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从教袁绍做人开始》 第一章 袁绍的使者 公元191年,汉献帝初平二年。 幽州公孙瓒举大军南下,连克冀州数处州郡,兵锋直指邺县。 与此同时,冀州上将麴义无故叛反,手握先登营精锐,割据巨鹿郡自立,扬言要与公孙瓒形成两面夹击之势,势要攻破邺县。 一时间,整个冀州都变得风雨飘摇起来。 …… 邺县。 州牧韩馥官邸。 内宅。 韩彬正躺在院落里的草地上,嘴角叼着一根干草,眼中带着些许迷茫,看着头顶湛蓝的天空。 本来飞鹰斗狗,肆意挥洒的州牧公子,此时却像是朝不保夕的升斗小民,思考着明天与死亡究竟哪一个会先到。 正如被院墙框住的那方天地,任由你拼命挣扎,也无法看着更多的景色。 “唉!你说别人家穿越,不是霸气外露,各路小弟纳头便拜,就是出身高贵,身后自有仆从无数,助他飞黄腾达,一统天下,甚至称霸亚欧大陆。” “怎么到了我韩彬这么里,就得了这么尴尬一个身份?” “冀州牧韩馥之子……那别说什么称霸了,连眼前这一关能不能过去还说不定呢!” 韩彬轻叹了一声,愁得直嘬牙花子。 旁人乍一看,估摸着大公子是在忧虑前线的战事,唯恐两只兵马杀至邺城脚下。 可实际韩彬所虑者,乃是远在渤海的袁绍。 在历史上,两只兵马杀到之前,袁绍非常意外地派出了一位使者抵达邺城,对韩馥进行了全方位多角度的洗脑。 可巧咱们这位韩州牧脑回路清奇的可怕,在使者三言两语的挑动下,居然天真的认为,冀州之所以会陷入这等危局之中,就是因为他韩馥坐在了州牧宝座上。 德不配位,必遭灾殃。 只要让出冀州牧的位置,那一切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这就像你家房子失窃了,你不去报警抓人,而是要把房子送给别人,这样失窃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这不是纯纯傻缺行为吗? 可咱们韩州牧偏偏就这么做了,主动将冀州牧让给袁绍,致使袁绍兵不血刃就入主了冀州。 就这还不算完。 韩馥让位之后,总是担心遭到袁绍的清算,一天天忧心忡忡,最终逃离了冀州,去投奔陈留太守张邈,纯纯是换了一个寄人篱下。 紧接着更奇葩的事情就来了。 袁绍不过是派了一位使者来见张邈,韩馥就怀疑这是袁绍要和张邈勾结,意图谋害他韩馥,吓得韩州牧赶紧躲到了厕所里面,用小刀割腕,在史书上留下了“忧惧自杀”四个字。 你说连韩馥本人都这个鬼样子,那他的妻子儿女更是没一个好下场,在历史上连点踪迹都没有留下。 这也就罢了! 如果袁绍上位之后,真得击退了两路兵马,还冀州以太平,也不算韩馥白礼让这么一回,就权当是技不如人,为冀州百姓做贡献了。 问题就在于,袁绍得了冀州之后,未发一兵一卒,公孙瓒突然间就退兵了,麴义也干脆利落地投入袁绍麾下,为袁绍日后统一河北立下汗马功劳。 这三方连样子都懒得装一下,很难不让人联想到这其中的猫腻。 韩彬猜测,整件事从头到尾可能都是三方算计好的,编织了一个大口袋,就等着韩馥往里面钻。 偏偏咱们韩州牧就听话,人家让往里钻他就往哪钻。 但凡韩彬换个身份,哪怕就是邺城郊外的一个黔首贫民,估计都要站在旁边笑两声。 可现在成了韩馥的儿子,与韩馥休戚一体,韩彬就只能咬着牙往前冲了! 无论后面的局势如何变化,先把袁绍的使者怼回去再说。 不然失去冀州牧这层身份,韩家迟早都得成为案板上的鱼肉。 “唉!” 韩彬轻叹一声,在早地上翻了个身。 都是穿越者,怎么我连个系统都没有呢? “大公子!真被你算到了!渤海的袁太守,真得派人来见主公了!” 还没等韩彬换到一个舒服的姿势,院外突然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名侍卫跨步走了进来,到了韩彬身边插手施礼。 来得这么快? 昨天才收到战报,今天人就到了? 果然有猫腻! 韩彬心中一动,赶紧从地上爬了起来,两眼盯着着报信的侍卫:“你能确定吗?知不知道来人叫什么名字?” “千真万确!”侍卫狠命地点头说道,“当时属下就躲在一边,眼看着那人进了正堂。他叫什么属下倒是不知道,不过听说那人好像是姓荀!” 姓荀? 那肯定没错了! 韩彬目光一凝,跨步就往前走去:“前边带路,我要立刻去见父亲!” “这个……”侍卫显得有些犹豫,“大公子……主公那边正在议事,你看……” “带我去!立刻!”韩彬眼露凶光,毫不客气地说道。 此前韩彬一直都是笑眯眯的,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感觉,现在猛得一发怒,吓得侍卫浑身一颤,哪敢多说半句话,乖乖领着韩彬往正厅走去。 到底没躲过去。 荀谌这个丧门星终究还是来了! 一时间,韩彬心里是百感交集,说不上是什么心情。 只求史书上的记载是夸大其词,现实中的韩馥能够多挺一段时间,不至于在荀谌的语言攻势下,迅速缴械投降。 这荀谌是颍川荀氏的大哥,出来混的时间荀彧都长,很难让人不重视起来。尤其在历史上,就是这小子三言两语,唬得韩馥直接放弃了冀州,真真把“唇枪舌剑”四个字发挥到了极致。 这等人,韩彬又怎敢轻视? 而与此同时,正厅上的韩馥也皱起来眉头,神情中带着七分忌惮三分质疑,看着面前似笑非笑的中年文士,沉声问道:“友若,我几次三番发出调令,让袁本初发兵来援,却未见一兵一卒。” “在这个当口上,他派你前来,到底想要干什么?” “呵呵……” 荀谌抖抖袍袖,微微笑道,“明公!谌此番前来,是要代袁太守问明公三个问题,若明公答得上来,渤海郡兵马旦夕即至,听从明公调遣!” 第二章 三个问题 “三个问题?” 韩馥心中一颤,眉头忍不住就皱了起来,沉声说道,“袁本初不远百里让你过来,难道就让你问几个问题?” “正是如此!”荀谌点点头,毫不犹豫地说道。 嘶…… 看着荀谌的笃定的样子,韩馥心里渐渐有些没谱了。 荀友若的名头,韩馥可是早有听闻,那可是颖川荀氏当代的领军人物,投奔到渤海郡之后,立刻就被袁绍奉为上宾,就差拿个牌位给人供起来了。 就这样的人物,袁绍忍心放他出来,难道就是为了几个轻飘飘的问题? “想问什么问题,你就问吧!”韩馥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点头说道。 荀谌倒也不客气,点点头就跨前一步,捋着颌下胡须开口道:“如今公孙瓒率领大军南下冀州,一路上所向披靡,沿途州郡云起响应。” “麯义将军乃明公爱将,手中掌握着精锐的先登营箭阵,却也背离明公而去,转眼就要兵临邺县城下。” “如此腹背受敌,明公的处境并不是很好啊……”荀谌悠悠说道。 “呵……”韩馥撇了撇嘴,显得有些不屑。 废话! 要不是处境艰难,我能派人去渤海求助袁绍?轮到你在这里大放厥词? 你堂堂荀友若,不会就来说些这个吧? “确实如此!”心中虽然质疑,但表面上韩馥还是给足了荀谌面子,“那不知友若先生,可有什么破解之法?” “破解之法谈不上,但我确实能帮上明公!”荀谌顺势就接过韩馥的话茬,缓缓说道,“或者说,我家主公能帮上明公,这样更加妥帖!” “你家主公?难道本初愿意出兵吗?”韩馥神情顿时一阵激动。 放眼整个冀州,乃至于整个黄河以北,袁绍都称得上是兵多将广,粮秣充足,更兼颜良文丑这种盖世猛将。 若真能让袁绍出手相助,那眼下的危局,自然是能轻松化解。 “呵呵……”荀谌淡淡一笑,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继续说道,“试问明公,宽人容众,为天下人所附,比我家主公如何?” “这个……我不如也……”韩馥思索片刻,有些无奈地摇了摇头。 看看人家袁绍手底下,不但有颜良文丑这等人物,居然还有颖川荀氏甘愿归附。 再看看自己,好不容易有个麯义,还公然造反了,这怎么跟人家比? “那再问明公,若论临危吐决,智勇迈于常人,比我家主公如何?”荀谌又问道。 ““这个……我不如也……”韩馥轻叹一声,又摇了摇头。 人家袁绍当年在洛阳,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公然呵斥如日中天的董卓,并且还能从容脱身。 再看看我韩馥,屁股下面这个位置,还是人家董卓给的…… “还有最后一个问题,若论世布恩泽,天下家受其惠,明公比我家主公如何?”荀谌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一副吃定了韩馥的驾驶。 唉…… 韩馥虽然被问得很是不爽,但却偏偏找不出反驳的理由。 袁家四世三公,门多故吏,能和袁绍比家世的,恐怕只剩下弘农杨氏了吧。 “友若说得是,比起家世,我确实不如也!”韩馥颓然摇头说道。 “明公既然如此坦然,那谌也就直言了。” “渤海名为一郡,实属一州,地方不下邺县。如今明公处处不及我主,却官拜冀州刺史,久居我主之上。” “我主袁本初兵多将广,乃一时之人杰,必不愿久居人下!如今公孙伯珪提燕代两地之卒南下,其兵锋之锐,明公难以当也。且有麯义率军从旁相佐,更让明公左右难以知支绌。” “冀州乃天下之重镇,地域广大,物产丰盈,断然不可有失去。可若是两军杀到,会师于邺县城下,那冀州之危亡只怕就在旦夕之间。” “而我主袁本初,手握大军居于渤海,必能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之将倾。明公素与我主有旧,情谊不浅。为今之计,明公不如将冀州让与我主,令我主去于公孙麴义相争。” “如此一来,不但我主会对将军感恩戴德,公孙伯珪更是不能与明公相争。到时明公有让贤的美名,在冀州的地位岂不是稳如泰山?” “这个……” 韩馥一下子就愣住了,眨了两下小眼睛,有点听不懂荀谌在说什么。 我没听错吧…… 这个荀谌居然当面让我献出冀州?而且是要献给袁绍? 开玩笑! 你是怎么舔着个大脸,到我这说出这番话的呢? 你不臊得慌吗? 泥菩萨尚有三分火气,韩馥就算是性情再怎么懦弱,此时也是一口邪火顶到胸口。 说实话。 韩馥是真想一阵破口大骂,然后让人将荀谌拖出去活活打死,方才出这口恶心。 但问题就在于。 一旦自己这么做了,那得罪得可不光是颖川荀氏,而是整个颖川士族,甚至是全天下所有士族。到时候天底下不回再有任何一个世家子弟投奔自己,那这个冀州刺史还怎么往下干? 而且话说回来。 就算不考虑那么长远,就看眼前的危局,自己但凡敢说出一个不字,袁绍只怕立即就能投入公孙瓒的怀抱。 公孙瓒加麯义就已经让人头疼不已了,要是再加上一个袁绍,那就彻底不用玩了。 “明公!你作何决定,还请给个答案,我也好回去禀报我家主公,让他早日做出选择!”荀谌看着韩馥那一脸涨红的样子,毫不在意得催促道。 “他这个……” 韩馥有些焦躁地搓着手,看起来想要说些什么,喉结上下动着,偏又一个字也没有说出来。 天子册封的冀州主官,手握大权的一方诸侯,哪有人愿意轻易放弃? 更别说在这种极端环境下,被迫放弃! “明公!这件事不论是对你,还是对冀州,那都是大好事,你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荀谌皱皱眉,有些不耐烦地催促道。 “友若先生……既然都说到这里,那我……” 韩馥话刚说到这里,一个突兀的声音忽然从屋外传来,直接就把接下来要说的话打断了。 “父亲!怎么今日来客人了,也不让人知会孩儿一声!” “这要传扬出去,世人岂不说我韩氏无待客之礼?” 第三章 我爹乃人中龙凤 韩彬故意在脸上挂着一种吊儿郎当的笑容,迈步走进了大厅,眼神先是不留痕迹地在荀谌身上划过,随后便看向了主位上的便宜老爹。 “浩庭?你怎么过来了?”韩馥看着儿子,神情显得有些诧异。 在韩馥的印象当中,自己这个儿子向来对军政之事毫无兴趣,平日里可能连冀州府衙的大门冲着哪边都不知道,今日怎么会突然来前厅了呢? “明公……这位是……”荀谌看着晃晃悠悠的韩彬,忍不住把眉头就皱了起来。 方才已经把韩馥逼到一个墙角了,眼看着韩馥就要点头答应,这小子一来却把气氛全都给破坏掉了,实在是令人生厌。 “呵呵……此乃犬子,放浪形骸,不服管束,实在让友若先生见笑了!”韩馥说到这里,下意识 瞪了韩彬一眼。 跟荀氏出身的子弟相比,自己这个儿子确实是太不够看了。 完全就是丢人现眼! “父亲这说得是哪里话!”韩彬忍不住在心底一阵吐槽,但脸上还是挂着无所谓地笑容,“孩儿正是听说,有颖川荀氏的前辈到此,这才特意赶来拜见,想要一睹荀氏高才的风姿。” “哼……” 荀谌轻哼了一声,下意识挺了挺腰板,满脸都是世家大族的傲然。 “额……”韩馥眨巴眨巴眼睛,忽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了。 仰慕荀氏高才?特意前来拜会? 韩馥都有些怀疑儿子是不是中邪了,不然怎么会说出这种鬼话! “父亲!不知道荀先生今日前来,可是有什么要事?”韩彬也不等韩馥反应过来,继续说道。 “这个嘛……”韩馥稍一沉吟,便点头道,“今日友若先生前来,主要是为了……” “咳咳!” 韩馥刚要开口,荀谌猛地咳嗽了两声,脸色显得有些低沉,“明公!荀某今日前来,是带着我家主公的诚意,与明公商议冀州的军机大事,难道明公打算说与一个孺子听吗?” “还是说……如此大事,明公还要征求一个孺子的意见?” “这……”被荀谌这么一抢白,韩馥脸上确实有些挂不住了,忍不住把脸一板,“浩庭,人也见了,话也说了,没什么事你就先出去吧!” “嘿嘿……”韩彬微微一笑,先是向韩馥深施一礼,便扭头看向了荀谌,拱手说道,“荀先生,请恕小子直言。眼下冀州风雨飘摇,正是多事之秋。” “荀先生既然是带着诚意而来,那有什么是不能让我这个孺子知道的呢?难道荀先生要背着所有人,对我父亲蓄意蒙骗不成?” “你……呵呵……” 荀谌下意识双眉一锁,但紧接着就舒展开来,脸上也露出了一丝笑容,“既然公子想听,那告诉你也无妨,也更能在明公面前凸现我家主公的诚意!” “荀先生请讲,小子洗耳恭听!”韩彬面不改色,淡然说道。 荀谌看着韩彬一脸淡然的样子,忍不住双眼微眯,心中隐隐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这韩浩庭能站在这里说这样一番话,看起来也不像是传说中那种声色犬马,飞鹰斗狗的纨绔子弟啊! 难道说传言有误? “哼哼……”想到此处,荀谌有些好笑地摇了摇头。 不论这韩浩庭是装得也好,没装也罢,就这么一个小娃娃,难道还能翻起什么浪花不成吗? “不知以公子之见,令尊之才,比我家袁公如何?”荀谌先是看了韩馥一眼,便有些不怀好意地对韩彬问道。 其实世人都很清楚,韩馥各方各面的综合实力,比之袁绍都是远远不如的。 要不然在去年的诸侯联军之中,袁绍也不会以区区郡守的身份稳坐盟主之位。 不过都知道是一方面,谁说这话又是另一方面。 如果是自己儿子,当着自己的面说出这番话,那对于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种心理上的暴击,可以瞬间将其心理防线击溃,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只是…… “荀先生这说得是什么话?” 韩彬皱皱眉,脸上故意露出一种疑惑之色,回头看了看韩馥,又看向荀谌说道,“袁渤海固然是一时俊杰,但在小子心中,家父更是人中龙凤,袁渤海又如何能与家父相比?” “明公你看……嗯?”荀谌点了点头,下意识就想要说些什么,企图接过韩彬的话茬,继续扎韩馥的心。 可还没等开口,荀谌突然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 “你说什么?”荀谌看着韩彬那张人畜无害的脸,心中突然升起一丝难以掌控的感觉。 这种脱离控制感觉,让荀谌感到非常难受。 “我说家父为人中龙凤,袁渤海岂能与家父相比?”韩彬理所当然地重复了一遍,又向荀谌投去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你……” 荀谌深吸了一口气,脸上又挂上一种淡然地笑容,“我家主公之才比之明公,究竟孰强孰弱,天下人心中自有公论。明公心胸宽广,必不会在意这点小事,公子又何必如此介怀呢?” “呵呵……”韩彬嘴角噙着一丝冷笑,直接反问道,“先生之言,小子有些不甚理解。” “若依先生之言,袁渤海之才高于家父,那为何朝廷明旨,天子下诏,册封我父亲为冀州牧,手握九郡之地,镇守一方。而袁渤海只能偏局一隅之地,添为一郡守,反而在我父亲之下呢?” “我……这……”荀谌一句话堵在了嗓子眼里,明明有千言万语,却不知从何说起。 为什么你爹是州牧之尊,袁渤海只能是郡守,这还用问吗? 当今天下各郡的主官,那都是董卓乱政之后,由董卓一一册封的! 那董卓是傻吗,把汝南袁氏的子弟扶上州牧之位?肯定让你爹这种没有什么背景的寒门子弟上位,才更好掌控啊! 还什么朝廷有旨,天子册封,那现在不就董卓一句话的事情吗? 但……事情虽然是这个么事情,话却不能这么来说! 公然质疑朝廷的册封,那就是要扯下汉廷最后一块遮羞布,岂不更受人以口实了? 第四章 何为雄主 “呵呵呵……” 短暂的气恼之后,荀谌的嘴角就勾起了一丝冷笑。 事实永远胜于雄辩,无论这孺子如何嘴硬,对现实也是没有丝毫的帮助。 袁公之才比韩馥如何,又岂是你这乳臭未干的娃娃可以定义的? 既然你想要负隅顽抗,那荀某也就陪你玩玩。 当着你们父子的面,彻底击碎韩氏最后有点尊严,看你还敢不心甘情愿让出冀州? “看来州牧大人在令公子的心中,地位还是很高的嘛!”荀谌故意用一种意外的眼神看着韩馥,笑眯眯地说道。 “这也是浩庭一片孝心,还请友若先生不要在意!”韩馥被看得一阵心虚,赶紧解释了两句。 刚刚承认自己不如人家袁绍,结果自己儿子上来就帮自己好一通吹嘘,这搁谁谁也受不了啊…… “唉……父亲何必谦虚!”韩彬根本不想给荀谌继续装币的机会,直接就接过了话头,一脸崇敬地看着韩馥,“父亲在孩儿心中,那绝对是高山仰止般的存在,天底下数一数二的雄主!” “这可是冀州上下公认的,和孝心又有什么关系?” “啊?”韩馥听这话都有点迷糊了。 冀州上下公认的雄主? 我在外面的风评都已经这样了吗? 看着韩彬笃定的眼神,韩馥也下意识挺了挺腰板。 哎呦呵? 你们父子俩在这演上双簧了是吧? 荀谌忍不住又是一阵火大。 再让这小子吹捧下去,韩馥真就要认不清现实,把尾巴翘上天了! “韩公子!既然冀州上下都认定州牧大人为天下雄主,那手握先登营的麴义将军,为何会背离明公而去呢?”荀谌故意轻笑一声,看似无意地抛出了一个问题。 他这个…… 韩馥脸色顿时一僵,刚刚挺起的腰板瞬间就软了下去。 对啊! 如果真是冀州军民公认的雄主,那手握冀州精锐的麴义又怎么可能造反 说到底,还是他这个冀州之主不够权威,才让冀州兵马陷入自相残杀的境地。 “唉……” 想到此处,韩馥忍不住叹了口气,脸上再次浮现出忧愁之色。 韩彬看着韩馥神情的变化,忍不住在心中暗暗摇头。 人家荀谌不过是说了两句垃圾话,就让你心态有了如此大的波动。 这般心性,别说是在乱世中成就一番霸业了,你就是到现代社会电子游戏你也打不好啊! 对面随便嘲讽你两句,你就心态炸裂开始摆烂,那谁来了也救不了你! 但是…… 谁让这是自己的便宜老爹呢? 身家性命都和他系在一起,那硬着头皮也得帮他冲啊! “那依照友若先生的意思,只要麾下有人反叛,就称不上是雄主,就不配在乱世中拥有一席之地了”韩彬咬着后槽牙,继续和荀谌对线。 “当然!连帐下大将都管不好,又怎么去管理一地军民!任由这等人窃居宝地,岂不是当地的人灾难?”荀谌说到此处,脸上闪过一丝傲然,“我家主公统领渤海,全郡上下军民一体,更没有出现叛反之事,这才是雄主之姿?” “呵呵……”韩彬淡淡一笑,脸上故作惊讶之色,“原来在友若先生眼中,评价一位雄主是要看手下有没有反叛。” “那是自然!“荀湛没有丝毫犹豫,脱口说道。 “既然如此,那小子请问先生,可知道什邡侯之事乎?” “什邡侯?如此叛贼,谁人不……”荀谌一下子愣住了,就像是瞬间被人掐住了咽喉,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什邡侯雍齿,那是近四百年前的人物,与太祖高皇帝刘邦是同乡。 刘邦在芒砀山斩白蛇起义,被众人推举为沛公,雍齿作为同乡就跟随在刘邦左右,绝对是汉军集团元老中的元老。 刘邦对雍齿也极为信任,刚刚攻下丰邑就交由雍齿把守,可以说把后背都交给了雍齿。 但可惜的是,刘邦刚走没多久,雍齿就率领丰邑守军投降了魏国,逼得战败后的刘邦连个落脚点都没有。 如此背后捅刀子的行径,绝对比麴义领兵在外造反恶劣多了。 照这么说下去,太祖高皇帝岂不是也称不上雄主了? 现在虽然是董贼乱政,汉室衰微,但这天下到底是刘汉统治四百年,人心向汉,谁敢说太祖高皇帝的不是? 难道你还要质疑高皇帝并非雄主,是靠耍无赖夺得江山吗? 说来说去,到头来居然把自己装在了里面! 荀谌心里这个气啊,但又不能就此服软,只能硬着头皮说道:“公子这话,未免有些强词夺理了!” “当年高皇帝被推举为沛公之时,不过只有一县之地,算不得什么诸侯。雍齿为了大局着想,寻求魏国的庇护也未尝不可,这和高皇帝也没有什么关系!” “哦……这样啊……”韩彬故作了然地点了点头,“荀先生觉得,雍齿不叫叛反,只是寻求魏国的庇护。” “那不知道英布、臧荼、彭越、韩信、卢绾等人,荀先生又作何解释?当时楚霸已死,天下已定,这些异姓王为何还会造反呢?” “哼!雕虫小技!” 在听到雍齿这个名字的时候,荀谌就猜到韩彬会提这些异姓王,不由得冷冷一笑,淡然说道,“这些异姓王归顺高皇帝,不过就是迫于形势而已,包藏祸心,迟早必反,自然不影响高皇帝的之威严!” 韩彬脸色丝毫不变,缓缓点头说道:“原来如此!这些异姓王早就包藏祸心,倒也能说得通!” “那荀先生可知,破虏将军邓奉之事?” 破虏将军?邓奉? 这是…… 荀谌先是一愣,脸色瞬间又难看了起来。 邓奉虽然官至破虏将军,但这个名字却很少被人提起。 此人乃光武皇帝麾下爱将,很早就归顺在光武帝麾下,并且率兵庇护过阴皇后的家族,算得上是光武集团核心成员之一。 刘秀称帝之后,册封邓奉为破虏将军,手握重兵。 可不久之后,邓奉就拒南阳造反,接连击退吴汉、岑彭等数员大将,将十余万汉军主力拖在南阳,以至于刘秀在西线的战事打得极为艰苦。 第五章 相提并论 你说就这样一位。 要说他心怀异志,包藏祸心吧,那肯定不是。而且当时光武帝已然称帝,势力为天下之冠,还能说光武帝不是诸侯吗? 那邓奉为什么还会叛反呢? 难道还真能归结到光武帝并非雄主,才导致邓奉有了二心吗? “邓奉……”荀谌阴沉着脸,有些艰难地说道,“光武帝中兴我大汉,自然是历来少有的雄主。只能说他邓奉小人行径,狼子野心,这才悍然叛反。” “这就对了!”韩彬拍了拍手,满意地点了点头,“邓奉狼子野心,悍然叛反,与光武皇帝无关。” “那麴义狼子野心,行小人之事,又与我父亲有何干系,影响我父亲是雄主吗?” “他这个……”荀谌被怼地哑口无言,只能干瞪眼。 如果再早个十几年,孝灵皇帝在位之时,这小子敢这么说话,高低得扣上一个意图谋反的帽子。 你父亲何等何能,敢与太祖、世祖相提并论,莫非想造反不成? 可如今这种乱局之下,再说这种话,只能是给人徒增笑料了。 “荀先生,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吗?”韩彬嘴角噙着笑意,缓缓说道。 “哼!”荀谌冷哼一声,神色显得有些不甘。 正常情况下,话都说到这种地步了,再往下硬聊多少有些不体面了。 但想到在袁绍面前拍胸脯下得包票,荀谌就得逼着自己往下聊。否则这么灰溜溜的回去,颍川荀氏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就算麴义叛反与令尊无关,也不见得令尊能稳坐这州牧之位!我家主公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更要适合这个位子!”荀谌咬着牙说道。 可能连荀谌自己都没意识到,不知不觉间,他说话的对象从韩馥变成了韩彬。 韩彬往前迈了两步,毫不畏惧地盯着荀谌,朗声说道:“那我倒想听听,你家主公袁渤海,到底有那些方面更适合州牧之位!” “宽仁容众,为天下人所附,令尊可能敌乎?”荀谌此事心也有些乱了,顾不上什么章法,直接呛声说道。 “宽仁容众?真是笑话!”韩彬背负双手,长身而立,纵声说道,“中平六年,袁本初假借剿灭十常侍之由,屠杀宫人两千余,就连没有胡子的年轻侍卫也惨遭屠戮。” “两千多宫人,难道都是十常侍余党?都是该杀之人?你管这叫宽仁容众?” “我父上任冀州牧虽然仅有两年,却从不乱杀无辜,在民间颇有贤名,难道还比不上他袁本初吗?” “也对哦……”韩馥听到这里,下意识就点了点头。 刚才被荀谌的架势唬住了,现在仔细想来,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袁绍杀起人来,那绝对是赶尽杀绝,一点也不手软,怎么能称得上是宽仁呢? 想我韩馥,向来本着爱民之心,那才称得上是宽仁! 一念及此,韩馥的腰板忍不住又挺了起来。 “哦?” 荀谌眼皮一撩,有些意外地看了韩彬一眼。 袁绍参与剿灭十常侍之事,知道的人虽然不少,但也属于宫廷密辛。 想韩氏这种寒门,韩馥都未必了解什么内幕,更何况是韩彬这种纨绔公子了。 可眼下这小子却能将此事信手拈来,想来平时是做了一番功课的。 但欲成大事者,不就应该杀伐果断,不能有妇人之仁吗? “哼!就算如此,那世布恩泽,天下家受其惠,令尊可能相比?”荀谌还能稳住心神,沉声说道。 “世布恩泽?”韩彬点了点头,看起来像是被说服的样子,“袁氏四世三公,门多故吏,乃天下一等一的豪族。我韩氏出身寒门,亦非士族,确实不能与之相比!” “那不就得了!”荀谌脸上再次出现傲然之色。 论起家世,汝南袁氏绝对是傲视群雄,无可匹敌。即便是弘农杨氏,河内司马氏,也得让袁氏三分。 “我主出身袁氏,以此身份,才能震慑宵小,吸引天下英豪来投,共保冀州无虞。令尊若是死守州牧位置不放,只能将整个冀州拖入泥潭,到时你们韩氏父子就是整个冀州的罪人!” “你说得有道理!”韩彬没有任何反驳,而是顺从得点了点头,“这冀州交到袁氏的手中,确实要比韩氏好得多!” 啊? 这孩子在这胡说些什么呢? 韩馥心里刚升起点自信,顿时就被韩彬这几句话给吓住了。 怎么好好的,说着说着就要把冀州献出去了呢? “嗯……能想明白这点就好,孺子可教也!”荀谌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浮现出了笑容,“明公!公子!既然如此,那我家主公近几日就会来邺城,还请明公早做准备!” “先生且慢!我还有一件小事要与先生确认一下!”韩彬突然一摆手,露出一副虚心求教的神情,“不知令主公是哪位袁氏俊杰?” “呃……”荀谌看着韩彬,心底突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我家主公袁本初,乃宣父侯长子,公子难道不知?” “哦……是袁本初啊……”韩彬故意拉了一个长音,显得非常意外的样子,“一听汝南袁氏的名头,我还以为是袁术袁公路呢!” “不过一个小妾生的庶子,就敢顶着袁氏的名头出来招摇撞骗,请问袁公路这个嫡子知道吗?” “这……”荀谌一口气憋在嗓子眼,差点没吐出血来。 庶子怎么了? 庶子就不是袁家的人了吗? 如果眼神可以杀人,相信韩彬已经被荀谌杀死几百次了。 袁绍是庶子不假,但年纪较长又能力出众,向来被视为袁氏代表性的人物。 但要真较起真来,还确实是袁术这个嫡子才能代表袁氏。 “若是袁公路派人前来,我父子或许还会考虑一下。但区区一个庶子,就别痴心妄想了吧!”韩彬继续在荀谌的伤口上暴击。 “韩小子!你莫要在此胡搅蛮缠,混淆视听!” 再好的涵养,也受不了这么挤兑,荀谌终于绷不住了,指着韩彬大喝道,“为人主者,就是要杀伐果决!只要有枭雄之姿,嫡庶又有何分别?” “若论起临危吐决,智勇迈于人,令尊又岂能是与我家主公相比?” 第六章 反向说客 临危吐决,智勇迈于人? 韩彬听到这里,差点没笑出声来。 袁绍是什么人? 那是出了名的优柔寡断,犹豫不定的主儿! 一个出兵退兵的决定,都能反复三四遍的人物,你管他叫临危吐决? 真要临了危,他不给你拖上个三天三夜都算好的了。 你荀谌也算是眼力过人,难道连这一点都看不透吗跑我这睁眼说瞎话来了? “友若先生,我没说听错吧你说什么?临危怎么的?”韩彬故意作出一副夸张的神情,诧异地问道。 “临危吐决!勇于决断!韩公子,你听清楚了吗?” 荀谌见韩彬这个样子,就知道这小子又要搞事情了。 可话都已经唠到这个份上了,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说。 “哦……临危吐决啊……” 韩彬点点头,先是露出一种了然之色,紧接着便砸吧砸吧嘴,有些诧异地说道,“小子听闻先生出身颍川荀氏,那是出了名的世家大族,当为天下读书人之表率,怎么睁着眼睛说瞎话呢?” “我……” 就知道这小子心里面没憋好屁! 荀谌一口气堵着嗓子眼,强忍着自己没有发作。 “韩公子!荀某说话句句属实,哪里来得什么瞎话,你可不要凭我荀氏头上泼脏水!”荀谌瞪着韩彬,俩个腮帮子鼓着像蛤蟆。 “是嘛?” 看着荀谌嘴硬的样子,韩彬撇了撇嘴,淡淡说道,“那友若先生不妨说说,你家主公袁渤海到底何时临危吐决,何处智勇迈于人了?” “也让小子见识见识,我父帅究竟是哪里比不上袁渤海。就算是让出冀州,至少也得心服口服不是?” “哼!”荀谌把腰板一挺,脸上露出一阵傲然之色。 在荀谌的心中,自家主公袁本初,那绝对是经天纬地之才,早晚都是要平定天下,建立不朽功勋的人物,岂是小小一个韩馥能够比拟的? 说出自家主公比韩馥强在哪,那绝对是几天几夜都讲不完! “当年我家主公在洛阳,官拜中军校尉,效忠于天子。董贼率叛军进京之后,欲立陈留王为帝,群臣俯首,皆臣服在董贼淫威之下,唯有我……” 荀谌说起此事,满脸皆是得意,仿佛当时那个人不是袁绍,就是他荀谌亲自做得一般。 “哦……我知道了……”韩彬突然接过了话茬,脸上露出一副敬佩之色,“友若先生莫不是想说,袁渤海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痛斥董卓专横无礼,然后全身而退之事吗?” “不错!就是此事!董贼率十万西凉兵入寇京畿,手握天子,弹压百官,行废立之事!” “敢当面驳斥董贼,又能从洛阳全身而退者,除了我主袁本初又有何人?难道这还不是智勇迈于人吗?”荀谌一时激动,气血上涌,脸颊都变得有些发红,显然是对袁绍的行为颇为敬佩。 “这样啊……”韩彬点了点头,脸色顿时变得有些玩味,“友若先生若想以这件事拔高袁绍的地位,逼我父亲放弃冀州,那不知友若先生可识得东郡太守曹孟德?” “曹孟德?”荀谌听到这个名字,神情顿时一变。 不久之前,曹操刚刚击破于毒、白绕二贼统领的黑山军,得降卒数万之众,风头一时无二,荀谌自然是听说过得。 更何况他兄长荀彧不久刚刚离开渤海,前往东郡投奔曹操,荀谌又怎能不知? 只是…… 这种情况下,韩浩庭这小子提起曹孟德…… “你主袁本初不过是当庭呵斥了董卓几句,便立刻逃出了洛阳,不敢再纠缠下去。而那曹孟德,与袁绍同为西园八校尉之一,却敢携七星宝刀,单枪匹马刺杀董贼,并且同样能全身而退!” “若依友若先生之言,智勇迈于人者,便可据有冀州之地。那相比与你家主公,我父帅将冀州献于曹孟德岂不更加合适?”韩彬根本不给荀谌思考的机会,直接反问道。 “呃……他这个……” 饶是荀谌自诩才智无双,雄辩过人,一时间也有点发懵,完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你按正常人的思维,有人上门要你的东西,你不应该只有给或者不给两种选择吗? 结果你上来跟我说,给你不如给另一个人!? 对! 没毛病! 你是冀州牧,你愿意把位置给谁就给谁! 关键我荀谌到这跑这么一趟,为得就是让你把位置给我家主公! 结果唠来唠去,你说你要位置给曹操? 那我到这来干什么了? 给我曹操当反向说客来了? 我这不纯纯小丑了嘛! 荀谌强稳心神,让脸上的神情波动尽量变小,紧接着基础一副不屑的表情,淡淡说道:“小小曹阿瞒,又怎配与我家主公相提并论?” “曹瞒刺杀董贼,还不是借了王司徒的势?若没有王司徒的默许,小小曹瞒哪敢行此大事?就连那把七星宝刀,都是人家王司徒的!” “那袁绍难道不是借了汝南袁氏的势吗?”韩彬脱口说道,“他袁本初如果不是仗着袁氏在朝中树大根深,就连董贼也是忌惮他的身份,他敢当面呛声吗?” “我……”荀谌脸色顿时一暗,就像是突然被人迎头痛击一般。 善以雄辩著称的荀谌怎么也没有想到,今日居然会在这么一个娃娃手中连连吃瘪,甚至连还手的余地都没有。 “而且话说回来,袁绍仗着袁家的势,敢于当面驳斥董贼。他自己是跑到冀州称王称霸,逍遥快活了,却连累了他叔父袁隗以及在京的袁氏族人,被董贼从上到下一体斩绝!” “而曹孟德虽然借了王司徒的势,却没有半点连累到王司徒。如今王司徒随天子迁至长安,依旧身居高位。而袁氏族人的坟头草,只怕都要发芽了!” “如此对比之下,袁渤海还真是智勇异于常人啊!你说是吧!父亲!”韩彬说着话,还像唠家常一样,象征性咨询了一下韩馥的意见。 “啊?对!对!对!” 韩馥早就听得懵逼了,韩彬突然这么一发问,只能像工具人一样跟着点头。 第七章 真相 “我tm……” 荀谌可以对天发誓,这三十多年吃得瘪加在一起,恐怕都没有今天吃得多。 眼前这小子看着年纪虽然不大,但是牙尖嘴利,偏偏能找到极为刁钻的方向进行攻击,让你像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最关键的是…… 这小子说得都是事实,让你反驳都反驳不了。 更可气的是,这明明拿袁绍和你爹韩馥比较,怎么莫名奇妙就变成了袁绍和曹操比较了? 对! 那曹操确实是个人物,也具备和我家主公掰手腕的资格,但这和你爹要啥关系啊? 知道的韩馥是你爹! 不知道的还以为曹操是你爹呢! “韩公子!你休要大放狼言,污我家主公清白!”荀谌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极力压抑着胸中的戾气。 此来冀州,一切还是以和平解决为主! “不管令尊也好,还是东郡的曹操也罢,若真有韩公子说得那么厉害,怎么十八路诸侯联军的盟主不是令尊,也不是曹操,而是我家主公呢?” “还不是因为我主公智勇双全,多谋善断,赢得了天下诸侯的认可?” “韩公子!你莫要为了反驳于我,说这黑白颠倒之语了!与你与令尊都不体面!”荀谌盯着韩彬,用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十八路诸侯联军,基本上已经囊括了天下所有数一数二的人物。能被这些人推举为盟主,本身就已经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如此铁证,我看你小子还能如何狡辩! “多谋善断?谁?袁绍?”韩彬差点没笑出声来,“荀先生,怕不是你为了反驳于我,说出这颠倒黑白之语吧?” “你家主公究竟是多谋善断,还是好谋无断,这想必你比我更加清楚!” “袁绍若真如你说得那般,当初在酸枣会盟之时,就不会令十八路诸侯无功而返!当时董卓挟天子百官西逃长安,曹操站出来提议乘胜追击,若各路诸侯群起响应,说不定就能将董贼一举击溃!” “可那袁绍身为盟主,却偏偏犹豫不决,甚至消极避战,每日在营中饮酒高歌,寻欢作乐,全然忘了此行的目的,白白坐失良机!” “袁绍这一犹豫,直接导致天子仍陷于董贼之手,百官仍受尽董贼欺压,你管这叫多谋善断?” “还有袁绍是怎么当上盟主的,需要我提醒提醒你吗?那是因为他能力出众,受到他人认可吗?还不是袁隗等人被董卓残杀,众人感念袁氏不易,这才拥护袁绍为盟主,希望袁氏扛起讨董大旗?” “友若先生!也别怪小子无礼,实在是你说得这几样,与袁绍根本就不沾边啊!”韩彬说着话还摇了摇头,显得非常无奈。 “韩小子!你放肆!” 韩彬连珠炮一般的话语,崩得荀谌晕头转向,一直以来压抑在心头的怒火,也瞬间被点燃了起来。 “就算你牙尖嘴利,巧舌如簧,难道就能改变现状吗?”荀谌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嘴角也勾起一种不加掩饰的冷笑。 “公孙瓒何等人物,不日就要率领兵马南下邺县。麴义手握你冀州先登营精锐,在巨鹿郡也要反你韩氏!” “待两股大军兵临城下,转眼就能覆灭你韩氏的基业!现在能救你们家的,只有我家主公!” “乖乖让出冀州,还则罢了,我家主公还能出兵退敌,还你一家平安。真要是得罪了我家主公,到时候渤海郡与巨鹿郡兵合一处,看谁还能来救你!” “嘶……浩庭……你说这……” 韩馥一听这话,顿时就有些慌了,开始不停地给韩彬使眼色。 “哼!终于不装了是吗?”韩彬脸上笑容收起,瞬间罩上了一层寒霜,“渤海郡与巨鹿郡兵合一处?我看袁绍早就有这个打算了吧?” “嗯?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荀谌猛得一愣,神色稍稍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就遮掩了过去,强装镇定地说道。 “麴义乃冀州老将,早在我父亲上任之前,就统领先登营多年,不可能无故背叛州牧。恐怕在多日之前,袁绍就与麴义私下谈妥了吧!” “等袁绍入主冀州以来,麴义在袁绍帐下效命,也不算是背叛州牧!呵呵,还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啊!真以为没人知晓?”韩彬一声断喝,显得早已是成竹在胸。 “韩公子在说什么,荀某怎么听不明白!”荀谌到底不是一般人物,刚刚稳定了心神之后,脸色没有丝毫变化,继续装傻充楞。 “还有那公孙伯珪,与我父从无私怨。就算是因为刘虞之事,对我父有所怨念,那也不可能与袁绍合兵!” “归根到底,公孙瓒南下冀州,也是袁绍在暗中指使吧?” “你口口声声说,让出冀州牧之位,是要让袁绍退敌,使冀州百姓免受战乱之苦。只怕我父前脚让出冀州,后脚两支兵马自退,好让他袁绍安居州牧之位吧!” 说完这话,韩彬目光如电,死死盯着荀谌脸上的每一个细节。 根据史书上的记载,没有任何证据能说明,公孙瓒南下与麴义反叛与袁绍有关。 但公孙瓒轻描淡写的退兵,麴义轻而易举的归降,总让韩彬怀疑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荀谌身为袁绍的谋主,一定知道这其中的内情。 就算是城府再深的人,在某些极端的情况下,还能难免要露出一些破绽。 韩彬就不信,荀谌真就到了古井无波般的地步。 “嘶……” 韩彬在看什么,荀谌可太懂了,所以他在竭力控制着自己神色的变化。 可韩彬说得这番话,实在太超出荀谌的想象了。 为了帮袁绍轻取邺城,从头到尾的计划都是出自荀谌一人之手。整个计划除了袁绍之外,都没有第三个人知道。 可眼前这个小子,居然能如此准确地猜到整个过程,就像是亲自参与一般。 这是何等的恐怖? 如果是凭借一些只言片语,就能还原出整个计划,那这个韩小子的智谋该是到了何等骇人的地步。 如果韩小子不是自行推测出整个计划,那要么就是韩馥背后有高人相助。 要么…… 就是袁绍的身边,已经不知不觉被安插了韩家的细作…… 第八章 凤毛鸡胆 想到此处,荀谌竟有些不寒而栗。 放眼整个渤海郡上下,真正了解这个计划的,除了自家主公袁绍之外,不会再有第二个人。 如果消息真的泄露了,唯一的可能就是袁绍对于身边人放松了警惕,无意间将消息透漏了出去。 这个人或许是袁绍某位信任的近侍,也或许是袁绍某个得宠的姬妾,亦或者是某个不起眼的下人。 无论这个人是谁,他愿意将这个消息传递给韩馥,那绝对就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了。 看起来庸庸碌碌的韩馥,竟然能将手伸到袁绍的身边,并且还能让渤海郡上下毫无察觉! 这个信号太危险了! 韩馥既然能悄无声息的安插一个人,那就能顺势安插更多的人。 整个渤海看似铁板一块,实则不知道暗藏了多少把刀子,不知道会在什么时候刺向你的后背! 一时之间,荀谌心中急切,都有些不想继续在邺城废话,就想着赶紧回去把消息告知袁绍,清理掉韩馥安插在渤海的细作。 至于说有没有可能是韩彬自行推演,压根就不在荀谌的考虑范围之内。 放眼天下,在这个年纪就能有如此谋略的人,也就是郭氏那个旁支小子还有些可能。 至于眼前这个韩家纨绔…… 他也配? “韩公子!你再说些什么,我完全听不明白!”荀谌眼皮跳动了两下,阴沉着脸,冷声说道,“你就算转移话题,也无济于事!” “两路大军摆在你的面前,州牧大人既然不想让出冀州,那就做好退敌的准备吧。至于我家主公会如何,那就不是我能左右的了!” “浩庭!” 韩馥见荀谌放话越来越狠,彻底是坐不住了,赶紧起身到了韩彬跟前,拉着韩彬的衣角就往自己身后拽。 “袁本初与为父平辈论交,感情不浅。友若先生奉命而来,是带着诚意的,你说话莫要如此无礼!” 韩馥故意瞪起眼睛,佯装训斥了韩彬一通,又换上满脸堆笑看向荀谌。 “友若先生,犬子年幼,疏于教导,还不太懂事,言语之间如有冒犯之处,还请先生见谅!” “我与本初都在冀州为官,大敌当前之际,何苦自相攻杀,害了冀州的百姓。本初兄有什么诉求,我们都可以坐下来聊嘛!” “呵呵……” 看着韩馥那一脸唯唯诺诺的样子,荀谌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那个熟悉的韩馥,终于回来了。 “明公高见!我家主公也是秉着爱民之心,不忍冀州百姓饱受战火之苦,这才让荀某前来拜会明公!” “我家主公的意思也很明了,只要明公愿意让出冀州牧之位,则我家主公不会动用一兵一卒,更会好生安置明公一家,绝不会做那种落井下石之事!” 荀谌恢复那种自信的笑容,俨然成竹在胸的样子,淡淡说道。 “好说!好说!”韩馥赶紧点头附和,“本初兄乃人中龙凤,将来必成大事,想来也不会出违背承诺之事!” 说出这话,韩馥心中也如千刀万剐一般。 堂堂一州之主,牧守一方,却被下官强逼着让位,这放在谁的身上都受不了。 可眼下已经是两路大军压境了,再惹怒了袁本初,导致邺城三面受敌,那最终可就不是让出州牧之位这么简单,搞不好全家性命都要丢弃。 韩馥不敢去赌! “人中龙凤?就凭他袁绍?”韩彬虽然被韩馥拦在身后,却还是毫不客气地冷笑连声,“父亲,在袁绍在孩儿眼中,不过是色厉胆薄,好谋无断,羊质虎皮攻不就,凤毛鸡胆事难成,有什么可怕的?” “他想要起兵来攻,那就让他来好了,我韩氏自有一剑当之!” 羊质虎皮攻不就,凤毛鸡胆事难成! 这话说得可不是一般的重了。 荀谌脸色倏地一变,又有些不那么自然了,忍着没去看韩彬,而是冷着脸逼视着韩馥:“明公!你的意思呢?” “这个……友若先生,犬子还……”韩馥哪有什么一剑当之的底气,下意识就想摇头解释。 “荀友若!你还有什么颜面站在这里?回去告诉袁绍,既然图谋我冀州基业,那就堂堂正正发兵来取,就知道背地里搞这些阴谋诡计算什么本事?” “还想着不动一兵一卒就夺得邺城,你跑我韩氏这里空手套白狼来了?真是打了一幅好算盘!还不快给我滚!” 本来韩彬想来一手缓兵之计,以归顺曹操为幌子,多稳住袁绍几天,争取寻找一个更加稳妥的办法。 但眼见韩馥这个态度,再不干预一下,估计这位便宜老爹就要缴械投降了。 “你……” 荀谌猛得抬头,用手戟指着韩馥,胸中有千言万语一下子顶到了嗓子眼。 身为颍川荀氏这一代的领军人物,荀谌走到了哪里不是被人捧着。哪怕是在主公袁绍的面前,袁绍都得敬他几分,不敢呼来喝去。 这韩彬小小孺子,胎毛未褪,乳臭未干,竟然当着他荀谌的面大呼小叫,甚至之言让他去滚! 这是何等的奇耻大辱啊! 无数充满戾气的话语堵在胸口,但荀谌最终还是没有说出什么,只是深深吸了一口气,神色变得一片冰冷。 “明公!韩公子!今日之辱,荀某记下了!告辞!”荀谌二目如电,死死看了韩彬一眼,似乎想要这张年轻的脸深深刻在脑子,转身便往屋外走去。 “文若先生!” 韩馥有些着急,下意识往前走了几步,就想要挽留荀谌。 但想到韩彬方才说得那些话,韩馥也实在想不到,留住荀谌之后还能说些什么,只能象征性追了一会儿,便停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了韩彬,神情中带着些许埋怨。 “浩庭!平日里你都无心军政之事,就知道出去飞鹰斗狗,今天你却来这里捣什么乱!”韩馥回到主位上坐下,瞪了韩彬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你知不知道,你今天这么一闹,会给我们家带来多大的麻烦!” 第九章 退一步 “麻烦?能有什么麻烦?” 韩彬往前走了几步,到了这位便宜老爹面前,轻笑着说道:“难道父亲心中,果真想把州牧之位拱手让人,从此屈居于袁本初之下吗?” “呃……他这个……”韩馥面色有些犹豫,最终摇了摇头,轻叹道,“唉……如果可以,谁愿意将州牧之位拱手想让呢?” “奈何形势比人强,不得不低头啊!浩庭,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有的时候,退一步未必不是好事!” “退一步?”韩彬果断地摇了摇头,沉声说道,“难道在父亲心中,很多事退一步就能解决吗?” “唉……”韩馥又叹了一声,整个人显得有些颓废,“我韩氏出身寒门,本就没有世家大族的支持,就算是勉强坐在这州牧之位,只怕也走不了多远。” “现在让出位置,至少还能保全我们全家的性命。否则战事一开,三路大军汇聚邺城。城破之日,便是韩氏破亡之时啊!” 说到这里,韩馥抬起头看着韩彬,眼神中饱含着种种复杂情绪,缓缓说道:“你的年龄还小,尚未婚配,如果为了这么个位子送命,不值得啊!为父又岂能为了一己之私欲,拉着你们母子去死啊!” 这…… 韩彬看着韩馥,心中忽然有某个柔软的位置被击中了,看向韩馥的神情也柔和了几分。 原本韩彬先入为主的认为,韩馥是个软弱无能,贪生怕死的人物,只知道一味的委曲求全,最终将全家拖入难以挽回之境。 就拿历史上的韩彬来说,袁绍入主冀州还没多久,就有都官从事朱汉发兵包围韩府,直接将韩彬两条腿生生打断。 而此时的韩馥交出了兵权,手中调动不了一兵一卒,只能硬生生吃了这个哑巴亏。 这就是韩馥一味退让的恶果。 不过现在看来,韩馥不单单是贪生怕死,为了活命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更多得也是考虑了家人的安危,考虑到了他韩彬的安危。 只是…… 你单是有关心,却没有掌握正确的方法,那也是无济于事啊! “若依父亲之意,莫非让出冀州给袁绍,便能保住我们全家的性命了?”韩彬轻叹一声,微微摇头说道。 “额……” 韩馥稍稍愣了一下,似乎是从来没有考虑到这一点,“袁本初此人虽然野心勃勃,但好歹也是名门大族出身,极为看重颜面。” “他受了我韩氏的恩惠,又允诺保我一家周全,岂能出尔反尔?浩庭你就不必在此杞人忧天了。” “父亲!你想得未免太过简单了!”韩彬目光微凝,郑重地看着韩馥说道,“袁本初为了刁买人心,或许确实不会对我韩氏动手。” “但其他人呢,父亲能够保证吗?” “其他人?还有什么其他人?”韩馥皱皱眉,显得有些不爽。 “父亲现在位居州牧,军政大权揽于一手,在这邺县之内,自然没有人敢对父亲如何!” “可等到袁绍进了邺城,父亲被收缴了兵权,那我韩氏一门可就如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到时随便一个乱军匪盗,就能踏破我韩府的大门,将我全家上下斩尽杀绝!袁绍只需事后严惩这些匪盗,不但除了我韩氏满门,还能为他收买一波人心!” 韩彬话说到这里,都隐隐有些怀疑,历史上小小一个都官从事,就敢悍然发兵围困韩府,将大公子韩彬的双腿齐齐敲断,背后未必就没有其他人的影子。 “这……这……有这种可能嘛……”韩馥显然愣住了,看着韩彬久久说不出话来。 “没有这种可能吗?”韩彬看着这位便宜老爹迷茫地眼神,有些无奈地说道,“当然,袁绍或许不会这么做!但父亲难道是想以全家性命,去赌袁绍的良心吗?” “那……那……那……”韩馥听到这里,总算有些反应过来,嘴唇忍不住有些哆嗦,颤声说道,“难道,难道我韩氏,注定要躲不过这一劫吗?” “不!” 韩彬俯下身,一把抓起韩馥的腕子,神色中充满坚定。 在这种情况下,必须要给足韩馥信心。 只有韩馥这个州牧坚定了抵抗之心,整个冀州才有可能为了同一个目标运转起来。 否则仅凭州牧公子的身份,是没有什么影响力的。 “父亲!我冀州乃天下之脊,各路兵马更是天下之精锐。虽然先登营被麴义那个叛徒带走了,但父亲手中依旧还有精兵强将。” “邺城之内,尚有一批效忠父亲的文臣武将,他们都愿意跟随父亲抵御袁绍。只要父亲一声令下,我冀州上下必能军民一心,共抗来犯之敌!” “可是……”韩馥神色还是有些犹豫不决,“邺城兵马不足八千,除了老弱之外,可战之兵最多也就五千人。” “袁绍真若发兵,与公孙瓒、麴义合流,那兵马何止数万,我冀州又怎能与之抗衡啊?” “父亲何必惊慌?”韩彬赶紧摆手,“父亲试想,公孙瓒与袁绍是何等关系,他们为什么会合兵呢?” “嗯?”韩馥闻言把眉头一挑,有些意外地说道,“对啊!公孙瓒因那刘伯安之事,素来与袁绍不睦,为何突然会助袁绍南下?” “所以孩儿推测,这也就是公孙瓒的奸诈之处。若父亲不愿与袁绍交战,让出了冀州,那公孙瓒自己不介意趁机打打秋风。” “可父亲试想,若我军全力与袁绍交战,公孙瓒可能会全力帮助袁绍吗?除非是他觉得,父亲的能力远胜袁绍。与其让父亲继续掌握冀州,不如扶持袁绍上来做一个傀儡!” “咳咳……”韩馥听得满脸通红,慌乱地咳嗦了两声,掩饰了自身的尴尬,“浩庭所言,确实有理。” “以为父所见,公孙瓒派兵施压还有情可原,若是让他全力助袁绍用兵,确实有些不太可能!” “可即便如此,麴义手握先登营驻扎在巨鹿。袁绍本就兵强马壮,再加上吃里扒外的叛贼,以邺县现有的兵力,只怕也……” 第十章 比肩淮阴侯 “父亲多虑了!” 韩彬面露微笑,摆手说道:“麴义所倚重的,无非就是先登营箭阵而已。我军若是出城与之交战,确实要忌惮几分。” “只是……我大军拒城而守,难道那弩箭还能射到我城头之上吗?” 韩彬这番话说得信誓旦旦,实际上却不怎么符合实际。 在外无援兵的情况下,若想退敌,那势必就要出城拼杀,最大可能消耗敌方有生力量,逼迫对方撤军。 死守在城内,固然箭阵威胁不到你,但同样你也威胁不到人家啊! 总不能在城墙上干瞪眼,把人家全都瞪死吧? 真想要解决掉先登营箭阵,那势必是要找到其他方法。 但在这种情况下,肯定是要以安抚韩馥为主,尽量提高韩馥反抗的信心。真要给他太大的压力,吓得人家撂挑子了,那可就有意思了。 不过韩馥显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听了韩彬的解释之后,居然赞同地点了点头。 “浩庭,你说得对!只要能守住城池,先登营就发挥不出什么作用!就算是麴义叛反了,我还有大将潘……” 韩馥刚说到这里,却一下子愣住了,脸色随即变得颓然起来,无奈地摇了摇说道,“潘凤将军战死在汜水关下,我险些忘了!” “没了潘凤将军,该让何人领兵啊!据说袁绍麾下,有上将颜良文丑,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可放眼我军中,竟无有可用之人啊!” “父亲不必忧虑!我冀州藏龙卧虎,岂能找不到领兵之人?”韩彬毫不犹豫地说道。 韩馥治下的邺城看起来摇摇欲坠,但韩彬可是清楚,这将倾之大厦下,还隐藏着多少未被挖掘的璞玉。 袁绍日后能坐领四州,统一河北,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从韩馥这里继承了一大笔财富。 只不过历史上的韩馥,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些人的存在。 就好比日后威震河北的四庭柱,除了颜良文丑已经跟在袁绍身边外,张郃、高览二将此时全都是邺城军中的小人物。 先把这两位找出来,让他们领兵带队抵挡一阵,那绝对是不成什么问题。 只要有充足的时间,韩彬就可以一点点将那些不被赏识的人才挖掘出来,壮大冀州的实力。 “谁能领兵?”韩馥可不知道韩彬在想些什么,脸上怀疑之色不减,“袁绍当初可是说了,颜良文丑得一人在此,便不惧华雄!” “真若是此二人领兵前来,我冀州又有何人能挡?” 看着韩馥着急的样子,韩彬赶紧微笑着说道:“父亲有所不知,这两年的时间,孩儿在军中也发现了一些将才。” “虽然他们身份微末,但若能提拔起来,孩儿相信击退袁绍兵马,也并非是什么难事!” 将才? 韩馥愣了愣神,随后带着些嗤笑地摇了摇头。 俗话说得好。 千军易得,一将难求。 一位真正的将才,带给一支军队的改变是难以想象的。 同样都是冀州兵马,到了麴义的手中,就能训练出一支勇猛无比的先登营。其麾下的先登箭阵,更是成了冀州军中的大杀器。 可如今麴义叛走,潘凤战死,邺城余下这些守军,顿时就像是一盘散沙,再也没有了曾经的锐气。 这也就是良将的作用。 如果冀州军中能再出一位麴义这样的人物,迅速将邺城这些守军团结起来,韩馥未必没有信心与袁绍一战。 只是…… 眼下的邺城,真得还有良将吗? “浩庭啊,我军中骑督以上,有名有姓的将官为父都烂熟于心,皆是些庸碌之辈,哪有什么将才?”韩馥瞪着眼睛,愠怒道,“为父知道你退敌心切,却也不能胡来!” 韩彬微微一笑道:“父亲,自古名将多起于草莽之间,孩儿所说的将才,未必就是骑督、司马,说不定只是个普通的伍长,甚至普通士兵呢?” 伍长? 普通士兵? 韩馥听到这话,差点没气乐了。 你管普通士兵叫将才? 士兵之所以是士兵,就是因为他没有当将军的能力,否则他早就建功升官,最次也应该是个百夫长、千夫长了吧! 既然他还是普通士兵,那就说明他没什么能力,更谈不上什么将才了。 “浩庭!”韩馥目光一凝,明显变得严肃起来,“为父虽然不懂兵事,但也懂得大将沙场建功才叫真本事。” “别说咱们眼前的麴义、潘凤了,就算当年秦国的白起,那不是也是凭借一次又一次的战功,才最终封君。” “几个普通士兵,上没上过战场都不一定,你却要提拔他们为将,甚至还要他们去抵御袁绍的兵马!” “你这是拿我冀州将士的性命开玩笑啊!”韩馥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 “父亲此言差矣!”韩彬目光如炬,缓缓说道,“荀友若含怒而去,袁绍大军倏忽将至。” “若不能及时挑选出一位独当一面的大将,待袁军兵临城下,城内兵马完全无法抵挡,难道就不是拿他们性命开玩笑了吗?” “这……”韩馥一时语塞。 仓促提拔起一位大将领兵,固然是不怎么靠谱。 但等人家兵临城下了,你们这边还没个领兵带队的人物,貌似也不怎么靠谱…… 见韩馥面露疑虑,韩彬赶紧趁热打铁道:“父亲试想!当年淮阴侯登台拜帅之际,不过就是一治粟小吏,却能还定三秦,东出六国,逼得楚霸王鸿沟划界,乌江自刎。” “而在此之前,淮阴侯也并无战功,难道太祖皇帝与萧相国能掐会算,就算准了淮阴侯能建此不世之功?” “这个嘛……”韩馥的神情显得有些无奈。 虽然韩馥很想说上一句,大汉延绵四百年,出了那么多的英雄人物,到头来不也只有一个淮阴侯嘛? 而且就算真有如此惊才绝艳的人物出世,早就已经声名鹊起了,还轮得到他韩馥在这小小的邺县发掘? 但问题就在于…… 万一呢? 万一邺城真出了这么一位人物,那一切可就妥了! 犹豫片刻,韩馥还是试探性地说道:“浩庭!你选中这个人,真能比肩淮阴侯?” 第十一章 河间张儁乂 额…… 韩彬稍微愣了一下,有点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就是打个比方罢了。 张郃固然是汉末名将,煊赫一时,但若是将其拔到与韩信相提并论的高度,那确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了。 “呵呵……”韩彬尴尬地笑了笑,摇着头说道,“淮阴侯这等人物,乃天纵之才,万中无一,谁人能真正与之相提并论?” “但话说回来,父亲要对付得亦非项羽,不过区区一个袁绍而已,难道还得淮阴侯这等人物出面,方能与之抗衡吗?” 韩馥稍稍一怔,便也点了点头。 这话说得倒也没毛病。 袁绍再怎么厉害,跟当年的楚霸王也不是一个段位的。 “这么说……你对这个人很有信心?”韩馥沉吟道。 “多了不敢说,但在这种紧要关头,领兵守住邺县,抵挡袁绍兵马还是绰绰有余的!”韩彬沉声说道,脸上挂着一种成竹在胸的笑意。 “那好!”韩馥咬了咬牙,似乎是下定了决心,“你把人带来让为父瞧瞧,如果还看得过去,那甭管他是什么身份,为父都让他领兵!” “这个嘛……”韩彬思索了片刻,摇着头说道,“此等军中大事,还是父亲亲自出面比较好。” “孩儿平日不过一纨绔,名声也不好,贸然插手此事,名不正言不顺!” “呵呵……”韩馥听这话,差点没气笑了。 怎么? 现在知道名不正言不顺了? 那刚才是谁在这bb那么多,就差往我脸上喷吐沫星子了! “名不正,那为父给你个名不就行了!”韩馥面沉似水,“既然你有这份心,那就封你为守城校尉。” “到时候你想提拔谁助你守城,也不用了来问我了,全由你一言而决!” “这个…”韩彬不自觉咽了口吐沫。 不得不说,韩馥这话唠得太有诱惑力了。 穿越者图个啥? 不就图一个叱咤风云,扬名立万,醒掌天下权,醉卧美人膝嘛? 现在一个州牧公子的身份,立刻就解决一大半了。 但韩彬还保存着最后的理智。 大敌当前,眼下还不是施展抱负的时候。 “父亲!如此不妥!”韩彬目光坚定了起来,摇了摇头说道。 “怎么?你不敢?”韩馥眼神中隐隐透出失望之色。 方才说了这么一大堆,韩馥还是以为儿子有了改变,没想到最后还是烂泥扶不上墙! “非是孩儿不敢,只是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韩彬轻叹了一声,很是无奈地说道,“此前孩儿太过顽劣,作出不少荒唐事,让邺县军民看轻。” “此时孩儿贸然掌权,城中将士必然不服。在这种情况下,孩儿再提拔普通士卒领兵,搞不好会激起兵变。” “若时间充足,孩儿自信能改变这种刻板印象。但眼下事态紧急,袁绍麴义随时都可能杀到城下,已经没有时间留给孩儿了。” “所以只能由父亲亲自出马,以州牧的身份弹压众人。就凭父亲在冀州的威望,想来也没人会说一个不字!” “这样啊……”韩馥脸上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心里早就乐开了花。 这孩子!净说这些大实话! 今天叭叭这么多有的没的,到时候还得你爹我亲自出马吧? “也罢!那为父今天就出这个面!”韩馥站起来身来,脸上露出一副大无畏的神情,似乎是为了这个儿子做出多大牺牲一般,“说吧,你想提拔的那个人是谁?在何处当值?” “额……他这个……”韩彬心中隐隐有些无奈。 说实在的。 对于张郃高览这二位的现状,韩彬真就不知道多少。除了姓名之外,也就知道个籍贯而已。 主要这两位都是袁绍提拔起来的,韩馥掌权期间这两位到底在干嘛,连魏晋史官都不知道,他这个千年之后的穿越者,又怎么可能知晓? “不瞒父亲说,我只知道此人的名字籍贯,具体身居何职,归属哪营旗下,还需父亲出手探寻!”韩彬面露微笑,故意淡淡说道。 “那就……嗯?你说什么?”韩馥刚想顺势吩咐下去,却一下子反应过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韩彬,“你说你只知道那人的姓名籍贯?” “不错!”韩彬点了点头,“此人名叫张郃,表字儁乂,乃是河间郡鄚县人。父亲只需命人一查便知。” 韩馥顿时有些无语,吹着胡子说道:“一查便知?我冀州兵马数万之众,从这里面找出一个人来,何异于大海捞针?” “即便是河间郡人,少说也得有几百之数,你焉知不会有同名同姓之人?你只知道这个名字,万一找出数个张儁乂,你该提拔何人?” “这个嘛……”韩彬脸不红气不喘,笑呵呵地说道,“父亲牧守一方,一州之尊,这区区小事,孩儿相信父亲随手便能解决!” “你……这倒也是……” 韩馥本来还想发作几句,听韩彬如此一说,竟突然有几分窃喜,到了嘴边的埋怨也一下子消散了不少,故意叹了口气说道,“也罢!谁让我是你爹呢!” “来人!去请耿长史、闵别驾到官邸来一趟!”韩馥把手一摆,沉吟了片刻,又补充道,“让他们带着城中驻军的名册!” “喏!” 门外站岗的侍卫立刻答应了一声,跨步就往院外走去。 而此时郡尉府衙之内,三位冀州重臣围坐在一起,全都面带忧色。 “文威兄,公度兄,那荀友若已经进了官邸。他来到底想要干什么,你们可曾猜到?”闵纯忧心忡忡地说道。 “这还用猜?傻子都明白,想要趁火打劫呗!” 耿武性情急躁,说话间眼神中透出几分戾气,沉声说道,“这袁本初好歹也是出身汝南袁氏,竟如此不知廉耻!” “真想要图谋冀州,光明正大发兵来取,我还敬他三分。现在却只会使这些阴谋手段,真是吾辈之耻!” “唉……”治中李历跟着耿武后面叹了一声,摇摇头说道,“谁能想到,袁本初不过是一郡太守,竟有如此狼子野心,敢图谋州牧之位,以至于现在这般境地!我只希望,明公不要为那贼子所惑啊!” “公度!你叹什么气?”耿武皱皱眉,很是不爽地说道,“兵来将挡,水来土屯,难道我等真就怕了那袁本初不成?” 第十二章 找人 “并非是怕他!” 李历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文威兄,你要明白一点,此事的决策之权,不在你我三人的手中。” “若是明公执意献城于袁绍,我等又有什么办法?难道让你我三人去抵挡袁绍的千军万马吗?” “呵呵……”耿武咧嘴一笑,神情显得有些满不在乎,“不抵挡?就算明公真的献城于袁,难道李治中就要乖乖归顺,做新朝的臣子吗?” “你这……” 当面被人质疑,这谁受得了? 李历的脸色一下子就涨红了,支吾着想要解释些什么。 可还没等李历说出口,院落里就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位侍卫跨步而入,到了三人面前插手为礼。 “耿长史、闵别驾,州牧有令,要二位带着兵丁名册,到官邸相见!”侍卫恭恭敬敬地说道。 李历的神情顿时一僵,脸色越发不自然起来。 三个人坐在一起,只有两个人被点了名字,这事情怎么说怎么尴尬。 闵纯自然能感受到这种氛围,赶紧就接过了话茬,追问道:“不知明公突然唤我等前去,可是有何要事?” “小人不知!”侍卫摇头说道,“州牧大人也是突然下令,只知道要两位大人速往,其余小人一概不知!” “这样啊……”闵纯微微点头,脸上不自觉有了些许忧色,“也罢!你尽管回禀明公,我等这就动身前往官邸拜见!” “小人告退!”侍卫本就是来传递消息的,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退了出去。 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古怪了起来,三人的脸上都多了几分凝重之色。 “两位,明公此时相召,所谓何事?我这心里,总有一种不好的感觉!”闵纯摆了摆手,忧虑地说道。 “哼!在这种当口,还能有什么事?”耿武脸色很是不满,顺势就接过了话茬,“无非就是下了决定了呗!” “索要兵丁名册,主公这是铁了心要投降袁绍了!”耿武目光悲愤莫名,态度显得极为坚决,“伯典兄!若主公让我等前去,真是要我等归顺袁绍,我耿武誓死不从!” 李历见耿武激动地都要打人了,赶紧摆手劝道:“文成兄息怒!以某观之,明公并非是那怕死贪生之人,事情也未必如你所料。” “万一明公要兵丁名册另有作用,文成兄岂不是白白发怒了一番?”李历说着说着,见耿武神态不对,赶紧停顿了一下道,“不管怎么样,等见到明公之后,确定了事情原委,再发作也不迟嘛!” “对啊!”闵纯生怕耿武做出什么过激之举,赶紧接过了话茬,“李治中所言不假,还是等见了明公再说吧!你我这就前往官邸,听听明公有何吩咐!” 耿武面色阴沉,看了看闵纯,又看了看李历,没有再说什么,直接用鼻子哼了一声,抬屁股就往外走。 闵纯歉意地看了李历一眼,跟着耿武身后向外走去。 无论如何,也先要见到韩馥再说。 两人出了厅门,叫手下人准备好兵丁名册,便乘马车往州牧官邸赶去。 这一路耿武都是气鼓鼓的,好像一条被拿出水面的河豚,显然是憋了满肚子气要和韩馥好好理论一番。 刚一到官邸大门口,耿武压根都不去管一旁的闵纯,直接跳下马车就往后院子里面冲。 知道的这是来拜见上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仇家上门了。 “唉!文成兄!且慢!” 闵纯生怕耿武冲进去暴打韩馥一通,也顾不上怀里揣着名册,赶紧跳下马上追了上去,紧赶慢赶才拉住了耿武的胳膊。 “伯典兄!你别拦我!我倒要问问,他想要干什么!”耿武一把甩开闵纯,忿忿不平地说道。 “文成!你切莫冲动!都到了这里了,还是等一切都问清楚再说,莫要鲁莽行事!”闵纯拉着耿武,有些无奈地劝道,“一会儿进去之后,看我眼色行事!” “如果明公没有那方面的意思,你我也不能让他平白受冤!” “冤枉?他?”耿武神色显然在质疑,但还是点了点头,跟在跟闵纯的身后走正厅。 韩馥早就等候多时了,见这两位一进来,眼前顿时一亮,直接开口说道:“耿长史!闵别驾!你们总算是到了!兵丁名册可曾带来?” 耿长史,闵别驾嘛…… 韩彬目光看去,心底不由得浮现出两个名字。 耿武。 闵纯。 历史上韩馥在献出冀州之时,冀州文武虽然也有不少人站出来表示反对,甚至还有人以辞官不做相威胁。但真正在袁绍入主冀州之后,誓死不从者,唯有长史耿武、别驾闵纯二人。 其他人嘴上说着要抗争到底,实际在袁绍入主冀州之时,都乖乖做了新朝的臣子。唯独耿武、闵纯两人身体力行,早早带着人埋伏在邺城之外,想要趁袁绍不备,一拥而上斩杀袁绍。 结果自然是不尽如人意,伏兵早早就被袁绍探知,两人也双双死于颜良刀下。 在大势所趋面前,二人的行为固然有些不理智,但这种飞蛾扑火般悍不畏死的忠诚之心,却让韩彬很是敬佩。 原来就是这两位! 这可是冀州的忠臣啊! 韩彬目光如炬,将两人的样子深深刻进了脑海之中。 “拜见明公!”两人走上前来,向韩馥躬身施礼。 “不要在乎这些虚礼了,让你们带得兵丁名册可曾带来?”韩馥摆了摆手,再次追问道。 额…… 就这么着急上交名册,向未来的主子表忠心吗? 耿武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 闵纯神情也显得很不自然,但还是按了按耿武的肩膀,从怀中掏出名册,跨前一步说道:“明公!河间兵丁名册在此,不知道明公是要……” “快!你们俩就在这找,看看名册上有没有个叫张郃的!表字儁乂,应该是河间鄚县人!”韩馥说着话,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探去。 “谟县人?张郃?”闵纯都准备好反问韩馥了,张了张嘴,最终没说出一句话。 不是要献地给袁绍吗?怎么突然开始找人了? 这都哪跟哪啊! 第十三章 山字营 “别愣着了!赶紧找吧!”韩馥见闵纯有点发愣,忍不住催促了一句。 “喏……”闵纯下意识答应了两声,两手情不自禁地翻开名册,但脑子里显然还没有转过这个弯来。 “那个……明公恕罪,属下听得渤海袁太守那边派了人来,不知使者何在?”这情形和想象中实在有些出入,闵纯还是忍不住发问。 耿武也随之瞪大了眼睛,很是关注问题的答案。 “那使者已经让我打发走了!”韩馥大手一挥,显得非常豪迈,“哼哼!袁本初狼子野心,满是阴谋算计,和那使者没什么可说的!” “啊?” 闵纯耿武二人对视一眼,齐刷刷露出震惊之色。 自家主公非但没有卑躬屈膝,屈服在袁氏淫威之下,反而主动驱逐了袁氏的使者? 这也太让人意外了! “驱赶了渤海来得使者,那袁绍岂能善罢甘休?若那贼子提大兵前来,明公当如何自处?”耿武跨前一步,满脸紧张得脱口问道。 “如何自处?还能如何?自然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韩馥毫不犹豫地说道,“不然你们以为,本官让你们拿兵丁名册,所谓何故?” “嘶……” 闵纯耿武听到这里,再次对视了一眼,神情中满是惊喜。 主公奋起抵抗,这简直就是天佑冀州啊! “那这位张儁乂?”闵纯神情一动,又试探性地问道。 “潘凤战死汜水关,麴义叛反巨鹿郡,我冀州军中已无可用之将!眼下三面环敌,早晚必有大战,本官提拔一些年轻将领,闵别驾还有什么不同见解吗?”韩馥停顿了一下,淡淡说道。 “这个……主公英明……” 闵纯不再说什么,赶紧将手中的名册递给耿武一些,两人就地开始翻找起来。 冀州出身的兵丁众多,短时间内根本无法彻底排查。但范围一旦缩小在河间郡的范围之内,工作量就明显降低了不少,两人翻找了小半个时辰也就有了结果。 “明公!你看是不是此人!”耿武指着名册上一个名字,一脸惊喜地说道。 韩彬见此情形,不动声色地走了上去,从耿武手中接过名册,不留痕迹地扫了一眼,这次递到了韩馥手中,轻轻点了点头。 韩馥顿时会意,将名册拿在手中,开始装模作样的看了起来。 “张儁乂,河间郡谟县人,延熹八年生人,年二十六岁,归山字营……”韩馥合上名册,抬头看着闵纯说道,“应该就是此人,他现居何职?” “这个……”闵纯仔细思索了一番,最终带着歉意摇了摇头,“此人声名不显,也许是个骑督,也可能是个百将……” 闵纯官居别驾,在冀州地位尊崇,记不住小人物的官职实属正常。 “罢了!不管他到底官居何职,现在你们俩亲自走一趟,把人带到官邸来见我!记住,不要说出你们去的目的!”韩馥先是无所谓得摆了摆手,随后又小心叮嘱道。 “喏!”两人齐声应答。 出了官邸的大门,两人眼中的惊讶依旧丝毫不减。 这个张儁乂究竟是什么情况,竟然让州牧大人如此重视,不惜派出别驾长史联袂相请。 难不成真是位隐匿在军中的大将之才? 两人想不出个原委,却也不敢怠慢,上了马车就直奔城西山字营而去。 邺城守军分为四座营番,冠以“风林火山”之名,每营约有两千余人,分由两位校尉统领。 而长史是名义上的最高武官,地位还在都尉之上,可以掌握四营全部兵马。因此耿武两人一到山字营门口,就受到了极高的礼遇。 两位校尉带着一队亲兵,早早就等在营门外,将耿武闵纯迎进了中军帐内。 一番毫无营养的寒暄问候之后,耿武的脸色便率先严肃了起来,目光在陈龙邓虎两位校尉的脸上扫过,沉声问道:“陈校尉,邓校尉,今日本官与闵别驾来此,是要向你打听一个人。” “张儁乂,河间郡谟县人,延熹八年生人,年二十六岁。按名册上所标注,正是在你们山字营辖下。二位校尉,对此人可有印象?” “张儁乂?”两位校尉齐齐一愣,互相之间看了一眼,随后都摇了摇头,“不瞒大人说,山字营旗下武官之中,还真就没听过此人名号!” “谁说他是武官!”耿武把眼一瞪,没好气地说道,“只要是在你们山字营辖下,甭管他身居何职,哪怕是伙夫,马夫,都叫他过来见我!” “这个……” 两位校尉面面相觑,脸上满是迟疑之色,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州郡校尉虽然赶不上北军五营校尉位高权重,但好歹也是手握数千兵马的武官,非要让他记住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卒,听起来确实有些强人所难了。 “哼……” 闵纯见这两人不上道,知道必须给他们上上强度了,当下便冷哼一声,没好气地说道,“实话告诉你们,此人身上背了大事!” “若一时半刻找不出此人,耽误了大事,别说你们两个,就算是整个山字营也担待不起!” “嘶……”两校尉闻听此言,齐齐吸了口凉气。 闵别驾素来以和善示人,眼下竟也动了如此大的肝火,看来这其中的事情确实不小。 “二位上官息怒!”陈龙赶紧上前一步,叉手施礼,“张儁乂此人,在军中确实声名不显,下官立刻令手下人大力排查。一旦有了结果,立刻就报于二位大人。” “查!现在就查!我们俩就在这等!今天你要是查不出此人,我们两个就不走了!”说着话,耿武一拍桌案,直接坐在了主位之上。 闵纯停顿片刻,没有多说什么,也随之坐了下来。 两名校尉一见这架势,谁还敢怠慢,连忙出去召集麾下军侯,让他们排查下属兵卒。 军侯带着任务又找到了麾下百将,百将又找到什长,什长又找到伍长,就这么层层传递,也就小半个时辰的功夫,几乎整座山字营都知道了张郃的名字。 第十四章 见校尉 在大汉军制之中,伍长算是最低级的军官,手底下管着五名士兵。 对于这五个人的信息,可以说每一位伍长都能做到了如指掌。如果连区区五个人都弄不明白,那也就没有在军队里混的必要了。 所以当上面的任务派下来时,几乎所有伍长都能下意识给出否定答案,唯有伍长张邮神情复杂,眼神中充满了疑惑。 族弟张郃跟随自己投军不到两年,虽然随军出战过几次,但一直没立下什么功劳,在军中完全就是个声名不显的小透明。 只怕出了自己所在这一曲,不会再有人知道张郃的名字,两位手握大权的校尉怎么会突然知晓? 就算是偶尔听手下人提起,又怎么会花费如此大的气力全营寻找? 再看看什长军侯脸上严肃急切的表情,张邮心里面直打鼓。 这里面估计没什么好事啊! 想想自己族伯老来得子,托付给了自己,这要是一点功名没混出来,反而害了族弟性命,张邮实在想不到有何面目去见族亲族老。 但是…… 张郃的存在不是个秘密,部曲中有很多人都见过。就算自己有心为族弟隐瞒,只怕也是徒劳无功…… 唉! 张邮叹了口气,跨步到了百将面前,沉声说道:“禀百将,属下伍中有一士卒名曰张儁乂,河间郡谟县人,延熹八年所生,年二十六岁,不知道百将是否要找此人!” “哦!”百将双眉一扬,脸色显得有些惊喜,“你知道此人?那不管是不是他,你立刻带他来见我!现在就去!” “喏!”张邮赶紧答应一声,转身就往自家营帐奔去,神情随之有了些许放松。 情况已经突然到这种地步了,张邮也不知道具体是个什么情况。如果百将直接带人冲到营帐里面,打张郃一个措手不及,那就更加被动了。 现在让自己去叫人,好歹还能嘱咐两句,让张郃有个心理准备。 “儁乂!你的事发了!还不道出实情!”张邮掀开帐帘,劈头盖脸得呵斥道。 “事发了?”帐内一脸错愕的张郃,顿时变得更加错愕了,“伍长,什么事发了,你在说什么呢?” 张邮一个箭步蹿到张郃近前,劈手抓起张郃的衣领,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冷冷说道:“你私下做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清楚!现在被人家都找上门来了,你还在和我装!” “啊?”张郃瞪大了两只眼睛,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我做什么事了? 什么找上门了? 张郃不顾自己紧绷的衣领,下意识伸出手摸向了张邮的额头,很是忧心地说道:“伍长,你是不是感染风寒了,怎么说起胡话了,我完全听不懂啊……” “嗯?你真不知道?” 张邮与张郃自幼相识,互相之间简直再熟悉不过。 张郃这个样子,貌似真是一脸懵逼。 难道张郃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不科学啊! “你又发什么神经?我该知道什么呀?”张郃推掉衣领上的手,有些无奈地说道。 “唉……”张邮神色将信将疑,沉声说道,“就在刚刚,百将突然过来,把所有什长伍长都聚集到一起,就是要找你张郃!” “而且这件事情,据说是上面的大人物交代下来的!十万火急,容不得半点差池!你要真是什么都没做,上面人会突然找你这么个无名小卒?” “这个……”张郃脸色一下子变得古怪起来,“上面人找我干什么?不会是重名了吧?” “重名?”张邮有鼻子哼了一声,“河间郡谟县人,延熹八年生人,张郃字儁乂,你说这军中还有第二个人吗?” 张郃一时无语,但还是摇头说道:“不管怎么说,我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也不怕任何的调查!既然上面人想要找我,那我也不会让兄长为难,去见他就是!” 说罢,张郃整整衣襟,主动往帐外走去。 张邮自然也不好再说什么,跟着张郃就走出了营帐,直奔百将等候的地方而来。 “你就是张儁乂?河间府谟县人,延熹八年所生?”百将背着手,上下大量了张郃几眼,神情颇为严肃地说道。 “禀百将,属下正是张儁乂!”张郃上前叉手施礼,不卑不亢地说道。 “好!跟我走吧!”百将也没多说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见张郃果真要被带走,张邮的脸色忍不住焦急了起来,不断向张郃使着眼色。 张郃倒是显得很平静,神色没有多少慌乱,向张邮投去一个安慰的眼神,便转身跟在了百将身后。 百将一离开这群什长伍长的视线,脚步就变得急促了起来,领着张郃就到了整座大营的中心地带。 此处虽然离中军大帐还有一段距离,但却聚集着一大批中层武官。张郃随便一眼看过去,就见到了很多百将军侯之类的。 “军侯!张儁乂带到了!”百将领着张郃走到近前,快步来到一位军侯身边,恭敬地汇报着。 “哦?”军侯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眼神得意地看了看身边其余军侯,这才想张郃招了招手,“张儁乂是吧!跟我走,带你去面见两位校尉!” 见两位校尉? 张郃一边跟着军侯,大脑一边开始飞速地运转。 校尉那可是一营之主,真正手握大权,眼高于顶的将军式人物。 本来张郃以为,张邮所说的大人物是一部之主的军侯就不错了,没想到竟是一营校尉亲自相召。 果然是大人物啊! 可想自己投军没多久,也并没有立下过大功,名字是怎么传入校尉耳中的呢? 难道时来运转,得到校尉青眼相加? 不然以校尉的身份,捏死小小一个士兵就像踩死一只蚂蚁,真要有什么歹意,随随便便派个人就办了,完全没有必要大动干戈,搞得满营风雨,就要见他张郃一面? 想到此处,张郃悬着地心渐渐放了下来,甚至开始有些期待与两位校尉见面时该是一种什么样的美好画面。 第十五章 重刑犯张郃 张郃显得很平静,低眉顺眼地跟在军侯身后,慢慢就走到了中军大帐跟前。 这也是张郃参军两年多以来,距离中军大帐最近的一次。 不得不说,这中军帐不愧是整座大营最核心的地方,不但外面大气非凡,不同寻常,就连帐门口两名站岗军卒也与众不同。 就眼下这种年月,普通士兵能混上一套暖和的衣服就很不错了,想要一套盔甲简直就是奢望。 可中军帐门口这两位士兵,居然是全身披挂,精气神十足,一看就和那些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普通士兵不一样的。 啧!啧!啧! “不愧是给校尉当差的,就是不一样啊!穿得真好!”张郃满眼羡慕,忍不住感叹了一声。 “嗯?”军侯猛得停住了脚步,扭头狠狠瞪了张郃一眼,硬邦邦地说道,“你站在这等着,我过去通禀一声再说!” “啊?”张郃顿时一愣,用诧异地目光看着军侯。 刚刚还好好的,怎么转眼之间就变脸了呢? 可紧接着,张郃脸有些发绿。 就见军侯直接走到帐门口那两位站岗军卒面前,叉手施礼,恭敬地说道:“启禀二位校尉,张儁乂带到了。” 额…… 他这个…… 张郃看到这一幕,神情一时之间有些凌乱,同时也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怎么? 现在校尉已经这么不值钱了吗? 在我们这些普通军卒的眼中,已经是青云之上的人物,怎么都沦落到给人看大门的地步了? 难道说…… 这中军帐之内,还有更大的人物? “你就是张儁乂吗?”张郃胡思乱想之际,两位站岗的校尉已经走到了跟前,眼盯盯看着张郃,缓缓问道。 “属下张郃,参见上官!”张郃不敢怠慢,赶紧插手施礼。 陈邓二位校尉对视了一眼,又打量了张郃一番,重新确认道:“你何年所生,籍贯何处” “额……属下延熹八年所生,家住河间郡谟县,不管欺瞒上官!”张郃心中虽然疑惑,但还是快速答道。 陈校尉点了点头,领着张郃走到军帐门口,主动为张郃撩起了帐帘,沉声说道:“进去吧!” 张郃神情有些迷茫,半推半就进了军帐。 举目看去,就见主位之上端坐两位文士,穿着华丽,一看就不是什么简单的人物。 张郃赶紧快步上前,刚要施礼,就见一位文士猛得起身,抢先说道:“你是何人?年几何,家住何处?” 我tm…… 张郃心中一阵吐槽。 就这点东西,到底要重复几遍才行?就算你没听够,我tm也说够了! 但上官既然问了,张郃也只能老老实实回答一遍。 “张儁乂!很好!很好!”耿武一遍打量着张郃,一遍微微点头。 别人不知道找张郃的原因,但耿武闵纯这两位可是清楚的很。 看这张郃虽然穿着破烂,形容颓废,但身高体阔,二目有神,眼中似有精光闪烁,确实有些不同常人。 “敢问二位是……”张郃咽了口吐沫,有些紧张地说道。 对于张郃来说,两位校尉就已经是云端上的人物了。 可眼前这两位,居然能让二位校尉看大门,那得是什么身份啊!? “呵呵……”闵纯摆摆手,露出一个淡然的笑容,“儁乂,你不必紧张。本官闵纯,官拜冀州别驾。这位是我同僚耿文成,官拜州牧长史。” 啊? 闵别驾?耿长史? 张郃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差点没昏过去。 这也太夸张了。 放眼整个冀州,除了州牧大人之外,那就也是眼前这个二位了。 如果是校尉召见,张郃还能幻想一下,是不是自己要被提拔了。但这样两位高官亲临,张郃心里真是打鼓了。 因为就算真要提拔,那随随便便派个人来都可以了,完全没必要两位高官亲至。除非是有什么捅破天的大事,生怕中间出什么乱子,才值得这两位亲自跑一趟。 可是…… 自己貌似真没犯过什么事啊…… 张郃拼命回想,脑子都快要想破了,也想不到自己能和什么祸事扯上关系。 现在军队严抓半夜偷吃东西了?还是自己哪天晚上梦游了? “张郃拜见别驾大人!长史大人!” “行了!不用想了,跟我走吧!”耿武还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跨步就往帐外走去。 闵纯没再说什么,对着张郃笑了笑,也跟在耿武后面往外走。 这下彻底把张郃弄得心里没底了。 虽然这两位高官没多说什么,态度看起来也还算和蔼,但他们越是这样,就说明背后的问题越是严重! 因为这两位亲自来此,就已经是最大的问题了。 要不……我跑吧? 这个念头在张郃的脑海中一闪即逝,便被强行压了下去。 开玩笑! 这可是处于整座大营最中心的中军帐,从这里往外跑,只怕没几步远的功夫就得让人拽回来。 或者说……劫持这两位突围? 张郃抬头看了看耿闵两人的背影,又是摇了摇头。 本来自己身上就可能背着什么事呢,现在再来个挟持上官,岂不是罪上加罪? 嫌自己命太长了不是? 思来想去,张郃实在是找不到脱身之法,只能苦着脸走出了中军帐。 “二位大人!你们能给个痛快嘛!小人到底所犯何罪,劳驾你们二位亲至!”张郃追出军帐,五官都要拧成苦瓜了。 “呵……” 耿武冲着张郃哼了一声,完全没有回答的意思,扭头就看向了陈龙邓虎,“二位校尉,人我就带走了,你们也不必等他回来。” “依本官看来,此人也没有机会再回山字营了!你们二位,就当从来从有见过此人便可!” “啊?”二位校尉顿时一惊,脸上神情变得有些不自然了。 就当从没见过此人? 这话是什么意思? 难道这张郃真犯了什么难言的忌讳,要被带走偷偷处死吗? “喏……”陈邓二人想到此处,哪里还敢怠慢,赶紧躬身施礼答应下来。 麾下有士兵犯下此等大事,按道理主将也难逃其咎。 眼看这上面没有追究的意思,肯定是见好就收,哪敢再多问一句? 第十六章 州牧相见 两位校尉都说不出话来了,那身为一名普通士兵的张郃,更是完全陷入了懵逼的状态。 本来就觉得事情可能很严重,可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变得如此严重! 这一个长史,一个别驾,居然就这么直接得告诉两校尉,让他们忘了张郃这个人! 这啥意思? 自己不会真卷进什么塌天的祸事了吧? 可是…… 可是我真没干什么呀…… 张郃欲哭无泪,可又不敢再追问什么,整个人直接就麻在当场了。 “张儁乂,还愣着干什么,上车吧!”闵纯扭头看向张郃,不咸不淡地说道。 啊? 上车? 上什么车? 不会是那辆车吧? 张郃看着不远处那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心中不由得陷入深深的疑惑。 我一个戴罪之人,不让我戴枷锁坐囚车就很不错了,还能让我乘坐这种级别的马车? 这难道杀头之前最后的安慰? “两位上官……你说得车,不会是这一辆吧?”张郃稍微缓过一点神,咽了一口唾沫,有些不确定地说道。 “你不上这辆车,难道还上囚车不成?”耿武用鼻子哼了一声,没好气地说道。 “不!不!不!这车就挺好的!”张郃连连摆手,赶紧连跨几步,上了这辆豪华马车。 就算是赴死,乘坐这种马车也比坐囚车强太多了。 “行了!事情已经办完了,那我们俩也该走了!”闵纯笑着对两位校尉打了声招呼,便拉着耿武一起,也上了哪辆马车。 很快马车开动,离开了营地,只留下两位校尉在风中凌乱。 这到底是啥情况? 两位身份如此尊贵的上官,居然和张郃这样的重刑犯坐同一俩马车? 而同样有这个疑惑的,还包括坐在马车上的张郃。 束手束脚坐在车厢左侧的张郃,就像是刚过门儿的小媳妇一样,被对面两个中年少男盯得满脸通红,想看也不敢看,想说也不敢说。 主要是张郃心中太疑惑了。 就方才在营中的种种表现来看,他张郃明显就是天字第一号的恶贼,恨不得分分钟除之而后快得那种。 但你见过哪家的高官显贵,会和重刑犯坐一个马车的? 张郃可以保证,就对面这两位,身份上虽然差距悬殊,可真要动起手来,不到半刻钟就能轻松制伏,到时候不论逃跑还是对峙,都会多出几张底牌。 但就眼前这种情况而言,貌似还没到那种需要以命相搏的时候。 车厢内的气氛,怎么看都觉得有些诡异。 “两位上官……这到底……”也不知过了多久,张郃实在是忍不住了,试探性就想要开口。 “别说话,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耿武明显没有接茬的意思,冷着脸说道。 “喏……”张郃再次碰壁,只能尴尬地把头扭到一旁。 就这样又过了差不多一炷香的功夫,马车终于停了,张郃第一时间就向耿武投去了期冀的目光。 不得不说。 从得知消息到现在的,虽然只过了不到一个时辰,但对张郃而言,不亚于一个世纪。 与其经历这种未知的煎熬,那倒不如是生是死你给句痛快话! “下车吧!”耿武面色不变,淡淡说道。 张郃顿时如蒙大赦,赶紧从马车上跳下来,抬眼就像四周看去。 这一看不打紧,直接就把张郃看愣住了。 这…… 这尼玛是州牧官邸?? 张郃扭头看了看从马车上下来的耿武闵纯,嘴里面感觉更加干燥了。 难道长史和别驾都不是尽头,还要面见州牧不成? “记住!进入之后,明公问什么你说什么,知道什么答什么,别乱说话,小心自己的脑袋!”耿武低声嘱咐了两句,便向官邸门口的守卫知会一声,带着张郃便走了进去。 张郃脑子一时间有些不够用,走起路来都感觉天旋地转的,也分清自己到底是忧还是喜。 没想到。 入伍多年未有提拔,竟然能直接面见州牧? 可是…… 州牧大人又怎么会知道我张郃的名字? 张郃这边正想着,三人不知不觉也就到了正厅前。 耿武又深深看了张郃一眼, 便迈步走进了厅内。 打眼一扫,州牧公子似乎已经离去,只剩韩馥一人端坐主位之上。 耿武不敢怠慢,紧走两步到了韩馥案前,深施一礼说道:“明公!张儁乂已经带到了!” “嗯……” 韩馥在这等得就是张郃,只是冲耿武点了点头,视线就直接越过了耿武闵纯,投了神情依旧有些迷茫地张郃身上。 “你就是张儁乂?”韩馥等得虽然也有些着急,但表面上却是一脸淡然,缓缓问道。 张郃突然被点到名字,神情猛得一震,赶紧迈步上前,直接拜了下去,沉声说道:“小人张郃,拜见州牧大人。” “张儁乂……河间郡谟县人,延熹八年所生,年二十六岁,是也不是?”韩馥又打量了张郃几眼,又问道。 又是这几句! 就这短短不到一个时辰,张郃听这句话听得,耳朵都要起茧子了,但也只是老老实实地说道:“州牧大人所言,正是小人。” “嗯……”韩馥稍一沉吟,也不知想了些什么,忽然抬头说道,“伯典!文威!这里先没你们的事了。” “切记我之前说得话,那就是冀州未来的绝对方向!” “这……下官明白……”耿武与闵纯对视了一眼,神情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答应了一声,双双退出了大厅了。 两个人一走,正厅似乎一下就安静了下来。 韩馥也不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张郃。 一种无形的压力,开始向张郃身上汇聚。 这一瞬间,别说什么针落可闻了,张郃似乎连自己的心跳都听得一清二楚。 终于…… 韩馥开口了。 “张儁乂,你可知道你一介小卒,声名不显,寸功为立,本官便让长史州牧一起带你过来,却是为何?”韩馥面色冷峻,就像是高高在上的神祇,在俯视疾苦的众生。 “小人不知!”张郃赶紧答道。 堂堂一个州牧,一州之主,突然要亲自接见一个小兵,这谁能猜到为啥? 这就想后世省委书记突然要见你,还派秘书长和省军区司令联袂来邀请你,你能猜到原因才有鬼! 第十七章 举荐 “你既然不知,那告诉你也无妨!” 韩馥点了点头,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淡淡说道,“我且问你,麴义在巨鹿郡引兵自立,扬声要马踏邺县。” “幽州的也公孙伯珪趁机出兵,想要与鞠义兵合一处,共同犯我州郡。” “此事……你可知晓?” “额……他这个……”张郃刚才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一下子收住了。 麴义叛反,公孙南下。 就这点事平民百姓可能不还不清楚,军营里这些士兵哪有一个不知道的? 这事还要被拿出来特意问一下,难道这背后还有什么陷阱? 张郃开始飞速思考。 到底怎么说才好? 要说不知道,那不是太假了吗? 可要说知道,这话题这么敏感,万一哪句话戳到州牧的敏感神经,那不直接玩完了吗? 再说这知道不知道的,跟为什么找我有关系嘛? “禀州牧,此事在营中已经传开,小人自然是有所耳闻。”张郃思虑再三,还是保守地回答,没有多做评价。 “嗯……想来你也是知道的……”韩馥点了点头,神情没有什么变化,继续说道,“今日渤海袁本初派使者起来,说要出兵助我平叛退敌,此事你可知晓?” “这……”张郃微微一愣,目光中露出些许诧异,“此事小人着实不知。” 像这种层级的往来信息,只要不是故意散播,这些底层的军民百姓是根本没有机会知晓的。 可邺城在这种情况下,袁绍居然要主动发兵来救 这事听起来也太梦幻了吧! “那现在你知道了!”韩馥微微往前附身,两眼盯着张郃,缓缓说道,“我城中兵马羸弱,未必是那叛贼与公孙瓒的对手。” “若袁绍真能派兵前来相助,那无疑是解了我冀州燃眉之急。依你之见,本官该如何感谢袁绍才好?” “嘶……” 张郃微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立刻变得警觉了起来。 这是在考校啊! “禀州牧!观眼下局势,麴义叛于巨鹿,引兵西进,公孙氏趁机南下,邺城腹背受敌已成定局。” “若此时袁绍能将渤海之兵前来,解我邺城之围,那州牧自然要好好感谢一些。只是……以小人看来,袁绍此举,只怕是没安好心!” 张郃目光深邃,沉声说道。 “哦?是嘛?”韩馥眉头一挑,稍稍有些惊讶,神色却也多了几分兴致,佯怒道,“你简直一派胡言!袁渤海好心提兵相助,你怎么说他没安好心?”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张郃挺了挺腰板,没有退缩的意思,沉声道:“袁绍此人,出身名门,心高气傲,绝不甘心久居人下。” “大人位居州牧,而袁绍只是边陲渤海一郡之守,他又岂会甘愿?去岁诸侯联军讨董之际,他便以郡守之身,位居州牧之上,狼子野心可见一斑。” “如今州牧腹背受敌,对于袁绍而言恰好的天赐良机。可他非但没有作壁上观,反而主动要引兵来援!” 说到此处,张郃停顿了一下,用一种极为肯定地目光看着韩馥,“所以小人可以断定,袁绍引兵来援是假,伺机夺我邺县才是真!还请州牧不得不防!” 说罢此言,张郃深深拜了下去,不敢再抬头去看韩馥,静静等待着命运的宣判。 又一阵沉默之后,韩馥的声音悠悠响起。 “张儁乂,如果真如你所言,袁本初引兵前来非为退敌,而是要伺机夺我邺城。那我邺县将是三面受敌,倾覆只怕就在旦夕之间。” “到那时,你意欲如何?” “州牧放心!”张郃这回没有一次犹豫,干脆利落地说道,“小人虽然身份低微,却也明白忠义二字!他日若真有兵临城下,那小人唯有死战而已。” “城在人在!城破人亡!又何惜此身?” 呼! 舒服! 听到张郃这么说,韩馥感觉全身上下所有毛孔都张开了,从头到尾都透着一股子爽劲。 你甭管这话真是真假,那是真让人爱听啊! “呵呵……态度倒是不错……”韩馥自然不能真叫出来,只能想忍着笑意哼哼了两声,“既然你有死战之心,那依你之见,军中除了潘凤麴义之后,还能让何人统兵?” “这个……”张郃顿时有些蚌阜住了。 历来都是问将军该提拔哪个士兵,哪有问士兵该提拔哪个将军的啊?! 这不是扯淡一样吗? “州牧……小人位卑言轻,对于提拔哪位将军,实在是……实在是……”张郃言语显得有些支吾。 不过韩馥显然没打算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直接话锋一转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找你过来吗?” 听到韩馥这么问,张郃差点没哭出来。 终于又把话题拉回来了! 要不你这问动问西的,实在是太可怕了。 “还请州牧示下!”张郃规规矩矩地说道,目光中充满了好奇。 “哼!实话告诉你!是有人在本官面前举荐了你,说你文韬武略,有大将之才,乃一时俊杰。若是让你统率冀州之兵,则可立于不败之地!” “啊?” 张郃瞳孔瞬间放大,嘴上张到一半都有些合不拢了,直愣愣地看着韩馥,整个人都不知道该干些什么了。 “小人……小人……” 张郃万万没有想到,吃瓜居然能吃到自己身上。 主要这是碳基生物能想出来的事情吗? 举荐一个普通士兵独当一面,这换谁谁也不敢想啊! “你也不要太激动!”韩馥看着张郃那个样子,赶紧一盆冷水泼了下来,“那人虽然举荐了你,但这件事本官是不同意的。” “包括带你来得那两个人,一个是长史,一个是别驾,他们都是坚决反对的!” “但举荐你那个人,愿意以项上人头担保,说你张儁乂有大将之才,必能坐镇中枢,统帅三军!” “所以本官才叫你过来,看看你是不是如人所说,能接替潘凤、麴义的位置,统帅冀州的兵马!” “咕噜……” 张郃咽了一口吐沫,整个人显得更加懵逼了。 第十八章 我要你活 刚有些清醒过来的张郃,顿时又懵了。 甚至要比猜测自己所犯何罪之时更加懵逼。 有大人物能听闻他张郃这个无名小卒的名字,就已经很离谱了。 能冒风险在州牧面前主动举荐,就更加离谱了。 可顶着州牧、长史、别驾等人的重重压力,就算要赌上项上人头也要举荐他张郃,那都不是离离原上谱能够形容的。 这简直就是神话啊! 张郃想来想去,也想不通自己什么时候认识这种人物。 “请恕小人冒昧。敢问州牧大人,究竟是何人举荐了小人?”张郃实在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忍不住问道。 “呵呵……” 韩馥似乎等得就是这句话,神情没有丝毫的意外,扭头看了一眼左手边的小门,淡淡说道,“你问的那个人就在门后,有什么想知道的,不如你当面问他!” “这……小人明白……” 看着韩馥的样子,张郃忽然有了一种感觉,似乎真正想要见自己的,恰恰就是门后那个人。 “呼……”张郃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自己的情绪,又向韩馥施了一礼,便迈步走向了那道小门。 那道门看起来平平无奇,无非就是能通外官邸后宅。 可在此时的张郃眼中,这道门却像是一道黑洞,充满了无尽了魔力,吸引着张郃一步一步走过去。 进门是一条不算宽敞的走廊,透不进什么光亮。再往前走,就到了一处院落,顿时豁然开朗。 张郃抬眼看去,就见院子当中站着一位锦衣华服的少年,背负着双手,正笑意盈盈地看着自己。 午后的阳光倾泻在少年的身上,在少年的肩上形成了一道淡金色的轮廓,就像是一尊从天而降的神祇,在接见他虔诚的信徒。 张郃不敢怠慢,紧走两步就到了少年的跟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小心翼翼地说道:“小人愚钝,不知阁下是?” 韩彬看着面前谨小慎微的大汉,忍不住牵动了一下嘴角,强忍笑意地说道:“你便是张儁乂?河间郡谟县人?延熹八年所生?” 得! 又来一遍! 张郃心中暗暗吐槽,但还是拱手说道:“小人确是张郃!” 韩彬点了点头,又仔细打量了这位未来的魏国名将一番,这才开口道:“你来这里的缘由,想必州牧大人已经和你说了吧!” “说了!”张郃赶紧说道,“州牧大人言到,有贵人保举小人为将,统领邺县兵马,以御麴义叛军。但不知这位贵人……可是阁下?” “你猜得不错,正是我在州牧面前保举了你!”韩彬也不隐瞒,淡淡说道,“我猜你还想问,我为何要保举你!” 张郃羞赧一笑,神情中带着诧异说道:“诚如贵人所说。小人不过谟县农户出身,随族兄入伍虽有三载,却身无尺寸之功。” “小人微名,只怕连小人营中两位校尉都未曾知晓,实在不知贵人有何处听闻。又怎么愿意顶着州牧大人以及别驾长史的压力,一力要保举小人!” “呵呵……本公子前些日子做梦,梦到文王传我先天演卦之术。一觉醒来,本公子便算起了我冀州的未来。” “结果卦象显示,我邺县将有将星出世,能保我冀州十数年风调雨顺,百姓不再受战乱之苦!” “而这个人,就应在你张儁乂身上!儁乂啊,你肩上的担子很重啊!”韩彬满脸严肃,一本正经地说道。 “额……他这个……”张郃整个人都听愣了,茫然地看着韩彬,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将星出世? 保冀州十年风调雨顺,百姓不受战乱之苦? 这说得是我张郃? 这尼玛是在讲话本吧!拿我张郃当三岁孩子哄了? “贵人这个理由,还真是……还真是……”张郃急得直嘬牙花子,却也想不出一个合适的形容词。 “什么理由真那么重要吗?”韩彬话锋一转,两眼之间精光四射,仿佛可以直接看穿张郃的内心。 “你只需要知道,如今我邺县山雨欲来,需要一位独当一面的大将。” “而这个人,本公子希望是你!” “可州牧大人那边……还有耿长史,闵别驾……”张郃明显有点脑袋发晕,下意识指了指正厅的方向。 “这一点你不必担心,本公子乃州牧长子,只要你愿意接下这个差事,其他人自有本公子去说服。” “你只需要领兵带队,不辜负我的期望便好!”韩彬说到这里,目光灼灼地看着张郃。 对于启用张郃这个决定,其实韩彬心中也是有点打鼓的。 毕竟距离那位名震天下的五子良将,至少还有十几年的光阴岁月。 人都是需要不断成长的。 无论这个人未来有多高的成就,也并不代表他在年轻的时候就有相同或者相近的水平。 最多只能说他有这个潜力而已。 所以眼前这个年仅二十六岁的张郃,到底能不能担起统领三军的重任,韩彬也不敢打包票。 不过眼下这种情况,也没有比启用张郃更好的解决办法了。 毕竟启用一个未来的名将,总比启用一个在历史上籍籍无名的人要保险得多。 更何况再过个五六年的时间,历史上的张郃就会进化到河北四庭柱的阶段,理论上也不是不能用。 现在要做得,就是激发出张郃的信心,让他自主地去挖掘自身的潜力。 如果连他自己都不敢接手,那就只能另寻办法了。 而张郃自然不知道韩彬在想什么,听了这番保证之后,依旧是面露难色,紧走两步拜倒在韩彬面前。 “原来彬公子当面,请恕小人无礼!” 张郃把头埋得很低,有些不敢去看韩彬的脸,“彬公子如此信重,小人铭感五内,非万死不能相报。” “请公子尽管放心。若是叛军当真兵临邺城,小人必定出城死战,至死方休。但凡小人还有三寸气在,必不让叛军越过雷池一步!” “哼哼……非万死不能相报?”韩彬用鼻子哼了一声,明显有些不快,“张儁乂!本公子不要你死!我要你活!” 第十九章 机会 出城死战? 韩彬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想拒绝就说想拒绝,非说什么出城死战! 你见过哪家统兵大将出城死战的? 你死战倒是爽了,你麾下那些士兵群龙无首,不都得跟着死吗? “张儁乂,莫非你想要拒绝吗?”韩彬盯着张郃,目光很是犀利。 “公子……我……这……”看到自己的小伎俩被无情拆穿,张郃顿时变得有些慌乱,手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才好了。 “儁乂,商周时有名将拿破仑就曾说过,不想当将军的兵卒不是好兵卒,难道你真就不想接过这个担子吗?”韩彬看着张郃,颇有些苦口婆心地说道。 不想当将军的兵卒不是好兵卒? 张郃愣了一下,心中不由得暗暗感叹。 虽然不知道这位拿破仑将军是谁,但不得不说,这句话确实说出了无数普通士兵的心声。 那位少年儿郎参军入伍,效死沙场,却甘愿做一辈子普通士兵?谁不想建功立业,封侯拜将? 但问题就在于。 想不想是一回事儿,能不能做到却是另外一回事了。 带兵打仗可不是儿戏! 那不但关乎着身后无数将士的性命,更关乎着家族的兴旺以及基业的存续。 尤其现在冀州所面临这种情况,三面受敌,倾覆就在旦夕之间。 这一仗就算打胜了,对于冀州的现状未必会有多大改善。 可一旦打败了,那不但冀州城破,兵连祸结,百姓遭殃,就连韩氏基业也会随之化为飞灰! 而他张郃,也将永远被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这里面的干系实在是太大了,大到足以压制张郃心中封侯拜将的欲望。 “彬公子……只怕……”张郃眼神闪躲,话也说得支支吾吾,完全不敢直视韩彬的目光。 “只怕如何?”看着张郃有些畏缩的目光,韩彬直接目光一凝,沉声追问道。 “这……” 张郃见韩彬如此紧逼不放,满脸不由得有些僵硬,咬了咬牙说道,“彬公子,此事干系实在重大。” “小人不过一介兵卒,从未领兵带队,若是贸然统兵迎战麴义等人,只怕力有不逮,白白送了将士们的性命。” “到时候误了公子大事,那小人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所以……所以……”说出这番话,仿佛花光了张郃所有的勇气,语气又变得有些支吾起来。 “所以你怕了是嘛?” 韩彬直接把脸往下一沉,面上瞬间就罩了一层寒霜,神色挂着七分讥讽,三分不屑,冷冰冰地说道。 “本公子原以为,你张儁乂虽然身份尚微,但胸藏沟壑,腹有乾坤,乃是难得的大将之才,早晚必会扬名于天下,这才愿意将身家性命以及冀州的命运交由你手。” “但现在看来,是我韩彬看走了眼!” “你张儁乂遇事畏畏缩缩,只知逃避,不懂得逆水行舟的道理,与外面那些贩夫走卒有什么分别?” “本公子来不愿意强迫别人,既然你怕了,那也不勉强你,安心回你当你的小卒子吧,就当你从没来过这里!” “来人啊!送客!” 撂下这番话,韩彬直接转过身去,负手而立,不再去看张郃一眼。 “彬公子……” 韩彬突如其来的情绪变化,直接让张郃愣在了原地。 一种莫名的失落感顿时涌上张郃的心头,仿佛有什么宝贵的东西被突然抽离了出去。 是我韩彬看走了眼! 是我韩彬看走了眼! 是我韩彬看走了眼! 张郃半跪在那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脑子仿佛都被清空了,只剩下韩彬这一句话在不断的盘旋。 渐渐的,张郃的眼珠上布满了血丝,脸也涨得通红。 不! 不! 绝不! 我张郃绝不是什么贩夫走卒! 我张郃早晚都要成为大将之才! “张儁乂!公子让你走,就别在这碍眼了!” 两个挎着家伙的侍卫不知道从哪里围了上来,一左一右按住张郃的肩膀,作势就要往外拉。 “且慢!公子且慢!我还有话要说!”一看要动真格的,张郃顿时有些着急了,连连说道。 “哼……”韩彬有鼻子哼了一声,没有回来去看张郃,只是淡淡说道,“本公子从不与无用之人说话!你到底要说什么,想好!” 两侍卫自然是知晓韩彬的心意,便松开张郃胳膊。 张郃紧走几步,重新拜倒在了韩彬面前,深施了一礼说道:“彬公子!方才是小人愚钝,误了公子一番好意!” “小人恳请公子,再给小人一次机会!小人愿率邺县之兵迎战麴义,此战如不胜,请公子斩我首级!” 话说到这里,也不知道是为什么,张郃的气势猛然一涨,整个人仿佛化身为一柄出窍的利剑,全身上下都透漏着一往无前的决绝。 “给你机会?”韩彬转过身来,居高临下俯视着张郃,沉声说道,“张儁乂,你不过一个小小的兵卒,连五个人都没率领过,也想要统率邺城的兵马吗?” 我这…… 张郃心中顿时一阵无语。 刚才不是你口口声声要我统率冀州兵马吗?现在反过来问我能不能统兵,这不是扯淡一样吗? 但现在攻守易势,无论韩彬说什么,张郃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了。 “公子此言差矣!昔年长平侯初征匈奴,取得龙城大捷,年不过二十五岁!冠军侯封狼居胥,立下不世之功,也不过年二十一岁!” “如今我张郃从征三载,二十有六,统兵又有何不可?” 看着张郃激愤的样子,韩彬心中暗暗点头,却还是板着脸说道:“话说如此,但那毕竟都是些古人。” “麴义乃是冀州名将,效力三任州牧,声威远播。其麾下的‘先登营’将士,个个能够以一当百。他组建的弩营箭阵,更是天下锋锐,让人谈之色变。你难道敢与之为敌?” “冀州名将?” 提到麴义,张郃用鼻子重重哼了一声,神情中带着难掩的嘲弄与不屑。 “麴义固然成名已久,但其人依靠冀州气势,却公然反叛冀州,如此反复无常,背信弃义,与那吕奉先何异?我张郃堂堂男儿,又岂惧这种首鼠两端的小人!” 第二十章 退敌之法 韩彬闻言摇了摇头:“吕布虽然反复无常,但凭他胯下马掌中戟,依旧能压得十八路诸侯俯首。” “打仗不是拼人品。麴义虽是小人,但其从征多年,骁勇善战,依旧是不能小觑。真到了沙场对垒,你就不怕败在他手上?” 听韩彬这么一说,张郃忽然顿了顿,仰起头看向了韩彬,缓缓说道:“彬公子,实不相瞒,小人很怕!” “麴义统领冀州兵马多年,其威名之盛,如雷贯耳,皓月当空!小人初次领兵,就要与此等人物对垒,焉能不怕?” “哦?那你还敢争取这个机会?”韩彬双眉一挑,饶有兴致地说道。 “当然!”张郃重重点点,神情显得非常严肃,“小人虽然害怕失败,但小人更怕邺城陷落,城中百姓受战火袭扰,在叛军的铁蹄下哀嚎!” “怕得是鞠义区区叛逆之贼,却能以下克上,攻入州牧府衙,使州牧与公子受奇耻大辱!” “所以这个机会,小人一定要争取!” “这样嘛……”韩彬沉默片刻,深深看了张郃一眼,缓缓说道,“儁乂,你能这么想,我很欣慰。” “这个机会,我可以留给你!但眼下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一旦州牧把任命你的消息公布出去,那无论是长史别驾,还是你营中的校尉骑督,只怕对你不服!” “这一点,你可有预料?” “这个……”张郃稍一迟疑,便坚定地说道,“小人以微末之身,陡至高位,必定会遭人质疑!” “小人能做得,唯有拼尽全力而已!方才不辜负公子与州牧的新任!” “哼哼……”韩彬轻哼一声,微微摇头说道,“拼进全力?这种场面话谁都会说!真要到了两军阵前,就算你有殉城之心,却无退敌之法,也是徒劳!” “嘶……”张郃面色微微一变,眼神有些变幻不定,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公子!关于退敌之法,小人其实确有一计。” “只是此法过于用险,一旦行差踏错,便会置我全军于万劫不复之地。因此,小人也不知当讲不当讲!” “哦?”韩彬眼前顿时一亮,有些诧异地看向张郃。 本来韩彬说这些话,无非就是想给张郃一些压力而已。 没想到在这仓促之间,张郃竟真能想出什么行之有效的计谋? 难道这就是大将之才潜藏的天分吗? “只要能战而胜之,兵行险招也未尝不可。你且说来听听,究竟想到了什么办法?”韩彬眼神中没有过多期待,只是淡淡说道,给人一种例行公事的错觉。 “小人以为,麴义能有如此威名,所依仗者无非就是先登营的箭阵而已。若能除了麴义手中的箭阵,那无异于老虎去了爪牙,对我们的威胁自然也就少了大半。” “除其箭阵?”韩彬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心中却忍不住泛起了涟漪。 眼前的张郃真不愧是名将的坯子,不过身出微末之间,眼光就能如此毒辣,一眼就看穿问题的本质。 事实也确实如张郃所言。 真正让麴义能在历史上留名的,恰恰就是这先登箭阵。 当年在磐河之畔,如果不是有麴义的箭阵相助,全歼了白马义从,只怕公孙瓒几轮冲锋下来,就得要袁绍多少年都抬不起头。 真要是能解决掉这个大杀器,那鞠义的威胁性无疑要下降很多啊。 “不错!”见韩彬似有意动,张郃赶紧趁热点头,“先登营本就不善攻城掠地,若能再除其箭阵,那我军无论是攻是守,都能从容应对,不再为其掣肘!” “嗯……你继续说……”韩彬点了点头,投出了一个鼓励的眼神。 张郃顿时就吃了颗定心丸,语速变得平缓起来,神情也没有那么紧张了。 “小人有一同乡名唤高元伯,从军多年,在先登营中添任什长,如今应当跟随麴义驻扎在巨鹿郡。” “小人虽与这高元伯关系不算亲近,但却知其性格忠义,绝非是背主求荣之人。此番驻于巨鹿,必是为叛军所裹挟,非他本意。” “公子只需遣人前往巨鹿营中,面见高元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必能说服那高元伯拨乱反正,倒戈相向。” “若有此人在暗中策应,那毁坏箭阵也就不是什么难事了!”张郃所到最后,双眼中满是坚定,俨然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高元伯……”韩彬面露沉思,没有立刻开口说什么。 先不管这个名字为什么听起来有些耳熟,单论张郃说得这条计策,怎么听都感觉不是那么靠谱。 这世上最难考验的就是人心。 哪怕是朝夕相处的枕边人,都有可能同床异梦,背地里想着怎么暗害对方,更何况是关系不算亲近的同乡? 此人若真是那般忠义,又怎么会跟随在叛军麾下? 就算从逆非他本意,仅仅是因为某些不得已的原因,那你又怎么能保证,派人凭三寸不烂之舌,就真得能说服他呢? 让敌将倒戈,这绝对不是一件小事。 真到了两军阵前,那可就相当于把身家性命系于敌将之手。 这要是成功还好说,万一人家将计就计,顺势而为,那造成的危害可比单纯的战败要可怕多了。 “同乡……”韩彬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下意识便要拒绝。 可话刚到嘴边,还没等说出口,韩彬忽然想到了些什么。 高元伯? 怪不得这名字听起来有些熟悉,这好像也是某位历史名将啊! “儁乂……”韩彬目光一闪,看向张郃说道,“刚才你说,你那同乡名唤高元伯。此人莫非是单名一个‘览’字?” “啊?”张郃神情稍微有些诧异,但很快便恢复了常态,点头说道:“公子说得没错,此人确实是表字元伯,单名一个览字。” 听韩彬叫出高览的名字,张郃本来还是有些惊讶的。 但想到自己这么个无名小卒,都能被公子叫出名字,高览怎么说也是个底层军官,公子听说过他的名字也就不足为奇了。 第二十一章 提拔 高览! 高元伯! 听到张郃给了肯定的答案,韩彬忍不住有些摩拳擦掌,脸上下意识就露出了惊喜。 这还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之前一直都把注意力放在张郃身上,几乎都忽略了另一位与张郃齐名的人物。 河北四庭柱,谁也没比谁差到哪去。 高览的名气虽然比不上张郃,甚至比不上颜良文丑,但小张飞的名号也不是白叫的。 像许褚、徐晃这种名震天下的人物,在高览的手中都讨不到半点便宜,就足以说明高览的过人之处了。 即便是最后战败身死,那也是在仓促之下,被赵云这种冠绝天下的人物,打了个措手不及,这才饮恨当场。 真要是正面动起手来,那还说不定是怎么一回事呢! 如果张郃口中的同乡是旁人,这计策断然不可能施行。 可如今这同乡是高览,那无论如何都是值得一试的。 眼下已经有了张郃,若再能成功招揽高览,河北四庭柱得其二,那邺城的防务无论如何也能喘上一口气了。 “公子……那这条计策……可以一试?”张郃见韩彬面露喜色,心情又放松了几分,忍不住开口问道。 “不!”韩彬把手一摆,果断地摇了摇头,“你这个想法虽然可行,但还是过于冒险。” “先登营乃是麴义的心腹精锐,必定会有人层层防护。就算你那同乡高元伯身为什长,也未必就有破坏箭阵的机会。一旦事情败露,非但会引起麴义的警觉,更是会让高元伯陷入险境。” “韩氏代天子牧守冀州,为得就是保冀州百姓的平安。若为一己之私,让无辜之人平白送了性命,这非我所愿!” “嘶……”张郃看着韩彬,忍不住倒吸了凉气,眼神隐隐有了变化。 在张郃心目中,那些身居高位的大人物,全都是视人命如草芥,不会把这些底层百姓的性命放在心里。 更何况是这个大人物自己的性命都受到威胁的时候。 可眼前这位韩公子,眼看着三路大军都要达到邺城之下了,他居然还能想着一个小人物的安危,这是何等的宽仁!? 如此胸怀,当为乱世明主啊! “公子!”张郃眼神了多了一分敬重,拱手说道,“公子宽仁,体恤将士,小人铭记五内,终不敢忘。” “可眼下毕竟是特殊时期,一切都要以退敌为重,好不容易想出这个办法,怎可轻言放弃?” “小人相信,就算是事情最终败露,高元伯也甘愿为了公子,为了邺城上下的百姓做出牺牲!还请公子不要犹豫了!” “儁乂!我意已决,此事你莫要再提!”韩彬直接拂袖转身,不再去看张郃,沉声说道。 “这……”眼见韩彬态度如此坚决,张郃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乖乖把嘴闭上。 过了好一会儿,韩彬才缓缓开口道:“不过……如高元伯真要投效之意,韩某也不愿意寒了义士之心。” “那公子的意思是……”张郃见韩彬松口,感觉追问道。 “既然你兄长与那高元伯有旧,那就让他修书一封,带给高元伯。若他真有反正之心,不用他做什么,只管只身来投邺城,本公子自有重用!”韩彬没有转身,语气却极为坚决。 “只身来投?”张郃又是一愣,显得有些诧异,“若他弃了先登营什长之职,孤身来投邺城,那凭他单枪匹马,只怕也……” 张郃后半句没有多说什么,但言外之意已经十分明显。 高元伯只所以能成为这个计划的核心,关键就在于他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凭借着什长的身份,才能出其不意地破坏掉箭阵。 若失了这个身份,那他也随之没有了利用价值,投不投的还有那么重要吗? 就算他武功再高,还能一个人抵挡先登箭阵不成? “只怕他什么?”韩彬猛得回转身,低头看着张郃,眼神变得极为严厉。 “这……只怕……只怕……”张郃被韩彬这么一看,顿时变得有些手足无措起来,到了嘴边的话一个字也不敢往外说。 “哼!我知道你在想什么!”韩彬冷哼一声,断然说道,“但我希望你记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要以人为本!” “比起土地、军械、城池、计谋,只有人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人心所向,那无论什么阴谋诡计,都将不堪一击。可如果人在你眼里只是可利用的工具,失去价值便弃如敝履,那无论你多少兵马土地,最终还是会功败垂成!” “你……听明白了吗?” “这……小人明白……”张郃神情似乎有些恍惚,两眼圆睁,脸色涨得通红,一下子就拜倒在韩彬面前,“公子如此看重我等性命,郃代军中万千将士叩谢公子,非万死不能相报!” “罢了!”韩彬摆了摆手,略有些无奈地说道,“你我之间,不必有这些虚礼。” “再过几日,州牧大人会亲自登台拜将,提拔你为中郎将,总揽守城之责!你回去好好准备一下,让你兄长也尽快出发!” “小人明白!”张郃压住心中激动之情,再次向韩彬施了一礼,倒退着走出了院落。 待张郃彻底没了身影,院落里的假山后面,才缓缓走出一个人,满脸纠结地走到韩彬面前,神情颇为怀疑地说道:“浩庭啊,这就是你说得大将之才?提拔他为中郎将,真得可以吗?” 韩彬一脸无语地看着便宜老爹,撇了撇嘴说道:“父亲英明神武,天资不凡,绝对是将帅之才。” “其实依孩儿之见,父亲亲自披挂,登城督战,更能鼓舞将士士气。什么袁绍麴义,在父亲面前完全是不堪一击。” “呃……”韩馥就是触电了一样,一下子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干咳了两声道,“咳咳……你说得也对,那就让他当中郎将吧,也挺好的……” 说到这,韩馥停顿了一下,偷眼去看着韩彬,语气中带着些许哀求地说道,“但是……登台拜将什么,一纸命令不就行了,不用为父亲自登台吧,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提拔一个无名小卒,也太……” “父亲!其实孩儿还是建议你亲自督战,这样谁也不用提拔了,岂不更顺了父亲的心意?”韩彬故意挤出一个人畜无害的笑容,乐呵呵地说道。 韩馥:…… 第二十二章 愤怒的荀谌 三日后。 邺县某驿馆。 荀谌端坐在桌案之后,手中把玩着一只茶杯,脸上似有些忧色,又隐隐带着疑惑。 从州牧官邸离开这几天,荀谌并没有着急离开,而是安心在邺城住了下来。 一来是信誓旦旦而来,事情没有办妥就灰溜溜的回去,根本没有办法交差;二来是荀谌总是觉得,事情不会有这么简单。 在从渤海郡出发之前,荀谌早就对韩馥做了一番细致的了解。 其人庸碌无能,性情软弱,当初能上任冀州牧,完全就是董卓赶鸭子上架。 如今强敌入侵,爱将叛反,以韩馥的性子,是断然不敢再得罪袁绍的。 所以荀谌才敢在袁绍面前拍板,说是不用费一兵一卒,兵不血刃就能拿下邺城。 而且事情本来也是按照荀谌预想得那样发展的…… 如果不是半路有那个小娃娃从中作梗,只怕袁绍的大军已经开到邺城边上了。 不过即便如此,荀谌依旧不觉得韩馥当真敢于袁氏闹翻。 自己不出面表态,让自己儿子出来搅和一番,无非就是想拖延时间,再多争取一些利益,让命运最终的审判来迟一些罢了。 哼哼! 算盘打得倒是挺好。 既然你想玩,那荀某也就陪你玩玩。 反正渤海郡也没有刀兵之忧,就算拖下去,最后也是你邺城先遭殃,反正这火烧得也不是我荀湛的眉毛。 可这三天时间等下来,荀谌心里也没谱了。 按说韩馥那边应该派人过来了,怎么一点动静也没有呢? 真就这么沉得住气? 荀谌一边摩挲着茶杯,一边思索着种种可能性,猜测韩馥那边为何还没有动静。 可还没等荀谌猜到韩馥那边的动静,街面上却突然传来动静。 那是一种沉闷的脚步声,整齐划一地踩在地上,仿佛整座驿馆都要颤上一颤。 嗯? 荀谌心中顿时一惊! 跟随袁绍征战这么多年,荀谌太明白这种脚步声代表着什么了。 这是至少千人以上的兵马出动了! 韩家父子动兵了? 荀谌迅速放下茶杯,几步跑到窗前,推开窗子往街上看去。 就见驿馆下面的街道上,有好几股披挂整齐的军士,每股都有数百人以上,手中举着明晃晃的长戈,迈着整齐的步伐,正往城北方向而去! 韩氏父子真要动兵了? 韩馥真敢动兵!? 荀谌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不敢相信,自己的判断竟然会出现失误。 惊讶只在一瞬间,很快荀谌面调整好的情绪,整理好衣衫,若无其事的离开窗边,出门朝着驿馆楼下走去。 驿馆门口早就聚集了一大堆吃瓜群众,一些个头矮的站在人后头伸长了脖子,争先恐后的打量着街头的军士。 这种大规模调动兵马的情况,在邺城确实不算多见。 荀谌就如这些看客们一样,躲在人群后面,透过人脑袋间的缝隙打量着街面上的军士。 “这位大哥……今天这是怎么了,街面上这么多官兵,不会城里要出什么事儿了吧!”荀谌拍了拍身边一位中年汉子,故作焦急地说道。 “看你的样子,不是我们邺城人吧?”中年汉子警惕地看了荀谌一眼,没有立刻回答。 “对对对!”荀谌连连点头,露出一副憨直的笑容,“大哥真是好眼力,我是荡阴县过来的行商,到咱们邺城进购一些新鲜货品,准备带回荡阴去卖!” “本来想明天动身的,但我看现在这个样子,不会不让人随便走动了吧!真要是走不了了,那我这一趟可就亏了!”说到这里,荀谌眼神中竟真透出焦急之色。 中年汉子又打量了荀谌几眼,这才点头说道:“荡阴那边来得,那你可真要快点动身了。” “你不知道,就在今天早上,州牧大人亲自前往北大营犒军,据说新提拔了一位中郎将,统管整个邺县的军务!” “眼下除了那些驻守要害,无法走开的官兵,这些人兵卒全都是往北大营拜见新任中郎将的!” “新提拔了一位中郎将?”荀谌先是一愣,便遏制心中疑窦,故作诧异地说道,“我听说冀州的成名上将,无非就是潘凤麴义两位将军。” “这两位一个死在了汜水关,一个驻扎在巨鹿郡,全都不在邺城。莫非州牧大人重新挖掘出了一位大将之才?” “这我可就不清楚了,都是大人物的事情,咱这平民百姓上哪知道去!”说到这里,中年汉子便住了嘴,一副三缄其口的样子。 可那神情被荀谌看在眼中,很明显是意犹未尽。 “大哥莫非还知道什么隐情?”荀谌顺手从怀中掏出一串铜钱,十分自然地塞到了中年汉子手中,带着些许羞赧地说道,“小弟平时闲着无事,就好听写风言风语,还请大哥让我听过瘾!” 中年汉子用手一掂重量,便笑眯眯地塞进了怀里,紧接着四下看了看,貌似确定好没人注意自己,这才附身把脑袋凑到了荀谌面前。 “兄弟!据哥哥的小道消息称,这位中郎将是州牧大人亲自在军中选拔出来的,此前不过是军中一名普通士卒。” “也不知道此人走了什么运道,不过是区区小卒,居然能入了州牧大人法眼,直接一步登天,掌控了邺城全部的兵马。” “啧啧啧……羡慕啊……”中年汉子一边说着,一边摇着头,脸上露着藏不住的钦羡。 “这样啊……”荀谌敷衍的点了点头,收回了求知的目光,转身往驿馆中走去。 在转身的那一瞬间,荀谌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 韩馥竟然真要抵抗到底了? 在潘凤、麴义两员大将俱失,手下无良将可用的情况下,竟然宁愿启用一个无名小卒,也不愿意委身于袁氏! 这小贼子! 荀谌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韩彬那张人畜无害的笑脸,气得牙都直痒痒。 就以韩馥那软弱的性子,敢做出如此决绝的决定,背后没有那小子出谋划策,荀谌是打死都不相信。 好! 你牙尖嘴利,巧言善辩是吧? 等我家主公大军兵临城下,我看你还能不能说得出话来! 第二十三章 现现眼 荀谌一边在心中暗骂,一边脚步急促地上了楼,简单收拾了一下随身的物品,便风风火火地往外面走。 韩馥既然已经决意抵抗,那邺县周围的道路估计肯定要设岗了,再不走可能真得就要被困在这里,必须立刻离开把消息报给渤海。 当然。 荀谌着急回去,并非是担心渤海的兵马会在邺县吃瘪,毕竟一个无名小卒率领的兵马,又能有多少战斗力呢? 荀谌真正忧虑的,却是离开渤海之时,在袁绍面前夸下海口,说不用花费一兵一卒,就能兵不血刃夺取邺城。 如今韩馥强势动兵,那荀谌必须尽快返回渤海,把此事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否则在邺县耽误日久,渤海郡内那些各怀鬼胎的人,说不定会搞出什么幺蛾子。 真到了那个时候,再想找补什么可就被动了。 这次来邺县,荀谌想着低调行事,没有惊动什么外人,身边连个随身伺候的人都没有。 仓促之下,荀谌只能花大价钱套了辆马车,急火火出了邺县东门,直奔渤海郡治所浮阳县而去。 刚出城也就不到半天,就见沿街都贴满了告示,所有进出邺城的道路全面界面,任何商旅行人想要进城,都要进行层层盘查。 荀谌稍微松了一口气,但也更加紧张起来。 邺城越是戒严,就越是说明他荀谌工作的失败!回到渤海之后,就越要好好给袁绍一个交代。 一想到那些同僚的嘴脸,荀谌脑门上青筋都直蹦。 出了邺城地界,管理也就随之宽松了起来,荀谌差不多又走了两天左右,终于是来到了浮阳县城外。 想到也不是什么出彩露脸的事情,荀谌谁也没有惊动,乖乖排在进城百姓后面。 好不容易到了城内,荀谌也不敢耽搁,直接驾着马车往郡守府而去。 到了府门口,荀谌跳下马车,刚往前凑了两步,就听“锵”地一声,两把长戈就逼到了荀谌面前,从差点把荀谌捅了个透心凉。 “郡守府重地,闲人休得靠近!再往前一步,小心兵器无眼!”卫兵板着脸,冷冰冰地说道。 荀谌:…… 闲人? 我tm堂堂荀氏子弟,袁绍都要礼让我三分,你一个小小的卫兵居然说我是闲人? 荀谌心里面这个气啊,撸起袖子就想要好好说道说道。 可是胳膊刚往起一抬,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赶了几天路,头不洗脸不梳,头发和脑门上的汗都要粘连了,脸上也有汗水和尘土也有和泥了…… 额…… 这么看来,似乎认不出自己也属正常…… 荀谌心中一阵无语,抬手用袖子在脸上擦了擦,抻长了脖子质问道:“闲人?你说我是闲人?睁大你得狗眼给我好好看看,我到底是谁!” “他这个……”两个卫兵见荀谌态度如此强硬,也有些吃不准了,赶紧眯起眼睛,仔细打量起荀谌来。 荀谌用袖子这么一擦脸,虽然更显得脏乱,但至少能看出点模样了。 两个卫兵打量良久,突然一个卫兵的惊讶地开口:“荀军师?是你吗荀军师?” “荀军师?”另一个卫兵也惊讶了,“怎么可能?那荀军师平日里都是气度不凡,仙气飘飘的,这个人……哎呀……荀军师还真是你啊!” 看着眼见这两个卫兵一唱一和的样子,荀谌嘴差点没气歪了。 但为了保持世家大族的风度,荀谌还是努力装出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声说道:“既然认出我来,还不给我赶紧滚开!” “滚!这就滚!”两名卫兵哪敢再多说一句,灰溜溜闪到一旁,给荀谌让开了一条通道。 荀谌又往后捋了捋头发,跨步就往郡守府里面走。 追随袁绍一年多,荀谌对于府内的环境很是了解,没走几步就到了袁绍平日办公见客的前厅。 只要再转个弯,就能看到正厅的大门,荀谌却止住了脚步。 稍一迟疑,荀谌就把目光放在了旁边树丛根部的泥土上。 邺城的事情办砸了,袁绍少不了要大发雷霆,搞不好自己谋主的位置都将不保。 那怎么才能最大程度降低袁绍的怒火呢? 当然是把自己搞得越惨越好! 不是属下没努力,实在是贼人太过凶猛。属下变成如此惨状都无济于事,只能等着主公亲自出手才行啊! 反正已经狼狈到卫兵都认不出来了,再狼狈一点又有何妨呢? 一念及此,荀谌直接抓起一把泥土,均匀地涂抹在脸上,剩余也都在蹭在衣服上。 把手上弄干净之后,荀谌就一瘸一拐地往正厅里面走。 “主公啊!属下回来见你了!”还没等走进厅内,荀谌余光刚一瞥到主位上的袁绍,立刻就拜倒在地,眼泪瞬间就淌了下来,浑身上下都写着一个惨字。 荀谌一边哭诉着,一边往袁绍的方向蹭。 按照常理来说,堂堂荀氏子弟,在你袁绍面前都已经怎么惨了,那你就算是做表面功夫也得来扶一下了吧。 可荀谌往前蹭了好一会儿,身边却一点声音都没有,心里面顿时有些慌了。 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袁绍能看不见吗? 完全不可能啊! 除非说…… 荀谌哭声没停,却试探性睁开了眼睛,想要打量一下周围是个什么情况。 可睁眼这么一看,荀谌顿时蒙了,嘴里的哭诉下意识也停了。 本来荀谌以为,这厅内只有袁绍一个人,那这当臣下的,在主公面前无论什么样子,那都是无所谓的,甚至适当的示弱,还能赢得主公的好感。 看睁眼一看可到了,这厅内主位上的袁绍之外,什么许攸、逢纪、辛评、辛毗、高干、张导、颜良、文丑有一个算一个,只要在袁绍麾下输得上名号得人物,全都聚在这正厅之中。 这…… 荀谌眨了眨眼睛,似乎难以接受这个现实。 在袁绍面前丢丢人,现现眼也就罢了。 可把这个眼现到这么多人身边,那这个脸可就丢大了。 这不光是丢他荀谌的脸,更丢得是整个颍川荀氏的脸。 尤其这辛评、辛毗这兄弟俩也是颍川人,这要是回了颍川上嘴唇一搭下嘴唇…… 荀谌都不敢再往下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