦宴,自是不会敲门的。 她起身,低低朝外问了一句,「谁啊?」 「二师妹,是我……」 第235章、当年救人的,真是你吗? 萧凤昀,他来作甚? 俞青芜皱眉,又坐了回去,并没有要开门的意思,声音也顿时冷了下来,肃声问,「萧师兄有何事?」 叫俞青芜如此冷淡,萧凤昀显得颇为失落。 但他依旧不死心,轻声又回了一句,「阿芜,我们谈谈好么?」 萧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还不死心? 或者……是不甘心。 就像曲姗姗不甘心输给她一样。 其实从前俞青芜对萧凤昀的纠缠并没有什么坏印象,只觉得是自己负了他。 可如今,一想到他既懦弱无能,又心安理得的享受着她给予的照顾,还将自己与谢锦宴的落差责怪在出身上。 俞青芜才第一次发觉,她那位光风霁月的萧师兄,不过是无能的伪君子罢了。 他连抗争都不敢抗争,如今见她嫁了人,却又不服气,不甘心。 心中讥讽,俞青芜的口吻也更冷淡了些,冷声道,「萧师兄,有话就在外头说,如今我已是有夫之妇,与你单独见面是不合礼数的。」 「阿芜,你真的喜欢谢锦宴吗?你确定你是真的喜欢他?而不是畏惧于他的权势?又或者……贪慕于他给你带来的权势,以便于你好利用权势复仇。」又是这个问题? 呵呵,看来她这位萧师兄对自己的定位还真是半点不清楚,也对谢锦宴半分也不了解。 原本,俞青芜是想给他留些体面的。 但他非得这般纠缠,她便只好决绝一些了。 她冷嗤了声,缓缓走到门前,隔着门,冷声问萧凤昀,「萧师兄,你到今日还不明白?我喜欢谢锦宴,与他是不是太子其实没有什么关系。」 「我喜欢他,是因为他勇于担当责任,他不光敢冒着众臣反对娶我为妻,便是知道了我的往事,他也并未有过二心,而是选择信任我,怀疑我。或许,从前我与他之间是有一些恩怨,我承认我也恨过他,恨到恨不得亲手结果了他。」 「可抛开从前不讲,他是一个值得托付终生的好夫君,他是一个顶天立地的那男子汉。至少,他不会像你那样,喜欢却不敢忤逆师父,我想,哪怕当日在太子府时我答应跟你走,你也不敢带我走吧?」 「你不过是被苏卿架上去了,觉得没有面子不是么?」 俞青芜话说得很平静,却字字句句都是那么犀利锋锐。 萧凤昀似没有料到俞青芜会如此不给他留颜面。 他僵了僵,逞强道,「阿芜,若当初你愿意跟我走,我自然敢带你离开的,忤逆叔叔又如何?只要能与你在一起,便是吃糠咽菜我也认了……」 「吃糠咽菜?」听到他这话,俞青芜忍不住又笑了,冷哼道,「萧师兄,你连冬日洗衣服的苦寒都受不了,还敢提什么吃糠咽菜?」 「我听胡蝶说,现在,是苏卿帮你在洗衣服是吧?」 「那……那是她顺便的,我也说过不让她洗,是她非要帮我洗的。」一如过去对俞青芜,萧凤昀拿出了一样的说辞。 以前俞青芜也没觉得有什么,可现在却怎么听怎么恶心。 她闭了闭眼,强压住怒气,淡淡道,「行了萧师兄,这是你与苏卿的事,与我没有关系,你没必要和我解释,我也不过是随口提一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不必这样紧张。」 「好了,若没有别的事,你就请回吧。否则叫人传出闲话来,你倒没有什么,可对我却不好。说不得,要落得和曲姗姗一个下场,所以,你若真是为了我好,真的曾经爱慕于,那便不要给我造成困扰……」 「可是……你是真的幸福吗?」 俞青芜话未落,萧 凤昀厉声打断了她,带着几分悲愤和不甘,咬牙问道,「嫁给谢锦宴那样的纨绔子弟,你真的幸福吗?他荒唐无度,不学无术,人品更是堪忧!若非出生于皇家,他那般的人,不过就是个街头混混罢了,他那样的人,真的会真心实意待你么?他就是出身好点儿,他有什么!」 说到最后,萧凤昀已是激愤。 隐隐之间,俞青芜还听出了妒忌的意味。 这一刻,俞青芜才发觉自己以前多么眼瞎,这萧凤昀根本就是个男版的曲姗姗。 自个儿比不过人家,偏还要怪出身。 看来,今日还真得让他好好看清楚自己。 嘭的一声,俞青芜破门而出。 啪,一声脆响! 萧凤昀还在俞青芜开门的欣喜中,猝不及防的就挨了一个耳光。 「你……阿芜,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不过就是想一巴掌扇醒你罢了。」 重重收回手,俞青芜冷眼看着一脸错愕的萧凤昀,冷嗤道,「萧凤昀,你口口声声说谢锦宴得来的一切都因为他的出身,你总是说,我喜欢他,也是因为他的出身,你总是觉得,你落于谢锦宴之后是因为他的出身。」 「那么我敢问你一句,是他强迫你偷懒的?是他强迫你认真习武的?你射术骑术不如他!兵书不如他!琴棋书画也不如他!就连担当也不如他!你凭什么认为,我喜欢他只是因为他储君身份?」 「还有,谢锦宴并非不学无术,也不是什么纨绔。他能在朝堂立足,他能够在雪灾、地龙、粮荒之间游刃有余的去处理事情。他每日要处理大大小小甚至上百件事,可他却从未出错,向来做得出色!」 「你呢?怕是三五件事就要让你忙得头晕目眩,没时间洗衣裳了吧。」俞青芜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已是夹枪带棒。 萧凤昀被俞青芜一番反驳,顿时就怔住了,脸也涨得通红,好一会儿,才结结巴巴道,「阿芜,所以,你是觉得我不如他,才不再选我的是吗?」 「可是阿芜,你别忘了,当初你被他推入冰湖,是我将你救起来的。后来你在树林中被困,也是我将你背回师门的。」 萧凤昀满脸悲伤,眼神里写满凄凉。 然而,就在他以为俞青芜会心软时,却听身后传来了一道讥讽的男声,嗤笑道,「萧师兄,当年救人的,真的是你吗?」 第236章、给自己留点儿体面 夕阳西下,暮色四合,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影宛如一道画中剪影,不知何时已走近了。 一身墨衣,绝艳深邃,极具攻击性的五官下浮上几分嘲弄。 眉眼弯弯,周身却散发着强烈的压迫感,压得萧凤昀竟是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 前一刻还悲凉,一派受害者嘴脸的面容,此刻骤然僵住。 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眼神里不觉的游离,神色也是极为心虚。 是了,阿芜的确不是他救的,可当时阿芜醒来时看到的人便是他,哪怕谢锦宴戳穿又如何? 只要他死不承认,便是谢锦宴在说谎! 反正谢锦宴平日里就是个纨绔子弟,满嘴谎言也实属寻常。 想到此处,萧凤昀很快又冷静了下来,嘴角扯起一抹牵强笑意,故作茫然的看向谢锦宴,反问道,「七师弟,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不明白?」 谢锦宴挑眉,眼神里勾勒出一抹玩味,鄙夷,哼笑道。 「萧师兄,怎的?给你点儿体面,你还得寸进尺了?」 「不妨告诉你,当日救阿芜之人,乃是孤。你两次抢功就罢了,如今还厚颜无耻到挟假恩图报?」 「便是阿芜真的愿意同你在一起,你敢带她走么?」 谢锦宴嘴角扬起一抹冷笑,冷然打量着一脸心虚的萧凤昀,步步逼近了,轻拍了拍他肩头,「你……敢忤逆师父么?」 「谢锦宴,我到底是……」五 「是什么?是孤的大师兄么?」见萧凤昀又要端辈分,谢锦宴忍不住又打断了,极是怜悯的看着他,叹息道,「萧师兄,除此之外,你还能用什么来压着孤?」 「你除了模样生得好些,虚伪些,会哄女人些。你还会什么?你资质平平,若不是因为顶着个师父亲侄儿的名头,你有资格当大师兄么?」 「恐怕,连入萧门的资格也没有。」 「所以,当你口口声声说孤所得到的一切都是仗着身份时,劳烦你先照照镜子。」 谢锦宴眉眼含笑,语气平淡,半分也听不出凌厉之色,可说出口的话,却是字字扎心。 萧凤昀之所以时常说谢锦宴纨绔,谢锦宴的一切都是来源于储君身份,一方面是因为他的确有些被假象迷惑,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妒忌,因为心虚。 妒忌谢锦宴明明看着也并没有太努力,功课却极出色,妒忌谢锦宴在出任务时,总是能出奇招,哪怕有些时候那些奇招太过无耻,可终究是解决了问题。 然而谢锦宴越是如此,就越是在凸显出他萧凤昀的平庸,甚至比起其余的同门,他抛开身份不太,也是平平无奇。 所以,当一切议论都挪到了谢锦宴身上,当所有人都关注谢锦宴一切是不是来源于他太子的身份,自然也就没有人会议论自己了…… 此刻,被谢锦宴戳破之后,萧凤昀更加难堪了,他咬着牙,想要反驳,却一句也反驳不上来。 再回头看向俞青芜,那个曾经温婉和善的女子,眼神里也若有似无的透露出嘲弄,和厌恶。 为何,为何会变成这样? 萧凤昀不甘心极了,也落不下面子。 不行,他决不能如此丢人。 起码,不能承认他当初假冒阿芜的救命恩人。 此事若是传出去,他的颜面何存? 如今他在师门的名声已经很臭了,若再让人晓得他挟假恩图报,心安理得让俞青芜帮他洗衣裳,帮他做各种事,他在师门还如何立足? 思及此处,萧凤昀两眼一红,并未回答谢锦宴的质问,而是一脸痛心疾首的看向俞青芜,苦笑问她,「 阿芜,你相信他的话么?你相信当日是他救的你,你也认为我假冒你的救命恩人?」 「阿芜,当初我背着你从后山出来,好些人可都看见的。还有,你醒来时看到的第一个人也是我不是么?」 「阿芜,我知道,你气我懦弱,你气我不敢与叔叔抗衡,你因此恨我我都忍了,可你若要说我冒充你的救命恩人,挟恩图报,那便是在侮辱我,当日为了救你,我跳下那冰湖,冒着严寒将你捞上来。还有,在山中时,我也是连夜将你背出来,我鞋都磨破了,我……」 「那双鞋子原本就不是你的,不是么?」萧凤昀正一副正人君子受到羞辱的神态,对面许久没有说话的女子忽然冷冷打断了他。 若说从前,对萧凤昀还有半分愧疚和怜悯,那么现在就只剩下厌恶和恶心了。 看着萧凤昀惺惺作态的样子,俞青芜终于忍不住发了笑,冷眼打量他道,「萧师兄,我知道,你肯定又要说是谢锦宴污蔑了。」 「好,咱们暂且不说山里那件事。就说冰湖一事。」 「你说当日是你将我从冰湖里捞上来的,那么我请问你,为什么我冻得躺了一个多月,武功尽失,你却连伤寒也没有?」 「反而,谢锦宴病了一个多月?」俞青芜嘴角噙笑,讥讽的盯着意图再狡辩的萧凤昀,一字一顿,「因为,救我的根本是谢锦宴,你不过是路过,刚好将我背了回去。我很感谢你当日背我回去,所以,先前我都给你留了体面。但你如今非得拿恩情来说事儿,咱们就好好说道说道。」 「你背了我一段路,我替你洗那么多年衣裳,替你做了那么多事,该还的也还了吧。况且,即便是你没有背我回去,当时谢锦宴也会让师父来寻我。来回不到一炷香,即便你没有提前将我背回去,我也死不了。」 俞青芜淡笑着,冷眼扫视已然涨红了脸,噎在原地说不出话的萧凤昀,又指了指外头道,「萧师兄,请便吧。我还是那句话,给自己留点儿体面。」 「还有,无论做什么都需要脚踏实地,无论什么身份地位都要有实力才能的得到旁人真正的尊敬。」 「投机取巧,邪门歪道,是无法长久的。」 是了,投机取巧,邪门歪道得来的感情也是无法长久的。 心中冷笑,俞青芜没再给萧凤昀说话的机会,一把拉过谢锦宴,嘭的一声,重重将门给关上了。 「师姐今日,好生无情啊。」一进门,谢锦宴便开了口。 他单手倚靠在桌上,勾唇笑看着她,问道,「以前怎么就没这么清醒?」 第237章、你现在清醒了吗? 以前怎么不清醒啊? 是啊,明明从前萧凤昀漏洞百出,她怎么就从来没有察觉过? 「或许,从前是被感情蒙蔽了吧。」俞青芜缓缓坐下,轻声叹了口气。 是啊,从前,她似乎都是极感情化的去相信萧凤昀。 可如今想来,那时的自己是那么的愚蠢,偏偏还自认为很聪明。 都说,一旦喜欢一个人,就容易变得失去理智。 以前,俞青芜总是很鄙夷那般的为感情不顾一切的人。 但再回想起来,当初的她,似乎就是那样的人。若不是因为背负家仇,或许,她这一辈子也不会看清萧凤昀的真实面目。 侧眸笑看着谢锦宴,青芜不觉又感叹了一句,「好在,醒得早,不至于搭上了一生。」 「那师姐你,现在清醒么?」俞青芜还沉浸在思绪中,对面的突然冷不丁问了这么一句。 俞青芜一愣,一时有些不明白谢锦宴的意思。 但下一刻,迎上他笑而质问的眸子,她又猛然回过神来。 这男人,是在问她此刻与他在一起清不清醒? 一时间,俞青芜有些噎住了。 她神色复杂的看着谢锦宴,支支吾吾,「殿下……,人在经历一次之后总是会清醒许多,况且,从前我也以为我是清醒的,直至抽身后才看清局势。现下,我自也觉得……我是清醒的,可到底清醒不清醒,却是很难说清楚的……」 俞青芜语调温婉,神色平和,尽量模棱两可。 谢锦宴问出这样的话来,无论回答是与不是都不合适,唯有模棱两可才是最好的答案…… 然而,偏偏是这个答案,让谢锦宴僵住了。 这个答案很好,显得不谄媚,也没有过于怀念过去那段感情。 可正是因为这个答案太好,才证明了他的师姐,此刻是多么清醒。 谢锦宴嘴角的笑意渐渐收敛,看着俞青芜的眼神也变得悲凉了几分,想说什么,最终却又没开口。 见他不说话,俞青芜心头顿时有些打鼓,不由怀疑自己是不是答错了。 她顿了顿,伸手轻扯了下他袖子,试探性道,「殿下,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走神了?可是……臣妾说错了什么?」 「没有,就是突然想起明日还得去见那农家的后人,心中有些烦闷。」 「如今也不知师父究竟在背后做了些什么,所以那农家后人值不值得信任也不好说,只怕请教后不能提升粮食产量,反而闹出什么问题来。」谢锦宴眉头紧皱,刻意将话题扯开了。 俞青芜也不是傻子,自然多少看出了些端倪。 不过,谢锦宴既不愿意再提,她也不再多问。 若他不想说,问了也是不问。若他想说,不问,他自己也会说。 想到此处,她便是微微一笑,装作没有看懂他的情绪,只一边儿将谢锦宴拿来的包子递给他一个,一面儿又倒了一碗热茶放到他面前,温声安慰他道,「殿下,且不要想那样多,先见了那农家后人再作决定吧。反正,如今的那饥荒也不是一两日能过去的,便是要重新种出粮食来,也是需要几个月的。现下,供给灾民的粮食不都还够的吗?便是到时不能提升产量,按原本的产量再重新种出些粮食来,原也是赶得上的。」 「嗯,你说得对。」 「吃饭吧,吃完了,早些休息。」谢锦宴点点头,神色依旧有些失落。 若是在从前,他大约会与俞青芜发脾气的。 可现下也不知是怎的,愈发沉稳了许多,故而解决起感情的事,也不似从前那般横冲直撞。 这样的沉闷,一 直延续到了第二日。 从师门到桃花村,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分明也不曾针锋相对,可却莫名生出一股子低沉压抑感,就连很少与他们二人相处的严轻轻也察觉到了,但她也没好问什么。 从马车上下来,三人就先找了一间客栈。将俞青芜和严轻轻安置好,谢锦宴便和在山下等着他的冯渊一道儿去桃花村了。 见他们二人离开,俞青芜便转身进了客栈。 严轻轻也跟在她身后,一路进了房门,才低低喊了她一句,问道,「俞师姐,你是不是和谢师兄吵架了?」 ? 俞青芜一愣,有些诧异的看向她,反问,「没有啊,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了?」 「没什么,就是……感觉今日气氛怪怪的,七师兄也不似平日里那般活泼了。」严轻轻笑笑,下意识的又打量俞青芜。 俞青芜平日里就是那副生人勿进的模样,现下对着她的神情算是很平和了,故而,严轻轻也看不出什么。 挠了挠头,严轻轻又笑道,「或许,是我平日里习惯了七师兄活泼的样子,所以他这一路都不说话,我总是觉得怪怪的,是我想多了……」 她没想多。zbr> 自己和谢锦宴今日的确是怪怪的…… 不过,俞青芜自然不可能将二人的感情问题与严轻轻说。 她勾起唇,轻笑道,「他到底是储君,虽说外头都传言他荒唐,但他平日行事还是很沉稳的,平素里在府里,也不似在师门那样。」 「额……这样啊。」严轻轻点点头,稍微松了口气,她多少还是有些怕谢锦宴的,瞧着他方才那般阴沉沉的脸,又是怀疑他和师姐吵架,又有些认为他是不想带自己回京都了。 毕竟,多带个人,还是要多些麻烦的。 何况,七师兄本就是个怕麻烦的人,往日里也与她不熟悉,几乎是不说话的程度。 想到此处,严轻轻又望向俞青芜,低低又唤了她一句,有些担忧的语气道,「师姐,你说,七师兄家里的人会不会不待见我吗?我不过是个乡野女子,也不懂规矩,到时也不知会不会给你和七师兄惹麻烦,平素里我就笨……」 咚咚咚…… 严轻轻正担忧着,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这会儿,她们也没有叫吃的啊。 俞青芜也曾是遭遇过许多次算计的,加上没有武功,她警惕性向来比旁人强些,见严轻轻要开门,立马就伸手拉住了她,然后沉声问道,「谁?」 很快,外头传来了一个有些耳熟的男声,「客官,我们客栈今日出了新菜,送些给各位客官品尝。」 第238章、不许再胡来! 这声音是……徐子安? 纵然对方有意在掩饰,但俞青芜还是听出来了。 可是徐子安不是已经被处死了吗? 难不成是有人偷梁换柱? 还是说,只是声音像? 一时间,俞青芜心都绷紧了。 她深吸了口气,更加警惕道,“多谢小二哥了,我们暂且不需要。” “客官,此等菜肴只有今日赠送,若是错过了,明日便不送了。”果然,下一刻,外头再次传来‘小二’的声音,平和讨好的嗓音里透露出几分迫不及待。 果然是他…… 若徐子安当真没有死,恐怕不会放过自己。 徐家落得这般境地,说到底还是有自己和谢锦宴推波助澜。 徐子安家破人亡,憎恨皇家,可他没机会向宫里的人下手,便趁着她和谢锦宴秘密出行而行刺? 可是,他又是如何知道他们的行程的? 俞青芜心中质疑,却也没有精力多作思考,她悄然将布袋中的罐子取出,蹑手蹑脚走到房门口。 隔着一道门板,冷然拒绝道,“不必了,若是想吃了,我们自个儿会点。” 闻言,外头的人果然没再说话。 但也没有走,隐约之间,还能听到他来回踱步的声音。 过了好一会儿,才不甘心的离开了。 可是,徐子安既是打听到了他们的住处,又岂会甘心就这么空手而归?而且,他既能打听到他们的行程,这背后,必然是有人在出主意。 但会是什么人呢? 俞青芜皱了眉,继而又转头看向一脸茫然的严轻轻,低声问她道,“轻轻,若是我要你配合给人撒药粉,十人以上,你可能一发击中?还有,我知你平日里素爱研制毒药之类的,你身上可带有暗器?” “有的。”严轻轻点点头,当下就掏出了一枚飞刀,一边儿伸手递给俞青芜,一边儿又迷茫的问她,“师姐,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方才那人……不是店小二?” “不是,是我和殿下的仇人。”俞青芜拿起那飞刀看了眼,肃声又问严轻轻,“轻轻,这飞刀上可能一击致命?有没有既能不要人性命,又能将其制服的?” “有的,我手中还有些麻沸散……” “……”这轻轻,不愧是在医学方面最有天赋的弟子,还真是什么都有。 就这等能力,只要改掉那畏首畏尾的性子,将来必成大器。 俞青芜将飞刀递了回去,又问道,“你身上可还有银针?又或者是别的东西?有没有涂了麻沸散之后,击中对方,能叫对方立即不能动弹的?” “这个倒是简单,也用不着麻沸散,若是遇着了坏人,我扎他们穴位便是了……” 人才啊!真的是人才! 俞青芜真真觉得,师父萧容齐在这方面实在是格局小了些。 轻轻这等人才,纵然容貌寻常,可若是加以培养,那简直是一把最好的利器。 想到此处,俞青芜也心安了许多。 虽说她自个儿有饲养虫子来防身,可到底是有风险,哪怕谢锦宴可能派了暗卫跟着她,可若是对方一心刺杀,暗卫或许也是防不胜防的。 总归,明的暗的都来,才能叫她安心一些。 只是……不知道谢锦宴那头,是不是也有人跟踪? 还得快些将此事告诉他才是。 “轻轻,咱们现在去桃花村寻殿下,你备好银针,最好都涂些麻沸散,万一失手没有扎到对方的穴位,倒也能使人无力。” “师姐使人无力的毒药我另配了,麻沸散分量太小其实也没有什么用……”严轻轻又开口了。 “……”俞青芜再度无语。 也更惊喜了…… 她眉眼勾起笑意,点头道,“也行,总之,用万全的药。” “好,那师姐等一会儿。” 说着,严轻轻便转身解开她的包袱。 里头衣裳没几件,银钱首饰也不多,倒是一大堆瓶瓶罐罐,颜色各异,还都贴着字条。 严轻轻取出一个红色的罐子,打开闻了闻,立刻取出一些浸入水中,然后又将随身的银针取出三十来根最细的,一根一根将其浸入。 一炷香后,严轻轻又戴上了特制的手套,将银针都取了出来,装进了准备好的布袋里。 如此,二人立刻便往桃花村赶去。 一路上,两个人皆是小心翼翼,不过大概是因为青天白日的,一路上人也很多,对方始终没有动手。 俞青芜和严轻轻到桃花村的村口时,谢锦宴和冯渊已经从里头出来了。 见到俞青芜,他微微一怔,继而加快了步伐,迅速走到她面前,目光轻扫过她额间的汗珠,问道,“你们怎么来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殿下,徐子安……可能没死。”俞青芜深深的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将今日在客栈的事都说了一遍。 “你说……徐子安没死?还想对你们不利?”闻言,谢锦宴登时一惊,继而沉了脸,又看向一旁的冯渊道,“冯渊,你去查一查,徐子安处决之前都见过什么人?还有,若是他没有死,那么被处死的又是谁?这中间究竟出了什么差错?” 此事,谢锦宴是有些震怒的。 徐子安所犯罪行凌迟处死都不为过,斩首已是便宜他了,究竟是什么人,竟敢这样大胆,助纣为虐! 说话间,谢锦宴又拉住了俞青芜的手,一边拉着她上了马车,一边责怪道,“还有你,自个儿跑来桃花村,这来的路上有一段儿是几乎没有人家的,若对方借机出手可如何是好?” 原本是责怪的坏,可从谢锦宴嘴里说出来,却多了几分紧张,让俞青芜心中不由一暖。 先前的低气压,似乎也在无形中散去。 她笑笑,指着严轻轻道,“这不有轻轻吗?” “再说了,我也还有红蚁。” “红蚁?你还敢提红蚁?你是半点不怕人知道是不是?”谢锦宴再度将她打断,眼神里有些不悦,话说完,侧眸看向一旁的严轻轻,说道,“严师妹,往后你师姐若是胡来,你可要拦着些。” “真是的,一点也不知死活。” 说话间,几人已上了马车。 “公子,请留步。”几人刚坐上去,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道妩媚好听的女声。 新 第239章、小寡妇 闻言,谢锦宴眉头顿时一皱,表情有些尴尬,还有些烦躁。 赶忙对冯渊喊道,“别管她了,赶车。” 对上俞青芜骤然犀利的目光,不等她质问,赶忙解释,“阿芜,孤可没有拈花惹草。” “是……是那小寡妇,就是先前桃花村那个小寡妇,你可还记得?也不知怎么那般倒霉,今日偏就遇上了她。” “今日一见了孤,她便是殷勤得很,说是要请孤去她家中坐坐,说什么她家孩子一直念叨孤……” “其实……不过是她那些拙劣的伎俩罢了,孤自然没有理会。” “可谁晓得,她还打听着追来了。” “我听闻,她前几日才相看了一户人家,那家人瞧她生得不错,原是打算娶她过门的。可谁知道,那小寡妇竟是提出许多无理要求,说是要人家给她在县城里置办一套房产和一套铺面,还得给她的两个儿子一人置办一套,还要人答应,不再生孩子,未来也要将家业都交给她的两个儿子。” “对方是个暴发户,原先也是因着家中太穷娶不上媳妇儿,如今突然富了,年纪却又大了,但又想着找个容貌好的,正经人家的。听闻那小寡妇原也是耕读之家出身,便托人相看,岂料她却是提出这等条件来,人家自是不干的。” “本以为此事就这样过去了,可不知是谁,将那小寡妇都要求都给说了出去,如今村里人都在嘲笑那小寡妇没有自知之明,小寡妇气不过,便上门理论。那男方家中也不是个吃素的,三五个人将那小寡妇从屋里拖出来。” “孤路过,以为她是受了欺负,就顺便出了手。岂料,那寡妇倒像是看上了孤,一哭跟着过孤去了农家后人那处,一路上都在哭诉,左右听着,是想跟孤走,孤好不容易才将她甩开……” “谁知她如今还追马车来了,若不是怕暴露身份,孤真是……” “真是什么?还能将她打一顿不成?”俞青芜冷笑了声,讥讽的看着谢锦宴,方才还温和的脸,倏然便是冷了下来,不悦道,“先前让你帮轻轻一把,你推三阻四,现如今帮人家小寡妇倒是很殷勤。” 说实在的,想起谢锦宴过去和小寡妇的事,俞青芜心中便不太舒服。 纵然他已经解释过,他与那小寡妇没有什么,可她还是有些过不去。 这没有遇到还好,一旦遇到了,她便觉得像是一只苍蝇卡在喉咙里,看着谢锦宴也愈发不顺眼。 谢锦宴自然也看出了俞青芜的心思,赶忙又强调了一遍道,“孤对她,当真没有半分心思……” 嘭! 谢锦宴话音未落,马车突然刹住,车上的几人险些就摔了出去。 “冯渊,你做什么?”谢锦宴本就恼火,登时更火了。 外头的冯渊也是心惊胆战,白着脸看着挡在马车前的妖娆妇人,支支吾吾道,“爷,夫人,是桃花村那个小寡妇。” 冯渊刻意提及了‘夫人’二字,以便于让小寡妇知难而退。 岂料一听说‘夫人’也在,那小寡妇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又上前,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恭敬朝里道,“奴不知伯母也在,不慎冲撞了。可奴实在是迫不得已,还请夫人和公子见谅。” 伯母? 这小寡妇,倒是有些意思,脑回路挺奇葩的。 原本俞青芜是不想出去,可现下见小寡妇这副做派,便晓得今日若是不出面,怕是要在此浪费许多时间了。 她缓缓拉开车门,在小寡妇楚楚可怜的眼神中,缓然踏出车厢。 冷笑看着挡在前头的小寡妇,冷嗤道,“你叫谁伯母呢?我还没你年纪大呢。” “我……”看到那张突然出现的美艳面容,小寡妇微微一怔,表情瞬时变得极为尴尬,也立刻明白了什么。 可是……里头那位公子,是她最后的希望了,她可不能放弃。 便是能去做个妾,往后也能给她的两个儿子换来更富贵的生活,若是能让那公子对她死心塌地,将她的两个儿子当了亲儿子,再将她扶正了,那么前途更是不可限量的。 想到此处,小寡妇目光又换上了一派温和,亦是一副可怜模样望着俞青芜,故作惊恐道,“原来……原来是妹妹啊,是我冒犯了,妹妹,我也不是故意冲撞的,实在是被村里恶霸欺负得紧,村里人都怕他,如今我……” “你怎么样与我们何干?”小寡妇正要诉说委屈,俞青芜冷声打断了她,缓然从马车上下来,向她走近了,上下打量她,又道,“还有,别开口就姐姐妹妹的,我可没有你这个无亲无故的姐姐。”“你怎么样与我们何干?”小寡妇正要诉说委屈,俞青芜冷声打断了她,缓然从马车上下来,向她走近了,上下打量她,又道,“还有,别开口就姐姐妹妹的,我可没有你这个无亲无故的姐姐。”“你怎么样与我们何干?”小寡妇正要诉说委屈,俞青芜冷声打断了她,缓然从马车上下来,向她走近了,上下打量她,又道,“还有,别开口就姐姐妹妹的,我可没有你这个无亲无故的姐姐。” “让开,若是再拦着,休怪我不客气。” 像小寡妇这等人,俞青芜平日里见多了。 尤其是在太子府这段日子,更是涨了不少见识,光是一眼,便能看出她那点儿心思。 于是,不等她开口。 俞青芜又哼笑了声,直截了当道,“你可别妄想着给我们家相公做妾,更别妄想他不生孩子,将你的两个儿子当做亲生子,再将家业都给你两个儿子继承,你那点儿小心思,还是留着对付村里恶霸吧?” 小寡妇原是想着扮演一番弱女子,好让俞青芜产生同情,等跟着离开后,再慢慢对那位公子下手。 依着她的美貌,她自信,只要给她机会,必定能让那公子对她神魂颠倒。 新 第240章、离了我夫君你不活了? 「怎么,你的意思是,离了我夫君你就活不下去了?难不成,你是爱上了他?」俞青芜嗤笑了声,声音骤然抬高。 一时之间,周围路过的几个村民都不由看了过来。 小寡妇要人家给自己儿子置办房产,还不许人家有自己孩子的事儿本就传遍了桃花村,村里人对她的印象都是极不好的,此刻一听到俞青芜这话,顿时都面露鄙夷。 更有甚者开始议论纷纷,讥讽道。 「哎呦,这刘寡妇可真不得了,主意都打到人家有妇之夫身上去了,拦人家马车都干得出来,看来啊,为了给她那两个儿子寻便宜爹,她还真是豁出去了。」 「嗨,豁出去了又如何?一个寡妇,还带着两个儿子,平素里好吃懒做的,要不是还有几分容貌,那王家的能看上她。可眼前这位公子瞧着不一般,莫说是看上她了,恐怕给人做洗脚婢人家都嫌弃。」 「可不是吗?就她那懒货德行还给人家做洗脚婢呢?不偷人家钱财就不错了……」 村民们原就瞧不上那刘寡妇,只因着她平素里实在是懒得厉害,从前靠着她男人,她男人没了以后,便靠着她男人留下那点儿财产。 可不干活儿,光吃饭,总有坐吃山空的时候。 没得几年,就吃了个干干净净,又靠着勾搭村里一些男人来过活儿。 那王家的不知她真嘴脸,加上王家老大模样也生得丑,年纪还大,又是外乡人,这刘寡妇又有几分姿色,再经由媒婆那么一顿忽悠,也就与她相看了。qs 本以为,从此这祸害终于有人收了,岂料那刘寡妇上来就提一顿无理要求,又是要人家给她和她儿子置办房产,又是不许人家再有自己的孩子,还不乐意伺候公婆,此外家中钱财还得全部交由她来管理。 那王家老大虽是个暴发户,却也是个精明商人,哪里能看不出她那点儿小心思,当下便将她数落了一顿,还将她那些奇葩言论都传到了村里去,令刘寡妇本就坏的透顶的名声一时间更坏了。 刘寡妇不服气,上门王家去闹,还让王家给狠狠收拾了一顿。 本以为她能消停一段时间,她倒好,这才几日啊,又瞧上了旁的男人,还是个有妇之夫。 几个平素里就看不惯刘寡妇的妇人这会儿更是嗤之以鼻。 未等刘寡妇再卖惨,其中一个妇人马上又朝着俞青芜喊道,「小娘子,你可要防着些,断断不能被这刘寡妇的假模假样给骗了,她平素里就最是为装可怜,博取人家夫人的怜悯,然后借机勾搭人家男人,骗银子来养她的两个孩子……」 「你们……你们这些长舌妇!你们休要胡说!分明是你们的男人对我意图不轨!」刘寡妇没想到这帮人会突然出来搅局,顿时就忍不住了。 但反驳完,她忽然又回过神来。 她这般说,岂不就是承认了与她们的丈夫关系不正当? 于是话说完,刘寡妇立刻又改了口,朝着车内的谢锦宴喊道,「谢公子,这都是她们胡说的,她们的男人爱慕于我,她们妒忌我,便污蔑。您……您一定要救救我啊,如今我在这村子里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前有恶霸,还有这起子长舌妇……」 「烦死了!」谢锦宴原是想让俞青芜两三句将她打发走的,毕竟来此一趟也不好张扬,若是给那农家后人留下个坏印象就更不好了。 但是此刻看来,若是再客套下去,只怕不仅要浪费更多的时间,还得惹得那农家后人更厌恶。 谢锦宴皱了皱眉,也踏出了马车。 俞青芜此刻正站在前头看戏,见谢锦宴出来,她冷嗤了声,低声调侃道,「我说夫君,怎的又出来了?听见那小寡妇被欺负, 舍不得了?」 「胡说些什么呢?」谢锦宴有些无奈,淡淡瞥了那刘寡妇一眼,说道,「你瞧瞧,这便是你老让我出卖美色的后果,如今知道了吧?」 「三两句话将她解决了便是,何必闹成这样?」 「三两句话解决了?治标不治本?相公你以后不会再来杏花村了?」俞青芜白了他一眼,说道,「方才瞧着你出来的样子,便晓得怕是还没有彻底谈好,刘备尚且三顾茅庐,殿下您怕是也少不得两三趟,难不成每回都和这刘寡妇周旋?」 「这倒是……」谢锦宴顿时语塞。 他目光一转,又看了看那起子对着刘寡妇言辞激烈的妇人,皱眉道,「只是师姐,这起子妇人有什么用?你平白将她们扯进来作甚,如此一来,下回我再来,怕是她们都要认得了。」 「认得又如何?难不成她们个个都能看上你啊?」俞青芜冷嗤了声,看着谢锦宴的眼神流露出几分鄙夷,道,「你以为你是银子,人人都喜欢你?」 「倒也不是,就是生怕来了被这些个妇人拉着说话,浪费时间……」 「这些个妇人才是眼线呢,浪费什么时间?到时这些个妇人不仅能帮你通风报信,让你避开那刘寡妇,说不得,还能告诉咱们那农家后人的兴趣爱好呢。」俞青芜觉得,谢锦宴到底是个男人,不懂女人心思。 这倒是…… 谢锦宴再次语塞,却也犹如醍醐灌顶。 二人话语间,那刘寡妇已跌跌撞撞的走了过来。 见谢锦宴从马车里出来了,便以为他是见不得自己被欺负,出来袒护自己了。 毕竟她生得妩媚,又向来柔软,平素里村里许多男子都很袒护她的。 「谢公子,奴当真对你没有半点心思,奴就是真的被欺负得活不下去了,想要让你救我一命,不料……不料夫人却是误会了……」 她无辜的望了俞青芜一眼,故作柔弱姿态,抹泪又对谢锦宴道,「谢公子,你也看见了,这村里的女人,她们都不待见我。」 「额,所以,你想要我怎么救你?」谢锦宴勾唇,面色和善,眼底却泛起一丝冷笑,手缓然间握住了俞青芜,十指小扣,刚好落入那刘寡妇眼睛里。 第241章、干重活儿?可奴身体不好。 刘寡妇看在眼里,手指暗暗收紧。 呵,再恩爱的夫妻,都受不得外头的诱惑。 恩爱又如何?只要她能进门,到时,这谢公子迟早是她的。 瞧着谢公子的打扮,理当是大户人家的,看着就比那王家的更有钱。只要这谢公子疼惜她,那么她两个儿子就有人养了,她娘家兄弟也能娶上媳妇儿了…… 心中想着,刘寡妇假装没有看到,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凄凄道,「谢公子,奴家也不敢有所奢求,只希望谢公子能给奴家一份活儿,只要能赏口饭吃,让奴家和两个孩子吃得饱,奴家愿为公子做牛做马。」 「这样啊?」谢锦宴摸着鼻梁,故作思考状。 见他如此,刘寡妇眼睛里瞬时泛起光亮,极是期待的目光。 围观的村民们也都看了过来,一个个表情复杂,隐约之间,还对俞青芜流露出同情的眼神。 人群里更是有人暗暗叹息,「哎,又是个被刘寡妇祸害的,这小娘子以后有的是苦吃了……」 听着村民叹息,刘寡妇心中暗暗得意起来。 望着谢锦宴的眼神更殷切了几分,有意无意的还望向俞青芜,说不清是装可怜还是挑衅。 瞧着她浮于表面的恶心做派,俞青芜心中冷笑,并未理会。 只轻轻又对谢锦宴耳语道,「殿下,您不是一向最擅长威胁人,又擅长哄女人么?瞧瞧那起子姐姐婶子的,但凡将她们哄高兴了,以后这刘寡妇会不会因您威胁而不敢再招惹不说,有这些婶子在,她也近不了你身,再者,那农家后人的消息,她们说不得,比你的探子还知道得多呢。」 话落,俞青芜转身进了马车。 见俞青芜走了,村民们顿时有些失望,暗道这小娘子瞧着也是像是个厉害的,怎么也做起了缩头乌龟,看来,是没人能制得住刘寡妇了。 村民们个个扼腕叹息,刘寡妇却是隐隐得意,她又向前了几步,泪光盈盈,可怜巴巴的望着谢锦宴,眼神里期盼而欣喜。 「这样吧刘寡妇,我们府上还缺个喂马的,你若是不介意,便去我府上喂马吧。」刘寡妇正满脸期待,下一刻,谢锦宴却回了这么一句。 刘寡妇一愣,表情有些僵硬。 心中更是不甘,这……让她喂马?那可是脏活儿累活儿,她怎么能干那种活儿。再说了,若是去喂马,她哪里能有机会见到这谢公子? 刘寡妇顿了下,支支吾吾道,「谢公子,可是奴的身体不太好……」 「身体不好?我方才瞧着你对我娘子嚎叫时,身体不是很好么?怎的让你干活儿你身体就不好了?」谢锦宴冷笑了声,眼神里的平和逐渐变成了讥讽,笑打量她道,「再说了,你如今就敢对我娘子不敬,若是让你做个端茶女使,你不还得骑到我娘子头上啊?」 「奴……奴方才是一时情急,并非有意对夫人不敬。」刘寡妇咬了咬唇,表情有些难堪。 这……这谢公子怎的和从前不一样了,那时见着她,他可是左一句姐姐右一句姐姐,还夸她长得好看呢。 此时,人群里发出了嗤笑声。 方才他们都以为是这谢公子也要被刘寡妇祸害了,这才回过味儿呢。 就说呢,那谢公子的妻子长得那样好看,谢公子怎么能眼拙到看上这刘寡妇。 一时之间,先前受过刘寡妇气儿的妇人们都对谢锦宴生出了几分好感,更觉得他那些话狠狠为她们出了口气儿。 刘寡妇听着人群里的笑声,脸一阵青一阵白的。 见谢锦宴久久没有说话,更是有些忐忑了。 顿了顿,又退而求次的语气道,「谢公子,您若怕惹了夫人生气 ,奴去喂马便是了,只要能让我们母子三人有饭吃,奴做什么都愿意。」 眼下的情况,唯有先进了府再说。 吃吃苦没什么,反正只要进了府,她总会想到法子接近这谢公子。 如此想着,刘寡妇眼底又泛起一层泪光,眼巴巴望着谢锦宴,带着哭腔道,「谢公子,奴真的就只是想活命啊,夫人瞧着便是个高贵人儿,又生得好看,我一个寡妇,还带了两个儿子,便是真生了那点儿心思,却也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额,既然你有自知之明,那你方才为何还说我娘子妒忌你,还说我娘子颠倒黑白污蔑于你?」谢锦宴淡笑了声,一句话出口,再度将刘寡妇问懵了。 刘寡妇没想到方才那些阴阳怪气,想要用对方夫人的妒忌来衬托自己柔弱的话,如今却成了自己蓄意勾搭的证据。 她一僵,支支吾吾,「谢公子,奴……奴说了,奴方才只是情急。」 「情急?你情急就能污蔑我娘子?」谢锦宴冷哼,继而缓缓上前,冷眼扫视她道,「刘寡妇,你那点儿心思,真以为我看不出来?」 「行了,你的死与活和我没有关系,和我娘子更没有关系,你今日若非要跪在这里,我便将这马车从你身上碾过去,到时将你碾个半身不遂,再陪你一笔银子,想必也是够你养两个儿子了……」 「我也不怕你告官,这里证人很多,他们都会证明,是你自个儿撞过来的,是你想讹诈不成,反而把自己撞坏了。我若给赔你银子,是我仁慈,我若以欺诈罪送你进大牢,那也是合法合理。」 「各位姐姐妹妹,叔叔婶婶,你们说是不是啊?」 刘寡妇还在怔忡之中,谢锦宴又笑呵呵的朝着人群喊了一句。 闻言,人群里顿时就沸腾起来。 大声道,「对对对,就是刘寡妇为了讹人自个儿撞上去的。」 「可不是吗,刘寡妇讹人也不是第一回了,当初她男人活着的时候,他们两口子就合伙讹过不少人呢。刘寡妇男人不就是为了讹人不慎摔死的吗?」 人群里声音越来越大,刘寡妇整个人都懵了,恼恨的冲他们吼,「你们……你们休要胡说!我向来正正经经,清清白白,从未做过那种事儿……」 「行了刘寡妇,你有没有做过那种事,我没有兴趣,我就问你一句,你是让开还是不让开?」谢锦宴打断了她,眼神愈发阴冷,又指了指身后的马车,说道,「再不让开,我现在就让你死!」 第242章、动真格儿的 刘寡妇见谢锦宴说出这话,顿时更懵了,也更不甘心了。 这好不容易到手的大鱼,怎么能就这么飞了? 而且,她生得这样妩媚多娇?哪里不比他那个冷冰冰的夫人差了? 也罢,这个谢公子眼睛瞎,分不清鱼目和珍珠,她便是跟了去,往后恐怕也唯有喂马的份儿。 可她也不能就这么算了…… 现如今家中都快要揭不开锅了,名声又被那王家的败坏了,想要骗点儿银子花颇是艰难。 今日,她必须得管这大鱼要些什么。 想到此处,刘寡妇索性不装了,她利索的站起来,挡在了马车中央,咬着牙对谢锦宴道,“要我让开可以,你得给一千两银子,否则你撞死我也不会让开。” 看看,看看,这刘寡妇,太无耻了! 见人家男人瞧不上她,就直接开始讹诈了。 村民们纷纷咋舌,瞧着她的眼神更为鄙夷了些。 都到了这个份儿上,刘寡妇也不在乎颜面了。 她插着腰,理直气壮看着谢锦宴,说道,“旁的不说,先前谢公子在我家中借宿,总要给钱吧?您瞧着也是个富贵人,不能平白占了我们孤儿寡母的便宜吧。” 呵呵,这话说得,可真是暧昧。 搞得好像谢锦宴睡了她不给银子似的,这目的再明显不过了,就是攀附不上,也想挑唆得他们夫妻不和。 刘寡妇向来行为不太正,听得她这番话,村民们看谢锦宴的眼神也变得暧昧起来。 前一刻才燃起的好感,即刻烟消云散。 谢锦宴自然也察觉到了。 这个刘寡妇,当真是在找死。 谢锦宴冷嗤了声,并不心虚,只讥讽的打量让她,直接问道,“刘寡妇,你说我占你们孤儿寡母便宜,我占你什么便宜了?” “再者,当日在你家借宿的又不止我一人,银钱也是一道儿付了的,怎的到了你口里,却搞得像是我与你有什么暧昧关系一般?我就纳闷儿了,你是不是对每个男人都这样,然后借机让旁人误会,再讹人家钱。” “谢公子,敢做就要敢认,当日明明……” “当日明明什么?当日我也曾与我夫君一道儿住在你家中,刘寡妇忘了吗?”眼看刘寡妇越扯越远,俞青芜再度从车里出来,将严轻轻一并拉着下了马车。 看到里头还有个人,刘寡妇微微一愣。 然而,还未等她开口,严轻轻也道,“是了,当日除了师哥,师姐,还有我,还有我们其余几个师兄妹,我们一行七八人都住在你家中,房钱也是给了的,当日还是我同睡在一个屋里,刘寡妇倒是好记性,将我和师姐忘得干干净净,倒是单记得我师兄一人,还故意扯出这样暧昧的言语,也不知是存了什么心思。” 当真是孺子可教也,这还没教呢,轻轻便是上道儿了。 俞青芜心中暗笑,也懒得再废话了,只冷漠打量刘寡妇道,“刘寡妇,你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挑唆我们夫妻感情,可我相信我夫君,所以你的挑拨是没什么用的。” “再者,你一二再而三的说我夫君欺负你孤儿寡母,占你便宜,他到底占你什么便宜了?吃的喝的我们先前都是给了钱的。你若说他欺负了你,辱你清白什么的,你先前为何不说,反而现在才来说?” “当然,还有另外一种可能,那就是他背着我嫖了你,没有给钱,若真是如此,我倒愿意替他付钱的。不过,若真如此,那请问你是什么人?你是暗娼么?” “不知道,你的两个儿子若是晓得他们有一个做暗娼的母亲会是什么样的感受?” 话落,俞青芜立刻取出银票向她递过去。 然而,此刻刘寡妇却是僵住了。 看着齐齐向自己看过来的村民们,看着他们眼底笑话,一时之间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 若是接了,就是默认了她是个暗娼。 这些村民一旦传出去了,难免会传到她两个儿子的耳朵里去,到时她儿子该怎么看她这个做母亲的? 旁人又会怎么去置喙她的孩子。 可若是不接…… 那可是一千两啊,整整一千两啊。 “哼,刘寡妇,你到底是不是暗娼?”刘寡妇还在犹豫之中,俞青芜又问了一句,她眉眼含笑,语气也是咄咄逼人。 刘寡妇脸都涨红了,咬了咬牙,最后索性道,“我……我不是暗娼,但是你们当日吃住,还弄坏了我家具,一千两是我应得的……” “刘寡妇,你家里那房子都不值一百两,哪儿来的一千两的家具啊?你这分明是讹诈!”此时,人群里立刻有人打断了她。 嚷嚷道,“我看啊,将这刘寡妇送去见官算了,拦路讹诈,她是越发嚣张了……” “对对对,报官吧。” “行吧,既然要报官,那娘子,咱们也不与她多讲道理了。” “原是瞧她两个孩子可怜,想着放她一马,如今她却攀咬着我不放,那就只好……斩草除根了,反正咱家也不是没钱赔……” 谢锦宴冷笑了声,不再多言,拉着俞青芜就上了马车。 刘寡妇还在怔忡之间,只听一声马鸣。 “啊!!杀人啦!杀人啦!”刘寡妇见谢锦宴竟要动真格儿的,吓得立马落荒而逃,可惜动作太慢,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马车轮子就从她右腿碾了过去。 刘寡妇倒在地上,捂住她血淋淋的腿疼得鬼哭狼嚎,更是不可置信。 她不敢相信,对方真的敢要她的命。 旁边的村民们看到这一幕也惊呆了,虽说他们心中都暗爽,却也害怕真闹出人命来。 “快,快去找大夫!”人群里,有人顿时叫了起来。 还有人大声叹息道,“哎呀,你们这小夫妻啊,太冲动了,这下怕是彻底让刘寡妇给讹上了!” “啊啊啊啊,我的腿,我的腿!”刘寡妇躺在地上,疼得已然要叫不出声儿来,眼中更是怨毒,颤声嚎叫道,“你们蓄意杀人,我要告你们!” “帮我报官,帮我报官!” 她尖叫着,周围的村民也吓坏了,不过……却没有一人帮她报官。 见状,俞青芜笑笑,朝严轻轻使眼色道,“轻轻,你下去给她看看,若她再不听话,你就帮她松松骨头。” 新 第243章、遇上硬茬了 「放心把师姐,我指定给她弄好,再断两次,我都能给她弄好。」严轻轻笑着,跃下了马车。 看着严轻轻下去后,俞青芜也掀开帘子往外看了眼,皱眉看向谢锦宴道,「殿下,你是真敢碾啊,万一真给她撞死了怎么办?」 「那也是她自找的,这种人,也不知讹了多少人。」谢锦宴哼了声,也凑过身来往外开。 见严轻轻已然走到了刘寡妇面前,又笑看了严轻轻一眼,说道,「再说了,这不是有严师妹在么?严师妹的医术,你还不相信?」 她不是不相信轻轻的医术,而是太了解谢锦宴了。 方才,她就不该提醒他什么斩草除根,就该替他解决的了事。 如今好了,这男人一旦疯起来,是拦也拦不住。新 深深的望了谢锦宴一眼,俞青芜心情忽然有些复杂。 不过,她也没再多言什么,只静默的看着外头。 此刻,外头的村民们已经乌泱泱围了过来,一个个吓得不轻,却也不敢靠近刘寡妇,就怕一靠近就被她给讹上了。 刘寡妇鬼哭狼嚎半天,见没人替她报官,也没见大夫来,再看到严轻轻走近,顿时便有些恐慌了。 以至于拖着条伤腿还连连往后退,惊恐的瞪着严轻轻,尖叫道,「你……你想干什么……你想干什么?」 「救命啊,杀人啦!」 她叫得厉害,刚张口,却被一块儿手绢塞住了嘴巴。 随即,只听咔的一声。 严轻轻捉住她的手臂便是重重一拧。 刘寡妇的手臂……脱臼了…… 「呜……」刘寡妇浑身一震,疼得眼泪夺眶而出,剧烈的痛苦让她想叫,想跑。 可严轻轻哪里会让她走,当下捉住她另一只手臂和另一条没受伤的腿,咔咔咔又是几下,最后甚至下颌和脖子都没有放过。 骨头错位,不会要刘寡妇的命,却让她体会到了什么叫生不如死。 一顿操作下来,刘寡妇像个残废似的躺在地上,全然动弹不得,嘴里却「呜呜呜」的惨叫着。 瞧着这副场景,村民们都惊悚了。 「这……这不能真闹出人命吧?不会连累咱们吧?」此时,一个胆小的妇人说道。 闻言,严轻轻冲那妇人笑了笑,说道,「这位婶婶,你莫怕,她这伤啊,也就是看着严重,看着疼,其实都是小伤,要不了人命的。」 「我是大夫,我知道。」 啥玩意儿!都给扭断手脚和脖子了,那还叫小伤? 这要不是看见刘寡妇还在喘气儿,她们都得以为刘寡妇被弄死了呢。 现在想着,妇人更是惊恐了,看了看地上半死不活的刘寡妇,不相信的问道,「小姑娘,你……你说得是真的?可她……她脖子都扭断了……」 「她脖子没断,就是错位了而已。」 「你们要不信,我现在就给接回去。」严轻轻清纯的面庞勾起一丝天真无邪的笑,手里的动作却像是个恶魔。 咔的一声,只听一声惨叫。 刘寡妇脖子上错位的骨头又给接了回去…… 咔咔咔,又是几声脆响。 方才错位的骨头又都恢复了原样…… 刘寡妇下意识的抬手摸下巴,她的手,的确能动了,脖子也不似方才那样疼了。 看到刘寡妇又动了,村民们顿时面露惊喜,大声道,「诶诶诶,刘寡妇的骨头真给接回去了!这……神医啊!神医啊!」 村民们激动极了,终于不用担心自己担上了帮凶的罪名。 与此同时,看刘寡妇的眼 神也不似方才那般惊恐了,反而又露出了鄙夷之色,全然不顾她的痛苦,说道,「哎呀我说刘寡妇啊,你这回是碰上硬茬了,我说难听些,人家就是断你十次骨头,再给你接回去,旁人也看不出什么来,到了官府,你也告不上来……」 「就你这腿伤,也是赔不了几个钱的。」 「你说你男人都没了,你可别再缺德为了那点儿钱把命给搭上了,要是落个半身不遂什么的,到时你两个孩子可咋整?你那俩儿子,一个七岁,一个十岁,你叫他们往后怎么独自生活。」 村民们你一句我一句的…… 刘寡妇却半句也听不进去,她此刻只觉得腿疼,疼的要死。 看着再次靠近的严轻轻,更是面露惊悚,尖声道,「你……你又想干什么!」 「自然是帮你治腿。」严轻轻捏了把她的伤口,故意下了重手。 刘寡妇被捏得又是一声惨叫,严轻轻可不管她,三下两下,重手重脚的给她包扎好了,然后又冲她露出雪白的牙齿,笑眯眯道,「这位刘寡妇,你这伤不重,可以走了,你若想去告也可以,不过你告了也没有什么用,你这是轻伤,赔不了几个钱。」 「而且,我可以为你松骨第一次,自然就可以为你松骨第二次,第三次,十次万次。但凡我给你接回去了,那便不算伤害你。所以……你若还想再松松骨头,我可以成全你额。」 自打先前帮曲姗姗松骨之后,严轻轻像是醍醐灌顶,愈发知道怎么去反击,更愈发晓得这松骨的效果了。 果然,一听到她说「松骨」二字,刘寡妇眼睛里再度流露出恐惧。 一想到方才那一顿咔咔咔的脆响,她现在又觉得骨头疼了。 虽说旁人瞧着没什么事,可那是真真切切的痛苦。 想起那马车撞过来时的画面,刘寡妇更是心有余悸。 看来这回是真遇上硬茬了,她惨白着脸,惊悚的看了看马车,想起谢锦宴那一身锦缎,心有不甘,却更恐惧。 这个男人,不识趣也就罢了,还心狠手辣。 他那位夫人也同村里那些妇人不一样,瞧着文文弱弱的,却是恶毒得很,自己若是再纠缠,恐怕真要将性命折在这里了。 她不想再见到这三个魔鬼了!这辈子都不想再见了! 刘寡妇几乎是连滚带爬,拖着条伤腿飞快的就逃走了。 那速度,险些让人以为她方才的痛苦都是装出来的。 「嘿,刘寡妇这回是遇上对手了,大快人心啊。」 人群里,有人松了口气,也带着几分解气的幸灾乐祸。 听着外头的声响,谢锦宴淡笑了声,继而重新踏下了马车。 第244章、新型农作物 笑看向几个骂刘寡妇骂的最厉害的妇人,说道,「各位婶子,今日多谢你们了,今日若是没有各位相助,我们恐怕还不好轻易摆脱了那恶妇,往后啊,我们还得时常来桃花村办事。」 「若到时大伙儿看着那刘寡妇,麻烦告诉我们夫妻二人一声,我们也好避开些。」 谢锦宴本就生得俊俏,方才狠狠收拾了刘寡妇那么一番,虽说给人留下了心狠手辣的印象,却也在一种妇人之中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他话音刚落,一个妇人便笑呵呵开了口,「公子,你们且放心,若是下回你们还来,我们指定帮你们拦着刘寡妇。」 「不过啊,今日经由你们这般一收拾,恐怕就是没有人撵,那刘寡妇自个儿也是要躲着你们的。」 「可不是吗?那个刘寡妇,平日里牙尖嘴利,无耻下作,却又惯会端相,为此可讹诈了不少人。倒是头一回遇到公子你这般的……」 「哎呀,就是啊,方才瞧着,我们还以为你们也要着了她的道儿呢。如今想想,公子你瞧着便是富贵人家的,刘寡妇那等腌臜货哪能入得了您的眼啊。那娼妇,也就是那些个饥不择食,急着帮她养便宜儿子的***男人瞧得上……」 说话的是一个黑壮黑壮的妇人,平素里,她可受了刘寡妇不少气儿,如今逮住机会,便是越骂越难听,骂骂咧咧之间,还时不时朝她身边儿一个瘦巴巴的中年男人看去。 那中年男人见妇人看他,顿时面露心虚,忙接话笑道,「可不是?这刘寡妇,实在是太自不量力了,什么人都想讹,什么人都想攀附,也不瞧瞧她那副长相,乡村野妇,还带两个儿子,认得几个字就到处说自己书香世家,如今见了真章的,才晓得她就是腌臜货……」 中年男人笑嘻嘻,嘴里的话却是愤慨鄙夷,骂得比他老婆还难听,好似骂得越凶,就越能证明他和那刘寡妇没有牵连一般。 见他骂刘寡妇,那黑壮妇人脸色果然好看了些。 瞧着这夫妻两个变幻的神色,谢锦宴心中不禁觉得有些可笑。 人啊,就是这样。 这男人管不住自己,又怕担负骂名,便将骂名都给刘寡妇。 这女人呢,明知自己丈夫也有问题,舍不得,分不开,便也只好都算到刘寡妇身上。 虽说这刘寡妇的确不是个什么好玩意儿…… 可这二人的反应,也是讥讽得很。 不过谢锦宴此刻可没有兴趣听他们夫妻数落刘寡妇,见近乎套得差不多,便又笑了下,问那黑壮妇人道,「婶子,其实我们夫妻今日来,还有些事想请教请教。」 「请问各位与村尾农家的那户人家可熟悉?」 「农家?」 「额,你说得农老爷子一家吧?」闻言,那黑壮妇人马上就应道。 因着方才见证了谢锦宴的三好丈夫印象,此刻对他这个外乡人也没有什么防备,只笑呵呵又问谢锦宴道,「公子,你们是来寻农老爷子的?」 「算是吧。」谢锦宴笑笑,随口扯谎道,「在下家中是做粮食生意,可近来因着天气缘故,收成是愈发不如从前,听闻农老爷子是种粮食的一把好手,故而想请他指点一二,可这农老爷子似乎不太愿意。」 「嗨,他自然是不愿意的。」 「公子你还不知道吧,农老爷子最讨厌的就是商人,他老觉得吧,商人种粮食都是为了牟利,先前也曾有好些商人来请过他,最后都灰溜溜的走了。」 「倒是我们这些个村里人,平日里得了农老爷子指点,种了一些个容易收成的粮食,现如今但凡不是像刘寡妇那般好吃懒做的,都还算是吃得饱穿得暖。」 「就连咱们隔壁村儿的,也没 少沾光呢。」 所以,农家的人不是不肯指点,而是不肯指点权贵? 可……这又是为什么呢? 想起方才自己进门时农家人的疏离态度,谢锦宴顿时有些郁闷了。 其实他一进门就表明了,是为着近年粮灾的问题而来,可农老爷子听后,半分也没有动容。 所以这农家的人不是不肯指点,而是单纯不肯指点他们这些人? 想来这妇人说的其余几拨商人也不是真的商人…… 想了想,谢锦宴又笑看向妇人,问道,「那个婶子,在下能冒昧问问,农家老爷子都是如何指点你们的么?」 「其实啊,我们家中也不全是为了挣钱,你们也晓得,近年来粮荒不断,我们家中就想着,若是产量能高一些,吃上饭的也能多一些。」说到这里,谢锦宴微微皱眉,叹息道,「如今我们家乡,有好些人吃不上饭,我家中原也是接济了一些,可终归不能全都接济啊。」 「故而,便想着若是粮食产量能高一些,到时我们有粮食出售不说,也能教给那些个农户,到时大家都有饭吃。」 「哎,各位是不晓得,只两三月,我那家乡便饿死了不少人。这些情况,我原也是同农老爷子说过了,可他估摸觉着我是个商人,便还是不肯相助。」zbr> 谢锦宴哀声叹气的,听得他这番话,村民们纷纷动容了。 前几年农家人没有搬来桃花村时,他们村里也没少饿死人,他们比谁都明白这其中的苦楚。 顿了顿,方才那黑壮妇人开了口,热情对谢锦宴道,「嗨,公子,其实啊,这农老爷子也不是个不通事理的,他就是见不得那些个富贵人家贪得无厌。你若是多来几回,多让他晓得晓得你家乡的情况,再对准了他的兴趣,他也不是不肯帮忙的。」 「是啊是啊,农家老爷子平日里可喜欢养鸟了,听说啊,他还老想驯鹰呢,可惜都没有成功,你要是能弄来那玩意儿,再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说不得农家老爷子就答应了呢。」 「诶,对了!农家老爷子还教给我们一种叫做土豆的东西,那玩意儿可好了,产量高,长得快,前两年我们村里没有粮食的时候,便都是靠那东西渡过的。」 彼时,黑壮妇人的丈夫突然走了出来,笑嘻嘻道,「公子,你是不知道,那玩意儿啊,一亩地少说能出两千多斤呢!」 什么!谢锦宴一震,险些被站稳。 第245章、心疼了 什么!谢锦宴一震,险些被站稳。 亩产两千斤,这是一种什么概念? 一时之间,谢锦宴都怀疑自己听错了。 他心中震惊,脸上更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但好在平素里也算是见过大风大浪,很快他便有冷静了下来,忙询问那中年男人道,“大叔,你……你说的可是真的?” “嗨,公子,这样的事儿我能骗你么?” “你若不信,可随我去家中看一看,那土豆啊,我家中还有好些呢。” “我们家中也有的,这不前些日子才收成一批么?” “是啊是啊,我们家中也是有的。” 彼时,村民们纷纷开了口。 原本因为没有请动农家后人的谢锦宴,眼睛里顿时放光,笑问那中年男人道,“我现在当真可以去你家中瞧?” “那是自然的,我们家中多着呢,送你一些也是可以的,那玩意儿可好吃了,蒸着煮着都可以。”说起土豆,中年男人显得有些骄傲。 黑壮妇人也笑道,“我们家中啊,前不久才收成了好几百斤呢。” “那,咱们就去你家中看看可以吗?若是可以,我还想去地里瞧瞧。”谢锦宴压抑着心中的激动,又问了一句。 黑壮妇人立刻点了点头,笑道,“可以啊,反正我们这会儿正要去地里呢,你若是不嫌下地脏了衣服啊,咱们现在便可以直接去地里。” 嫌脏?比起解决粮食问题,能嫌什么脏? 谢锦宴想都没想,立即就答应。 随后,便叫了俞青芜,又折返回了桃花村,随着那妇人夫妻俩一道儿去了地里。 这不瞧不知道,一瞧吓一跳。 那叫做土豆农作物,果然如同村民说得一般,既好吃,产量又高。 于是,谢锦宴原本打算前往的云州的事当下就决定推迟一日,一个下午什么也不作,就听那夫妇二人介绍土豆。 那夫妇姓李,都是桃花村本地人,据他们所说,他们原本是不太相信那土豆能产那么多,还是亲自瞧了农家的人种植收割之后,这才跟着学。 尔后,发觉这东西的确好种,产粮又高,而且好吃,耐饱,故而,后来年年都种植了一些,今年收成虽然不如前些年,却也还是不错的,总归,比起旁的村子,他们周围几个村子都不曾听说没有粮食吃。 听着李家夫妇描述,谢锦宴心中激动极了。 与李家夫妇学习种土豆后,又从村民家中各自买了些土豆,每家买个一百多斤,加起来倒也有几千斤了。 当日夜里,他便安排冯渊将土豆都运出桃花村,以最快的速度运往京都,随后又修书一封给皇帝。 忙完这一切,已是夜色时分。 回客栈时,谢锦宴满身都是泥巴,俞青芜和严轻轻也好不到哪儿去。 但三人心情倒是也都不错…… 尤其是严轻轻,一进门,她便忍不住对俞青芜笑道,“师姐,我从未想过,这世间还有这样的粮食,若是魏朝处处都种了土豆,还用得着担心有人饿死?” “是啊,若是魏朝举国上下都种植了这玩意儿,倒也算得是不错的存粮。”俞青芜也叹了口气,甚是欣慰的说道。 说话间,三人已到了房门口。 进屋后,几人都花了好一番力气才洗漱干净。 随后,便各自叫了宵夜。 微暗的光线下,谢锦宴已换上了一身雪白里衣。 分明嘴里嚼着包子,他手中却还捏着个土豆,皱眉盯了半晌,抬头问俞青芜道,“师姐,你说这农家的老爷子,是从哪儿弄来这玩意儿的?” “而且,他分明可以利用这东西救灾民于水火之中,可不知为何,他偏偏就是不肯为朝廷所用,先前父皇也曾派人请他,他都是避而不见,这回若非师父引荐,他大约也是不肯见孤的。” “今日若非你提醒孤,孤也不能得了这意外之喜。” “你说,这农家老爷子手中,还有没有旁的农作物?” “还有,他究竟为何,就是不肯为朝廷所用?” 谢锦宴放下土豆,连连发问。 有不解,也有惋惜。 要知道,若是再得一些土豆这样的农作物,亦或者是得到农家后人的指点,让小麦和水稻产量更高一些,对于魏朝来说,那不仅仅是解决百姓民生问题,更是国力行如虎添翼。 难不成……农家老爷子就是不愿看到魏朝强大。 想起那日在后山见到的女子,那南越郡主萧玉墨,谢锦宴眉头不由又沉了下来。 未等俞青芜说话,又抬头看着她,叹息道,“师姐,你说这谁都请不动的农家老爷子,为何会因为师父的几句话便愿意见孤,还有,他既肯帮助周围百姓,却为何不肯造福魏朝……” “殿下,你一下子问这样多,让我先回答哪个?”俞青芜笑笑,看着谢锦宴那般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 以前,她只知道谢锦宴的确忙。 但当真正见识了他的忙,他的忧国忧民,他的种种疲惫之后,她才愈发理解,想要做好一国储君真的不容易。 瞧着高贵,想得却也多,做得更多。 沉默了下,她又指了指他面前的包子,说道,“行了殿下,先吃东西吧,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是已经写信回京都了么?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 “如今咱们虽然没有请得动那农家后人,可得了土豆这等农作物,也算是解决了一个大问题了,你别总是想得那样多。” “也是……”谢锦宴点点头,端起茶水抿了一口,抬眸再看向俞青芜,见女人眉眼里流露出几分心疼,又笑了笑,伸手抚平了她眉眼道,“师姐,干嘛这样看着孤?” “没什么,只是从未想过,咱们堂堂的,最荒唐的太子殿下,还会下地干活儿呢。”俞青芜轻声叹息,眉眼里的心疼更深了几分。 谢锦宴勾唇,温声回她,“这不是很正常?身为魏朝储君,孤自然不能只懂得朝堂之事。” 新 第246章、孤也害怕好吧? 是啊,在谢锦宴看来,每日费心费力处理魏朝大小事务,大到边境战事,小到工部建筑,哪怕每日批阅上百奏折,愿也是平常之事。 可若是换做寻常百姓,换做那些个自以为是的公子哥,谁又能做到如此? 这些事情,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却是极难的。 既劳累,也更容易拖垮身子,更是需要极强的自律性。 谢锦宴便是做到了如此,可即使是这样,也总还是有人认为他荒唐,认为他无能,认为他所得来的一切都是来源于出身。 澄黄的烛光下,俞青芜静默望着男人绝艳认真的面庞,心中一时之间千头万绪。 “殿下,储君固然需要懂很多,但也要注意身体。” “一会儿吃完之后,洗漱洗漱,就早些歇下吧。” 俞青芜一边说着,又给谢锦宴倒了一些茶水,看着他的眼神也不由温柔了几分。 谢锦宴向来敏感,自然看出了俞青芜的变化。 瞧着她的‘殷勤’模样,他一时既是受宠若惊,也有些无奈。 静默看着她片刻,谢锦宴迅速将包子吃完,又饮下茶水,然后取出手绢擦了擦手,又伸手,轻轻握住了俞青芜的手,温声道,“师姐,你不必担心,孤常年都是这般,也不曾见累出什么病来。” “再者,我既是坐到了这个位置上,自应该要做自己该做的事,否则你以为父皇是个瞎子?当真只是因着孤乃嫡子才立孤为储?” 是了,外面的人都是这样认为的。 其实从前,俞青芜也是这样认为的,哪怕是刚入太子府那段日子,她也是这样以为的。 但随着朝夕相处,她便越发知道,谢锦宴是当得起储君之位的。 只是,身为妻子,她到底还是会担心他的身子。 瞧着谢锦宴嬉皮笑脸的模样,俞青芜心情更加复杂了。 她知道,他便是真的累,原也是这般神态。 四目相对,俞青芜抿了抿唇,眼底泛起一丝无奈,说道,“殿下,若是可以,我突然很希望,你只是一个平民。” “孤若只是一介白衣,你又岂会跟了我?”谢锦宴打断了她,见她依旧满眼心疼的,又笑了笑,脑袋微微凑近了,认真道,“所以师姐,孤觉得现在这样很好。你若真的心疼孤,就……早些给孤生个孩子吧。” 谢锦宴说着,立刻便将人抱了起来。 俞青芜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一震,更是有些无言。 这男人,哪儿来那么多的精力,白日里分明已经累成那样,他怎么还…… 不过谢锦宴可不给她多想的机会…… 将人抱着直接便往床上去。 俞青芜心中后怕极了,却不敢发出声音,也不好挣扎些什么,生怕叨扰了隔壁的客人,更怕让严轻轻听了去。 但她委实多想了,严轻轻今日累了一天,与她一般疲惫,倒下去就睡着了,自然是什么也没听着。 第二日醒来时,俞青芜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走路都有些艰难。 农田里的折腾,连带着谢锦宴昨夜的疯狂,让她实在有些撑不住。 吃过了早饭,三人刚坐上马车,她又睡了过去。 相比之下,谢锦宴倒显得一如既往的精神奕奕,他单手将俞青芜拢在怀中,也丝毫没有避讳马车内的严轻轻,静默搂着女人的肩头。 反倒是严轻轻,到底是未出阁的姑娘,见着这一幕,多少有些羞涩。 她平素里与谢锦宴也不甚熟悉,这会儿俞青芜睡着了,更是和谢锦宴无话可说,马车内的气氛,显得异常尴尬而沉闷。 不知过了多久,俞青芜才从睡梦中缓缓苏醒。 睁眼时,已经是下午。 傍晚时分,周围却是一片熙熙攘攘。 “殿下,咱们到哪儿了?” 刚苏醒过来的俞青芜还有些迷糊,全然忘记了车厢内还有个严轻轻,双手下意识的撑在谢锦宴胸膛,半眯着的眼睛懒洋洋望着他。 谢锦宴笑笑,温声应她道,“到青州附近了,要到云州还得两日呢,今儿想赶到下个城镇不太可能了,咱们先找个歇脚的地儿,明日一早再出发。” “好了,马上到了,套件外袍别着凉了。” 谢锦宴极自然的将身旁外袍披到了俞青芜身上。 这一动作,对他们二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但落到严轻轻眼里,却是惊愕。 虽说这两日她也跟着七师兄和二师姐待了许久,可看着从前最为荒唐,跋扈,且对她极淡漠疏远的七师兄这般体贴,她还是感觉自己像是在做梦。 尤其,还是对二师姐。 “那个……师兄,师姐,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呢?”许是觉得气氛太尴尬了,严轻轻立刻找话。 被她这么一喊,俞青芜方才想起来,严师妹还跟着他们呢。 她怎么就给忘记了? 下意识的,她立刻端直身子,悄然瞥了谢锦宴一眼,见他表情依旧淡淡,并未有半分尴尬,也强行平静下来,笑回严轻轻道,“轻轻,我们也不知道,一会儿到了客栈再说吧。” “对了师姐师兄,那个……那天敲我们的门的那个男人,他不会再来吧?”严轻轻东拉西扯的,又扯了一句。 不过,她这句可不是没话找话,而是真的后怕。 严轻轻话说完,又皱眉补了一句道,“敌在暗我们在明,他会不会半夜跑进我们房里偷袭啊?” “你是怕他半夜跑进你房里偷袭吧?” “你要实在是害怕,要不过来跟孤和你师姐睡一个屋?只要你不怕看我们夫妻两个秀恩爱……”见严轻轻东拉西扯扯半天,谢锦宴终于有些忍不住,笑着调侃了她一句。 严轻轻一怔,表情顿时更尴尬了。 俞青芜见状,赶忙瞪了谢锦宴一句,没好气道,“殿下,轻轻还是个未出阁的女子,你能否正经些?” “我怎么不正经了?她要实在是怕,跟咱们睡一个屋没错啊。” “总不能让孤自己睡一个屋吧?孤也害怕好吧?” “噗……”俞青芜狠狠白了他一眼,“正经点儿,否则人家又要说你荒唐了。” 被谢锦宴这么一番调侃,严轻轻也不似放那么尴尬了,只忍不住笑了笑。 “你这贱人!我让你勾引沈恪哥哥!我让你勾引沈恪哥哥!”此时,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女人的叫骂声。 新 第247章、教训狗男女 沈恪??? 俞青芜和谢锦宴同时一怔,下意识的掀开帘子往外看。 只见一家金铺外头,一个蓝衣少女正扯着一名紫衣女子的头发,那紫衣女子被扯得披头散发不说,衣裳都被扯烂了,大半个肩膀露在外头。 被那蓝衣少女按在地上呜呜咽咽的,哭得十分厉害,却是毫无还手之力。 正在此时,一名白衣男子突然冲了出来,一把推开了蓝衣少女,怒声道,「阿兰,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我倒要问问这个***想做什么!」 「她当着我的面,便对你暗送秋波,还将送给你的糕点都吃了去!」 「这便罢了,她还故意将你的衣裳穿在外头!」 「还扑到你怀里哭哭啼啼,你说!你们两个是不是有私情?」阿兰语气凶狠,直指地上被沈恪拥在怀中的秦意柳,眼泪却还是不争气的滚了下来。 沈恪哥哥是阿爹亲自定下的夫君,她的夫君怎么可以对别的女人好呢? 何况,这个女人还对他怀有不良心思。 阿兰越想越气,越想越委屈,更是越看秦意柳越是怒气翻涌。 咬了咬牙,她忽然一把抓起路边的杀猪刀,蓦的就朝秦意柳砍去,叫骂道,「你这狐狸精,勾引完我阿哥又来勾引沈恪哥哥,我要杀了你!」 「啊!」秦意柳惨叫一声! 就在那杀猪刀要落到她脑门上之时,一个极是高大强壮的男子又突然不知从哪儿蹦出来,重重一把从阿兰手中夺过了杀猪刀,厉声呵斥她道,「阿兰,你这是干什么?」 「我……哥哥,怎么连你也护着她!」阿兰气坏了,委屈之余,几乎是崩溃。 自从这个秦氏来了青州之后,她的未婚夫,她的哥哥,身边儿好些人都向着那秦氏,分明是那个秦氏陷害她,可却人人都说她欺负秦氏。 想到此处,阿兰愈发崩溃,她红着眼睛,对着秦意柳不断叫骂。 而秦意柳,则是缩在沈恪怀中掉泪。 看到这一幕,俞青芜和谢锦宴都目瞪口呆。 真忒么是冤家路窄…… 怎么在这儿碰上这俩人了。 而且,他们二人怎会在此? 沈家虽然被贬为庶民,可也没像徐家那帮被发配边陲之地,更不似对徐子安那般,直接诛杀。 所以,好端端的京都不待,沈恪和秦意柳跑来蜀地作甚? 脑海中冒出无数个问号,但最终,俞青芜也没有下车,更没有在沈恪和秦意柳面前露面。 与谢锦宴对视一眼了,立刻吩咐马夫往前面的客栈去。 「殿下,这沈恪和秦意柳咱们会跑到青州来?」一下马车,俞青芜便低声问了谢锦宴一句。 谢锦宴闻言,也皱了眉头,说道,「孤也觉得奇怪,按照沈恪的性子,是不会来蜀地的,他吃不得苦。」 「至于秦意柳,孤临行前,已晓得她因着那未卜先知的本事得了朝中不少人青睐,若是在京都里待着,虽说没有什么好听的名声,可日子过得还是不错的,再经由那些人推波助澜,神女之名迟早落到她头上。」 「她那般虚荣,又那般急于将你踩在脚下,不应该啊……」 「师哥师姐,你们认识方才吵架的那几个人么?」二人正说着,严轻轻脆生生的声音突然插入。 谢锦宴想得正入神,着实被她吓了一跳。 不过,他转过头,看了看严轻轻,若有所思。 严师妹这张脸对于秦意柳和沈恪,以及许多京都官员而言,那是一张生脸,打探消息倒是很容易的。 想了想,谢锦宴朝严轻 轻勾勾手指,小声道,「来,严师妹,你坐。」 「额。」严轻轻坐下,瞧着谢锦宴和俞青芜凝重的表情,忍不住低声又问了一句,忐忑道,「师哥师姐,那几个人不会与那个敲咱们房门的男人有关系吧?他们莫不是……莫不是一路跟着咱们,方才以为咱们放心了他们,便故意假装吵架,然后等咱们都睡了,就悄悄把咱们都给杀了吧?」 严轻轻抹了抹脖子,脑子里不由想起了话本里那些主角被刺杀的故事。 倒也不怪她多想,实在是俞青芜和谢锦宴见了秦意柳之后,表情实在是古怪。 被严轻轻这么一问,俞青芜和谢锦宴也已意识到,他们的神色实在是有些过于明显。 二人对视一眼,立刻又恢复了如常神色。 俞青芜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摆摆手,温声回严轻轻道,「那倒不至于……」 「不过……我与你师兄,的确认识那个挨打的女人和护着她那个白衣男子。」 「他们……一个是我……我从前的未婚夫,一个是那前未婚夫的嫂子,从前这二人想骗我家产,还好我不傻,没想到现在又来骗小姑娘了。」 !!!! 闻言,严轻轻顿时一震,眼神里流露出震惊和八卦的色彩,不可置信的看着俞青芜,重复了一遍,「师姐你是说,他们是……」zbr> 「是……就是你想的那样。」谢锦宴点点头,替俞青芜答了去,叹息道,「那个沈恪啊,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轻轻,一会儿你能不能帮着去打听打听那蓝衣姑娘的来头?还有……沈恪和秦氏是怎么回事?无端的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沈恪还与人又定了亲?」 谢锦宴皱着眉头,低声对严轻轻说道。 严轻轻虽然不知是个什么情况,不过见谢锦宴和俞青芜神色都这般复杂,又听了他们说那二人竟是那等关系,心中很是替那小姑娘不忿。 听到师姐说,他们竟还想骗师姐家产,严轻轻心中更是不悦了。 若没有师姐帮忙,自己如今还不知是什么光景呢。 所以,她定要替师姐好生教训教训那对儿狗男女。 自打在师门的柴房里帮曲姗姗拆骨头之后,严轻轻在便愈发醍醐灌顶。 愈发的知道该怎么样教训恶人了…… 心中想着,她立马点点头,心头兴冲冲,表面却是乖巧,应道,「好,我这就去。」 话落,严轻轻便踏出了客栈。 看着严轻轻几乎是小跑出的背影,俞青芜心中不觉浮起一丝异样,问谢锦宴道,「殿下,你觉不觉得轻轻怪怪的?」 闻言,谢锦宴低笑了声,眉眼里勾勒出一丝幸灾乐祸,轻声道,「我觉得挺好……」 第248章、土皇帝 很好? 好就怪了。 俞青芜微微皱眉,想起严轻轻眼神里那一闪而过的锐利,依旧有些担心,顿了顿,又压低了声音问谢锦宴道,「殿下,轻轻不会惹祸吧?」 「惹祸?惹什么祸?」 「你说惹什么祸?」俞青芜白了他一眼,见谢锦宴一副从容模样,又道,「我担心,她能把沈恪的骨头给卸了。」 卸了? 那不是挺好? 谢锦宴扬起唇,递了一碗茶到俞青芜面前,挑眉回她,「卸了就卸了呗,怎的,你还担心他寻仇不成?就沈恪那柔弱体格,不是严师妹的对手。」 「他自不是轻轻的对手,可……他背后的人未必不是。」 「而且,我方才想了想,轻轻有句话说得多,说不得,他和徐子安是有什么联系的。」 「按理说,无论是沈恪,还是秦意柳,此刻都不应该出现在青州境内。」 「可他们不但出现了,沈恪还在本地与人定亲。」 「我是突然想到,那秦意柳不是重生而来的么?他们来此,莫不是有什么目的?又或者,接着她所谓的未卜先知,再次结交了什么人?又或者,根本就是跟踪我们而来。」 俞青芜眉心紧蹙,说到最后,心情是愈发的复杂。 倒不是她多心,实在是此事颇为奇怪了些,而秦意柳的未卜先知也的确是存在的。 想到此处,青芜眉头皱得愈发深了些,抬起头又看向谢锦宴,说道,「殿下,要不咱们还是跟去看看吧?我担心轻轻真惹出什么事儿来。」 「能惹出什么事儿?至多就是将那沈恪揍一顿。」 「严师妹也不是从前的严师妹了,可不会任人欺负,真要打不过,她自然晓得跑。」 谢锦宴有些郁闷,就严轻轻那等身手,担心她倒不如担心自己。 不过,见俞青芜实在是担心,他又站了起来,无奈的看了她一眼,柔声道,「好了好了,既然师姐你担心,咱们就跟过去,离远些看着,别叫沈恪他们给发现了。到时候看着情况,若是严师妹实在应付不来,咱们再现身就是。」 说话间,谢锦宴已走到俞青芜身侧,朝她伸手,低声笑道,「走吧,正巧咱也去青州的街上逛逛,这师门虽然离得青州很近,往日里咱们来都是出任务,也不曾好好儿看过,今日趁着时间还早,也能好生瞧瞧这青州风采。」 是了,他们来过青州数次,却从不曾好好看过。 一来是因为来去匆匆,二则是因着童年时的遭遇,俞青芜对青州的印象很不好,也有些阴影,所以往往是做完了事情就走,甚少在街上看过。 如今那些事已经过去了,她也不必再为着杨成一事而终日提心吊胆,去看看也无妨。 于是,二人便一边逛着,一边儿跟上了严轻轻的步伐。 约莫一炷香的工夫,便是到了那金铺外头。 说来也是去得巧,严轻轻到的时候,秦意柳和那个高大的男人已经不见了。 唯剩下那个叫做阿兰的蓝衣姑娘和沈恪在原地,蓝衣姑娘一双眼睛红彤彤,跺脚冲着沈恪吼,「沈恪哥哥,你说,你是不是喜欢那个姓秦的?」 「我没有,阿兰,我怎么会喜欢她?今日只是巧合,她不慎撞到了我怀中的。再说了,她那么老,我怎么会喜欢她?」 老?秦意柳不是与他沈恪同岁么? 怎么就老了? 这个沈恪,为了哄骗小姑娘,还真是张口就来。 不过还别说,被他那么一顿拉踩,那小姑娘脸色立刻就好看了许多。 红着一双眼睛,却是咧嘴笑,带着几分 撒娇的意味又向沈恪确认了一遍道,「真的吗?你真的觉得她老么?可你方才不是还护着她么?」 「阿兰,我自然是要护着她的,我若不护着她,你不是把她砍死了,砍死人要偿命的。哪怕你是宋土司的女儿,那也是一样的。」 宋土司? 那不是青州的一方统领么? 早年间的青州十分混乱,尤其是在大魏内乱期间,灾荒时期,还是宋家带领青州百姓们渡过了难关。 所以,于青州百姓而言,宋土司的权力和威信甚至更高于青州知府。 所以,沈恪和秦意柳,这是攀附上了一方土皇帝? 俞青芜眉头微蹙,静默的盯着已然和好的蓝衣姑娘和沈恪。 听到沈恪的话,谢锦宴的眸光也不由暗沉下来。 就连方才想要给沈恪松骨的严轻轻神情也不由凝滞,当即改变了主意。 这沈恪怕是轻易动不得的了,只能找个机会接近那个叫做阿兰的姑娘。 想到此处,严轻轻赶忙又跟上了沈恪和蓝衣姑娘。 谢锦宴凝着他们渐行渐远的背影,伸手握住了俞青芜胳膊,低声唤她道,「阿芜,走吧,先回去。」 「严师妹是个有分寸的,既然沈恪他们与宋土司扯上关系,她是不会动手的。」 是了,轻轻是个有分寸的。 此事既是牵扯到了宋土司,她自然不会动手。 可是,沈恪和秦意柳是如何搭上了宋土司家这条船的? 目的又是什么? 宋土司又可否知道他们在京都的所作所为? 若是知道,又为何会把女儿许给宋土司那样一个混账玩意儿? 那么……大概是不知道? 揣着满腹疑虑,俞青芜忧心忡忡的回了客栈。 严轻轻约莫是在一个时辰之后回来的。 她进门时,俞青芜和谢锦宴已经收拾好了行李,正坐在大堂里等着她一块儿吃东西。 然而,看到严轻轻进来时,二人却都齐齐怔住了。 只见严轻轻两眼红肿,脸上还有个大大的巴掌印。 这是怎么了? 不能真是让沈恪那孬种玩意儿给欺负了吧? 谢锦宴暗自瞥了眼俞青芜,见她表情没有太大变化,这才松了口气,赶忙递给严轻轻一杯茶,问道,「严师妹,你……你这脸是怎么回事?」 「不是让你去打听那蓝衣姑娘的来头吗?怎么弄成这样了?可是……可是那个沈恪欺负你了?」 「不是的……」 闻言,严轻轻摇了摇头,红着眼睛望向俞青芜,哽咽道,「师姐,我方才回来的路上,遇上我那哥哥嫂嫂了……」 免费阅读 第249章、会预言的圣女 哥哥嫂嫂? 俞青芜怔了一怔,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俞青芜当下皱了眉,脸色也沉了下来,盯着严轻轻脸上的巴掌印问道,「所以,你脸上的巴掌印是你哥哥还是嫂嫂打的?」 「都不是……」 严轻轻又红了眼,顿了下,道,「是我那侄女儿。」 「我侄女儿……比我还要年长两岁,今日见着我,她便骂我是丧门星,说我克死了爹娘,克死了她弟弟,如今又克得他们一家被村里人赶出来。我自然是要与她争辩的,我说我这么些年都不曾回去,他们被赶出村子必然是他们的问题。我还说,她弟弟会死,是因着她带着她弟弟去河边儿游泳……」 「后来,我还没有说完,她便扑上来扇了我巴掌。」 所以,是严轻轻戳穿了她侄女干的那些事儿,她侄女儿急眼儿了,就动手打她? 光是听严轻轻这么一说,俞青芜立刻就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儿。 谢锦宴也淡笑了声,有些恨铁不成钢的问严轻轻道,「严师妹,她这是栽赃陷害被戳穿之后,为了掩饰还欺负你啊,你就没还手?」 「我把她下颌骨给卸了。」 「……」 俞青芜和谢锦宴再度无语。 不过,二人都稍微松了口气,毕竟严轻轻对她的家里人一向是唯唯诺诺的,如今能反击,说明她的确已经顿悟了。 只是……既然都已经报仇了,为何还这样伤心? 谢锦宴顿时有些纳闷儿了,看了眼严轻轻红彤彤的眼睛,又问道,「这……你不都报仇了吗?那你还哭什么?」 「就是觉得有些委屈。」严轻轻抹着泪,又道,「从前但凡是家里出了些什么事,他们都怪到我身上,后来更是找了理由将娘留给我的嫁妆都搜刮了去。」 「以前我真的以为是我的错,可直至师姐与我说,我是可以反击的,我没有错,我才愈发觉得自己从前是多么愚蠢。所以,正是因我从前愚蠢,才会被那般欺负,才会换了个地方,我那侄女儿也还敢来骂我。」 「其实,当时,我哥哥和嫂子也想动手,瞧着我侄女儿被卸了下颌骨,便又吓得退了回去,嚷着说是要报官。」 「我原是不想给她接回去的,可我怕他们报官,便又接了回去。」 怕报官便又给接了回去? 若是不怕报官,是不是就不打算接回去了? 孺子可教也。 一时之间,谢锦宴和俞青芜都笑了,二人相互对视了一眼,俞青芜话锋一转,问严轻轻道,「反正,你没吃亏了就行了。对了,那蓝衣姑娘的消息,轻轻你可打听到了?」 「额,对了,我方才问过了,那个蓝衣姑娘,叫宋依兰,是青州宋土司的小女儿。」被俞青芜这么一问,严轻轻像是才想起来。 抹了抹泪,神色也正经起来,朝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道,「还有那个沈恪和那个紫衣女子,还有那高高大大的壮汉我也打听过了。据当地百姓们说,那个沈恪是京都来的贵公子,说是才华了得,一来就帮宋土司解决了不少事儿呢。还有那个紫衣女子,叫做秦意柳,听闻能掐会算,现下已经宋土司跟前的二把手了。」 「还有那个壮汉,叫宋海,是宋依兰的大哥。他好像……是喜欢那个秦意柳,听说为了秦意柳,把自家夫人都给休了。」 「因此啊,有人骂这秦意柳是祸水,也有人说这秦意柳是个无辜的。具体怎的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当日秦意柳在篝火宴上一鸣惊人,惹得了好些宋氏男儿瞩目。」 「不过,这秦意柳却谁也不喜欢,只说什么,她是为天命而生,此生也不会成婚,反正,如今他们都 唤她做圣女。」 圣女? 俞青芜心中冷笑,不过是凭借重生一世的记忆罢了。 可重生一世又如何?她能想到的,似乎也只有依靠男人?然后……抢男人? 在京都里时,抢沈恪,勾搭谢锦宴,如今又跑来青州勾搭土皇帝的儿子? 不过,她究竟是为何? 按理说,京中官员为了能够升官发财,必然会有不少人庇护她的,她为什么要苦巴巴的跑来青州勾搭一个土皇帝儿子?而且,沈恪也来了? 难不成,是那宋土司将来会有什么作为? 心中狐疑,俞青芜抬眸,下意识看向谢锦宴,疑惑道,「殿下,你说,这秦意柳的目的是什么?她为何会突然跑来青州?在京都里待着不好吗?」 「大概,她是想要名声吧,也想要正大光明。」谢锦宴勾了勾唇,笑道,「当日出事之后,纵然有人愿意袒护她,可京都官员们都是要面子的人,哪个会正经将她抬作夫人?何况,她还是因为那种原因被沈凛休妻,他们不要脸的吗?」 也是…… 俞青芜点点头,立刻也明白了过来,回谢锦宴道,「这宋土司不归朝廷管辖,青州偏远,她那些丑事,也无人知晓,到了这里,她便能凭借着预言被捧得高高的了。」 「可是,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你是觉得,宋土司将来可能会有所作为?」 谢锦宴笑笑,看着俞青芜紧蹙的眉头,又道,「行了师姐,别多想了,回头孤再派人查查,我瞧着那蓝衣姑娘也不是省油的灯,笨是笨了点儿,不过却是狠厉得很,都能拿菜刀砍人了。而且依着秦意柳的作风,想必也树敌不少,说不得多少有夫之妇厌恨她呢,那宋海既是宋土司的长子,他的夫人,出身也差不到哪儿去,怕是也要对付秦意柳的,她暂时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咱们且先去云州才是。」 「也是。」听得谢锦宴一番分析,俞青芜终于放下心来。 唯有严轻轻,听了二人一番谈话,甚是茫然,不过她也没有多问,只静静等着上菜,等菜上来后,便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你慢点儿,没人和你抢。」俞青芜看着严轻轻猛塞的模样,不由笑了。 闻言,严轻轻一顿,有些尴尬。 实在是平日在师门里,她总吃剩下的…… 「严轻轻,你这丧门星!你给我滚出来!」严轻轻抿唇,正想说点儿什么掩饰过去,外头却突然传来一道熟悉而尖锐的女声。 免费阅读 第250章、她是灾星! 听到动静,桌上的三人下意识的都回过头。 大堂内,一屋子食客也都齐齐向着那声音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穿着麻布衣裳的女子,约莫十八九岁左右,容貌与严轻轻有些相似。 毋庸置疑,这名泼妇恐怕就是严轻轻那位侄女儿了。 看到她,俞青芜和谢锦宴脸色都不由一沉,不过,二人却都没有如从前一样替严轻轻出头,只坐在桌前,各自端起茶碗,悠闲的盯着那气势汹汹的女子。 啪的一声脆响。 果然,那女子嚷嚷着刚走过来,这手还没能扯上严轻轻的头发,就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她一怔,当下暴跳如雷,「严轻轻,你这个丧门星,你敢打我,你……」 啪,又是一声脆响。 这一巴掌,显然比方才那个巴掌更为响亮。 严轻轻冷眼看着还想张嘴说话的侄女儿严若雪,泛红的眼眶里一闪而过的锐利,警告道,「严若雪,你再敢说一句我还打你,打到你死为止。」 「你……」 「我什么?怎么严若雪,这么快就忘了被卸骨头的疼了?」 严若雪咬着牙,刚想骂街,严轻轻立刻冷声又说了一句。 听到这话,严若雪的脸色明显的变了一下。 但很快,她又露出一脸愤然道,「严轻轻,你说得这是什么话?你在威胁我吗?我告诉你,随意伤人是要蹲大牢的……」 「那你就去告官啊。」严轻轻冷嗤了声。 严若雪再度噎住。 其实方才被严轻轻卸掉下巴之后,她和她爹娘就去报官了,可县衙的寻了个大夫一瞧,愣说她没事,自然也就没有理由捉拿严轻轻。 想到此处,严若雪恨得咬牙切齿,发誓一定要将这个仇报回来。 于是一路打听着寻到了这客栈。 到了客栈,看到严轻轻居然住在这么好的地儿,还吃着这么好的东西,身上的衣裳瞧着更是不凡,她心中就更是怨恨了。 凭什么,凭什么严轻轻这个灾星可以过得这样好,他们一家却要赶出严家村。 就连她喜欢袁冲哥哥,也心心念念等着严轻轻,便是她以死相逼也不肯娶她,害得她险些被浸猪笼。 想到这里,严若雪不由泛起怨毒,狠狠瞪了严轻轻一眼,又看向俞青芜和谢锦宴,搭话道,「你们是和严轻轻一起的么?」 「看你们的打扮也是富贵人家,严轻轻是在你们家中做奴仆么?公子,夫人,我告诉你们,严轻轻就是个灾星,她刚出生就克死了父亲,八岁克死了母亲,十岁克死了侄儿,如今又克得我们一家三口被赶出了村子,你们可离她远点儿,否则霉运可得找上你们家哩。」 闻言,俞青芜淡笑了声,没答话。 谢锦宴则是笑看着那严若雪,问道,「你是什么人啊?」 见谢锦宴搭话,严若雪眼神里立刻露出欣喜,赶忙自我介绍道,「公子,我叫严若雪,是严轻轻的侄女儿。」 「侄女儿啊?看你那说话的劲儿,我还以为你是她爹呢。」 谢锦宴的话,顿时引起一阵窃笑。 是啊,一个做侄女儿的,对着姑姑大呼小叫,可真没家教。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严若雪。 严若雪再蠢,也听出了谢锦宴在骂她,顿时有些难堪。 但瞧着谢锦宴那满身的绫罗绸缎,又看了看一旁笑而不语的俞青芜,她索性矛头一转,又对俞青芜道,「这位夫人,你可要提防着点儿我这个姑姑,她在村里的时候,就是因为勾引有妇之夫才被赶出来的,我看你相公对她……」 「奇了怪,轻轻做我妹妹的时候才十岁,怎么?她十岁就会勾引男人了?」严若雪话音未落,俞青芜冷笑打断了她。 环顾了大堂内一眼,又将视线重新落到了严若雪身上,嘲弄道,「严若雪是吧?你可知道,平白污人清白也是犯法的。」 「还有,我听我妹妹说,你和你父母将她母亲留给她的嫁妆占为己有,这事儿又该怎么算呢?」 「这……你……你胡说什么,我和爹娘哪有抢她的嫁妆?」严若雪表情一滞,脸上的得意神色也瞬间僵住。 这是怎么回事? 明明从前在村里的时候,大家都说严轻轻是灾星,所以她说什么大家都信的,如今怎么? 而且,严轻轻原先不是被一个男人买去做丫鬟了吗?怎么……怎么又成了人家的妹妹了? 不甘和妒火同时涌上,严若雪赶忙又指着严轻轻问道,「你……你不是被卖去给人家做丫鬟了吗?怎么如今又成了人家妹妹了?」 「难不成,你给人家做妾了?」 她眼底闪过一抹妒火,嘴角隐隐勾出一抹得意的神色,自认为这话是在抹黑了严轻轻,然而却未曾注意到,周围人看她的衍眼神变得愈发鄙夷,甚至愤怒。 一家子畜生啊!侵占人家嫁妆还不够,还把人卖去做丫鬟? 「哼,还说没抢人家嫁妆呢,都把人卖去做丫鬟了,什么事是干不出来的!」 大堂里,突然有人呸了一声。 俞青芜也淡笑了声,讥讽的看着严若雪,冷哼道,「不好意思啊,轻轻并非被卖去丫鬟了,若是做了我妹妹。自十岁到现在,已经有六七年了,自打轻轻来了之后,我家中一直蒸蒸如上,更是愈发富裕。」 「可见轻轻是个福星,我实在不明白,到了你嘴里,怎么就成灾星了?」 俞青芜此话一出,堂内众人更是色变。 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相互都窃窃私语起来。 严若雪闻言,顿时僵住了,脸色变得愈发难看,惊愕妒忌之余,更是不可置信,指着严轻轻道,「她……她怎么可能是福星?她明明是灾星!」 「她怎么就是灾星了?还有,你方才说,她克死爹娘,克死侄儿,又克得你们一家被人赶出村子,我倒是奇怪了,轻轻已经离开你们家六七年了,她怎么就克着你们了?」俞青芜连连反问。 严若雪顿时更懵了,没想到方才的话竟然成了洗白严轻轻灾星的漏洞。 她紧咬着牙,支支吾吾,「严轻轻她就是灾星,她……」 「我只问一句,你们一家三口是何时被赶出村子的?又是因何缘故?」 第251章、不要脸 俞青芜眉眼含笑,语气和善,问出口的每个字却都像刀子一样,犀利又锋锐。 严若雪唇瓣紧咬,再次怔愣住。 见到此等情况,众人就更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已经叽叽喳喳的骂了起来。 严若雪本来是想让人知道她严轻轻是个灾星的,最好是能让她待的那家大户人家把她给赶出去,说不得还能再卖一回,自己一家人也还能有钱再重新安置个屋子。 但是此时,她才发觉,严轻轻早已经不是六七年前那个严轻轻了。 不仅能卸掉她的下巴,还有了一个富贵的姐姐。 可是,来都来了,怎么能就这么放过严轻轻? 要不是因为严轻轻这个***,袁冲哥哥怎么会拒绝自己?还指责自己故意下药,想要将自己浸猪笼,这一切都是严轻轻造成的。 可将自己害得这样惨,严轻轻却还能过得那么好,凭什么? 想到此处,严若雪眼底里已是恨意滔天。 当下就撒起谎来,愤愤回俞青芜道,「我们家中,便是在严轻轻被送走那年叫人赶出村子的,原因嘛,正因为她严轻轻是灾星,村里人容不下我们家,我们只好搬了出来,谁料搬出来之后,她又克着了邻居,最后人家也不肯再让我们住,我们便最好将严轻轻送走……」 「你不是先前还说轻轻在村里勾引有妇之夫吗?怎么这会儿人又说她十岁就被送走了?」严若雪正满眼愤怒,喋喋不休,俞青芜忽然又冷笑打断了她。 此刻,周围人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了。 就她这般漏洞百出的,说了谎自己都圆不回去,傻子都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儿。 大堂里,一些有正义感的食客已经看不下去了。 指着严若雪就开始大骂,说她满嘴谎言,嘴里没一句实话,一看就是污蔑。 扯着扯着,不知怎的就有人认出她来了。 当下将她在严家村给袁冲下药,结果失了身子,还险些被浸猪笼的肮脏行为给扯了出来。 严若雪哪里想得到,到了青州还能叫人把那件事给捅了出去。 在一众谩骂声中,她终于不堪辱骂,狠狠一跺脚,让严轻轻等着,便是哭着跑了出去。 大堂内顿时一阵唏嘘。 食客们也纷纷出言安慰严轻轻。 「见过不要脸的,还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小姑娘,你不要怕,这种人呐,就该好好收拾,下回她再敢找你麻烦,你就告诉我。」 「是是是,小姑娘,你这个侄女儿要是再敢来烦你,你就找我,我是这里县衙的捕快,说不得还能帮你讨回嫁妆呢。」 「要说来也瞧,我便是那蔚县调过来的,蔚县严家村那个案子就是我去办的,我就说呢,方才瞧着那泼妇眼熟得很,仔细一想!嘿!不正是给村里男人下药,还诬告人家那娘们儿吗?」 「哎呦,不光那泼妇,她那一双爹娘也不是省油灯,硬是逼着人家那袁公子娶她,还要三百两银子作为彩礼,人家不愿意,就闹自杀,可谁知道,那袁公子就是死也不肯娶她。后来,他们便闹着要告人家强-女干罪,结果一查,你们猜怎么着?」 「是那泼妇自个儿给人吃食了下了药!嘿,你们说,这要脸不要脸?」 「最后,自然判不了的!倒是那泼妇,听说村里人都容不下他们家了,地里的菜都给拔光了,还有人药死了他们家的家禽,甚至有人夜里闯了那泼妇的房间,反正,他们一家子在村里待不下去了,就只好搬走了。」 「所谓报应不爽啊!」 大堂里,一名青年男子大声诉说起严若雪的旧事。 食客们听得纷纷拍手叫好 ,又都再安慰严轻轻。 然而,严轻轻却并未因此高兴,反而有些失神。 吃过饭以后,三人便各自回了房间。 「殿下,你觉不觉得轻轻怪怪的?」 一进门,俞青芜便低声问了谢锦宴一句。 谢锦宴坐到凳子上,随手翻着地图,眉眼里一掠而过的笑意,挑眉道,「严师妹大概不会和我们一起走了。」 「何意?」俞青芜蹙眉,回身坐到了谢锦宴身侧,神色不解的看着他问道,「殿下为何说轻轻不会和我们走了?她若不和我们走,还能去何处?至少这一开始是无处安身的不是么?」 「谁说她无处安身了?严家村不是她的家么?」谢锦宴抬起头,伸手敲了下俞青芜额头,笑道,「我说师姐,这关键时刻你怎么突然就傻了呢?」 谢锦宴一边说着,一边又伸手搭上她肩头,脑袋轻轻靠在俞青芜肩头,叹息道,「小的时候,孤因长相的缘故,时时刻刻受人排挤,所以,孤一直以为是我的自己的问题,也就处处讨好,忍让,就像先前的严师妹。」 「那个时候,也有人曾说,孤是灾星。」 「但是后来,师姐你来到了孤的身边,你总说孤长得好看,你说孤比他们都好看,你说我孤很聪明,你说没有人是天生就该被人欺负的,你说,孤是可以反击的。」 「后来孤反击了……」 「发觉,的确是如此。当然,也是因着那时,有师姐你在背后撑腰,多少有些底气。再到后来,孤便不满于只是反击了,孤觉得,孤得为自己正名。」 「所以,严师妹一定也想为自己正名,至少,她应该会想要摆脱灾星这两个字,想要夺回属于她的一切。」 「因为,现在她有了底气了,有许多人站在她这边,她还有你,你说了,她是你妹妹。」 谢锦宴话说得平和,哪怕讲自己的事情,也仿佛是在讲着一些不太重要的故事。 然而,这却让俞青芜心情突然有些沉重。 她静默的看着谢锦宴,眼睛里浮上了一丝复杂情绪,问他道,「殿下,你从前也曾以为是自己的错么?」 闻言,谢锦宴一愣。 他没料到,俞青芜会问起他来。 微怔了下,谢锦宴无所谓的笑笑,说道,「都过去了,不重要,对孤而言,都是些往事罢了,也伤不着孤半分。只要……你不再记恨,从前……我做过的那些事就好。」 第252章、那时,你可还会爱我? 谢锦宴表面显得不太在意,然而问出这话时,眼睛里却隐约流露出紧张的神色。 实在是怪不得他多想,委实是他从前做的那些事实在太过混账。 而阿芜,又原谅得太过轻易。 这份原谅,有利用的无奈成分,也有余七出现的催化,多多少少还有曾经相依为命的复杂情绪在里头。 所以,谢锦宴总是有些忐忑的。 他定定看着俞青芜,看着那张清冷明艳,曾经被他欺负得无数次含泪的容颜,手指愈发收紧了。 然而,下一刻,俞青芜却没有回答。 只突然浮上满脸认真,严肃,反问他道。 「锦宴,若是有一日,我年老色衰了。」 「亦或者是在那皇城里求生存时,逐渐发生了变化,你可还会爱我?」 「你说呢?」谢锦宴松了口气,看着女人眼底的在意,心中也不由攀升起一股甜蜜,笑看了她一眼,又道,「再说了,你如今的脾气又能好到哪里去?」 可他,偏爱的不就是这份孤高,不就是这份不轻易做小伏低? 俞青芜眼底闪过一抹复杂情绪,唇角牵起笑容,淡淡道,「锦宴,若是有一日你不再爱我了,我也不会爱你。」 「若真的有那么一日,你在我这里,就只是储君,是夫君,但绝不再是谢锦宴了。」 「我也,不会再原谅你第二次。」 俞青芜的话说得很平和,眼睛里甚至看不到一丝波动,却让谢锦宴心里头凭空升起一丝寒意。 那种感觉,就像数年前,她问他为何要推她下水时一样。 看似平静,实则透露出一股决绝和警告。 不过,这倒让谢锦宴心中愈发得意了。 从前,她露出这种眼神时,只是将他当做师弟在意。 现如今,她是将他当做夫君,当做她爱的人。 想到此处,谢锦宴心头那股寒霜瞬间消散,冲俞青芜挑了挑眉,摆出了平日的纨绔嘴脸,回道,「行啊,孤要哪日真做出对不住你的事儿来,倒也用不着娘子你来原谅,孤以死谢罪。」 「行了,叫什么娘子,怪恶心的。」俞青芜伸手捂住谢锦宴的嘴,觉得这话不吉利之余,也的确被他这一声「娘子」给恶心到了。 到底,她还不太适应这般的称呼。 谢锦宴自然看出了她的心思,勾了勾唇,扬起眉梢道,「怎么就恶心了?你不是孤的娘子?」 「再说了,不叫娘子叫什么?孤总是觉得如今还老叫你做师姐实在是有些吃亏。」 「叫你阿芜?」 「萧凤昀也是这么叫你的,孤这么叫还是吃亏。」 「要不叫芜儿?还是心肝儿……」 「谢锦宴!你恶不恶心人?」 咚咚咚,二人吵闹之际,外头传来的敲门声。 随即,严轻轻的声音从外头传来,带着几分怯怯,温声询问道,「师姐,我可以进来么?」 轻轻? 难不成真如谢锦宴所言,轻轻不打算跟他们走了? 说实话,俞青芜多多少少还是有些不放心的。 不过想了想,还是起身开了门,笑喊严轻轻道,「进来吧。」 严轻轻缓然进门,看了眼懒散坐在一旁的谢锦宴,又看向俞青芜,支支吾吾道,「师姐,我可能……可能不和你们一起去京都了。」 「为何?」 虽然已经猜到了,可俞青芜心中还是有些失落。 她微蹙了下眉头,问道,「是,因为你那侄女儿和哥嫂么?」 「是,也不是。 」 「从前他们总欺负我,总说我无用,连我的嫁妆都骗了去,我想着,如今我也算是有些能力了,我想……将母亲留给我的东西都夺回来。」 「还有,如今想起来,我总是觉得我母亲死得有些蹊跷,还有我那灾星的名声也传得蹊跷。」 严轻轻眼睛里闪过一抹怨色,表情沉重的说道。 原本俞青芜还想劝两句的,毕竟严轻轻到底还没有出蜀地境内,左右怕师父萧容齐会出手再将她带回去。 可是,此刻听到严轻轻这话,俞青芜也不再劝了。 只沉默了片刻,温声问她道,「你是怀疑,你哥嫂……对你母亲下毒手?」 闻言,严轻轻没说话。 沉吟了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我现在是这么怀疑的,不过到底是与不是还得查查才知道。」 「好,既然你想回去,我就不劝你了。」 「只是轻轻,我只问你一句,如今可还在蜀地境内,四处都是师父的眼线,你可能应付得了?」俞青芜握住了严轻轻的手,有些担忧的说道。 「我……」这事,严轻轻心里还真是没有底儿的,毕竟,师父在江湖上的名头并非浪得虚名,自然是有些门道,有些权势,才得以有资格去培养朝廷和武林人才。 想到此处,严轻轻眼神不仅暗了下来。 俞青芜心中的担忧也更深了几分。 一时间,气氛骤然沉默。 俞青芜垂下头,蹙眉思量着,应当如何去解决这件事。 正是思量之间,一只手搭在了她的肩头,谢锦宴凑到她身侧,依旧一副平日慵懒模样,说道。 「阿芜,此事好解决的,只需孤认下轻轻做妹妹,随意安个郡主公主县主什么的名号都好,没有封地,没有旁的东西,旁人也不会太在意。但若她出了什么事,且是蜀地境内,那便是师父打了皇家的脸。」 这……还真是如此? 只是…… 俞青芜看了看严轻轻,又看向谢锦宴,微微点头道,「殿下,主意是好主意,可是轻轻一没有护驾之功,二没有从龙之劳,在社稷上更无半点贡献和建树,这……不太合适吧?陛下恐怕不会同意。」 「嗨,她没有,咱安一个不就成了?」 「反正也就是做给师父看的表面工夫,严师妹也不曾从中获取任何利益,父皇自也不好说什么。」 谢锦宴笑笑,话语间,眸色又缓然沉了下来,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压低了声音,低沉而严肃道,「再者,师父竟妄想操控一国储君,妄想掌控太子妃,掌控皇室未来血脉。师姐,你说,父皇能容得下么?」 第253章、诡异的云州城 自是容不下的,且一定会敲打。 但若是从旁的地方敲打,那必然容易撕破脸。 但若是给了轻轻一个郡主什么的名号,既不会有利益冲突,倒也打了师父萧容齐的脸,也算是变相敲打。 倒不愧是储君,什么事什么人都能利用上。 俞青芜心中腹诽之余,也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严轻轻一事也算是解决了。 她倒也不用担心轻轻遇到危险什么的…… 如此,第二日一早,三人就是分道扬镳,严轻轻返回严家村,俞青芜和谢锦宴继续赶往云州。 从青州到云州还须得两天两夜。 又过了两个州府,二人才算是到了云州境地。 云州山势险峻,比之青州,可谓民风更为彪悍,但匪徒也更为嚣张。 这不,俞青芜刚一下马车,就看到一个贼人极猖狂的摸了位公子的钱袋。 她刚要上前,却被谢锦宴给拦了下来。 见谢锦宴拦着她,俞青芜有些不明所以,当下就蹙了眉,问他道,「殿下,为何拦着我?」 「你看见那人手背上的印记没有?」 谢锦宴一手握住俞青芜手腕,一手指着那贼人的手背。qδ 俞青芜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只见那贼人手背上有一个青色的月亮形状的刺青。 这是…… 她若没有记错,少时听师父说起过——白月会。 这白月会乃是江湖上一个邪教,平素里不干人事儿,素来喜欢烧杀掠抢,三十年前被灭教,后来就在江湖上消失了。 怎么如今又? 「孤来此之前已经派人查过了,那起子盘踞云州的山匪就是白月会的。」 俞青芜正是疑惑,谢锦宴低低的声音从耳边传来。 一边儿扫视着街上来往的人群,一边儿又将声音压得更低了些,说道,「阿芜,你看,这街上,十之八九的人的,都是白月会教徒,所以,这云州的悍匪才一批又一批的灭不完。」 「因为,灭完了一批,立刻又会有新的出现,源源不断。」 「先前孤还觉得,是谢启云太蠢,如今看来,倒也不能完全怪他。」 「看来,此事是有些棘手了。」 谢锦宴嘴角泛起一丝无奈,说话间又轻轻拉了拉俞青芜,温声道,「走吧阿芜,咱们先找个客栈歇下。」 「还有,此地实在有些异常,你千万别离开我的视线范围内。」 俞青芜刚来的时候,是没怎么注意的。 但是经由谢锦宴提醒,她下意识的往街上每个人的手背处都看了去,发现街上一半儿人都有那印记。 也就说明,一半儿的人都是那白月会的教徒。 可是,白月会不是邪教么? 为何这些百姓还会加入这样一个帮忙? 倘若整个云州的百姓都成了白月会的教徒,那几乎等于是这个地方独立了,那样的后果实在是要比青州宋土司那样盘踞一方的土官更为严重,便是造反也不无可能。 想到此处,俞青芜突然明白了皇帝为何让谢锦宴千万别暴露身份。 这要是暴露了身份,说不得命都保不住。 这一瞬间,俞青芜突然有些同情谢启云了。 皇帝大张旗鼓的委派谢启云和尤家的前来,这不摆明了给谢锦宴挡刀来的吗? 看着街道上莫名生出一丝诡异的百姓,俞青芜手不由自主的挽上了谢锦宴胳膊。 柔软的小手,带着几分温暖。 俞青芜的主动让谢锦宴微微一怔,很快 又恢复了平素神色,索性将她揽入怀中,侧过头笑看着她道,「怕啊?」 「没……没有……」俞青芜嘴上是这样说,眼神却是出卖了她。 虽说她也曾手刃杨成,毒杀那两个采花贼。 可是……如今面对的可不是一两个人,而是半座城的百姓,说不得,一个不慎,她和谢锦宴都得死在这儿。 想着,俞青芜贴得谢锦宴更近了些。 两个人一路进了客栈房门,她才缓缓从谢锦宴怀中挣脱。 谢锦宴坐在对面,用银针试了下茶水,含笑看着她,调侃道,「怎么就怕成这样?以前出任务也没见你这么怕过?」 以前出任务没见她这么怕过? 以前她哪回没被他吓过? 只是,那时没有一个肩膀可以依靠罢了。 即使是那时心悦的萧凤昀,她似乎也并未觉得可以依靠。 如今大抵对谢锦宴有了些依赖性,又或者是信任,才敢于在他面前流露出最真实的一面。 不过,见谢锦宴这般得意神色,俞青芜突然不太想承认了。 只蹙眉看了他一眼,没好气回道,「从前那些人起码是正常人,如今那街上的百姓,包括客栈的小二,一个个的瞧着就不正常。而且还不是一两个不正常,几乎是半座城的百姓都不正常,我怕怎么了?」 「那你晚上睡觉可得将抱紧些。」 「……」 这男人,这等情况下还能如此没正形。 到底是储君,任何情况下,都不显慌乱。 相比之下,俞青芜第一回感觉,她真的不是谢锦宴的师姐了,而是妻子。 顿了顿,她白了他一眼,说道,「没正形。」 「我要是太正经了你能喜欢?」谢锦宴勾唇,深邃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灼热,,像是刻意的,一瞬不瞬的盯着俞青芜,直至盯得她有些闪躲,这才重新收回目光,笑道,「好了,收拾收拾,咱们去吃东西。」 说话间,谢锦宴已起身开始检查起屋内的床铺、陈设、大大小小的物件儿,但凡是能检查都查了一遍,确定都没有下毒之后,这才放心的躺到床上。 俞青芜也躺到了他身侧。 歇息了一会儿,便起身前去大堂里。 然而,二人刚到客栈大堂,却发觉大堂里格外古怪。 这会儿正是傍晚,按说用晚饭的人应当很多啊。 可一眼望去,竟是稀稀拉拉的两三个人,就连掌柜的也不见身影。 再看看外头,一些百姓正急匆匆的,大步往前头去,看样子,像是赶着去某个地方。 「小二,小二。」谢锦宴蹙眉,赶忙叫店小二叫了过来,然后指了指街上急匆匆的百姓,不解的问道,「这大晚上的,这些人都急匆匆的干什么去呢?」 第254章、白公子 闻言,小二面露笑容,热情道,「嗨,一看二位就是外乡人。」 「我们云州啊,每个月都会举行一次篝火晚会。」 「这个晚会啊,是由我们白月会教主,白公子亲自举办,但凡是前去的人啊,都能分到粮食。」 「而且,我听说,今晚还要杀一个大人物呢。」 「听闻……像是朝廷的皇子。」 「俺们这些个老百姓啊,平日里受尽了朝廷剥削,那些个皇子,人事不干,倒是吃得好穿得暖,个个白白胖胖的。前段日子,那该死狗皇帝还派了个什么大皇子前来剿匪,这不,刚进云州境内,就让咱们白公子给抓了起来。」 「那该死的大皇子,也是蠢得很,这刚来就耀武扬威的,还让咱们迎接他,也看看自个儿是个什么玩意儿。」 店小二话说到最后,已从最初的热情,变成了鄙夷。 当然,不是鄙夷谢锦宴的,而是鄙夷大皇子的,鄙夷整个皇室的。 然而听到这里,谢锦宴后背已不又泛起一阵凉意,突然更明白了父皇为何千般万般嘱咐,叫他一定要藏着身份去。 就这些个刁民,他要是暴露了身份,怕是全尸都保不住。 倒是谢启云,这店小二口中那个大皇子也不知是不是他? 谢锦宴倒吸了口凉气,竭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平静,淡然,甚至流露出几分八卦的不解,蹙眉问那店小二道,「小二哥,你们……你们真抓了皇子啊?」 「这……你们不怕朝廷问罪吗?还有这白月会,又是什么?」 「是啊,这白公子又是何人呐?我瞧着,你们似乎都很敬重他。」 俞青芜此刻也开了口,附和着谢锦宴,一派好奇八卦的意味。 店小二见他二人并未有维护朝廷的意思,似只是单纯惊愕和好奇,便又笑了笑,得意介绍道,「要说这白月会啊,那是咱们云州第一大门派,比之江湖上那头名的萧门也不相上下。」 「咱们白公子,原是先教主白月白老爷的嫡长孙,白公子同他的祖父白老爷一般,都是宅心仁厚,心怀天下之人。若没有白公子,我们这些人,早都饿死了。这***朝廷,赋税是一年比一年重,前些年闹粮荒,更是一毛不拔。」 「原是白公子,倾家荡产救了我们这些人的命,后来啊,又教着我们种了许多更容易存活的庄稼。再后来,那该死的官老爷又来加赋税,生是要将我们大半儿的收成都收了去。公子你说说,这还让不让人活了?」 「后来啊,是咱们白公子,带领咱们反抗,又在云州城外设下重重机关,但凡是踏入云州的那些个达官显贵,要么投靠咱们,要么就别想活着离开云州。」 「……」 所以,谢启云那蠢货,莫不是刚到城门口就给活捉了? 呵,这要是自己没竭力隐藏身份,说不得也是一样的结果。 好险,好险。 谢锦宴拍了拍胸口,心中愈发发凉之余,也更是困惑了。 他点了点头,寻了个看热闹的理由,请店小二指路想去举办篝火晚会的地方,继而,便踏出了客栈大门。 「殿……相公,我若没有记错,朝廷近十年来应当都未曾增加过赋税的,怎的……怎的那店小二却说是云州年年增加赋税?」中文網 一出门,俞青芜便皱了眉头,后怕之余,更是疑惑。 她抿了抿唇,一手紧握着谢锦宴的手,又极警惕的扫视周围,最后又低低问他道,「相公,此事莫不是有内情?」 「必然是有的。」 「山高皇帝远,下头的人做些什么,朝廷也并非全都看得见,谎报瞒报的数不胜数, 不过如云州这般的还是头一遭,这背后作祟的黑手,恐怕不一般,说不得此刻我们都在他的视线范围内。」 「总之,先去那篝火晚会看看是个什么情况。」 谢锦宴眉眼冷沉,反手将俞青芜握住,看着周围的来来往往的人,他捏得她更紧了些,低低道,「阿芜,跟紧我,这里太古怪了。」 闻言,俞青芜微微点了点头,又朝着谢锦宴靠近了些。 这样的情况下,他便是不说,她也要挨得他近些的。 一路穿越人群,俞青芜都紧贴着谢锦宴。 过了许久,二人终于到了一处极宽广的平地。 平地中央,搭建了一个极大的舞台,有几个厨子不断的往上端米饭。 俞青芜稍微听旁边的人说了下,说是今日这个篝火晚会是要选出大胃王,今晚头名据说是能得到一百两金子作为奖励。 但是,今日这些百姓聚集在此最重要的缘故,却并非为了瞧那一百两黄金花落谁家,他们今日起来,都是来看那位大皇子的下场的。 人群里,此刻也是骂开了。 「***皇帝的儿子!成日里搜刮我们这些老百姓,当初要不是这该死的朝廷加税,硬是收走了我家一大半粮食,我那一双儿女和媳妇儿也不会饿死。」 「可不是吗?当初我男人就是被他们拉去修河道的,可河道修好了,我男人却没了。」 「后来我一问,才晓得,他们光让干活儿,一天都不给一顿饭吃,等一批人累死了,便又换一批顶上啊。」 旁边的女人抹着泪,说话间,眼圈已经红了。 周遭的百姓,亦是骂得愈发难听,骂得咬牙切齿。 有说是自家儿子被某个大官的外室打死的,也有说自家闺女被那外室的儿子欺负的,还有说皇帝为袒护朝廷官员,毁灭证据什么的。 听着一浪又一浪的叫骂声,俞青芜的心情渐渐从一开始的恐惧,变成了沉重。 她微微侧过头,发现谢锦宴的面色也变得阴沉,那双狭长的凤眸里更是写满了复杂情绪。 握着她的手,隐约收紧了,不知不觉中渗出了汗水。 「相公。」俞青芜凑到他耳畔,轻轻唤了一句。 谢锦宴回过头,垂眸看着她,询问的眼神。 俞青芜抬眸望着他,低低问他道,「你……没事吧。」 「你从方才到现在有些沉默了……」 第255章、泄愤的对象 沉默? 也对,他平日里都是一副吊儿郎当德行,如今皱着眉头不说话,确实有些异常。 垂眸看着女人满眼的担忧,谢锦宴嘴角扯出一抹牵强的笑,柔声回道,「我没事。」 「那就好。」 俞青芜低应了一句。 说话间,周围人已沸腾起来。 俞青芜抬起头,见台上走出来一位素衣公子,这素衣公子身姿瞧着倒是单薄得很,像是个书生模样,在他的身后,则跟着两个穿铁甲的壮汉,和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子,那男子是被两个壮汉给拖上来的…… 这刚一拖上来,人群里就沸腾开了。 什么烂菜叶子,臭鸡蛋,像暴雨一般飞上去,全都砸到了那男子身上。 素衣公子微微闪躲,赶忙对着人群大喊道,「大家先住手。」 「我知道大家心中有怨恨,你们的家人,你们的朋友,都是因着这个该死的朝廷丢了性命,你们有的人,更是因此留下了终身残疾。」 「但是此刻,咱们若是将他打死了,便无法和朝廷谈条件了。」 「我若是没有猜错,那朝廷的人,恐怕已经到了云州境内,说不好,此刻就夹杂在你们中间。」 白辰满脸严肃,说话间,目光冷峻的往人群里扫了眼。 人群又再一次沸腾,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个个都在周围搜寻着朝廷人。 听到白辰的话,俞青芜几乎是惊出一声冷汗。 还真如谢锦宴所说,他们早已落入了旁人视线? 她咬了咬唇,手攥得谢锦宴更紧了些。 谢锦宴也似察觉到了她的紧张,握着她的手缓然抽出,落到了她的肩头,紧紧将她拢进怀中。 紧靠在谢锦宴怀中,闻着熟悉的气息,感受着温热的体温,她第一回感觉,原来在他怀里是那么踏实。 也第一回感觉,做储君是那么不容易。 从前,她以为帮忙送些军粮,亦或是找找人,查查线索,已经是极难的了。 但是此刻,面对这样的情况,她才第一回感觉到,从前所经历过的,似乎都是小事。 而现在,看着周围密密麻麻的百姓,俞青芜只觉头皮发麻。 反观谢锦宴,那张俊秀绝艳的脸上,依旧看不出任何情绪,平静得仿佛他便是这些崇拜白月会百姓里的一员。 面对周围百姓的互相审视,谢锦宴没有故意去融入他们,但也没有什么太过的表现,只静静打量着台上,被两个铁甲壮汉擒住的男子。 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瞧了一遍。 那人已被打得面目全非了,看样子,似乎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了。 也看不出是谢启云还是尤家的,亦或者是刘家的…… 毕竟,谢启云和他那几个表兄弟,模样和身量都是有些相似的。 离得太远,他一时之间还真是辩不出来。 而台上的人素以公子——白辰,一双漆黑的眸子在火光下,极犀利的在人群里扫量,最后又笑笑,对众人道,「大家稍安勿躁,也莫要怕。咱们云州的百姓,与外乡人是有区别的,这些日子,你们多注意注意那些外乡来的人便是了。」 「若察觉到有异常,一一扣下。」 「好,谨遵白公子命令!诛杀朝廷狗贼!」 一时,人群再度热切起来。 人们像是着了魔,极是高亢的呼喊起来。 台上那血肉模糊的男子,听到这些呼喊,顿时咿咿呀呀的大叫起来,也听不出在叫些什么,不过从他的声音中,可以听得出,他很愤怒。 只可惜,他 的愤怒并未吓唬到一种平民,反而遭到了两个大嘴巴子。 看着壮汉那结结实实的两个耳光下去,俞青芜都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 谢锦宴更是一脸不忍直视…… 「那个人……是谢启云。」 踏出人群后,谢锦宴忽然低低说了一句。 但这回,他的语气里却没有半分幸灾乐祸,更多的是沉重,复杂。 是了,他和谢启云虽然斗得你死我活,可到底同为皇子,同为父皇的儿子。 如今一个皇室子弟,却是被人这样羞辱。 可见,此处的百姓当真是恨透了朝廷。 俞青芜自也是明白这一点,所以,她也理解谢锦宴的脸色为何那样沉重。 只是,她不明白,那男子都被打成那样了,谢锦宴是如何认出那是谢启云的? 俞青芜微蹙了下眉头,低声问他,「锦宴,你是……怎么看出那人是谢启云的。」 「除了他那等蠢货,谁还能随时端架子。」 「我方才听着他那声响就是在骂刁民。」 「这蠢货,真以为当个皇子,当个储君,也就是在皇宫里享清福,坐在马车上看着繁华街道,指挥着百姓做事就行了?」 「这下好了,架子端得大了,把命都要给搭进去了。」 「也不知道,这白月会会向朝廷提出什么条件。」 谢锦宴叹了口气,又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说道,「阿芜,一会儿回到客栈,我便立刻送你出云州城。」 什么意思? 他是打算把她送走,自个儿待在云州继续调查? 俞青芜眉眼顿时沉了下来,步伐也顿住,抬眸望上谢锦宴那张英俊却严肃的面庞,问道,「谢锦宴,你这话什么意思?」 闻言,谢锦宴微微顿了下。 片刻,才抚着她的发丝,温声道,「阿芜,这回遇到的情况,比不得先前任何一次,说不得,命都要丢在这儿……」 「所以你就打算自己冒险?」 俞青芜红了眼,重重扒开了那只抚着自己的手,冷声道,「谢锦宴,在你眼中,我就那般不堪吃苦么?再说了,你一个人在这里,我若是自个儿走了,我也会担心的。」 分明是被在意。 可是这种时候,谢锦宴却并没有了从前的欣喜。 他皱了皱眉,第一次,以一个丈夫的身份,严肃而认真的看着她,说道,「阿芜,听话,好么?」 「你在此,反而容易成为我的软肋。」 「你要知道,如今这云州城里,几乎都是白月会的信徒。这比不得从前任何一回,这些人都恨透了朝廷,也恨透了皇室。哪怕,你只是太子妃,也不无可能成为他们泄愤的对象。」 第256章、以毒攻毒 「你虽是会驯兽,会驯虫鸟,可如今面对的不是一两个人,也不是一两百人,而是一整座城的百姓,你总是不能,都用虫鸟来对付他们吧?」 「而我,也总是不能,见一个杀一个吧。」 「所以现如今,只有留下来,先摸清楚情况再说。你听话,回青州去等,那里会有人接应你。」 谢锦宴说到最后,那张俊秀面庞愈发沉重,神色里也多出了几分命令的意味,沉声又说了一遍道,「阿芜,你,即刻出城。」 即刻出城? 即刻出城就不会成为他的软肋了么? 若真是如此,倒也不是不可。 俞青芜承认,她是担心谢锦宴,是不想在这种时候与他分开。 可是…… 沉默了片刻,俞青芜缓缓抬起头,那双勾人的桃花眼,眼尾处更加染红了几分。 深深看着谢锦宴须臾,说道,「谢锦宴,你难道以为出了城就没事了?你以为你派了人接应就没事了?」 「诚如你所说,我们已经被盯上了。」 「所以……哪怕我此刻离开了云州城,也未必不会遭遇埋伏。」 「再者,你我既已在他人的眼皮子底下,你不觉得,你此刻送我出城才会更引怀疑么?」 「还有,在你眼中,我难道就是那般柔弱?那般不堪?那样容易成为你的拖累?」 俞青芜越说越激动,说到最后,语气间已不由染上几分凌厉颜色。 许是太久没有看到这样的青芜,谢锦宴稍微顿了下,神情也软了几分,温声道,「阿芜,我是担心你……」 「我自知自己没有武功傍身,但谢锦宴,我请问你,我哪一回拖累过你?」 谢锦宴皱着眉头,话音未落,俞青芜又冷声将他打断了。 一双眸子定定看着他,一字一顿道,「谢锦宴,是不是我做你的金丝雀做得太久了,你便真的认为,我只是一只任人拿捏,柔弱不堪,只会卖弄美色的笼中鸟?」 「我不去责怪你害我从此无法习武,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因此看轻了我。」 这女人,怎么扯着扯着,又成了他看轻了她了? 还扯上了那件往事…… 眼底一闪而过的愧色,谢锦宴微微蹙眉,解释道,「师姐,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 「你是怕人对我不利?」 俞青芜再度将他打断,眼见要到客栈,便又闭了嘴。 继而握住谢锦宴的手,迅速往房内走去。 直至进了门,又迅速将门别上,确定四下无人,才重新开口,低低唤他道,「殿下,你莫不是糊涂了?那个叫什么白辰都说了,要与朝廷谈条件。」 「他既要与朝廷谈条件,那么自是筹码越多越好,若是他此刻捅破了你我的身份,害了我们性命,他又用什么去和朝廷谈条件?光是一个谢启云和尤家那起子亲戚?说得难听些,你父皇膝下皇子众多,却唯独你才是嫡出子,唯独你才是让他无所顾忌的储君人选,自然,你也要比旁人重要些。」 「退一万步讲,便是你和谢启云都没了,你父皇大可另择人选。所以,其实无论那白辰杀了你我,亦或者是绑架,都没有什么意义。他如今就是等着你出现来谈条件,亦或者,他将你当做了别人……」 「但无论是哪种情况,他都不会轻易动手。」 俞青芜容色平静,言语却是愈发冷厉。 甚至,带着几分年少时的冷肃。 谢锦宴蹙眉看着她,心情格外复杂。 是了,他的师姐,瞧着柔弱,却绝不是真正的柔弱。 她也从不是 深闺里的金丝雀,更不是轻易拖累人的累赘。 而且,许多事情她也看得很明白。 可明白归明白,却不能肯定不会有意外发生。 长叹了口气,谢锦宴伸手搭上她的肩头,温声道,「阿芜,你说的这些,我不是不明白,可事总有意外的时候,不可能每一件事都在计划之中,那白辰会不会动我们暂且不说。」 「退一步说,哪怕他不动我们,可那些百姓呢?你也看出来了,那些个百姓,恨朝廷恨得咬牙切齿,巴不得将整个皇室抽筋剥皮。纵然他们听命于白辰,可你能保证没有那么一两个偏激的?这种事情防不胜防……」 「既是防不胜防,那我们为何不能主动出击?」 俞青芜沉着脸,眸光也沉了下来,重重扒开了谢锦宴搭在她肩头的手,认真道,「锦宴,从前,我不去过问那些政事,是因为我明白,你很介意,所以,无论是朝堂之事,还是外头那些事,除了与我俞家有关的,我都从不过问。但我不过问,不代表我帮不了你。」 「不代表,我没有办法。」 俞青芜严肃沉静的声音入耳,谢锦宴再次顿住。 是了,许多事情她不说,却不代表她不会。 况且,她都这般态度了,倘若真将她送出城去,说不得她自己还会回来。 到时,只怕更危险。 低声叹息了一声,见俞青芜实在执拗,谢锦宴也不再多言什么,只有些无奈道,「行吧师姐,你若非要如此,就一定要跟紧,断然不可离开我的视线。」 「那是自然……」 见谢锦宴不再要送她出城,俞青芜脸色终于好看了些,问他道,「那殿下,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怎么办? 自是先等等。 不过…… 她方才说的主动出击,又是什么意思? 想到此处,谢锦宴又看向俞青芜,拉着她坐下,压低了声音反问道,「师姐,听你方才的意思,你是有主意了?你说主动出击?应当如何主动出击?」 所谓三个臭皮匠顶一个诸葛亮,若是阿芜能想到比他更好的法子自然是最好。 再不济,双管齐下也是不错的。 闻言,俞青芜也没给他卖关子。 淡笑了声,又朝外看了看,说道,「殿下,你难道没有察觉,那些个百姓几乎将那个白辰当做神一般?」 「这样的情况,绝不止是因为往日的救济,毕竟,这些人里,还有不少新加入的。那么这些新加入的,为何也是如此呢?」 「必然就是舆论了,是灌输,是潜移默化。」 「白辰能这样做,咱们为何不能?咱们为何一定要受制于人?以毒攻毒未尝不可。」 「所谓用兵之道,攻心为上,诛心才是上策。」 第257章、狐狸精嘴脸 “师姐所言之意,是以舆论令白辰在百姓之中失去威信?” 经由俞青芜这么一番话,谢锦宴立刻明白过来了。 这招倒也不是不可,只是。 他眉眼微沉,定定看着俞青芜片刻,又道,“只是阿芜,如今云州城百姓对白辰的信仰,并非一朝一夕造成的。” “而且,若想将他击垮,也并不是三言两语能解决的。” 他眉头紧蹙,抬起头,深深看了面前的女人一眼。 犹豫片刻,还是开了口,低声道,“师姐,其实孤来之前,也曾派人打听过这里的消息,但是得到的,却与眼下看到的大不相同。而且,云州知府上报至朝廷的消息也与眼下看到的大不一样。” “据云州知府上报,白月会贼寇不过是盘旋于山间,但因地势问题,他们所盘踞之地易守不易攻,故而,一直请求朝廷加派人手,供应车马,供应粮食等。” “一开始父皇还屡屡供应,但到了后头,就愈发觉得不对劲儿了。” “故而,便不再供应物资,也不再加派人手,而是直接派了谢启云和尤家那两个小子来剿匪,岂料他们一去数月,月月回消息要物资,要人手,却是始终拿不下小小流寇。” “而且,孤如今想起来,从前粮荒,增长赋税一事也十分奇怪。云州当年粮荒,朝廷是一直供应了粮食的,再者就是赋税,自父皇登基以来,魏朝的赋税从未增长。” “此事,恐怕也没有那样简单。” 谢锦宴声音低沉,说到最后,脸色愈发难看。 听了他这番话,俞青芜也约莫猜到了什么。 若只是白月会从中作梗,那么不至于真正的情况连朝廷都不知晓,哪怕不全然知晓,多多少少也是能知道一些消息的。 但,这么多年来,云州至朝廷的消息,却都与现状截然相反。 这只能证明一点,是有人在刻意隐瞒,而且此人绝不止是一洲知府那样简单。 所谓天高皇帝远,但事情闹得太大,皇帝那头自然也是瞒不住的,所以,只能说,恐怕朝廷里也有与之同流合污之刃,而且这人的权势应当还不小。 至于增收赋税,也不难解释了,必然是有人在瞒着朝廷增加赋税,增收来的赋税,恐怕也是进了那人的口袋。 可对方为何要这样做呢? 只是为了捞点儿银子? 这个答案是否决的…… 所以,如今若想要弄清楚,必然要先引蛇出洞。 沉默了片刻,俞青芜又轻看向谢锦宴,眼睛微亮了下,说道,“殿下,咱们引蛇出洞吧。“ “既然要让这白辰失了威信,咱们自要做些实事出来才行。” “这白月会,我曾听师父提起过,说是,他们也擅养虫子。” “所以,……其实,我们是可以栽赃的。” “再者,他们不是一直在监视着我们么?那我们何不将计就计呢?” 将计就计? 怎么个将计就计法儿? 谢锦宴的打算是先打探消息,知己知彼便也好出手。 不过此时听俞青芜的意思,似乎对白月会还算是了解,故而,那些事也可以提前了。 静默的看着俞青芜片刻,谢锦宴一直沉重的面庞终于露出几分笑意,问她道,“师姐,孤听着,你似乎很了解白月会。” 了解? 算是吧,总归要比其他人了解一些。 深深看了谢锦宴一眼,她嘴角牵扯出一抹苦笑,淡淡应他道,“都是师父与我说的。” “奇怪,师父怎么从不曾与我说起过?”谢锦宴有些疑惑。 不过,他也没有时间去多想。 想到能提前行事,他也来了精神头。 话落,便又是话锋一转,笑问俞青芜道,“行了师姐,你就别卖关子了,说说吧,你打算怎么做?” 闻言,俞青芜笑笑,方才苦涩的眸光也立刻恢复了清明,缓缓向谢锦宴靠近了,贴着他耳畔道,“殿下,这轻轻可以被人说是灾星,白辰为何就不可以是灾星呢?” “你的意思是……” “正是……” 低沉的话语,淹没在夜色里。 此刻,云州,白月会的地牢里。 白辰才审问完包括谢启云和几个朝廷派来的官员,便是抬脚踏出了地牢。 刚出地牢,便见一对男女走了上来。 男的长得很是高大雄壮,而女的则是生了一张极清秀的娃娃脸。 二人皆是一身华服打扮。 白辰见状,赶忙凑了上去,笑眯眯向男子躬身道,“小人见过王爷,见过王妃。“ “免礼吧。”男子挥挥手,继而又往地牢的方向看了眼,问道,“怎么样?还没交代?” “嗨,王爷,不瞒您说,小人什么法子都用上了,瞧着,他们像是真不知道。” 白辰一脸苦巴巴,有些无奈的回道。 闻言,男子的脸色更阴沉了些,又问道,“对了,我听闻,最近那魏帝又派人暗访云州,你可查清楚了,来人是谁?” 白辰点点头,回道,“近来城里确实来了不少生面孔,不过,有一对儿男女倒是格外醒目,想必,与朝廷是有些关系的。” “那对男女长什么模样?” 此时,女人开了口。 她眼中闪过一抹怨毒,继而又像是想到了什么,未等白辰开口,又问他道,“白辰,那男子是不是生得极好看,他的五官深邃,身材高挑,瞧着便是一派清贵模样。” “还有那女子……”她咬着牙,实在不愿赞美对方半句,但顿住片刻,最终还是开了口,带着怨恨道,“那女子,是不是生得极为明艳,瞧着却是一副清冷模样,说起话来冷冷的,却又柔柔的,生得便是一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嘴脸。” 女人提及女子时的怨恨,和提及男子的温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骤然间,她身侧那男人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白辰也有些尴尬。 他僵了僵,有些艰难的开口道,“据店小二描述,那女子是生得极美,虽然总是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却总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白辰没好意思说,他也多看了两眼。 此刻,站在他对面的黄衣女子脸色更阴沉了,那张清纯的面庞浮现出与容貌极不相符的毒辣,冷声道,“果然是俞青芜那个贱人!她害我至此!如今却来自寻死路!天意啊!天意!” 新 第258章、够了! 她笑得猖獗,眼底的淬了毒的阴狠。 那般疯狂尖锐的模样,让白辰这个一贯被称为邪教教主的白月会掌门人都胆寒。 他索性避开了女人的目光,直接转向一旁阴沉着脸的南越小王爷周筠,语气极忐忑的又问他道,「王爷,您看如何处置他们?」 这话是在问周筠,却也是在敲打一旁的黄衫女子,告诉她,国之大事是绝不可能以她的私人恩怨为主的。 不过,那黄衫女子似乎听不懂。 不等周筠答话,她马上又厉声打断了白辰,命令道,「怎么处置?这还用说么?那储君自是留着,至于那个***……」 「最好是叫她碎尸万段!」 「不,要先找几个乞丐好生收拾收拾她,再娶了她的命!」 「胡闹!」黄衫女子正一副趾高气扬的命令嘴脸,周筠却忍不住将她打断,有些不悦的瞥了她一眼,说道,「若那二人正是魏朝太子和太子妃,自是不能轻易动手。」 「咱们且先看看他们会有如何动作才是,要向朝廷谈条件,多一个筹码自是最好的。」 「筹码?周筠,你是不是脑子糊涂了?」 闻言,黄衫女子顿时面露不甘,打断了他道,「那个俞青芜,不过就是个***的商户女,还是个孤儿,她能当上太子妃,全靠着……师……全靠着勾引魏朝太子!」 「她就是个以色侍人的***货色!皇家早就容不得她了,她若死了,皇家高兴都来不及,怎还会来救她?更不可能为她付出任何代价。」 女人咬牙切齿,眼神里流露出显而易见的妒忌和怨恨。 周筠看在眼里,目光逐渐阴沉。 不过,看了看女人微微隆起的小腹,他又沉声道,「行了王妃,这些事你就别管了,安心养胎才是。」 「可是……」 「可是什么?难不成你还真想去杀了魏朝太子妃?你真以为她只是一个孤女?你可知道,魏朝驻守南疆的军队是何等看重她?」 「若能活捉了那个太子妃,便是控制南疆军队,也未尝不可。」 见女人还想说什么,周筠立刻又解释了这么一通。 然而,黄衫女子依旧不依不饶。 疯魔了一般,红着眼反驳道,「你在胡说些什么?她就是个身份低微的***而已!南疆的军队怎么会在意她?那些……那些都是魏朝太子为了给她太子妃的位置,故意散播的谣言。」 「也不知那狐狸精到底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为她掩盖杀人罪行他都能做,又有什么不能做的?」 「周筠你相信我,那就是个无用的***货色,你现在立刻派人将她带来,找几个乞丐……」 「够了!」周筠阴着脸,终有些忍无可忍。 冷厉了瞪了她一眼,说道,「下去,回你房里待着去!」 话落,立刻上来两个婢女将她拉了下去。 等人离开,周筠又沉着脸看向白辰,说道,「白辰,你派几个人看好她,别让她坏了事。」 「是。」 白辰微微点了点头,又继续与周筠商量了几句,转而便退出了地牢。 刚出去,便听下头的人来传话,说是那位南越小王妃将他房里的瓷器都砸了个稀碎,而且又叫又骂的,实在是个泼妇。 「别管她。」 白辰摆摆手,似乎已经习以为常,却又忍不住纳闷儿。 皱眉问下属道,「白刚你说,这咱们小王爷也算是相貌堂堂了,虽然算不得是南越第一美男子,可也算是个美男子了吧?而且还是皇亲贵族,你说他怎么就娶了那么市井出身的王妃?还是那等泼妇模样。 」 「瞧着那德行,还对咱们小王爷是呼来喝去的。」 闻言,白刚叹了口气,左顾右盼,确定四下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贼眉鼠眼的回白辰道。 「嗨,我听说啊,那个小王妃原是萧门的女徒弟,因着陷害同门师姐,给师姐下药,结果被人反将一军,顺手送上了伙夫的床,后来她那师父就做主要将她嫁给伙夫,她还寻死觅活的。结果人没死成,便只好跟着伙夫,一道儿被逐出师门,回了老家渔村里过活儿。」 「那个……咱们小王爷,先前不就潜伏在萧门的么?这不,就成了那个倒霉伙夫。」 「然后倒霉的娶了这么个泼妇……」 「你也知道,咱们小王爷向来是个负责之人,想着既是沾了人家的身子,就要对人家负责,故而才娶了这女子。」 「至于……她为何对咱们小王爷呼来喝去的,我听闻啊……她喜欢的那个魏朝太子,长得极是俊美,想必,她是嫌弃咱们小王爷长得丑吧。」 小王爷丑? 也对,小王爷为了伪装,整日戴着副面具。 那面具,的确是不太好看。 白辰摊摊手,有些无奈道,「都说英雄爱美人,没成想,这泼妇也爱美人。」 话落,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面色一正,又吩咐白刚道。 「对了白刚,你这几日,多盯着点儿那二人,再多打探打探,要确保他们的身份。再者,让人多看守着点儿大牢,莫要叫他们有可乘之机,我可听小王爷说了。那二人,都是萧容齐座下出色的弟子,那魏朝太子功夫了得,手段狠辣,心思更是缜密。」 「至于那太子妃,虽说从前遭遇过一场意外,以至于无法习武,却也是个杀人不见血的狠角色。听说啊,萧容齐的侄女都给她吓疯了。」 「就这样的女子,也难怪那泼妇斗不过,这动不动就喊打喊杀的,哪能比得过那娇柔可人会做戏的狐狸精。」 白辰满脸嘲讽,取笑着小王妃,却不知,狐狸精已然算计到了他的头上。 三日后,白辰才审完了地牢里那个叫嚣得最厉害的谢启云,见白刚气喘吁吁的从外头跑来。 他脸一沉,斥责道,「白刚,你这慌慌张张的作甚呢?」 「爷,不好啦。」白刚皱着眉头,一脸焦灼,警惕的瞥了眼缩在角落里看他的谢启云,又将白辰拉着出了地牢。 等四下无人,才开口道,「爷,城里突然传出了一些言论,说是您……」 白刚支支吾吾的,话说到一半儿,又顿住了,看着白辰的眼神极为忐忑。 白辰见他如此,顿时不耐烦了,问道,「说我什么了?恕你无罪,快说!」 第259章、灾星降世 白刚虽然得了应允,却依旧有些忐忑。 他抬眸忘了白辰一眼,磕磕巴巴道,「外头的有传言说,说您是灾星降世。」 「灾星?」 「就这?」闻言,白辰面露不屑。 冷笑了声,轻蔑道,「萧容齐座下的得意门生,还以为多有能耐呢,原来就这点儿本事?」 白辰面含得意,眼神里不觉浮上一丝狂妄,摆摆手道,「白刚,以后这种事情就不要与我说了,你自己处理了便是。」 「爷,我是去处理了。」 「可是……」 白刚皱眉,深深的看了白辰一眼,又继续道,「可是如今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百姓们也都信了,仙现下已有好些百姓前去衙门里闹,县衙和云州知府那处,都已经闹得不成样子了。」 「那些刁民,不仅要杀了您,还说是要将云州知府王川一并杀了。」 「您也笑得,云州百姓向来彪悍,这些年来,又被您训得一个个状如牛,手段凌厉狠辣,您是不晓得,那王川刚从家中出来,就被砸得头破血流,现如今是躺在家里半死不活的。」 「原本那些刁民还想闯咱们白月会的,好在咱们这几日为了防备那些魏朝皇室,严防死守,否则……恐怕您都见不着小的了。」 白刚哭丧着个脸,不断的诉说着他的委屈。 听完了他的话,白辰原本写满轻蔑的脸骤然僵住。 微微一怔,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愕然道,「这……这怎么可能?云州百姓可都是受过我的恩惠的,他们一向信奉于我,怎么会轻易信了那狗男女的鬼话?」 闻言,白刚的脸哭丧得更厉害了,咬牙道,「谁说不是呢?」 「可是,他们二人可不止说您是灾星,还……还往地里放了好些虫,城里大半农户的庄稼都给弄没了。」 「这还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那些虫,和您当年放的是一模一样。紧接着,城里不知为何,又传出了许多其他州府的赋税征收的书,且,官府里的账本,也不知是为何,平白就印了满大街都是。那些个刁民一看,才知道外头的赋税从未增长,又晓得了是王川私自增收,关键是,那里头还有王川给咱们的孝敬。找几个懂账的人一看,便是清楚了。」 「如今那些个刁民都认定了是您和王川合起来坑害了他们,还污蔑朝廷,都闹着让您还钱还粮食呢,还让您把那个谢启云给放了。」 白刚气喘吁吁,一口气说了一大堆。 白辰的脸色是愈发难看。 他在此苦心经营将近八年,好不容易才弄出这么一片天地来,难道就要这么毁了? 他依旧要当回南越那个屈居于人下的平平布衣。 不,绝不可以! 看了白刚一眼,牙一咬,心一横,白辰陈沉声吩咐道,「你立刻传令下去,只说一切乃是王所为,白月会概不知情,至于王川搜刮的民脂民膏,白月会将会替天行道,将一切都还给百姓们。」 话说完,白辰终于松了口气。 亏得他平素里留了个心眼儿,王川孝敬的银子都做了一部分假账捐给当地的贫困人家。 否则,如今若想脱身,恐怕是难上加难。 然而,白辰吩咐完之后,白刚却依旧站在原地,脚下纹丝不动,看着他的眼神愈发沉重慌张。 见状,白辰顿时不耐烦了,斥责的语气问他道,「白刚,你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快去办?」 「这……爷若是想将所有事都推到王川身上恐怕是不太妥当的。」 白刚皱着眉头,一脸欲言又止。 白辰脸色更难看了,厉声骂他道,「怎么 就不妥了?那个王川是给了你什么好处,你在这儿为他说上好话了?」 闻言,白刚赶忙摆摆手,解释道,「爷,不是我为王川说好话。」 「而是……这王川手里咱们把柄太多,咱们若一味将罪过都推到他头上,他恐怕是要鱼死网破的。」 「而且,那些账本,不止是王川,就连前几任知府留在衙门里的账本也莫名其妙的失踪了。」 「什么!」 白辰一震,脸色骤变。 方才极淡然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丝恐慌。 别的他不怕,可是那些账本,那些他与历届知府来往的账本,一旦传了出去,那么就坐实了他勾结的事实。 若只是与王川勾结,倒还能全都栽到王川头上。 可如今,每个知府都与他勾结。 用脚趾头想,也能猜到究竟是谁的问题。 一瞬间,白辰眉眼都阴沉了几分,将声音压到了最低,询问白刚道,「此事,还有几个人知晓?」 「回爷,此事就王川一人知晓,想必,他是想瞧瞧您会作何举动。」 「若您将他推出去,他恐怕就得反咬一口,若是……」 「您去寻回账本,他大约还会相助。」 相助? 他现下巴不得那些账本传出去,到时他王川就能摘个干干净净的,再攀附那魏朝太子,若是被朝廷发现了,顶多也就是摘了官帽沦为布衣,可自己,即将一无所有不说,说不得还要赔上性命。 想到此处,白辰心中愈发忐忑,他阴了阴脸,赶忙又问白刚道,「魏朝太子和太子妃住在何处,咱们去会会。」 「他们在悦来客栈。」 「不过……」 白刚惶恐的看了他一眼,磕磕巴巴又道,「不过悦来客栈人多,您此刻这样过去,恐怕是要被那起子刁民围堵的,而且,他们说不定还会动手。」 他娘的,怎么就惹上了这对儿难缠鬼。 早知道,一开始就该像那泼妇小王妃说得那般,直接做掉他们了事。 如今倒好,那些个百姓都倒戈了,他还拿什么与对方斗? 拿大牢里那几个蠢物么? 咬了咬牙,白辰似下了很大的决心,又朝白刚道,「你,去给爷弄一套女装来。」 第260章、再见高敏月 「女装?」白刚一惊,有些愕然的看着白辰。 不过最终却也没再多说什么,只点了点头,便忐忑不安的退了出去。 眼下外头闹成这样,他可真怕自家主子把气儿都撒到他身上。 这样的情况,还是少说话多做事为妙。 如此一想,白刚的步伐愈发加快了些。 不多时,便取来了一套白色女装。 那般的色调,那般的款式,倒是与白辰很配。 再梳妆打扮一番,活脱脱就是个仙气飘飘的美人。 看着镜中的「美人」,白刚赶忙又取来一个斗笠递给白辰,说道,「爷,您的容貌,多多少少还是有许多人记得的,虽说是浓妆艳抹了一番,如今为了避免一些个眼尖儿的认出来,你且还是戴上这个保险些。」 白辰此刻焦头烂额的,听见白刚居然吩咐自己,心中更是烦闷,立即反驳道,「爷不知道吗?要你来教?」 话落,白辰便夺过斗笠,阴着脸戴到了头上。 随即,便匆匆出了门,前往悦来客栈。 而此时的悦来客栈,大堂里几乎是宾朋满座,全都是来听书的。 偌大的客栈大厅内,百姓们围了一堆,前头坐着个说书先生,啪的一拍板儿,绘声绘色道,「接上回,今日咱们要讲的,是白辰强抢民男,话说,青州城外有一美貌书生,名唤沈恪,因长得美,被人牙子拐带,一路到了云州境内。虽说是被拐卖,可奈何这沈恪长得好啊,刚入城,就得城中李公子厚爱,以千两银子买入家中。」 「要说这李公子啊,虽好男风,却也是痴情人啊!竟是不顾世俗便要娶了沈恪为男妻,原也是一段良缘,神仙眷侣,岂料,有一日这李公子与沈恪在街上走时,竟是被白月会教主白辰给看上了,这白辰索要人不成,竟是趁着夜黑风高,将李公子勒死在家中,又一把火将李家烧了个精光。」 「自那夜之后,美貌书生沈恪就失踪了!旁人皆道是他谋财害命,害了李公子。」 「事实上,这沈恪其实是被白辰给抢去了白月殿。」 「可这白辰比不得李公子,他虽同样喜好美貌书生,却绝不是痴情者,他喜欢以凌虐美人为乐。这沈恪又长得尤其美,落到了白辰手里,那是惨不忍睹,惨绝人寰啊!」 「自打入了白月殿,沈恪没有一日身上是好的,白辰残忍恶毒,是个活脱脱的变态。」 「这沈恪不堪受辱,最后割腕自尽!」 「当时啊,白辰进去时,只见满地血!」 「可你们猜怎么着?就在这时,白辰发现自己心痛如刀绞!他,惊觉,他竟是爱上了沈恪。于是当即让人把沈恪救回来,否则就要让大夫全家给沈恪陪葬啊!那大夫害怕啊,经由千辛万苦,终于将沈恪救了回来。沈恪一睁眼,发觉自己还没死,又看到白辰,愤恨之下,抬手就给了他一个大耳光!」 「结果你们猜沈恪是个什么反应?」 「欲知后事,且听下回分解。」 说书先生一脸神秘的笑笑,话说完,便退到了后台,朝着幕后之人问道,「这位爷,已按照您的吩咐将话都传了出去,您看。」 「给。」谢锦宴靠在椅子上,掏出一定银子递给那说书先生。 说书先生拿起银子在嘴边咬了咬,笑呵呵道,「谢谢爷,下回要有这种好事,还找我啊。」 闻言,谢锦宴没答话,只淡笑了声,便起身往二楼走去。 俞青芜已经站在上头看了许久,此刻大堂里的人似乎都还有些意犹未尽,不得不说,一旦恨上白辰之后,这些百姓可不止是不再信奉他,甚至更乐意听一些踩低他的故事。 所谓 有多爱就有多恨,爬得有多高,跌得就有多狠。 谢锦宴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能使唤得动那些个说书先生。 不过,俞青芜倒没想到,他把沈恪也编进去了。 这故事让白辰听了气死,沈恪若是听了去,恐怕得气得死了又活过来。 「谢锦宴,你是怎么想出这些桥段儿来的?」 见谢锦宴上来,俞青芜笑着朝他走了过去,一边挽住她的胳膊,一边问道,「还有啊,你怎么想的,把沈恪也给编进去了?」 「你觉得呢?自然是因为讨厌他。」 「书生们常常讨厌谁,就将谁写进书里,胡编乱造一通,从前鄙夷得很,如今用到了沈恪身上,倒也觉得不错。」 谢锦宴笑了笑,握住俞青芜的手,又扫了眼大堂里依旧闹着让说书先生继续讲故事的人们,说道,「你看看,大家多爱听啊。」 「就这个散播速度,加上丢了账本儿,那白辰恐怕今日就得找上门儿来了。」 「师哥……」 谢锦宴正得意的扫视着一众被他土崩瓦解的云州城百姓,一道清脆明亮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 听到声响,谢锦宴微微一怔,脸上的笑容骤然凝固。 然后,下意识的看了眼身侧的俞青芜。 俞青芜亦是诧了下,缓缓转过身。 只见走廊处,一道鹅黄色身影站在那处,看到她,那女子脸上的笑意又僵住。 继而径直朝着谢锦宴走去,说道,「师哥,好久不见。」 在这种情况下见到阿月,谢锦宴着实是有点儿惊讶,狐疑。 一时间也不知说些什么好,又或者是用什么态度去面对阿月。 淡淡的看了她一眼,他将俞青芜的手握得更紧了些,问高敏月道,「阿月,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回渔村了么?」 「怎么师哥,在你眼中,我就只配回渔村?」 高敏月扬起唇,有意无意的又扫了俞青芜一眼,说道,「师哥,我知道你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我可以帮你。」 「你……帮我?」 谢锦宴蹙眉,说话间,又悄然瞥了俞青芜一眼。 见俞青芜表情没有什么变化,才又问高敏月道,「阿月,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我知道的可多了。」高敏月唇角上扬,表情有些得意。 卖关子似的,顿住片刻,又一脸神秘道,「我知道谢启云他们关在哪里,不过,师哥,这话我只想和你一个人说。」 「你跟我去外头,我告诉你。」 第261章、无用的挑衅 高敏月扬起唇,说话间,还故意向俞青芜投以挑衅的目光。 然而,回以她的却是平静温柔的笑。 拳头打在了棉花上,高敏月脸色顿时有些难看。 不过,想到自己手中的筹码,高敏月又面露得意。 索性直接向着谢锦宴走去,伸手拉他道,「师哥,我如今与从前可不一样了,离开京都之后,我在外头也闯出了一番天地。」 「莫说是帮你救出谢启云了,就是让那白辰乖乖听话原也是很容易的事。」 「你跟我出去了,我不想同外人说,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人……」 「我没有兴趣知道。」 高敏月正是满脸势在必得,下一刻,谢锦宴却重重推开了她的手。 方才还算和善的脸顿时冷了下来,又拉着俞青芜往后退了两步,冷冷道,「阿月,第一,我不是来救谁的,不过是带着阿芜出来游玩。第二,阿芜不是外人,她是我的妻子。」 「第三,你不必故意说那些话来刺激谁,因为……你刺激不到。」 「第四,我们也不相信你会安好心。」 俞青芜笑笑,替谢锦宴说出了最后一句。 是了,一个会轻易叛国的人,无论是她还是谢锦宴都不会再相信。 哪怕,谢锦宴对高敏月和对别人依旧不同,可她想要叛国的事,已经在谢锦宴心中扎了根,往后无论她说什么,谢锦宴都会怀疑。 更何况,如今高敏月还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云州,还是以这般姿态出现,这就不得不引人怀疑了。 难道……云州城的一切,与细作有关系? 俞青芜心中怀疑,而谢锦宴,显然也是有些怀疑。 他深深的看了高敏月一眼,说道,「阿月,我早已经说过,从你做出那些事的那一刻,我们就不再是什么兄妹,也再无情分,你未来是好是坏都与我无关。」 「所以,你真的不必特地来和我说这些。」 「阿芜,咱们走吧。」 话说完,谢锦宴没再给高敏月说话的机会。 拉着俞青芜的手,便离开了走廊。 一路踏出客栈厅堂,从容走在街头,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也不再似先前那样恐慌警惕。 现如今,云州的百姓已有一大半倒戈,对白辰和王川恨之入骨。 所以,哪怕察觉到他们的身份,也不一定会动手。 「别说,这白辰把云州城治理得还是不错的。」 一路穿过街道,又走到了另一条街口,看着喧闹的人群,和繁华的店铺,谢锦宴不禁感叹。倘若这白辰没有做太多错事,倒也算是个可造之材。 只可惜…… 目光掠过街道上来来往往的人群,谢锦宴又看向俞青芜,低声问她道,「阿芜,依你看,这白辰究竟何身份?背后又是什么人?」 说实在的,这回若不是俞青芜给他透了白月会底儿,他或许倒现在还一一筹莫展。 故而,如今谢锦宴也更加征询俞青芜的意见。 毕竟,在面对白月会这个教派,她比他了解得多。 比如,白月会也会驯养虫鸟这样的事,他就从来都不知道。 想了想,谢锦宴转过头,又问俞青芜道,「还有,除了驯养虫鸟,这白月会可还会些什么?阿芜你可知道?说不定,咱们还能再给他们弄些麻烦出来,好叫他们彻底方寸大乱。」 会些什么? 这个……她还真是一时半会儿想不起来。 青芜抿了抿唇,摇摇头道,「我暂时想不起来,这些都是师父同我说的。」 「其实锦宴,有件事,我这几日一直在想。」 左顾右盼,见周围人逐渐少了,俞青芜又挽住谢锦宴胳膊,压低了声音说道,「其实……我一直在想,白月会,会不会与……师父有关?」 「师父?」 「是。」 「这几天,我仔细观察了下云州城,城内很多胭脂和一些个小物件,都是……师父曾经教我做过的,在其他地方是见不到的。」 「还有,白月会驯虫鸟这一点,我也注意到了,方式和师父教我的差不多。再有就是……」 「就是阿月的出现。」 「你之前赶她走,原也是因着她险些通敌卖国,而她通敌的那个人便是当初卧底在萧门的伙夫。你将她送走之后,我们也不知她的去向,说不得她是跟那伙夫走了。」 「她若是跟那伙夫走的话,那么很可能那个伙夫也在此处,而且阿月刚才说了,她能使唤白辰,这说明,她可能与白辰背后的人有一定的关系。可是,是什么关系让她敢如此猖狂自傲呢?从前,她是仗着你,因为你是魏朝的储君。」 「那么如今,她又是仗着谁呢?」 俞青芜说到最后,语气已是愈发沉重。 谢锦宴的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其实刚才阿月出现之后,他不是没有怀疑过,只是终究有些不能接受。 稍顿了下,谢锦宴低低的从嘴里吐出几个字,「你的意思是……她倚仗得可能是那伙夫,而那伙夫真正的身份,也许……是南越皇族?」 闻言,俞青芜没有答话。 只静默的看着他。 谢锦宴也没再说话,只皱着眉头,目光复杂的扫视着街道。 良久,才低声道,「我们回客栈。」 「我需要给父皇修书一封……」 写一封关于他的母后周依依的信。 云州城能欺上瞒下这么久,又受控于南越皇族,若一切真是如此,那么朝廷又是谁在替他们隐瞒呢? 最大嫌疑的,或许……就是他的母后,南越国嫡公主周依依。 虽说,他母后总说是恨透了母国,恨透了她的父兄,可是,南越国能做皇帝又不是只有她的父兄。 揣着沉重心情,二人又返回了客栈。 彼时的客栈内,人群已经散去,高敏月也不见了人影。 谢锦宴和俞青芜点了些吃的,便上楼回客房。 吱呀…… 这是…… 推开门的瞬间,谢锦宴和俞青芜都怔住了。 但是很快,二人的又平静了下来,并迅速关上了门。 「好大一只耗子。」谢锦宴低笑了声,随手端起热茶,哗啦一声就将困在网里被药晕过去的「大耗子」泼醒。 第262章、绝望了 白辰睁眼时,看到谢锦宴冷森森的笑脸,先是一惊,很快就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这是被捕了? 嘭,一声巨响。 白辰还未回过神,就重重落到了地上。 冰冷坚硬的地板与尾椎骨来了个激烈碰撞,白辰疼得险些再次昏死过去。 他揉了揉疼得像是要裂开的屁股,恼恨的瞪向谢锦宴,装出一副柔弱女子被恶霸强抢的语气,厉声质问道,「你……你的什么人?你想对奴家做什么?」 说话间,白辰还有意的朝着一旁的俞青芜看了眼。 想要让俞青芜误会些什么。 譬如,误会她的夫君对自己起了歹心。 可他这点小心思哪里逃得过俞青芜的眼睛,更何况,他虽然男扮女装很成功,可男人的特征却是掩饰不了。 见白辰努力的想要挤出眼泪,俞青芜忍不住笑了。 淡淡扫了眼他凸起的喉结,嘲弄道,「这位公子,虽说你生得的确阴柔,姿态和嗓音也伪装得极像,可你拿喉结却格外明显了些。」 「所以,劳烦你,别再装得一副被恶霸强抢的柔弱民女模样。」 「与其如此,你倒不如污蔑我夫君好男色,将你囚禁于此。」 俞青芜言笑晏晏,妩媚的眼眸极是讽刺在白辰身上扫视。 白辰原是想用谢锦宴好男色这个理由倒打一耙,好挑起眼前这对儿男女的矛盾,再借机逃跑的。 然而,刚张了张嘴,俞青芜就将他的路都堵死了。 白辰脸上的表情顿时僵住。 左右环顾,伺机就想逃跑。 可刚用手撑着地板,却又倒了下去。zbr> 浑身的无力感,让他整个人不受控制的瘫软在了地上。 谢锦宴笑笑,拉了凳子坐到他对面,叹息道。 「行了,别妄想逃走,你进门以前,这屋里烧了软骨香,若是不吃解药,没个五六个时辰是解不开的。」 「也就是说,哪怕此刻我们将你凌虐致死,你也毫无还手之力。」 谢锦宴语气平静,话说到最后,嘴角的笑容逐渐凝固,眼睛里也浮上寒光。 而白辰,则是整个人都绝望了。 他素听魏朝太子谢锦宴荒唐狠辣,既是出了名儿的纨绔子弟,又是声名狼藉的酷吏。 凌虐致死…… 这魏朝太子是做得出来的。 想到此处,白辰心头不由一阵战栗。 但面上,依旧竭力保持镇定,怒笑着反驳道,「你……你威胁人,杀人是犯法的,虐待更是死罪。」 「你们平白无故将我拘谨于此,对我那些暴力手段,是要被砍头。」 「砍头?」闻言,谢锦宴笑了。 他勾起唇,极是玩味的扫视着分明已经吓得结巴,却还在强撑的白辰,说道,「杀人自然是犯法,凌虐更是该死。」 「可若是杀细作呢?若是杀卖国贼呢?」 「又或者,是你自己有特殊癖好,偷跑到我们夫妻二人的房中来玩些有辱斯文的不堪手段,活生生把自己给弄死过去呢?」 谢锦宴连连发问,问到最后,白辰的脸色已变得苍白无比,那些什么草菅人命,引起民愤的话也瞬时卡在了喉咙里。 要知道,如今外头已有许多对他的不实言论。 多是些好男色,有特殊喜好什么的不堪入耳的谣言。 可叫人生气的是,那些个愚蠢的百姓偏偏都信了。 如此一来,今日他若真被凌虐致死,那些人还真有可能相信他是因着那些个肮 脏的缘故而死去的。 身为一名细作,他这些年来虽过得十分富贵顺遂,却也并不是那么怕死。 毕竟,曾几何时,刀山火海都走过来了。 可他怕死了之后,还叫人污了清白。 到时候,他就是到了下面也无颜面对祖宗。 这个魏朝太子,也太阴损了! 活了二十多年,头一遭遇到比自己更下作之人。 白辰愤怒之余,更是不由生出了几分动摇之心。 但还未到绝路,他终究还是不愿意背叛了南越。 想了想,他索性换了对策。 咬牙瞪着谢锦宴片刻,白辰骤然失笑,讥讽刺激的语气道,「呵,堂堂魏朝储君,便是用这等下作无耻的手段来对付敌人的么?」 「白月会教主,白辰?」 白辰正一副大义凛然的忠士嘴脸,谢锦宴却是嗤笑了声。 又挑了挑眉,笑道,「白辰,既然你已清楚孤的身份,孤也不再与你废话了。」 「你说得没错,孤的确就喜欢用最无耻,最下作的手段去对付敌人。」 「尤其……是你这样潜入他人国家掠夺百姓钱财的……***之人!」 他勾起唇,刻意咬重了最后四个字。 白辰本就出身卑微,也最忌讳人家说他的身世。 当初之所以会来魏朝当细作,原也是因着其身份低微,不配在那些贵族跟前露脸,故而才想着孤注一掷,来魏朝博个前程。 来魏朝数年,百姓的追捧已让他渐渐遗忘了在南越时的卑微岁月。 但是此刻,谢锦宴再度提起,那些不堪耻辱的过去又再度浮现在他眼前。 一瞬间,白辰脸都青了,眼神也不由有些难堪。 谢锦宴长叹了口气,目光微微扫过他被茶水染花了妆容的脸,循循善诱的又说道,「白辰,我知你来魏朝的缘故,无非就是想着成事之后,能回南越博个好前程。」 「若不能成事,便偷偷跑路。」 「可是如今,你觉得你跑得了吗?」 「你说,我若是将你是南越细作的消息放出去,再对外宣称,你已招供,并为自己的利益,将南越的城防图献上,只为在魏朝谋得一官半职。」 「到时,我再派兵攻打南越。至于城防图嘛,我母后便是南越公主,还是曾受南越薄待的公主,我若问她要,她自然是肯给的。」 「虽说不能完全掌握如今南越的情况,但大致还是能够画出来一些,再整合我魏朝派去南越的人送来消息,想要破城并不难。」 「到那时,你觉得南越还容得下你么?而魏朝的百姓,又将如何看你?你与王川在云州城***多年,搜刮了百姓多少钱财?又将百姓们欺瞒得多苦?你说,到时会不会有万民书上奏请求将你斩杀?」 谢锦宴声音平静,眼角甚至还勾勒出淡淡的笑意。 可他越是笑,白辰却越是害怕了。 自己死就罢了,可若真如此,他死后怕是要是遗臭万年。 第263章、为何会娶这样的妻子 想了想,白辰决定再与眼前的魏朝储君周旋一番。 咬了咬牙,又沉默片刻,他抬起头,不甘的反问,「你们想要怎么样?」 「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好。」 「既然白公子都如此直接了,孤也不藏着掖着。」 「我,要你放了谢启云和那个小子,以及跟随他们而来的几个官员。」 谢锦宴含笑看着白辰,容色淡淡,语气从容,道,「只要你老实交代他们的去处,孤便不会太为难你。」 「毕竟,你也不过是个虾兵蟹将,为难你着实没什么好处。上天有好生之德,孤也是愿意保你一命的。」 闻言,白辰顿时呆住了。 他原以为,谢锦宴一定会逼迫他说出背后之人,或者做些什么足以叫他丢命的事。 可是,这个魏朝太子提出的条件竟是让他放了谢启云。 放了那个,与之为政敌的大皇子? 白辰原本还想着,若谢锦宴逼迫他招供背后之人,他便利用谢启云反过来诱惑谢锦宴,毕竟,按他的想法,若是能在这个时候弄死谢启云,谢锦宴一定是非常愿意的,也必然乐意和他结盟。 但是此刻,谢锦宴却是提出这样的条件。 白辰的思维瞬时被打乱了,好一会儿,才重新回过神。 不可置信看着谢锦宴,问道,「魏朝太子,你……你说什么?你让我放了谢启云?放了尤家人?放了那些随他们而来的文臣武将?」 「可是,谢启云不是你的敌人么?还有他的那些左膀右臂,他们若是死了,这魏朝的天下便是你囊中之物了?你为何要救他们?我不明白。」 白辰表示大为不解,与此同时,也不由怀疑这其中有诈。 这中间的确是有诈,可谢锦宴又如何会让他瞧出来。 淡笑看了白辰一眼,谢锦宴故作诧异道,「白公子,这些话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我……与皇兄是敌人?我与皇兄一向兄友弟恭,感情甚笃,是谁编造这些个不敬的谣言来离间我们兄弟的感情?」 「还有,我父皇如今正值壮年,又是何人竟敢如此诅咒于他,编出这等忤逆言论来,陷孤于不忠不孝。」 谢锦宴满脸痛心疾首,好似他真与谢启云感情好似的。 看着谢锦宴这副模样,俞青芜险些没忍住笑出了声。 她微抿了下唇,也帮腔的说道,「可不是吗?是哪个该死的,竟敢如此造谣皇家,实在可恨至极,殿下定要将他逮去砍了脑袋。」 这就要砍脑袋了? 白辰后颈窝不由一阵凉飕飕,与此同时心中生了狐疑。 难不成,是小王爷的消息有误? 不……不对,分明是眼前这位魏朝储君在使障眼法,企图带偏了他。 「啊,殿下,我晓得了!定是……定是因着刘家的缘故。」 白辰心中正怀疑,一道清冷的女声又在耳边响起。 俞青芜眉头紧蹙,冷艳精致的面庞下,眉眼里流露出愤恨之意,骂道,「定是那刘贵妃又在背后作妖。」 「殿下您可还记得,上回为着挑拨您和大皇子,刘贵妃还不惜串通秋侯家那个秋十一娘来构陷您,最后东窗事发,便将罪过都扣到了大皇子脑袋上。」 「大皇子顾念母子之情,又珍惜兄弟情意,不愿你与他母亲任何一人受到伤害,故而便认了下了所有罪过,为此险些被罚去守皇陵呢。」 「后来,还是您向父皇解释,父皇这才收回成命,也为着能让他有个名正言顺回京的机会,便派他来了云州剿匪。」 「岂料大皇子一来数月,竟是杳无 音信」 「您心中着急,便向父皇自请前来云州。您来之前,那刘贵妃还说些有的没的,怀疑是您与母后派了人谋害大皇子,这才导致大皇子迟迟没有回京。刘贵妃那人儿啊,为了争宠,给自己孩子下毒这种事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 俞青芜蹙着眉,越说越生气,那般的愤怒,那般的恼恨,说得像真的似的。 闻言,谢锦宴心中偷笑。 脸上却是严肃,立刻斥了她一句道,「阿芜,不要瞎说!」 「我瞎说?我哪有瞎说?我说的明明都是实话!」俞青芜瞪了他一眼,故作委屈。 见状,谢锦宴脸色更为难看了些,故意骂她道,「行了,叫你别说就别说!什么话都往外说,你还当自己是市井女子?」 他语气故意加重了些,话毕,又吩咐她道,「去旁边待着去,就不该带你来。」 「你……你以为我乐意跟你来啊?」 「要不是怕你又去找高敏月那小狐狸精!我才不不来呢!」 俞青芜狠狠一跺脚,走到了窗前。 转身之际,脸上的怒气立刻消散,又恢复了平日的冷淡从容神色。 谢锦宴依旧皱着眉头,沉沉看了满脸惊讶的白辰一眼,问他道,「白公子,孤且就问你一句,这人,你是放还是不放?」 放还是不放? 若是放走一个蠢货皇子就能保住性命,保住自己的名声,倒也不是不可。 可是,就不知道那太子妃方才所言到底属不属实? 要知道,那可是萧家掌门最得意的弟子,怎会是那副愚蠢模样了? 若她真的那般愚蠢,这堂堂的魏朝太子又为何会看上她? 难不成,和他们小王爷一样,是被讹上了,不得不负责? 可若是如此,封个侧妃亦或者侍妾的身份足矣,何必娶来做太子妃? 深深的朝着远处高挑清冷的倩影看了看,白辰没答话,故作闲聊的语气说道,「魏朝太子这位妻子,还这是天真娇憨呢,这性子与我南越一位王妃倒是颇为相似。不过那王妃是自己讹上了我们王爷,怀有了身孕,我们王爷才不得不纳她做侧妃的。」 「不知,您又为何会娶了这样一位妻子?你们魏朝,不都讲究门当户对么?」 第264章、扔猪圈里 呵,想套他话? 谁还不是千年的狐狸? 这个白辰,都落到这样的份儿上了,还想耍小聪明。 谢锦宴心中冷笑,脸上稍浮起不久的和善颜色骤然散去,眼底也逐渐被冰霜覆盖。 冷冷睨了白辰一眼,嗤笑反问。 「白公子,此事似乎与你无关吧?」 「怎么?孤稍微待你和善几分,你便弄不清自己的处境了,竟敢妄议起孤的家事,置喙起孤的妻子来了?」 谢锦宴语气森冷,说到最后,已是失去耐性。 冷眼看着白辰,不再多说废话。 只直入正题,再度质问道,「孤只问你第一句,谢启云,你放是不放?」 「你若老实听孤差遣,孤会看在功过相抵的份儿上姑且留你一条命,你若想敬酒不吃吃罚酒,孤自会叫你晓得什么叫心神俱裂,遗臭万年。」 「折磨人,孤最会的,白公子最清楚不是么?」 说到最后,谢锦宴眼神里已泛起杀意。 那般的狠戾眸光,宛如鹰隼犀利,又如刀子锋锐,让白辰心中不禁泛起一阵凉意。 一时之间,也更加摸不清眼前这位魏朝储君的性子了。 这个出尔反尔的魏朝太子,怎的说变脸就变脸,方才还说要保自己富贵呢,眼下就却又要杀人了。 白辰脑子忽然有些乱了。 纵然,他也察觉到,这夫妻两个可能是故意混淆视听,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来,扰乱了自己的脑子,便于套话什么的。 但此时此刻,白辰还是在无形中被扰乱了。 然他到底是受过训练的细作,故而很快却又平静下来。 笑看了谢锦宴一眼,冷哼道,「魏朝储君还当着出传闻中那般,性子毒辣,荒唐得很,行事毫无君子之风,说翻脸就翻脸……」 「行,看来白公子是不肯配合了。」 「也罢,说到底你也不过就是个虾兵蟹将,少你一个多你一个也无碍。」 「只是……」 谢锦宴扬起唇,私有深意的看了白辰一眼,叹息道,「只是白公子这般,惹得孤心情不太好,孤想了想,既是无用,倒不如做个人情……」 「不知白教主可听过青州风华院,那地儿啊,美人诸多,去那处寻乐子的人,一贯是荤素不忌,虽是残酷暴力了些,却也是出得起价的。白公子这等姿色,若是到了那风华院,想必也是能凭借自身博个富贵前程的。」 风华院? 富贵前程? 这话得亏他谢锦宴说得出口。 这谁人不知,风华院乃是青州最大的窑子,集中了青州达官显贵,却也是集中了许多变态,乃是最鱼龙混杂的地方。 风华院中,歌郎妓子应有尽有。 数百年前,发往风华院的,原都是犯了重罪的,从前也是风雅之地,歌郎妓子们原也是卖艺不卖身的。但随着岁月的流逝,魏朝内部纷争,风华院便逐渐落入了青州土官之手,为了盈利,风华院也渐渐变了味儿。 为着拉拢生意,起先是逼迫歌郎妓子们卖身,尔后又造成些许新鲜手段。 总归,经由百年的演变,现如今的风华院已不是最初简简单单的风雅之地。 除却为当地豪族提供乐子,还时常用于做一些不能见光的地下交易。 总之一旦到了那处,无非就是两种结果,一是便是不死,也要折掉半条命;二则是倚靠着那些豪族,踏入上流。 但大部分人的结果都是前者,因为在豪族们的眼里,风华院里的妓子歌郎或许连他们家中养的狗都不及。 白辰潜伏在魏朝数年,自也听过风华院的恶名。 此刻听完赵延卿的话,他额间已悄然泛起汗珠,脸色也不觉苍白。 但他依旧还想再挣扎挣扎。 四目相视,对上那双宛如地狱阎罗的寒眸,白辰不觉咽了咽口水,冷笑道,「魏朝储君,你……不会的,倘若你真的那样做了,那你精心布下的局便是枉费。你那皇兄,那几个被我白月会捕捉的魏朝官员将会以最屈辱的方式死去。」 「这……会叫你们魏朝颜面尽失,也会让营救失败的魏朝太子你本就堕落的名声更加雪上加霜,还有那些官员的家人,他们的门生,或许会将一切都怪罪在你的身上。」 「你分明与谢启云不和,却与你那妻子故意做戏,想叫我以为你们兄弟二人当真感情甚笃,想让我以为你想救他,真的只是因着兄弟之情,无非,就是担心他当真死了,这口锅会扣到你身上不是么?」 想了许久,白辰终于清醒过来。 也终于想明白了,谢锦宴为何一定要救谢启云。 小王爷的消息无误,只是他谢锦宴需要保全自己的名声。 想到此处,白辰眼底惊恐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得意神色。 淡笑看了谢锦宴一眼,又望向一旁的俞青芜,说道,「魏朝太子,你们夫妻两个不必做戏来蒙骗我了,我,是绝不会与你们合作的,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他还不信,这魏朝太子真能将他送去那风华院,真能舍掉精心布局钓来他这颗棋子。 思及此处,白辰眼中的得意光芒愈发明显,神情也愈发镇定。 然而…… 却未注意到,站在窗边的女人神色渐冷,缓缓从袖中取出一包药粉。 「殿下,看来,这白辰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 「既如此,咱们就没必要与他废话了。」 倏然间,方才还满脸愚笨的女人眼底泛起冷光。 眉眼里勾勒出一抹凛冽笑,看向一旁也慢慢起身的谢锦宴,将手中的药粉递到了他手中,说道,「此乃兽用的催-情-药,人若是服用了,没个两三日,是下不来床的。」 ??? 不是,这女人是什么意思?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抬眸看着俞青芜逐渐阴冷的目光,以及谢锦宴似笑非笑,却笑不达眼底的眸色,白辰脸色骤变,终于意识到这位魏朝储君真的如同传闻中一样的毒辣阴狠,而他的妻子,更与之不相上下。 白辰咬着牙,下意识的往后退,却是被谢锦宴一把拎住了领子。 勾唇笑应他道,「白公子,不必害怕,孤暂时还不会杀你。」 「只不过……送你猪圈里待上几日罢了……」 第265章、忠于自己的国家 「猪……猪圈!」 刹那间,白辰几乎眼前一黑。 他不是傻子,自然明白这对阴损夫妻是想做什么。 他们……竟然想让他睡猪!新 与猪同眠,这要是传出去,他…… 白辰不敢再想下去,脑子里也瞬间乱了。 然而,恍惚间,谢锦宴已将他堵住嘴,塞进提前备好的麻袋里,然后便是一阵晃荡。 等再睁眼时,周围已围上来几头肥大的母猪。 浓郁的臭味儿扑鼻而入,那些猪瞧着就像是提前喂了药…… 一头头虎视眈眈,如狼似虎。 看着它们一步步靠近,白辰双腿不由剧烈颤抖起来。 再望向外头已捏着药瓶步步靠近的谢锦宴,他终于再也忍不住了。 失声喊道,「我……我答应你!我答应与你合作!」 「很好,早这么说不就好了?何必平白遭这么一趟罪不是么?」 谢锦宴冷笑了声,一挥手,不知从何处冒出来两个小厮,一左一右将他从猪圈里拖了出去。 白辰终于松了口气。 但,他万没有想到,谢锦宴并没有就此放过他。 从猪圈里拖出来之后,也并未将他重新带回房间,而是蒙着眼,带去了另一处村庄。 等再睁眼时,周围是破烂不堪的陈设,霉臭味儿扑入鼻腔,还有窸窸窣窣的老鼠爬行的声音。 除此之外,还有几个面目凶狠的村民站在门口,一个个目露凶光,那眼神,活像是要将他杀了一般。 只是,那魏朝太子抬手之际,那些村民便又退了出去。 出门之际,还不忘回头往他脸上啐了一口。 白辰认得,这些原都是先前拜于他脚下的信徒。 如今才短短几日,他们竟是就为这魏朝太子所用了? 白辰眼中闪烁着不甘,以及不可思议。 纵然这几日来,他晓得魏朝太子使了些手段,让村民们都认定了曾经他害了他们陷入粮荒,是他害得他们多交赋税。 是他与王知州同流合污,欺上瞒下,将云州百姓置于水火之中。 他知道他们如今必然已不像从前那样信服于他,甚至心有怨恨。 但他却如何都想不明白,谢锦宴是如何在短短今日,就让这些村民听命于他的。 眼瞧着一众村民退出去,白辰终于还是没忍住。 他咬着牙,不甘的,质疑的,颤声询问道,「魏朝太子,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用了将近数十年,才得以叫他们彻底信服于我,可你才来了几日?」 「是,你没说错,孤是才来了几日。」 「可孤,却在魏朝,在这片土地上生活了十几年。与你这等外族人相比,孤自是更了解自己的子民,也更能明白他们需要什么,又憎恨什么?」 谢锦宴淡笑看着他,看着他那满眼的不甘与不可置信。 在他颤栗的目光中,低低又补了一句,淡声道,「白公子,一个国家的子民,无论再恨他们的朝廷,都绝不允许外敌侵入。至少,大部分是这样的。」 「更何况,如今他们发现,他们从一开始就恨错了。或许这些年来朝廷天高皇帝远,疏于管理,但这却不代表,魏朝人就会变成南越人。生活在云州的百姓们,他们的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这片土地上,他们自小便受父辈教诲。哪怕他们因为生活的困苦而憎恨当朝统治者,能想到的也只会是换一个皇帝,亦或者是起义,而非由外族人来统治魏朝。外族人统治的魏朝会是什么模样?不是安居乐业,也不是国泰民安,而是我 魏朝子民,从此沦为他人奴仆,便是走在大街上,说不得也要叫那些外族人歧视鄙夷。」 「最后,白辰,你要明白,有的时候捧得越高,摔得就越狠。还有,这世上,会诛心的不止你一人。」 是了,这世上会诛心的,会操控舆论的,并非他白辰一人。 他能欺上瞒下,利用假象来哄骗百姓,自己未必不可? 其实一开始,谢锦宴也并未想到这一层的。 倒是青芜提醒了他,青芜告诉他,绝大部分人,都是忠爱自己的国家的。 或许他们不会忠于一名君王,但他们绝对会忠于自己的国家。 而绝大部分人,又都是憎恨欺骗,厌恨被人戏耍的。 当他们发觉数年来的信仰,不过都是一场骗局,且是一场恶毒的,外族入侵的骗局,那么从前的信仰都会在一夕之间化为仇恨。 尤其本就过得苦的农民。 这些人,受到的恩惠不多,却在曾经的粮荒中失去亲人朋友,想要控制云州,首先要发动的就是农民。 谢锦宴也正是利用这一点,才慢慢扩大了对白月会以及白辰不利的消息。 更是因为这一点,他才敢孤注一掷,逆转局面。 然后翻盘后,趁乱将自己的人安排到云州城。 白月会本就靠的是思想荼毒来掌控百姓,失去百姓维护,就像是失去了武器的士兵。即便他们有着少量的精锐部队,可这精锐部队里,甚至有一半儿都是魏人。 一旦他们发现被欺骗,想要掌控起来,便更是艰难。 白辰在听完谢锦宴的话之后,自然也想到了这些,他脸上骤然失去了颜色。 定定的,不甘的看着谢锦宴,却是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恍然间,谢锦宴已递过来笔墨,冷眼扫视着他,命令道,「白辰,我也不与你废话了,我要你白月宫的地图,另则将谢启云一众人所在地标记出来。」 「最后,你也别和孤刷心眼儿。但凡孤不能活着,安全的回来,你还是会再进猪圈,也可以是牛圈,狗窝,总之有的是地儿让你去。」 「你……」 白辰的确是想耍花招的。 想着弄些小手段,暗示白刚来救自己。 但是此刻,谢锦宴的话,让他刚刚燃起的希望,瞬间被彻底浇灭。 这个魏朝储君,那是真损啊! 咬了咬牙,白辰不情不愿的接过笔墨。 约莫半个时辰后,在谢锦宴的冷厉注视下,白辰一笔一划,极清晰地将白月宫的地址画了下来,又交代了关押谢启云的所在之处。 拿着地图,谢锦宴立刻踏出了房门,又命两个扮成村民的暗卫将其看好,继而一路往西边的一间小屋走去。 第266章、做一对儿死鸳鸯 彼时,俞青芜已在里头等候许久。 见谢锦宴进门,她立刻放下了手中的茶盏,缓然抬起头,问他道,「殿下,可拿到了?」 「嗯,自是拿到了。」 「那白辰嘴巴的确硬的很,便是到了这等境地,也还妄图反抗,三番五次的想要将孤往旁的地方引导。」 「说来,师姐你平日里瞧着也算是正派,怎的如今也想出这样下三滥的招数来了?」 这话谢锦宴可半点不冤枉人,将白辰喂了兽用催-情-药扔猪圈里这主意,他可是半点力都没有出,原都是俞青芜想出来的。 当时听着她这提议时,他都惊了一惊。 要知道,他这位师姐虽然行事狠辣,绝不吃亏。 往日里在师门时倒也是一肚子坏水儿,可真正下三滥的事儿,她还真没有怎么做过,若有,一贯都是为了反击。 这主动的,使出这等馊主意,倒是第一回。 谢锦宴笑着,随手将还染着墨香的图纸放到了屋内的木桌上。 看向俞青芜时,眉眼里流露出些许调侃。 见他这副神色,俞青芜有些不悦的瞪了他一眼。 随即拿过了那张地图,垂眸仔细端详了一番,问他道。 「殿下,这图纸可有错漏?那白辰,不会耍什么花招吧?」 「他倒是想,但他不敢。」 「不过……」 说到此处,谢锦宴微顿了下。 眉头也皱起,说道,「不过,白辰到底是白月会教主,哪怕他在南越不过一介小小虾兵蟹将,但他所在的毕竟也是这云州最重要的据点,现下他这般凭空失踪,其他人不可能没注意。」 「所有,咱们得在其余细作还未察觉到之前尽快出手。」 「还有一点,虽说这白辰也是咱们精心设局钓来的,可孤总觉得,有些奇怪。」 谢锦宴说着,欠身坐到了俞青芜对面,又伸手从她手中将图纸拿过来。 面无表情的扫视着上头每一笔每一划,最后,又才抬起头,重新开口,沉声问俞青芜道,「阿芜,你觉不觉得,这白辰来得太容易了些。」 何止是太容易? 简直像是在鱼塘里捞鱼。 想到此处,俞青芜不由叹了口气,抬眸回他道。 「殿下,我觉得,咱们得快,但你暂时不能出手。」 「便是要出手,也当找个替身。」 「我倒不担心白辰会耍花招,就怕,他自己叫他背后的人耍了,他自己都不知道。虽说咱们如今已将云州百姓对白月会的崇敬之心彻底瓦解。」 「可是……就算他们只剩下一小部分兵力,可他们能在魏朝盘踞这样久,必然不是寻常人,也不能那样容易就落到了我们这等简单的圈套里。我们的计谋,是能对付白辰。」 「可未必能对付他背后的人。」 「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之所以能够轻易将白辰骗来,原也是我们在暗,他在明。但如今,他背后究竟是什么人,我们并不清楚。」 是啊,白辰背后究竟是什么人,到现在也还没能打听清楚。 虽说,城内白月会的大部分布防,和兵力已经掌握了。 但谁知道这背后还有没有埋伏呢? 想到此处,谢锦宴不禁蹙了眉。 方才在白辰面前豪言壮语,说得简单,但这真实施起来,还是有些头疼的。 尤其……此刻青芜还跟在他身边儿,如今他们又还算张扬,说不得,那些人也会她下手。 到时营救谢启云他们不成,弄不好还得让青芜陷入危险 境地。 这世上的事并非什么都没有希望,却也并不是事事都万无一失。 思量着,谢锦宴的神色愈发凝重。 听完青芜的话,他并未作答,只皱眉,静默的看着那张还未完全干透的图纸。 片刻,又抿唇看向她。 对上她平和沉稳的目光,他心中不由感到安稳,却也有些忐忑。 「阿芜,要不,你还是先离开云州吧,趁着眼下乱,趁机出去还是极容易的。」 离开? 他是什么意思? 又要自己一个人去面对么? 还是说,怕她成了旁人要挟他的软肋? 不过倒也是,先前也就罢了,那会儿想出去很难,出去了也未必能给他带来什么帮助。 但是眼下,若真要营救谢启云等人,若真的要彻底捣毁白月会老巢,免不了一场硬仗的。 这要是来三五个人,亦或者十来个人,她还能用毒虫自保。 但若来者是上百人,那就不好说了。 更何况,云州城还有许多百姓,免不了会攻击到无辜者。 所以,或许暂且出城反而是最好的。 若谢锦宴在城内出了什么岔子,她倒还能带些人来从外包剿,总要好过那些不熟悉地形的人前来营救得好。 故而,不比先前,俞青芜这回并未拒绝。 四目相视,静静凝着谢锦宴片刻,她微微点了点头,带着些许担忧与沉重,柔声回他道,「好,一会儿让白辰将图纸再画上三五份,我带着出城,一来,若是他白辰画得与先前不一致便说明里头可能有诈,二来,若你在里头出了什么岔子,我若带人来营救,胜算倒也大些。」 俞青芜话说着,便又从桌上拿过笔墨纸砚。 正准备起身,抬眸间,却见谢锦宴含笑凝着她,眼神里是无尽的深情,和温柔的恋恋不舍的笑意。 虽说已然在一张床上躺了近一年了,但是此刻,被谢锦宴这般看着,俞青芜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尤其,他们之间,很少是这等相处模样。 谢锦宴这样柔和,肉麻的目光,让她浑身上下都不由的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对视片刻,俞青芜轻咳嗽了声,有些尴尬的打破了沉默,「殿下,你……你这样瞧着我做什么?」 「没什么,孤只是没有想到,你这样痛快的就答应了。」 他眉眼噙着笑,深深看了她一眼,颇有些调侃的意味道,「我还以为,你又要像前几日那般,死活不肯走,哭哭啼啼的,想着死了都要与孤做一对儿死鸳鸯。」 第268章、那狐狸精就在这儿 吱呀。 随着渐宽,一张熟悉的面容映入眼帘。 只是……那张脸并非是徐子安。 而是,先前在青州见过的……那个叫做宋依兰的姑娘,沈恪如今的未婚妻。 此时,宋依兰探头探脑的站在门口,在她身侧,还站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 那男子瞧着容貌英武,模子却是与宋依兰有几分相似。 想来,方才冒充店小二的就是宋依兰身边这名男子。 俞青芜站在门后,透过缝隙,在微弱的光线下朦胧的看到探头探脑的二人,既是惊讶,又是狐疑。 无端的,这宋依兰怎么会找上自己? 若说是无意,那必然是不可能的。 宋依兰能够精准的敲开了这道门,可见就是奔着她来的,说不得已然是跟了一路。 俞青芜心中质疑,却并未轻举妄动。 倒是宋依兰,一进门见没有人,当下就有些恼了。 黑着脸问那男子道,「宋关,你不说那狐狸精就在这里么?怎么连个鬼影都没有?」 宋依兰英气的眉眼里掠过一抹不悦,看着宋关的眼神骤然凌厉。 闻言,宋关脸色微怯。 有些迷茫的朝四周望了眼,说道,「她是在里头啊,小妹你方才也听到了,里头是有人回应的。」 宋关说着,目光又往里扫去。 俞青芜站在门后,又悄然退了一步,端着铜盆的手微微攥紧。 嘭! 就在宋依兰和宋关二人四处搜寻的时候,床脚的位置传来一声巨响。 那闪着光芒的青铜盆子生生被砸出一道凹陷来。 趁着那二人受惊,俞青芜赶忙从腰间的锦囊里摸出那用来饲养毒虫的罐子。 若是来者是徐子安那等手无缚鸡之力的纨绔子弟,直接将他敲晕了便是。 但现下,来得是两个人。 而且,还是青州宋土司最宠爱的小女儿。 也不知这附近是只有他们二人,还是还带了其他人,说不得沈恪和秦意柳也一并来了,虽说身边儿也暗卫跟随,可一贯的警惕性,还是让俞青芜警醒。 昏暗的客栈房内,两道身影愈来愈近。 听着愈发靠近的步伐声,俞青芜手中的罐子也越捏越紧。 嘭。 一声闷响!就在青芜欲将揭开罐子时,外头二人突然倒地。 随即,一道黑影倏然出现。 俞青芜缓缓推开门板,只见一名身材高挑,面容清寒的黑衣女子站在那处。 她眸光冷冷,轻扫了眼倒地两个人,又看向俞青芜,拱手道,「属下苏燕,乃太子麾下第一精锐,往后便是太子妃的人。」 「请问太子妃,这两个贼人如何处置?」 微暗的光线下,苏燕一双眼睛清冷而明亮,脸色没有一丝表情。 不过,这说出口的话,倒让俞青芜颇有些……无语。 不愧是谢锦宴麾下的,这自恋的毛病也是如出一辙。 试问,哪个人敢自称是第一精锐? 不过,这话俞青芜自是没有说出口的。 短暂的惊讶后,俞青芜很快恢复了平日从容。 淡瞥了眼地上陷入昏迷的一男一女,简单粗暴道,「绑起来吧。」 「还有,去周边查查,跟来的,是不是只有他们二人。」 话毕,俞青芜又起身,从包袱里取出一些药粉。 兑了水就给宋依兰和宋关灌下去。 虽说她是有自保能力的,可这二人瞧着便是有些身 手的,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先灌些药,叫他们浑身没了力气再说。 灌完了药之后,苏燕已经取来绳子,三两下就将二人绑在了屋内的柱子上,接着便立刻出了门,一炷香的工夫后,便又从外头回来。 一进门,就立即将门关上。 深深看了眼昏迷的宋依兰和宋关,又皱眉看向俞青芜,说道,「太子妃,属下方才查探过了,周围的确还有些宋家的人,但都不足为惧。」 「不过……」 她抿唇,眉眼里掠过一丝复杂,又压低了声音,沉沉道,「不过,倒是看到了高敏月。」 「她身边儿带了十来号人,耀武扬威的。」 「人不算多,可……那些人属下瞧着,绝非是善类。」 「我看,咱们还得尽早离开这个地方,暂时不要与她硬碰硬。」 言下之意,恐怕她也对付不了阿月带来的那些人? 莫说是阿月带了其他人了,便是阿月一个人,说不得也不好对付。 虽说阿月平日里冲动,没有什么脑子,更是跋扈。 可她却是极具练武天赋的…… 若是存了心思想以武力害人,倒也是容易。 只是,依着阿月的性子,若真是冲着她来的,便是这会儿躲开了,阿月必然还会追上来。 所有,躲,是没有用的。 俞青芜神情凝重的看了苏燕一眼,并未答话。 见状,苏燕一时有些困惑了。 那双清冷的眸色里泛起一丝询问,神态淡淡,语气却是恭敬,赶忙又低声追问了一句道,「太子妃,咱是暂且离开还是……」 「不离开,她若真是冲着我来的,躲得过初一也躲不过十五。」 「不过……咱们说不得,可以借刀杀人。」 话说着,俞青芜眸光缓缓落到了宋依兰和宋关身上。中文網 稍微思量了片刻,又问看向苏燕,肃声问她道,「苏燕,我问你,那些人的底子你能否看出来?你一人,能对付几个?」 「属下……顶多能对付五六人。」苏燕的脸上略过一丝尴尬,心中也颇为窘迫,早知道,她方才就不吹牛了。 可那也不能怪她啊,她的确是太子麾下第一暗卫,平素里便是御林军落到她手中,以一敌十也绝非难事。 只是,跟在高敏月身边儿那些人,瞧着步伐,动作,便是高手。 也不知是什么人麾下的,总归,绝非寻常人。 心中想着,苏燕又再度开了口,挽回颜面的口吻解释道,「太子妃,若是寻常的御林军,属下以一敌十都不为过,但那些人,瞧着就不寻常,想来也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不是边疆将士,就是经受过无数魔鬼训练的暗卫、杀手。 但,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是以阿月马首是瞻的。 所有…… 其实,想要对付他们也不难。 眉眼微沉,俞青芜又看向苏燕,问道,「苏燕,我问你,若是撇开那些人不说,只单对付高敏月,你可有法子?」 第269章、轻蔑 「单对付高敏月?」 苏燕微微挑眉。 先是疑惑,但很快,她就反应过来了。 顿了顿,严肃的看着俞青芜,压低了嗓音道,「太子妃是意思是……擒贼先擒王?」 闻言,俞青芜没有答话,只微微点了点头,又淡淡的说道,「苏燕,太子既派了你来保护我,想必,多少也与你交代过我的事吧。」 「我虽不济武力,但善于驯兽,也熟知各类禽兽昆虫习性,便是老鼠到了我手中也能当做武器的。」qs 「只是,平素里怕伤及无辜,也甚少轻易动用。」 「但倘若逼不得已,倒也不是不可。」 「所以,只要你能对付高敏月,到时只需要利高敏月,将他们引致无人处,我倒也是有法子应付的。」 俞青芜语气平平,话说完时,对面的苏燕眼底露出了些许惊讶。 太子是与她说过,太子妃善于驯兽,却从未说过,竟是能擅长到这等地步。 先前来的时候,苏燕还以为,太子妃就是个柔柔弱弱的,如外界传言那样,以美色侍人的女子。 如今听得她这番话,苏燕才突然发觉,外头那些传言,怕都是假的。 包括对于太子妃愚蠢,跋扈,靠着美色上位的言论,怕都是对她不满意者传出去的。 就凭她很快就想出了应对之策,也能考虑到不伤及无辜,便能看出绝不是那等愚钝无知之人。 一时间,苏燕的眼睛都亮了许多,先前眼底漠然的恭敬也稍有了些温度,赶忙点头,如实回俞青芜道,「回太子妃,若单对付高敏月,属下还是能占上风的。」 「那高敏月是有些练武天赋不假,但她脑子迟钝,招式笨重,多是以力气制人,若是智取,自是能轻易将其降服。」 轻易将其降服? 这苏燕,不会吹牛吧? 介于她方才一上来就自称是第一精锐的缘故,俞青芜对她是有些怀疑的。 不过,想着谢锦宴怎的也不能派了个虾兵蟹将来保护自己,俞青芜很快又打消了这个怀疑。 只平静看向苏燕,继续道,「苏燕,咱们也不必躲着,到时倘若他们前来,咱们就先擒了高敏月,只要高敏月在手里,也不怕他们造次。」 「倘若……倘若高敏月不来呢?」 苏燕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对此,俞青芜只是淡淡一笑,笃定的道,「你放心吧,她若是想伤我,必然会亲自动手,所以,她一定会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她不来,咱们手里,不还有这两人么?」 「你可知道她是什么人?」 俞青芜话说着,眼神已落到了宋依兰身上。 彼时,宋依兰已缓缓苏醒。 她旁边的宋关也缓缓睁开了眼睛。 睁眼之际,二人皆是一惊。 尤其是宋依兰,看到俞青芜时,她眸色一震,继而满眼恼恨,下意识的就想挣脱绳子,但软骨散的药效使得她浑身无力。 只片刻,她就明白了过来。 绑在一侧的宋关也是满眼怒色,使不上力气,索性就开始威胁,当下就黑着脸冲俞青芜命令道,「你……你对我们做了什么!你可知道我是谁,可知道她又是谁!」 说话间,宋关眼神看向宋依兰。 宋依兰也咬着牙,厉声朝俞青芜呵斥,「你这狐狸精,你放开我!否则我爹定然不会放过你!你可知道我爹是什么人!」 「你爹嘛,青州宋土司是么?」 俞青芜淡笑了声,面对宋依兰的威胁,显得极为平静,也极为不屑,反而淡 漠反问她道,「你可又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是什么人!你自是***!是勾引沈恪哥哥的狐狸精!」 「你当初攀附富贵抛弃了沈恪哥哥,如今自己过得不好,又追到了青州附近来!」 宋依兰倒也是个胆大的,都成了他人案板上的肉了,却还是一派大小姐脾气。 不过,听了她这话,俞青芜算是明白她此行的目的了。 无非就是受了秦意柳和沈恪挑唆,被人借刀杀人了。 倒没想到,这二人为了杀自己的,连这样离谱的谎都敢撒,也不怕她戳破。 心中嗤笑了声,俞青芜面色淡淡。 有些嘲弄的扫视着宋依兰,低笑问她,「宋姑娘,这些话是沈恪与你说的?还是那秦意柳与你说的?」 俞青芜勾起唇,话毕,又再次问了宋依兰一遍,说道,「宋姑娘,你口口声声说我如今追沈恪追到青州附近来,说我攀附权贵自己过得不好,如今后悔了。那我再问你一遍,你可知道我是什么人?」 「你不就是寄居在沈恪哥哥家里那个什么表妹么?你吃沈家的,用沈家的,却还坑害沈家,如今你那男人不要你了,你又想来纠缠沈恪哥哥。」 「因着你这狐狸精,我都险些误会秦姐姐。」 秦姐姐? 这宋依兰,先前不还恨不得杀了秦意柳么?怎的现下又变秦姐姐了? 俞青芜脑海里闪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也就想明白了。 想来,那秦意柳与沈恪的***日渐败露,就甩锅到自己身上。 秦意柳重生而来,能够预知一些事,想必也能预知到自己的行程,若想造假,让宋依兰相信自己是来这附近寻沈恪的也很容易。 至于她秦意柳和沈恪的暧昧,大可说是二人在一起商量如何甩了她俞青芜这狗皮膏药,加上沈恪的配合,再将自己从前写给沈恪的书信拿给宋依兰看看,宋依兰自然就会认为,她俞青芜的确就是来纠缠沈恪的。 而沈恪和秦意柳也正好借着宋依兰的是杀了自己。 到时,朝廷若是追究下来,那也是往宋依兰头上追究,宋土司算是一方霸主,朝廷自然不能为了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平民太子妃就杀了宋土司的女儿。 呵呵,这对狗男女,算盘倒是打得不错。 只是……真当她是当年那个没有背景,随便任人欺负的孤女? 况且,哪怕身后没有人,她也照样能收拾他们。 「宋姑娘,你说了这样多,我还是那句,你可知道我是什么身份?」 俞青芜笑笑,再次开了口。 闻言,宋依兰面露轻蔑,说道,「我知道,你便是那太子妃,虽说是太子妃,却是个靠着美色伺候人的,同那风华院的妓子没有区别。」 第270章、真拿自己当公主了? 啪!宋依兰话音未落,便结结实实的挨了一记耳光。 动手的是苏燕,她乃暗卫出身。 自小经过许多非人的训练,比起萧门弟子,有过之而无不及,甚至更是多出几分狠辣。 那一巴掌下去,饶是体魄健壮的男子也经受不住,何况是宋依兰这样的大小姐。 宋依兰是有些身手,可对付苏燕这等人还是差出了一大截,更何况,此刻她还身中软骨散。 落到苏燕的手中,更是犹如俎上鱼肉。 「下作的玩意儿,竟敢冒犯太子妃!我看你是活腻了!」 苏燕凌厉的嗓音入耳,宋依兰耳边还在嗡嗡作响。 听到苏燕呵斥,她才像是如梦初醒。 她瞪大了眼睛,疼痛之下,眼底写满不可置信和愤怒。 怔然瞪着苏燕片刻,带着愤恨和震惊怒声反吼道,「你……敢打我!」 「打你怎么了?冒犯太子妃,就是灭你九族也不为过!什么玩意儿,照过镜子么?」 「一个土司的女儿,真拿自己当公主了?」 「不放告诉你,就是公主敢如此口出狂言,我照打不误!」 苏燕瞧着冷冷的,这一开口,却仿佛连珠炮一般,更是狂妄到了极致。 不得不说,这做派,的确像是谢锦宴的属下。 俞青芜看着宋依兰那肿得像是猪头的左脸,不由的都替她疼。 不过,她也并未阻止苏燕的行为。 只拉了条凳子,极是平静的坐到了一旁,一派从容悠闲的姿态扫视着宋依兰。 而宋依兰,则是完全傻眼了。 她自小生活在青州,她的父亲乃是一方土司,可谓是一方霸主,平素里就连皇帝也要礼让三分。 故而,宋依兰自小也是享受着公主一般的待遇。 虽说不像皇宫里的公主那般需要知书达理,学习各类技能,可权力也是相当的。 宋依兰又是她父亲最宠爱的小女儿,自然是嚣张狂妄,平素里除了她的大哥和父亲,便没有人能管得着她。 自然,她也从不将旁人放在眼里,除了心爱的沈恪。 加上从小周围人恭维,还有父亲给予的种种权力,让她理所当然的认为,所有人都该匍匐于她脚下。 哪怕魏朝的太子妃,更何况,还是个没有家世的商女太子妃,这等女人,在她眼中,就更是随意拿捏了。 原想着,直接给弄到塞外去,叫这女人这辈子都回不来,再也不能纠缠沈恪哥哥。再不济,直接杀了了事。 但此刻,宋依兰却是懵了。 她望着一旁从容看戏的俞青芜,又看看动手打她的苏燕,又是不敢相信又是愤怒,索性直接越过苏燕,怒声对俞青芜道,「你……你这个狐狸精!你若是敢害我,我父亲绝不会放过你!」 「额,所以我这会儿若是将你放了,你父亲就会放过我?」俞青芜冷嗤了声,淡漠的看着她,未等宋依兰再开口,又讥讽笑道,「再者宋姑娘,是你,先对我生出谋害之心的,我不过是反击而已。」中文網 「哪怕你父亲找上朝廷,那也是你们宋家没有道理。」 「再者,你们宋家竟敢收容沈恪和秦意柳那等罪人,还听他们唆使谋害皇室中人,这又是该是什么罪呢?」 什么罪? 自是杀头的死罪。 可那又怎样? 她宋家乃是青州一方土司,青州百姓皆听宋家号令,宋家更是有着匹敌朝廷的精锐部队,就算真是如此,朝廷又真的敢对宋家下手,对她下手? 宋依兰心中想着,眼底的愤恨更深 了几分,底气却是更足了些,咬牙反驳俞青芜道,「你这狐狸精,休要想威胁我!我父亲说了,我们宋家世代掌管青州,乃青州实际掌权者,我们宋家有着独立的远超于朝廷的精锐部队,更有着丰富的粮草与军火,若真是打起来,指不定还是谁打谁呢!再说了,我可不认为朝廷会为了你这样一个***出身的,被太子抛弃的弃妇来攻打青州。」 「额,所以,你的意思是,青州乃是你们宋家的?是这个意思吧?」 「你们宋家这是要占地为王?要谋反是吧?」 俞青芜语气淡淡,甚至还带了几分笑意。 然则,听完她的话,宋依兰却是怔住了。 一旁的一直未曾说话的宋关也顿时蹙了眉,赶紧反驳道,「你……你休要胡说,我们宋家才没有这个意思!」 「那你们是什么意思?」 「一个土司,竟是拥有着远超于朝廷的精锐部队,这算不算是私养精兵?」 俞青芜笑着,缓慢的起身,又走到了宋依兰面前。 冷眼看着她,一字一顿,「再者说了,宋姑娘里口口声声骂我为妓子,骂我***。我乃皇朝太子妃,乃当今圣上亲封的储妃!你这般骂我,就是在说圣上有眼无珠,没有规矩,是不是?」 是了,侮辱太子妃不打紧,可要侮辱了皇帝,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谁说青州土司宋岩盘踞多年,颇为嚣张。 可这要是真打起来,却也不一定能占上风。 要知道,朝廷这么些年来,一直未曾对宋岩下手,一来是因着本地百姓多为宋氏族,无论是习俗还是信仰都是一样,若是打起来,免不了伤害百姓,也劳民伤财。 再者,也就是师出无名。 可倘若,这宋家一个小女儿都敢羞辱魏朝皇帝了,那么魏朝收拾宋家,那便是理所当然的。 这个道理,宋依兰不明白,宋关却是清楚的。 听到俞青芜的话,他的脸一寸寸变白。 说话也客气了不少,忙不跌反驳连带着撇清俞青芜道,「你……你休要随意污蔑,我们不过是在说你,并未指责当今圣上半句。」 「可我乃当今太子妃,乃皇室中人,乃圣上亲自册封授予册宝。」 俞青芜再度将他打断,淡淡笑了声,目光再次落到了宋依兰身上,冷然道,「宋姑娘,我呢,对你的沈恪哥哥毫无兴趣,那等脏男人,便是送到我面前,我都嫌恶心。」 「再者,你说我被人抛弃了,过不下去了又来寻他,这话可是秦意柳告诉你的?他们,是不是还给你看了我写给他的信?」 第271章、你不敢杀我! 「除此之外,他们是不是还告诉你,我会反咬一口说他们之间有***,而我当初正是因着发觉了他们的***而退婚的?」 「对了,除了这些,他们是不是还告诉你,我还会说,京都里人人都知道他们的丑事儿?」 「让我想想,他们还会与你说些什么呢?」 「额,想到了,为了不露破绽,他们必然还告诉你,当你反驳了前面两条之后,我又会说,沈家害我俞家灭门,沈家侵吞我俞家财产?」 「然后,他们是不是也向你解释了,实则那些是沈家原本给我母亲的嫁妆?但我母亲不争气,死了夫君,还险些被俞氏族人欺负,所以他们才将财产收回,不料却被白眼狼的我,认为是他们害死我父亲,吞没我家家产?」 「嗯?宋姑娘,沈恪和秦意柳是不是这样和你的?」 俞青芜淡笑着,不紧不慢,却一口堵死了沈恪和秦意柳所有出路,也将宋依兰到了嘴边的怒骂生生都给怼了回去。 此时,宋依兰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咬牙瞪着俞青芜,脑子里已是一片空白。 是了,她来的时候,沈恪和秦意柳的确是这样与她说的。 虽然,他们并未直接唆使她,都不过是在说着面前这个女人的不是,偶尔还会流露出同情的神色,说这位太子妃出身可怜,所有心理扭曲了些,故而看谁都不顺眼,将恩人当做仇人。 甚至,在他们的嘴里,这个太子妃是个以色侍人,无脑的蠢货。 且,情绪不稳定,疑心病重,却又不自重。 但是此刻看来,这女子,疑心病重不重且不说,性情却是寡淡得很。 似乎时时刻刻都是平静如斯。 而且,也不似秦意柳和沈恪哥哥说得那样愚蠢。 甚至像是,一眼就看透了她,看透了远在青州的他们。 一时间,宋依兰顿住了。 与此同时,也有些无法接受自己可能被蒙骗,被利用。 她蹙着眉头,疼痛之下,眼底泛起恼恨与迷茫的目光。 咬了咬牙,有些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意味,冷哼了声,反驳俞青芜道,「你……你这狐狸精,倒真是能言善辩,难改沈恪哥哥被你坑害,我告诉你,你今日就是说破了天我也不会信你……」 话虽然是这样说,可宋依兰眼底的闪躲还是出卖了她。 不止是她,一旁的宋关也似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瞬时间变得极为难看。 俞青芜双手叠在胸前,依旧是那副冷冷淡淡的神情。 淡笑扫了宋依兰一眼,轻声笑道,「宋姑娘,你已经信了不是么?」 「其实,来之前,你对沈恪和秦意柳多少还是有些怀疑的不是么?」 「我……我没有,你休要挑拨离间……」 「没有?若没有,你当时为何在街上殴打那秦氏?」 「有些事,旁人的嘴说是没有用的,是与非,唯有你自己观察。所谓日久见人心,秦意柳和沈恪究竟是否干净,你真的半点也不怀疑么?」 俞青芜语气平静,话说着,又重新坐回了凳子上。 诛心这回事,无非就是将人内心的欲望、疑心彻底放大。 况且,沈恪和秦意柳之间,原本就有着那么一层肮脏关系。 哪怕他们两个再掩饰,只要逮住一个细节斟酌,自然会让宋依兰再起疑。 更何况,宋依兰虽然冲动莽撞,却到底是宋土司的最宠爱的小女儿,宋土司儿女诸多,她要在其中出头也并非一件易事。 无非就是她自个儿能耐,或者她的母亲能耐。 又或者,是她 母亲的母家强大。 但无论是哪种,宋依兰都是在明争暗斗的环境里成长的。 就算她脑子简单,但也不至于被骗得如此彻底。 说到底,其中有一部分原因还是因为她喜欢沈恪,她无法接受,故而在事情不清楚的情况下,自然更倾向于沈恪,也以这种自我欺骗的方式来逃避现实。 但,若是一遍遍的放大最让她疼痛的地方,她自然慢慢就会解释现实。 尤其是,现在这样生死垂危的时刻。 不过,宋依兰毕竟是宋土司最宠爱的女儿。 她既要面子,也依旧不相信俞青芜真的敢拿她如何。 她稍微怔住片刻,继而剧烈摇摇头,底气有些不足的反驳,嗤笑道,「你这狐狸精,你真以为你会读心术怎的?我……我告诉你!沈恪哥哥待我好的很,我与秦姐姐关系也好的很!过不了多久,秦姐姐就是我嫂子了!」 「你如今三两句话就想让我相信你,而不信自己的嫂子!你真当傻么?」 「也罢,像你这样心中只有攀附没有亲情的女人,自然难懂亲情的可贵,更不懂亲人之间应有的信任。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是认定了俞青芜不敢对自己动手,说到最后,宋依兰的底气又上来了。 她冷哼了声,极是傲慢的瞥过了头,一副我随你怎样的嘴脸。 看着她这副举止,俞青芜心中不由冷笑。 不得不说,沈恪和秦意柳算盘打得真不错。 他们二人约莫就是认为自己不敢杀宋依兰,即便自己真的有胆量杀了宋依兰,那也必定会被追责,左右都是死。 俞青芜的确不会杀宋依兰,也没必要。 但,也不会轻易放她走。 这宋土司的女儿自己送上门来,若加以利用一番,又怎么对得起秦意柳和沈恪一番苦心呢? 说不得,还能借着宋依兰的手,叫沈家一人犯罪,全家被诛呢。 如此想着,俞青芜没再理会宋依兰。 只淡淡看了苏燕一眼,对她道,「苏燕,将他们放了吧。」中文網 「放了?」闻言,苏燕一愣,愕然之余,也有些不理解。 但不过片刻,她又似想到了什么,蹙眉询问俞青芜道,「太子妃,您为何要放了他们?这宋依兰不过就是个土司之女,她公然袭击您,就是落到了陛下跟前也是要打死的,你何必怕他们?」 她自是不怕的…… 只是,若是绑着就没法利用了。 「放了吧。」俞青芜没有作答,只朝苏燕又吩咐了一句。 第272章、她想独占宠爱 苏燕微怔了下,心里有些不愿意。 但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不情不愿的上前,三两下将捆成粽子的二人松绑。 因着软骨散的缘故,松绑后,宋依兰和宋关立刻瘫软在了地上。 不过,见俞青芜命苏燕放了他们,宋依兰神色间又嚣张了起来。 她一面扶着石柱子,一面看向俞青芜,极得意道,「你这狐狸精,怎的,狡辩不成,挑拨不成,就怂了?方才不是还狂妄的很么?怎的现在却又要放人了?」 怂? 这宋依兰还真是个彻彻底底的粗人,虽说因着成长环境缘故,多少还是有些脑子,但自小的娇惯,却让她颇为自大。 不似阿月那般,是借着旁人的力来自大,而是……骨子里的自大。 不过,俞青芜可没有心情去管她是否自大。 重要的是,能够利用她来对付阿月。 要让她站在自己这头,首先,就得瓦解了她对自己的恶意,哪怕不能全部瓦解,至少也要瓦解一半。 于是,面对宋依兰的狂妄,俞青芜并未理会。 只勾了勾唇,淡笑着反问宋依兰道,「宋姑娘,你可知道你为何什么都争不过那秦意柳,分明什么都不是你的错,可你哥哥,还有沈恪都帮着秦意柳?」 「甚至最后,他们还为了袒护秦意柳,一起来蒙骗你,骗着你犯下大罪,彻底死去,好叫那秦意柳从此成为你们宋家唯一被宠爱的女子?」 「好奇怪呀,明明你才是宋土司的女儿,明明你才是最尊贵的,怎的她秦意柳一到青州,一切就都变了呢?难道……只是仅仅因为她会未卜先知?」 「还是因为她矫情做作?比你会端相呢?」 清冷从容的声音入耳,宛如魔音回转。 宋依兰脸上的得意之色瞬时凝住。 是了,虽然她口口声声说,秦意柳是她未来的嫂子,口口声声说,先前与秦意柳都是误会。 但似乎真如眼前这个狐狸精所说,自打秦意柳来到青州之后,几乎所有人都围着秦意柳转。 纵然是她的父亲,最疼爱她的父亲,也对秦意柳青眼相加,先前为着秦意柳,还训斥过自己好几回。 从前,父亲可从来都不会训斥自己的。 还要哥哥,还要沈恪哥哥…… 他们也都偏帮着秦氏…… 就连自己的贴身婢女,也时常说秦氏温柔和善…… 想到此处,宋依兰心中不舒服极了。 俞青芜坐回凳子上,和善的笑看着她,见她神色微变,淡淡又叹息道,「宋姑娘,你仔细想想,那秦氏真的是好人么?」 「她抢走了你的哥哥,抢走了沈恪,是不是还让所有人都认为你粗鲁,言行无状,而她,知书达理,温柔大度,善良可人得很。」 「可她若是真的善良,又怎么会唆使你前来解决我?她不是未卜先知么?她既然能够预知未来,那么就一定知道,你到这里会落到我手中。」 「即便她的预知里,我可能不会要你性命,可说不得,我会因着妒忌你与沈恪成亲,毁了你容貌呢?又或者,将你弄成残疾呢?」 「或者索性干脆,将你卖去塞外,到时你既没有死,旁人也找不到你,自然没人能怪到我头上来。」 俞青芜说着,眉眼里的笑意渐浓,然而,那张冷艳的脸上,却给人一种冷森邪肆的感觉。 让宋依兰浑身上下不由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一层? 倘若,她只是失踪。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到时也怪不到这狐狸精头上。 哪怕自己真死了,也是死在塞外,同样也怪不着眼前这女子。 而秦氏分明能够未卜先知,同样也应该能够知道自己会有危险。 可她偏偏还唆使自己前来。 并且,还将这太子妃的性子往反了说。 这女子分明心思缜密,阴狠毒辣。 那秦氏却说她只是个一色侍人的蠢货,除了勾搭男人什么也不会。 若不然,自己也不会轻而易举找来。 还说,秦氏根本……就是想借着这女子的手要了自己的命。 到时,她秦氏便能独自霸占所有人的宠爱。 一瞬间,宋依兰脑子里冒出无数个疑问。 后背,也渐渐开始发凉。 她抬起头,极为恐惧的望着俞青芜,却还想做最后的挣扎。 「你……你不敢的……」 「你休要……休要挑拨,你以为我会信了你的鬼话么?」 宋依兰嘴唇略微颤抖,面容愤怒,然眼底却隐隐泛起泪光。 那是畏惧的泪光,也是戳破真相后无法接受现实的崩溃。 相比之下,她身侧的宋关倒是个识趣儿的。 眼见宋依兰已然有些迷糊,他也不再多做斡旋,只神色一沉,平静的看向俞青芜,问道,「太子妃是吧?你说了这样多,无非就是想要挑唆我们与秦氏还有沈恪的关系。」 「说吧,你想让我们做些什么?」 「又或者说,你想让我们帮你怎么对付沈恪和秦氏?」 对付沈恪和秦意柳? 他们都把歪主意打到自己的头上来了,自是要对付的。 只是,那都是后话。 现如今最紧要的…还是先应对阿月。 不过别说,与聪明人说话就是容易。 与宋关说话,要比和宋依兰说话轻松多了。 眼见宋关开了口,俞青芜也不再废话。 她淡淡扫了宋依兰一眼,见她还沉溺在悲伤和崩溃中,便将目光一转,严肃的看向宋关,问他道,「这位公子,你妹妹的主,你能做得了么?」 虽说这宋关唤那宋依兰一口一个妹妹。 可从宋依兰对他呼来喝去的态度来看,这宋关要么就仅仅只是个地位低下的族兄,要么就是宋依兰的庶出兄弟,而且一定还是不受重视,备受欺凌的那种。 若是这样,那就更好利用了。 俞青芜话说着,眼神定定注视着宋关。 果然,闻言,宋关脸色微变。 那张英气逼人的面庞,缓缓染上了一丝难堪。 俞青芜笑笑,并未立刻开口说要他们怎么做。 而是一副和善姿态向宋关自我介绍道,「公子,你既陪着宋姑娘来了,想必也是知晓我的身份的。我乃是当今太子妃,却也是曾经的国公府的表姑娘,但我这位表姑娘也不过,就是国公府庶出女的女儿,我的亲祖母,乃是妓子。」 「故而,国公府里的人都很是瞧不上我。」 第273章、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当初若非为着贪图我俞家财产,荣国公府也不会让沈恪与我定亲。可是呢,定亲之后,他们又自认为身份高贵,尤其那沈恪,他自觉我配不上他,故而便与那那身份高贵的秦氏生了私情。」 「可秦氏呢,又嫌弃沈恪嫡次子的身份,觉得沈恪没有希望成为荣国公府下一任继承人,便嫁给了他的大哥沈凛。可秦氏成亲之后,二人却依旧不断来往,甚至那秦氏借着礼佛的由头搬到外头,日日与沈恪偷情。」 「我也正是在回京都成亲的时候,恰巧碰见那二人在路边不知羞耻的行那肮脏污秽之事,故而才下定了决心一定要与沈恪退婚。可我不过一介落魄商户女,我又有何能力与权势滔天的荣国公府抗衡。所以,我便是破釜沉舟,做了那太子的妾,借着太子之手将我俞家财产夺回。我运气倒也不错,太子待我好,陛下和皇后娘娘开明,我将家中财产全数捐了军用,便得来个正妃之位。如今,在京都里,说话也算是有些分量的。至少,想要收拾那害我家人,夺我家产的仇人也还是绰绰有余的。」 「我一介商户孤女尚且能如此,尚且能做自己的主,公子想必不会比我从前过得更差吧?」 俞青芜眉眼含笑,声音平和,提及往事,提及曾经的悲痛,神色里没有显露出半分惨状,也并未有半分痛苦,仿佛只是在讲述着旁人的故事。 然而,恰恰是这样的平淡,这样的坦荡,让宋关心中荡起了波澜。 是了,眼前这女子,一介商户女出身,童年便失去双亲,活得那样卑微,尚且能够走到今日这一步,活得这样的自信。 他又何必,因着自己的出身而自卑?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英雄从不问出处。 一时间,同病相怜的共情感让宋关心里头的警惕不觉放松了许多,看着俞青芜也亲近了不少。 与此同时,刚才那股子难堪自卑也悄然弥散。 反而,突然在心底泛起了一股勇气。 一股一个哥哥对妹妹该有的勇气。 他侧过头,深深的看了眼身侧冷着脸一直不能言语的宋依兰,平静回俞青芜道,「太子妃,我乃是青州土司宋岩的庶出子宋关,兄弟中排行老五。比起我那些出身高贵的兄弟们,我的身份的确有些低微,我生母只是一个粗使婢女。不过,虽是如此,我到底也还是阿兰的哥哥,如今眼下这等性命攸关的时刻,阿兰的主,我还是做得了的。」 他神色认真,话语间,又看了眼旁边欲发作的宋依兰。 劝说的口吻道,「阿兰,这位娘子说得颇对,那个沈恪和秦氏压根儿就不是什么好人。」 「他们若是好人,便不会在明知你会被旁人擒住的情况下,还唆使你前来。况且,那沈恪和秦氏口口声声说什么荣国公府不过是拿回给太子妃母亲的嫁妆,但你仔细想想,他们言语里是何等瞧不起太子妃与她的母亲,荣国公府既是这样看不上她们母女,又怎会给嫁妆?」zbr> 「所以,他们两个必然在撒谎。如今他们根本就是踩着你的命来挑起青州与朝廷的纷争,到时他们便做收渔翁之利。我觉着,咱们应当和太子妃合作。」 「咱们……决不能让大哥被蒙骗,也不能让父亲被蒙骗,五哥哥我,更不愿意看着你跳入火坑。」 宋关看着宋依兰,说话间,隐隐流露出几分无奈和试探。 虽说方才听了俞青芜那么一番话,他已不觉自己的出身有多么难堪,但面对父亲最宠爱的,一贯高高在上的三妹妹宋依兰,他依旧多少有些胆怯的。 而宋依兰,此刻听了宋关的话并没有任何反应。 她面无表情盯着宋关,神情里似讥讽,又似愤怒。 片刻,突然 嗤笑了声,看了看俞青芜,又看向宋关,嘲弄的语气道,「宋关,这狐狸精随便说几句,你就让她给哄住了?」 「出身低贱就是出身低贱,庶出就是庶出,妓子之后就是妓子之后,哪怕是做了太子妃,那也还是个***的狐狸精!」 她咬着牙,说到最后,近似泄愤的凶狠。 闻言,苏燕猛然抬起手,当下就要再抽她巴掌。 但巴掌还未落到宋依兰脸上,便被俞青芜给制止了。 不过,制止却不代表她会轻易放过宋依兰。 这女子当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且搞不清楚状况,还真以为什么地方都是她青州境内,什么人都她爹? 更可笑的是,她分明已经明白了沈恪和秦意柳的真面目,却因着不肯接受,因着觉得没有颜面,便一味的还想将怒气撒到自己身上。 冷眼看着宋依兰片刻,俞青芜缓缓起身,一步步走到宋依兰跟前。 宋依兰见她突然靠近,下意识的往后一缩,嘴上却是不饶人,怒声道,「你……你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你若敢动我一根汗毛,我爹不会放过你的!你最好是放了我!否则……」 「否则什么?否则让你爹杀了我?」 俞青芜冷笑了声,脸上再无方才规劝的和善,只有满眼的冷意和讥讽。 她伸出手,尖锐的指甲缓缓划过宋依兰被抽得红肿的面庞,盯着她眼底那惊恐与愤怒交织的瞳孔,狠狠的用力。 「啊!」指甲划破了红肿的皮肤,剧烈的灼痛感令宋依兰瞬时惨叫出声。 啪! 宋依兰张着嘴,正欲再开口威胁,俞青芜狠狠一巴掌又落到了她脸上。 「你……你敢打我!」 这次不仅是宋依兰,就连苏燕也惊呆了。 方才见俞青芜放他们,她还以为这太子妃是个怂的呢。 眼下见俞青芜动手,她整个人都愣住了。 宋关更是傻眼了,见宋依兰又挨了打,他赶忙朝俞青芜喊道,「太子妃,我愿意与你们合作,你别再打我三妹妹了!」 「放心,我不会再打了。」 「只是……」俞青芜眼神一转,在宋关茫然不解的目光下,轻轻冲苏燕笑了笑,温柔的说道,「苏燕,既然宋姑娘如此喜欢提及妓子,想必是很喜欢当妓子咯。所以,劳烦你走一趟,送她去这县上最知名的窑子里,凭借宋姑娘这等姿色,想来,必定能混成一片天地,说不得还能做个花魁什么的。」 第274章、活阎王 「你……你说什么?」 宋依兰和宋关齐齐惊呼。 苏燕更是满脸不可置信。 这般毒辣的手段,与她那主子简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一瞬间,三人都露出了愕然之色。 苏燕是愕然连带着幸灾乐祸,眼神里还流露出些许赞赏。 方才她还担心太子妃真放过了宋依兰,这就等于是放虎归山,瞧着宋依兰这副德行,一旦放了她,恐怕她还得去而复返。 若是因着生怕得罪青州而放过她,倒不如一刀杀了来得痛快。 但是此刻,听了俞青芜的话,她才知道什么叫做活阎王。 比起要了宋依兰的命,将她卖去窑子里才会更令她绝望。 到时,哪怕是活着再回到青州,她宋依兰也会成为青州宋氏的耻辱。 宋依兰自小被娇惯着长大,这无疑是让她生不如死。 此时,宋依兰似乎也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 她惊恐的望着俞青芜,因为过度的恐慌,已然忍不住哭出了声,带着浓烈的哭腔冲俞青芜吼道,「你……你这***的狐狸精,你休要吓唬我!」 「吓唬你?」 「你瞧着我像是吓唬你么?」 「宋姑娘,这世上不是所有人都是你父亲,不是所有人都会惯着你的。」 「你既是狗咬吕洞宾,铁了心的想害我羞辱我,我自然要好好回敬你才是。」 话毕,俞青芜立即看向苏燕。 命令道。 「苏燕,那个麻袋将她带下去。」 「还要,这几包软骨散,足够她用上一个月了。」 「还有,你记得点了她的哑穴,否则到时那花楼里的老鸨看破了她的身份就不好了,等一个月后,她成了真正的妓子,老鸨便是知晓了她的身份,为了保命也绝不会放她走!」 俞青芜嘴角噙着笑,话说完已然起身重新坐回凳子上,从善如流的将几包药粉递给了苏燕。 苏燕闻言,立刻点点头,当下就出去寻麻袋了。 宋依兰眼看苏燕真的出门了,顿时就慌了,她惶恐的瞪着俞青芜,怒极而笑,含着泪冲她喊道,「疯了!你这狐狸精,你疯了!你疯了!」 「宋姑娘,疯的不会是我,只会是你。」 平静清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俞青芜塞住他们的嘴巴,转身出了门。 宋依兰和宋关中了软骨散,她并不担心他们会逃跑。 与他们费了这么半天口舌,她有些渴了,也有些饿了。 顺道的,还有事要单独交代苏燕。 坐在大堂里要了茶水和饭食,没得片刻,就看到苏燕回来了。 「苏燕。」俞青芜喊了她一声。 闻言,苏燕先是一怔,继而向她走过来。 四处环顾了一眼,低声问俞青芜道,「夫人,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单独交代属下的?」 嗬,到底是谢锦宴培养的人,倒也十分敏锐,颇为会看脸色。 俞青芜笑看了她一眼,也不再多废话。 一边端着茶水往楼梯上去,一边低声对她道,「苏燕,那个宋依兰到底是宋家的女儿,再者,她也就是无知莽撞了些,你吓唬吓唬她就行,没必要弄出什么事儿来。」 「到时朝廷里和青州不好交代不说,如此行事有些过于缺德。」 是了,虽说是要给宋依兰些教训,可也不能成弄出些什么事儿来。 若真是那般,缺德不说,那便是真中了沈恪和秦意柳的计谋。 苏燕是聪明人,听了俞青芜这番话,也立 刻明白过来。 微微点了点头,便是朝着楼上走去。 没得片刻,便用麻袋扛着宋依兰翻墙离去。 走的方向,是渠县最负盛名的青楼。 俞青芜再回到房内时,只剩下宋关一人。 为防止他向外头的人求救,苏燕临走前还特地将他塞到了客房的角落里。 宋关眼看着宋依兰被人苏燕带走,此刻已是心急如焚。 一见俞青芜进门,便呜呜叫唤个不停。 俞青芜别上门,淡淡扫了他一眼,上前将塞在他嘴里的抹布拿下。 嘴上的抹布刚被扯下,宋关便焦灼的开了口。 「你……你将我三妹妹弄到哪里去了?」 「我告诉你,你这样坑害我三妹妹,休想我与你合作!」 宋关咬着牙,眼底里显而易见的焦急与暴躁,神色间也再无半分方才规劝宋依兰的和善。 看得出来,他是真担心宋依兰。 而不是,仅仅以为宋依兰是宋岩最宠爱的小女儿,更不是因为怕宋依兰出了事,他会受到责罚。 这就有些奇怪了,方才瞧着那宋依兰对宋关的态度,实在不能用差来形容,几乎是呼来喝去。 可这宋关,偏偏还格外维护她。 俞青芜微眯了眯眼,不由的有些好奇,笑问他道,「宋公子,你很关心宋姑娘?」 「废话,她是我妹妹,我自然是关心她。」 宋关回得十分没好气,话毕,又再次质问了俞青芜一遍,厉声道,「你这毒妇,你将我妹妹弄去何处了?」 「毒妇?」 俞青芜勾唇,意味深长的重复了一遍。 又笑看向宋关,平静道,「宋公子,我方才瞧着,那宋姑娘对你几乎是呼来喝去,半分没有将你当做哥哥的样子,全然是将你当做了一个仆人使唤。她如此刻薄,你为何还要这样关心她?」 「莫不是,担心她出了事,宋土司降罪于你?」 「我三妹妹才不是你说的那样!」 彼时,宋关打断了俞青芜。 他看得出,对方是有意在套话。 但事情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他的卑微早已被眼前这位女子看了个透彻,他也没必要再去遮掩些什么。 宋关顿了顿,抬眸望着俞青芜。 提及宋依兰时,眼神逐渐平和。 低声道,「在旁人看来,阿兰刁蛮任性,甚至有人说她恶毒。」 「可事实根本不是那样!阿兰不过是性子直了些,也的确有些任性,可她却从不是恶毒之人。」 「当初,若非她向父亲求情,让我做了她的护卫,我这条命和我娘的命,兴许早已经折在了那场大火里。」 「人人都说,我身份低贱的,都说我是灾星。兄弟姐妹们,甚至是仆人们都敢对冷言冷语,只有阿兰,是她让我和我娘从此在青州有了一席之地。」 第275章、竟然背着师哥偷人 说到最后,宋关眼底已盛满了感激之情。 但很快,看向俞青芜时,又恢复了满眼凌厉,冷哼道,「总之,你胆敢对我三妹妹做什么,便休想我与你合作。」 「今日我便是命丧于此,也绝不会丢下阿兰苟且偷生。」 说着,宋关索性闭上双眸,俨然一副拒绝交谈的神情。 俞青芜面色淡淡的看着他,并未说话。 良久,才低低喊他道,「宋公子,你且放心,我不会真对宋姑娘做什么,不过是吓唬吓唬她,磨磨她的性子,你也是看出来了,不给她点儿教训,她死不悔改。」 「何况,她那般辱骂于我,我若不施予惩戒,又怎么能过得去?」 「说到底,是你们招惹我在先,故而才被我擒拿,才闹出这么些事来,我若就此将你们放了,难免你那三妹妹还会找我麻烦。所谓斩草除根,我除根的法子,便是让她好好清醒清醒。」 「让她好好看看,外面的世界到底有多残酷,离开了她父亲的庇护,她又是如何无用。」 是了,说到底,宋依兰那般的任性妄为,那般的死不认错。 分明已经知道了是秦意柳和沈恪蒙骗于她,却还拉不下面子,一味的还想坑害自己来保住她那所谓土司千金的颜面,都是因着平日里傲气惯了,没有吃过苦头,怕是在家中犯了错也从来不认。 既如此,那就让她好好看看,离开了宋家,她到底算什么?她那般任性妄为的性子又会招惹来什么样的祸端。 宋关脑子还算是转得快,听了俞青芜的话,很快便是回味过来了。 但,他依旧还是有些怀疑。 他缓缓睁眼,质疑的眼神看着俞青芜,问道,「你……你真的不会将我三妹妹怎么样?」 「害了她,对我有什么好处么?」 「左右不过是如了那对儿狗男女的愿。」 俞青芜说话间,已从袖中取出一瓶药递给宋关,说道,「这是解药,你服下一炷香之后体内的毒性便会解开。」 「你若是想走,等解了毒自行离开便是。但你若想救你三妹妹,便只有与我合作。」 「我说的救,不是威胁着你替我做事。而是,将那两个利用她的人,赶出你们青州,顺便给你那个被秦氏那些个下作手段迷了眼的嫡出哥哥洗洗眼睛。否则,青州只怕是要毁在这两个人手里。」 俞青芜语气淡淡,说话间,已将解药递到了宋关嘴边。 宋关几乎是想都没有想就咽了下去。 片刻后,他的身体渐渐有了力气。 这个女人,竟然没有骗他! 宋关原本是对俞青芜的话怀疑持有的,见她真给自己解毒,一下子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要知道,那会功夫的护卫并不在此,这样一个弱女子,竟敢放了他,那说明是真的信任她。 若是知道宋关的想法,俞青芜一定会忍不住嘲笑他。 她敢轻易给他解毒,是因为即使他没有中毒,她也还是能对付他。 不过此刻,俞青芜可没有过度时间再去想这些无用的。 见宋关渐渐放松了警惕,她的语气也比方才更平和了些,循循善诱的又问了宋关一遍道,「宋公子,我只问你最后一次,你可愿意与我合作。」 「你……要我做些什么?」 宋关抬眸看着她,犹豫片刻,最终还是应了下来。 说道,「太子妃,我相信你说的话,我也相信秦意柳和沈恪绝非好人,毕竟,我也与他们相处过一段日子。只是,那沈恪心思深沉,十分会讨好我父亲和三妹妹,那秦氏未卜先知,有着通天的本事。我看得出来 ,我父亲也知道她本质如何,但为着宋氏能够壮大,也对她颇为器重。现如今,她已是被奉为圣女,又是我大哥未过门的妻子。为着迎娶她,我大哥休了原本的嫂嫂。」 「咱们若是想要对付他们,怕是不太容易的。」 宋关皱着眉头,简单将如今秦意柳和沈恪在青州的情况说了一遍,神色渐渐忧虑。 他不是看不出那二人是什么货色。 可父亲为着大业一味的器重,他身为一个毫无地位的庶子,反对又有什么用? 此事哪怕是家世雄厚的嫡母开口都要受到训斥,他这等庶子,在父亲面前连话都是说不上的。 想到此处,宋关的眼神不禁又落寞了下来。 俞青芜见他这副神色,自也看出了他的心思。 她抿唇笑了笑,淡声喊了他一句,毫不遮掩的说道,「宋公子,你是不是觉得,你自个儿在宋土司面前说不上话,根本无法力挽狂澜?」 闻言,宋关怔了下。 并未答话。 但他的神情,却已然是默认了。 见他不说话,俞青芜又唤他道,「宋公子,其实说不说得上话,全看你的能力。那沈恪和秦氏一介外人,尚且能受你父亲器重,你好歹是他的骨肉,若你有能力取代他们,自然就有话语权了。」 「取代他们?」 闻言,宋关眼睛瞬间亮了亮。 继而眼神又恢复了先前的暗淡,摇摇头道,「我能如何取代?我文不如那沈恪,更不似那秦氏有着预知未来的通天本事。」 「那可未必,你父亲要的只是壮大宋氏,至于是靠着什么壮大的,那并不重要。」 俞青芜再度将他打断,笑道,「只要你听我的,我保证,你一定能够得到你父亲的器重。」 「至于所谓的圣女,我会让她……变成灾星。」 俞青芜嘴角噙着笑,说话间,隐隐听到外头传来了脚步声。 是……熟悉的脚步声。 一步,两步,三步…… 逐渐到了门口…… 随着那步伐停止,她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敛起。 眼睛里的平和也渐渐被冷沉取代。 嘭的一声巨响…… 随着门被踹开,俞青芜迅速的便躲到了床后。 高敏月提着剑大摇大摆从外头进来,正打算上前抓人,一进门却只见宋关坐在屋内的凳子上,顿时有些懵了。 宋关倒也是个上道儿的,他冷眼瞥了高明月一眼,当下摆出一副主人姿态,先发制人的问她道,「你是什么人,为何闯入我房间?」 高敏月此刻脑子里一片空白。 但她很快,她就「巧妙」的发觉了床后的身影。 该死的***!竟然背着师哥偷人! 第276章、任由你处置 「***!你竟敢偷人!我今儿定要替师哥好好收拾收拾你!」 几乎是想都没想,高敏月便露出了兴奋的神色。 眼珠子微微一转,蓦然抬掌,猛地便要向俞青芜扑过去。 隔着一层幔帐,青芜清晰的感觉到那股强劲力量靠近。 她微微皱了皱眉,小心摸上腰间的锦囊。 倒没有料到阿月来得这样快,苏燕不在,她也只好出手了。 单对付阿月一人,倒也不容易伤及无辜。 然而就在高敏月走近的瞬间,却听一声巨响。 高敏月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身后突然站起的宋关拎住后颈子,像是扔死狗似的,重重举起,又重重扔到了地上。 宋关的力道极大,落地的瞬间,高敏月感觉自己骨头几乎都要碎裂。 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更是不甘的瞪着宋关,已然是疼得形神俱焚的程度,却还是满脸恼恨,厉声对宋关吼道,「你……你这女干夫!你竟敢与我动手!你可知道我是谁?」 嘭! 然而,高敏月的威胁对宋关并无作用。 她话音未落,宋关便又上前,以迅雷不及掩耳再度将她高举起,这一次,宋关的力道更大了。 高敏月疼得眼泪都滚了出来,咬着牙,颤颤从地上爬起来。 「你这女子,张口就攀诬!真当宋关是好欺负的!」 「老子警告你,你再敢说一次女干夫,老子就再摔你一回,摔到你粉身碎骨为止!」 宋关咬着牙,神色里皆是愤怒。 那等张口闭口老子的态度,与方才判若两人,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很介意人家骂他女干夫。 俞青芜站在幔帐后看着这一幕,手心不由泛起了一层冷汗。 要知道,阿月的力量在一众师姐妹,师兄弟里已经算是出类拔萃了。 她虽并不是最灵活的,却因着天生大力,总是胜人一筹。 但此刻,落到了宋关手里,她似乎几乎没有什么力气了。 俞青芜愕然的同时,也心有余悸。 倘若方才,苏燕没有从后面偷袭宋关和宋依兰,那么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甚至此刻,她都有些后悔给宋关解毒了。 可事情已经到了这一步,也没有后悔的余地了。 到底是失算了,如今能做的,唯有尽力将宋关拉入自己的阵营。 于是,俞青芜依旧站在原地没动,只是手中装着虫子的罐子攥得越来越紧。 外头的战况,随着高敏月的起身,似乎也变得激烈起来。 高敏月甚少遇到敌手,此刻被宋关连摔两回,她已然是气疯了。 气急败坏之下,竟是高呼了一声,自称是南越小王爷的王妃,又说是魏朝太子最疼爱的妹妹,似乎想以此恐吓宋关。 然而,闻言,宋关却是笑了。 他原就盛满怒色的眼睛里,骤然间泛起烈火。 冷笑了声,骂高敏月乃是卖国贼,随即便更为凶残的向高敏月出拳。 高敏月这回有了防备,当下就接住了宋关的拳头。 然宋关也不是吃素的,见状,重重一脚就踹到了高敏月的膝盖上。 高敏月腿部受力,嘭的就跪倒在地。 跪倒的瞬间,她又忽然扑向宋关,意图将宋关抱摔…… 宋关见状,立刻对准她的脑袋便是一拳。 「啊!!」 一声惨叫,最终这场战斗以高敏月战败结束。 不过几个回合下来,一向无败绩的高敏月几乎被打得鼻青脸肿。 再看向宋关时,她嘴唇都在颤抖。 却依旧不服气。 「俞青芜!你这***!我定要将你干的脏事儿都告诉师哥,你看他肯不肯要你!等着被休吧你!」 咬了咬牙,怒声对着幔帐后是俞青芜骂了一句,随即,高敏月一瘸一拐的踏出了房门。 眼看着高敏月离开,俞青芜才不紧不慢的从幔帐后走出来。 彼时,看到宋关时,她眸色不禁颤动了下。 但很快,又归宁于一贯的清冷,淡淡扫了眼走远的高敏月,极平静对宋关笑道,「宋公子,你说,你若能助太子剿灭南越细作,你父亲可还会低看了你?」 说实在的,一开始,俞青芜只是怀疑阿月一定与南越细作有关系,但没有想到,那伙夫,竟是南越王爷。 南越王爷,南越王妃,这可是头等功啊。 说不得,还能牵扯出南越在魏朝更多的部署据点。 而且,掌控南越细作据点越多,哪怕谢锦宴当真在云州城里遇到了难事,当真被困,那想要救他也更容易。 眼下这种情况,朝廷是不可能贸然大规模攻城的,到底城里还有百姓,若是攻城,也未必能保住里头那些皇室中人,说不得还要赔上无数百姓的性命。 这原也是朝廷明知那处「山匪」盘踞,却一直没有直接派人攻城的缘故。 但若是要令城中百姓离开,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来如今城门紧闭,二来百姓们就算出城也没有去处。 但是,现在有了。 思及此处,俞青芜目光一转,又再次看向宋关。 见宋关容色动容,又再次开口问他道,「宋公子,你可愿意与我合作?」 闻言,宋关依旧没有说话,只眼中有些迟疑。 定定看着俞青芜片刻,问她道,「你……你真的不会伤害我三妹妹?」 这宋关,还真是关心宋依兰。 这让俞青芜不禁想起了她哥哥。 她眉眼里浮上了笑意,举起三根手指道,「我发誓,我若伤害了你妹妹,便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倘若你妹妹有半分闪失,我任由你处置。」 「你……你发誓顶什么用?」 「不过……看在你也是对付那南越细作的份儿上,我便答应与你合作,我也相信你了。」 「谁叫咱们都是魏人呢。」 宋关的语气稍微缓和了些。 要知道,他之所以不受父亲重视,甚至厌恶,原也是与南越人有些关系的。 若不是当日那些个南越人糟蹋了他娘,纵然他娘出身再低微,也不至于被父亲厌恶到要他们母子二人的性命。 他比任何人都要憎恨南越人…… 想到此处,宋关眼中的怒气更深了几分,急迫的追问俞青芜道,「太子妃,你就说吧,要我怎么做?」 第277章、阿芜,是我。 俞青芜倒没有想到宋关会这样快就同意了。 不过想想,他那三妹妹还在自己手中,再者身为魏人,向来厌恨他国细作。 如此,俞青芜悬在心上的石头总算是落了下来。 她淡淡朝着门外看了眼,对宋关说道,「宋公子,这里怕是已经不安全了,咱们换个地方谈。」 话毕,她便随手拿起包袱,起身踏出了房门。 宋关扫了眼倒在地上的门板,稍皱了下眉头,也转身踏出了房门。 片刻后,二人在一处僻静的亭子内停下。 俞青芜四下环顾了眼,也不再多做废话。 只压低了声音询问宋关道,「宋公子,你们兄妹两个此行带了多少人?」 「三十多人吧,虽说不多,但大都是青州精锐。」 「想必太子妃也听闻过,我父亲一贯最宠爱我三妹妹,故而平日里一贯是派些精锐来保护我三妹妹。只是三妹妹一贯不喜欢人跟着,又听了那秦意柳谗言,便将人都遣去了咱们宋氏在此处的镖局里,现下想来,那秦氏当真是用心歹毒!」 宋关说着,忍不住又露出愤恨之色。 宋关擅武,却不是绝对的粗人,加上自小受尽欺凌,为了生存,他一贯善于察言观色。 只是也诚如他对俞青芜所说,他在他父亲,甚至是他大哥面前都毫无话语权。 想着,宋关眼底又闪过一抹落寞。 有些无奈的对俞青芜叹息道,「太子妃……」 「在外头还是喊我俞娘子吧。」 见宋关开口就直呼自己太子妃,俞青芜赶忙打断了他。 她可不似阿月,张口就将身份说出来。 虽说如今,那南越人大都晓得了她的身份。 可百姓们并不知晓,闹得人尽皆知对他们行事并无好处。 依着阿月的性子,想来也并不想让人晓得自己是太子妃的。 说得更确切些,阿月是万万不希望任何陌生人晓得,她俞青芜,是谢锦宴的妻子。 所以,她并不担心阿月会张扬出去。 反倒是宋关,这开口闭口的便是太子妃,到时说不得要惹来多少麻烦。 宋关被俞青芜这么一提醒,也赫然明白了什么。 赶忙改口,叹气的说道,「喻娘子,我在我父亲面前是如何不得势你方才已经晓得了,所以,除了这三十多人,旁人,我只怕是无法使唤的。」 「若想要向我父亲求助,就更无可能了。」 「你是要向你父亲求助的,不过,不是空手而去。」 俞青芜淡笑了声,又朝周围扫了扫,继续问他道,「宋公子,青州与云州相邻,离渠县也不远,想必,你对渠县也是颇为熟悉的吧?」 「自是熟悉的。」 宋关有些茫然,带着几分苦笑又说,「熟悉归熟悉,可人手不够,无法号令本地的宋氏族人,却也是徒劳。」 「谁说你无法号令了?你说,倘若你有证据,证明这渠县潜入细作,撒个谎,便说是你妹妹叫那细作绑架了,宋氏族人可会放过这个立功的机会?又可会轻易放过他国细作?到时,你说他们可会听你号令?」 是了,倘若让人宋氏族人晓得细作们绑架三妹妹,他们必然会出手。 只是……这岂不是栽赃? 到时三妹妹若是知道了自己与旁人合谋撒谎利用她,是否又会生气? 宋关眉头微蹙,不再说话。 见他这副神色,俞青芜自是猜到了他的想法。 她抿唇,笑盯着他,又问道,「宋公子,我且问你,你和宋姑娘此 行,你父亲可知道?」 「不……不知道。」 「那宋姑娘此行的目的,你父亲又可会赞成?」 赞成? 岂止是不赞成,恐怕还会狠狠惩罚他们二人一顿。 见他神色渐缓缓,俞青芜又开了口,笑问他道,「但倘若,你和你妹妹此行是因着察觉到了南越细作,你父亲又会是什么反应。」 「自然动怒担忧,但定然不会过多惩戒,或者……」 宋关喃喃自语着,话未说完,那双漆黑的眸子倏然明亮。 眉眼里也勾勒上了笑意,说道,「是啊,倘若我与阿兰是前来捉拿细作的,阿兰甚至以身犯险,那么……父亲纵然生气也必然不会罚我们,阿兰自然也不想受罚的……」 宋关话着,脸上已露出笑意。 此举不但能在父亲面前崭露头角,还能避免三妹妹被罚。 想到此处,宋关脸上的犹豫之色已尽数弥散。 立刻面露喜色向俞青芜道,「喻娘子,那如此,我就先去通知渠县的宋氏族人了。」 「不仅也通知渠县的,但凡是云州周边的,宋公子都可一并发动,然后循着方才来找我那个姑娘,必然能摸到他们的据点,待摸到了也莫要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等都找到了,便将他们一网打尽。」 「十五日为限,宋公子能做到么?」 俞青芜神态平静,然则说这话时,心情也有些沉重。 她之所以要十五日为限,那是因为,云州城内解决祸患,约莫就得一个月。 她需得在这一个月内先行解决南越细作的外援,打探消息,通知人手,再部署下手,是需要时间的。 这些事,谢锦宴也并非没有安排。 但,南越一贯是防着朝廷,与青州宋氏相比,倒不那么方便了。 宋关此时,也是满心热血。 闻言,叮嘱俞青芜必定不能伤害他三妹妹后,便转身离去。 相约时限将至时,在吉运客栈见面。 接下来,便是漫长的等待。 等待着云州的消息,也等待着宋关的进展。 转眼之间,十日已过去。 俞青芜让苏燕去打探完云州的消息后,便命她将宋依兰带回来。 经历了十日的人间疾苦,想必那宋依兰也该长教训了。 只是,每每苏燕离开,俞青芜便要防着高敏月前来。 因着改变了计划,自也不能直接将那些人歼灭,更不好擒了高敏月。 以至于这十日,高敏月已经来闹过五回了,虽说俞青芜也没少借机套她话,但苏燕没在,她终究还是担心的。 咚咚咚,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就在俞青芜准备合衣躺下时,外头突然传来了重重的敲门声。 她微微一震,下意识的警惕起来。 然后随手拿了剪刀,蹑手蹑脚朝着门口走去。 就在此时,外头传来了男人疲惫而无力的声音,轻声道,「阿芜,是我。」 第278章、我算什么? 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入耳,俞青芜身子猛地一震。 这声音是…… 谢锦宴! 一瞬间,她紧绷的心终于松弛,与此同时,心中也不由愕然,狐疑。 按照计划,哪怕是按照往日的经验,没了一个月,谢锦宴恐怕也是无法出来的。 可是此刻,他怎么? 有那么一刹那,俞青芜有些怀疑门外人的身份。 但很快,她便又透过门缝看到了那张熟悉的脸。 此时已近天黑,走廊里已是一片昏暗,但借着微弱的光线,俞青芜还是清楚的看到了那副熟悉的,深邃的轮廓。 等打开门的时候,看着男人苍白颓废的面容,她松了口气之余,也皱了眉头。 男人身上浓郁的血腥味儿,更是让她不由心惊。 「殿下,这是怎么了?」 慌忙将人扶进房内,青芜又立刻关上了门。 然后迅速取出常用的的一些伤药。 她并不懂得医术,但因着过去出门执行任务,总会受伤,所以基础的包扎还是会的。 只是此刻,看着谢锦宴这番神色,这番惨状。 她心里头不由有些打鼓,只低着头,借着烛光,小心翼翼的替他清洗完伤口,又包扎好,确认身上再无其他重伤,适才坐到床畔,带着几分试探的口吻,温柔问他道,「殿下,你怎么这会儿回来了?还有,你这一身伤是怎么回事?莫不是……」 战败了? 当然,最后的几个字,俞青芜没有说出口。 毕竟,一个储君,在自己的土地上,与侵略者战斗,最后却是战败,那既失了颜面,却又令人绝望的。 她定定看着谢锦宴,看着他颓靡无神的眼睛,心头紧张到了极致。 闻言,谢锦宴并没有说话。 只是面无表情的,神情有些惨淡的看着她。 那张绝艳的面庞下,写满了不堪和狼狈,再没有半分往日的意气风发,更无半分储君的傲气矜贵。 看着他这副模样,俞青芜心中更没有底了。 然而,就在她打算再开口问时,谢锦宴却突然嗤笑了声,笑看着她道,「师姐,原来,从始至终都不是最重要的。」 「无论是我,还是谢启云,原来都不过是父皇为旁人铺路棋子而已!」 「什么帝后恩爱,原来他从来就是嫌弃我的!」 「难怪啊,难怪他要让我和谢启云先后来送死。难怪他排除万难也要将母后送上凤座,都是为他的二皇子,都是为了那个早亡的宫女生的儿子!」 「他将他保护得可真好啊……」 「不……还有她,什么被母国薄待,什么有仇都是假的!原来……原来都是为了她的情郎,为了那个姓萧的!」 「可我呢?我算什么?我是他们的骨血!他们怎么可以将我当做棋子一般玩弄!他们怎么可以拿我的性命替他人铺路……」 谢锦宴红着眼,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语无伦次。 话毕,他忽然起身,紧紧的抱住了俞青芜。 俞青芜担心他的伤,原本是想将人推开的。 可是看到谢锦宴这样的神色,她最终并未有动作,只是静静的抱住他,手轻轻在他后背拍了拍。 谢锦宴紧闭着双眸,轻嗅着青芜身上温软,暖和的气息。 此时此刻,也唯有她身上的气息,唯有她,才能叫他稍微平和。 就这样,过去了不知多久,谢锦宴的心情才逐渐恢复平静。 见他情绪没有再像方才那样激动。 俞青芜缓缓起 身,出门问掌柜的要了一壶热水。 又倒了一碗,小心翼翼递给谢锦宴,哄他的口吻道。 「殿下,先喝杯水吧。」 谢锦宴的眼眶依旧是猩红的,不过平静之后,再面对俞青芜,他显得有些尴尬。 虽说年少时,她也曾看过他最狼狈的模样。 可是,如今他已是堂堂七尺男儿,是当朝储君,更是她的夫君。 方才却在她面前,显得那般不堪一击,显得那般柔弱。 他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接过那碗热水,带着几分苦涩道,「师姐,孤方才,失态了。」 失态? 突然遭受到这样的打击的,无论换做是谁恐怕都会失态。 更何况,他也不是第一回在她面前失态了。 俞青芜淡淡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拿过空碗,带着几分安慰的口吻,温声回他道,「殿下说的这叫什么话?你在我面前,是第一回失态么?」 「放心吧,我不会和别人讲的,就像小时候一样。」 是啊,就像小时候一样,他的身边,只有她了。 可从前,他还总是那般不知好歹。 为着那点儿所谓的醋意,无知的害她尽失内力。 若不是因着年少时的相依为命,他的师姐,约莫是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甚至犹如她曾经虽说,多看他一眼都嫌恶心。 倘若一开始不是为了借用他来复仇,她恐怕也不会与他有任何交集的。 可如今,他真的只有她了。 但若是,他失了手中权力,再不能帮着她手刃仇人,她是否还会包容他曾经的一切? 定定看着俞青芜片刻,谢锦宴眼底浮上了一丝苦笑,忽然开口问她道,「师姐,倘若,我不再是权势滔天的太子,倘若,我不能再帮你手刃仇人,倘若,我落魄了,倘若,我回到了年少时的人人皆可践踏,你可还愿意跟我?」 「到底…发生什么了?」 凝神看着谢锦宴片刻,俞青芜轻轻问了一句。 话毕,又向前坐了些,握住了他的手,温柔道,「还有,你问我这些问题太过多余,你我既已是夫妻,自然便是要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若有一日你当真落难了,凭借我的本事,也还是勉强可以糊口的。」 「不消说旁的,便是做些胭脂,也足以养活我们两个人。」 「那倒是不必,倘若落难了,我也还是能养活你的。」 谢锦宴打断了她,听到她的回答,顿时心安了许多。 那双泛着泪光的眼睛,也更红了些。 深吸了口气,顿住了一会儿,眉眼里的神色逐渐严肃。 神情苦涩的看着她,一字一顿道,「云州城保住了,城内所有细作皆被抓入大牢,云州城百姓无一人受伤。」 「只是,功劳不算我的,也不算谢启云的,而是算在我那姗姗来迟的二皇兄谢如峰的头上。」 「还有一件事,谢启云的腿残了,想必要算到我头上的。」 第279章、听了不该听的 谢启云,腿残废了? 还要算到谢启云头上? 还要,姗姗来迟的谢如峰又是什么情况? 俞青芜的确记得谢锦宴有个二皇兄叫做谢如峰。 但谢如峰因着出身太差,乃是皇帝尚为王爷时,王府里的一个厨娘。 有一回皇帝喝醉了酒,便与这厨娘有了孩子。 可不知为何,却一直没有给这个厨娘名分。 哪怕后来,当了皇帝,也不过是将这婢女带入宫中,当了个奉茶宫女。 皇帝不喜这个宫女,自也不喜谢如峰。 自然也就不太器重谢如峰。 朝中大臣向来是见风使舵,也就没有人拥护谢如峰。 加上谢如峰本就出身卑微,许多朝臣更是看不上,于是,谢如峰活了二十多年,活像是个透明人。 就连娶皇子妃,皇帝也不曾过问。 听说,寻常的贵族女子,也没有几个愿意嫁给他的。 即使有愿意的,家中也无人同意。 故而,这谢如峰便娶了一个无权无势的七品小官家里的庶女。 现如今,俞青芜也只是只闻其名,不见其人。 此刻听完谢锦宴的话,她整个人都有些懵住了。 但她也是心思细腻之人,很快便又想明白了。 想来就是皇帝真正爱的是那个厨娘,也就是谢如峰的生母,但为了保护他们母子,一直装作不在意,甚至厌恶的假象,就连名分也不肯给谢如峰的娘亲。 顺便,又故意装作宠爱谢锦宴,刻意立了谢锦宴和谢启云这两个靶子替谢如峰挡刀子。 现如今时机成熟了,便索性不再装了。 直接让那谢如峰踩着谢锦宴的功劳上位,甚至为了能够让谢如峰更合理的替代谢锦宴和谢启云在朝中的位置,还弄残了谢启云,并嫁祸给谢锦宴。 两个皇子,一个残疾,一个歹毒到手刃亲兄弟。 这二人,自然都没有资格继承大统,太子之位,自然就落到了谢如峰手中。 难怪,难怪谢锦宴会如此崩溃。 「所以殿下,如今是什么情况?」 俞青芜抬起手,轻轻擦了擦谢锦宴额间因疼痛流下的汗珠。 又深深看了他一眼,温声道,「锦宴,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会帮着你的。」 「你若当真,想要去争夺一把,我也会帮你的。就像小时候一样,我会一直支持你。」 「虽说,我也没有什么雄才伟略,更无什么傲人家世,可诚如你先前所说,我将俞家财产尽数捐献,又曾去过边疆协助过将士们。旁的不说,南疆那几位将军跟前,我还是说得上话的。」 「你与他们曾经并肩作战,我相信,他们也不会因着皇帝心中喜欢谁,偏心谁,便自个儿失了分寸。」 「再者,我哥哥也算的能帮助你一二。」 俞青芜语气淡淡,话说着,又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一双明眸温柔而沉静,未等他说话,又笑了笑,继续道,「还有,我已和宋土司的五子宋关达成了交易,让他联系渠县,以及渠县周围所有县城的宋氏族人,让他们帮着搜查南越细作的据点。」 「到时,等一一搜寻到,便将他们一网打尽。宋土司那头,咱们去接洽,顺道将他拉入我们营下,只要宋土司那头通了,便是你父皇真想将害谢启云受伤的帽子扣到你头上,那也需要掂量掂量。」 「原本,我是担心你出事,想着借用宋家人的手,将云州城外,南越细作的外援一一铲除,但如今看来,咱们或许能将此事用到别处了。」 微弱的 光线下,女人眉眼含笑。 明艳的容色下,一双桃花眼含着温柔,沉稳。 只一眼,便是让谢锦宴安心到了极致。 他的师姐,一向是让人安心的。 哪怕她有的时候会掉泪,有的时候因着一点小事便与他吵闹。 但,真正需要决断时,她从来都是最让人安稳的那个人。 四目相视,谢锦宴颓废的眼底终于泛起一丝光芒。 惨白惨淡的面庞也终于浮上几分笑意。 抿了抿唇,反握住了她的手,笑回她道,「师姐,萧云起说得没错,你啊,还真是最适合我的人。」 「萧云起那厮,纵然龌龊下作了些,眼光倒是不错的。」 萧云起那厮? 谢锦宴这是什么态度? 闻言,俞青芜不禁怔了下。 要知道,过去哪怕谢锦宴对师父再不满,也绝不会直呼其名,更不会说出那厮之类的字眼。 莫不是,他在云州城这十日发生了什么? 抬眸望着谢锦宴骤然泛起怒气的眸光,俞青芜心中的怀疑更加攀升了。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不觉浮现出谢锦宴方才情绪失控时,说出的「情郎」两个字。 更不觉想起了被关在萧门后山的那女子。 那个,曾经被皇后当做公主一般,娇养在身边儿的女子。 「锦宴……」 「师姐,你是想问我,为何突然对萧云起这般态度吧。」 俞青芜紧咬着唇,支支吾吾,正思索从何问起,谢锦宴的声音再度响起。 他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也是在朝廷里厮杀出来的,纵然方才失控成了那般模样,此时再开口,也已然是一副平静模样。 橙黄的烛光下,谢锦宴苍白的面容浮上了一丝苦笑,眼眸里浮动着荒唐的颜色,笑看着俞青芜道,「师姐,你向来从前,咱们一路以来经历了这样多的事,我想,方才我失态失言时,你便已经猜到几分了吧?」 「没错,萧云起,他是南越人。他究竟是如何混入魏朝的我并不清楚,但我知道,他混入魏朝最大的缘故,是因为我母后。」 「他与我母后,是青梅竹马,二人原本是要成婚的。」 「可是后来,南越与魏朝起了纷争,南越皇后为了不让自己的嫡女和亲,便胁迫我母后前来。」 「而后,萧云起也随着我母后来了魏朝。」 「按说,他们之间本该缘断的。可他们不仅没有断绝来往,甚至变本加厉,竟想合谋撺掇魏朝江山。而我,就是那个供他们撺掇的棋子。」 「最可笑的是……阿月的爹,我曾一直以为,是死于我母后之手,现如今才晓得,他之所以会被害死,并非因为我母后想要掩盖过去,而是因为……他听到了不该听的事……」 第280章、逼宫?弑父? 谢锦宴语气平平,然而说到最后,却已是满面惨淡。 听完他的话,俞青芜也是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一开始,见谢锦宴那般惨淡容色,她以为是云州城失守。 而后,听了他说他父皇是利用和他和谢启云给谢如峰铺路。 青芜便又以为,他的颓废惨淡是来自于皇帝的欺骗。 但是此刻,她终于明白了为何一贯最善于伪装,最善于控制情绪的谢锦宴会是突然这等颓靡。 若换做是她,恐怕也会崩溃。 她静默的看着谢锦宴,良久都没有说话。 不知过去多久,门外传来了细微的脚步声。 片刻后,外头传来苏燕的声音。 带着几分询问,问俞青芜道,「夫人,人带过来了,您看是如何安置?」 「人?什么人?」 苏燕的喊声,让谢锦宴从悲伤中回过神。 那张深邃的面庞下,容色已恢复平日平静。 只是,因着受伤的缘故,依旧显得苍白。 俞青芜抬眸看了他一眼,并未作答。 只温声向苏燕吩咐道。 「将她带去你房中,好生看着,我一会儿过来。」 话毕,俞青芜已起身。 一边拿起桌上的药罐,一边又看向谢锦宴,这才解释了这些日子以来发生的事,以及她将宋依兰送去青楼里吓唬一事。 闻言,谢锦宴紧蹙的眉头微微舒展开。 阴郁的眼底勾起了一抹诧异,问她道,「师姐,你的意思是说,你将宋岩的女儿送到青楼里去?并以此威胁利诱宋关相助?」 谢锦宴实在惊讶。 毕竟,以往他的二师姐可做不来这样的事。 虽说她也是有许多损招的。 可将人送去青楼里这招,她从前可万万没有做过。 宋依兰那样的大小姐,想必得被吓坏了。 不过,宋依兰敢那样口出狂言,倒也的确该教训教训。 不知为何,想到此处,谢锦宴突然想起了阿月。 倘若,他从一开始就懂得去教训她,她是否就不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了。 至于那位宋土司的女儿,被青芜这样收拾,可不好指望。 说不得,还会再口出狂悖之言。 来不及多想,眼瞧俞青芜要出门,谢锦宴忙站了起来。 虚弱的喊了她一句,说道,「师姐,扶我过去。」 「啊?」 俞青芜回过头,见谢锦宴颤颤巍巍的下了床。 先是一怔,继而慌忙过去扶着他。 有些茫然的看着他,问道,「殿下这是想一起去看看?」 「嗯,那宋土司的女儿想必这段日子受了不少苦,即便没有失了清白,恐怕也吓得不轻,估摸着得怨恨你的。」 「我想,此时我去与她谈话最合适。」 谢锦宴一边说着,已端直了身子,又指了指俞青芜身后的包袱,强忍着疼痛道,「师姐,那里头,还有些我的衣裳吧,你且拿出来我换上。」 「这一身血腥,怕是一眼就能让人瞧出咱们受了伤。」 「再者,咱们得尽快离开这里,否则等谢如峰的人赶上来,我担心,我恐怕没有性命活着回到京都。」 说这话时,谢锦宴嘴角泛起一抹悲凉。 是了,在此之前,他一直以为,在父皇的心中,他始终是最重要的那个。 哪怕,旁人都说他乃南越孽种,甚至指着鼻子骂他野种,可只要他的父皇是认定了,他才是他的 嫡出子,他才是他最疼爱的孩子。 年少时受过的那些苦都算不得什么。 但,直至云州城一战,他才知道,原来在他与母后还有妹妹逃难,苟且偷生的那些年。他的父皇,一直将谢如峰母子护得很好。 即使是在战乱的世道里,他们母子也不曾吃过半分苦。 可自己呢? 年少时过着连乞丐都不如的日子。 好不容易做回了太子,却又被送到萧门学艺。 刚开始的时候,因着容貌的缘故,时常受到同门弟子欺负。 那时,他以为,他的父皇和母后只是想要磨炼他。 但是到了昨日,他才突然醒悟。 他们两个人,一个是为了借着他与情郎通信,借着他来谋取天下。 而另一个,则是故意将他丢到那等贫苦之地,以便于削弱他在朝中势力,以免他成了谢如峰的绊脚石。 只是,他父皇恐怕如何都没有想到。 他的母后,那个一直以来将他父皇视为生命去深爱的母后,心中其实装着别的男人,正因如此,他才被培养出一身好本事。 才能,在那泥潭深沼里挣扎出一番成就。 想到此处,谢锦宴眉间更为悲凉了几分。 又垂眸,深深看了俞青芜一眼,一字一顿,「师姐,这回,咱们必须与宋土司联手,这是我唯一的生路,也是我们唯一的生路。」 谢锦宴说这话时,俞青芜很清晰的从他眼底看到了一闪而过的锐利。 他莫非是想……逼宫?弑父? 心头一惊,青芜没有再说话,只微微点了点头,说道,「我扶你过去吧。」 「此事,原也是借着你的名义,若你前去,也省得绕来绕去。」 俞青芜话说着,便扶着谢锦宴出了门。 苏燕的房间就在隔壁。 不过三五步,就走到了苏燕房门外。 苏燕此刻刚刚将宋依兰松绑,正等着俞青芜给宋依兰送解药过来,一开门见到谢锦宴先是一诧。 继而慌忙的将二人迎进了门。 随即,便在门外守着。 此时,屋内的烛火十分微弱。 俞青芜又点亮了一盏。 澄黄的烛光下,宋依兰憔悴消瘦的容颜映入眼帘。 此刻的她,已不复昨日嚣张,浑身上下,除了狼狈还是狼狈。 连着服用了十日的软骨散,此刻她已没了一丝力气。 看到俞青芜进门,她吓得微微一颤。 深陷的眼窝里写满了惊恐,厉声道,「你……你这个毒妇!你想做什么?你带个男人来是想对我做什么?」 带个男人来,想对她做什么? 呵,看来这宋依兰在青楼这十日,怕是经受了非人的恐吓。 如此也好,到时借着宋依兰的感同身受,说不得还能解散了青州那风华院,也算是她造福百姓了。 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 俞青芜冷冷看了她一眼,没有作答,只指了指身侧的谢锦宴,平静道,「宋姑娘,这是我夫君,我们有事要与你谈。」 第281章、嘴臭的代价 「夫君?」 闻言,宋依兰低低重复了一句。 眼眶里因恐惧而泛起的泪光稍微停滞。 她颤抖着,缓缓将目光挪到了谢锦宴身上。 虽是在这样暗沉的光线下,她依旧能够清晰的看到对方俊美的容貌。 不得不承认,对方生得太好看。 深邃的轮廓,纵然神态阴郁,却依旧无法掩盖那张完美的脸。 先前她认为沈恪好看,但此刻见了这名男子,她忽然发觉,沈恪在他面前简直暗淡无光。 「宋姑娘。」 见宋依兰有些呆呆的,与青芜轻轻喊了她一声。 透过宋依兰的眼神,她已然看出了她的心思。 是了,比起谢锦宴,单论容貌,傻子也知道怎么选。 再论权势,更知道怎么选。 最后再说品格,显然,比起吃绝户,拿宋依兰性命当垫脚石的沈恪。 谢锦宴便是不用开口,大抵也比下去了。 其实,经历了十日的疾苦,宋依兰心头的刺已渐渐被磨平。 但一想到俞青芜那样折磨自己,她心中的恨意又疯狂攀升。 于是,很快,那张憔悴的面庞又恢复了往日敌意。 她抬眸,冷冷剜了俞青芜一眼,冷哼道,「谁知道是你的夫君还是别的什么……」 「宋姑娘,嘴臭的代价可是很严重的……」 宋依兰咬着牙,正欲将姘头二字说出口,俞青芜阴沉沉的一句话,让她倏然僵住,脸色也再度变得苍白。 咬了咬牙,不甘心的又看向谢锦宴,问道,「你说你是魏朝太子,你说你就是她的夫君,你拿什么来证明?」 「宋姑娘,孤不需要向你证明。」 谢锦宴原是打算好好与她谈的,此刻见她这副态度,一下子就沉了脸,也终于明白了俞青芜为何要将她送去青楼里恐吓。 这姑娘,实在是有些脑子不清醒。 他淡漠的扫了她一眼,语气冰冷。 「宋姑娘,孤觉得,你是不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 「怎么?莫不是还想去青楼?」 「这渠县的青楼虽不及你们青州花样多,但也是个折磨人的好地方。青芜胆子小,不过是吓唬吓唬你,不敢叫那些人脏了你的身子,可孤不一样。」 「孤做的那些事,想必沈恪已经和你说过无数遍了吧?」 「你要是再不好好说话,再敢嘴脏,孤立刻派人将你扔到那最低等的窑子里去!」 谢锦宴气息微弱,然则骤然凌厉的语气还是将宋依兰给吓得不轻。 她面色骤白,嘴唇不由颤抖。 下意识的往后缩了缩。 再看向谢锦宴时,身体都不由颤动了下。 「你……你们想和我谈什么?」 咬了咬唇,宋依兰不甘心的说道。 谢锦宴也不再与她废话。 冷着脸回道,「宋姑娘,我们想要与你父亲合作,所以,希望你嘴巴能够紧一些,到了你父亲面前,休要胡说八道。」 「当然,你若一定要说出去,孤也不介意将你去青楼里做了十日妓子的事散播出去,到时,不止青州,举国上下都会晓得你宋依兰的好名声。」 「你说,到时……你可还有活路?」 是了,在魏朝,一个女子的清白何等重要,宋依兰不是不明白。 若只是行走江湖,不拘小节的那些女子,或者是花楼头牌,那都没有什么。 可宋依兰这样的土司千金,却是最注重这些的。 哪怕她刁蛮任性,哪怕她飞扬跋扈。 却决不允许失去清白。 一旦没了清白,就等于是死。 就算她的父亲疼爱她,想要护住她,族内其他人也不会答应。 毕竟,她一人足可以坏掉整个家族的名声。 这一点,宋依兰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时之间,她只觉头皮发麻,后背都在发凉。 也是在这一刻,她确信了,眼前的人,应当就是魏朝太子。 能与那狐狸精如出一辙阴损恶毒的,也就只有她的夫君了。这一点,宋依兰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时之间,她只觉头皮发麻,后背都在发凉。 也是在这一刻,她确信了,眼前的人,应当就是魏朝太子。 能与那狐狸精如出一辙阴损恶毒的,也就只有她的夫君了。这一点,宋依兰比任何人都清楚。 一时之间,她只觉头皮发麻,后背都在发凉。 也是在这一刻,她确信了,眼前的人,应当就是魏朝太子。 能与那狐狸精如出一辙阴损恶毒的,也就只有她的夫君了。 宋依兰想要反驳,可想到自己的处境,想到这十日来在青楼里度过的非人的日子,想到那些惨死的,那些日日受折磨的姐姐妹妹们。 她的身体不觉再次颤抖起来,眼泪也因着恐惧而涌出。 抬眸望了谢锦宴一眼,颤声道,「我……我答应你们,我答应绝不会在父亲面前提这件事,但我不保证,父亲能否答应与你们合作。」 「还有……我要你们帮忙救一个人。」 救人? 这倒是俞青芜没有预料到的。 她蹙眉,狐疑的看了宋依兰一眼,问她道,「宋姑娘,你想让我们帮你救什么人?」 「救一个女子,一个……一个妓子。」 宋依兰咬着牙,提及最后两个字时,有些难堪尴尬。 这两个字,是她曾经最鄙夷的。 这样的人,也是她曾经最看不上的,甚至她认为,那些勾引男子去窑子里的女子,都该死。 可是,这十日以来,若没有那个妓子护着,她真不敢想,她是否还能活着出来。 想到那位姐姐,宋依兰心下又是一阵担忧。 故而,也不在纠结于是否尴尬难堪。 她抿了抿唇,深吸了口气。 又说道,「那女子,是新月楼里的姑娘。她小的时候被拐子拐到了渠县,送到了新月楼里,原想着来日攒够了钱,便赎身回家寻找亲人。」 「可是……那黑心的老鸨子,偏是不肯放人。」 「说是……说是这渠县有个大户看上了那位姐姐,要将那姐姐送去给做第十七房小妾,可是……可是那男人都已经老得快要做她爷爷了,听闻,还喜欢以凌虐女子为乐。」 第282章、帮你对付秦氏 「我可以救她?」闻言,宋依兰略微怔愣了下。 眼神里流露出几分不解,和怀疑。 她,怎么能救阿音姐姐。 想起这十日以来在那花楼里的所见所闻,所经受的苦难与饥饿,宋依兰到现在还心有余悸。 光是想起老鸨子那张恐怖如斯的脸,她便觉得后背发凉,头皮发麻。 她怀疑,俞青芜根本就是在嘲讽她。 此时,谢锦宴开了口。 「宋姑娘,你乃宋岩的女儿。」qδ 「你的父亲乃是青州土司,你的母亲亦是青州豪族周家贵女,你亦是你母亲唯一的女儿,是你父亲最宠爱的嫡女。」 「想必,你的话在族中也是管用的。」 「你父母的所开铺面,镖局等遍布了整个蜀地,蜀地的商人,花楼自然都是忌讳三分的。你若以为宋氏女的身份向那老鸨子讨人,她敢不从?而且此事,你也不必亲自出面,只须的派了渠县说的上话的宋氏族人前往便是。」 谢锦宴苍白着脸,语气比方才缓和了些。 闻言,宋依兰似才如梦初醒。 是了,她此时已然逃出了那个魔窟。 她再不任人鱼肉的柔弱青楼女,她依旧是宋氏的嫡出姑娘。 是宋氏与周氏族最为尊贵的嫡女。 区区一座新月楼,莫说是要人了,便是低价买下来,那老鸨子也不敢说什么。 还有那老鸨子身后的人,听闻是渠县的大族曲氏。 区区曲氏,怎是她宋氏的对手? 一时间,宋依兰深陷的眼眸里掠过一抹锋锐光芒。 这一刻,俞青芜从她眼中看到了杀气。 很好,哪怕她怨恨自己。 但若是因着她宋依兰感同身受,便能够让众多青楼妓子脱离苦海,让她恨一恨倒也没有什么。 偌大的魏朝,若是要彻底禁娼,几乎是没有可能的。 许多以此谋生的女子,一时间也可能并无去处。 但如渠县新月楼,如青州风华院这样存在,若是能彻底消失自是最好的。 心中想着,俞青芜已然上前,将提前准备好的解药递给了宋依兰。 但宋依兰并未伸手接,而是面露警惕。 倏然间,身体也往后一缩。 适才放松的心情瞬时又绷紧了,眼底适才散去的惶恐又再度浮上,惨白着脸问俞青芜道,「你……你想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自是替你解毒。」 俞青芜淡笑了声,直接将药粉塞到了宋依兰嘴里,又取来一碗水喂给她。 宋依兰此刻是持有怀疑的,可眼下的一切已然是由不得她,故而她纵然心中质疑,却也没再反抗。 等解药喝下去之后,俞青芜又再度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竹罐子,以及一小瓶子药粉,平静的对她道,「宋姑娘,我们一会儿就得离开渠县了,不能等着你。你身上的软骨散因着时间太长,须得两个时辰才能彻底解开。这中间,若有什么人前来对你不利,你便用这罐子里虫子来对付他们。」 「这一罐子药粉,你涂到自己身上,虫子便不会攻击你。」 「这里头的虫子对付百十来人没有问题,但你要慎用,若贸然放出,是极容易伤及无辜的。」 俞青芜话说着,又将宋依兰扶到了床上。 宋依兰原本是有些怀疑的,但看到俞青芜递过来的竹罐子,神情又稍微松懈了些。 带着怨恨的眼眸里,又浮上了一抹好奇。 结结巴巴的问俞青芜道,「你……我能问你一个问题么?」 「啊?」 俞青芜愣了一愣,有些愕然。 但还是点了点头,反问她道,「宋姑娘想问什么?」 「我想问,你……是不是真杀了青州杨家的。」 「还有,我听闻那秦氏说,你擅养毒虫,擅于驯兽,曾经用毒虫杀死了两名无辜男子,这一切可属实。」 无辜男子? 这秦氏,倒是很会颠倒黑白。 不过,事情既然都已经到了这样的份儿上,她也没必要藏着掖着了,既要合作,自然不能光靠威胁,也是要有些诚意的。 于是,俞青芜淡笑了声,平静的点点头,应她道,「嗯,我的确擅养毒虫,也的确杀了青州杨家汉子,更杀了两名男子。」 「但,你觉得,他们真的无辜么?秦氏那样的人,从她嘴里说出来的话,又岂会公正?」 闻言,宋依兰怔住了。 是啊,秦意柳明知自己来此,很可能死在俞氏手里,却还怂恿自己前来。这样阴险恶毒之人,说出口的话恐怕有些偏颇的。 宋依兰低下眉眼,不再说话。 那张因着十天的磨难变得憔悴削瘦的脸上,也浮出了一抹恨意,不过,却不再是对俞青芜的,而是对秦意柳的,是对沈恪的。 人往往就是这样,锦衣玉食,无忧无虑时,自然不会多想,也愿意包容一切,又或者是死认错。 但,当遭到苦难之后,便会彻底认识到这个错误带来的后果有多严重,更会彻底恨统领她推入这个错误的人。 看着宋依兰逐渐阴沉的眸色,俞青芜再次开了口,笑对她说道,「宋姑娘,你若是想学,往后我可以教你。」 「我瞧着,你也不是恶毒之人,不过是受了女干人谗言。所以,我将你送去那新月楼,原也不是有意要折磨你,不过是想让你看看,这世上,受苦受难的人很多。希望宋姑娘你,不要再开口闭口就随意羞辱人,随意的,无视他人的生命。」 「再者,我们也可以帮你对付秦氏,对付沈恪。」 闻言,宋依兰再次沉默了。 是了,虽说这些日子以来,她的确吓得不轻,但也的确没有什么事。 反倒是,看着身边一个个姐姐妹妹,那些帮着她的姐姐妹妹们,被那样践踏,被那样折磨,她才真正感受到那些女子的悲惨。 她们并非生来卑贱,有的是家中实在过不下去,有的则是家中犯了罪,但绝大部分,是被拐子拐来的。 从前她觉得,那些妓子都是天生***,天生该死。 但经此一劫,她才真正意识到,风华院那样的地方,从来就不该存在。 至少,对于那些无辜被拐的女子,是绝不该存在的。 再者,她遭受这一劫,也的确是受秦氏和沈恪挑唆。 可是…… 宋依兰抬眸,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说道,「俞娘子,并非我不想对付那秦氏,实在是那秦氏太神通广大。」 第283章、那么,便成全他们 「我父亲用得上她,便是清楚她是什么品性,也绝不会轻易动她。」 说到此处,宋依兰不由垂下眼帘。 眸光里浮现出落寞的颜色。 是了,自打秦意柳来到青州,她的父亲便不像从前那样疼爱她。 她的长兄,还有身边的长辈,个个都夸秦意柳贤惠善良。 哪怕她先前亲眼抓到秦意柳和沈恪抱在一起,她大哥依旧护着秦氏。 后来此事闹到了父亲面前,父亲却也是训斥她,骂她任性妄为。 尔后,因着秦氏来向她道歉,又扯出当朝的太子妃,沈恪曾经的未婚妻来挡事儿,她便信以为真,认为当时真是她误会了。 加上沈恪的甜言蜜语,她便猪油蒙了心。 直至落到了俞氏手中,她才恍然大悟。 最初的时候,因为拉不下颜面,因为平日高高在上惯了,死活不肯承认被沈恪骗了。 又或者,是因为情窦初开,第一次爱上一个人,故而,宁愿自我欺骗也要保住那段感情。 但,新月楼十日的经历,才让她惊觉,比起生存,那点儿感情当真算不得什么。 可是,如今秦意柳和沈恪已成了父亲的左膀右臂,就是目前多说一句都要遭到训斥,自己若是贸然回去告状,说不得还要遭到一顿责罚呢。 想到此处,宋依兰眸光更暗淡了几分,苦笑道,「既然两位已将话说到了这样的份儿上,我也不瞒着你们。现如今,那秦意柳和沈恪已成了我父亲的左膀右臂。」 「我父亲……我父亲想要完成大业,想要蜀地所有土司都归于他麾下,所以,无论那秦意柳是否真的故意陷害我,想要我的命,我父亲都不会动她的。」 「可她若是没有用了呢?」 见宋依兰露出与宋关如出一辙的神色,俞青芜轻声打断了她。 看着她迷茫的眼睛,又笑了笑,问道,「宋姑娘,那秦意柳是能掐会算不错,可她既然能掐会算,怎么就没有想到,我没有对你下手,反而是提出与你合作,所以说,她所谓的能掐会算,或许都是有别的缘故的。」 「人为制造?或者,她提前去哪里打听了消息。」 「再者,想让你父亲彻底厌恶她,只消叫她圣女变妖女就是了。譬如,让她求一场雨,她若求不下来,又怎能说是圣女?还有,咱们大可时时派人盯着她的动向,她若提出什么预兆,咱们只消改变。」 「到时,你觉得你父亲可还会信任于她?」 「至于沈恪,要收拾他就更简单了。他不过是个连所谓才气,都是靠着秦氏的预兆博来的草包,未曾落魄以前,与府里不少婢女都有着不干不净的关系,与秦氏更是肮脏不堪。那秦氏又是个喜欢争抢的,总觉着只要从别的女子手中抢来了郎君就显得她能,你只需时刻打压她,她必然会要和沈恪再搅和到一起。」 这些,其实早在十日前,俞青芜就想好了。 而此时,听完她的话,宋依兰愣住了。 是啊,她怎就没有想到? 不过…… 她稍顿了下,又狐疑的问俞青芜和谢锦宴,说道,「你们,真的愿意帮我?」 「不是帮你,也是帮我们自己。」 这回谢锦宴替俞青芜回了她。 含笑看了她一眼,说道,「我们与秦氏和沈恪有仇,你也与他们有仇,双赢罢了。」 「行了,时间不早了,我们得立刻离开了,宋姑娘你自己保重。」 是了,已经这个时辰了。 再不走,说不得谢如峰的人就杀过来了。 那些人,可都是父皇身边的精锐。 虽说现下因着萧云起的人搅合了进来,可能暂时追不上来。 但也不会超过两日了。 所以,他必须赶到青州。 好歹青州他更熟悉,而且,到了青州境内,谢如峰也不敢胡来。 如此,谢锦宴微微朝宋依兰点了点头,便拉着俞青芜出了门。 踏出门后,又吩咐苏燕去寻宋关,将云州城的变故告诉他,再让她到时以飞鸽传书将消息告知他们。 如此,二人当晚就踏出了客栈,由谢锦宴贴身小厮冯渊驾车,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青州。 因着谢锦宴受伤的缘故,又因着谢如峰追得紧的缘故,接下来的几日,俞青芜都未曾出门打探消息,素日需要买什么,也都是让冯渊去的。 经由了十来日的休养,谢锦宴总算是好多了。 只是,依旧不宜见风。 故而,有什么动静,也都是让冯渊到屋里来说。 这一日,旭园内。 冯渊捏着一封信,急匆匆的从外头进门。 一进门,便将信递给了谢锦宴。 谢锦宴此刻正坐在榻前,他垂眸仔仔细细将信看了一遍,眉头逐渐紧蹙。 见状,俞青芜不禁眉心一跳,赶忙问他道,「殿下,怎么了?可是宋关和苏燕那头进行的不顺利。」 「倒不是。」 「他们进行得很顺利,按照先前的部署,蜀地周围的南越势力已被全数拿下。这回,算是将他们老巢都给掀了,无意间,还捉拿了南越小王爷。但是……」 谢锦宴摆摆手,面色如水的看着那张纸,良久才慢慢又开口,沉声道,「但是,谢如峰现下还未离开蜀地,且四处在搜寻孤的影踪。」 「以,南越叛贼的名义,甚至连名儿都给换了。」 「他这是,想要神不知鬼不觉的要我性命啊。」 谢锦宴勾起唇,眉眼里的冷森逐渐化为了阴沉,面无表情道,「也罢,他既如此急功近利,连片刻都等不得,那我便成全他。也成全父皇……」 「只是,倘若他当真荣登大宝,我再出现,指正是他追杀我,也不知群臣会是什么反应?那帮臣子虽是瞧不上我,却更不瞧不上一个生母乃山野厨娘出身的低贱皇子。」 第284章、圣女? 是了,比起谢锦宴,群臣更看不上一个厨娘所出的皇子。 即便是皇帝庇护,但如今朝中,俨然已分为了两派,一派是太子党,另一派则是大皇子党羽。 如今大皇子已落得个残疾,自是不能再受拥护。 那群固守派的文臣,不是尊嫡就是尊长。 自然绝大部分会选择谢锦宴。 更何况,谢锦宴能坐上太子之位,并非倚靠的嫡子身份。 他虽年纪轻轻,却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与谢如峰那等被皇帝护在羽翼下娇养的自是不同。 哪怕谢如峰有心伪装,可边疆将士可不会因着他卸下伪装就归顺于他。 哪怕他拉拢了宁王,却也不过持平,倘若再让群臣知晓他陷害谢锦宴,那么……等待他的,只会群愤。 原本,他是可以等到谢锦宴安全回京再由皇帝慢慢打压的,但此时他这样心急,反而给了谢锦宴机会。 让他将这些事提上了日程。 不过,仅仅如此,自是远远不够的。 除此之外,在回京之前,他还需要拉拢宋岩这棵树。 自也更要好好利用利用萧云起…… 否则,又怎对得起他们那一片意图篡位谋国的「赤诚之心。」 心中想着,谢锦宴便又立刻看向冯渊,吩咐他道,「冯渊,你且去找两具尸体,一男一女,身量要同孤和师姐一般。然后保存好,千万不能让其腐烂,然后再将孤的消息透露出去。」 「孤,要引蛇出洞。」 「是。」冯渊得了命令,立刻转身出了门。 眼看着冯渊的身影渐行渐远,俞青芜迅速将门关上,又转身走到了谢锦宴身侧。 蹙眉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道,「殿下,是打算诈死?」 「是。」 谢锦宴点点头,眉宇间浮上一丝阴郁,冷声笑道,「唯有孤死了,那些人才会暴露真正的面目。」 「等他们扬眉吐气时,孤再出现,必然会引起轩然大波,至于那谢如峰,虽说往日里装得一副懦弱模样,但他如今的举止却也不难看出,是个急功近利,好大喜功的,这才风光几日啊,便忍不住出手了?」 「依着这等性子,说不得入了朝堂也会针对那些曾经瞧不上他的臣子,如此一来,他真想坐上了储君之位,怕也是举步维艰。」 「再者,倘若他为了夺取孤的性命,得罪了宋岩,你猜,宋岩又会是什么态度?」 「哪怕他清楚受了孤利用,却也绝咽不下这口气,这条裂痕一旦撕开,他自也不可能再与谢如峰有什么来往。」 还真是……这个道理。 不得不说,到底谢锦宴是在朝堂上周旋许多年的人。 不过是片刻,便将后路都想好了。 所以,眼下要做的,一则是去见宋岩,二,便是要加强防御,既要给谢如峰刺杀的机会,又要保证不会受伤。 这一点,俞青芜想到了一个人。 师妹严轻轻…… 她虽年轻,却有着一手妙手回春的医术。 且颇懂得制造一些精妙武器。 如此一想,俞青芜便立刻将这个想法告诉了谢锦宴。 二人立刻便又派人前往严轻轻家乡报信儿。 安排好了这些,五日后,等宋关和宋依兰从渠县回到青州,二人便又与他们一道儿去宋府作客。 此时,春日已过大半,天气逐渐不入早夏。 一旦到了夏季,便是多雨。 适才不过午时,就下了好大的一场雨。 泥土的味道随着雨水飘 散在空气中,隐隐之间,还伴随着草香。 踏下马车,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地,周边湖泊清亮,水色清得连游走的鱼儿都那么清晰可见。 俞青芜、谢锦宴、宋关、宋依兰四人缓缓从马车上踏下。 「就这里,这片湖都是我家里的,都是我的。」 刚下马车,宋依兰便指着那片广袤的湖水,颇有些骄傲的说道。 经历了渠县的事,又同宋关一起捣了南越细作数百个老巢,宋依兰一夜之间似成长了不少。 对俞青芜,似也没了先前的怨恨。 反而轻轻挽住了她的手臂,又指着水里的鱼问她道,「对了俞娘子,你既会驯兽驯虫鸟,那这鱼你可也会驯?」 这个…… 俞青芜倒真没驯过,也从没有想过。 听到宋依兰的询问,她微微怔愣了下,如实的摆摆手,笑道,「不会,鱼这东西除了能在水里存活,在别的地方也用不上,所以我从未想过。」 「额,是吗?那你会驯马么?我家有好多马的。」 宋依兰有些失望,但很快,她脸上又流露出了兴致。 倘若她会驯马,那往后,那些马都得听她的,若想收拾那秦氏,那便更容易了。 想起秦意柳,宋依兰的脸又不由拉了下来。 然而当目光落到俞青芜和谢锦宴身上时,眼底又忍不住流露出雀跃的颜色。 秦氏那***,也不知道当她看到这两位她昔日最恨的人时,会是什么反应? 若是让她知道,前些日子拿下南越细作百来个据点英雄就是自己和宋关,又会是什么反应? 说来,也正是因着如此,宋依兰才不再那么怨俞青芜。 毕竟,比起与那秦氏争宠,做了英雄才能更加扬眉吐气。 思索之间几人已经到了宋府门口。 蜀地的建筑与京都不同,肃然宋氏乃是青州第一豪族,但房屋却是极朴实,房子大都是用石头垒成的,不似京都的王公贵族,大都采用的是平滑的青砖。 门,则是用铁铸成,瞧着就是十分坚固。 随着宋依兰敲开大门,一个小厮从里走出来,一看是宋依兰,顿时面露喜色,惊喜的冲她喊道,「三姑娘,你……你回来了!你这些日子都去哪儿了?你可不晓得可给老爷急坏了。」 急坏了? 想来她爹是要急的。 虽说她爹如今十分袒护着那秦氏,但到底还是疼爱自己的。 想着,宋依兰也有些想她爹了。 她笑了笑,没回答小厮的话,只朗声问他道,「小石,我爹去哪儿了?」 「去族里头了,说是有重要的事要与圣女商议。」 圣女? 宋依兰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只递给俞青芜和谢锦宴一个眼神,问道,「俞娘子,谢郎君,咱们先去见我爹可好?」 第285章、再见秦意柳 宋依兰那等心思,俞青芜何尝会看不明白? 想必是急着去秦意柳面前耀武扬威,顺道的,想瞧瞧秦意柳见到他们相安无事之后吃瘪不甘心虚的模样。 想来宋依兰在秦意柳那等下作女人面前,也是吃了不少亏的,她想出气,自己理当成全她。 于是她淡淡笑了笑,回她道,「依你。」 说罢,又朝着一旁一直未曾说话的谢锦宴使了个眼色。 得到了暗示,谢锦宴阴郁的脸上也挤出一抹笑意,轻轻的回道,「客随主便。」 闻言,宋依兰的眼神更雀跃了些。 高高兴兴的便是拉着俞青芜走在了前头。 宋关则是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对谢锦宴笑道,「太……谢郎君见笑了,我这个三妹妹啊,就是这副性子,爱恨分明,性子又冲得很,如今她晓得了秦氏和沈恪的算计,想必这回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去打他们的脸。」 「看得出来,你这妹妹,脾气是暴躁了些,不过本性倒也不算坏。」 谢锦宴站在远处,看着前面两个女子的身影,颇有些感慨的说道。 宋依兰的跋扈和任性都与阿月很像,唯一不同的是,宋依兰在受苦之后能够感同身受,能够知错就改。 能够去怜惜那些,比她身份低微的人。 面对比之前地位高的,也并不显得卑微,更不会拍马屁。 甚至,在经历过那些事之后,成长了许多。 可阿月,似乎从不认为自己有错。 遇到比她不如的人,便往死里踩,遇见了贵族什么的,便是一副客气讨好模样,拜高踩低的作风十年如一日。 害人的小心思也是一茬接一茬的。 谢锦宴隐约记得,小时候的阿月,是个极可爱的小姑娘,性子活泼,心肠也好。 她究竟是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谢锦宴已经有些想不起来了。 他只记得,他离开渔村的时候才八九岁,阿月比他小两三岁,那时候也就是五六岁的模样。 等他再见到阿月时,阿月已经十三岁了。 是个少女了…… 但是……似乎那时的阿月就显得颇为跋扈,小心思颇多了。 只是那时,他心中有愧,加上和青芜赌气,便愈发惯着,护着阿月。 或许,这里头也是有他的原因的。 或许,也是因着他从前本就不是什么好人…… 若他是好人,又怎么会因为吃醋,为了引起青芜的注意而那般欺负她? 恍惚间,几人已到了一处石堡垒外头。 这堡垒同外头的房子一样,也是用天然的石头堆砌而成。 只不过更为高大,从外观上看来宛如一座巨塔。 宋依兰一边引着他们往里走,一边笑指着那石塔道,「俞娘子,谢郎君,这是我们宋氏的吉运塔,咱们宋氏的议事堂就在里头,秦意柳也住在这处。」 「平素里,长老们议事,或者秦氏问卦都是在此处。」 话说着,几个人已经走到了门外。 刚走过去,却就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 侍卫先是诧异的看了宋依兰一眼,又打量了下随着她而来的俞青芜和谢锦宴。 最后颇为为难的对宋依兰道,「三姑娘,族长和长老们在里头议事,您不能进去。」 「我不能进去?为什么?」 宋依兰愣了一愣,脸色当下就有些难看了。 侍卫见状,也面露难色,尴尬道,「是这样的,前些日子咱们青州不是闹难民么?那些难民一来,青州便出了好多桩抢劫盗窃的 案件。好在圣女提前预知了,便将难民们安置到了城外的空地上。」 「但……圣女又说,之所以会闹出这些事,与咱们族内风水也有些关系。说是……因着有女人进了议事堂的关系,阴气太重,导致族内阳气受损,以至于阴气连连,引来了外来邪灵和云州战争和难民。」 侍卫磕磕巴巴的,宋依兰的脸色却更为难看了。 她抬起手,当下就想推开侍卫。 就在这时,俞青芜伸手拦住了她。 见俞青芜烂自己,宋依兰有些不明所以,她恼恨的朝里瞪了一眼,咬牙道,「俞娘子,你别拦着,这分明是秦意柳排挤我们这些宋氏族女的说辞。」 「说什么女人阴气重,她自己就不是女人了么?」 宋依兰满腹怒气,当下就抬高了嗓音。 此时,忽然一道洪亮的男声将她打断。 「阿兰,你在胡说什么!圣女自是不一样的!」 随着声音,一个高大的男子映入眼帘,正是那日在街上看到的,宋依兰的大哥宋河。 宋河眉眼沉沉的警告了宋依兰一眼,又看了看宋关,再扫了眼俞青芜和谢锦宴,最后不悦的训斥她道,「你这丫头,这些日子都疯去哪里了?你可晓得云州城发生了些什么?现如今成堆的难民往城里跑,你可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带回来。」 不三不四? 是说她和谢锦宴么? 这个宋河,是打骨子里偏见,觉着他们是宋关的朋友,觉着但凡是宋关带回来的人都是不三不四的。 宋关尚且还好,他已经习惯了。 只是想到对方身份,还是不由惊了下,但碍于俞青芜和谢锦宴先前交代过,宋关便没有提醒宋河。 俞青芜勾了勾唇,悄然朝着谢锦宴看了眼。 只见那张绝艳的脸上,瞬时浮上了一层冷霜。 不过,谢锦宴也没有答话。 只默默看着从宋关身后走出来的几个人,走在最前头的那个满脸络腮胡子的,一身锦衣华服的想必就是宋岩了。 在他身侧的,除了几名长老,便是两张熟悉的面孔。 此时,二人都已做了本地人装扮。 沈恪是一副书生打扮,瞧着像是个军师。 而秦意柳,则是穿了一身深紫色裙子,头上还蒙着一层紫色薄纱,瞧着还真是有几分话本子里的圣女的模样。 此时,她正端着姿态,一副高傲模样的走在宋岩身侧。 那模样,好不春风得意。 只是,当走到门口时,她却瞬时僵住了。 方才得意的眼底,写满了惊讶,不可置信,甚至还有些恐惧。 尤其看到俞青芜时,她更是猛地一颤。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她明明记得不是这样的! 上辈子的这个时候,俞青芜那***根本没来这儿啊! 第286章、请你尊重柳儿 一时之间,秦意柳整个人都懵了,更是不甘心。 分明,她都已经预知到了一切,可为何后续却未曾朝着她的计划发展。 怨恨之余,对上俞青芜清冷含笑的目光,秦意柳亦有些心虚。 走在宋岩身后的沈恪脸色也是骤然惨白…… 惊愕之间,下意识的朝着秦意柳看了一眼。 那眼神,显然是在质问她。 俞青芜站在不远处,看着二人惊慌失措的模样,心中不由讥讽。 与此同时,也通过二人的反应隐隐猜测到,或许……在秦意柳所谓的上辈子的记忆里,她本不该出现在这里。 她勾起唇,眉眼里的笑意更浓烈了几分,隐隐之间,流露出挑衅的意味。 果然,见她这副神色,秦意柳脸上的神色更加恼恨了。 「师姐,你说,这秦氏和沈恪是不是吓疯了?」 彼时,谢锦宴凑到了她耳畔。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正好迎上秦意柳的眼神。 秦意柳见谢锦宴也在看她,脸色一时变得更难看了,也更为恐惧了,悄然的,不由的便避开了。 谢锦宴扬唇笑了笑,又将目光挪到了沈恪身上。 凑在俞青芜的耳畔,又说道,「师姐,你猜……沈恪现在心中在想什么?」 「想什么?自是惊慌之余,已开始琢磨如何先发制人。」 「父亲……」 二人正低语着,这时,宋依兰已然走到了宋岩面前。 上前便是挽住了宋岩的手,笑眯眯道,「父亲,人家好想你,好想娘啊!」 「想为父?我看你疯得都不着家了!」 宋岩横了她一眼,颇有些不悦的说道。 原本,听说宋依兰又偷偷跑出去玩儿,宋岩是很生气的,但此刻见宋依兰安安稳稳的回来,一上来又是这副嘴甜模样,宋岩到了嘴边的斥责又都硬生生咽了回去。 只有些色厉内荏的,问她道,「你这些日子都跑到哪里去了?」 「你可晓得,如今青州出了大事,云州城里南越贼人作乱,现如今青州涌入不少难民,也不晓得里头有没有南越贼人鱼目混珠,你这样四处乱跑头,倘若遇到危险可怎么好?」 危险? 该遇到的危险,她早遇到了。 只是很可惜,没能让那歹毒之人如愿。 心中冷笑,宋依兰有意无意向秦意柳瞥了一眼,一副大大咧咧的口吻,笑回宋岩道,「父亲,我这趟出门可不是去玩儿的,我跟宋关可做了一件大事呢。」 「此事啊,还得多谢秦姐姐呢。」 「若不是秦姐姐算出云州城有南越贼人作乱,鼓励我前去立功,我可就没有机会逮住那些贼人了!」 什么玩意儿! 他的宝贝女儿,竟然……去了云州城? 还是被……被秦氏唆使去的。 闻言,宋岩脸上的表情瞬时就滞住了,脸色也阴沉了下来。 蓦的便是看向秦意柳。 此时,其余宋氏族人也齐齐向她看过去。 就连宋河,也露出了惊愕的目光。 有几个长老,眼睛里甚至流露出了厌恶。 秦意柳来了这些日子,他们不是不清楚她的品行。 他们不比那些年轻人,个个都是从腥风血雨里走来的,什么样的龌龊事儿没有看过,一贯是将秦意柳看得透彻。 只是碍于如今族里需要她,才装模作样的与她虚与委蛇。 现如今听了宋依兰这番话,更是立刻就看出了她的心思。 好个歹毒的秦氏啊!竟然暗暗唆使三姑娘去送死! 「圣女!这是怎么回事?你……你竟唆使三姑娘前去战地?」 大长老冷眼看着她,立刻发出了质问。 彼时,二长老也开了口。 阴着脸问她道,「圣女,你能掐会算,早早的就算到了云州之战,又算到了会有流民入城,却为何要唆使三姑娘前去云州?」 「我……我没有。」 秦意柳一向算计惯了宋依兰,哪怕方才见着宋依兰活着回来,她也并未惧怕,只将目光都放在了谢锦宴和俞青芜身上。 宋依兰突如其来的发难,让她顿时就懵住了。 再看向宋岩骤然冷沉的眸光,她心头不由一颤。 咬了咬唇,拿出了一贯的扭捏做派,红着眼看向宋依兰,委屈道,「三姑娘,我何时唆使你去过云州了?你怎么能张口就胡说?」 被抓包就哭哭啼啼,一个劲儿装委屈。 这秦意柳,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手段拙劣。 瞧着她那副泪眼朦胧的样子,俞青芜不由冷笑了声,腹诽这秦氏没有半分长进。 不过,她虽没有长进,却有人愿意吃这套。 宋依兰的大哥宋河便十分禁受不住她这番委屈。 见她掉了泪,马上就冲着宋依兰道,「阿兰,你自己贪玩儿就罢了,怎的还往柳儿身上泼脏水,同你说过多少回了,柳儿既是圣女,亦是你未来的大嫂,请你对她尊重些。」 「大哥,你在说什么?我何时往秦姐姐身上泼脏水了?」 「我和秦姐姐早都和好了,此事你也是晓得的。」 宋依兰睁大了眼睛,一副无辜模样。 这要是换做从前,她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抽秦意柳耳光,但这两日和俞青芜相处后,她意识到,直来直去是对付不了这等心思龌龊之人的。 回来的路上,她早已俞姐姐那处取经。 不就是装无辜么? 反正她宋依兰是出了名的无脑,直肠子,她若一副无辜嘴脸,比起秦意柳,旁人自然更相信她。 眉眼里掠过一抹锐利,宋依兰摸了摸后脑勺,又故作恼恨问大长老和二长老,一副为秦意柳不平的口吻,反驳他们道,「还有大爷爷,二爷爷,你们为何要训斥秦姐姐,若非秦姐姐指点,我一辈子都不能完成梦想。」中文網 「你们都晓得的,我的梦想,便是做一代绝世女侠。」 话说着,宋依兰又上前极为亲昵的挽住了秦意柳的胳膊,在秦意柳迷茫愤怒的目光下,又笑着安慰她道,「秦姐姐,虽说咱们先前计划好了,若我办砸了,回来被父亲逮住,便说是跑出去玩儿的。可那是办砸了的后路,现如今我可是带着功劳回来的,自然就不必说假话了!你也无需再陪着我演戏了!」 「再说了,你也说过的云州一战,此次大胜,细作们都会被捉拿,我绝不会有危险。所以,你何必要怕大爷爷和二爷爷?」 第287章、假消息,秦氏难堪 宋依兰满眼天真,与此同时,言语间流露出对大长老和而二长老的不满,俨然是一副维护秦意柳的神色。 这样的举止,若是放到旁人身上,定然要被认为是刻意构陷。 可若放在任性,莽撞,却没有脑子的宋依兰身上,却就显得真实了。 秦意柳万万没想到,她发作之后,宋依兰不仅没像先前那样指责她,反而一口一个秦姐姐,甚至还为了她与两位长老争辩。 这么一来,更是坐实了她唆使宋依兰前往云州的事实。 秦意柳想要反驳,可她此刻若是反驳,她苦心维持温柔善良形象就崩塌了。 她若是不反驳,便是默认了。 如此一来,她在宋氏族中的威信必然下降。 说不得,宋岩还要对她不满。 ***!一定是俞青芜那个***! 依着宋依兰的直肠子,是想不出这样的法子的。 一瞬间,秦意柳眼底的恨意更深了几分。 凭什么,凭什么上辈子她斗不过那***,这辈子明明已经提前计划好了一切,却还是被那***破坏。 秦意柳心里头恨极了,左右环顾,她眼圈更红了,咬了咬牙,两眼一红,看向站在不远处的俞青芜和谢锦宴,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惊呼了一声道,「他们……他们为何会在此?是谁带他们来的?」 闻言,吵成一锅粥的宋氏族人这才注意到远处的一男一女。 尤其是宋岩,因着秦意柳能掐会算的缘故,听她忽然这么惊呼一声,注意力瞬间就转移了,一双凌厉的眼眸怀疑的顺着秦意柳的目光看了过去,继而大步走过去,蹙眉朝着二人看了一眼,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额,父亲,这位是俞娘子,这是谢郎君,他们两个都是秦姐姐和沈恪哥哥在京都里的故交好友,他们正好在云州。」 「此次啊,我去云州,秦姐姐便托了他们照顾我?」 来之前,谢锦宴和俞青芜便料到了秦意柳必然会先发治人,故而一早的就与宋依兰商量好了。 宋依兰话毕,谢锦宴便笑着上前,拉着俞青芜既是温润的向宋岩行了一礼,笑盈盈道,「晚上谢白见过宋土司。」 此时,俞青芜也开了口,笑着对宋岩道,「民妇俞青见过宋土司。」 话毕,她又含笑看向一脸愕然,愤怒,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的秦意柳,再看看站在她身旁面色发青的沈恪,温声细语又喊他们道,「柳儿妹妹,沈恪大哥,我和谢白此来是受了师父之托,前来协助你们的。你们且放心,我们一路过来并未有人跟踪,京都里那些居心不良的人啊,是不会跟到此处来的。」 「我们既是敢来,自也早就想好了计划,绝不会给宋土司引来任何麻烦。」 她笑眯眯的,三两句话不仅介绍了身份,还将秦意柳那些什么灾星之类的话生生都给堵了回去,更让上前一步的沈恪又退了回去。 他感到迷茫,感到惶恐。 此时的秦意柳亦是这样的心思,倘若俞青芜一上来便揭她的丑事,她倒还没什么好怕的。 可那俞氏不仅没有揭露她那些事,也没将她重生的身份捅破,反而与她「示好」。 秦意柳茫然之余,心中更加警惕也恐惧了几分。 她心神不宁的看着俞青芜,又看看谢锦宴,最后还是决定先配合他们,假惺惺上前,一脸担忧的问俞青芜道,「俞姐姐,你们……你们这来得也太突然了,确定真没让人跟来吧?你不知道,方才见到你们二人,我真怕你们将朝廷里的人惹来了,这要是让朝廷知道,我不替朝廷效命,反而跑来青州,怕是……怕是会给宋土司惹来麻烦的。」 「就是啊,你说你们,来之前怎么也不先说一声。」 彼时,沈恪也走了上去,那笑容可掬的模样,好似方才的那个吓得一脸惨白的人不是他。 看到沈恪这副嘴脸,原本就对他已厌恶的宋依兰心中更恶心了几分。 也更加确信了,俞青芜与她说的,沈恪的真面目。 不过,宋依兰倒也没有立刻与沈恪翻脸。 她装作一副浑然不知的模样,上前挽住了沈恪的胳膊,笑嘻嘻道,「沈恪哥哥,其实,也是我不让他们说的。」 「原本俞姐姐和谢郎君是要给你们写信的,不过我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便叫他们先不说。」 「对了父亲,你不知道,俞姐姐和谢郎君的本事比秦姐姐还要大呢。」 就在沈恪装模作样,战战兢兢之际,宋依兰忽然又话锋一转。 笑对宋岩道,「父亲,你就不要怪秦姐姐了,秦姐姐原也是拗不过我。所以,便在我和宋关出发前,特地写信给了谢郎君和俞姐姐。」 「谢郎君在云州城可有人脉了,那些大小官员都要给他颜面的,而且还擅于排兵布阵。还要俞姐姐,俞姐姐会观天象,会驯兽,说是还会什么诛心之术。总之我和宋关就是根据谢郎君的部署,俞姐姐的细致观察,以及辅助,带领各地的宋氏族人,只在一个月内便将渠县和青州乃至整个蜀地一百多个南越贼人据点全给掀了老巢。您不知道,现如今,蜀地的百姓们都可感激咱们宋氏了……」 宋依兰一副洋洋得意炫耀的语气。 说话间,还悄然瞥了秦意柳一眼。 果然,秦意柳气得脸都青了,更是诧住了。 这怎么可能? 上辈子,分明……那些贼人都流进了青州城。 要知道,就在方才,在议事堂的时候,她还告知宋岩要提前做防备。 宋岩也派人打听过消息了,她更是让沈恪再三打听了,也没听说有南越贼人被抓啊? 难道……是……有人故意给她送假消息? 秦意柳心头一怔,下意识的向俞青芜看过去。 俞青芜抿唇,极温和的朝她笑了笑。 然后又看向神情复杂的宋岩,夸赞的朝他竖起大拇指道,「宋土司,所谓虎父无犬子,您的一双儿女的,当真是人中龙凤啊,若没有他们相助,我们这回也拿不下那些南越贼人。」 闻言,宋土司没答话,他瞥了眼秦意柳,不可置信的反问道,「姑娘,你是说……蜀地内的南越贼人已被全数捉拿?」 第288章、有什么见不得人? 闻言,宋土司没答话,他瞥了眼秦意柳,不可置信的反问道,「姑娘,你是说……蜀地内的南越贼人已被全数捉拿?」 宋岩颇为震惊,他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南越贼人,一百多个据点。 竟然在一个月之内,全部被拿下。 而且,还是被他的小女儿宋依兰,和那上不得台面的庶子宋关拿下的。 这……这怎么可能? 要知道,便是他,也未必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将那么多南越细作一网打尽啊! 这速度!简直就像是在鱼塘里捞鱼。 宋岩是不相信的,可是瞧着宋依兰那副得意洋洋的模样,他便又不得不信。 他的小女儿宋依兰,向来是个直肠子,若是没有做到,是不敢这样猖獗得意的。 宋岩震愕的看着面前的一对男女,心中的震惊简直难以言喻。 他怔住片刻,未等对方答话,又看向一旁的宋关,问道,「宋关,是真的么?」 「回父亲,俞娘子和谢郎君所言每一句都属实。」 「要说啊,此事也是天命。」 「原本一开始我们不过是想着去云州的,结未曾料到在渠县遭到了南越贼人伏击,那贼人劫持了阿兰,想要借此胁迫父亲您与他们为武,让我们宋氏族人作为他们侵略云州城的外援。」 「这原是一场祸事,却万万没有想到,孩儿和俞娘子还要谢郎君在营救阿兰的过程中,却察觉到了南越贼人不少据点,也因此,联合了各地宋氏族人,在俞娘子和谢郎君的巧妙计策下,以一月的速度将那些贼人一一充入了宋氏各地的大牢。」 宋关兴冲冲,说得好似真的一般。 听完宋关的回答,宋岩再次惊住了。 眼底更是隐隐流露出喜色,那是对宋氏族人自豪的喜色。 但这样的神情仅仅维持了片刻,便是被阴沉所取代。 宋关不过是个庶出子,还是一个上不得台面的粗使丫鬟生的,这个庶出子和他那不知羞耻的生母一直都是见不得人的,若非看在阿兰的份儿上,他上回就将这令他耻辱的庶子给杀了。 这个庶子,连一个奴才都不如,凭什么号令各地的宋氏族人。 想到此处,宋岩的脸色愈发难看。 一旁的宋河听闻最任性的妹妹和这个庶出子竟然拿下了南越贼人一百多个据点,心中也很不舒服。 一来是不相信,妒忌,二来则是同他的父亲一样,认为宋关没有资格号令宋氏族人。 再加上他们险些让他的柳儿被父亲责骂,宋河此刻是越看宋关越不顺眼。 「宋关,你的意思是,你私自号令了各地的宋氏族人?」 「你不过就是个***的庶子,你有何资格号令宋氏族人?」 就在宋关满面笑意的讲述这些天捉拿南越贼人的英雄事迹时,宋河突然开了口。 他脸色沉沉,眼睛里写满了质问和愤怒。 未等宋关开口,又冷嗤道,「不与父亲通报一声,就私自撺掇宋氏族人,还领着阿兰一块儿胡闹,害的阿兰被南越贼人劫持,你存的是什么居心?」 「大哥,让阿兰去云州的明明是圣女啊,你怎么反而质问我?」 宋河话音刚,宋关便反问了一句。 许是带领宋氏族人立了功的缘故,又或者是先前俞青芜那句「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宋关虽然依旧忌惮宋河,却并未像从前那样卑微。 要知道,他从前之所以敬着宋河,一来是因着自认低人一等,认为自己无用没有本事,二来,则是因为宋依兰的缘故。 他和他娘的命 ,乃是阿兰保住的。 宋河是阿兰的亲哥哥,所以,他也敬着。 但如今,宋河为了维护秦意柳那个几欲谋害阿兰的毒妇,竟是想要歪曲事实,将罪过都扣到他脑袋上,他就绝不能容忍。 宋河从小到大都是将宋关踩在脚下,压根没有想到宋关敢反驳。 此刻被宋关这么一问,他顿时懵住了,神情也变得难堪起来。 一旁的秦意柳好不容易脱身,见众人的目光又齐齐落到了她身上,下意识的便往后退了一步。 宋河也在几个长老质疑的眼神下,脸色逐渐变得难看。 咬牙看着宋关好一会儿,说道,「是……是柳儿让她去的不假,那原是因着柳儿未卜先知,早早的算准了阿兰不会有事,所以才会让她去,而且,她不是还给这位谢郎君和俞娘子写信,请他们照顾阿兰么?」 「你呢?你什么都不清楚,就陪着阿兰胡闹,还害得阿兰被南越贼人劫持……」 「行了老大!你扯这些作甚?当着外人的面儿就吵起来?你丢人不丢人?」 宋河那点儿心思委实是昭然若揭,他这般牵强无力的辩解,让一贯最厌恶宋河的宋岩都看不下去了。 宋岩脸色发青的怒喝出声,狠狠瞪了他一眼,又看向宋关,阴着脸道,「宋关,你大哥说的话虽然不中听,但有一句却说得对。」 「你,没有资格号令各地的宋氏族人。」 「莫说是你,便是你大哥也没有资格。」 「父亲,孩儿原是想先禀告父亲,叫父亲做决定的……」 「可是……可是……您……」 宋岩话音未落,宋关再开了口。 他深深的看了宋关一眼,又瞥了瞥周围长老,一副欲言又止,支支吾吾的神情。 见他这副神色,宋岩心中怒火更甚了。 冷冷剜了宋关一眼,他立刻粗着嗓音发问,没好气道,「我什么?宋关,你支支吾吾作甚?怎的了?为父还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就算有,谅他也不敢说。 但,那只是从前的宋关。 在此之前,宋关只想着忍辱偷生。 可后来发现,无论如何忍,终是没有出头之日,反倒是这回放开胆子大干了一场,倒拉拢了不少宋氏族人。 故而,他也不再似从前那般什么也不敢说。 但宋关也没有太张扬。 只一如既往的卑微委屈神色,抬眸望了宋岩一眼,结结巴巴道,「父亲,您……您一贯不待见孩儿,平日里便是孩儿想见您一面都无可能,若是孩儿给您写信,您……您也未必会看。」 第289章、乱了阵脚 「再者,当时孩儿人在渠县,阿兰又在那贼人手中。」 「若是送信,来回也要好几天,怕是来不及的。」 「最后,孩儿听闻……听闻咱们宋氏出了内女干,就……就更不敢与父亲写信了,只想着,等事办成了,再回来禀告父亲。」 宋关说着,目光有意无意的扫过周围的一圈人。 听到内女干二字,方才还对他嗤之以鼻,持有怀疑的众人皆是一惊。 宋岩的脸色也骤然大变。 那双透着杀气的眸子,下意识的朝着秦意柳瞥了眼,看得秦意柳一阵心惊。 本来俞青芜和谢锦宴的出现已经让她乱了阵脚,现下宋岩的质疑更是让她愈发害怕了。 若是先前没有出什么事也就罢了…… 但就在前一刻,她凭借上辈子的记忆,假模假样的卜卦,告知宋岩,云州城一战,魏朝朝廷会胜利,但也会出现太子党和二皇子党羽内斗,以至于云州再次陷入混乱,部分贼人逃出云州城混在难民中,数日后会联系潜伏在蜀地的其余南越贼人进行反攻,届时,二皇子党会撑不住,然后宋氏再出手援助二皇子,援助这位未来的天子,那么往后便是功不可没了。 想要吞并周围的其他土司家族,就更轻而易举了。 然而,现在,一切的一切完全往反方向发展了。 甚至,谢锦宴都没在云州城。 其余的自是不必说了…… 未知的恐惧,让秦意柳那点儿重生者的自信逐渐弥散,她站在宋河身后,全然不敢多说一句话。 看着她这副神色,俞青芜心中不由冷笑。 重生了又如何? 重生了不好好过日子,只想着害人,自也不会有好结果。 眼瞧着秦意柳那副惶恐不安的模样,俞青芜故意上前,轻轻拍了拍她肩头,用不大不小的,刚好令所有的都听得见的声音轻轻喊了她一句。 问道,「柳儿,你怎么了?你脸色怎这样难看?可是生病了?」ap 「就是,秦姐姐,这天儿也不热啊,你怎在冒汗啊?是不是发烧了?」 此时,谢锦宴也上前,一脸狐疑关心的追问秦意柳。 秦意柳本就已经极度心虚了,被二人这般一问,顿时更害怕了,连说话都开始结巴了。 「没……没有,想是穿厚了。」 她摆摆手,极是牵强笑道。 纵然心中有一万个不甘,却也只得咽下去,只得被俞青芜那个***,和谢锦宴那等瞎了眼,没有眼光的肤浅男人牵着鼻子走。 一旁的沈恪见这副情景,也意识到了什么。 若是在从前,他必然要出来替秦意柳出头的。 虽说他和秦意柳纠缠是看中了她未卜先知的能耐,想着能利用她的能耐替他干一份大事业,但他与秦意柳也是有肌肤之亲的。 谢锦宴和俞青芜这般当着他的面羞辱秦意柳,俨然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但,即便他再愤恨,此刻却也不敢再说什么。 还得想法子撇清关系。 想到此处,沈恪立刻上前,在一众长老七嘴八舌的猜测中,摆出了一副惊悚模样,抢在宋岩之前追问宋关道,「宋关兄弟,你说……你说宋氏出现了内女干?」 「是……是土司身边出现了内女干么?」 「你……你是怎么知晓的?」 怎么知晓的? 自然是编造的。 宋关心中冷笑,面儿上却依旧是一派憨厚模样。 一边看向宋岩,一边从怀中取出一封信递给是宋岩,说道,「父亲,这是我和谢郎 君还要俞娘子当日在劫持阿兰的人身上找到的,这上头对父亲您的事,您的性子几乎事无巨细,更是仔仔细细将阿兰的行程全数告知,只为告诉南越人如何胁迫父亲您维他们做事。」 「试问,倘若不是您身边的人,谁能对您这样了解?」 宋关蹙着眉头,一副愤怒模样。 宋岩闻言,原就阴沉的脸更沉了几分。 忙接过宋关递过来的信,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缓缓抬起头,眼神愈发冷锐。 宛如刀子一般,一一从众人身上扫过。 旁人自是不怕的…… 秦意柳虽没有通南越贼人,可她先唆使宋依兰前去云州,又故意告知了宋岩与事实截然相反的消息。 这,很难不让人怀疑。 一时间,一众长老的目光也都落到了她的身上。 秦意柳原就不是什么懂得兵法之人,许多事皆是靠着那点儿下作手段,靠着男人庇护,连带着重生的优势而做成。 现如今,当一切脱离了她的记忆,当这一切也脱离了后宅,她脑子里几乎是一片空白。 咬了咬唇,她索性红了眼,当下故技重施起来。 含着眼泪,无辜的看着打量她的族人和长老。 说道,「各位长老,你们这般看着我作甚?你们难道怀疑我通敌?」 「怀疑我是内女干?」 说话间,她已带上了浓郁的哭腔。 见她这般梨花带雨,宋河当即就怒了,赶忙冲上去瞪几个长老,恼恨斥责他们道,「我说各位长老,你们这般瞧着柳儿作甚?柳儿自从来到青州,可没少立功。」 「而且,她是我宋河的未婚妻,她能出卖自己家么?」 那可未必? 这个秦氏,成日里与那沈恪勾勾搭搭的,谁晓得他们两个是不是旁人派来的女干细。 毕竟,他们与魏朝的朝廷闹得很是不愉快,沈家甚至都险些被灭门不是么? 「那可说不清,若不是她,她为何要唆使三姑娘去云州。」 「又为何要告知我们截然相反的消息?」 此时,大长老忍不住开了口。 厌恶的瞥了秦意柳一眼,又走到宋岩面前,拱手对他道,「土司,以老朽看,这圣女有着很大的嫌疑,不若暂且将她关进大牢里,然后细查。」 「嫌疑?这位老先生,你怎么能这样说话?」 就在大长老一脸严肃的向宋岩建议时,一道张扬的男声将他打断。 大长老一怔,朝着声音的方向望去。 谢锦宴笑笑,大步走到他面前,又看向秦意柳,在秦意柳迷茫的眼神下,露出了温柔的神色,一副维护她的语气,问她道,「秦姐姐,你是不是又算错卦象了?」 第290章、根本就有奸情! 又?算错卦象? 什么意思? 难不成这秦意柳根本没有她自个儿说得那样神通广大? 可是,她先前也都算准了的! 还是说,眼前这个谢郎君是在替她洗白? 一时间,大长老脸色沉了下来,神情极是狐疑。 周围的宋氏族人,包括宋岩,也都面露愕然。 宋岩更是隐隐有发怒的征兆。 秦意柳前一刻还有那么一丝怀疑,是不是谢锦宴看清了俞青芜那***的真实嘴脸,终于知道自己才是真正值得被爱的明珠了。 然而,在这一刻,她终于回过味儿来了。 谢锦宴这话表面看起来像是在维护她,实则却是让她进退两难。 眼下,她若承认了自己算卦不准确,那么就证明了她是浪得虚名,往后宋岩必然不会再那样重用她,她想要东山再起收拾俞氏基本就不可能了。 但她若是否认,那就得被关大牢。 虽然宋河喜欢她,可依着宋河那脑子可未必能将她救出来。 到时,那个俞氏再动动手脚,恐怕……她得死在牢里。 上辈子她就已经死在了那个***手里,这辈子她决不能!不能! 她堂堂一个侯爵家的女儿,纵然只是养女,怎么能一而再再而三的输给一个商户之女,输给一个青楼妓子的后代。 两者权衡,秦意柳咬了咬唇,不甘心的望了谢锦宴一眼,又红着眼瞥了瞥俞青芜,见俞青芜含笑看着她,手心不由的攥紧了。 咬牙道,「对,谢郎君说得对,是我算错了。」 「可我也不知怎的,往日里,明明都算得很准的,偏生这回……」 「往日里算得很准?」 「所以,圣女的意思是?您拿准了这回云州叛乱会有诸多南越贼人逃脱并在蜀地作乱?您对此是十拿九稳的?」 「既如此,你为何还要让三姑娘前去云州?」 不得不说,这位大长老颇是懂得见缝插针。 这绕着绕着,又将话题给绕回去了。 秦意柳原是想为自己脱罪,被绕了一通之后,整个人给绕糊涂了。 压根就忘记了这茬。 现下被大长老这般一绕,顿时就懵了。 也愈发慌乱了。 她眼神闪躲,看看宋河,又看看沈恪。 那般的姿态,和当初有在荣国公府向沈恪兄弟二人周旋时简直一模一样。 宋河见状,自然马上就要出言维护秦意柳。 原本就是刻意设局毁掉秦意柳在宋岩和族人心目中的形象,俞青芜又怎么会让秦意柳糊弄过去呢? 于是,未等宋河开口。 她便抢先一步,一副不悦的神色斥责大长老道,「老先生,你那么凶作甚?我秦妹妹方才不是说了么?原是阿兰姑娘非得去的,她是为了完成阿兰姑娘扬名立万,成为女侠的梦想,而且,她不还写了信,托我们二人照顾阿兰姑娘么?」 「可不是么?分明是阿兰自己贪玩儿,怎的能怪柳儿?阿兰是什么性子大长老你不清楚?她若是想跑?谁拦得住她?」 彼时,宋河也开了口。 他全然没有察觉到俞青芜多次有意强调秦意柳唆使宋依兰前往战地的事实,反而真的以为她是在帮着秦意柳说话,一时间,看俞青芜的眼神都和善了许多。 见宋河这等反应,秦意柳气得要死。 这个蠢货,怎么就是没有半点儿眼力见? 含恨望了俞青芜一眼,秦意柳拉住了宋河的胳膊,哽咽着唤他道,「宋郎,你莫要说了, 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错……」 一边说着,秦意柳眼泪更甚了。 皆是,谢锦宴又故作不满的等了正欲开口的大长老一眼,说道,「老先生,你看看,你把秦姐姐都逼成什么样子了?」 「你可知道,从前在京都的时候,只要她一掉泪,全京都的男子都要难过的!便是那当朝丞相,也是为秦姐姐所倾倒的!秦姐姐未出阁时,有一年去丞相府上拜访,二人不过是在书房内聊卦象的事,结果秦姐姐因着不慎打湿了衣裳,想要脱去外衣晾干被丞相夫人误会与丞相有***,被那女人扇了一个耳光,丞相见秦姐姐受了委屈,当即就休了那泼妇!」 谢锦宴扯着嗓门儿,一副为秦意柳不平的语气。 然而这话出口,宋河的脸瞬间就绿了,眼神里流露出不可置信,极是质问的看向秦意柳。 周围的人则是倒吸了口凉气,更是不耻。 尤其是大长老,他眼睛都瞪大了! 啪的一拍手,顿时惊呼起来。 「这……这一个未出阁的姑娘,竟然跑去有妇之夫房里脱衣服!」 「不成体统!不成体统啊!这样的女子,怎么当得起我宋氏少主夫人!」 「土司,老朽建议,立即解除这秦氏与少主的婚约!」 「还有,立即将削去她圣女的头衔,打入青州大牢!」 因着云州一事,秦意柳本就已经遭到宋氏族人怀疑了。 先前只是碍于宋河的缘故,他们都没有多说什么。 此刻见宋河也绿着脸不说话,立即都上前,扯开了嗓门儿附和大长老道,「土司,老朽也是这样以为!」 「土司,属下也赞成大长老的话!」 「请土司立即将这不知廉耻,居心不良的妖女打入大牢!」 「请土司将秦意柳打入大牢!」 「请土司将秦意柳打入大牢!」 不过片刻的工夫,宋氏族人已较叫嚣起来。 五六十号人,声音洪亮至极。 一个个言辞激烈,语气愤怒,俨然是一副要秦意柳性命的架势。 见这情况,沈恪都傻了,他下意识垂下头,希望宋氏族人们不要注意到自己。 然而,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就在沈恪竭力埋下头,秦意柳红着眼向宋河求救时,二长老突然向他投来厌恶的目光,大呼道,「土司,还有这沈恪!」 「先前就听传言说,他是因着私吞前未婚妻家产,又与秦氏偷情被捉女干在床才被退了婚。以前,三姑娘也数次因着他沈恪与秦氏搂搂抱抱而闹脾气。」 「现下看来,当日根本不是秦氏所谓的三姑娘年纪小,任性,妒忌心重,而是她秦氏和沈恪根本就有***!」 第291章、浸猪笼 「老朽看,这沈恪也不是好东西!说不得他接近咱们三姑娘的缘故,同他那前未婚妻一样,都是看中了咱们三姑娘嫁妆!」 「老朽建议,将三姑娘和沈恪的婚约一并解除,把这对居心不良的狗男女浸猪笼!」 「浸猪笼!浸猪笼!」 随着二长老的呼喊声,人群也沸腾起来。 他浑身一震,愤怒道,「二长老,无凭无据的事你休要胡说!」 「没有证据就要杀人,你这是草菅人命!」 「额,所以你的意思是,你和秦氏的确有***,只是没让我们逮着证据?」 噗…… 不得不说,这二长老委实是个人才。 一时之间,俞青芜险些笑出声。 她悄然看了眼沈恪,沈恪脸都白了,秦氏更是又惊又恐。 周围的人群在听到这话都,都齐齐看向他们。 包括宋河,俨然也被带沟里了。 不知何时,他已然悄悄松开了秦意柳的手。 见宋河这态度,秦意柳眼泪瞬时就掉得更厉害了,泪汪汪的望着宋河,夹着嗓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副情深意浓的语气质问宋河道,「宋郎,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莫不是……莫不是也怀疑我?我没有!我不是那样的人!」 「你若不是,你的两位好友,又为何会说出那些话?」 宋河是喜欢秦意柳的,与自己原先的妻子相比,她温柔贤惠,又崇拜他,不似他那个跋扈彪悍的妻子,什么都压他一头。 在秦意柳面前,他颇有做男人的尊严。 当然,也不得不说,秦意柳要比他那个妻子更为美貌。 从前,他觉得秦意柳温柔知情趣,且漂亮有本事,带出去也有面子。 但是此刻,他却因为她丢尽了颜面。 倘若她真的如谢白所说的那般,那么她先前和沈恪的***便都是真的!她不仅***放荡,她还将自己当傻子一样骗! 想到此处,宋河已然是怒火中烧。 他重重一把将意欲靠近的秦意柳推开,愤怒的吼她道。 「秦意柳!别人说的也就罢了!可是谢白!他是你在京中的熟人!他百般在维护你!」 「不过可惜,他却蠢了些,将你那些肮脏往事当做资本炫耀!炫耀你多能耐,多会勾搭男人!」 「你!你就是个人尽可夫的***!」 「还有你!你这个女干夫!我要杀了你!」 暴怒之下,宋河像是疯了一般,突然就扑向沈恪。 沈恪不过是个柔弱书生,哪里是他的对手。 那硬生生一拳下去,沈恪当即就被打得口吐鲜血。 但他也不愿白白挨打,当下就抬手要反击宋河,结果宋河直接将他抱起来,重重摔到了地上。 「啊!我的腰!」 「够了!还嫌不够乱是么?」 随着沈恪的一声惨叫,一直未曾说话的宋岩突然开了口。 他嘭的一掌,重重拍到了一旁的石头上,冲着乱做一团人群怒喝,「都嚷嚷什么?当我死了吗?」 宋岩的嗓门儿极大,一声气吞山河的暴吼,让躁动的人群瞬间安静了下来。 人群轰然而散,几个长老退了回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面面相觑。 就连宋河,也被吓得立刻住了手,捏着拳头退了回去。 独留下沈恪捂着满嘴的血在地上瑟瑟发抖。 秦意柳也颤抖着,扶着一旁的石头直掉泪。 眼神看向宋岩时,已然是恐惧到了极致,更是绝望憎恨到了极致。 宋岩冷眼看着她,眼神里写满了怒气,却并没有发话。 只闭了闭眼,压下情绪,转而看向站在他身侧的宋依兰,问道,「阿兰,你怎么想的?你……要与这沈恪解除婚约么?」 其实,宋岩虽然重要沈恪,却并不太愿意将宋依兰嫁给这个登徒子。 同为男人,他太了解沈恪的德行了,不过碍于自己女儿对沈恪爱得深,这才没有阻止,想着到底有他这个父亲在,往后他没了,阿兰也还有好些哥哥的,怎的也不能受了这沈恪欺负。 二来,若是不嫁给沈恪,阿兰便是联姻,也能挑到比沈恪好千万倍的夫君,且还能为宋氏带来利益。 但,让人头疼的是,他的这个女儿,一贯对那沈恪痴心,就怕若是解除婚约,她又要寻死觅活。 故而,他才先询问了阿兰。 宋依兰此刻对沈恪和秦意柳恶心到了极致,自然是巴不得他们早些死的。 不过,他们说得也很对,倘若就这般无凭无据的要了他们性命,自然是无法服众的,加上秦意柳如今已在青州名声大噪,圣女之名在百姓中多少也有些威信。 所以,从一开始,她,和俞姐姐,还有那谢郎君几人的计划里就没让这二人死在这里。 而且,她父亲也不是傻子,即便她说了退婚,也不会轻易要了这二人的性命。 她要报复他们,但绝不是以宋土司草菅人命的方式,也绝不是让谢郎君和俞娘子被牵连的方式。 温水煮青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报复。 于是,沈恪期待目光中。 宋依兰开了口,她侧过眸,深深的看了沈恪一眼,又看向宋岩,说道,「父亲,沈恪哥哥说得对,无凭无据的,可不能草菅人命!」 「再者,秦姐姐一事,方才谢郎君也说了,是那丞相夫人误会。」 「再说了,就算……就算是真的,那也是过去的事了,秦姐姐为咱们立下汗马功劳,只当是将功赎罪,也不好要了她的命的。」 「而且,沈恪哥哥一贯拿秦姐姐当亲人来敬重,倘若她死了,沈恪哥哥必定会难过的。」 「我……我不想沈恪哥哥难过。」 说着,宋依兰便抹上了眼泪,好似她真的舍不得沈恪难过似的。 沈恪见状,顿时就松了口气,赶忙连滚带爬的爬到宋依兰,宛如乞丐一般匍匐在她脚下,「情真意切」道,「阿兰,我与秦意柳是清白的!你要相信我!」 闻言,宋依兰泪光更甚了,她一副心疼的神情看着沈恪,回道,「沈恪哥哥,我自是相信你的,只是父亲和长老们怕是不信的,所以,你得证明给他们看,证明你和秦姐姐的确是清白的。」 第292章、发誓有用,要律法作甚? 证明?这种事要他如何证明? 沈恪顿时有些懵住了。 但,看着宋依兰泪眼汪汪的模样,他心中顿时又放松了些许。 就凭这个蠢货这样痴迷与他,想证明还不简单?随便发誓不就行了? 心里头想着,沈恪脸上露出了一脸真挚,当即举起三根手指道,「阿兰,我可以起誓。」 「我沈恪发誓,倘若我真的与秦意柳有不轨的关系,倘若我真的做过半分对不起未婚妻宋依兰的事,我沈恪就遭天打雷劈,死无葬身地,死后永不超生。」 发誓? 发誓要是有用的话,还拿律法来做什么?做事又何必讲证据? 看着沈恪那般自以为情深的嘴脸,俞青芜险些吐出来。 宋依兰更是发自内心的感到恶心,厌恶…… 要不是想着宋氏的名声,想着将先前沈恪从她身上得到的东西通通拿回来,她才不乐意继续被他恶心。 不过,他既要装深情,她自然就要给他表现的机会。 于是,就在沈恪自信期待的目光下,宋依兰再次开了口。 她蹙着眉头,一副心疼沈恪,却又为难的语气,含泪回他。 「沈恪哥哥,你发誓我是信的。」 「可是……长老们恐怕是不信的。」 「毕竟起誓原就是虚无缥缈的东西,这人死后究竟会去什么地方,经历怎样的世界,是没有人知道的。」 「所以,要证明你和秦姐姐是否清白,还须得做些实事才是。」 宋依兰一脸无辜,说出来的话,却让沈恪顿时愣住了。 但很快,他又平静了下来。 毕竟,宋依兰爱他爱得什么都肯给,哪怕是他想要她父亲的土司之位,她也会给的。 所以,便是要做实事,沈恪也自信的认为,宋依兰是不会为难自己的。 想到此处,他已然从地上站了起来。 拍了拍胸脯,又朝着周围环视了一眼,强忍着疼痛,问宋依兰道,「阿兰,你想要我如何证明?今日只要能让你相信我与秦意柳的清白,便是要我性命也在所不惜。」 性命? 要是真要他性命,恐怕他跑得比谁都快。 宋依兰心中冷笑,悄然与俞青芜对视了一眼,极是天真而无奈的口吻说道,「沈恪哥哥,我自然不能要了你的命。」 「只是,我听人家说,人在最危险的时候,是会做下意识的反应的。也就是说,人在最危险的时候,便会暴露自己最在意的究竟是什么人。」 「所以……我想了想,一会儿让秦姐姐头上顶一颗梨,你则扔刀子,若是你敢,那就说明你们的确没有***,若是不敢,心疼她了,那就说明……」 说到这里,宋依兰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只紧咬着唇,深深的看了秦意柳一眼,温声细语又问她,「秦姐姐,你可愿意配合沈恪哥哥证明你们二人的清白?」 「我……我……」 秦意柳双眼赤红,再次呆住了。 要知道,沈恪从来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日里就是将靶子摆到他面前,他也未必能射得精准。 更何况,放一颗梨在头上。 这样的证明方式,无非是在叫她送死! 这个宋依兰,好狠毒的心肠! 可凭借宋依兰的脑子必定是想不出这些法子的,所以,定然是俞青芜那个***替她出的主意! 这个***!是想将她逼到绝路啊。 秦意柳几乎要疯了,她觉得她又陷入了上辈子的困局。 凭什么……凭什么她重活了一辈子 还要被俞青芜那个***践踏! 「宋河……宋河……她这是要我的命啊!宋河……」 「她根本就不是想要我证明清白!她就是想要我的命啊!她怎么能这样歹毒!我……问明白了!宋依兰她根本就是妒忌我!她妒忌你对我好!她妒忌人们都喜欢我不喜欢她!这一切……这一切定然都是她的阴谋!是她为了害死我的阴谋!宋河,你救救我,你救救我啊!」 慌张之下,秦意柳再也忍不住,当下对着宋河哭喊起来。 闻言,原本就脸色难看的宋河脸更阴沉了几分。 要知道,从前的秦意柳时时刻刻都是在帮着宋依兰说话的。 而此刻,她不仅指责宋依兰,甚至想将自己做的肮脏事一并栽赃到宋依兰的头上! 「够了秦意柳!」 秦意柳哭啼得正厉害,宋河厉声打断了她。 咬牙道,「从前元娘说你有两副面孔我还不信!我只当是她妒忌,容不下我娶你做平妻。」 「但今日看来,你还真是有两副面孔!」 「宋依兰是跋扈任性了些没有错!可就她那脑子,能想得出这般盘根错节的法子去陷害你?」 是啊,宋依兰自是想不出那些法子。 可俞青芜那个***想得出来的啊! 「是……是……」 秦意柳眼神尖锐,下意识的想指责俞青芜。 然而,刚要出口,却对上了俞青芜和善的笑容,以及谢锦宴冷锐的目光。 适才想起,这二人方才已被她亲口承认了是她的朋友,是她的亲人。 秦意柳红着眼,不甘心的是了半天,最后也没能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就在她绝望之际,此刻,谢锦宴再次开了口。 他蹙眉朝着的宋依兰看了一眼,又看向秦意柳,假惺惺道,「宋姑娘,你这法子实在是有些偏颇了,大家都知道,沈恪根本不胜无力,你让他一介文弱书生往秦姐姐头上甩刀子,秦姐姐自是怕的。」 「不如这样吧,为了公平起见,他们二人可以各顶一颗梨在头上,然后一人给他们十把刀子,让他们相互扔刀子,若是相互都在避开目标,那便说明他们的确有***,若是二人都不客气,那就说明他们是清白的。」 「……」 这……根本就是活阎王啊! 前一刻,秦意柳还在怀疑,这谢锦宴说不得多少对她有情,毕竟她自认也是美人,更是比俞青芜那等虚伪端相的女人体贴温柔,如今瞧着她这般模样,男人自要心疼的。zbr> 然而,听完谢锦宴这话,她几乎眼前一黑。 与此同时,沈恪也是两腿一软。 第293章、装晕?银针刺手指! 这样的建议,要把他们扔进斗兽场有什么分别? 一时之间,沈恪几乎想要装晕。 然而,未等他倒下,却被一旁的秦意柳抢占了先机。 她两眼一闭,一派柔弱姿态,当下就倒在了地上。 瞬时间,沈恪都懵了,他瞪大了双眼,极是恼恨的盯着地上的秦意柳,心中早已忘记了先前同她的那点儿柔情蜜意。 瞧着躺在地上的秦意柳,他此刻只有满腔怒火。 眼下他若是也昏厥,旁人自会认为是他们二人合计好的,自然就会更坚定的认为他们有***。 说不得,立刻就要被浸猪笼。 「我……我同意,我同意谢白的建议!」 眼看秦意柳想将一切都丢给自己,沈恪立刻恼恨的说道。 见他这副嘴脸,周围的宋氏族人都忍不住在心中嗤笑。 什么谦谦君子,什么温润如玉,什么京都来的贵族。 到了生死跟前,还不一样丑态毕露? 不过,眼下这秦意柳都晕了过去了,这可还要怎么证明? 一时之间,众人齐齐望向宋岩。 宋岩原本就因着宋依兰一事和秦意柳算错卦象,对沈恪和秦意柳极其不满了,此刻见他的女儿并未反对,也不再客气。 只一副公平神色道,「好,既然沈恪同意了,那咱们便再问问秦意柳。」 「到底这是他们两个人的事,到底要如何处理,还须得两个人都同意,要证明自己,还是直接下大牢,还得他们二人自行决定。」 「来啊,端一盆凉水来,将秦意柳泼醒。」 凉水? 比起那刀子,凉水算什么? 闻言,躺在地上的秦意柳眼皮微动了下,心中却已暗下决定,今日莫说是一盆凉水了,便是十盆,她也绝不会醒来。 想到此处,秦意柳眼皮愈发闭得紧。 想着她到底也曾是圣女,而且她不信宋河对她全然无情了,但凡她今日再装装柔弱,此事也就糊弄过去了。 当然,这些不过是秦意柳一厢情愿的想法。 就在她闭着双眼,准备接受凉水的折磨时,一道清冷的女声忽然打断了宋岩。 「宋土司,其实若想让柳儿妹妹醒来,也并非要凉水。」 俞青芜勾起唇,意味深长的朝着地上装晕的秦意柳看了眼,又笑着朝宋岩走过去,温声细语道,「宋土司,柳儿妹妹啊,自小有个毛病,一旦受到刺激,就容易吓得厥过去。」 「但这并非因着她胆子小,而是她天生有病。」 「这样的情况,泼凉水是不顶用的。」 「最好的法子,是用银针刺她十根手指。」 什么!! 用银针刺她十根手指! 这跟上刑有什么区别? 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若说方才他们认为这位俞娘子和谢郎君是秦意柳的故人,那么此刻,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二人根本就是秦意柳的仇人。 他们此来,根本毫无袒护秦氏的意思,他们根本就是毁掉秦意柳的。 可那又怎样?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若说方才他们认为这位俞娘子和谢郎君是秦意柳的故人,那么此刻,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二人根本就是秦意柳的仇人。 他们此来,根本毫无袒护秦氏的意思,他们根本就是毁掉秦意柳的。 可那又怎样?在场的都不是傻子,若说方才他们认为这位俞娘子和谢郎君是秦意柳的故人,那么此刻,他们几乎可以肯定,这二人根本就是秦意柳的仇人。 他们此来,根本毫无袒护 秦氏的意思,他们根本就是毁掉秦意柳的。 可那又怎样? 秦意柳做了那些事,自然就该受到惩罚。 蓄意谋害三姑娘,故意算错卦象,有通敌的嫌疑,任是哪一样都足以对她施刑。 秦意柳哪里想得到俞青芜会横叉一脚,还是以这样恶毒的方式。 刹那间,她浑身一颤,下意识的想要起来。 可还未等她动身,一只手忽然重重摁住了她的手臂。 随即,一支银针猝不及防的刺入她的拇指。 「啊!」 秦意柳惨叫一声,十指连心的痛令她浑身发抖,更叫她掉了泪。 此时的泪不似先前是装的,而是痛得。 她猛然睁眼,怨恨的瞪着俞青芜。 对上她缘故的目光,俞青芜毫无反应,只淡淡笑了笑,平静的喊她道,「柳儿妹妹你醒了?」 「既然醒了,就起来吧。」 「同你说一下,沈恪方才已经同意用谢白提的建议证明你们二人的清白了?」 「你呢?你是何意见?你是要证明呢?还是不证明?」 证明还是不证明? 这不是逼着她证明么? 倘若她不证明,便是心虚了。 走到了绝路,秦意柳已是无可奈何。 她红着眼,狠瞪了俞青芜一眼,咬牙道,「我同意。」 「我与沈恪本就是清白的,身正不怕影子斜,既然你们一定要我以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的清白。」 「我……我只能以死明志了。」 她说着,又含泪望了宋河一眼。 宋河虽然因着没有面子厌恶她,但见她被逼到这等地步,又见俞青芜和谢锦宴屡屡针对秦意柳,心中又不由对他们方才说的话产生了质疑,也稍有些动容。 况且,秦意柳要是因着这种方式丢了性命,那传出去,也对宋氏的名声不好啊。 想到此处,宋河立即望向父亲宋岩,支支吾吾道,「父亲,秦意柳虽然有很大出卖宋氏情报给南越贼人的嫌疑,但到底没有证据,她与沈恪的事,京中那些事也是没有根据的,倘若因此闹出人命,对咱们宋氏的名声恐怕也是不好的……」 「宋公子放心,我们还有个师妹,她是个神医,若是我们没有算错,明日一早,她就能赶到青州了,到时让师妹在一旁看着,莫说是挨了刀子了,就是快死的人,我那师妹也能救回来。」 谢锦宴笑着,言语里皆是憨厚公正热心。 其实他的目的,宋氏一众长老已经看明白了。 不过他们此刻也很乐于有人帮着收拾秦氏,故而立刻开口附和道,「就是啊大公子,有神医在,想必是不会出岔子的。」 第294章、普信男宋河 痛打落水狗? 这是宋依兰此刻最想做的事。 自打秦意柳来到青州,她不知受了多少气,又受了多少诬陷。 若是能狠狠出口气,自然是好的。 只是,现下若是去了大牢,岂非就暴露了自己的真实目的。 到时,要彻底将他们二人从自己身上得到的东西都拿回来,怕是不太容易。 思及此处,宋依兰跃跃欲试的心又沉了下来。 有些无可奈何的朝着俞青芜看了眼,纠结道,「俞姐姐,我自是想要出口气儿的,只是。若我此时去。恐怕那秦意柳。很快就会察觉到。我并非有意维护她。而是彻头彻尾的在给她下套。到时我若再想从他们身上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了。」 宋依兰皱着眉头,神色间颇为恼恨,自小到大。她何曾被人这样蒙骗过?这对该死的狗男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行苟且,却还指着吸他宋佳的血。实在是可恨至极。 倘若是从前,她必定毫不犹豫的要了那二人的命。但如今,在渠县经历生死后,他也愈发明白了。有些事情,并非喊打喊杀就有用。 心中想着,宋依兰索性摇摇头,说道,「俞姐姐,我想了想,从前到底是我太冲动,什么事都只想逞一时之快,最后却什么便宜都没讨着,反而叫那些居心叵测之人,占了上风。所以今日纵然我心中再有气,你还是且先忍着,待他们到时候求着我,将我当他们最后的希望,我在一点点将他们从我身上所索取的,一一都要回来,半分也不留给他们。」 宋依兰咬着牙,眼神里流露出愤恨,却也流露出隐忍。 俞青芜,见她这副反应,心中颇感欣慰。 不过… 她抿唇,深深的看了宋依兰一眼,反问她道。 「宋姑娘真的以为,他们没有瞧出你是有意构陷?」 她扬起眉,颇有些笑意道,「宋姑娘,事已至此,哪怕你没去落井下石,沈恪和秦意柳也早已经看出了你的用意。」 「所以戏演到此处就差不多了,不必再继续浪费时间,也不必再憋着忍着的恶心自己。」 「如今他们已经死到临头,哪怕心知肚明,也绝不敢拆穿你,此时你若去提条件,再给他们一些希望,叫他们心头明白,想要活命还得求着你,你想要的东西自然就会拿回来了,莫说是你原本的东西了,便是你线下索要他们的祖产,他们恐怕都是要给的。」 俞青芜语气淡淡,说到最后,眼神却逐渐变得阴沉,似有意在向宋依兰暗示些什么。 宋依然虽是直肠子,却也不是傻子,俞青芜已将事情说到了这样的份上,她哪里还能听不明白? 眼下,才是拿回一切的机会。 如此想着,宋依兰苦愁的眉眼里,顿时又浮上了雀跃,兴奋。 片刻,她转过身,步伐极快的往大牢的方向走去。 俞青芜站在原地,静默的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愈发冷沉。 哼,秦意柳和沈恪这对狗男女,竟妄想利用宋氏取她性命,她自然要让他们明白明白,招惹她的后果。 也正好,借着这个机会,将沈家内一起的吸血鬼一并拉下水,尤其是沈宗元,受益的分明是他,死的却是秋氏,这怎么能够呢? 必要他托了他儿子的福才是! 心中想着,俞青芜的眸色不觉又沉了几分。 谢锦宴站在一旁,看着她不断变幻的神情,隐约也猜出了些什么。 但他并未多言。 只深深的看了俞青芜一眼,又轻声喊她,有些凝重的语气道,「师姐,你可有觉得这一切太容易了,就 像云州城一样容易,孤总觉得有些不安。」 「孤觉得那宋土司早已察觉到了我们的身份。」 「旁的孤倒是不怕,左右都是相互利用,风险是必然的。」 「但孤怕,他会将你当做把柄,来向孤提出无理要求。」 「师姐你也晓得,青州众土司。与朝廷一贯不合,尤其是这宋岩,简直刺头。」 他皱起眉头,顿了顿,又说出了自己的顾虑。 若是从前,他是没有那样怕的,可如今,他可谓腹背受敌,眼下也是冒险来与宋氏合作,谈好了自是能东山再起,谈不好,说不得,性命都要留在这儿。 这一瞬间,谢锦宴又后悔了,后悔带着俞青芜来了青州,诚如当初带她去云州城一般。 俞青芜见谢锦宴说这话,自是看出了他的心思,也看出了他比过往要不自信许多。 比起从前,自打从云州城回来,他似乎变得沉默寡言了许多,非必要时几乎不说话。 如今反而是她的话多了些。 俞青芜抬眸,阴沉的眸色。在看向谢锦宴时,倏然柔和下来。 轻轻握住了他的手,有些无奈的口吻,「殿下,上次在云州城市你也是这样说的,你总怕旁人将我当做了威胁你的把柄,可我问问你,有哪一回旁人用我威胁过你?」 「又有哪一回我是给你拖了后腿的?」 「阿芜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谢锦宴打断了她。 又伸手将人揽入怀中,叹息道,「罢了,如今已经走到了这一步,便是想后悔也没有用。」 「行了,不说这个了,咱们还是浅,先去宋府吧。此刻那宋岩对我们心存怀疑,还是先瞧瞧他会有何举措再做打算。」 话毕,谢锦宴便是加快了步伐,拉着俞青芜一路往前走。 闻言,俞青芜也没有再说什么,只迅速跟上他的步伐。 虽然她字字句句在安慰谢锦宴,但其实她心中多少也有顾虑的。 眼下自然是越快知道宋岩的态度越好。 一路从议事堂走到宋府,二人的脚程都极快。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两个人便到了宋府大门外。 刚走过去,就见宋河阴着脸迎面而来,极轻蔑的瞥了谢锦宴一眼,又看了看俞青芜,说道,「别以为我瞧不出来,你们两个,表面是在无意揭发沈恪和秦意柳,实则是想代替他们。」 「不过很可惜,你们的梦怕是要碎了。」 「因为我宋河,最讨厌耍心机的女子。」 第295章、宋公子,你可照过镜子? ??? 何意? 这宋河莫不是认为自己是秦意柳那等人,就巴巴的是冲着他来的? 就指望着攀附上他,指望做青州少主夫人? 见过自恋的,像宋河这样自信过剩的还真是头一回见。 不得不说,就这一点还和秦意柳怪配的。 俞青芜险些都被气笑了。 她侧目悄然看向谢锦宴,本就阴郁的光线下,谢锦宴骤然冷沉的面庞显得更加冷了几分。 说道,「宋公子,你可照过镜子?」 「什么?」 宋河微微一愣,被谢锦宴突如其来的一句反问,弄得有些莫名其妙。 那很快他就反应过来了。 以前这个谢白,是在骂他丑呢! 这个胆大包天的白衣!这是活腻味了吗? 宋河心中怒气翻腾。 本就恼恨的眼睛里一时怒火毕露,厉声道,「你这胆大包天的贱民!你是活腻了吗?竟敢冒犯我!」 「你可知晓在整个青州,乃至偌大的蜀地,甚至整个云朝,有多少人想要讨好我?」 所以呢? 宋河莫非是在暗示谢锦宴讨好他? 俞青芜再次笑出了声。 等笑够了,再缓缓看向宋河,忍不住开口讥讽,「我说宋公子,您若脑子有毛病,亦或者是得了眼疾,劳烦您寻个大夫好好看看,我要是个女人都觉得会瞧上你。」 「另外,有几件事我想我有必要说明。」 「第一我从未陷害秦意柳,不过是说出了事实,第二,我也并未想代替她做什么圣女。」 「最后我想同你说,眼前这位不知死活的白衣贱民,正是我的夫君,是我正经拜过天地,过了官府文书的夫君。」 「我们正经人,不做那不正经的事,我夫君虽只是个平民,却绝不会抛弃发妻,更不会眼瞎到分不清好坏,被人骗了还乐滋滋。」 俞青芜语气淡淡,字字句句都充满了嘲讽的意味。 嘲讽宋河自以为是,嘲讽宋河眼瞎,嘲讽他不自爱,抛弃发妻,那个心机叵测的女人,骗了还乐滋滋的。 闻言,宋河的脸一瞬间由白转青,尴尬到了极致。 原本他还想辩驳,说俞青芜无休要以为与自己作对,就能够引起自己的注意。 然而当俞青芜说出谢锦宴的身份后,纵横的话,立刻就卡在了喉咙里。 他咬着牙,极是难堪的看着俞青芜,又看看谢锦宴,最后挽尊似的,磕磕巴巴的反驳道,「你……我怎知你说的是真是假?倘若你们故意骗我,诱我入局,那我又从何得知?」 话毕,宋河又端出了方才那副自以为是的得意模样。 好似眼前的二人当真是为了骗他而假扮夫妻似的。 见他这副德性,俞青芜再次忍不住发了笑。 冷嗤道,「宋公子,我倒是纳闷了,我们故意骗你,诱你入局?」 「我们不过是说出了对方的真实身份,告诉你,我们两个是正经夫妻,我请问一句,我们要如何骗你,又如何诱你入局?」 「还是说…」 「宋公子你癖好特殊,就喜欢抢人家的妻子?就喜欢那有夫之妇?」 「若真是如此,那我可要防着你些呢。」 话说着,俞青芜立刻做出一副惧怕的表情,极是娇柔的靠进了谢锦宴怀中。 然而看向宋河时,眼底却是毫不遮掩的嘲弄。 谢锦宴阴郁多日的心情,再看到这么一幕后,也忍不住笑了。 他从不知道,他那个严 肃清冷的师姐,竟还有这样可人儿的一面。 尤其是瞧着那宋河时,那满眼的挑衅,字里行间的讽刺,但是足以气死人。 宋河没想到一个女子可以说出这样露骨的话来,偏偏这露骨的话,他还无法反驳。 一瞬间,他的脸涨得通红,眼睛里盛满了怒火,那眼神,似要将俞青芜生吞活剥了一般。 「你……不知廉耻!」他大骂了一句,气得拂袖而去。 俞青芜笑笑,满脸不以为然。 从前,她是羞于启齿的。 但和做了这么许久的夫妻,潜移默化中,她也不再因言语间的露骨而感到羞耻。 毕竟挑事的不是她,谁挑事的谁尴尬。 很显然,宋河不仅尴尬,甚至难看到了极致。 「师姐,你变了。」 俞青芜抿唇笑着,耳边却传来了一道温和的男声,带着些许感叹,这也有些许欣慰。 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说道,「从前我总怕以你这般的性子,会在言语上吃了亏。」zbr> 「虽说言语算不得是大事,未必会造成什么样的实质伤害,但却也不是什么小事,毕竟,云朝对女子多有束缚,若是生长于江湖也就罢了,皇城之内,贵族之间游走,有那么一些女子死于风言风语。」 「诚如秦意柳那般心思歹毒是死不足惜,但也不乏有无辜女子,因着旁人三两句谣言,亦或是一两句,便因羞耻而悬梁自尽。」 「从前,旁人说你一两句,你便也要生气的,故而,很长的一段时间我都在想,将你绑在我这个储君的身边,是对还是不对?」 谢锦宴叹息着,眼睛里的光线却逐渐明亮,笑看着她道,「今日我却放心了,怕有朝一日,我远在沙场,也不再怕你会因着曾经的心理阴影,而受到旁人的欺负。」 谢锦宴温声细语的。 话说到最后,那双深邃的眼眸里写满了温柔。 闻言,俞青芜稍愣了愣。 一时间既是诧异,又觉好笑。 她诧异于谢锦宴对她这样细致的关怀,好笑于从来纨绔的太子殿下竟有这样多愁善感的一面。 但是到了最后,这些情绪都变成了心疼。 谢锦宴这段时间的变化,她是全然看在眼里的。 说到底他会这样忧虑,多愁善感,开始与近来的突变脱不了干系。 俞青芜凝眸望着他,没有说话。 片刻,才强压下情绪,故做轻松的回他道。 「太子殿下,近朱者赤近墨者,我如今的言行永远是与你学的,从前觉得不屑,如今却觉得十分好用,尤其面对那些个没有自知之明的,那委实是好用得好。」 「请问是俞娘子和谢郎君吗?」 二人说话间,远处,一名小厮突然缓步而来,上下打量了二人一眼,极恭敬的说道。「谢郎君,俞娘子,我家土司有请。」 第296章、一介南越杂种 土司有请? 这样快? 闻言,俞青芜心下一诧。 暗自抬眸向谢锦宴看了眼。 谢锦宴眉头微沉,是有些思虑,但这样的神情不过转瞬即逝。 很快,他那张脸上,恢复了平日的平和神色。 只从容的对那小厮点了点头,说道,「这位小哥,请问你家土司老爷找在下可是有什么事。」 谢锦宴神态平淡,言语间却是毫不遮掩的警惕。 这样的情况,他也没有什么好遮掩的。 青州宋家和朝廷的关系本就不和,朝廷想要收服青州,而青州一直想要独霸一方,最好能够成为蜀地之主。 青州生怕失去权力,生怕朝廷收服之后,会将他们赶尽杀绝,亦或逐步夺走手中的权利。 而朝廷,则是生怕青州谋反。 说到底,两方都没有什么错,但却都对对方有杀意。 谢锦宴身为魏朝太子,身处于青州境内,还是在宋岩的眼皮子底下,自然要有防备。 而宋岩,在此时邀请谢锦宴,自然也是察觉到了他的身份。 毕竟,能统管青州多年,且还逐步强大,足以证明这宋岩并非一个傻子。 他之所以能够容忍秦意柳和沈恪,原也是有利可图,现如今他怀疑他们了,也察觉到他们似乎并无用处,也就不会像从前那样纵容,孤儿才会顺着谢锦宴和俞青芜,顺势将他们送入大牢。 但对于谢锦宴,必然也是怀疑的。 眼下突然请他过去,不知是有何图谋。 谢锦燕心中想着,眸光里的颜色更沉了几分。 对上他的眼神,那小厮心中不由有些发凉。 顿了顿,摇头说道,「这…小的就不清楚了。」 「那个…谢郎君俞娘子,老爷就在书房里等你们,你们还是快些最小的去吧,可莫要为难小的了。」 那小厮皱着眉头,神色间颇有些为难。 瞧着他这副模样,谢锦宴也深知是问不出什么来的了,故而便没再多言语,微点了点头,随即,又递给俞青芜一个眼神,似询问的口吻,说道,「你是在外头等我还是与我一道进去?」 这话,显然是不想让她跟着。 俞青芜心中有些无奈,近来的谢锦宴,实在是过于多愁善感,以至于总想着把她抛开,自己独自面对危险。 可他似乎忘了,即使她没有跟着进门,依旧是在宋岩的地境位,若宋岩真要对他们不利,他进去与不进去又有什么区别呢? 于是,俞青芜没有答话。 是淡淡的看了那小厮一眼,说道,「小哥劳烦你在前头带个路。」 话毕,她便直接走在了前头。 闻言,小厮立刻到前头引路。 那积极的姿态,那殷勤的嘴脸,仿佛生怕一转眼,眼前二人就跑了似的。 事已至此,他们自是没有逃跑的心思,若非走到了绝境,也不会以身犯险。 故而,二人都没再说什么。 只静静跟上了小厮的脚步,一路穿过前院,又过走廊,再过后院,绕过一道蜿蜒的小路,最后才到了宋妍的书房。 彼时宋关已在外头候着了,见到谢锦宴和俞青芜,他脸色不太好看。 等二人走到他跟前时,他将声音压到了最低,用只三人能听得到的声量。 低低的说道,「谢郎君,俞娘子,我觉得我父亲似乎是察觉到了你们二人的身份,刚才我与他交代完渠县的来龙去脉之后,他破天荒的夸了我两句,但神情看起来却是有些微妙。」 「而且,他 还问了我好些关于你们的问题,表面瞧着,像是些无关紧要的,但我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总之你们要小心一些,父亲最恨怕人骗他了,对于秦意柳和沈恪,原也是觉得他们有些用处。故而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宋关容色担忧,一来的确是为他们二人担忧,而来则是怕这二人有个好歹,自己又被打回原形。 然而面对他的担忧,谢锦宴却显得平静许多。 他既然敢来,自然是拿得出东西与宋岩交易的,只是凡事都有风险,故而方才他才想着自己一人进来即可。 但如今,青芜一定要跟着,他便是担心也没有用,最好的法子就是一定护住她,即使是今日,自己死在了这处。 想的明白了,谢锦宴自然也就平静了。 他抿唇,冲着宋关笑了笑,淡淡的回道。 「无碍,我们既然决定来了,自然早料到了,父亲统管青州多年,倘若连这点怀疑都没有,那他又怎堪配得起这一方霸主。」 话落,谢锦宴便径直的往里头走去。 俞青芜轻轻朝着宋关点了点头,也跟着走了进去。 吱呀,随着房门被推开,宋岩不善的面容缓缓映入眼帘。 「二位请坐。」 光线明亮的房内,宋岩坐在靠窗的位置,手中端着一碗茶,用眼神示意二人坐下。 闻言,俞青芜也并不客气,从容就坐到了离宋岩不远的凳子上。 眉眼含笑,从善如流的向宋岩行了一礼,平静问道,「宋土司请我们过来可有什么事?」 「什么事?太子妃心中难道不清楚?」 宋岩冷笑了声。 与此同时,俞青芜和谢锦宴心中也是双双一惊。 他们谁也没有料到,宋岩会是这样直接。 原本俞青芜抢在前头说话,就是想要混淆视听,让宋岩糊涂。 毕竟,女子涉政是大忌,身为太子妃,涉及政事,通常来说,是不会抢太子之前说话的,甚至根本不会说话。 宋岩的开门见山,让俞青芜瞬时怔住了。 相比之下,谢锦宴倒很快回过神来。 见宋岩这样直白,他也不再绕弯子。 淡了声,夸赞的语气道。 「宋土司好眼力。」 「既如此,孤也不必拐弯抹角了,如今朝中的情况,想必您也听说了,我,是来同您做交易的。」 「做交易?」 宋岩嗤笑了声,不屑的看向他,毫不遮掩的,轻蔑的语气问道,「你一介南越***,一个即将被废的太子,你拿什么与我交易?」 「想利用我青州铲除异党,怎么,耍点儿小手段糊弄了宋关和阿兰,就拿我宋岩也当傻子了?」 第297章、侮辱人?这就是后果。 宋岩冷笑着,眼睛里充满了蔑视。 全然没有察觉,对面的魏朝储君眼底已几度掠过杀意。 谢锦宴眸光里寒意蔓延,却很快,又敛了回去。 淡淡的看了宋岩一眼,平静道,「宋土司,孤只问你一句,倘若不是孤即将被废,你认为,孤会找上你么?」 「说的更难听点儿,若不是孤落难,宋土司你,根本不会有任何机会与皇室中人合作。」 「你若不信,大可去找此刻正得势的二皇子。」 「你瞧瞧他是高看你一眼,还是狠狠将你羞辱一顿,再赶尽杀绝。」 谢锦宴神态平和,却是一字一句。 闻言,宋岩脸色微变了变。 前一刻还写满蔑视的眼眸里,掠起了一抹不自然,更隐隐有些恼恨。 这个即将被废的太子,已是虎落平阳,却没有半点低头的姿态。 所谓求人,便要有求人的态度。 这小子如此狂妄,明里暗里羞辱他,竟还妄想利用宋氏之手夺嫡。 宋言面露怒色,冷哼道,「太子殿下,特别是你求人的态度?」 「都已经落到这步田地了,还端你那太子的架子呢?」 「难道孤不端架子,宋土司就肯联手了?」 谢锦宴打断了他。 看着宋岩有些难堪的面色,缓缓的,极为讥讽的又道,「孤端不端架子,宋土司您都不是一个态度么?」 「一个面对南越***态度,不是么?」 谢锦宴话说得风轻云淡,仿若根本不在意宋岩的侮辱。 尽管他眼底的阴厉之色已频频闪过,但神情依旧是平平如水。 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滋味往往不好受,宋岩顿时噎住了。 一瞬间,那张布满络腮胡子的,怒气与难堪疯狂交织。 宋岩咬着牙,索性岔开了话。 狠狠瞪了谢锦宴一眼,说道,「太子殿下如此狂妄,就不怕我杀了你?」 「亦或者……」 他眉眼里闪过一抹冷笑,目光缓缓落到俞青芜身上。 呵,比起要了当朝太子的性命,太子妃受到羞辱,才会更令他生不如死吧? 宋岩是在有意激怒谢锦宴,他的挑衅也的确激动起了谢锦宴的怒气。c 但,还未等谢锦宴开口,俞青芜忽然发了笑,笑得讥讽,笑得嘲弄。 笑得让宋岩极其茫然,更是恼火。 他不解的看了俞青芜一眼,带着几分莫名与不悦,问她道,「你笑什么?」 「笑你自以为是啊。」 俞青芜勾起唇,手缓缓摸到了腰间的竹罐,轻轻一按,随着设计好的机关处开出一个小洞,一只不知名的飞虫从里头钻出来。 「啊!」 宋岩还未来得及反应,那飞虫立刻就在他脸上蛰了一口。 随着一声惨叫,宋岩慌忙捂住脸,剧烈的灼痛和突如其来的滚烫让他瞬时头昏脑胀,他抬起手,当下就拍死了那虫子。 却没想到,因为触摸到虫子,他的手也迅速红肿,灼痛和滚烫也立刻在掌心蔓延开。 随着灼痛向全身蔓延,他只觉身体似乎要炸开了。 前一刻宋岩还端得一副土司姿态,眼下却是有些慌了。 他痛得捂住头,厉声冲俞青芜吼,「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来人啊!来人啊!」 他跌跌撞撞的,起身就要出去喊人,然而刚迈出步伐,听身后的女子冷冷开了口,一字一句道,「宋土司若诚心寻死,那就去喊人。」 「大不了我们夫妻两 个给你偿命,黄泉路上好作伴,反正我们已经落魄至此,多一个人垫背也不亏。」 俞青芜声音淡淡,说出的每一个字却都叫宋岩心惊胆战。 可不是么,才被咬一口就成了这副鬼样子,可见这毒虫实在厉害,倘若这臭娘们不肯给解药,自己这条命岂不就折在这儿了? 宋岩疼的龇牙咧嘴,踌躇片刻,还是不甘不愿的回过了头,恨声问俞青芜道,「你们想怎么样?」 闻言,俞青芜没有答话。 只慢悠悠从另一个罐子里取出一只虫子,从容放到宋岩的患处。 宋岩见她往自己脸上放新虫子,瞬间吓得魂飞魄散,当下也顾不得形象,连连后退,惊悚道,「你……你又要做甚?」 「不做甚,孤的娘子,只是在替宋土司你解毒而已。」谢锦宴拍了拍他的肩头,眼里携裹着讥讽的笑。 若说前一刻,他还担心青芜会成为旁人胁迫他的软肋,那么这一刻,他反倒是担心宋岩的安危。 他的师姐,不过是看着柔弱了些,不过是无法练武,却并不是不能保护自己。 甚至,还可以保护他。 一时间,谢锦宴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愈发幸灾乐祸。 这该死的宋老头,还敢羞辱他师姐,这下知道厉害了吧? 「宋土司,孤的娘子可不是寻常人,平日里孤都不敢轻易招惹她,你说话可注意点。」 谢锦宴眼中带着笑意,语气逐渐恢复了平日的嚣张。 宋岩缩在椅子上疼的发抖,见谢锦宴这幅嚣张嘴脸,气得几乎想打人。 悲催的是,他此刻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只得满眼怒气的瞪着谢锦宴。 瞪了好一会儿,感觉似乎舒缓了些,这才喘着气儿开了口,愤愤道,「你们……你们皇室的人,平日便是威胁旁人与你们合作吗?」 威胁? 他们何时威胁了? 不是他宋岩先嘴臭的吗? 不得不说,这宋岩和宋依兰不愧是父女俩,嘴巴都一样臭,而且一样逻辑混乱,不讲道理。 谢锦宴双手环在胸前,蹙眉看着他片刻,嗤笑道,「宋土司,孤可没有威胁你,这不是因为你嘴臭才被收拾的?」 「你……」 宋岩黑着脸,本想反驳,仔细一想,似乎的确是如此。 真是万万没有料到,太子妃竟是如此一个角色。 不是外界传言的那般,柔弱端相,是个一无是处,只会以色侍人的蠢货。 说确切些,应当是不像秦意柳说得那般无用愚蠢,甚至截然相反。 想到此处,对秦意柳的怒气立刻又深了几分。 不过,此刻他没有心情去找秦意柳麻烦,这副鬼样子,他也不好意思出门。 他深吸了口气,抬眸看了俞青芜一眼,又看向谢锦宴,问道,「算了,我怎么说也算是长辈,不与你们计较。交易可以,但我宋岩可不是冤大头,既然要交易,又是你们有求于我,你们给的东西,必须物超所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