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君:从上品金丹开始》 第一章 一脚踢翻玉鼎炉 龙虎风云汇金丹 云梦大泽,无边无际,连绵不知几万里,乃是神洲有名的福地洞天,更是三宗六派之中,太素正宗宗门所在。 此时太素正宗之中,正发生着惊人的异象。万里晴空之中一处,风云汇聚,电闪雷鸣,竖耳去听,轰隆炸响中,隐隐能闻龙吟虎啸。 两名道人正站在一处峰头,遥遥望着异象中心,一人中年男子相貌,一人青年模样,面容倒是颇为相像,却是叔侄两人。 中年道人名唤陈宗正,神色带着些许讶异:“风携虎啸,龙游云中,这般异象,是成就上品金丹的象征。近来宗门之中,并没有闻说谁人功行圆满,将要炼成金丹啊。” 青年道人陈宗凤淡淡说道:“瞧那处是冲云峰方向,我恰巧听闻冲云峰许庄游历二十八年,于半年前回归宗门,想必是此人在外修行圆满,收集大药,是以回归宗门,一举成就金丹吧。” “原来是此人……二十八年前,我倒也听过他的名声。” 如果自己所记不错,此人和自己这侄儿算属同辈吧,陈宗正笑了笑:“如此一来,又添一名上品金丹的真传弟子,实乃宗门之幸事啊。” 却说冲云峰因直插云中得名,此时冲云峰之巅,伴随这龙吟虎啸的消隐,风云汇聚的异象走向尾声,天地倏尔为之一清。 一道身影忽然闪现峰顶之上,笑意盈盈,朗声道:“恭喜师弟,一朝龙虎风云,汇聚金丹,从此长生有望,大道可期。” 便见洞府紧闭之门忽然大开,一丝似有似无的怅叹飘散风中: “忽然而至,餐风饮露六十载。岁在甲子,求真问道登入台。” 云雾散去,一名少年道人从中走出,瞧去发未束冠,以一只玉竹为簪随意扎着,袖袍飘摆,潇洒飘逸,周身却流露出清和宁静的味道,五官俊朗,双眉如剑般斜飞入鬓,两眸炯炯生光,嘴角笑意淡淡,意气风发! “一脚踢翻玉鼎炉,龙虎风云汇金丹!” 韩望心中暗暗惊讶,门中传闻此人仙姿毓秀,如今得见真面目,恐怕还胜他人言中几分,确实是一副仙风道骨的极好卖相。便听少年道人道:“原来是韩师兄,倒未想到出关所见第一人是师兄当面。” 许庄是前数十年宗内小有名气的弟子,而韩望则是太素正宗扬名神洲的真传弟子,早已成就金丹多年,对许庄认识自己自然不觉得吃惊,说道:“今日紫气东来之时,掌门真人特意以法旨召我,到冲云峰来带师弟前去见他,为兄方至左近,便见风云汇聚,龙吟虎啸,这才知道师弟今日成就上品金丹,我太素正宗又添一名真传弟子。” “哦?”许庄心中一动,今日紫气东来时,自己还未至‘心关’,能否成就上品金丹,犹未可知,掌教真人就已经令韩望前来,元神真人,真有如此神通么?嘴上应道,“既然如此,我们即刻出发觐见掌教真人吧。” “善。”两人言罢,韩望袖袍一甩,只见其人拔地而起,化作一道恢弘的虹光,许庄紧接架起遁光,两人便直冲天际而去。 —— 穿过云雾,犹如屏开见月,一座云宫跃然眼中。 两位道童已经恭候多时,将韩望和许庄迎入宫中,觐见太素正宗当代掌教元化真人。 元化真人老道相貌,须发皆白,老态龙钟,打坐时头一点一点,好像真如老人瞌睡一样。 不过元神真人,长生久视,相貌皆由心生,倒不能分辨什么。两人向真人见礼过后,真人如梦方醒,半睁着眼睛:“你们来了。”打量着许庄,脸上挂起一丝笑容:“许庄,你很好。” 许庄略感疑惑,只当掌教真人因宗门新添一名上品金丹真传开心,正待回应什么,元化真人却抬手道:“欸,不必急着自谦。” 他似有感叹地道“许庄,如今你也寿过甲子了,当初你在太素洞天之上,穿越而来,老道感觉犹在昨日。” “穿越而来!“许庄心头巨震,既有心底秘密被揭露的惶恐,亦难免一直以来心中的疑惑在这一刻似乎得到解释的激动。 许庄自小聪慧,三岁能读文章,五岁能作诗词,天生便懂得许多道理,还常有些异于常人的知识,虽然朦朦胧胧,也算是有一些生而知之的样子。从自己拜入太素宗开始修道至今,也有了数十载时日,对这种情况,早有些许猜测。 韩望也面露讶色,这位将要新晋真传的师弟,竟然另有来历,莫非不是玄黄大世界生人么? “我想你并不清楚吧,昔日你出现在玄黄大世界外,太素洞天之上时,只是一缕游魂,并无丝毫修为在身,不知从何处来,如何来?以老道的见识,也摸不着头脑。”元化真人抚着长须,似乎陷入回忆之中,“本来你该当消散在宇宙之中,或者被玄黄界吸入轮回,成为芸芸众生之一,不过彼时老道心血来潮,感到你与本门似乎有缘,所以借助门中法宝,令你在云梦泽之中的凡人国度转生。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很快拜入了我太素正宗,崭露头角,终于有结成上品金丹的今天,缘之一字,妙不可言啊。” 老道笑道:“或许,当日老道我并不需多做手脚,你也终究会来到我太素门中,走上求道之路吧。” “好了!往事不再多言。”元化真人不待许庄回应,一挥拂尘,“许庄,你方成金丹,照例我应在你正式举行真传仪式时再见你,但今日急着召你来见我,却不是只为了怀旧,是有一桩要事要你去办。” 许庄压下心头紊乱,正色道:“但凭掌教真人吩咐。” “好了,你虽还未正式得入真传,我亦将你当作宗门真传弟子,载道种子对待,不必同我这般生分。”元化真人道:“十年前,太玄真君开辟陨星道场,立下太玄宗,你可曾听闻此事?” 太玄真君,陨星道场? 许庄眉头一皱:“回禀真人,十年之前弟子还在东海之外游历,回返神洲之后,倒有所听闻,但知之不详。” “哼哼。”元化真人笑道,“你们这些小辈,想必心中对这等所谓小门小派不甚上心?自然知之不详了。” “那太玄真君,想必你们也是不清楚是何等大神通者,今日我便教你们知道,这位太玄真君,当年和上玄宗那位并称双骄,你们可曾听说?昔日此人忽然与上玄宗决裂,誓不两立,就此了无音讯,不料再出现时,已经炼就纯阳,法力无边,上玄宗高手与其几番斗法,都没能奈何的了他。” 元化真人手拂长须,娓娓讲道:“十年前,此人在宇宙虚空之中,炼化一颗星辰,拖拽入玄黄界,号称:陨星道场,立下道统,或许是为大上玄宗一头,他自号太玄真君,他立下宗门,就叫做太玄宗。太玄宗陨星道场,或许暂时不能与三宗六派相比,但也绝非凡响,有纯阳真君坐镇,假以时日,未必不能与三宗六派齐名,现在你等可瞧得起它了么?” 许庄心下暗自吃惊,原来这太玄宗竟有如此来头,炼就纯阳,号作真君,这是还在元神之上的修为,三宗六派之中也未必每门每户都有此等大能坐镇,确实不凡。 “许庄,此番我要你所做之事,便与太玄宗有关。”元化真人说道,“太玄真君虽然开辟陨星道场,立下太玄宗一门,但十年来都紧闭山门,与世隔绝。直至今日,总算是要正式崭露头角,要为其弟子,举办金丹大典,邀请函已经发到了各门各派,包括上玄宗。” 说到此处,元化真人嘿嘿一笑:“近些年来,神洲修行界风平浪静,各门各派,纵有弟子炼成金丹,也少有举办金丹大典这等热闹事了。此番太玄宗举办金丹大典,是为正式登上神洲修行界的舞台,向各门各派……尤其是上玄宗大秀拳头,恐怕不会十分平静。” 原来如此,那掌教真人要我做之事莫非?……许庄心头一动。 便听元化真人说道:“太玄宗为此番金丹大典准备已久,其弟子定是炼就的上品金丹,我太素正宗,也不能失之礼数,应由一位真传弟子代宗门去赴金丹大典,恭贺太玄宗弟子成就金丹。不过门中真传,都各有要事,现下只有韩望在门中,我还另有事情吩咐他去做,恰好你成就金丹,老道特许你先不举行真传仪礼,鸣钟九响,通传太素,可以以真传弟子的名义在外行走,这番太玄宗金丹大典,便由你替宗门走上一遭吧!” 第二章 斡旋造化 陨星道场 是日,许庄驾驭遁光来到善功堂,善功堂执事已经带着八名内门弟子在此等候。 三日之前,许庄领掌教真人法旨,以真传弟子的身份,代表太素正宗去参加太玄宗金丹大典,作为一宗之代表,怎么都不可能孤身一人前去,总要有弟子随从,道兵力士仪仗。 道兵力士自不必说,宗门会安排妥当,而弟子随从,倒是可以由许庄自己选择,不过许庄三两好友,皆不在宗门之中,也懒得做什么挑选,只传书一封到善功堂,令他们发下任务,挑选八名内门弟子作为此行随从。 至于善功堂选哪些弟子,用什么方式,他却不关心了,许庄也是内门弟子一路走来的,自然知道这等差事,不会是什么随机挑选,也不是谁人想接到,就能接到的任务。 须知太素真传,皆是结成上品金丹,有望成就元神,能做一方道统载道之器的人物,与这等上品金丹宗师同行,若表现好些,得到些许点拨,甚至得蒙青睐,收入门墙,岂不是一飞冲天? 像这样的差事,是多少内门弟子求之不得的,想来背后自然是各显神通了。 许庄在善功堂前落下,善功堂执事便上前一步行礼道“许师叔,善功堂已召集八名内门弟子在此。” 许庄轻轻颔首,目光一扫,便知道这八人确实都功行尚可,想必不是家族子弟,也是内门之中出彩的人物,忽然,许庄瞧见一人,低垂着头,仿佛要缩回人群之后,不由哑然。 此时越南心中正五味杂陈,原来此行其他七人,皆是后进之秀,虽然不认识许庄,也只以为是门中不认识的真传弟子,越南却知道,许庄正是和自己同辈弟子,昔日还与自己颇有一些龃龉…… 未成想,竟有今日,原来三日前,忽然鸣钟九响,通传太素,却没有举办真传仪式的新晋真传弟子,居然是许庄。是以越南生怕被许庄认出自己来,甚至萌生了就此放弃自己千辛万苦求来的这一宝贵机会的念头。 只是他不知道,许庄心中只将他掠过心头,化作洒然一笑了,没想到会在此处,见到年少时有所争执的人,后来自己外出游历,一去经年,自己精进勇猛,而故人却原地踏步至此。 求道之路,实在漫漫,如果不能成就元神,长生久视,今时今日炼就上品金丹的意气风发,也许也会被他人挥之脑后吧。 我求我道,却绝不愿如此! “好,这次任务的弟子,便就他们八人吧。”许庄问道,“你等可做好准备了?事情紧急,如果没问题的话便即刻出发。” 陨星道场此去横跨半个神洲,赶路里程不谈,还需辗转几处传送阵,许庄临时受命,又做了些许准备,等待善功堂召集弟子,道兵殿准备力士仪仗,却不能再耽搁了。 “回禀师叔,我等随时可以出发。”八位弟子应道。 许庄不再啰嗦,袖袍一甩,一艘小舟滴溜溜的旋转着飞到半空,已经变成了一艘巨船,长宽百十丈,其上亭台楼阁,舟身云雾缭绕,这是太素正宗,专为仪仗出行,特意用小诸天云禁练就的法器云舟,承载成百上千的修士,不在话下。 当即便带上八名弟子,再去往道兵殿带上仪仗力士,便即出发。 —— 东胜洲广遨辽阔,西接山茫,东临瀚海。 地大物博,钟灵毓秀,鸾翔凤集,是以在玄黄界中,又有中洲,神洲之称。 这天是太素云舟出发的第四日,辗转几处传送阵后,已是前往陨星道场的最后一段路程,云舟飞行蓝天之中,上下皆是白云朵朵,随风形塑,往下方看去,云雾中显露出山林河流,雄伟壮观的景色,这是一些初次离开云梦大泽,太素洞天的弟子从未见过的。 此时紫气东来,几名弟子正在甲板上采气,力士在一旁服侍,一片清净祥和,一名唤作李长风的弟子正在船头演练飞剑,一道青色的剑光在云中忽上忽下,时左时右,变幻莫测,好像一尾空中的游鱼,正在和云朵嬉戏,端是有些仙家气象。 “你这套剑术练的不错,有点意思。”忽然耳后响起一道声音,吓得李长风一哆嗦,剑光一颤,好像失去了控制,一下要掉到云舟的小诸天云禁外面去,却见一只如白玉般无暇的手掌一拿,飞剑便滴溜溜的飞到了手里。 “许师叔。”李长风回头一望,原来许庄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身后,面上现出愧色。自己练习剑术有所进展,全神贯注下竟然被一吓对飞剑失去了控制,若不是许师叔愿意出手,飞剑恐怕飞出云禁不知道哪里去了。 “嗯。”许庄点点头,“你喜欢剑术么?” “是,许师叔,我自入门以来,便对剑术极为喜爱。”一说起剑术,李长风立马有些兴奋,似乎急切要对他人分享自己对剑术的热诚一般。 “你的剑术还算不错,变幻莫测,游刃有余。”许庄点头认可道,不过话锋一转,“但是剑术说到底,是杀敌之术,变幻是剑术的形式,却算不得是剑术的本质,你的剑术变化有余,却失了凌厉。” “这……”许庄的话犹如洪钟大吕,震得李长风脑海嗡嗡作响,“剑术的本质?” “不错,你喜欢的剑术的话,想必知道门中真传的《太素有无形质剑气》吧。”许庄淡淡的说道,“《太素有无形质剑气》中有一个高深的境界,唤作‘质尽终极’,讲说的便是最极致的质量,最强大的杀力,练就质尽终极,剑气无坚不摧,削山截江,无所不能……你明白么?” “弟子明白,谢许师叔指点。”李长风点头之余,亦不禁暗自向往。 “当然,剑术变化之道……”这些时日,许庄对几名弟子多有指点,与自己年少之时颇有争执之事的越南也不例外,虽然短短四日,诸弟子皆有所受益,许庄对各人也了解了许多,一时兴起,正待好好指点一下李长风剑术,突然眉头一扬,举目远眺。 此时围上来准备听许庄的指点的几位弟子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头雾水的顺着许庄眼光望去,忽然瞧见远处现处一抹炽烈的炎光,一道火线从天边飞速逼近,眨眼便逼近了云舟。 行舟数日,太素一行也遇到了不少陌生的修士,不过寻常散修,便是见识浅薄,见到云舟这般巨大宏伟的法器也不敢招惹,若有是遇到有眼力见的,哪能不知道太素云舟的名号,因此见到这道烈焰遁光虽快,倒不觉得有什么,直到遁光直愣愣朝着云舟冲过来才惊觉不对,纷纷严峻戒备。 只见火光如流星般冲到云舟一旁,忽的一个盘旋,炎光中传出一道冷冷的声音:“哦?倒未听说太素宗新出了一位真传弟子,我还以为又是越君岚道友当面呢?” 许庄眉头微挑:“吾乃太素许庄,阁下有何指教?” “嘿嘿……太素宗,好大的派头么?”炎光中那人嘿嘿一笑,突然间炎光猛烈爆发,熊熊赤焰交织,竟然形成一只大手,遮天蔽日,一探便要将云舟抓在手中。 “果然来者不善。”许庄剑眉一竖,将手一指,一道寒光飞射而出,直直冲出云禁,遁入云中消隐不见,转瞬之间,就突然出现在烈焰大手上,光寒重现,便即往下一斩,将烈焰手掌连带背后的云雾都一下斩成两半,露出蓝色的天空。此时才听到轰隆隆的爆鸣声从空中传来。 烈焰手掌被斩破了法术维持,火焰一缕一缕随着风逸散出去,飞出许远才散做火星点点,那人没再维持道法,而是冷哼一声:“你也练成了剑气雷音,很好。” 便即炎光一收,忽地又化作一道火线,冲天而去了。 这场突如其来的斗法便这么没头没尾的结束了,许庄思忖片刻,还是没有打算丢下太素云舟和正事去追击,只是微微皱眉,不知这突如其来的敌人是什么原由。 若瞧那人道法,倒应是天火派的路数? “此人应是天火派当代真传杨炼。”此时越南突然发声道:“此人与其胞弟两人同为天火派真传弟子,听闻感情极佳,但是十四年前,其胞弟在外与我宗真传越君岚越师叔斗法,被越师叔所斩杀,就此杨炼和越师叔就结下了仇恨,一直非常不对付……” “哦?”许庄微微颔首:“难怪如此胡搅蛮缠,不过他杨炼以为我是新晋真传,就是好相与的么?”说着微微笑了起来,“想来他亦是去往陨星道场吧,看来这番去太玄宗金丹大典,果然不是桩太平事。” “师叔,没想到您竟然练成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不知道刚才那一下,是不是就是质尽终极的境界?”李长风在一旁兴奋地问道,另一名弟子也说道“第一次见师叔出手,方才便是门中的《太素有无形质剑气》么?” 许庄只是笑笑不语,方才他使的确实是修炼《太素有无形质剑气》的剑术,但实则他修炼的并不是这一门真传剑术,或者说不只是这门剑术,只是此中之事,不足与外人道也。 就在弟子们吵闹之时,云舟并没有停下飞遁,已经悄然接近了目的地,力士操纵飞舟,降下云头,只见穿过云雾,令人震撼的一幕出现在眼前。 无怪乎称之陨星道场!太玄真君摘取天上星辰,炼制而成的道场,原来这副模样—— 只见一颗庞然如大陆一般望不见边际的巨大陨星悬浮空中,其上灵峰处处,洞府密布,泊泊清泉,山涧流水。 这颗巨大陨星,上接虚空,许庄神念感知之中,只感到宇宙星辰之力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冲刷在陨星之上;下接群山,下方灵脉已被以莫大神通布成阵法,源源不断的灵气升腾着,如同蒸汽一样飘上陨星道场。 如此神通造物,简直斡旋造化,许庄甚至能感觉到这座陨星道场,似乎蕴含着无穷的威力,这座陨星道场,本身就是一件巨大无比的法宝! 如此神通,简直令人无法想象。 许庄尚且心生波澜,八位弟子还有船上的力士,更是已经惊到呆滞,也许此时此刻,他们才意识到,陨星道场,是怎么样的存在! 第三章 巧逢故友 太素云舟驶近陨星道场,一位身穿素白道袍的年轻修士乘着风轻飘飘飞了上来,拱手问道:“可是太素宗前辈驾临,晚辈官松有礼了。” 看样子,陨星道场竟然让清浊合一,炼法境界的高手来作为迎客道人,也不知道是为了彰显实力,还是真的好大的派头。 修道之人,静定,练气,筑基,炼法。 凝练清浊二气,清浊二气合一,练成法力是筑基后的重要一步,也是区分修行人的一道门槛,同样是练成了法力的修士之间亦是天差地别,在太素门中,若是练成厉害法力,打下扎实根基的弟子,是有资格作为金丹种子,预备真传培养的。 许庄也不托大,稍稍上前半步拱手回礼道:“太素真传许庄,官道友有礼了。” 太素许庄!此时官松心里也暗自吃惊,这个名字并不在太玄宗对太素真传弟子所知之内,也就是说,眼前这人,至少是近年才新晋的太素真传弟子。 传闻神洲三宗六派之中,太素宗对于真传弟子的要求也是最为严格的,非要成就上品金丹,有望元神之辈,才能坐上这位置。 官松内心凝重,太玄宗虽然方才立宗十年,但是门中弟子,已经追随太玄祖师修行许久。 如今太玄祖师在玄黄界开辟道场,正式立下道统,自己这一辈诸师兄弟,众志成城,人人以上品金丹为目标,为太玄宗发扬光大而努力,现如今门中,亦只有两名上品金丹。 而太素宗,声名在外的,便有六名真传弟子!如今又添一人,不愧是在玄黄大世界传道万载,源远流长的大道宗。 虽然心思急转,官松脸上不动声色,微笑道:“常闻太素门人风采,今日一见,才知道绝不是虚言。许前辈,请令云舟随晚辈前去下榻之处吧。” 许庄示意力士驾驶云舟,同时道:“官道友请。” 一路上官松与许庄谈天说地,倒是颇为和谐,显是一位长袖善舞的人物,一行人落入陨星道场,很快飞到一处烟波浩淼的湖泊,湖边已经建好了几处精致的小院子。 “许前辈,这几日你们就在这庭院歇脚。晚辈还有迎客任务,就先告辞了。”到了地方,官松也不多做停留,便即请辞离去了。 众弟子正兴奋的打量着这临时居所,李长风深吸一口空中的雾气,惊道:“这里的灵气比云梦泽中的灵岛都不差,在这陨星道场修行,岂不是真能与神洲几大灵穴比肩?” 几位弟子纷纷附和好像如此。 另一名弟子不屑的摇摇头道:“你懂什么?云梦大泽,连绵不知几万里,钟灵毓秀,地大物博。不知道生养多少人口,诞生多少修道种子,出产多少天才地宝,修行资源。就是云梦泽里修行的灵兽,都不知道有多少成了气候的,这真正的底蕴,岂是这小小一个陨星道场比得了的。” 又有几人感觉言之有理,一下子众人纷纷热烈讨论了起来。 许庄只是笑而不语,心知陨星道场,如此宏伟的神通造物,给他们的心里造成了不小的冲击,恐怕内心又是为之震撼,又触及了太素门人一向以来的骄傲,是以才表露出这样幼稚的姿态。 “好了,你们休得在这里吵闹,各自休整去吧。” …… 天色近暮时,夕霞如胭脂,妆点着天边紫红色一片。 许庄正在湖边打坐,琢磨道术,忽然神色一动,两道遁光闯入感知之中,飞入了烟波湖范围,一道银铃般得声音响起:“太素宗许道友可在?玉霄派林铃前来拜访。” “嗯?”许庄脸上显出一丝微笑,起身迎着遁光朗声道:“许庄在此,林师妹,好久不见。” 林铃生的面容姣好,美目灵动,身着青色长裙,赤着双足,足下青白二色玄光交织,显然是活泼好动的性子,身旁一人则是一位年岁不大的少女,两人相貌略有些相似,但更显得娴雅秀美,齿如瓠犀,眸似晨星,驾着只一道漾漾清光,更多些返璞归真的气象。 三宗六派之中,玉霄派与太素宗一向交好,门下弟子也素有交流,互相之间也常做师兄弟间的称呼,昔日许庄游历神洲,和玉霄派几位弟子相处甚欢,林铃便是此中一位。 见到许庄,林铃啊了一声:“许师兄,果真是你!我一到此间,便听说了代表太素宗前来的真传弟子名曰许庄,我还担心是不是重名呢!”又笑盈盈道“虽然昔日相识,便觉得许师兄非同凡响,没想到再相见之时,许师兄已经成就上品金丹,小妹在这恭喜师兄了。” “我瞧师妹修为也精进不少啊。”许庄微笑道,又问起另一位娴静的少女,“不知这位是?” “啊!我见着师兄,一时兴起忘了介绍了。”林铃道,“这是本门真传,也是我的本家妹妹,林珊裳。” 林铃一说起林珊裳的名字,许庄便即刻想起这个在数年前名动神洲的名字,号称是玉霄派这一代的天之骄女,传闻修道不过三十年便征就上品金丹,位列真传。 “原来是林道友。”许庄朝对方拱了拱手,林珊裳只恬静的冲他笑笑。 林铃悄悄冲他传音道:“许师兄不要见怪,我这妹妹此番还是第一次离宗行走,对生人一贯如此。” 许庄不觉得如何失礼,倒是有些讶异,这位天之娇女,竟然真是从小在宗门呵护下就如此顺风顺水的走到了上品金丹这一步不成。 思及自己游历天下,经历多少风波,几次出生入死,岁过甲子才结成金丹,如此已经算得上是惊人的速度了,和林珊裳一比较,倒似是平庸之辈。 许庄将些许杂念抛之脑后,便伸手一引,要请两人入庭院坐下,林铃却摆摆手:“欸!我们就不进去坐了,我们上门叨扰,一是我想看看是不是真是许师兄你在此,二是顺路要去瞧一桩热闹,不知道许师兄你可感兴趣。” “哦?不知道是什么热闹?”许庄心头一动,太玄宗并不限制来客在陨星道场活动,到下午时诸位弟子已经三三两两结伴出去了,至今未归,不是是否与此有关呢? “许师兄应该知道这太玄宗来历吧”林铃笑嘻嘻道,“这次太玄宗举行金丹大典,遍邀三宗六派,各路修行人士前来观礼,是给上玄宗也递了请帖的,谁也不知道上玄宗怎么想的,竟然真的来赴此约。” “今日正午时,上玄宗一行人已经到了陨星道场了。这下子可好了,两宗人马一碰面便是火药味十足,说话都是不阴不阳,夹枪带棒的。两宗高层还没什么表示,下面的弟子已经磨拳擦掌,险些起了冲突。现在两伙人已经往斗法台去了,非要分个高下不可。” “还有这种事。”许庄忍俊不禁,这位林师妹也真仍是那一副天真活泼的性子,还要拉上林珊裳和自己去看热闹,不过许庄也不是什么古板人士,并不介意配她去瞧瞧这场闹剧。 说走就走,于是三人便架起遁光,往陨星道场的斗法台去了。 第四章 斗法之约 袖里乾坤 修道之人贵争,太玄宗在玄黄界从立下道统起便注定不可能是闭门苦修的门派,自然设有斗法台的存在。 此时斗法台处,热闹非凡,台上两人正激烈斗法,台下已经已经围了不少宗派弟子,散修修士,自陨星道场开辟以来,这还是头一遭。 台上正是身穿上玄宗制式玄色道袍的弟子和素白色道袍的太玄宗弟子正在斗法。 此时场面上瞧来是上玄宗弟子正压着太玄宗弟子打,只见他单手托着一面八卦镜模样的法器,中间凹陷,四周刻印着复杂玄妙的符文,镜面中心不停凝聚一颗又一颗雷球,另一只手指捏法印,操纵一颗一颗雷球源源不断的打向太玄宗弟子,太玄宗弟子苦苦支撑着一面小盾,不停打出灵符去打灭雷球,完全没有反击的空隙。 上玄宗弟子似是自觉胜券在握,昂首喝道:“旁门小道就是旁门小道,还不快快认降!” 台下上玄宗弟子一下起哄起来,方才已经赢下一场,眼瞧又要再下一城,忍不住各种嘲讽起来。台下另一侧太玄宗弟子则个个义愤填膺,恨不得立即上台和上玄宗大战一番。 台上太玄宗弟子眉头一紧,眼中怒火大盛,突然停下手头打出灵符地举动,更密集地雷球一下不停打在小盾上,打的盾光不停摇曳,眼看就要支撑不住。 上玄宗弟子嘲讽道:“怎么?放弃了么,你只需大声认输,我便放过你如何。” 不料太玄宗弟子完全不为所动,继续维持着护盾,从袖中翻出来一只玉尺,嘴中念念有词,往空中一抛。 玉尺化作一道白光,飞至空中就打在当头一个雷球上,将雷球打的四散,去势不减,啪啪啪转瞬之间把几个雷球统统打做四散电流,紧接着就在空中划过一条直线,朝上玄宗弟子头上打去。 玉尺迅捷无比,只是一闪,便欺到眼前。 上玄宗弟子眼见躲闪不过,急切之间,吐出一道漾漾清气,清气当空化作一道威势强过之前雷球十数倍的雷光,往上一迎,不料只是稍加阻碍,雷光便应声破碎,竟然没有当过一个回合。 所幸终究是阻碍了一下,得了喘息之机,上玄宗弟子飞身后退,拉开距离的同时将法器一掷,悬停在空中,提起大半灵力,双手连弹,数十上百个雷球一口气凝聚出来,噼里啪啦的打在玉尺上,终于将玉尺打的一颤,白光尽散,倒飞回去。 松了一口气的时候,不禁恼恨,方才吐出的清气,正是道基境界修士想要修成法力,最为根本的清浊之气。 此气对道基修士而言,最为好用也最是珍贵,用之即去,不费一番苦功重新修炼,是不会自然恢复的。使用来施展法术,虽然威力强横,但实在浪费不过,最要命的是拖累修士的修行进度。 这转瞬之间激烈的斗法看的台下众人皆屏声细看,突然听着一声嗤笑,后方有人说道:“上玄宗的雷法,也不过如此嘛,还不是连旁门小道的法器都抵挡不住。” 这下可好,此话一出便将两头都狠狠的得罪了,连台上两人都停下了手脚,太玄上玄皆恨恨地朝声音方向望去,便瞧见一群青色,月白色道袍的年轻修士站在一起。 “好啊,原来是太素宗,玉霄派的道友们。不知方才是哪位如此瞧不起我太玄宗法术的?小道不才,修炼的也是雷法,倒是愿意领教下阁下的法术。”千年以降,上玄宗自命三宗六派之首,门人子弟个个以此为荣,最是傲气,哪里受得了这般羞辱,当即便有一名弟子站出来发难。 “哼哼,神洲之上,玉霄派雷法最富盛名,瞧着我等拙劣法术,自然是要指教我们的。”又一名上玄弟子不阴不阳的说道,话锋却直指玉霄派。 太素,玉霄一行人不禁无奈,方才话语,确实是玉霄派一名弟子说的,问题在于这名弟子正是玉霄一行人中年纪最小,方才十几岁的小师弟,修为更才堪堪练气,谁也不曾想,少年口无遮拦,竟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 但话既然已经放了出去,玉霄派等人也自觉没有低头认错的必要,太素向来和玉霄同气连枝,于是纷纷默不作声,反而是几名生性好斗的,已经跃跃欲试了起来。 这下本来上玄太玄两宗针锋相对的局面,一下变成了四派剑拔弩张起来。 于是许庄同林铃林珊裳二人到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幕。 许庄听了自家弟子说了来龙去脉,不禁笑了笑,瞧着一眼林铃两人,倒见她脸上颇有一些歉意,应当是听了玉霄派弟子诉说了。 再去瞧上玄,太玄两宗弟子,虽然仍是神色愤愤,但倒没敢再做叫嚣。 神洲修行界承平已久,在这般背景下,三宗六派之间也有些隐藏的默契,高阶修士通常不会以大欺小,但再怎么说,面对金丹宗师,还是必须给予尊重的。 当然,许庄也不会冲小辈显摆什么威风,何况真要论起来,自己这方也没甚么道理。 许庄大袖一挥,双手朝上玄宗弟子方向虚拱了一下:“太素许庄,不知上玄宗哪位道兄在此,可否现身一见?” 原来上玄宗的真传弟子早已隐藏在此处,小辈们不知,许庄自然不会察觉不到了。 只见上玄宗弟子阵前忽地显出一人身形,其人身量极高,几有六尺,脸色白皙,神情冷酷,淡淡应道:“上玄余静。” “哦?原来是翻手镇压乱江蛟龙的余道兄,久仰大名了。”许庄倒不是客套,而是真个听说过此人的名头,花花轿子人抬人,许庄自然不会惜得一两句好话,“管教不严,叫余道兄见笑了。” 这话却是把玉霄派一行人也代表了进去,不过林珊裳这位玉霄真传都没有什么异议,玉霄派弟子更没甚么意见,倒是那少年颇有几分不服气的样子,只是被同伴拦着,也自知没有说话的份。 “……小辈玩闹,不必挂怀。”余静扯了扯嘴角,似乎是做了个笑容,声线仍是那么冷淡:“他们修道年少,还没怎么走出过宗门地界,难免自高自大,多些斗法经验,受些挫折,也免得他日在外吃了亏去。有我在一旁照看,亦不会出什么差错。” 至于话中所指是哪宗弟子,那就没人知晓了。 许庄对此不置可否,只道:“现今我等做客陨星道场,总不好在他人地盘肆意妄为,我却待好好约束太素门人。” “许道友过虑了,我太玄门这点气度还是有的。” 忽然一道清朗声音从人群外传来,一道人影飘飘乎从空中飞落,显出一位束太极髻,着素白袍,相貌普通的男子来。 来者没有收敛气息,方一现身,便仿佛江河之中,突兀横亘了一颗大石,若以灵识观去,只觉一点灵光,圆陀陀,光灼灼,肆无忌惮的散发着‘能量’。 “上品金丹。”,许庄余静纷纷心头一动。 太玄立宗堪堪十年,除了太玄真君,世人对其知之甚少。 如今金丹大典举办在即,受礼之人应当不会在这时出来抛头露面,也就是说,来者应是太玄门中的另一位上品金丹宗师了,只是不知道太玄门中,到底有多少真传弟子?几人上品金丹? (三宗六派并不是每门都必须上品金丹才能位列真传。) 思及更深处,上品金丹,岂是不知道哪里就能蹦出来的?可以说,而今神洲有数的上品金丹修士,人人名声在外。 太玄宗立宗十载,门人体量却不算少数,定是早已追随太玄真君修行的。太玄真君消声觅迹数千年,再次现身已经成就纯阳,传闻是离开了玄黄大世界,不知在宇宙中的何方修行,恐怕不是假话。 “余道友,许道友,还有林道友,久仰大名了。小道姜瀚,添为太玄当代首座。””男人露出和煦的微笑,“我远远便听到这边动静,倒是生出来一个想法。两日后金丹大典上,不如由各派弟子来举行一个小小的法会,切磋一番。” “这倒是有趣的很,许师兄,你快答应下来。”林铃正是爱瞧热闹的性子,连忙传音给许庄,要他应下这场法会。 至于林铃自己,虽然许庄和她年少相识,林珊裳又是她本家妹妹,是以三人同辈相处,但总算没有练成金丹,同上玄,太玄两宗的真传弟子之间的交谈,由她来说话却是不合适的。 余静淡淡道:“我上玄宗自无不可。” 见余静应下,许庄看了林珊裳一眼,见她轻轻点头,便知道定也是林铃给她怂恿她应下,稍作思虑,便应道:“姜道友这主意甚好,正好叫门下弟子增长见识,免得做了那井底之蛙。” “善。”姜瀚微笑道,“既然三位道友应下来,小道更有把握说服其他道友了。” 又回头冲太玄宗弟子道:“你等也听见了,还不回去多加用功,莫要两日后丢了宗门的脸。” 不待回应,大袖一挥,竟然将东西装进了袖里一般,将十几名活生生的太玄宗弟子收了进去,还拱了拱手道声告辞了,这才乘风飞走。 袖里乾坤!许庄心中冒出来一个莫名的念头,便即失笑。 第五章 金丹大典 两日之后,天高气爽,白云朵朵。 太玄峰,听名字便可知,乃是太玄宗,陨星道场的核心所在。平时是绝无可能有外人出入的。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这天正是太玄宗首次金丹大典的日子,此时太玄峰上的仙宫之中,较以往的冷清,称得上熙熙攘攘。 正殿上方摆着一尊白玉交椅,一旁身着道袍的姜瀚定定的站着。 殿下方排着两排案几,初略一数,少说便有两三百张。不少案几上已经坐上了宾客,细瞧来便可知,大殿中后部位,坐的都是修为不高的中小门派修士、散修,偏前殿部位就坐的都是东胜洲较之三宗六派略次一等的宗门高手或者散修中的金丹宗师。 大殿最前方的案几,不想可知,当是三宗六派来宾的位置,此时已经有人落座,引得殿下来宾传音悄声讨论。 “那是天火派五爪炎龙杨炼么?那位又是谁人?” “嘿嘿,没见识了吧,那是少阳派当代唯一的上品金丹宗师,应天霄。” “太玄宗真有这么大派头么?听说三宗六派来人,各个都是上品金丹宗师。” “你瞧着这陨星道场的模样,可有派头么?这次太玄宗举办金丹大典,定是成就了上品金丹的人物。三宗六派号称东胜洲九大道门,若是来的不是上品金丹宗师,岂不是被压去一头?” “这般说来,那少阳派幸好当代还有一位上品金丹……” “还不噤声!你真当传音入密瞒得住金丹宗师么?” 殿下神念交织,若是法力高强者运转灵识去听,显得纷乱嘈杂。 案几前,被讨论的应天霄静坐在蒲团上,双眼微阖,不做理睬。对案坐着一身大红色道袍的年轻道人,两名女弟子正服侍他饮酒,脸色似笑非笑,忽然便打招呼道:“应道友,又见面了,算来也有四五十个年头了,怎得少阳派都是你在外奔走。” 应天霄脸色不变,双目都不睁开便回道:“应某身为首座真传,为宗门奔波是应当的,不劳杨兄挂怀。” 原来对案这少年道人,正是与许庄有过短暂交手的天火派真传弟子杨炼。 杨炼脸色玩味,还待再说什么,忽然脸色一沉,便听殿外有仪仗音乐响起,唱名道:“太素正宗,许庄宗师到!” 应天霄亦眉头一挑,近百年来,太素六大真传名扬神洲,显然气运鼎盛,如烈火烹油,没想到这么快便又诞生了一名上品金丹,思及自家少阳派内,虽然真传十数,却只有自己一人成就上品金丹,大有青黄不接之相,不由睁开了眼睛去瞧瞧。 只见来者五官英挺,眉飞入鬓,一双眸子如那星辰灿灿,身着着仪仗道袍,大袖飘摆,便是应天霄这等人物见了,也只有暗赞一声,气度不凡。 许庄在一名太玄宗内门弟子的带领下,走到大殿前方,右手第二位的案几来落座,还在杨炼前头。 这是因为三宗六派虽然俗称九大道门,但其实三宗传道万载,一直把持东胜洲玄门正统,实则隐隐要高六派一头,虽然许庄晋升金丹时日尚短,还不如杨炼,应天霄等人名声在外,但仍要坐在他们之前。 不过许庄落座右手第二位,前头还有三位座次,想来当有三宗另外两宗,上玄宗和灵宝宗的位置了,剩下一位,是何方神圣,能排位太素,乃至三宗之前,倒是令人好奇。 许庄盘腿坐在蒲团上,案几上已经备上最高规格的灵果仙茶,糕点酒水,只瞧其中一碟子,层着四枚果子,桂圆大小,圆润如珠丸,血也似通红,似是朱果,虽然年份不长,也十分珍惜。越南,李长风等弟子只得在后方站着,瞧的眼都直了。 方一入座,便又听着殿外唱名,玉霄派众人也在引领下走了进来,这番正式场合,却是林珊裳作为真传弟子领头了,林铃只得随侍身旁,还不忘冲许庄眨眨眼,一行人便落座在许庄一旁,右手第三座的位置,自然免不了一番寒暄。 这时时辰已近,殿外唱名不断,很快上玄宗余静等人也纷纷到来,余静落座右手第一位之后,灵宝宗真传,一名唤作谢宗桓的积年金丹宗师,落座左手第二位……如此一来,三宗六派齐至,将前十位反而只余左手第一位还空着。 如此场景,似乎出乎了许多人的设想,颇引起一些议论,三宗六派宗师的随侍弟子中也有人愤愤不平起来,倒是余静许庄等人不动声色。 又过了一会儿,吉时将近,大殿中所有的案几后都已经坐满了修士,除了上首之座,正待人人好奇的心痒痒时,忽然听了许久的唱名终于又响了起来。 “星宿上人到!” 此名一响,便见太玄宗弟子引着一人步入了大殿,直往首座,来者鹤发童颜,身高骨宽,着蓝色法衣,其上星宿图形,云纹符箓,华光流转,清气盈溢。 一时间虽不至于哗然一片,但也众皆惊异,连许庄等人,都不禁面色古怪。 道是谁人,敢坐三宗六派前头,位列群修首座,原来确实有这资格。 星宿上人者谁?乃是神洲修行界都享有不小名声的一位元婴修士,号称尊者! 元婴者,元神婴儿,已经称得上尊称一声大修士,又有尊者之称。现今神洲修行界,元神真人不显,元婴尊者便是寻常修士眼中的修行界之顶端,自然有资格坐着首座了。 只是堂堂元婴尊者,竟然参加小辈金丹大典,自然引得众修神色古怪了,恐怕有人心里,还暗暗耻笑:堂堂元婴尊者,为金丹贺礼,为了捧太玄宗的臭脚,脸都不要哩。 许庄倒是没那些无聊的想法,说到底,元婴尊者在普通修士眼中是高高在上的存在,元神真人,那是仙神一流的人物,只存在传说之中。实际上在寻常修士眼中,很多时候金丹宗师已经代表了顶尖的修为。 而许庄他们这些道宗真传,深知道元神真人,跳出生死玄关,长生久视,和金丹,元婴之流是天差地别,更何况纯阳真君,更是另一种概念。 堂堂元婴,为金丹大典贺礼,说起来好笑,但若是能在纯阳真君心里留下善缘,那是大大的值当。 星宿上人不知两旁修士心中所想,或者说知道,但并不知乎,不动声色地随着指引在首座落下,还笑盈盈朝三宗六派的几位金丹宗师点头示意。 众人自无什么不可生受的,元婴在常人眼中是十分高高在上,但对于上品金丹者来说,破丹成婴是水到渠成之事,算做道友,亦无不可。 如此这般,宾客总算到齐,吉时业已到来,悠长的钟声一道接一道响了起来,遍传四方,足足九道之后,一位星冠束发的青年道士伴随着仪仗走了进来,他身材修长,相貌凌厉,神色带着些许志得意满,并不遮掩。 见到他进来,大殿上方姜瀚终于动了起来,当先拱手道:“恭贺乔师弟成就上品金丹。”所有盘腿而坐的修士,包括星宿上人当即都站了起来,齐声道:“恭贺乔道友/前辈成就上品金丹。” 道士在恭贺声中走到殿上灵玉交椅前,转身拱手道:“乔飞凤谢过各位道友。诸位请坐。” 众人坐回案几后,乔飞凤便在正式端坐在交椅上,姜瀚这时走到他前方,面带笑容道:“乔师弟,师兄代宗门贺师弟成就上品金丹。” 便有一名太玄宗弟子端着一个玉盘,盘上一爵真砂,颗颗形如玉珠,饱满圆润,剔透莹亮,内力云雾翻滚,五色氤氲。 原来是一爵五行真砂,这一粒五行真砂,其中蕴含的灵气便堪比成千上万的灵石,如此一爵,价值不下与一条小型灵脉。富含灵气还不是此物的珍贵之处,此物所含的五行灵真,五行圆满,随生随相,号称无论修炼的是何种道法,哪般法力,都可随意炼化,毫无损耗的直接增长法力,乃是修行人最是垂涎的宝物。 此物一出,当即又是引起一阵小小震动,不过倒是没人出声喧哗。 姜瀚恭贺完毕之后,星宿上人作为首座,当即便缓缓起身上前,他孑然一身前来,竟然从袖中掏出一个玉盒,亲身给乔飞凤恭贺。接着便是三宗六派,包括许庄等人,献上宗门准备的礼品,随后其他修士也一一上前。 就单只这般流程,便耗去了半个日头,这番正式的恭贺才算结束。 殿内诸修这时才纷纷动起案几上的灵果,仙茶来,太玄宗的弟子,侍女也鱼贯而入,时不时为宾客添茶倒水,补充灵果。 姜瀚这时也重新站了出来,朗声道:“诸位道友,前日我同三宗六派几位道友约定,在今日大典上举办一个小小的法会,叫弟子们切磋一下。” 此言一出,自是引起诧异纷纷,一些消息灵通的,自是早已知晓,但更许多人,只觉太玄宗这趟金丹大典,果然不甚平静,总算到了关键一幕! 姜瀚冲三宗六派,诸位真传弟子点点头,从身后弟子手中接过一只小小杯子,将手托起,言道:“我太玄宗做为主人,举办这场法会,自然是要拿出些彩头来,此物名曰‘玉阳神砂’,同五行真砂有异曲同工之妙,五行真砂可直接增长法力,这玉阳神砂,则可以自然精纯法力,今日谁家弟子若能拔得头筹,便将此物奖励予他。” “当然诸位道友,或者弟子门人,只要修为尚在道基境界的,有心参与亦可。” 此言一出,殿下中小门派的修士和散修都是喜形于色,不少人都是摩拳擦掌,跃跃欲试起来。 第六章 小斗法会 上 姜瀚见得殿下众人已经跃跃欲试,也不磨蹭,当下便将袖一甩,一尊小小石台随势飞出,迎风便涨,转瞬之间便化作一尊方圆数十丈大小的斗法台。 台面还不待落地,姜瀚张口一吐,一道烟气便喷在其上,轻舒薄张,雾霭中道道符文交织,随着白雾扩张,将斗法台稳稳托住,悬在半空之中。 “可有道友愿请先发?”姜瀚环视大殿,视线重点落在三宗六派门人之上。 显而易见,虽说殿中来宾,只消是道基境界修士,俱可参加,但主角仍是三宗六派等大宗弟子,而诸弟子早已知晓今日有这一遭法会,业已跃跃欲试,一时间便有好几人准备起身。 这时殿下忽然一人飞身跃上斗法台,几名将出未出的弟子相视一眼,反又退回了脚步,却是自矜身份,只将对手认定为是九宗同道,不屑与殿下小门户修士,散修同台。 那人站定了身子,朝四方拱了拱手,朗声道:“象山宗沈修谨,敬请赐教。” “好,道友敢为人先,勇气可嘉。”姜瀚目露赞赏,屈指一弹,就将一颗玉阳神砂弹到沈修谨手中。居然就赐下了奖赏,作为其敢为人先的嘉奖。 “什么?居然因为第一个上台,就获得了奖赏?!” 殿内登时哗然,不知多少人后悔没做这出头之鸟,连着三宗,六派弟子都难免心浮气躁。当下便又是一道身影飞上石台,落定其中,显露出一个中年清瘦男子的模样。 “沈道友,真是好运道,只因为先人一步,便获得这一番机缘。”中年男子笑咪咪地道,“小修李飞元见过道友,这玉阳神砂,与我有大用处,我自认为绝无可能拔得头筹,倒是想与道友立个赌斗,若我侥幸胜过道友,可否将这一颗玉阳神砂让与我?” 沈修谨心中冷笑,嘴上淡淡道:“嗯?话虽如此,但这颗玉阳神砂乃是前辈所赐,我却不能做主。” “我既然奖赏予你,就是你的东西,你如何处置,与我无关。”姜瀚不置可否:“此番法会,每胜一场斗法者,我都另有赏赐,以激励诸位道友踊跃参与。” “既然前辈这样说,我倒不是不可以答应你立下赌斗。”沈修谨道,“只是我将玉阳神砂拿出来,道友又拿出什么来做赌注呢?” 李飞元嘴角抽了抽,沉吟少许,从袖兜中掏出一个小玉瓶儿来,冷冷地道:“好,我也取出一桩彩头来,这是一丸三窍清浊丹,想必你也听过此丹的名头吧,此物的价值对于我等筑基修士来说,不在玉阳神砂之下,也免得被你等小辈觉得我占了便宜。”却是也不在维持虚伪的笑脸了。 “竟是此物。”沈修谨眉头一挑,这三窍清浊丹,乃是玄门正宗中都颇为珍贵的一门灵丹妙药,有助人凝练清浊之气的功效。 最为神奇的是,能够助修士突破凝练清浊二气数量的关卡,如果有足够的清浊丹助力,纵使是一头猪,也大有可能练成九九八十一道清浊之气的圆满之数,和那些修道天才,高门子弟并肩。 这等灵丹妙药,向来是被各大玄门正宗所把持,在三宗六派之中,也是人人都需要用到的稀罕事物,是以是极少流传在外的,若论价值,确实不逊色一颗玉阳神砂多少。 “好!既然道友拿出了彩头,那我就应下这桩赌斗,还请前辈做证。” “既如此,便正式开始吧。” 姜瀚话音方落,李飞元便突然暴起,当空祭出一张黑色大幡,黑烟滚滚,便朝沈修谨裹去。 姜瀚不禁眉头一皱,不过感知之中,此幡虽然黑烟滚滚,但却不带甚么凶煞恶气,虽是旁门左道,倒还算不上邪门法器。 “来的好!”沈修谨心道,万不能落入对方法器黑烟之中,否则对手断不会给他翻身之机,立喝一声,一道道灵符飞出。 一道灵符形成光环,往外飞斥,便要将黑烟排开,一道灵符化作星星之火,落入黑烟中,似乎想要将其点燃,但燃起火焰,却始终只在黑烟表层翻滚,好歹是将黑烟抗拒在一丈开外,最后一道灵符,轰隆一声,化作一道雷电,当头便往李飞元劈去。 李飞元见雷电劈下,凝聚一道黑烟往上一挡,一晃身却直接投入滚滚黑烟之中,消失了形影:“哈哈,雕虫小技,能突破我的黑云幡吗?” 声音未落,又是一道道烟球飞起,就要冲沈修谨打去。 “哼,旁门法器,也值得卖弄?以为我就这点本事么!”沈修谨大喝一声,手中法决连动,只听哗啦啦啦的一张张符纸从袖中接连不断的飞出,粗略一看,至少有三四十数,道道灵光滢滢,上书符箓,隐隐有雷光闪动,似乎全是先前使出的雷符,“小雷箓阵,疾!” “不好!”李飞元的声音方从黑烟中传来,便见三十六道雷符环绕成阵,层层叠加,随着沈修谨法决一指,数十道雷霆不间断往黑烟中劈落,噼里啪啦一阵轰炸,黑烟尽数散去,只见一道金光将失魂落魄的李飞元和一杆破破烂烂的黑幡护在其中。 “沈修谨胜。”姜瀚淡淡的声音响起,原来沈修谨一发小雷箓阵轰下去,就要把李飞元连人带法器都劈成焦炭,胜负已分,此番斗法会是乔飞凤金丹大典的余兴节目,闹出人命却不像话,是以他出手将人救了下来。 “发生了什么?” 殿下许多人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斗法台上,火药味那么浓重,怎么电光火石之间,就分出了胜负,那李飞元的法器,瞧来也颇为不凡,怎的就被沈修谨轻而易举的破了去,还差点丢了性命。 吵闹之间,李飞元已经下了台去,眼神里流露出浓浓的不甘和后悔不谈,沈修谨又得了一丸三窍清浊丹,脸色挂着难掩的喜色,冲姜瀚一礼后朝台下道:“还有哪位道友赐教?”颇有意气风发之相。 “我龙涛来会会你!”话音方落,又是一人飞上台,“沈道友,在下就不与道友赌什么彩头了,只望道友赐教。”话虽如此,若侥幸得胜,姜瀚已经是说了会另有赏赐,这般心声自然不必多说了。 “好!手底下见真章吧!”沈修谨也不客气,法决一掐,又是三十六道雷符飞起,所谓一招鲜,吃遍天,当下又是小雷箓阵起手。 “少瞧不起人了!”龙涛大喝一声,翻手撑起一柄玉伞,张口一吐,一口滢滢清气加持玉伞,当下光华大放,竟然硬生生抗住了雷霆劈打,“你也接我一招吧!” 伸指一点,便见一团火球飞出,又张口一吐,一道浓浓浊气飞入其中,顷刻间火球剧烈燃烧,一下膨胀到七八丈方圆大小,灼烧的空气都微微扭曲,伴随着滚滚浓烟狠狠的砸向了沈修谨。 一防一攻之间,竟然就用去了一清一浊两道清浊之气加持法器,法术。显然,较之嘴上的谦虚,动手间却是无比的果决。 “什么?”沈修谨显然没想到对方如此之果断,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眼见火球当头砸下,炽烈的温度已经让身上生出了灼烧感,急切之间双手连连弹动,无数到灵符飞出,水箭,冰弹齐飞,却不能阻挡火球丝毫。 沈修谨面现狠色,又一道灵符飞出,双手连连掐动,丹田中亦是飞出一道滢滢清光来,同样是使用上了清浊二气用以应敌! 道基之境的修炼,重中之重便是要凝练这清浊二气,最后清浊合一,凝成法力。不完成这一步,练气,筑基之境的修士,体内只配叫做灵力,不能称为法力。 练成法力这一步,称得上是天才和常人真正拉开差距的关键节点,清浊之气练就不易,而且用之即去,每损失一道,都需要重新修炼。 寻常修士,或者耐不住性子,或者天资不足,修炼的慢,修炼不出多的清浊之气,或者功法限制住了修行,等等原因,都容易按捺不住,便就此清浊合一,练出法力,一旦生出法力,若没有特殊机遇,断无弥补的可能。 正是因为如此种种原因,清浊二气,对于道基修士,最是珍贵不过!眼下两人斗法竟然一上来就如同天雷勾动地火,纷纷用上清浊二气用以应敌,如此激烈,殿下众修士皆是屏气凝神,认真观看。 只见沈修谨被逼无奈,同样是使出一道乾灵清气,吐出灵符之中,灵符猛地爆发出一道光环,正是之前曾使用过抗拒李飞元黑烟的同一种符法,只是威力却是天差地别。 这道清气加持的灵符,一道光环飞出,便是凶狠的扩大,如同一道狂风刮过,不仅将火球击散,还打的龙涛玉伞都摇摆不停,好似真的一个凡人,举着雨伞面对狂风暴雨一般飘摇。 “小雷箓阵!疾!”沈修谨一口气不停,双袖中又是哗啦啦的符纸飞出,一道小雷箓阵就要使出,龙涛还在运使灵力,要稳定玉伞,见此情形,又看了一眼玉伞之上若隐若现的清气加持,不由犹豫了一瞬。 就这一瞬之间,已然是失去了反抗的时机,沈修谨雷符已然环绕成阵,数十道雷电劈头盖脸的打下来,给了摇摇欲坠的玉伞最后一击,打落了这门法器,雷电直接当头打了下来。 胜负已分! 林铃附耳朝林珊裳说道:“师妹,这沈修谨的符法修为,倒有些根基,那式小雷箓阵,似乎有些玉枢神雷大阵的味道在其中。” 林珊裳瞧了瞧林铃有些吃惊的面孔,轻轻说道:“师姐,象山宗自古以来便是我们玉霄派的附属宗门。” “啊?原来如此……” 许庄闻言忍不住回头瞧了一眼,看着林珊裳一本正经的模样和林铃小脸上飘起两朵红晕。 第七章 小斗法会 下 “付云风胜。” 沈修谨凭着一手符法和颇为精妙的小雷箓阵连战连胜,终于败下阵来,姜瀚宣布了对手获胜之后看向沈修谨,赞赏道:“道友四战连胜, 很好,这道雷霆精气作为奖赏,想来可以助你修为精进。” 探手一指,雷光闪烁,一道雷霆精气落入沈修谨体内,方才拼尽全力败下阵来,脸色苍白的沈修谨竟然一下脸色红润起来,皮肤,毛孔上隐隐有雷电闪动,甚至头发都有些被电的卷曲起来,一下子不仅精气充盈,甚至满溢了出来。 “谢前辈赏赐。”沈修谨恭恭敬敬谢过姜瀚,这才从斗法台一跃而下,斗法再次进行。 见得沈修谨得了这许多好处,不少人已经按捺不住心切,立起身子,便要上台。 “啊~”忽然一声长长的呵欠响起,众人皆是一愣,循声望去,殿堂前排的案几上,一身大红道袍的少年道士,正一手支在脸上,做出百无聊赖的样子,懒洋洋道:“这出闹剧,也太过无趣了,喂,常赤,你去吧,速速解决那人,好好表现一番。” 说话间忽然冲身后随侍的弟子一招,便有一人走了出来:“是,尊师叔法旨。” “启禀前辈。”这时刚刚才战胜了沈修谨的付云风突然道:“晚辈已经竭尽全力,才侥幸胜过沈道友,已经力有不逮,愿意就此下台。” “哦?”姜瀚瞧了他一眼,道:“好,道友虽然自愿下台,但也胜过了一场,这门法器,就奖赏给你吧。”弹指之间,一门法器便落入付云风手里,付云风脸色喜色一闪而过,忙道了一声谢,就下了台去。 “哈哈哈哈,很好,付云风,你是个识相的。”红袍道士正是天火派真传杨炼,听得付云风自愿下台,击掌大笑:“好!现在好戏才终于要正式开始,常赤,你上台吧!” 忽然站起身,指着许庄道:“喂,那个太素宗的谁?今天这场斗法,就由我天火派和你们太素宗来揭幕,如何?” 许庄对这突如其来的挑衅,倒是不动声色,淡淡道:“杨炼,这场斗法小会,不禁任何道基修士参加,不是你胡闹的场所。不过你挑衅到我头上来,却不好叫外人以为我太素宗怕了你天火派的。” 话音方落,身后已经有人踏前一步,朗声道:“许师叔,弟子李长风愿请出战。” 这一出戏,瞧得殿下众人是津津有味,万万是想不到场面突然如此剑拔弩张,便是三宗六派,各个玄门真传亦是神色玩味。 “好。”姜瀚目光扫过两方,似乎也来了兴致,“既然如此,两位请上台吧。” 两方也不拖沓,当下常赤,李长风两人便各自飞身上台,站定其中。 常赤人如其名,发须皆红,双目中隐隐有火焰跳动,周身隐隐约约透露出一股霸道炙热气息,神情,语气反而显得稳重,拱了拱手:“天火派常赤。” 李长风相貌青涩,少年意气,跃跃欲试,方一落身,便伸手一指,放出一口青色飞剑,这才通报姓名道:“太素宗,李长风!” “开始。” 只见两人同时暴起,常赤双手一扬,便见烈焰汹汹,好似灵力无穷无尽一般肆意发动,转眼就要将整个斗法台完覆盖,化做一个巨大的火场,同时身上光芒爆射,居然同时飞出数件法器,纷纷朝李长风打去。 李长风则摇身一摆,身形和飞剑一合,化作一道青色剑光,飞上半空之间,本待直斩敌首,却见常赤突然爆发,烈焰滚滚,五六件法器同时击来,忙一摆剑光,游鱼一般穿梭躲避起来。 “天火益灵丹。”斗法开始的一瞬间,许庄目光已经放在了常赤身上,好似透视一般,穿过皮肉骨血,一颗正在疯狂释放药力,灵力,火力的丹丸显现出来,“原来是这种手段,难怪气息那么不稳。” 与此同时,姜瀚眉头一皱,业已有所察觉,这天火益灵丹,实则是天火派秘传的一门药力强横霸道的灵丹妙药,但并不适宜道基境界修士使用,常赤吞服此丹,过补盈溢,反伤其身,但也使得其可以肆意使用灵力,动用法术,法器。 如此一来,似乎是使用了非常规的手段,但是玄门弟子,吞服灵丹,又好像挑不出什么毛病来,姜瀚心思急转,到底没有喝止这场斗法。 但见空中,一道青色剑光上下翻飞,左突右冲,在常赤法术,法器不间断轰击之下,只得躲闪,全无反击之机。 “这人怎得好似用不尽力气一般?这般运使法术法器,全然不见疲态?” 李长风深感不妙,全力催动剑光飞遁,只是受限自身法力不济,飞剑品质也十分一般,却始终无法摆脱对面攻势。 心中想到两日之前,许师叔同太玄,上玄宗真传弟子定下斗法一事后,自己当即请愿出战,这两日勤练剑术,如今方一上台,便陷入如此艰苦境地,自己有什么颜面去见同门,去面对许师叔? 当下又是咬紧牙关,疯狂催动飞剑,闪避攻势的同时拼尽全力朝常赤冲去。 只是常赤虽然攻势凶猛,但其实性子是个沉着稳重的,虽然仗着灵丹之妙,但绝不是无脑狂轰乱打一通,运使法术,法器,颇为调度有方,攻势一波一波衔接不断,绝不给对方任何闯近之机,一时间李长风反而处境更加危急。 这般场景,落在看客眼中,似乎胜负已经非常明了,不知其中内情者,还有许多诧异之言,只当天火派弟子修为何等精深,居然压着太素宗弟子打,一时又是议论纷纷。 便是许庄身后弟子,也难免担忧窃窃私语。 “李师弟看起来好被动。” “那常赤修炼的什么法门?怎么灵力好似用不完一样。” 杨炼听着殿中纷扰,心情大好,忍不住转头朝许庄道:“许庄,看来太素宗的后辈,也不怎么成器,要不我这便传音常赤,好叫他给贵宗留些脸面。” “杨炼,你别以为胜券在握,省得没给自己留下脸面。”许庄老神在在回了一声,便不再言语,只将目光看向台中。 常赤虽然借助灵丹之妙,可不惜气力,攻势不断,若是一口气挥霍灵力,无数法术,法器一齐使出,以李长风的修为,确实难以抵挡。 但事有两面,灵丹药力转化为灵气,终究是需要时间的,常赤性格沉着稳重,也意味着缺少果决。 他不愿赌上全力攻击后给对面喘息,反击之机的风险,一心调度法术,法器,以连绵不断的攻势压制李长风,这也是李长风的唯一破局机会,只是李长风能不能想到,许庄亦说不好。 此时李长风已经渐露疲态,躲闪之间惊险无比,飞剑摇摇欲坠,常赤见机更是加大攻势,各种手段如疾风骤雨一般压的李长风喘不过气来。 李长风一面极力支撑,一面心生绝望:“若我有一柄上乘飞剑,亦或传说中运转如意的剑丸傍身,凭借我的剑术,顷刻就能摆脱他的攻击,近身逼斗,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可惜无论自己如何设想,总没法凭空提升自己的飞剑,纵使自己剑术再是变化莫测,也是空无一用。 思及至此,突然好像灵光一闪,只是朦朦胧胧,李长风似乎感觉自己抓到一线生机,但绞尽脑汁,也想不清楚自己为何心生悸动,只是他实在不愿放弃,一遍遍咀嚼着自己的所思所想。 “再是变化莫测,也空无一用……再是变化莫测……” “你的剑术还算不错,变幻莫测,游刃有余。”忽然一道声音突然再李长风脑中响起,李长风好像黑暗中瞧见光明一般,心神一振,一道回忆浮现心头。 “但是剑术说到底,是杀敌之术,变幻是剑术的形式,却算不得是剑术的本质,你的剑术变化有余,却失了凌厉。” “《太素有无形质剑气》中有一个高深的境界,唤作‘质尽终极’,讲说的便是最极致的质量,最强大的杀力,练就质尽终极,剑气无坚不摧,削山截江,无所不能……你明白么?” 剑术,杀敌之术,质尽终极,无坚不摧,我明白了,正如许师叔所说,自己始终还是没有摆脱剑术的形式,没有触摸到剑术的本质。 这一层道理一想明白,李长风心中升起决绝之念,剑势突然一变,似乎再也操纵不住,躲闪不开一般,将身一摆,便朝常赤直冲而去。 “嗯?终于到了强弩之末了么?”见李长风不再闪避,常赤当即凝气运力,将法术法器迎头打去,就要一举拿下此局。 “来的好!”李长风大喝一声,突然收敛剑光,人在剑先,全身灵力尽出,撑起法衣防护,凝出一层薄薄盾光,两者一触即发,在空中撞击在一起,轰得剧烈的爆炸开来。 “结束了?”常赤没想到李长风竟然真的突然直面自己所有攻击,尚有些反应不过来,忽然全身寒毛一竖,只见剧烈爆炸得烟火忽地破开,一道青色剑光疾飞而出,朝着他一斩而下。 “不可能……?他怎么可能斩开我的法术,还有余力?” 如此想法在常赤脑海中一闪即逝,飞剑已经飞斩临头,身上法衣红光一闪,却一息都支撑不住,便破裂开来,飞剑已经就要斩下他项上人头。 第八章 落下帷幕 “李长风,胜。” 姜瀚声音响起的同时,飞剑似乎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制住,停滞住了去势,离常赤喉颈不过几厘。 这时常赤才反应过来,电光火石之间,胜负已定,如非姜瀚制止,自己已经血溅三尺,人头落地。 常赤往台中瞧去,便见李长风已是全身破破烂烂,裸露的区域无不烧伤,鲜血横流,与全身毫无碍处的常赤相比较,倒更像是败者。常赤不禁动容,想明白了什么。 原来当时李长风人在剑先,居然以自身法衣,乃至肉躯抵挡住常赤的法术,剑在人后,借机突破常赤攻势重围,加持清气之下,一击斩破常赤防御,以伤换命,“击杀”了常赤。 如此一场精彩反转,瞧得殿下各方修士无不惊诧。不过经此一役,李长风虽然获胜,也无力再战。 “太素正宗,果然名不虚传,随便出来一个弟子,根性都算上乘,我上玄宗想要和三宗六派争锋,看来还需要许多努力。”姜瀚看着站立颇艰的李长风,略作思索,大袖一挥,一口银色小剑悠地飞入其手中:“我观小友剑术上佳,我心甚喜,这口月影剑,乃是我年少之时的趁手法器,希望可以助力道友修行。” 李长风目露惊讶,殿下旁人更是震惊诧异,月影剑光辉圆融,符纹隐隐,仔细一瞧,居然是件炼制了二十四层天罡禁制的上乘法器,李长风不由看了许庄一眼,见许庄微微点头,才收下法器下台。 李长风回到许庄身边,刚要开口,应天霄忽然朝许庄道:“贵宗弟子,果然不凡,假以时日,想必又添一位闻名神洲的天才弟子。” 许庄面露微笑,只道:“不敢当道兄夸赞。” 又转头对杨炼道:“贵宗承让了。” 杨炼面无表情,冷冷地瞧了回到身边的常赤一眼,闭口不语。 这时许庄才回过头来,对李长风道:“长风,你能抓住时机,决争一线,为我太素正宗赢得这一场,我心甚喜,这瓶玉露生生丹,可祝你疗伤,这一丸六窍清浊丹,当可祝你修为更进一步。这只是我个人所赠,回返宗门之后,宗门自有奖赏赐下。” 单袖一挥,两个小小玉瓶已经落入李长风手中,瞧得其余弟子羡慕十分。 不过出乎所料,李长风并未露出多少欣喜神情,说道“如此重赏,弟子受之有愧。” “嗯?那你自认为值得怎样得赏赐?”许庄双目仿佛洞悉人心一般的深邃,微笑道。 “弟子此番斗法,全无还手之力,只因回想起许师叔教诲,心有所悟,这才险死还生。”李长风一咬牙,忽然双膝跪地,叩首道:“弟子心慕剑道,只求许师叔能收我为徒,传我无上剑道。” “哈哈哈,如此重赏,你受之有愧,莫非得我许庄收徒授道,在你眼中还不如这两瓶丹药不成?”许庄闻言不禁大笑,李长风急忙练练叩首道:“弟子绝非此意,弟子……” “丹药你收着吧,我既然赐下赏赐,便不会收回。”许庄淡淡道,“至于收徒之事,我门下至今还未有弟子修行,我亦未曾考虑。” 李长风面露沮丧,却听许庄话锋一转“你入我门墙,只能从记名弟子做起,绝无可能因着我的身份,便得到什么特殊待遇,还需恪守门规,勤勉修行,你可愿意么?” “弟子愿意,弟子愿意。”忽然峰回路转,李长风喜出望外,连连叩首。 “好了!起身吧!”许庄不见有什么动作,李长风忽然感觉一股无形力量将其从地上扶正起身,力量轻柔,却全无反抗之力。 “恭喜道友,得此佳徒。” “恭喜许师兄。” 此时应天霄,林铃等人纷纷向许庄恭贺,许庄亦微笑回应道“谢过道友,谢过林师妹了。我们且先看这法会吧。” 因为此番小斗法会,只是金丹大典的余兴节目,不宜过于繁复,姜瀚已经与各宗真传口头约定,每宗只出一名弟子。李长风虽然击败常赤,但已无再战之力,所以太素宗也算出局了,接下来是其他人的舞台。 许庄等人说话的短短时间之内,台上已经开始了新一轮斗法,双方乃是上玄宗弟子和天渊派弟子。 天渊派同属三宗六派之一,这名弟子使得一盏宝灯,灯中却不见焰光,而悬浮一滴幽幽水滴,“照耀”之处,不见光明,反而一片黑暗,将身形层层包裹其中。 上玄宗弟子单手托一面宝镜,八卦镜模样,中间凹陷,四周刻印着玄妙的符文。随着上玄宗弟子法决,一颗一颗雷球源源不绝,劈打在天渊派弟子黑幕之上,呈现压着天渊派弟子打的趋势。 “嗯?”许庄神色一动:“上玄宗几门真传之中,并无雷法,怎么在这些上玄弟子中,多修行雷法,使得同款法器?” “许师兄有所不知。”林铃哼哼道,“此事我也是偶然听族中长辈说起的,据说上玄宗高人游历天外,奇遇得到一宗法宝,名曰诸天神雷鉴,蕴含诸天雷法奥秘。上玄宗一直试图从中推演,开辟出一门全新的真传大法来。是以近年来上玄宗弟子中,亦有许多弟子修行雷法,那门法器,便是仿造诸天神雷鉴炼制的。” “原来如此。”许庄闻言心中微动,三宗六派,虽说皆属玄门正宗,但彼此竞争不断。 往日三宗六派,只有玉霄派以雷法称雄,神洲之地许多雷法修行物资,天才地宝也一向由玉霄派垄断,如今上玄宗欲开辟雷法真传之道,未尝没有与玉霄派争锋的意思。 两人一面交谈,一面留意台上,很快上玄宗弟子便拿下胜利,瞧来还游刃有余。接下来又接连击败了玉霄派,少阳派两宗弟子,而余下几家宗门弟子没有参与斗法。 最终上玄宗弟子和太玄宗弟子很是一番激斗,太玄宗也败下阵来。 一方面上玄宗这门从法宝中推演出来的雷法确实不凡,一方面上玄宗这名弟子修为同其他门派包括太素宗李长风等人都高出不少。 实则各大门派前来的弟子都不是天资,修为最佳的一批,至少据许庄所知,太虚门中一些年纪轻轻便身具天骄名声的年轻一辈,都没有前来。 而上玄宗不同,显然是精心挑选过的人选,太玄宗弟子做为主场出战,也是同理,和上玄宗弟子一番龙争虎斗,但最终还是让上玄宗弟子在太玄宗金丹大典上拔得头筹,出尽了风头,这叫许多上玄宗弟子倍感耻辱,倒是姜瀚,面上却没有显现出什么异色。 随着姜瀚宣布大典就此结束,乔飞凤起身向各方修士示礼致意。 如此,此番金丹大典总算落下帷幕,各宗修士有序退场。 三宗六派之人位列最前,到退场之时,倒不急着带头,诸宗真传各自或品果饮茶,或闭目养神,静待时间,此时杨炼忽然回过身对许庄,脸上挂上莫名的笑容:“许兄,不久便要退场,太素路途遥远,还望阁下保重。” 许庄侧目瞧过一眼杨炼,心中无声的笑笑,没做搭理,忽然一个起身,便朝林铃林珊裳道:“林道友,林师妹,金丹大典既已结束,我也不预逗留,这便带个头,启程回返宗门了。” “许师兄,后会有期。”林铃倒也没有流露什么不舍,修道之人寿元悠长,早晚有再会之时,林珊裳亦轻轻点头示意。 “希望下次再回,能听到林师妹成就金丹的好消息。” “那就承师兄吉言了。”林铃眼睛笑成好看的月牙儿形状,许庄见状不由也露出微笑,点点头,就算是道过了别,便带着一众弟子出了大殿,由太玄宗弟子接引下了太玄峰,直出了陨星道场。 方出了道场,身后又赶上一众数人,原来是许庄带头之后,罗浮派应天霄一等人也动身跟了上来。 此前大典之上应天霄同许庄有不少交谈,算是有了些许交情,两人照过面,互相点了点头,没有再多做寒暄,应天霄便放出一座飞宫,带上一众门人离去了。 许庄收回目光,沉吟片刻,忽的道:“越南。” 越南忽然被喊到,面显疑惑,拱手道:“许师叔……?” “我另有一桩要事要做,回返宗门便先不与你们一同走了。你等八人,以你为长,便由你暂掌太素云舟,有力士驾驶,也不至有什么疏漏,这门口诀你且听着。” 说着却见许庄嘴唇无声的念动了什么,随后从袖中取出太素云舟递给越南,接着道:“你等到天棱坊时若我还未回来与你们会合,你们便照原路传送回返宗门吧。” 说罢不待一众弟子反应,忽然拔起一道刺目白虹,直直飞入云间,不见了踪影。 “这……”众弟子目目相觑,越南正待说什么,又听得一声轰隆巨响,众弟子举目望去,只见火星四溢,黑烟滚滚,一道炽烈红光冲天而去。 第九章 五爪炎龙 太素神通 虚空来往罡风里,大地山河一掌轮。 两道遁光一一逐在天空之中划过,前者一道凌厉的剑虹,撕裂罡风,迅如电闪,快似流星,后者形如一道烈焰,熊熊燃烧,飞遁之时热气剧烈,火星逸散。不过眨眼之间便追逐出了数里之外。 “许兄,此地已经远离陨星道场,四下无人,你还不停下么?” 又过了数息,火光似是不耐烦了,突然凝声一线,传声到前者耳中。 驾驭剑遁者正是许庄,闻言他嘴角微微弯起,把剑光一催,忽地返身过来,立在空中,笑道:“哦?阁下也知道我是特意勾引,还就这般孤身追过来么?” 而火遁者自是杨炼无疑了,见许庄停下遁光,他飞快拉近距离,自觉不会再让许庄轻易逃脱,这才按下火遁,露出身形来,似笑非笑道:“这话似乎应该我来说罢?许庄,你才炼成金丹多久?敢孤身一人引诱我追来……” “莫非你以为你也炼成金丹,就能与某抗衡么?!” 话音未落,杨炼忽然暴起,丝毫没有方才打算寒暄两句的模样,便见火光大涨,烈焰交织,又是化作一只巨爪,五指一屈便狠狠朝许庄抓了下来。 “雕虫小技,还一再施放。”许庄早有防范,叱喝一声,剑气顿时催生,划破罡风便斩了过去,一击便将巨爪斩破,不过这一次结果却大不相同。 烈焰巨爪被斩破后不见逸散,猛地爆射开来,化作密密麻麻的火线,在空中交织出一张大网,当头便要将许庄兜入其中,许庄掐动剑诀,御使剑气,左斩右劈,眨眼间斩断数十道火线,然而火线之数不见减少,反而翻倍增长,眼瞧着便要罩到身上。 杨炼放声大笑:“小子,前日不欲与你纠缠,你便当我是这般好对付的么?我这火网天罗乃是专为克制剑术所炼,还是莫要挣扎了。” “大言不惭。”许庄眉头一扬,忽地剑诀一变,张口一吐,飞出一道滢滢剑丸,便化作一道青色光华,较之之前御使的剑气还要快上数倍,如吐似缩,在周身跃动不止,转瞬间将逼近身前的火线斩杀殆尽。 剑丸者,形为丸,意为剑,刚柔并济。利可削金如泥,柔可绕指环柔。此物炼制难度比之寻常法器高上百倍不止,御用困难,寻常剑修都驾驭不来,是以罕见非常。 但是此物若落入厉害剑修手里,无疑如虎添翼。 杨炼眼中闪过一丝忌惮,本以为许庄晋级金丹时间尚短,道术,法器必然还没修炼上来,未想到一手剑术厉害非常,还练就了剑气雷音,现在又使出了剑丸来,却已经极具威胁。 不过杂念只在杨炼心中淌过一瞬,转眼便将之斩去,反而眼中寒气大冒,事已至此,却更不能叫许庄逃了去。 当下双手捏决,囟门上飘飘忽飞出一道丹朱烟气,落在空中,好似星火燃林,顷刻化作一场撩天大火,将天空映的赤红。 杨炼法决一指,只见火海翻涌,赤光和真火构成了一个巨大的龙首,拖着长长的龙躯一跃而出,双角似鹿,虎须鬣尾,鳞爪分明,片片流淌着火焰的颜色,原来是使出了他赖以成名的五爪炎龙神通! 这一条五爪炎龙,随意腾挪之间便有万钧之力,浑身上下,更都是无边火力放射出的高温,擦之既伤不说,若修为稍有不济,抵挡不住,便是五内俱焚,化作飞灰的下场。 “去!”动了真格,杨炼也不再废话,操纵着五爪炎龙便向许庄袭去,同时火焰天罗亦在火焰中源源不断交织出新的火线,将许庄上下四方封锁禁绝。 “来的好!”许庄初成金丹,正有心试一试自己的手段,不惊反喜,心念一动,剑丸便一跃而起,晃一晃,居然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又凝滞一下,继而再次一晃,剑芒闪烁之间分化八道,爆射而去,速度,威势,与先前一般无二! 八道剑芒兵分两路,两道剑芒在空中肆意冲斩,将火网天罗斩得稀碎,另外六道剑芒直逼五爪炎龙而去。 “剑光分化!”杨炼脸色一沉,万万没有想到这许庄不仅身具剑气雷音的绝世剑术,还练成了这分光离合之法。 杨炼知晓剑光分化,每一道剑光,威势,遁速都不会减少分毫,多分化一道剑光,应对难度又是成倍增长。 杨炼的五爪炎龙神通,具有一枚核心的神通火符,本来任意游走龙躯之中,只消他法力不断,烈焰不绝,受到损伤亦可顷刻回复原状,最是不惧法宝飞剑斩击。 但若仍由六道剑芒随意斩杀,神通火符也难保不会被击中,只能操纵五爪炎龙尽量躲避飞剑斩杀,再寻机反击,这般一来,五爪炎龙的威力便大打折扣了。 斗法至此,好像自己手段尽出都被许庄随意应对过去一般,杨炼已是恼怒非常,心下暗叫:好贼子,果然是有底气才敢应战与我,不过休以为我就这点神通了。 着恼之下,杨炼双手掐诀,囟门上丹朱烟气如狼烟一般冲天而起,连绵不绝,与方才施术之时的气象天差地别,这滚滚烟气落入火海,霎时间如烈火烹油,气焰狂涨。 “不好!”许庄一见杨炼运法,便意识到不妙,原来这丹朱烟气,乃是丹煞,又唤做“丹力”,顾名思义,是修士金丹的本源力量。 此丹力虽然威力无限,万用万能,但动之轻则损失丹力,需苦苦修炼回来,重则伤及金丹本源,损害修行,是以非将金丹修炼到一定境界,金丹修士亦不会轻易动用丹力。 五爪炎龙得到无边丹力支持,体型当即无止境一般的膨胀开来,无边火力放射出夺目的亮光,龙首燃烧之中,双目若隐若现,好像要生出灵智一般。 同一种法术,在不同境界的修士手中使出来,威力天差地别,便是在同等境界,甚至同一修士手中,也往往大不相同。五爪炎龙得了丹力加持,腾挪之间威力更是暴涨,被许庄剑光斩中,都不见丝毫损伤,将长身一摆,盘旋将杨炼护在其中,龙爪一探,便朝许庄抓去。 许庄见杨炼大肆运使丹力,早有预料,忙将身一摆,驾驭遁光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闪开五爪炎龙的攻击。只是躲闪虽然及时,那炎龙探爪在许庄身旁略过,劲风却似重锤一般,打得他护体灵光一阵摇曳,升腾的火力更让许庄身躯内外都大有灼烧之感。 “好厉害的神通,方才却是小瞧这五爪炎龙了。”许庄心中警铃大作,如今面对上品金丹的对手,果然同自己以往面对的仇敌不可同日而语,却是自己托大了。 但许庄并不是会沉浸在懊恼中的性子,腾挪之间又躲过五爪炎龙攻势,心思急转间已经将情绪暂时抛之脑后,静心思索。 “我金丹初成,积蓄不足,许多手段也尚未修炼上来,杨炼成就金丹已久,虽然不知道其是否修行圆满,可以随意支使丹力,但绝不是我能耗得过的,更不知道他还有多少手段,法器未使出来?却不能再拖延下去,需得全力出手,尝试毕其功于一役,才是取胜之道。” 当机立断,许庄不再做丝毫犹豫,默运金丹,搬运丹煞,第一次使出了金丹高手赖以纵横天下的本源力量。 “喝!”只见一条雾气,忽自许庄囟门升起,须臾数十丈长,朝五爪炎龙卷去。 “吼!”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嚣狂不可一世的五爪炎龙被雾气卷住,任凭如何挣扎,只见烈焰熊涨,身躯却不能动弹分毫。 这时才看清,那卷住炎龙的,哪里是什么雾气?分明是一只有形无色,纹理分明的大手!五指紧扣,擒住疯狂暴动的炎龙,好似捏着蚯蚓一般轻松。 “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 太素,质之始而未成体者也。 太素二字指的是玄门思想中天地开辟前的五个阶段“先天五太”的一个阶段,代表了有形有质的原始物质宇宙状态。这既是太素正宗道统的由来,也是太素三大真传的根本。 太素正宗传道万载,三门真传名震天下,再是不入流的旁门散修也知道其威名! 这三门真传,分别唤作: 《太素一炁经》,重质轻形,修炼者法力磅礴,撼山拿月,摩弄乾坤。 《太素真形经》,重形轻质,修炼者法力运转腾挪,变化万千。 《太素有无形质剑气》,别出机杼,修练至深处可将剑气在有无形,有无质之间自由变换,隐去形质,无影无相无踪无迹,质尽终极,断空拦江,削山辟海。 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便是《太素一炁经》的招牌神通,练成这门无上神通,上可摘星辰,弹日月,下可搬山移海,擒龙伏虎,不在话下! 许庄一出手,杨炼便暗叫一声不好!许庄出手便是剑气雷音,分光离合的绝世剑术,杨炼只以为许庄是同越君岚一样修炼《太素有无形质剑气》的剑道修士,全无防备之下竟然被其擒住了五爪炎龙! 许庄自知,自己金丹初成,不敢大量调动运使丹力,能擒住杨炼灌注了大量丹力的五爪炎龙,是趁其不备,至多几息之间便会被其挣脱开来,是以须得趁此几息之机,定鼎功成。 这番道理,杨炼亦不是草包,一晃神之间便反应过来,两人都清楚已经到了决定胜负的关键时刻。而许庄已经先其一步,六道剑光脱离了五爪炎龙的牵制,在空中画过完美的弧线,交叉而至,剑气森森,杀气凛然。 杨炼虽反应稍晚一瞬,但他心中清楚自己只需防守住许庄的抢攻,几息之间五爪炎龙摆脱束缚,登时便能形势逆转,反败为胜!是以杨炼没有慌乱,只见他无甚动作,大红道袍飘飞之间数门法器疾飞而出,朝着许庄剑光迎上。 他没有做出使用什么防御法器或者法衣全面防护的愚蠢选择,许庄虽然不是剑修,但是剑丸在手,剑术超绝,此等修士,攻杀之力最胜,以点破面,除非是法宝一流,否则是绝难抵挡的! 但自己御使法器,不需抵挡住其攻势,只消缠斗片刻便可。至此杨炼自觉胜券在握,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此乃阳谋,许庄自然不会不知道杨炼的打算,嘴角同样微微一翘。 只见六道剑光划破天空,斩向杨炼,数道各式各样的法器疾飞而上,精准拦截,六道剑光却忽的一晃,遁去冥冥,消失在了杨炼眼中,上下四方,空空如也,只余杨炼法器顿留在空中,茫然不知所措。 无影无相无踪无迹,无形剑气! 太素有无形质剑气!这个名字流过心底,杨炼只觉亡魂大冒,下一瞬六道剑气已经在其身体四周显形。 许庄!明明修炼的是《太素一炁经》,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是最最真实的证据,为什么又能使出无形剑气?这世间,当无同时修行两门根本法门的事情! 无暇思索,杨炼一声爆喝,一点灿灿灵光自囟门升起,圆坨坨,光灼灼,正是杨炼的本命金丹! 弥天丹煞滚滚升腾,将杨炼周身笼罩,下一刹那,六道剑光斩击其上! “咔擦!” 虚空之中好像传来一声并不存在的碎裂声响,杨炼七窍同时溢出大量血液,金丹瞬间光华收敛,显现出数道可怖的裂痕来,圆满金丹已然受损。 关键时刻,杨炼反而进入完全冷静,显露出来一派真传的心理素质来,运使金丹抵挡住致命一击的瞬间,便压下了仿佛由身躯至神魂撕裂般的痛苦,暗淡无光的金丹又艰难的微微一转,整个人化作一道烈焰冲天而去,竟然头也不回的逃了。 “好手段!不过现在想逃已经晚了。”许庄倒没想到如此一击之下,竟然还未竟全功,被杨炼险死逃生,不过他可没有放敌人一马的习惯,立即驾起剑光疾追而去。 第十章 仇来时急去也快 陨星道场坐落于神洲东部一处群山之中,出了这茫茫群山,往西去直到神洲中柱皆是平原地貌,云梦大泽则还在中柱西南方向十数万里之遥。 这片群山虽然算得上是一处福地,但在太玄宗立下陨星道场之前,并没有什么大型势力盘踞,更多是隐修匿士,至多有些小型修仙家族占据些许灵秀之地发展。 出了这茫茫群山,有一处左近修士来往交汇最多所在,唤作“星月坊市”。 虽是坊市,实则巍巍一座大城,比凡世间最是繁华的都市亦不遑多让,城中宝阁林立,神洲有名的商会宝阁,没有一家缺失,青石铺成的大道上人来人往,奇装异服,宗门子弟,乃至灵禽异兽行走,将街市簇拥的熙熙攘攘。 此市之所以如此繁华,盖因两位坊主,乃是威震方圆,甚至可说在神洲都有一定名声的元婴修士,人称“星月二老”的星宿上人,月华尊者。 星月坊正是因为此两人得名,有元婴修士坐镇,且规矩甚严,也由此受到各方商会宝阁,以及无数修士青睐,渐渐便发展了起来,至今已有数百年了。 “所以此番族内委任老夫购置物资,我才特意带你们千里迢迢赶来长长见识。”一叶飞舟之上,须发皆白的老修士乐呵呵地为几名后辈讲述道。 “叔公,元婴大修士,到底有怎样地神通?”年少的后辈趴在飞舟边沿,远远望着进入视线的巍峨城市,疑问中充满憧憬。 “元婴大修士……”老修扶着长须,怅然道:“金丹宗师,已经神通无量,老夫百年苦求而不得见一丝成丹希望,元婴尊者,有何种神通,我也不能知晓。” 似乎已经尽了谈性,老修打断了话题,道:“好了,星月坊上空禁止飞行,我们须得准备落……”话音未落,只见一道黑烟滚滚,火星迸溅的烈焰遁光划空飞过,接着一道快似流星的飞虹紧随其后,两者划过飞舟上方,排开的气体打的飞舟险些翻倒,紧接着才听到轰隆隆的飞遁声响,震得众人耳朵嗡鸣。 “叔父,这莫非……”仅仅飞遁便如此威势,一众后辈还从未见过,惊得目瞪口呆,老修愣愣不语地望着两道遁光远去,又见飞虹后发先至,一道剑光狠狠斩在前者上,打得焰光在云中翻了一番,忽地掉头冲星月坊市直直栽了下去。 …… 这两道遁光正是杨炼、许庄两人。 两人飞遁速度本来相差无几,许庄剑遁固然急速,杨炼修炼的天火派遁法也不是等闲,只是杨炼伤了金丹,强催法力之下伤势一直在加重不说,飞遁难免受到影响,尽管杨炼遍施各种手段,屡次从许庄手中逃出生天,只是每每飞逃不出去多远便又被许庄追上。 如此几番之后,杨炼的伤势已然加重了几番。 杨炼金丹已经受损,便是能逃出生天,也不知要耗费多少灵药,多久苦修,还不知能否修复圆满?此时还得强运法力逃遁,更被许庄紧追不舍,时不时便是一剑斩来。 感受着躯体和金丹的痛苦,杨炼铁青的脸上浮现出微微焦躁,再维持如此情形,恐怕等不及许庄杀他,他自己便会伤重陨落。 杨炼强定心神,传声一线,也不做任何求情,直白道:“许庄,你放我一马,我以道心立下誓言,绝不报复,从此对你退避三舍,并且即刻奉上天火益灵丹九枚,五行神砂玉阳神砂各一爵,非天火真传道术两卷……” 报菜单般急促又清晰一件一件道来,外界金丹宗师难以想象的财富便许诺了出来。 收到传音,许庄玩味一笑:“杨炼,我且不谈你一再挑衅与我,如今我伤你金丹,已经结下死仇,便是你再如何许诺,不杀你我心难安啊。” “何况你身上这些财富?斩杀了你不就属于我了么?”对话之间,突然又是一道剑光飞斩而出,杨炼不得不强催法器抵挡,禁不住又是一口精血喷洒空中,宛如天火坠地一般落向地面。 “许庄,许道友!”杨炼诚恳道,“我与你本无仇怨,我因与越君岚的仇怨迁怒与你,是我之错,只消你放我一马,我俩冰释前嫌,我绝无怨言……道友,此非威胁,我父乃天火派尊者,有成道元神之望,权柄甚重,我母是贵宗陈氏宗女,虽嫁与我父,但与宗族没有断绝联系,道友杀我,他人不知原由,恐怕误会怪罪道友,道友杀我,弊远大于利啊!” 一逃一追间不知不觉已经飞离群山之间,一座大城忽然映入眼帘,杨炼只听得许庄悠悠道:“道友肺腑之言,许庄受益匪浅,待我杀道友后,自会向令尊澄清事实。”当头又是一剑杀来! “啊!许庄!”这一剑宛如压倒骆驼得最后一根稻草,杨炼再祭出的法器全挡不住这一剑之威,剑光斩破法器,尚有余力,当头一下打的杨炼在云中翻了一番,忽然杨炼目光再次瞟见那座城池,其中已有人迎头飞上。 星月坊市!纵使眨眼之间所见,这个名号已经从记忆之中跃出,元婴修士坐镇所在,禁绝飞遁斗法,迎头飞上之人必是坊中执法修士,杨炼心头狂喜,强提最后一口气向其中落去:“诸位道友,救我!” 杨炼所料不差,迎头飞上几人正是星月坊市执法修士,为首两人亦是金丹修士,闻言不禁嘴角抽了抽,这两人直愣愣往星月坊一路缠斗过来,其实早已经算是入了星月坊“领空”,然而两位坊主虽是元婴修士,但执法修士只有一名中品金丹修士统领,一名下品金丹修士副统领。 这两人在星月坊领空中横冲直撞,气息亦是毫不遮掩,两位统领自然早已察觉,只是更发觉两人上品金丹修士身份,两人不是对手不说……上品金丹,少之又少,多半有着宗派背景,便是坊主元婴之尊也未必想和这等人放对。 两人本待装死任由他们打过去便罢了,不料却直愣愣往这城池来了,这下才不得不飞遁迎上,还不待两人思量好如何应对,便听前头驾驭烈焰遁光之人喊道:“诸位道友,救我!”便往执法众人身后落去。 此言一出,再如何不想出面也由不得他们了,否则星月坊市乃至坊主的名声都要受到打击,统领深吸一口气,传声道:“两位道友且住手!星月坊市城周禁绝飞遁斗法……” 话音未尽,便见一道剑光撕裂大气,当头便斩了下来。 第十一章 仇来时急去也快 完 “不好!” 传声话还未尽,那人竟已决然动手,统领脸色一青,万万没想到这人比自己想象的还要霸道,全无商议之意,便是一剑杀来,不得不祭出法器,飞出一道银轮,迎面拦上。 “锵!”仓促之间,祭出法器这么一挡,竟然一声脆响,一剑之下,银轮身上显出一丝裂痕。 “上品金丹……差距竟真有如此之大?” 脑海中的思绪甚至还未流过,便见数道剑光已经略过他,一剑飞射而去,拦住了副统领和数位手下,其余尽皆杀向了杨炼。 统领露出了无比惊怒的神色,这些高门真传,真是飞扬跋扈,嚣张至极! 这般将人一杀,星月坊市百年的信誉口碑,便要打个折扣,自己身为执法统领,也要被坊主追责,思及此处,不由气苦。 修道之人思绪万千不过一瞬之间,然而时间流逝不为主观所改变,一息转瞬即逝,预想中那人一剑杀去,杨炼当场殒命的画面却未发生。 “坊主!”一个念头从执法统领脑海中蹦出来,立时大喜过望,下一秒在场之人之人灵觉之中,好像天地忽地一个斗转,天地再复归原位之时,万里晴空已经化作星夜。 玄黄界一轮皎洁,一轮淡紫两轮圆月各居天中,幽幽叹息中一名紫发白须,身着双月法衣,手捧拂尘,足登布履的道人从月光中显出身形来。 月华尊者! 杨炼大喜,正待开口,忽觉从神魂到肉身由内而外一阵被贯穿般的剧痛,张嘴吐出来的又是艳红似火的鲜血,这才惊觉自身的伤势已经积重。 杨炼忖道,月华尊者既然现身,自己性命当是无恙了,忙聚气凝神,运起玄功缓解伤势。 “月华尊者?”许庄眉头一挑,按下剑丸道“不知尊者这是何意?” 这话一出,旁周执法修士皆是怒气上涌,直觉得这人真是跋扈至极。 月华尊者神色倒是不见变化,微笑道:“道友,星月坊市乃是我师兄弟二人为修行与为左近修士方便所创,向来禁绝斗法伤人。两位有何仇怨需要解决,不在星月坊辖内,老道绝无理由干涉,在这坊市之中却是不行,望道友体谅。” “这……”许庄微微皱起眉头,许庄虽然不是无法无天的性子,但是若这般轻易走脱了杨炼,却是他不能接受的,思虑几息,许庄沉声道:“好叫尊者知道,我与此人已经结下不死不休的仇怨,今日走脱了他,他日或许便是在下有殒身之灾。” 话锋一转,好似刚才什么也没说似的问道:“今日尊者是非阻我不可了?” 闻言月华尊者亦沉思许久,突然道:“方才见道友使得一手非凡剑术,只觉惊艳十分,只是老道闭关已久,不识少年英才,倒还未请教道友名号?” 许庄淡淡道:“在下许庄,添为太素当代真传。” “原来是太素正宗真传,无怪如此风采。”月华尊者又瞧了瞧双目紧闭,正行功运气的杨炼一眼,道:“这位道友倒是不面生,应是天火派真传杨道友吧。” 杨炼按下紊乱的气机,睁开眼道:“正是。” 月华叹道:“两位皆是道宗天骄,老道实在不欲参和两位仇怨,只是无规矩不成方圆,为星月坊故,不得不出手调解,若许道友执意出手,只能先过老道这关了。” “嗯?”此言既出,杨炼不由长出一口气,总算放下悬着的心来,许庄深深看了月华与杨炼一眼,突然道:“好,这便领教月华尊者的神通吧!” 不动则已,动则势如雷霆,话音未落许庄便全力出手,剑丸铮的一声暴起,将身剑一合便化作一道剑光朝杨炼斩去。 不过许庄虽是突然出手,又怎能逃得过元婴尊者之眼,同一时间月华尊者已经将持着的拂尘一晃,万千拂丝便化作罗天大网,交织得密不透风,拦在杨炼身前的同时似乎要将许庄包裹起来一般。 “起!”许庄不慌不忙,运使丹力,一道雾气自囟门升起,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再次出手,迎风便涨,狠狠往拂尘大网抓去。 “嗯?!”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与拂尘大网方一接触,许庄便感觉一丝异样,本来未想能竟全功,然而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一抓之下,竟意料之外的将这天罗大网狠狠得撕扯开来,将一大把攥在手心里,露出一大片空白来。 周遭执法修士大惊失色,统领更是心中狂震,纵是上品金丹,怎么可能有如此威能,连元婴尊者都能抗衡?这绝不合常理! “不好!”杨炼亡魂大冒,“月……”言语未出口中,一剑飞来,杨炼只觉天旋地转,恍惚间还瞧见许庄遁光一卷,从他道袍里卷走了乾坤布袋。 只是为何自己能瞧见这一幕呢? 杨炼没有来得及想明白这个道理,头颅在地上滚动几圈,视界彻底陷入黑暗。 “好,许道友果然好剑术,好道法,好神通。” 月华尊者古井无波的表情下似乎涌动着愤怒,浑身腾起摄人的气势,须发都飘飞起来,冷冷道:“今日许道友在我星月坊逞凶杀人之事,我会亲自向贵宗要个说法。太素正宗乃是神洲玄门之领袖,我想元化真人定不会包庇门下肆意行凶。” 许庄心底泛起一丝古怪,犹疑片刻回道:“今日情非得已,多有得罪,改日许庄再向尊者登门赔罪。”言罢见月华尊者无动于衷,也不再停留,登时化作一道剑虹冲天而去了。 月华尊者望着许庄遁光消失在天际的方向,久久不语。 上品金丹,上品金丹……中品金丹,终究几无成道元神之望,不成元神,什么千载修行,百般道术,俱是空谈。星宿师弟寿元尚久,自己却已没有那么多时日了,也不知星宿师弟此去太玄宗,顺利与否?或许他回返之后,便是时候准备让他护持自己转世的事宜了。 带着千般思绪,月华悄无声息的消失在月色之中,天地为之一清,又恢复了万里晴空,徒留一声长叹。 第十二章 金笔玉册留我名 云梦大泽,无边无际,汇流天下水脉,滋养生灵无数。 其中灵岛仙山处处,仿佛天成,又似鬼斧神工,星罗棋布,拱卫中心陆洲。 相传太素创派之初,开派祖师以无上神通,移来一片陆洲填于泽中,镇压灵穴,又移山填海,在云梦大泽之中各处灵穴支脉处布置岛屿。这才有了太素传道万载之基。 云梦泽中心陆洲,是太素正宗真正的山门所在,其上仙山数十,灵峰无算,屋舍连绵。空中竟有岛屿悬空,亭台楼阁隐现其中,流泉喷瀑,云雾缭绕。 若是平常时侯,还常能看见有修士或驾驭遁光,或乘法器仙禽在云间穿行,一派仙家景象。不过今日倒显得冷清,只因门中鸣钟九响,庆贺有弟子炼就上品金丹,举办真传仪式,虽不比金丹大典,也算是宗门中极是隆重的事情。 照理说,凡是在册弟子,只要在宗门中的,无什么要紧事缠身的,都应参加仪式。当然,宗门又非不近人情,只消推脱闭关之类,自然不会强求。 但是这等大事,能见着各路长老高人,真传弟子,乃至掌门真人,对于寻常弟子来说自然是欣然愿意的,这才有了此时稍显冷清的景象。 天枢峰,乃是太素群峰之首,接天连地,其顶直插云中,犹如一根宝柱雄屹于众峰之中,又称天柱峰。天枢峰对大多数太素弟子来说熟悉又陌生,峰上许多地方是禁止弟子随意走动的,而去往太素祖师殿却是每位太素门人都轻车熟路的方向。 太素祖师殿正中立着三尊高大玉像,正中一道士,面容模糊,道袍朴素,此为门派祖师太素道人;左为长眉垂胸,紫授道袍的老道形象,是开派祖师抱玄子;右为中兴祖师,第四代祖师玉寿真君。再其下两侧,共有十四尊稍矮玉像,是太素传道万载以来的各代祖师。 此时殿中一片肃穆,真传仪式已经开始。许庄跪在蒲团上,朝门派祖师,开派祖师,中兴祖师三拜九扣,起身后童子指引他再到右侧最末玉像前,掌教元化真人正老神在在的站在这尊玉像下,玉像模样与其分毫不差!童子唱到:“参拜本代祖师元化真人。” 不错,本代祖师,也是十一代祖师正是掌教元化真人。 太素正宗与许多宗门因体量体制原因有许多不同,门中或另有师徒传承,或有家族辈分之分,或私下论交关系,如此种种,宗门一概不论,名义上当代所有真传都算作本代祖师元化真人名下的十二代真传“弟子”。 本代祖师元化真人也是上代祖师,第十代祖师名下的真传“弟子”。直到当代十二代真传中如有人成就元神,这才算接过了太素正宗的传承,成为第十二代祖师,再有第十三代真传…… 是以太素正宗传道万载有余,时至今日名义上才传了十二代。 参拜完三大祖师和本代元神真人,另一名道童捧来金笔玉册,这是真传名册,需由许庄自己在上面留名。 玉册小小一卷,正合童子双手尺寸,由童子捧着放在许庄身前。 许庄专心去瞧,只觉玉册上空间无限,一个个名字或光明大放,或朴素无光,许庄目光越过前代真传无数人,来到最后,才见到自己所熟悉的几个名字: 韩望,南宫阳,越君岚,云瑶光,步剑师,孙素真…… 许庄!许庄接过金笔,在最后位置留上自己姓名,从此刻起,太素当代名传神洲的便是七大真传了。 童子收回金笔玉册,供奉回祖师殿香案之上,殿中所有门人长老齐声恭贺太素正宗再添载道真传…… 至此,真传仪式便算到了尾声。所有人陆续退场,直到祖师殿空空如也,只余掌教元化真人和许庄。 不待许庄请辞,便听元化真人道:“许庄,你且来琅嬛楼三层见我。”转眼间化作一缕云烟消散在空中,原来眼前不过一道身外化身而已。 琅嬛楼是宗门藏书之所,建与小台峰上,但在宗门弟子之中,大多人只知有琅嬛楼而不知有小台峰。至于其中缘由,一见便知。 小台峰琅嬛楼与天枢峰相距不远,以许庄飞遁之速转眼变至,一副无比熟悉的景象映入视线:只见被拦腰斩断似的半截山峰上,屹立着一座庞大无比,好似顶天立地巨人所建筑的楼阁,通体大以木类建成,远远望去,只觉拔地插天,上出重霄,飞近了稍作细看,重檐翘角,台楼环廊,飞阁流丹,云雾缭绕。 这便是琅嬛楼了。 从大门入了琅嬛楼,又是一副奇特的场景,楼内只一层便高逾百数十丈,常人置身其中,好比蝼蚁误入了城楼一般,四面是拔地而起直顶到天花之上的书墙,不知多少竹刻,玉简,纸书,皮卷收藏其中。 太素万载以来收集的道书法术,奇门遁甲,奇人异谈,天工数术,文学诗词,包罗万象,无所不有,其中的知识凡夫俗子穷尽一生也学不完万一。 无数弟子在藏书墙上飞起飞落挑选心仪之选,在供弟子休息的悬空平台上苦苦研读…… 而这只是琅嬛楼藏书相对最少的第一层。 相传最初之时,只消是太素弟子都可以随意入内翻阅藏书,但是随着琅嬛藏书愈来愈多,纵使是宗门长辈已经筛选去除了许多无用杂书,还是有许多弟子沉浸书海之中,不知不觉便荒废了道业,读书万卷,修为却停了长进,还有书痴弟子进了琅嬛楼,不知不觉便过了一生…… 再后来,宗门将琅嬛楼分为三层,第一层不禁任何太素门人入内,第二层便需内门弟子方可进入,第三层更只有真传弟子可以踏入其中。并且定下了进入琅嬛楼每日都需耗费善功的规定。 这琅嬛楼一二层对许庄来说不能再熟悉了,年少修道之时,也是同辈中那般“书痴”中人,在此处度过了许多岁月,如今再入琅嬛,那些功书苦读之人,已了许多陌生面孔,令人顿生感慨。 第十三章 琅嬛楼里书中仙 许庄飞上了三层,这处只许真传弟子入内之所,一应陈设倒也同一二层没什么不同。 只是许庄方一登上此层,便见一条腹生四爪的靛青真龙在空中飞旋,追着一道金光上下乱窜,金光来去飞快,腾挪灵活,绕着真龙上下翻飞,似乎戏耍,真龙苦苦不能得手,似是急切了,张开大口就要怒吼,忽地一只土黄的大手从天而降,将那真龙前半段攥在掌中,五指死死扣住龙口,不叫其出声……这一情形,倒与前日许庄擒拿炎龙的景象倒有几分相似。 空中还有无数宝光飞来飞去,各类奇珍异兽嬉戏玩闹…… “这……”许庄心生疑惑,倒是隐隐瞧出眼前景象似乎并不是十分真实,但又绝非幻术之道,还不待细看,上方传来一声淡淡的:“放肆!” 便见忽地一声,空中一应事物乍散而开,化作一道道流光飞回四周书墙架上,变回一卷卷刻简书卷。 许庄寻着流光所归之处望去,只见那真龙化为一处金玉简书,上书龙文三字:《龙力法》,再去瞧那金光:《天鹏纵横遁》,那土黄色大手:《厚土奇书:大擒龙手》。 不待许庄细思,便听见另一个声音从上空传来:“许庄,上前来。” 原来是元化真人的呼唤,许庄循声飞上空中的一处平台,见一老一少两名道人正着黑白两子,杀的不亦乐乎,老者手捻黑子,盘坐棋盘前苦苦思索,良久方下一子,这自然是元化真人,少者一袭白衣,半躺着云塌之上,一手捧道书一卷,似乎沉浸其中,并不看棋盘,只在元化真人落子之后,另一手随手一子落下。 许庄暗暗惊讶,元化真人添为太素掌教,又是元神真人,第十一代祖师,这少年道人在元化真人面前竟如此随性,又不知是哪位前辈祖师。 再看棋盘,照理此类棋道所考无非算理数术,莫说元神真人,便是许庄也能穷尽其中变化,但是随两人棋子落下,似乎小小棋盘空间上,有风起云涌龙争虎斗,沧海桑田道理交织,不知不觉便也陷入了其中。 过了不知多久,随着一粒白子落下,许庄这才惊醒,只觉得似乎有许多体悟,留待梳理,又似乎还有许多云里雾里的道理,随着棋局终结,便此错过了去,不由怅然若失。 “哎!许久不与道友弈道,本想给道友一个惊喜,可惜还是棋差一着啊!”元化真人笑叹道。 “哈哈哈哈哈。”直至此时,那少年道人才舍得将眼光从道书中挪开似的,得意道:“元化,你差得可不止一着,想赢得我,再给你五百年钻研钻研罢!” 得意之余,又将眼光投向许庄,细细打量一遍,脸上挂上若有若无的笑意,啧啧道:“这就是今日那位新晋真传么?不差。” “哦?可难得听得道友一声夸赞啊。”元化真人奇道,却见少年道人只是笑而不语,这才朝许庄道:“许庄,这位是书仙道友,执掌琅嬛楼,总管一切藏书,日后可多多请教于他。” 书仙?许庄心中隐隐有了猜测,老老实实拜见过书仙道人,书仙道人只摆摆手,朝元华真人嫌弃地道:“他们是你名下真传,又不是我的弟子,尽甩于我添麻烦。” “哈哈哈哈,道友莫再推托,老道还有许多宗门事务待理,去也。”元化真人哈哈一笑,不待两人反应,将身一摆又化作一道烟气消失无踪了。 元化真人将挑子一撂,转眼便消失无踪,书仙道人却似乎并不意外,淡淡道:“你们第十二代每出一名真传弟子,元化小儿总要演上这么一出。” 他朝许庄摆摆手:“依例真传弟子可以查阅三层所有藏书,你可以自行翻阅,如果有什么明确的目标倒可以来问我。” 闻言许庄也不客气,直接便道:“谢过前辈,晚辈想先翻阅三大真传,还请教真传道书所在何处。” “哦?”许庄的问题突然提醒了书仙道人似的,书仙道人脸上又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伸手一招,三枚玉简便化作流光飞入他手里,笑道:“你晋为真传得授完整的真传道书是应有之理,三大真传,就在此处,不过……” “许庄,内门记载,你做为真传种子,得授《太素一炁经》半部,又在内门大考之时,以剑术扬名,得了长老欣赏,指点了你剑术,又赐下了《太素有无形质剑气》的部分密要。却不知你练就的,到底是哪门真传?” 书仙的忽然发问有些不在许庄的意料之中,更是情理之外,许庄隐隐感觉书仙道人似乎对自己的秘密有所察觉,心中不由生出了些许紧迫。 许庄沉吟少息道:“弟子只是修行了些许剑术傍身,修行的乃是《太素一炁经》。” 书仙呵呵笑道:“既如此,我将《太素一炁经》予你便是,何必翻阅另外两门。” 许庄反问道:“真传弟子,照理可翻阅所有藏书,所谓触类旁通,弟子想遍观三大真传,体悟太素道术精要,可有什么碍要么?” 闻言书仙微微皱起眉头,把玩着三门真传玉简,稍作思索,释然一笑道:“你这小子,还拿规矩来压我么?拿去吧!” 说着将三门玉简一抛,丢到许庄手里,书仙本待不再搭理许庄,已经卧回了云塌,只是举起手中道书又放下,还是道:“小子,为难你未免显得我书仙气度太小,太素宗也从来没有对门人奇遇巧取豪夺的道理。” 说到此处,又支起一半身子,目光炯炯:“只是……贪得无厌,修行多门道法者,我见过许多,终究不可能真成大器。似你这般例子,我还从未见过,同时修行两门道法,真炁,剑气,随意化生?竟然俱是根本真法。我实在好奇的紧,如果你愿意为我解惑,我自有好处与你。” 许庄露出些许无奈,果不出所料,或许自己在出现在书仙道人面前的时候就已经被察觉了特殊之处。 第十四章 三相六印九窍凝丹秘录 许庄犹疑片刻,无奈道:“好教前辈知道,非是弟子敝帚自珍,只是弟子此法成就颇为独特,有或许无可复刻之因素。” 话语间许庄翻手取出一个空白玉简,掌间灵光涌动,一个个文字落入简中,片刻间便完成了录入,呈到书仙面前,“前辈过目便知。” 在玄黄界,修行之人欲要炼法凝丹,共有三种法门: 下乘法门,或炼化妖丹,或服食丹药,借助外力凝炼金丹,为下品金丹。 下品金丹借外力凝成,就此止步,再无更进一步的可能。; 中等法门,需修行之人在道基,炼法的境界中的修行中练成三种异象,为内三药,意味根基圆满,再采集三种天地奇珍为外三药,此为六合大药。 六合大药齐聚,修士可尝试炼法凝丹,一举功成,即为中品金丹。 中品金丹虽未得圆满,但仍有更进一步,修成元婴的可能,只是想要去伪存真,跳出生死玄关,那希望便渺茫至极; 上乘法门,修行之人需在金丹之前的修行中,铸就圆满的根基,齐聚六合大药,即使如此,亦不可轻易练法凝丹,仍需继续修持己身,等待机缘。 此机缘不知何时来,不知何时走,不知何感受,千万走到此关头的修行之人有千万种不同的体会,玄之又玄,无法言说,只有静待机缘,一朝龙虎风云,成就上品金丹。 上品金丹功成圆满,元婴水到渠成,如此方有望元神之境。 而这简中所录,正是昔日许庄游历天下,探索仙府所得的炼法凝丹秘术。 仙府无名,此法亦无名号,共有三相法,六印法,九窍法三门秘术,正对应修行人凝丹的三种法门,依照此法凝丹,自具神通,可以熔炼多种道法,种种真气,法力,剑气随意化生。 三相法需炼法凝丹者不可行炼化妖丹之法,必要服食丹药之外,还需另备三种珍贵宝药,依照三相法凝丹,成丹之后丹呈三相,便可练就三门根本真法。 六印法需炼法凝丹者集齐六合大药之外,另服六印法中记载的丹药六丸,再辅以三种珍贵宝药,三种天材地宝,依照六印法凝丹,成丹之后丹现六印,可练就六门根本真法。 九窍法需炼法凝丹者集齐六合大药之外,另备九种样样珍贵异常,价值连城不谈,甚至只存在传闻之中的天材地宝,如有机缘依照九窍法凝丹功成,成丹后丹生九窍,可练就九门真法。 如此三种法门,每一门所耗费的资源成倍翻番不说,寻常炼法成丹之术所求不过提升成丹几率,然而此三法每一门依次降低成丹几率各三,六,九层! 需知如下品成丹法,所珍贵难得不过妖丹,丹药,成丹之法难度反而几近于无,如依照三相法凝就下品金丹,耗费资源翻番之余,成丹几率反而不能十拿九稳,如此法门却只为成就下品金丹而生,显然不合情理,更不用提六印九窍之法。 果然书仙道人接过玉简一观,眉头登时紧皱起来,良久长叹一声:“如此法门,本末倒置,不能称之为上法。” 又沉思一会,问道:“纵使三相六印,不能成就上品金丹,也不算了得,撇去不谈,可是这九窍之法……上品金丹,本就万中无一,要借此法成丹,还要更加艰难。我推演无数遍,若依照此法绝无可能成丹。许庄,你是如何做到的?” 许庄回道:“不瞒前辈,昔日我仙府奇遇,同这凝丹秘法同时得到的还有一桩重宝,乃是一壶名为纯阳炁的仙真,借此炁之助,才能成功炼法凝丹。” “什么?”书仙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纯阳炁?” 不怪书仙道人如此惊骇,此纯阳非彼纯阳,并不是指阴,阳之属,而是本质,本真之意。 所谓修道先修“真”,修的就是求得真我,去伪存真,得了真我,纯真的“纯阳之身”,才能谈的了修“道”。 修行者照见本性,跳出生死玄关,炼成元神,长生久视,可以称为真人。 元神真人修持己身,保持真我,不知道要经过多久的修炼,渡过多少的灾劫,才能炼就遨游虚空,摘星拿月,斡旋造化,神通无量的纯阳真君。 纯阳炁的纯阳,正是此纯阳,纯阳炁到底是纯阳真君修行所需的元气,还是纯阳真君练成的特殊真气,还是天地间不知道怎么生成的天材……许庄并不知晓,只知道此炁妙用无穷,增长法力,加持神通,滋养神魂,炼法,炼丹,炼器都只是大材小用。 传闻之中,纯阳炁一缕可改变修行之人的天资,一缕可增长寿命千载,一缕可弥补下品金丹本源,重生练成元婴之望……一缕可令修行之人体悟真我,或有求得上品金丹机缘之能,一缕可大涨炼法成丹之几率,不能不称之为改天换命之物。 许庄正是得了这一壶纯阳真炁,改变天资,悟性增涨,体悟真我,炼法成丹,改天换命,依照九窍法炼成了上品金丹,以半部《太素一炁经》练成了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以些许《太素有无形质剑气》的密要,练成了千变万化的剑术。 “纯阳炁?一壶?” 书仙道人脸皮抽搐,嘴里不自觉喃喃自语:“若是我得了一壶纯阳炁,我都有可能渡过火灾,将来未必不能成就纯阳法宝啊……”双目直直瞪着许庄问道:“你全用了?” 纯阳法宝?许庄眼皮狂跳,心底暗道不妙,一身法力不自觉全力运转起来,只是不敢动分毫,嘴上勉强回道:“正是……” 空气宛如凝固了一般,整个琅嬛楼三层陷入了沉寂,许久,书仙道人一声长叹:“命也!”大袖一甩,旋踵即逝,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许庄刚松下一口气,忽然又三本道书掉在面前,耳边传来书仙淡淡的声音:“这是感谢你为我解惑的赠礼,分别是三大真传前代祖师所书的修炼心得笔记。” 许庄拾起道书,像空中揖手道:“谢前辈。” 这次却没了回音了。 许庄松了口气,也不纠结,将注意力放回到自己手中的玉简上来,没过多久便沉浸其中。 第十五章 太素真炁观 太素者,太始变而成形,形而有质,而未成体,是曰太素。 这是太素所有真传道书的第一句话,所谓太素者,乃是玄门思想中宇宙开辟前的五个阶段“先天五太”的一个阶段,代表了有形有质的原始物质宇宙状态。 这算不上是什么高深的秘密,在许多道书中都有记载,但却可称是太素道统的由来。 许庄从对真传道书的深深沉浸中醒来,心中涌起无尽的欣喜,生出一种‘得道’的快感,三大真传,果然精妙绝伦,载道无穷,更为重要的是,他终于知晓了真传全本的奥秘所在。 从他修习最为完整的《太素一炁经》讲,他所得的半部经书与真传全本的前半部分,由练气到金丹境界并无不同,但是只有得到了真传全本的传承,才能知晓其中的天差地别,全本《太素一炁经》对他最大的补益不是后续的修炼之法,而是全本经书全部存入心中时自然明悟的一种朦胧的感受。 似乎文字,似乎图录,似乎水墨,似乎无物。 许庄收起刻录好的道书副本,朗声向书仙道别,没有得到回应,许庄也不以为意,迫不及待出了琅嬛楼,化作一道惊虹,以最极致之速飞回了冲云峰。 落在峰顶,许庄开启洞府,迈步其中,便见许多信符悬浮在洞府禁制中,还有光彩道道,丹瓶玉盒,各种贺礼。 许庄一概不去瞧,将袖一挥,统统收入府中,留待日后处理,径直入了洞府最深处的静室。 此静室是许庄修行入定所用,陈设十分简单,白玉塌一张,蒲团一个,室中央摆着一尊丹炉,角落躺着数个黑色石锁。 许庄翻手拿出一丸圆陀陀,金灿灿的“金丹”,随手丢入丹炉之中,渡一口真气入内,便见丹炉光华闪动,淡淡的烟气便从中逸散开来,轻舒薄张,氤氲满室。 做完了一应准备,许庄不再拖沓,飞身落到玉榻蒲团上,盘膝而坐,五心朝天,闭上了双目,霎时间便如同石化了一般,动也不动了。 先天五太是玄门思想中,宇宙开辟之初的阶段之称,得授全本《太素一炁经》的许庄,心中忽然产生了一种朦胧的感受,似乎只要自己想,便能回返宇宙开辟之初,真正的体会其中奥妙一般。 原来这才是所谓“真传”,并非何种修行之法,并非何种神通道术,而是传承在道书中的,对太素本质的感悟——太素真炁观。 进入太素真炁观后,许庄只觉得已经失去了‘我’的概念,进入了一种奇特的视角,感受到沧海桑田在一瞬间倒流,高山沉入大陆,大陆没入汪洋,天地回反为最原始的物质,一切一切都随着时间的倒流回到了最初的起点,重新开始。 始起先有太初,始见炁,炁之始而未见形者也,后有太始,形之即时,始而未有质者也。 在许庄的感受中,随着时间流回到最初的起点,又飞速从太易走向太初,渡过太始,形兆既成,在太素阶段变得缓慢,使他得以感悟形与质的诞生与变化的无穷奥妙……最后再走向太极,万物化生,分阴阳,生五行,天地开辟。 —— 日落西洲,双月同天,复紫气东来。 不知反复了多少次,虽然冲云峰之上仍是葱葱郁郁,生机勃勃的景象,但寒意渐升似乎也预示着季度亦经过了轮回。 这一日,一只衔着金符的仙鹤从云天之上落下,在冲云峰峰头盘旋一阵,似乎确认无误,便将金符投入了许庄洞府禁制中。 金符入了洞府中,却并不安分停留,登时光华大放,嗡嗡作响,上下飞动,但又并非攻击,只是触动禁制。 静室之中,丹炉已经沉寂,空中亦无半点氤氲,许庄盘坐蒲团只上,一动不动,整个场景好像一副画一般,只有寂静。 忽然一刻,许庄微微一动,好像石人焕发了生机,整个人忽然变得“血肉分明”起来,躯体都有了呼吸。 只见许庄双目忽然睁开,静室之中似乎一道无声的惊雷闪过,虚室生白,亮如白昼,许庄单手抬至胸前掐诀结印,轻喝一声:“出!” 一道亮堂白光便从囟门中飞射而出,正是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只是与之前的雾气模样大不相同。神通一出,一种惊人的‘存在感’好像充斥了整个空间,摄人心神,化作一只有形无色的巨大手掌,轻轻一捞,将静室角落几个黑色石锁捞在手里,好像手虚拖着羽毛一般,轻若无物。 许庄眉头微微一皱,这些石锁乃是自己道基境界时称量法力之用,虽也是经过祭炼的重石,如今却不太合用了,当即便收回了神通。随后伸手一招,那触动禁制的金符便突兀的出现在其手中,许庄灵识一扫,便心中明了,“原来是庶务堂。” 许庄如今晋身真传,在门中地位大涨,宗门也会配给一应行头,法器,丹药,等等修行物资,这些事务,都由庶务堂受理。 不过许庄自举行真传仪式到今日,还没抽得空闲往庶务堂一行,所以引得庶务堂来信催促。 此事倒是该处理了,许庄将金符收入袖中,大步出了静室。 洞府中依然安静祥和,只是禁制中又多了些许信符拜礼,许庄一并将之收入府中,便出了府门,架起遁光飞入云中,稍作思索,化作一线虹光,直直出了太素陆洲,却没未往庶务堂去,而是朝云梦泽中一阵疾飞,略过许多岛屿,渐渐到了云梦泽中也人迹罕至的地界。 再过片刻,忽见前方朵朵晦暗云团压在水面上,覆盖数十里,云团下俱是浪潮怒卷,水龙接天,外间却是碧空如洗,一派清净。 许庄按下遁光,仔细瞧去,水中影影绰绰许多庞大的身影正在浪中嬉戏,个个形貌狰狞,齿似利刃,方鳞烁烁,最为奇特的是,阔背两边,上下各有生出一对翅膀一样的大鳍,鳞片长似鸟羽,锋利似剑。 “这便是羽鲸没错了。”许庄暗暗点头,门中记载,此妖物乃水中霸主,疑似太古凶兽‘鲲’属,生具翻波倒浪,聚啸风云之能,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正合自己称量神通之用。 当下神通再出,迎风便涨,这次没了空间之限,转瞬之间便化作一只百丈大手。 “起!”许庄运使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往下一捞,只听一声惊人地嘶鸣,一下将一头羽鲸被擒在手中,惊惶之中,凶猛扑腾起来。 第十六章 称量神通(新年快乐!) “道长停手!” 忽地一声如雷霆炸响,一片烟波巨浪翻起数百丈高,浊浪排空,一头体型寻常羽鲸十倍有余,长须阔唇,目光灼灼闪烁智慧光芒的巨大羽鲸从浪潮中探出半个身子,隆隆轰轰的声音传来。 “道长快快停手,我等羽鲸一族是在太素正宗登记在册,应许在云梦泽居住的良善灵兽,我观道长神通广大,玄功深厚,想必也是太素高人,为何为难我等?” “哦?”虽然是从门中记载得知云梦泽中还有羽鲸一族,却不知有这等事,更没想到此等凶兽,竟然有诞生灵智之辈。 许庄略感讶异,不过他本无杀戮之意,于是道:“我倒不知此事,此番也只为称量神通之力,还请道友勿怪。” 称量神通法力,虽无杀戮之意,却将羽鲸一族当成了什么? 羽鲸闻言暗恼,正待思考如何出言回拒,许庄忽然抛出一物道:“道友诞生灵智,此物当可足道友修行,便当作道友一族助我称量神通的报酬,如何?” 这却是许庄从当日斩杀杨炼所得的乾坤袋中刮来的,助益灵兽修行的灵药,许庄并无灵兽傍身,倒用不上此物,此时倒派上了用场。 “这……”巨型羽鲸接住灵药,回拒之言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了,迟疑片刻,闷闷道:“既如此,道长请便吧,只是还望道长小心分寸,勿要伤了它们。” “这是自然。”许庄微微一笑,目光再次放在手中羽鲸之上,原来在谈话之间,大擒拿手依然死死攥着那头羽鲸,任是如何拼命摆动身躯,嘶鸣阵阵,无论如何也逃脱不开去。 许庄甚至感觉似乎拘住这一头羽鲸,与提起自己府中石锁别无二致,于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之力而言都是鸿毛而已。 许庄面色不变,将羽鲸松了开来,不去理那羽鲸一个摆尾便要潜入水中逃脱。 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忽然那擒拿大手竟然又一阵疯涨,转瞬间便膨胀到千丈大小,五指张开,都探入了云中,似乎要捉星拿月一般,随后覆掌往水中一探,水浪溢涌而出,竟然一把将十数头羽鲸抓在了手中,死死制住不许动弹。 “什么?!”那巨大羽鲸‘脸庞’上显出人性化的惊骇神色,身为羽鲸一族,如何不清楚羽鲸在水中有何等的伟力,动一动身躯,便是称翻江倒海也不在话下。 自己这些同族虽然灵智未开,但正因此,感受到生命威胁更是发了狂似地疯狂挣扎扑腾,顷刻翻浪蹈海,搅得这片海域被煮开了一般沸腾起来。 然而这还不算完,许庄似乎仍觉不够,忽然有力一声“起!”,那擎天大手陡然一震,竟然往上提去,抓摄着羽鲸直直提出了水面! “这!”巨大羽鲸庞大的身躯一哆嗦,见那十数头同族被捏在掌中,如同泥鳅挤在一起,阵阵悲鸣,顿生愧疚,正下定决心要退了这道士的灵药,拒绝他再试炼神通,便见那人将擎天大手五指一张,十数头羽鲸像下饺子一般扑通落入水中,激起滔天巨浪阵阵,排出许远…… “哈哈哈哈哈!”那人长声大笑,收了神通,朝它拱了拱手,道一声,“今日叨扰,道友勿怪!”纵身一跃,飞入云天之中不见了踪影。 此时正值日居中天,照遍万壑千山,云天之上遍撒金芒,许庄只觉天朗气清,胸中升起豪气万丈。当下也不急着剑遁赶路,御气乘风慢悠悠飞遁起来。 掌拘羽鲸,倒提出海,是何等神通,相较彼日许庄炼成金丹,神通初成之时,有了翻天覆地的提升。 如今许庄可以说翻江倒海,拔山拿岳,不在话下。然而他知道自己还远远未尽全力。 而这一切只因补全了《太素一炁经》。 世人常常对上乘道书抱有过度的误解,以为修行了上乘道书就能理所当然的练就更强悍的法术,理所当然的得道……实则不然,所谓修道修道,道是何物?道是无物,道是万物。 如果一个人天生有至上的智慧,至上的悟性,至上的资质,道尽在宇宙中,在天地中,在奇珍中……也在泥土中,悟道,成道,何须什么功法,道书。 对于修行者而言,并非是练成了什么道书,便能有什么样的成就。 神洲传闻,修行《太素一炁经》者法力磅礴,撼山拿月,摩弄乾坤。 实际上,并不是《太素一炁经》的修炼使修炼者有了更加磅礴的法力,而是《太素一炁经》提升了修炼者对法力的体悟,对于这天地间‘质’的体悟。 随着修行越加精深,修炼者这方面的智慧也会随之增长,对法力的理解愈加深厚,积蓄的法力便愈加磅礴。 这世上的大多上乘道书,都是同理。 此时此刻许庄才明白九窍凝丹之法,是怎样一种逆天法门,又缘何这般难以成就。 凝成九窍金丹,便能练就九门根本真法,如若皆是太素真传道书一般的上乘道法,对于修行者的智慧提升是何等恐怖,绝非更繁多的手段和更斗法能力那么简单。 当然,如何寻来九门上乘道法,还能有所成就,更是万难。 现在太素三大真传在手,只需一一补全修行,已经是无边的造化。 许庄本来天资便算上乘,后来淌过红尘,入过仙府,历经许多风雨,得过许多奇遇,又炼化了至真至阳的纯阳炁,已经远远超过了寻常的修道天才。 否则也不能逆天改命,丹成上品,以半部经书,便炼成了惊人的神通,一经补全了《太素一炁经》,更是突飞猛进,入定中的每日,对法力之质的体悟和智慧都急剧的增长。 如今的许庄,只觉‘丹田’中空空荡荡,往日磅礴澎湃的法力好似海渊之中的溪流,金丹更是如饥似渴,只待得灵石丹药供养,便能如鲸饮吞海,增长无数丹力。 这也是许庄自觉此番称量神通还远没发挥全力的原因。 而他日若集三大真传于一身,又是怎样的盛景。不过如今《太素一炁经》初成,法力,丹力都未补全,需先做打算才是。 许庄按下心头遐想,忖道,昔日斩杀杨炼,得了他的大半身家,倒可以到门中换取资源以助修行,还有真传弟子,在门中自有修行资源配给,每十年更有一枚‘六转金丹’供给,正合增长丹力之用。只是自己得了真传道书,便回了冲云峰闭关,这才拖了许久未处理这些俗事。 如此一来,往庶务堂一行,倒成了当务之急了。 心中有了定计,再望一眼万里金云,许庄也不再悠闲,当即化作一道剑虹划破云天往庶务堂去了。 第十七章 法物生变 庶务堂总管太素宗上下一应庶务,尤其除道书法术外的一应修行资源配给,权利甚广,事务自然也繁忙,每时每刻都有执事道童出出入入匆匆忙忙,各处还有执法弟子带着道兵、力士来回巡弋,到庶务堂办理事务的内外门弟子更是熙熙攘攘。 时辰到了正午,更是到达了一个巅峰,时不时便有各色遁光、法器飞落门前,穿制式道服的,着各色服饰的各个门人弟子入了大堂,由道童指引着往各处去办理事务。 忽然听得门前一阵喧哗,紧接着便见一名丰神俊朗的道人袍袖飘摆,大步入了堂中,其余门人弟子皆是恭恭敬敬,落后一步。 立时便有机灵的道童见状迎上,作揖道:“这位师兄……” 忽的那道童脸色一呆,似是认出了眼前之人的面貌,忙露出一副讨好笑容道:“许师叔!这边请,这边请,您可是来取真传法物的么,朱执事可念叨了好久哩!”忙不迭唤来另一名道童速去通传,便引着往后殿去。 原来这人正是许庄,自从正式举行真传仪式之后,名声和相貌自然已经遍传门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在旁几名道童本还只是略微留意,听得“许师叔”之名登时一个激灵,纷纷上前问安,入了后殿坐下,一些机灵的还连忙奉上香茗灵果。 许庄自无不可,品了会儿灵茶,先前入内通报的道童匆匆跑出来,四处使了使眼色,其他道童忙站直了身体,便见一名圆头大耳,高冠博带的壮硕道士行了出来,人方露面,声音已迫不及待地传来: “哈哈哈哈!许师兄,您可算来了,老朱可苦候许久了!” 言语间以大步到了许庄身前,脸上笑容真挚,眼睛都眯成了一道细缝。 许庄也不托大,起身迎了一下,拱手道:“朱执事,在下初成金丹,后学末进,怎当得师兄之称,喊我师弟亦或本名便是了。” “诶!师兄自谦了。”朱执事露出大不同意的神情:“师兄乃是丹成上品,载道真传!日后传承我太素正宗道统的人物,我等没这等本事,平日也是做些为门人服务的俗事,称呼一声师兄,应当的,应当的。” 许庄笑了笑,也不再掰扯,两人落座后便直接道:“前日诸事缠身,劳执事久候了,此来庶务堂便将一应事物办理妥当,顺便将一应法物取走,免得耽误了贵堂其它要事。” “哈哈哈,哪有什么要事可与师兄之事相比!”朱执事饮了一口灵茶,呵呵笑道:“师兄放心,一应俗事我老朱早已帮师兄处理妥当了,您过目一下便是。” 随后便取出一张便笺,递给许庄过目,又唤一声童儿,道童忙应了一声,快步道堂后知会一声,没过片刻,便领着数名排成一列的小道童入了堂中,每人手捧一个木盘儿,上盛着各色法物。 朱执事将道童儿喊到身前,笑道:“师兄请看,这便是真传弟子一身行头,道袍,玉冠,法衣,金剑……师兄真传之名我太素上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平素自是用不上,但总归是要有的。” 随后又一样一样细细道来:“千年雷击木法剑,虽是制式法器,可也是由天工道人炼制了三十二道天罡禁制的……五气进元丹一瓶,玉阳真砂小盏,想来不必我老朱多舌……” 林林总总,一口气说了十一样,最后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嗯?”许庄眉头挑了挑,瞧他作一副难言之隐的模样,不禁有些许讶异,真传十二项法物,总没有出差错的道理才是,沉吟少刻,也闭口不言,就静待朱执事开口。 朱执事为难了好一会儿,见许庄始终闭口不问,脸皮也不禁抽了抽,心里暗暗叫苦,只得开口道:“真传十二项法物,想必师兄也知道,如今十一项尽在此处,只是还有一项,六转金丹一枚,如今庶务堂还没有,请师兄再给老朱一些时日……至多三个月,不,两个月,定为师兄准备妥当。” 果然还是出了岔子,许庄脸色不变,心思已经转过几回。 六转金丹,此“金丹”非彼金丹,而是丹药的一种品类之称,与通常丹药不同,多以金属,矿物,玉石等材料练成,食之五气失衡,不宜吞服,通常或以‘化炉’炼化,或修士含于口中,或置于体外,吐气入丹,勾连其中丹气化用,而六转之称则是金丹独特的品级称呼。 无怪这朱执事迟迟不愿开口,自己本来已经拖沓许久才来,庶务堂还办不妥当一应事物,若追究起来,定是难辞其咎的。 若是其他事物便算了,只是这六转金丹,却就事关自己修行。 许庄沉默片刻,终于还是遂了朱执事愿,问道:“六转金丹是门中金丹修士修行的碍要之物,丹霞院天炉亦是片刻不停的开炉炼制,怎会有缺或之事?” 朱执事苦笑道:“好叫师兄知道,前不久有人耗费大量善功,要将庶务堂内所有六转金丹都兑了去,照理快到了丹霞院送来金丹的日子,小弟未曾多想,全兑于了他……启料到了时日,丹霞院却全无声息,我数次着人去催促,丹霞院也不给出原由,只推说要下次一并交付。” 许庄立时便听出了朱执事言语中的暗示:“如此是丹霞院出了岔子,倒非执事之过。执事可否教我,丹霞院负责与贵堂交接者是何人?” 朱执事咳咳两声,小声道:“据我所知,是丹霞院长老,均阳六岛陈氏陈渊及。” “哦?”陈氏?许庄冷笑一声,果然不出所料。 前番也说了,太素传道万载,元神辈出,真传无数,修道之士无算。自然亲眷门人更多,修行之人寿元悠长,更能护持家族,势力,长此以往,门中势力自然盘根错节。 太素长盛久兴,门内势力倒是各有兴衰,时至今日,渐渐形成了五姓,七望,共十二巨室的说法。 十二巨室也算源远流长,有的古老宗族甚至从太素开宗立派以来便存在至今,自然把持宗门许多权柄,占据许多资源,宗族子弟更是人才辈出。在许庄之前,六大真传中便有四人是巨室子弟。 均阳六岛陈氏正是十二巨室之中,七望之一。 许庄走到今天,可不是什么逆来顺受的性子,当即便道:“朱执事,情理之中,我自然可等待你处理此事,只是六转金丹事关我修行大事,若我现在便个解决方法呢?” “这……”朱执事拿袖擦了擦头上莫须有的汗,为难道:“不如我即刻去执律院上报此事,由执律院派人去问讯那陈渊及,想来宗门会给师兄您,给师弟我一个公道。” 许庄不置可否,那丹霞院,或者说陈渊及违了规矩是肯定的,但要说犯了什么十恶不赦的条律也算不上,纵使执律院派人去问讯,总有的是道理推脱,来来去去又不知几许时日,又有什么区别了? 许庄本来就不是什么软弱之人,登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心里,细细思量后,便下定决心,朝朱执事道:“执事此法甚好,只是太过拖沓,我身为真传弟子,对门内一应事物皆有问讯之责,这便帮执事过问过问此事吧!” 朱执事闻言心中大叫苦也,怎得就成了请真传弟子帮自己过问此事了,只是还不待想出什么言语推脱,许庄已经喊来道童,让他去外间请来负责值守,巡弋庶务堂的执法弟子。 朱执事心中大急,脑门上竟然真个冒出汗珠来,只是思来想去,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制止。 过得片刻,遍见两名执法弟子各带道兵,力士到了堂外,着手下在外等候之后,入了里间,朝两人分别行礼道:“见过许师叔,朱执事。” 许庄淡淡点了点头,道:“烦请朱执事将事情原由同两位师侄叙说一遍。” 朱执事眼角狂跳,只得硬着头皮将事情从头道来。 那两名弟子取出便笺,听着朱执事所叙,细细记录下来,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站出来道:“禀师叔,我们已将详情记录,这便回执律院上报?” “不必。”许庄摆摆手道:“今日我在此,便是要行真传弟子之责,替朱执事过问此事,你们且留一人在此,一人去丹霞院将那陈渊及唤来此处,我要细细问讯于他。” 两人又对视一眼,当即另一人作揖道:“那师侄这便去了。” “慢来。”许庄从那道童儿仍捧着的木盘之上,取过上刻许庄之名,代表真传弟子的金剑道:“你执金剑去,务必将其唤来将此事原由解释清楚,如若不然,我只得将耽误此事的原由算在他陈渊及身上了。” “是!”那弟子接过令牌,也不拖沓,便出了门,带上道兵力士去了。 第十八章 一剑斩去纷纷扰 有道是,财侣法地乃修行四要,若说缺一不可或许过于一概而论,但此四者对修行之人而言确实颇为重要。 而丹药,无疑称得上是修行人之‘财’,是以丹霞院这般掌管灵丹妙药的机构在任何宗门中地位都不会低了去。 丹霞院在太素陆洲最东沿处,占地甚广,光是药田灵峰,便十数有余,在沿边大泽之上,还圈出大片区域,养殖着各类水生灵草,处处有药农丹工忙碌。 那十数药田灵峰的正中,有一高一矮两座连峰,高峰之上,镇着一座‘宝塔’,其上乌云盖顶,轰隆作响,源源不断的天雷泼水也似打下来,劈在宝塔顶上,细细看去,塔身中段却是八卦炉形状,其中燃着永不熄灭的熊熊烈火,随着天雷劈打,更是猛烈燃烧,下段部分,无数身着丹霞院道士忙忙碌碌,有的调整禁制,控制火候,有的掐算时间,不时往炉中投入灵金,宝矿,药石等等…… 瞧来分工明确,仿佛炼器,实则是实实在在的炼丹之术,炼的正是‘金丹’,毫无疑问,这便是丹霞院永不停歇的‘天炉’。 稍矮些一峰,其上楼院处处,却是丹霞院寻常办事之处。 一处院落之中,摆着一尊赤铜丹炉,炉中道道灵光飞来滚去,色彩变幻不停,两名道人盘坐两侧,时不时打入法决,过得片刻,炉中动静渐小,只余火烧不断的噼啪作响。 炼丹似是告了一个段落,两名道人也闲暇下来,各自闭目养神,不料没过两息,忽然院外传来铃音阵阵,两人不得不又睁开眼来,其中一者无眉长须,中年模样的道人皱起了眉头,喊道:“进来!” 便见一名道童快步跑了进来,不待问话,便伏在地上道:“启禀长老,外间来了一名执法弟子,说要您去接受问讯。” “嗯?”无眉道人正是陈渊及,闻言不由讶异,执法弟子找自己有什么可问讯的?细思倒有一事,莫非那姓朱的将事情捅到了执律院去么? 转眼陈渊及便否了此想,心中冷笑道,那姓朱的圆头滑脑,岂敢得罪自己,想来是那许庄到庶务院吃了瘪,这便告状去了。 虽然心中已经有了数,面上却不显露,陈渊及露出奇怪的神情,问道:“你先起身吧,那执法弟子可说是因何由?是去执律院问讯么?” 那道童直起了伏在地上的身子,回道:“禀长老,那执法弟子言是丹霞院断交六转金丹于庶务堂之事,让长老到庶务堂接受问讯。” “什么?”陈渊及闻言一愣:“去庶务堂?庶务堂有什么资格令我去受讯?” 那道童答道:“那执法弟子说是真传弟子许庄许师叔亲自过问此事。” “笑话!”陈渊及大袖一甩,冷笑道:“真传弟子又如何,管到丹霞院头上来了!你这便去回复那执法弟子,叫他取了执律院文书再来吧!” 那道童应声去了。 另一名道人这时才开口道:“师兄按下这批六转金丹,莫非就因这位新晋真传之故?’ 陈渊及不置可否,另一名道人皱了皱眉,欲言又止几番,还是恢复了沉默。 院落中正要恢复平静,忽然院外又传来一阵铃音,陈渊及眉头紧紧拧起,道一声:“进来!” 果然又是那道童去而复返,进门没行两步,便膝下一软,顺势伏倒在地,战兢道:“长老,那执法弟子不肯离开,还取了真传金剑出来,说道……说道……” “说道什么?快说!”陈渊及喝道。 那道童伏在地上的身子抖了抖,吞吞吐吐将执法弟子原话一字不漏说了。 “哈哈哈哈哈哈!”陈渊及听完不怒反笑,“许庄小儿,实在荒谬!此事原由,算在我身上又能怎得!你去吧,还是原话告知那执法弟子,令他取了执律院符诏再来,如果他还不走,便随他吧!” 道童闻言忙不迭爬起身,小跑着去了,院中又安静了片刻,只是两人都未重新入定,少许另一人又开口道:“那许庄前些时日才晋身真传弟子,此前都未听说过此人,不知是如何与师兄结了怨?” 陈渊及没再沉默,说道:“莫师弟可听闻日前,那许庄代宗门去太玄宗参与金丹大典的事情?” 莫师弟道:“自是听说过。” 陈渊及冷笑道:“那你可知道,那许庄小儿往太玄宗一行,惹下了什么祸事?” “祸事?”莫师弟疑惑道:“据我所知,此行还算诸事顺遂……” 莫师弟忽然似有所觉,疑道“师兄莫非是指许庄在外斗法杀了天火派真传杨炼之事?” 陈渊及微微颔首,莫师弟皱起眉头:“纵是天火派真传又怎得了,同辈之间在外斗法技不如人,天火派也绝没什么好说的。那杨炼也是积年金丹,许庄初成金丹,便将其斩于马下,门中皆谓之天资惊人……” 眼瞧越说越有将那许庄夸得天花乱坠的势头,陈渊及脸色一黑,忙开口打断:“你可知杨炼何许人也?其父杨怀尊,乃是天火派的元婴尊者,更有成道元神之望,权柄甚重……” 见莫师弟露出不以为然之色,陈渊及哼道:“杨怀尊一脉一向亲近我太素正宗,你可知道因为什么?因为杨怀尊的妻子,杨炼之母,乃是我均阳陈氏宗女,现任家主的亲妹妹!杨炼虽是天火派真传弟子,也是半个我陈氏……我太素弟子。” “这?”莫师弟怔了怔,“那师兄此次所为,是陈氏的意思?” “非也非也。”陈渊及抚须笑道,“我不过略施手段,让那许庄小儿小栽个跟头罢了。也是叫他知晓,得罪了我均阳陈氏,日后还有他许多苦头吃。” 莫师弟叹了口气道:“师兄,纵使陈氏族中真有为难于许庄之意,你也不该掺和其中。现下使得这手段又算得什么,若那许庄真闹到执律院去,总还是要交了金丹,平白惹得麻烦。” “闹到执律院去又如何。”陈渊及不快道:“往日又非没有前例,炼丹出了差错;丹品不尽人意;有门中高人急用先调度了去……总有的是理由推脱,执律院又能多说什么,左右不过轻飘飘的一句办事不利以示批判。” 说话之间,语气渐渐得意:“更何况执律院现任的两位副院尊,便有一位是我均阳陈氏尊者,算来还是我叔父……” 话音未落,忽得听得一声霹雳也似的炸响,整个院落都猛地震动一下,丹炉站立不稳,倾倒在地,顿时火光迸溅,滚出灵药渣滓,仙材真水无数…… 两人慌忙抬首去看,却见此院上方的禁制,已然裂开一大道豁口,正有一道青色光华滴溜溜一转,又飞回天上一人手中。 那人立于半空之中,背着光看不清面容,只瞧得见一身真传法衣在风中飘摆不止,青色光华飞回了那人手中,化作了一道滢滢剑丸,跃动不止。 那人瞧着下方渐渐开始愈合的禁制,似乎若有所思,旋即抬起另外一只手,竖起两指,吐一口气,打在剑丸之上,剑指往下一划! 登时剑丸一跃而起,化作一道剑虹,须臾百丈长,很狠往下一斩! 轰!又是一声霹雳,连天炉作响也被压盖了去,震得两峰之内的人耳内嗡嗡作响,一剑之下,下方院落禁制顷刻破碎,仍有余力在地面上留下一道深不见底的剑痕。 说来话长,实则只在转眼之间,禁制被一剑斩破,剑气斩在地面上,两人都没反应过来,一下被剑气余波打成了滚地葫芦。 陈渊及在地上滚了两圈,滚得披头散发,好不狼狈,待得稳住身形不由勃然大怒,抬首怒喝:“许庄!你反了,敢袭击丹霞院重地!” 来者正是许庄无疑了,此时丹霞院亦迅速反应过来,数道遁光腾空而起,往此处疾飞而来,遥遥喝道:“何人袭击丹霞院重地!还不快快停手!” 许庄却是瞧也不瞧一眼,目光向下一扫,便见下方一人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不过灵识一扫,气息倒十分平稳?他出手只为打破禁制,已未发全力,想是无碍,另一人披头散发,狼狈不堪,无眉长须,正对着自己气急败坏的怒喝,正是自己所了解到的陈渊及模样。 “蠢物。”许庄勾了勾嘴角,淡淡道:“陈渊及,违犯宗门法纪,抗拒问讯通传,今吾以真传弟子之身份,代执律院拿下你,留待后审,还不束手就擒!” “许庄!你有什么资格……” “哼。”许庄充耳不闻陈渊及的咆哮,不再废话,单手掐诀,囟门一道堂皇亮光飞射而出,正是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再次出手,须臾涨到十来丈大小,当即往下一抓! 只见陈渊及咆哮连连,缩腹鼓唇,吹出一道熊熊烈火,双手不停弹动,灵光闪烁,一下放出三四门法器来,两件兜在身旁,两件直直往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手上打去,似是拼尽了全力的模样。 然而只见那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手往下一抓,什么法器灵光,烈火喷吐,全似飞蛾扑火,一下无了声息,那两门护身法器更是抗拒了一刹也无,遭得大擒拿手轻轻一捏,登时四分五裂。 过路的风都未从院西吹至院东,拼了命的陈渊及已经被许庄拘住,死死捏在手里,莫说动弹,气也喘不得一口,死狗一般被提上了空中。 那几道遁光刚飞至了许庄身前,当先一人正待怒喝,便见许庄神通一出,陈渊及好歹也是金丹修士,被捉鸡仔一般的拘拿在手在,登时便噎住强硬话语在喉,随后又认出了眼前之人,眉头更是深深拧起,一腔快要爆发的怒火都按下了去。 “许师侄,你擅闯丹霞院,袭击同门,这是何理?” “陈渊及目无宗门法纪,我不过代行执法之职,暂且拿下他罢了。”许庄轻轻一笑,淡然全无一丝正在被责问的模样,伸手一招道“两位师侄,上来吧!” 便见从下方飞上两名执法弟子,带着四名道兵,六名力士,飞到众人身前,向众人见礼。丹霞院诸人或者打量一眼,或者干脆懒得关注。 许是觉得占着理,人手又多,为首的木长老胆气也壮了起来,喝道:“陈长老违了什么法纪!我丹霞院怎么没有收到执律院符诏,许庄,快将陈长老放下,莫以为我丹霞院是好欺负的!” 然则许庄仍是神情淡淡,身后大手拘着陈渊及更是动也不动,直接朝那执法弟子道:“师侄,烦请你们稍后同诸位长老说明情况罢。这陈渊及乃是金丹修士,你们未携带拘禁法器,制不住他,便由我暂代看守之职。你们可回执律院上报了详情后再来我冲云峰提人。” 言罢便法决一遍,轻念一句“收!”那堂皇亮白,纹理分明的大手忽然化作一颗雾球,氤氲紧锁,没得一丝逸散,陈渊及更被包裹其中,瞧不见丝毫身影,球身一转,往许庄袖中飞去,体量亦渐渐缩小,飞到许庄袖口时,已经只有拳头大小,旋即隐入许庄袖口失了踪迹。 原来所谓先天太素一炁大擒拿,既有擒拿之名,当然有拘禁之能,只是这倒是许庄第一次施展罢了。 收了神通,许庄朝两名执法弟子点点头,倏尔纵身而起,化做一道剑虹划空而去。 全程当着丹霞院众人之面,好似将众人视作空气一般! 木长老只觉气血直冲天灵,直欲喷薄而出,嘴唇动了又动,却竟然说不出一句话!余人更是沉默不言,过得半晌,许庄遁光已消失在天边许久,才听得木长老怒道:“不当人子!简直不当人子!”于是众人纷纷响应,连连指责:“这许庄当真目中无人!” 更有人道:“如此品行,怎能当得我太素真传!须得向掌教真人参他一本才是!” 此话一出,忽而又恢复了沉默,那人自觉失言,于是悻悻闭口不言。 第十九章 均阳陈氏 均阳六岛,乃是数千载前太素一代祖师,陈真人所开别府,拱卫太素中心陆洲的福地灵岛。 千百年来陈氏开枝散叶,但主脉仍然世居均阳六岛之上,一代一代经营下来,方才铸造了均阳陈氏的望族之名。 主岛之上,道童神色匆匆穿堂过室,连过了三座殿堂,又行过了四五处院落,来到一处碧波漾漾的湖泊之前,湖边建得一座小亭,一座廊桥从亭外延伸出去,直达湖心一处浮于水面的船楼,一名青年道人正站在船楼顶层围栏边上,怔怔望着湖面出神。 道童匆匆入了小亭,还未踏上廊桥,便被两名道人拦住了前路,面无表情道:“家主有令,如无要事不得打扰。” “要事,天大的要事啊!”道童急切得快要跳起来,那道人仍是动也不动,漠然道:“是不是要事,你说了不算。” “你!”道童气急道:“门中传来急信,六房的陈渊及老爷被真传弟子许庄闯入丹霞院拿了去了!” “什么?”那两名道人脸色一变,一人忙道:“你且候着,我现在便进去通报。” “不必了。”忽而一道清冷声音传来,那船楼之上的青年道人忽然出现在三人身前,朝道童道:“你将事情详细道来。” “公子!”三人慌忙行了礼,道童不敢耽搁,连忙将所知前后讲了,又取出收到的信符递交给青年,青年静静听完道童所述,接过了信符,淡淡道:“事情我已知晓了,这便进去告知家主,此事你做的不错。” 又朝两名道人道:“家主正在待客,不宜打扰,你们继续值守吧。” 三人恭恭敬敬道一声“是!”再回首那青年道人已经又到了船楼之上了。 青年道人回了船楼,又瞧了眼信符,其上一段详细记载了那新晋真传弟子如何闯入丹霞院,当着丹霞院长老的面擒走了陈渊及的情形,这时一直清清冷冷的表情才流露出一丝复杂,“许庄……” 青年又在围栏旁站了一会儿,恢复了清冷模样,这才大步往船楼内行去,走过了过道,便听到里间传来的声音,登时又有些头疼起来。 只听一女声道:“大哥!妹妹外嫁以来,无时不刻不思念着家里,惦记着大哥您。你倒好啊!我回家这么久时日,想要见你一面都各种推脱,真将外嫁的妹妹当作泼出去了的水了不成?是否现在都听不得阿妹喊你一声大哥了!”言语中端是哀哀怨怨,忧郁万千。 青年一阵犹疑,最后还是掀起珠帘,进了里间。 一眼看去,只见上首坐着一名中年道人,黑发黑须,五官周正,案几边放着一盏清茶,面无表情的端过清茶,品了一口。 他对面则是一名芳龄美妇,头上花钗金枝梳云鬓,花容柳叶双眉,胭脂彩云,眼角微红,犹挂着一滴泪珠,循声望来,见青年入内,脸上露出一丝牵强的笑意,轻声喊道:“宗凤,你来了。”实在是楚楚可怜。 上首道人便是陈氏现任家主,陈宗正,那芳龄美妇则是陈宗正的亲生妹妹,曾经的陈氏宗女,陈怜。 陈宗凤仍是一副清冷模样,只简单行了一礼,喊道:“姑姑。”快步走到中年道人身侧,行礼道:“大伯。” 又微微测过脸,瞧了美妇一眼,犹疑片刻,从袖中取出符信道:“门中急信。” 见陈宗凤这般模样,陈宗正微微侧目,接过符信,眼神一扫,登时目光一凝,将符信往案几上一拍,冷哼一声:“蠢物。” 陈怜闻声似乎有些惊讶,可怜神色也按下几分,关心到:“大哥,可是族中出了什么事?“ “你自己瞧吧。”他淡淡撇了陈怜一眼,屈指一弹,将信符送至她手中。 陈怜将信符接过细细瞧来,立时一个刺目的字眼直直映入视线,眼中登时闪过恨色。 “许庄!” 陈怜咬牙道:“大哥!你瞧见了吧,这贼子如此欺辱渊及,丝毫不把陈氏放在眼中啊!” “瞧见什么?做了蠢事,犯到了人家手里,累得家族名誉受损,我确实是瞧见了。”陈宗正道:“我倒要问你,渊及这番行事是否有你指使。” 陈怜委屈道:“大哥这话又是什么意思?妹妹外嫁多年,在族中哪里还说得上话?还指使得了谁人?或许渊及是瞧不过去那贼子,为妹鸣不平,这才如此行事。大哥,你如今是陈氏族长,怎得向着外人,快快着人去救渊及才是啊。” “最好如此。”陈宗正道:“渊及犯了门规,便是门中没有处置,我也会惩处他。至于他被许庄擒走之事,执律院自然会处理。” 陈怜闻言沉默了许久,脸色也变得生冷起来,半晌才道:“如今我是瞧明白了,大哥为何推脱与我见面,是生怕我求大哥为我炼儿报仇吧?” “十四年前,我化儿被越君岚所杀,我求过大哥,大哥以不便与越氏交恶之由拒绝了我,这口气,我咽下了。十四年后,我炼儿被许庄所杀,那贼子不过是新晋真传,既不是巨室出生,也非门中真人弟子,大哥就如此怕事不成?” 陈宗正端起清茶,轻轻抿了一口,又置回案几,如此做完一套动作后,才淡淡道:“陈氏,是太素的陈氏。” “好啊,好一个太素的陈氏。”陈怜冷笑起来,“看来我陈怜一个外嫁的女子,膝下的子女,不是太素的门人,自然也就不是陈氏的族人了。我和我炼儿,化儿,才是大哥心中真正的外人。” “怜儿,你生是陈氏的女儿,是我陈宗正的妹妹。自然是陈氏的族人,也永远不会是外人。” 陈宗正这时才第一次直呼了陈怜的名字,只是似乎温暖的言语却以如寒霜般的语气吐出:“杨炼,杨化,自成年以后可一次也没再和你回过家中来,与我陈氏的族人也从不来往,行走在外,更处处与太素弟子为难,斗法杀戮太素门人从不收手……” “你的好儿子可曾把自己当做半个太素门人了么?可曾把自己当作陈氏外子了么?” “够了。”陈怜闭上了眼睛,两行清泪禁不住溢了出来,“自从我嫁给了杨怀尊,为太素,为陈氏争取了多少利益,在天火派内,多少人说他是陈氏的‘良婿’,太素的走狗。炼儿,化儿,他们受了多少欺压,看扁,同怀尊父子之间,都因此闹的不可开交!他们不过是年少叛逆罢了,陈宗正!你怎么说得出如此冷漠的话来。” 一番话讲来语气平平,却蕴含多少情绪,听得陈宗凤清冷的脸色都微微一变,陈宗正却只是沉默不语。 陈怜见陈宗正没有回应,已经心如死灰,凄凉笑了笑,不再言语,也不顾什么礼数,起了身便走。 直到陈怜的身影消失在堂外,陈宗正也没再瞧她一眼,只端起清茶淡淡的品着,里间便这般沉寂了良久。 “大伯,这样真的好吗?”陈宗凤突然问道。 见陈宗正没有回应,陈宗凤纠结了少许,还是再度开口道:“姑姑所言并非没有道理,否则陈渊及也不会贸然为此出头。这样处理……是否会寒了族人的心?” “什么样的道理?”陈宗正眼皮也不抬一下,“族人们只看到杨怀尊给太素争取来无数利益,其中大多数都落入了我陈氏袋中。至于杨炼,杨化,如何叛逆,如何与太素门人为难,总也不至于与我陈氏族人放对,与我们有何关系,是么?” “你也是如此想的?” 不待这位下一代中最出色的侄子思考,陈宗正又道:“那你们可想过,杨怀尊争取来多少利益又如何,还不是落入了陈氏袋中,而你陈氏的宗女,良婿之子,天火派真传,却在外处处与太素为难,斗法杀戮太素门人无数。外人如何看待?其他家族如何看待?门中又如何看待?” “你陈氏,是太素的陈氏,还是天火的陈氏?” “这!”陈宗凤惊骇地倒退一步,‘太素的陈氏,还是天火的陈氏?’陈宗正的话犹如撞钟声鸣,震耳欲聋,在他脑中一遍遍回响,霎那间便感觉后襟都被冷汗浸湿了。 陈宗凤艰难开口道:“侄儿愚钝,想差了。” 陈宗正没有回复,于是气氛又冷寂起来。 过得半晌,陈宗凤才又开口道:“只是……这对姑姑来说是否有些不公?” 陈宗正不由讶异之时,又生出不知是欣慰还是可惜的情绪来,叹道:“宗凤,没想到你平日总是一副清冷模样,到了这时,还能为他人着想。” “只是不论如何,陈氏都不能为此事表示不满,更别谈对付门中真传,你明白吗。稍后你记得传讯门中,令宗赫不得做蠢事。” 陈宗赫乃是陈氏族中一位元婴尊者,在门中执律院掌副院尊之职。 交代完此事,陈宗正摆了摆手:“今日乏了,你下去吧。” “是。”陈宗凤也知道这是最正确不过的决定,不再多言,恭恭敬敬行礼后便准备离去。 只是突然陈宗正又喊道:“等等。” 陈宗凤停下脚步,疑惑回头望去,却见陈宗正正端着清茶不动,似乎思虑不定,过得良久,他长长出了口气,说道:“还有一事,你速速去办。” “你去宗玉之处走一趟,见着他面,不管怜儿是否在他那,便叮嘱他最好不要参和此事。” “小叔?”‘最好不要’? 疑惑在陈宗凤脑中一闪而过,这位小叔正是父辈之中最小一位,虽是长辈,出生之时已经与兄长阿姐相差许远,不过百数十岁。 据陈宗凤所知,这位小叔幼时除了仆人外更多是陈怜代为照料,两人感情甚笃,确实有不顾一切帮手姑姑的理由,只是…… 陈宗凤忍不住问道:“小叔虽也是……昔日真传弟子,但是修为已废,纵使他想为姑姑出头,也有心无力吧?” “哦?”陈宗正瞧了他一眼,严肃道,“你瞧不起宗玉么?” 陈宗凤虽然不答,但是陈宗正已经从他脸上读到了一切,不由摇摇头:“纵使修为已废,宗玉也曾经成就上品金丹,位列太素真传。” “你呢?你炼法圆满至今已经二十多年,昔日许庄外出游历之前,修为,法术,名气都远不如你,如今呢?你何时能触摸到金丹大道,何时能位列真传,何时能真正支撑起陈氏下一代。宗凤?你有什么理由,什么资格瞧不起宗玉?” “上品金丹又如何,还不是被那钟神秀还未成金丹之时,便打碎了金丹,废了修为。”陈宗凤冷冷道:“假以时日,我定也能成就上品金丹,不论是许庄,还是钟神秀,我迟早要和他们一较高下。” “上品金丹如何?上品金丹代表无论是天资,心性,智慧,福缘……代表着一切都在你之上。许庄如此,宗玉也是如此。金丹之道如此简单,为什么成就上品金丹的是许庄,而不是你。如果你不能摆正心态,成就上品金丹之事还是休谈吧。” 陈宗正冷冷道:“至于钟神秀……此子乃是钟天地之灵秀,应玄门气运而生,天生的道子。元神真人也视之为未来道友的人物。与之交锋……”言语未说尽,一声轻嗤已然表明了一切。 “去吧。”陈宗正懒得再言语,一拂袖子,忽然失去了踪影,只余案几上一盏清茶。 “……”陈宗凤一向冷清的脸色不变,袖中却已攥紧了拳头,静静矗立了片刻,才朝空气行了一礼,大步走出了外间,天色已经不复堂亮,一抹斜阳半挂在海面上,映得天边一片红霞。 “上品金丹……”陈宗凤遥遥望着夕阳,袖中拳头攥得越紧了,半晌后才松了开来,一滴一滴鲜红的血液顺着掌指流到指尖,滴落在船楼甲板上。 与此同时,船楼顶处,陈宗正也望着远方,端起了茶又放下,摇摇头,张手摄来酒壶,也不需杯碗,提起便往口中倒去,一条清澈的水线从壶口钟倾泻而出。 这一喝,便是日更月替,直至深夜,才第一次放下了手中酒壶,忽而长声大笑起来。 他忽然想道:今日哪句话,是我真正想说,又哪般做法,是我真正想做? 修道之初,他也曾十分纯粹,心中只有大道,法术,神通。再年长些,他渐渐懂得宗门,师徒,家族,手足。再后来,姻亲,丹药,法器,资源,灵矿…… 不知不觉,占据心神的东西越来越多。 师父啊师父,您告诫我试试拂拭心尘,才能有望元神之道,为何您也没有做到呢? 如今我久在樊笼之中,越陷越深,是否还能脱身而出,一心一意地求道呢。 “元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