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开局捡到八岁始皇帝》 第1章 朕,秦始皇,打钱! 始皇二十八年。 沛县。 “前面的小子站住!” 曹秀不解的转过身来。作为主角,自然长得是俊美不凡。身高八尺,貌比潘安。双眸炯炯有神,藏着些狡黠。 或许,也就比读者差了些。 背后站着俩稚童,五尺有余。衣衫褴褛,鹑衣百结,左边的甚至还光着脚丫子。 这从哪冒出来的小乞丐? “有事?” “实不相瞒,朕就是当今始皇帝!” “噗嗤……” 望着面前老气横秋的小乞丐,曹秀差点笑出声。 “朕说的是真的!” 小乞丐满脸认真。 “忽悠,接着忽悠。” “陛下说的都是真的!” “组团忽悠来了?” 曹秀瞥向另外个小屁孩,不屑讥笑。他好歹是穿越者,在秦国混了十来年,能被俩稚童给骗了? 况且,这骗术未免太蠢了! 始皇帝前不久泰山封禅,巡游渤海。过黄腄二县,至成山尽头。登之罘山,立石颂秦德而去。后至东海琅琊,议于海上。恰逢齐人徐福上书,言海外有仙山。 所以,始皇帝估计正在琅琊嗨皮呢。 …… 秦始皇与王翦对视了眼。 唉……又一个不信的! “朕是返老还童,所以成这八岁稚童的模样。朕现需快马车架,送朕回咸阳重掌大权。待朕回去,可封你为侯赐万金!” “哈哈哈……” 曹秀是彻底绷不住了。 简直是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 在秦朝就有这骗术了?! 而后,他就满脸正色的看向了二人。 “其实,我是昊天上帝转世。” “我有数之不尽的财宝,还有长生不老药。我现在急需百镒黄金恢复法力,等我回到天上,我就赐你永生!” “……” “……” 你糊弄鬼呢?! 秦始皇脸色铁青。 不帮就不帮,何必出言奚落? 他们这一路上遭受了太多的白眼! 还记得,那是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乘坐龙舟,巡东海之滨。这条龙舟是徐福亲自命人打造的。上船前,徐福打着包票说没问题,还说这龙舟在当地是出了名的快! 速度快不快不知道,沉的是真快! 王翦拼死相救,结果也被卷进漩涡。 待他们醒来后,就变成了这幅模样。他们也想着回去,却被卫士赶走,还险些被抓起来送去修长城! 他们二人失踪的消息,已被封锁。大部分人都以为他已启程前往咸阳。 被逼无奈下,二人只得步行离去。沿路上风餐露宿,朝不保夕。来至沛县后,饿的是头晕眼花。碰到曹秀后,就觉得此人肯定好骗……不,是好心! …… “少……少郎君……” 王翦老气横秋的想捋胡须,却抓了个空。他现在是八岁稚童,哪有胡须? “咋咧?” “实不相瞒,老夫就是武成侯!” “你还敢假冒武成侯?” 没曾想这浓眉大眼的也是个骗子,而且还敢假冒他的偶像?! 王翦,战国四大名将之一。战功赫赫,平生无一败绩。军事成就极高,爵至彻侯,他的儿子王贲同样以军功爵至彻侯。 王氏一门双彻侯,堪称军中豪族! “老秦人不骗老秦人,老夫真没骗你!” “啊呸!” 曹秀狠狠啐了口唾沫。 这俩夯货想死不成? 说两句也就罢了,还来劲了?! 若是遇到别的官吏,肯定要挨笞刑! “再胡咧咧,小心我抽你!” “竖子……” 秦始皇抬手指着曹秀,浑身哆嗦。气血上涌,只感到阵头晕目眩。倒不光是气的,纯粹是饿的。加上天气又热,秦始皇自然熬不住了,身子晃晃悠悠的差点摔倒。 “救驾!” “快来人救驾!” 王翦搀住秦始皇,满脸惶恐。 曹秀鄙夷的看着这俩夯货作秀。 啧啧啧……瞅瞅这演技,简直堪称是浑然天成。不论任何细节,都挑不出毛病来。这要搁后世,妥妥的明日之星! 曹秀一把扛起几乎昏厥的小屁孩,淡定无比的朝着前面走去。这看似随意的举动,却险些把王翦吓了个半死。 皇帝要有啥三长两短,那可就全完了! “几天没吃饭了?” “两天……” “那就是饿的。” 曹秀无奈摇头。他年幼时也曾饿过肚子,知道几天不吃饭会有多难受。也算他心善,救这俩傻乞丐一命。 “多谢少郎君!” 王翦顿时松了口气。 总算是蹭到饭咧! “你放心,等回咸阳老夫必会百倍款待于你!” “别演了……” “老夫说到做到!” 望着老气横秋的小屁孩,曹秀随手拍了他脑袋。 “汝竟敢拍老夫的脑袋?!” 看他这么大反应,曹秀满脸无语。 拍你个小屁孩的脑袋咋咧? 再胡说八道,饭都不给你吃! “你俩应该没验传吧?” “老夫堂堂武成侯,怎会有这东西?” 验,就是秦朝的身份证。传,相当于后世的介绍信。甭管去哪里都得要有,上面还得有亭长及以上官吏的盖章。 当然,这仅限于黔首。 对王公贵族,根本不受用。 像王翦这样的勋贵,都有专门的印玺符节作为凭证。只不过他们掉海里后,这些就全都遗失了,否则也不至于如此狼狈。 “得,原来是俩流民!” 曹秀了然点头,他现在大概都懂了。望着这俩小乞丐,眼神中满是同情。 现在老百姓的日子可不好过啊…… 秦灭六国后,就出现了大量的流民。有的占山为王,成为匪寇。有的逃窜在荒山野岭,成了流民。流民没有户籍,被抓到就会充为城旦。 “那你们的父母呢?” “早早就已病逝。” “原来是孤儿,真可怜。” “……” 王翦瞪着眼,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曹秀。 这竖子怎的满嘴胡言乱语? 他已是花甲之年,母亲病逝了二十多年,怎么就突然成孤儿了?! 只是现在这幅模样,他也懒得计较。他可是朝堂老油条,也懂得审时度势。现在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 没走多久,便来至奢华的府邸前。 “这是你的府宅?” 王翦面露诧异。 抬起头,古怪的打量着曹秀。 这小子必定是出自豪门! 要是曹秀愿意帮忙,他们定能重返咸阳! 第2章 出门捡了个始皇帝! 曹氏府邸算不上多奢华,只是在沛县已属不易。毕竟这年头有氏有姓的,那都是祖上阔绰过的。寻常黔首最多只有名,哪来的氏? 王翦心中暗自窃喜,已在谋划打算。 推开厚重的木门,曹秀走了进去。 庭院里栽种着柳树,还有眼池塘。水流清澈,还能看到鱼儿在嬉闹。还有两条黄狗摇着尾巴走上前来讨好,在看到陌生人后顿时龇牙咧嘴。 曹秀挥挥手,黄犬便知趣的离开。 “见过少君。” 侍女趋步而来,作揖行礼。 “把这俩乞丐先带后院洗个澡,换身衣服。再让庖厨多准备些饭食,来两盘肉食。” “唯。” 侍女抬手告退,领着二人离去。 …… 等二人洗漱换好衣服,倒有股贵族气质。特别是那饿昏过去的稚童,更是透着不俗。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居高临下的威势。 坐在椅子上,望着曹秀。 “秀儿,这府上就你住?” 秦始皇在竹椅上左右晃动。这玩意儿可真是稀奇,嘎吱嘎吱的倒是有趣,他在咸阳还未见过。 听仆人提及,似乎是曹秀想的? 倒是个心思巧妙的少年郎! 坐在上面的确很舒坦,比跪坐在草席上强不少,就是胯下有些凉飕飕的不太美观。 曹秀望着小乞丐如此,笑着点头。 终究只是孩子,玩心重很正常。 “你的双亲呢?” “起点主角有几个不是孤儿的?” “撒?!” 秦始皇满脸问号。 这话……他怎的听不明白呢? 曹秀长叹口气,懒得解释。 十八年前,他生于砀郡。当时正值战国乱世,也就过着颠沛流离的生活。娘亲生他的时候难产,落下病根。父亲常年奔波在外,说是做买卖。 后来……死了。 再往后,就因为战乱迁至沛县定居。靠着远房亲戚救济,活了下来。要知道曹氏在沛县可是响当当的存在,也就比萧氏稍微差些。 曹秀的堂兄,也就是未来鼎鼎大名的曹相国曹参,西汉的开国功臣。刘邦定都长安后,论功行赏,曹参功居第二,赐爵平阳侯! 所谓的萧规曹随,说的就是曹参。 而后,曹秀就开始做些小买卖。靠着曹氏在背后撑腰,挣了点小钱。 前年秦国兼并天下,招收乡吏。曹秀顺利通过考核,担任泗水亭长。没错,也就是历史上刘邦当过的。只不过那次考核,他力压刘邦一头。 准确说,现在应该是叫刘季。 有了钱,曹秀也没忘记亡母的遗愿。有时遇到流民,他同样会出钱资助。先前天下大旱,不知多少人家卖儿卖女。他们其实也不舍得,可他们不卖,全家都得饿死! 倒不如卖给曹氏,起码还能活命。 况且,曹秀待奴仆是出了名的好。每日三顿饭不说,还有工钱。就算做错了事,也只会被骂两句。沛县邻里都常说,去曹府干活不是受罪,是去享福的。 所以,曹秀才愿意帮这俩小乞丐。 对他来说,不过只是举手之劳。 当然,他也在是为今后做准备。 用不了多久,天下即将大乱。他现在救济穷人,收养孤儿,图的就是个好名声。同时,也是积攒力量! 这些孤儿,未来都能作为亲信死士! 待始皇帝死后,就是他出山之时!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刘邦能当皇帝,他为何不能当? 刘邦是沛县人,他也是! 刘邦是亭长,他也是! 而且,曹秀还知道未来历史走向! 这些年来,他拉拢了不少人。比方说他的堂兄曹参,担任沛县狱掾。他的老师兼至交萧何,担任主吏掾。 他的车友夏侯婴,担任厩司御。 还有他的狗肉朋友,樊哙! 他的手下,未来的绛侯周勃。 周勃是穷苦出生,以织薄曲为生,常为人吹萧给丧事。后来服兵役时表现出众,成了能拉硬弓的预备兵。 曹秀见他能力出众,就将其收为己用。让他在暗中帮着操练私兵死士,干的是相当不赖。 可以说,西汉开国功臣他结交了一大半。这些,也都是他未来起事的本钱! ·…… “话说,你们俩可有名氏?” “老夫,武成侯王翦。” “朕……” 曹秀抬手打断二人开口,顿时火了。 “再敢胡言乱语,可别怪我!这样,你就叫小王吧。你的话……就叫阿正吧!” “……” “……” 王翦不知为何,总觉得怪怪的。 秦始皇则是脸色古怪,沉默不语。这称呼,已许久未有人用过。年少之时,他的母亲就称他为阿政。 “还有,你小子留点心眼,别天天自称为朕。之前自称为朕无所谓,毕竟谁都能用。现在天下尽归大秦,始皇帝以朕为自称,咱能用吗?” 是的,这也是两年前的制令。朕这称呼,先前只是相当于‘我’。比如说屈原的离骚,开头就以朕为自称: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 曹秀为这稚童取名为正,也有这用意。 以后自称为正,倒也说的过去。 …… “你们俩就先留我这,过两天我给你们整个户籍。在我府上干点活,也不会饿着你们。” “至于咸阳……就先别想了。” 曹秀可不傻,从沛县到咸阳少说得两千里路。而且这年头可没告诉公路,很多路都是山路。就是乘马车,起码也得半个月。要是运气不好遇到流匪,说不准连命都得交代了。 “也罢!” 秦始皇老气横秋的拂袖,他这辈子经历太多大风大浪。他出生后就受质于赵,三岁险些丧命。为回秦国,不知经历多少险恶。 十三岁登基,二十岁及冠。 诛杀嫪毐罢免吕不韦,平定成蟜叛乱。 最后灭六国,横扫天下! 既然他还活着,那天就塌不下来! “咕嘟嘟……” 刚才的威严瞬间转瞬即逝。 秦始皇面露尴尬,旁边的王翦无比识趣的起身,“还望见谅,刚才是老夫肚子叫了。” “别装了,这声音我能听不出来?”曹秀鄙夷的看了这俩夯货眼,无奈道““肚子饿了是吧?” “草儿,草儿……把饭食端上来!” 第3章 一碗鸡汤,老秦人永不为奴! “鸡汤来咯!” 很快,壮实的庖厨端着罐热气腾腾的鸡汤自后面走出。为首的侍女则是放下来两盆饭,对这俩稚童,则是并未太在意。 曹秀经常性的会收养些流民孤儿。 她是曹秀的贴身侍女,无姓无氏。她的父母将她卖给了曹秀,就只值两石粟米,这还是曹秀给了高价的。 后来,就给她取名为草。倒不是说她命如草芥,而是希望她能如野草般富有生命力。毕竟穷人家的孩子取个贱名,更容易养活。 …… …… 闻着扑鼻的肉香,秦始皇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先前他不觉得鸡肉有多香,关中老秦人最喜欢的还是肥羊肉。可现在饿了足足两天,半个多月,不知肉味。两天时间,未进粒米! 闻到肉香,实在是绷不住了。 “吾先为陛下试毒。” “不必了,碗筷呢?” 秦始皇直接摆手。 还试毒? 你个老小子明摆着就是想先吃! 他与王翦亦师亦友,互相扶持多年。当初蕲年宫之变,就是王翦果断出手,才没让嫪毐奸计得逞。所以,二人私交也是极好。 “呸,你真当自己是皇帝呢?还让我伺候你?!” “……” “……” 最后,还是王翦帮忙拿的碗筷。就看见他站在椅子上,用汤勺盛了满满一大碗鸡汤。里面还放着俩鸡腿,全都给了秦始皇。 就他俩这吃相,狗看了都摇头。 不过也正常,毕竟是俩孤儿流民。瞧他们这模样,估摸着也是一路要饭要过来的。比这还恐怖的吃相,曹秀都瞧见过。 “你们是从哪来的?” 曹秀端起碗鸡汤,边喝边问。 “琅琊郡。” 王翦握着鸡翅膀,大口大口咀嚼着。也没多想,顺嘴开口回答。他们本来就是在琅琊巡游东海,结果遇到了海难。 “喔,原来是琅琊人。” “老夫是频阳人!” “别装了,你这都露馅儿了。”曹秀不屑讥笑,“后生仔就是后生仔,终究是太冲动了。我这略施小计,你就全都招了。” “……” “……” 王翦望着得意的曹秀,人都傻了。 他们闲聊时,剩下几道菜也都端上来。凉拌荇菜,韭菜炒螺蛳,还有红彤彤的红烧肉! 秦始皇双眼满是亮光,迫不及待的端起饭碗。饭是以粟米烹成,上面还有些菽豆,淋了层厚实的羊油,撒了些许葱花盐巴调味。 这碗豆饭,是他此生吃过最好吃的! 荇菜清脆爽口,特别适合夏天吃。清热解暑,口感极佳;韭菜炒螺蛳同样是别有番滋味,相当的下饭。 秦始皇作为皇帝,也是吃遍天下美食。可这种做法,他却从未见过。特别是这彘肉,味道更是极好,肥而不腻,肉质细滑。 所谓彘肉,其实就是猪肉。千万别觉得这时候猪肉是贱肉,猪位列三牲之一。周天子有八珍,其中一道菜就是炮豚,其实就是猪肉。 春秋时期天子食太牢,牛羊豕三牲俱全。诸侯食牛,卿食羊,大夫食豕。士食鱼炙,庶人食菜。 能吃上猪肉的,那都是士大夫级别。 曾子杀猪教子,同样是流传千古。 “善,再来一碗!” “老夫今日要饭斗米!” 王翦老气横秋的将饭碗推了过去。 曹秀瞪了他一眼。 你当自个是廉颇呢! 话说,这俩孤儿饿几天了? 才八岁,竟然这么能吃? 秦始皇握着鸡腿,咬了一大口,大口大口的咀嚼着。而后挥了挥满是油的小手,无比认真道,“少郎君,你且放心。待朕回去后,必不会亏待于你!” “行行行……那我等着。” 曹秀已是无力吐槽。 这俩夯货,怎的就不听劝呢? 跑咸阳大街,嚷嚷自己是始皇帝? 等着嗷,准有你好果子吃! “你是不是不信朕?” “这还用问?我肯定不信啊!” “……” 秦始皇一时气结,干脆甩开腮帮子,疯狂干饭。化悲愤为食欲,势要吃穷曹秀! “慢点吃慢点吃,你还好意思说你是皇帝呢?这吃相,我家大黄都比你们强啊!” “大黄是谁?” “呶,就是趴门口的黄犬。” “竖……竖子!” 王翦气的是脸色铁青。 就刚刚这话,祖宗三代骨灰都得扬咯! 秦始皇面露微笑,放下了碗筷。 他看的出来曹秀并非坏人,看看府上的仆人就知道。一个个都是面容有光,长得都很壮实。 很明显,曹秀待他们很不错。 “秀儿。” “怎么?” “你是沛县本地人?” 曹秀摇了摇头。 “先前是砀郡单父县人,后来因战乱迁至沛县投奔宗族亲戚。想当初背井离乡,日子难过的很。” 秦始皇顿时了然。 想当初他受质于赵,日子也不好过。那时长平之战还没过去多少年,白起坑杀赵军四十万降卒。此等深仇大恨,赵人怎能不恨他? “你现在倒还行,不知邻里过的如何?” “我把井都背走了,他们过的肯定不咋滴啊。” “???!” 秦始皇瞪着眼,筷子都落在了桌上。 背井离乡……是这意思?! “哈哈哈!” 王翦彻底绷不住笑了起来。 “汝这竖子倒是有趣,虽为笑言,却合于大道,倒与咸阳的优旃有些相似。” 优旃是秦国的倡人,是个侏儒。经常说些俏皮话,却有大道理。比方说秦始皇曾想扩大射猎的区域,优旃就说这法子好啊,咱们多养些禽兽也别安排士卒巡逻。要有敌人来侵犯,让禽兽去抵挡他们就成。 优旃很擅长说反话,明吹实讽。 看似笑言,实则发人深省。 在王翦看来,曹秀这明摆着是开玩笑,想来是故意逗他们俩开心。 “呦,你还知道优旃呢?” “你也知道?” “我什么不知道?” 王翦面露诧异,要知道优旃在咸阳名气是高,可这是远在千里之外的沛县。他没想到,曹秀竟然都还知道! “都吃好了吧?” “嗯,饭食不错。”秦始皇坐在旁边,满意点头道:“即便是宫中庖厨,都没这厨艺。” “得得得,别吹了。” 曹秀不悦的皱起眉头。 前脚刚说好,后脚又开始了? 当然,宫中庖厨的确没他府上的厨艺好。主要还是因为这年头没有炒菜的缘故,整个秦朝,也就他这府上独一份! 就是始皇帝,都不可能尝过。 “既然都吃好了,那还坐着干啥?赶紧收拾收拾,再把碗筷洗了。” “你敢让朕洗碗?!” “不可能,老秦人永不为奴!” 曹秀望着他们,直接气笑了。 “行,那你俩收拾收拾赶紧滚。” “咳咳……老夫洗!” 王翦连忙起身忙活。 他们现在这幅模样,活着才是最重要的。跳起来出门离去,那是莽夫所为。待他回去恢复身份,他定要好好‘报答’曹秀! 第4章 现在是幻想时间,家书! 入夜。 秦始皇躺在舒服的床榻上。床榻很古怪,上下足有两层。铺着竹席,夏天睡起来也很凉快。 “武成侯。” “臣在。” 显然,王翦也没睡。 这段时间实在是发生了太多事。即便现在,他都有些无法接受。返老还童后,他们的精力更为充沛。 平定六国后,王翦得偿所愿受封武成侯。寓意武有所成,可谓秦将最高荣誉。而后,王翦谢绝秦始皇的挽留。选择急流勇退,回到老家频阳养老。 即便如此,秦始皇还是给他挂了个闲职—三师中的太师。此次泰山封禅,秦始皇更是让王氏跟随,这份殊荣举国唯王氏方能享受。 昔年秦始皇刚刚登基,还未掌权。王翦则是自昭王时期,便已为将。多年来,二人不知多少次彻夜不眠。在咸阳宫内,激动的商议着未来。想着未来天下一统,该是何等情形? “终有一日,寡人要付将军千军万马之重任!” 那年,秦始皇及冠。吕不韦把持国政,嫪毐密谋兵变造反。在这死局中,王翦调遣兵力严阵以待。 最后,王翦拼死护住秦始皇,诛杀嫪毐及其门客数百人。罢免吕不韦,迁其族至蜀地。 从此,秦始皇彻底掌握了国家大权! 剑锋所指,所向披靡! 兴兵诛暴乱,六王咸伏其辜。 如今,天下大定! “汝觉得此子如何?” “奇人!” 王翦给出的评价只有俩字。 “心智过人,城府颇深。臣有感觉,他似乎还藏着什么。不过,倒也算是善良淳朴。” 素不相识的两人,曹秀都愿出手相助。府上奴仆足有数十人,没一个面黄肌瘦。王翦仔细观察过,应当都没受过伤。也就是说,曹秀鲜少会动手责罚奴仆。 “老太师所言甚是。” 秦始皇坐在床榻上,遥望夜空明月高悬,扬起抹笑容。“如今天下初定,各地皆有叛乱。朕本担心后继无人,现在倒是不错。朕返老还童,又得三十年光阴!” “这三十年,足够让朕施展抱负。六国算什么?朕还要率大秦锐士,打下个大大的疆土!” “武成侯,尚能战否?” 王翦自床榻起身,双眸泛红,恭敬作揖。 “臣,愿为大秦死战!” “好!” 秦始皇颔首赞许,起身将王翦扶起。君臣二人好似回到了二十年前,那时他们是意气风发,视六国如无物! “麻麦皮,你们睡不睡了?” “大晚上鬼吼鬼叫啥呢!” 曹秀的叫骂声突兀响起。 “……” 秦始皇的满腔热血,瞬间烟消云散。同时,也自幻想中回到了现实,他们现在再激动有啥用? 眼下得想法子,尽早回咸阳掌权! 如今天下初定,各地都不安稳。六国余孽藏在暗处,蠢蠢欲动。若是知晓他离奇失踪,必生大乱! “武成侯,眼下可有良策?” “臣倒是有一策。” 王翦眯着眼,左右环视。 “臣可写封书信,再送至频阳府上。离儿如今应当还在府中,若是瞧见臣的亲笔信函必会明白。届时,再让他带人来此便可。” “善!” 书信这事商周时期就有,秦朝还有专门的邮人,负责送信。比方后世出土的黑夫家书,就相当出名。 这事恰好也归当地亭长管。 曹秀不就是泗水亭长吗? 这事只要曹秀帮忙,那不是简简单单? …… 次日,清晨。 曹秀哼着小曲,站在院子里刷牙。 秦始皇和王翦则走了过来。 “秀儿,你这是做什么?” “刷牙。” 曹秀说着就把俩牙刷丢了过去。 这是他自个做的粗制牙刷,用竹子钻排密密麻麻的小孔,再把猪鬃毛填充进去。将青盐木炭当做牙膏,凑活着用来刷牙还是可以的。 秦始皇翻来覆去的仔细看了两眼。 “真是心灵手巧。” 像他平日刷牙,只是简单的用盐水漱口,然后再用柳枝捅两下就完事了。而黔首更不在乎这些,吃的盐都不够哪会舍得用来刷牙? 最多,也就是用木炭将就下。 “老夫有件事需要你去做。” 王翦走上前来,老气横秋。 “你求我啊。” “咳咳,求你了!” “求我也不干。” “汝竟敢愚弄老夫?!” 王翦这火爆脾气顿时就上来了。 “不逗你了,要我帮忙做什么?” 曹秀纯粹是觉得这俩有意思,毕竟能一本正经的开玩笑实在是不多见。没事逗逗这俩,人都年轻了不少。 “老夫想写封信。” “是给家里人?” “嗯。” “你不是孤儿吗?” “……” 曹秀注视着这俩夯货。 这么说来,这俩是走丢的了? 要是能找回亲人,倒也是桩好事。他知道孩子走丢了,家里人有多难受。举手之劳的小事,倒也无所谓。 “我是泗水亭长,写信送信也是分内事。说吧,你要给谁写信,家在何处?” “内史频阳县,王离。” “哦,原来是王离啊。”曹秀满不在乎的挥手,“小事一桩……个鬼啊!!!” “额?” 王翦愣了下,不明所以。 这不是简简单单,有手就行吗? “等会,你要以谁的名义送信?” “自然是老夫的!” “谁?” “王翦!” “我tm掐死你!” 他算看明白了,这俩夯货绝对是脑子有问题。这年头送信和后世类似,首先得出示验传核查身份,然后再填上收件人的信息。 但不是说,想送谁就能送谁的。要不然,曹秀不是天天能给朝中的三公九卿写信了? “这不是很简单吗?” “我一小小的亭长,有这能耐吗?” 曹秀握着牙刷,直接气笑了。 他该不是捡回来俩傻子吧 “你放心寄,出了事朕免你死罪!” 秦始皇自信无比的开口。 “我现在就掐死你!” 曹秀后槽牙都快咬碎了。 他要寄信过去,那他就真的g了! 别的不说,光是冒充王翦这条罪名就足够曹秀死个几百回了! “少在这胡咧咧,赶紧刷牙洗脸!” “吃完早饭,你们俩都给我干活去!” “……” 王翦傻眼了。 秦始皇则是哭笑不得。 这曹秀怎么总能不按套路出牌?! 第5章 泗水学堂,朕劈瘾犯了! 泗水亭。 炎炎夏日热浪滚滚,依旧挡不住农夫在田内忙碌耕种。阡陌纵横的田野中,入眼皆是片碧绿。小米经过春雨的浇灌洗礼,已经出苗,这些嫩苗便是农夫的希望。 田内能瞧见不少头裹黑布的农夫,穿着打了补丁的粗布短褐。还有半大的稚童忙着锄草捉虫,互相还比着看谁抓的虫大。也有壮妇站在田埂处准备着饭食温水,等着良人。 “亭长好!” “同志们辛苦了!” “为亭长服务!” “靠,错了错了……” 曹秀带着两娃,自田埂路过。 所过之处,黔首纷纷起身作揖。 就连半大的稚童,也都跟着效仿。 没办法,曹秀的人格魅力在这。自打他当上亭长,泗水亭的经济是蹭蹭蹭往上涨,堪称沛县第一亭,去县城里那都是鼻子对着天。当地还流传着句俗语:有问题就找曹秀,你和问题总能解决一个! 曹秀则是微笑着点头打招呼,颇有股领导视察民情的风范。 秦始皇站在左侧瞪着眼,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曹秀这小小个亭长出门的排面,竟然比他还要足?! “呦,这俩稚童又是亭长捡的?”有位满脸皱纹的老妪走上前来,抬手拍了拍王翦的脑袋瓜子,“亭长就是亭长,捡的稚童都比吾孙俊美。” “是啊,细皮嫩肉的真好看。” “放肆!” 秦始皇瞪着眼,挥手将对方手打去。 总有刁民想害朕! 他平日出巡,必定是里三层外三层。 无故靠近者,杀无赦! 想要他命的,不知几何。 “呦,这娃脾气够冲,我喜欢!” “这娃有名不?” “朕……” “他说他叫阿正。” 曹秀生怕这家伙犯病,连忙开口。 “阿正?这名不错,一听就是有学问的人给取得。不用想,肯定是亭长取得!” “对对对,亭长可是咱们这出了名的俊后生。除开亭长外,别人肯定没这学问。” “皆是乱化之民也!” 秦始皇怒目而视,重重的哼了声。不光他现在这模样没有半分的威慑力,反倒是惹人发笑。 “尔等已犯秦律,可知罪?!” 曹秀无奈扶额。 这俩夯货又犯病了! “犯的哪条秦律?” “吾秦法不得颂扬官吏!” 秦始皇无比认真的开口,怒目而视。实际上,秦法里面的确是有这条。当初商君变法时,老百姓都认为律令不便。后来太子犯法,商君刑其傅公子虔,黥其师公孙贾。 而后秦人皆趋令,并且夸赞新法好。但商鞅觉得这些人都是乱化之民,全都迁至边於之城。 在商鞅看来,夸奖和诽谤官员是一样,舆论会极大地影响官吏执法。容易诱发官员作秀,即使官员做得再好也不行! 老妪却是噗嗤声笑了出来。 “亭长,这娃娃真有趣。” “是啊,还是个学问人咧!” “看他这模样,来头可不小啊!” “是啊,他还说自个是皇帝呢。” “他?” 老妪诧异的看向面前的八岁稚童。 “怎么?” “哈哈……傻孩子做啥白日梦咧?” “……” 秦始皇脸色铁青,气的浑身哆嗦。望着笑的前仰后合的曹秀,劈瘾直接就犯了,恨不得是一剑劈了曹秀这天杀的小子! 玩闹归玩闹,曹秀倒也越发惊奇。 这俩稚童还真有些古怪! 这年头懂秦法并不算新奇,毕竟秦法可以说是贯穿了所有人的一生,可阿正却能轻松说出来。 握了棵大草! 他该不是真的始皇帝吧? 曹秀看着还没自己腿长的阿正,暗自摇头。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始皇帝算起来今年得快四十了,怎么会是眼前这稚童。 至于返老还童? 别想了,咱拿的是穿越剧本,又不是修仙剧本。 “行了,你们继续忙活。” “亭长是要带他俩去学堂?” “嗯。” …… …… 走于乡间小路。 王翦左右环视,忍不住开口问道:“他们说的学堂,可是沛县学室?” “你想屁吃呢?”曹秀鄙夷的看了他眼,“学室是你们俩流民能去的地方?秦律有云:非史子也,毋敢学学室,犯令者有罪!” 学室就类似于是秦朝的官学,里面的老师都是由县中大吏担任。学得也不是什么诗书,而是秦律骑射剑艺这些实用的。 想要成为学室弟子,必须得是吏的儿子。学室弟子都有名册,官吏不仅可以随时使唤他们,还可以笞打他们。对于弟子,官府也有些优待,可免除兵役和徭役。秦朝徭役可不是盖的,能免去兵役徭役那是相当的幸福。 “那是私学?” “废话。” 秦始皇挑了挑眉。 像在内史咸阳,基本是以官学为主。但六国旧地就不成了,各家都会招收弟子。像是旧齐之地,私学甚至比官学还具规模。他现在是腾不出手,不然定要好好管制这些私学! 曹秀继续向前走着。 “你们可识小篆?” “废话!” 秦始皇气冲冲的学着曹秀的口吻。 “那挺好。” 曹秀满意点头。 看来,这俩稚童来历还真不小! 故意藏着掖着的,说不准就是六国贵族之后。只是担心身份暴露会有麻烦,所以故意装疯卖傻说自个是始皇帝。 虽说不能逻辑自洽,但也正常。毕竟这俩是稚童,心思肯定没他缜密。这点小伎俩,也难逃脱他的法眼。 没毛病,肯定是这样! 穿过茂密的树林后,就来至片空地。外面竖着些许箭靶和草人,架子上还摆放着些木质兵器,像是木弓木剑甚至还有铍殳木盾。 王翦环视四周,啧啧称奇。 木屋建造的很简单,透过窗户能听见里面抑扬顿挫的朗朗读书声。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闰余成岁,律吕调阳。 …… 秦始皇仔细听着,还有些惊奇。 这些稚童念得,他竟没听过?! “他们念得是什么?” “千字文。” “何人所书?” “周兴嗣。” “周……兴嗣?!” 秦始皇愣了愣神,“他是何许人也?” “南朝人。” “南……南朝是何地?” 秦始皇面露诧异。 这世间竟还有他不知道的地方?! 好好好,又能打过去了! ` 第6章 千字文,主吏掾萧何 曹秀也没再理会二人,仔细听着。这些稚童倒也没辜负他的苦心,诵读过程并无过错,倒也算是勉强合格。 “此文倒适合用作稚生启蒙。” 听完后,秦始皇也是给出了自己的评价。 “对对对,特别是那句起翦颇牧,用军最精!” 王翦笑呵呵的不住点头。 白起廉颇李牧,皆是用兵如神的人,与他们同名倒也没啥毛病。况且能被夸赞,谁会不高兴的? “为何不用仓颉等三篇呢?” “因为不适合启蒙啊……” 曹秀无奈开口。 他选择千字文,自然有他的用意。像是三字经等文章,并不适合这个时期。现在的文章很多都是四字一顿,比方说诗经中的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恰好,《千字文》也是如此。 阿正口中的仓颉三篇,曹秀也知道。 始皇帝在统一六国后,就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制。他看很多地方都不顺眼,都要求统一一哈。 为了推广小篆,敕令群臣撰写书籍。分别是李斯所著的《仓颉篇》,赵高的《爰历篇》和太史胡毋敬的《博学篇》,后世则称这三篇文章为秦三苍。 “不适合启蒙?” 秦始皇皱了皱眉。 “对,里面的内容太过晦涩难懂,而且通篇都是各种大道理。对稚生而言,学习起来太过费力。” “所以你就编了这千字文?” “对……不对,是周兴嗣编的!” “编,继续编!” “……” 秦始皇笑了。 就曹秀这三两下,还能骗他? 曹秀无奈摇头,他说实话怎么就没人信呢?别人如此也就算了,连带着这俩夯货也不信。 作为穿越者,必然是要走上文抄公这条路的,否则就是对不起人民对不起读者!但就算是文抄公,曹秀也要做个有节操的文抄公,保留原作者名字是他的底线! 片刻功夫后,房门便被人推开。 出来的是名中年男子,高有八尺五寸。留有长须,头戴双板长冠颔下黄缨,着锦衣踩皮靴。年近四十,举手投足都透着股稳重。 瞧见曹秀后,顿时一笑。 “秀儿,你来了。” “见过主吏掾。” “私底下不必如此。” 男子淡淡一笑,将曹秀扶起。 他就是未来鼎鼎大名的萧相国萧何,被誉为汉初三杰,西汉开国功臣论功行赏他排名第一,被赐剑履上殿。 萧何能力极其出众,最擅长爆兵。刘邦在前面打了败仗无人可用,萧何立马就能补上。需要粮草军械,萧何就派人运送。 刘邦起义入关后,将士们都抢夺金帛财物美人。唯独萧何火急火燎的跑至御史府,将秦朝有关国家户籍、地形、法令等图书档案一一进行清查,分门别类,登记造册。 后来刘邦能知天下阸(e)塞,户口多少,强弱之处,民所疾苦者,皆是因为萧何的深谋远虑! 西汉开国首功,萧何当之无愧! 这等能人,曹秀自然是早早与之结交。抛开未来不谈,萧何如今也是沛县主吏掾,主管群吏进退。萧氏则是沛县第一豪族,家大业大,就是县令都得给面子。 曹秀能与之结识,全靠他堂兄曹参。 早些年母亲去世,就是萧何帮着张罗。曹秀做买卖,萧何暗中也帮了不少忙。后来曹秀想要成为乡吏,萧何就出手帮他更改户籍,同时还给了他不少书看。 萧何为人正直,先前就是楚国小吏。秦国灭楚后,他就成了秦吏。关键是萧何能力出众,在沛县中是最先精通小篆的,就连县令对他的这手好字都自愧不如。所作文书,从无纰漏疵病。 论年龄,萧何可以说是曹秀叔伯辈的了。只不过曹参是他堂兄,而曹参与萧何同辈论处,所以曹秀也跟着沾了光。 很快,萧何就看向了旁边的稚童。 “这俩稚童,又是你捡来的?” “嘿嘿,义兄知我。” “你啊……” 萧何无奈摇头,打量起二人。认识曹秀这么多年,也知道他的为人。这些年来各地有灾民卖儿卖女的,曹秀总会出手。暗中栽培这些人,也不知其目的。 不过,萧何大概也都猜的出来。 曹秀……是要做大事的人! 看似洒脱不羁,实则是城府极深。 当初他第一眼瞧见曹秀时,他就知道曹秀未来必能成大器。事实证明,曹秀的确是很有才能,很多事就连萧何都自愧不如。 比方说商事,曹秀搞的是风生水起。赚的盆满钵满,就连县令都要眼红。还精于百工,颇有墨家风范,经常会有些稀奇古怪的想法,却能利民利国。 只不过碍于秦法,曹秀未曾上报而已。 曹秀先前是贾籍,后来又成了泗水亭长。按照秦律规定,曹秀就得好好履行亭长的职务。若是他越俎代庖造了什么小玩意儿上报,不仅没有奖赏还会受到惩罚! 在秦国不同户籍的人,就应该做自己本职内的工作。若是农夫不想着耕种,反而成天琢磨着百工器物,那秦国秩序岂不是乱了? 所以对于这类人,就得狠狠的罚! 当初曹秀抱着踏碓的图纸,美滋滋的去找萧何要赏赐。萧何只是说了句话:明主之畜臣,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越官则死,不当则罪! 然后,曹秀就赶忙溜了…… 除非他是工匠或是掌管工匠的主吏,否则就甭想靠着搞发明创造获得赏赐。因为这事,曹秀没少喷商鞅,这都是他的错啊! …… 这几日萧何得空,就来帮忙教导稚生。瞧见眼前这俩稚童,顿时来了兴趣。这俩都是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知道是出生不凡。 “此二人的底细,汝可知晓?” “老夫武成侯王翦,这位就是始皇帝!”王翦知道萧何身份后,连忙道:“汝若能送陛下回咸阳,定会好好赏赐于你!” “???” 萧何满脸问号的看向了曹秀,后者很是无奈的耸肩,悄咪咪的说道:“义兄莫要被他们骗了。我估计他们是六国王室之后,只是为了躲避灾祸,故意装疯卖傻。” “有没有种可能……他们是真傻呢?” “额,凑活着用吧!” 听着二人私语,秦始皇顿时脸色铁青。 什么叫凑活着用?! 把话说清楚了! 他从未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第7章 捡到宝了,智者不入爱河! 走进学堂。 里面摆放着诸多沙盘,让稚生用以写字。三尺讲台上铺着张兽皮,是老师跪坐用的,而稚生则只能用草席。十来位稚生起身打量着新来的二人,议论纷纷。 “这俩长得真好看。” “特别是左边的,更好看。” “那我呢?” “你?你有点好笑……” “……” 秦始皇望着这些稚童,无奈一笑。比美之事自古有之,也不是女子专属的,像邹忌就曾与徐公比美。 他如今返老还童,依旧是无比俊美。浓眉大眼,举手投足都带着股傲视一切的贵族气质。在这票没什么见识的稚生面前,简直就是王炸! “阿正,你来写个马字。” 秦始皇斜眼瞥了眼曹秀。他知道曹秀是想考考他,想到如今这处境,只得走上前去提起树枝在沙盘上笔走龙蛇。 “唔,这字迹可真难看。” 萧何望着沙盘上扭曲的字,连连摇头。 “是啊,给这沙盘上撒把米,鸡啄的都比这字好看。” “挂块肉,狗啃得都比这强。” “能把字写这么难看,也是有本事的。” “放肆!”王翦顿时勃然大怒,“陛下的字迹当属天下第一,就连书法大家李斯都自愧不如。” 萧何曹秀讥讽两句也就算了,这票稚生一个个也都跟在后面学。实际上始皇帝的字迹确实不咋地,像这次东巡时不时就会刻字颂秦德那都是李斯负责的。 但是,他们能说吗? 再难看,那也得说好看! 这就叫人情世故! “他们真不是傻子?” 萧何古怪的望着曹秀。 “咳咳……” 秦始皇眉头紧锁,倒也没多生气。他可不会因为底下的人吹嘘就自鸣得意,他的字迹如何,他心里都清楚。 年少时他受质于赵,他的母亲为他找来些书法大家教他写字。除开秦国文字外,还有赵国魏国齐国……各地文字皆是各不相同,仅仅只是个剑字就有十余种写法。 所以那时年轻气盛的他就不愿意学,甚至还振振有词,“列国文字各不相同,互不相认。若我能掌权,定要灭了列国,再将这些杂七杂八的文字统统废除,只留一种,岂不快哉?!” 然后……然后老师就跑了。 这学生段位太高,没法教! 于是乎,秦始皇的字迹就这样了…… …… 曹秀也是突然想起什么,笑着道:“说起来,阿正还懂些秦律咧,义兄不如考考他?” “哦?” 萧何也来了兴趣。 要真如曹秀所言,倒是不错! 他当秦吏这么多年,深知秦律的重要性。想要为官为吏,就必须得要懂秦律。只是秦律太过繁杂,想要融会贯通需要下不少苦功夫。 比方说管田地的《田律》,管秦吏的《置吏律》,管粮仓的《仓律》,管百工的《工律》,管关市的《金布律》…… “那乃公就来考考你。”萧何淡淡一笑,“御中发征,乏弗行,如何判?” “赀(zi)二甲!” “失期六日到旬,何解?” “赀一盾!” “盗采人桑叶,赃不盈一钱,何解?” “赀徭三旬。” 这些问题怎会难得到秦始皇? 很多律法都是他亲自制定的,自然是对答如流。 其余稚生见状不住啧啧称奇。 “哇,阿正可真厉害!” “人好看还懂秦律,就是脑子不好使。” “呸!你脑子有人好使吗?” 萧何同样是颔首赞许,看向旁边得意的曹秀,感慨道:“秀儿,你这次可真是捡到宝了。只是,他们的身份……” 阿正表现的越出众,萧何就越怀疑。八岁的稚童,就能如此清楚秦律。还能认字写字,来头明显不小。再加上他们故意说的疯话,萧何是越发觉得古怪。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是简单的流民? “慢慢来就是了。” 曹秀满不在乎的挥手。 不管他们身份如何,先收下再说。 很多秘密,他也没打算告诉二人。像他暗中谋划的事,就连萧何曹参都不知情,只有极少数的死士才知晓些。他干的可不是什么好事,若是泄露出去全家都得玩完。 自然,保密措施肯定得做好! …… 出了学堂,萧何与曹秀走在前面。 “秀儿,这几日可曾去见过曹参?” “咳咳咳,没去过。” “怎的?” “去了就是要给我说亲。”曹秀无奈苦笑,“他总是说长兄如父,又说我年纪已到,也该成家立业。” “这有何问题?” “其实吾早早就有心上人了。” 萧何顿时面露微笑,“是哪家女子,竟能令你倾心?这沛县之中,何说话还是有些分量的。只要你开口,就是县令长女也能为你娶来。” “别说了,他们家里人不同意。” “谁不长眼竟不同意?” 萧何当即摆手。 曹秀可是沛县的新起之秀,别看现在只是小小的亭长,但今后绝对是前途无量。以曹秀的才能,谁会不同意的? “她家良人。” “……” 萧何瞪着眼,差点没被噎死。 所谓良人,也就是夫君的意思。 愣了半天,才古怪的望着曹秀。 “汝……竟喜好此道?” “……” 这下轮到曹秀无语了,他纯粹是开个玩笑而已,没曾想萧何当真了。 “大胆!汝可知夫为寄豭,杀之无罪!” 秦始皇顿时勃然大怒,跳了出来。因为生母的缘故,他最痛恨的就是男女明明成婚却出轨的事。所以特别定下规矩,这样的人杀了也不犯法! 不过,换来的只是曹秀的白眼。 “去去去,一边玩去。” 萧何停下脚步,无比认真道:“玩笑归玩笑,汝可万万莫要起这心思,否则就是我也没法保住你。不过汝已成年,也当考虑这事了。” 曹秀负手而立,眺望远处。他现在不成婚的原因有很多,除开没遇到对的人外,主要因为他是要做大事的人。若是早早成婚,反而会受到拖累。他不像刘邦,无法做到逃命时抛妻弃子,所以干脆就先不娶。 “正所谓智者不入爱河,冤种重蹈覆辙,秀儿一路硕博,建设美丽秦国!” “……” “……” “……” 微风吹来。 萧何三人皆是凌乱在风中。 天秀!!! 第8章 沛县狗屠,举起酒来 丰乡关市,此地原本为丰邑,后来改为丰乡。下辖泗水亭等十个亭,属于是大乡,由乡啬夫掌管。 关市内颇为热闹,人来人往。 遥遥望去,市旗高悬。秦国关市不似后世影视剧那种左右两侧随便摆摊,而是类似于大商场,四周都有墙壁,属于是个封闭性的场所。 曹秀来此可不是闲逛,而是收钱! 秦始皇走在前面,左右环视。关市内有贩卖农器的,像是耒耜镰刀。也有贩卖陶器漆器的商贾,当然也有贩缯屠狗之辈。 “喝!” 狗屠挥舞着明晃晃的大刀,手起刀落鲜血喷涌。再用剥皮刀轻松将狗屁完整的取下,再开膛破肚清理的是相当干净。动作行云流水,颇有庖丁解牛的风范。 狗屠面前围着不少人,男女老少都有。大部分都是穿着华贵,在城中明显是闾右之家,不缺吃喝。在瞧见萧何与曹秀后,顿时露出抹憨厚的笑容。 “见过主吏掾,亭长!” “吾今日休沐,不必多礼。” 萧何面露微笑,摆了摆手。他为人平和,素来喜欢结交好友。哪怕樊哙只是区区狗屠,他与樊哙的关系也相当不错。 这时王翦也凑了上去,打量着樊哙。樊哙作为狗屠,长得极其壮实,少说得有八尺多高。留着茂密的络腮胡须,着葛布短衣,衣袖都撸到了胳膊处,露出那宛若虬龙般的肌肉。 “真乃壮士也!” 王翦忍不住开口赞叹。 就冲这体格,上阵杀敌绝无问题! 却在这关市内当个狗屠,真是可惜! “欸?这俩小儿是亭长新捡来的?” “嗯。” “唔……长得倒是颇为俊美。” 樊哙若有所思的点头。 别看他面相粗犷,实则是粗中有细。历史上他能闯入鸿门宴救走刘邦,自然是有其本事的。 “你这狗肺狗肠都给我包上。” “好嘞!” 樊哙旋即用荷叶将狗肺狗肠包好,还附赠条肥美的狗腿,直接递给了曹秀。 “还有事,就先走了。” “成!” 看着曹秀要走,秦始皇直接将其拦下。 “你又要干啥?” “汝怎能不给钱?” “给钱?”曹秀与萧何对视了眼,而后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那样,“哈哈哈,你问问樊哙,我给他钱他要吗?” “汝竟敢如此放肆?汝身为秦吏,本该持三尺木牍造福治下。没曾想却是仗着权势,欺压黔首。秦律有言,秦吏通一钱者,黥为城旦!” 秦始皇脸色铁青,指着曹秀怒斥。 看看这狗屠,明显是被欺负了啊! 再看曹秀与萧何两人。 很明显,这就是典型的官官相护! 他本以为曹秀是名奇人,加上对其府上奴仆极好,还寻思着是个好人。没曾想这一切都是表象,再想想那大宅子,啧啧啧……这家伙得贪了多少? “你这小儿莫要胡言。”樊哙皱着眉头,“亭长昔日帮我不少忙,我去服役时家母病逝,全靠亭长帮着张罗,才让家母入土为安。莫要说送些下水,就是某这条命给他,某都愿意!” “说这么多作甚,走了。” 曹秀抬起手拍了拍阿正的脑袋。 没想到,这小子还挺有正义感。 他和樊哙可是过命的交情,私底下都是以兄弟相称。因为他知道樊哙的能力,寻常的地痞流氓都无法近他身。先前曹秀遇到山匪,樊哙赤手空拳降服三人,为此还得了公士爵位。 自然,这些下水算不得什么。 …… 秦始皇默不作声,眉头紧锁。 所以,刚刚是他误会了曹秀? 只不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古怪。 没过多久,曹秀就停下了脚步。面前有块布帛做成的旗帜,在旗杆上随风飘荡,上面以黑墨写了个酒字,这就是十里八村唯一的酒肆了。 秦国禁酒简直是堪比未来禁毒。原因很简单,酿酒会消耗大量的粮食,而秦国征战需要粮食。再加上有些人酗酒闹事,所以自商君开始就把酒的价钱提高了十倍,寻常人根本就不可能喝得起。 有的黔首酒瘾上来了,就偷偷摸摸自个用黍米酿酒。要是没被发现还好,被人举报了就等着受罚吧! 像岁首和腊祭这两天则会放开,只要不酗酒喝醉,就算是聚众喝酒也不会受罚。当然,前提是喝得起。 “主吏掾,亭长来了?” “来来来,里面请!” 走出来的是俩荆钗布裙的老妪,瞧见萧何与曹秀后,当即出门招呼。 闻着扑鼻的酒香,王翦不住咽唾沫。他可是嗜酒如命之人,当初在军营时就经常饮酒。半个多月没沾酒,他能不馋吗? “来人,给老夫上酒!” “酒你个头啊!”曹秀二话不说就敲了敲这小子脑袋,“没听过未成年人不能喝酒?” “没听过……” “你现在听过了。” 王翦捂着脑袋,瞠目结舌。 他的劈瘾也犯了! 这天杀的小子,简直是欠劈! 曹秀面露微笑,看向了阿正,“你信不信,我在这喝酒不仅不用给钱,她们俩还得给我钱。” “不信。”秦始皇猛地想到了什么,当即拍桌子站起身来,“这俩老妪为谋生而沽酒,你莫非还要欺辱她们?” 曹秀淡淡一笑,“莫要着急。王媪,你去为我与主吏掾盛些酒来。” “唯!” 这俩老妪分别是王媪与武妇,能在这闹市中开酒肆,其实也都是靠着曹秀提点。包括所卖的酒,其实也都是曹秀偷摸酿造的。 在秦国干什么来钱快? 很简单,翻翻秦律就知道了。 飞檐走壁偷人财物这种技术活曹秀干不来,打家劫舍这种事他也瞧不上。所以,曹秀就私底下偷摸酿酒卖。 很快,王媪就颤颤巍巍的端来两杯酒。 闻着扑鼻的酒香,王翦馋的是不住咽唾沫。这黍酒酿的相当不错,酒水清澈呈褐色,散发着极其浓郁的酒香。 这比他在咸阳喝的酒还要香! 曹秀仅仅只是扫了眼,顿时蹙眉。 “站住不许动,举起酒来!” “不是,举起手来!” 王媪与武妇顿时大惊,连忙叩首认错。 “亭长息怒,亭长息怒!” “汝等好大的胆子!”曹秀站起身来,“这酒里面,你们掺了不少水吧?” “你怎么知道?” 秦始皇皱了皱眉。 这酒明明是佳酿,他都闻不出有何毛病来,曹秀是怎么知道的? “废话,我天天掺水我能不知道?” 第9章 刘季贳酒,真诚才是必杀技! 望着理所当然自信满满的曹秀,秦始皇一时间竟是无言以对。他不知该夸曹秀,还是该叱骂教训他。 曹秀实在是太真诚了! 往酒里掺水也分好坏,掺的好的那叫调酒,掺的不好的那叫卖假酒坑人。曹秀最恨的就是那些卖假酒的,简直就是坏他生意! 说起这事曹秀就来气。 昨日他得到消息,说是王媪武妇沽的酒味道不对。几个闾右老主顾都在抱怨,说是里面肯定又掺了水。 她们的酒,可都是曹秀卖的! 曹秀酿造的黍酒口感醇厚,酒香四溢。所以在这沛县是相当的出名,就连沛县县令过寿时都指名道姓要这黍酒。各地来往商贾路过,也都会在酒肆这小酌两杯。王媪武妇往里面掺酒,岂不是坏了他辛苦经营的口碑吗? 以后出去混,沛县的鸡怎么看他? 沛县的鸭怎么看他? 若非被阿正耽误,他昨天就来了! “亭长息怒,吾等知错!” 王媪颤颤巍巍的叩首认错。 “吾等这么干,也是被逼无奈。” “怎么?” 武妇抬起头来,顿时泪眼婆娑。 千万别觉得她俩年纪大,就同情二人。这些商贾最会装可怜了,为了钱什么说不出什么做不出?千万别因为她们挤出两滴眼泪来,就以为自己做错了。 别的不说,武妇王媪这些年赚的可不少。曹秀酿的酒销量极好,每日酒肆生意都相当不错,她们作为中间商可捞了不少油水。即便如此,依旧是着荆钗布裙装的好像很穷似的。 真的穷人,哪有本事开酒肆? “这几日生意虽好,却有些人贳(shi)酒赖账。像那刘季,就欠了不少。眼看着要给亭长交钱,吾等就想了这法子,想着往里面掺水多卖些钱。” “竟是这刘老三?” 曹秀顿时皱眉,眉头紧锁。 武妇则是连忙取出债券,皆是以竹片制成,上面还刻有时间和酒钱,还有刘季的大名。 “亭长不知,这刘季家世不凡,吾等也招惹不起。每每来此都要喝的酩酊大醉让吾等记账,一来二去就有这些坏账。”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秦始皇在旁冷冷开口,“若他不还,大可找上门去。若是上报乡啬夫,他定要受罚。” “将这债券给我。” 曹秀淡定的将债券收下。 王媪武妇可没胡说,刘季在沛县中也是闯出些威名的人物,毕竟人祖父可是曾经的丰邑邑令。沛县昔日隶属魏楚交界之地,刘季受两国文化熏陶,颇有楚人风范。听说了魏国信陵君的事迹后,对其实无比仰慕,还跑去追随。 可惜等他到的时候,信陵君已经死了,至于后续与张耳的交情就不提了。只是刘季年轻时能与卢绾一起读书,长大后还能外出游历,就足以证明刘氏不简单。 实际上,刘氏在沛县有点类似于是地头蛇的存在,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像刘季同父异母的弟弟刘交,还能拜师于荀子高徒浮丘伯。 刘季有身武艺,同时还擅长律令。上次考试若不是被曹秀压一头,泗水亭长的位置可就是他的了。其个性洒脱豁达不拘小节,在沛县也结交了不少朋友,像是和他同一天出生的卢绾,还有担任狱卒的任敖。 这才是刘季,而非简单的老流氓。 当然,这家伙也的确是个lsp。 不光好色,还老! “秀儿,这事就算了。”萧何站起身来,淡然道:“刘季欠下的钱,我替他还了。” “那不成,谁欠的谁换。”曹秀直接了当的拒绝,“义兄,你可不止一次帮过他了。这刘季欠债欠到我头上了,那可不成!” 曹秀可不会因为刘季是未来的汉高帝就惯着他,触及到他的利益,就是天王老子他也照样不惯着。 见他如此,萧何只得无奈点头。 认识曹秀前,萧何就与刘季有些交情。毕竟他们都是沛县人,而且萧何觉得刘季是大贵之相,未来定能成事,所以多有照顾。有次刘季犯下过错,也是萧何动用职权将其摆平。 只不过曹秀出现后就全变了,萧何看刘季是越来越不顺眼。不论才能还是德行,曹秀都能把刘季吊起来打。 所以,这次萧何也不再劝阻。 “除开这些欠债,剩下的呢?” “在这呢……” 王媪连忙自后面取出数个用草编成的畚箕,上面满满当当全都是金灿灿的铜钱!拿出来的瞬间是熠熠生辉,饶是萧何都多看了两眼。 这些铜钱质量有好有坏,可不能挑挑拣拣,因为这是秦律明令禁止的! 别的不说,曹秀挣钱的本事是真厉害! 再看向俩稚童,萧何眉头顿时紧锁。 这么多钱,这俩稚童连看都不看?! 秦始皇则是压根没往心里去。 这一畚箕就是1千钱,对普通老百姓而言是很多,可他怎会放在眼里?铜钱只是下币而已,黄金才是上币。他平日里赏赐大臣,那都是以百镒黄金来算的。 区区几千钱,他怎会瞧得上? “来,这钱你们背上。” 曹秀取出褡裢,让阿正二人背钱。 “汝竟敢让朕背钱?!” “你背不背?” “不背!” “成,你们自求多福去吧。” “咳咳咳……我背!” 王翦眼含热泪,连忙开口。这里可是足足有四千钱呐……秦国一钱重半两,加起来是125斤,差不多一石重。若是放在之前,就是四五石他都无所谓,可现在这幅八岁稚童的身体怎么背?! 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 王翦哼哧哼哧的将褡裢扛上,每走一步都会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到最后秦始皇实在是看不过去,只得出手帮忙。 “陛下……” “不碍事。” 秦始皇轻轻叹气。 他们二人现在如此,也没别的路。 能否回咸阳,可全都要靠曹秀了。 “阿正,今日可明白了什么道理?” 秦始皇望着曹秀停下脚步,“你是要告诉我,凡事不能只看表面。” 今日所见,令他受益匪浅。 曹秀皱了皱眉,“不不不,我是要告诉你以后凡事都得听我的,没事别和我抬杠,要不然的话准有你好果汁吃!” “???” 秦始皇瞪着眼。 心中好不容易升起的好感,瞬间荡然无存! 你小子是不是欠劈?! 第10章 雍州鼎,跨过时间长河的种子 次日。 “天杀的硕鼠!!!” “竟然偷我的酒?” 曹秀愤怒的咆哮声响彻宅院。 仆人们纷纷走出,一个个皆是满脸好奇,只能说不愧是曹秀府上!别人家的硕鼠都是偷粮食偷油吃,他们府上的硕鼠竟然偷酒喝。毕竟是富家翁啊,连硕鼠都知道要吃好的。 曹秀心疼的抱着陶罐。 这可是他精心酿制的黍酒啊! 埋在地里面足足三年! 前些天刚挖出来,他都没喝多少。 结果倒好,今天就剩个底! 这时秦始皇也走了出来,望着曹秀如此心里乐开了花。这酒自然是他喝的,昨晚王翦悄咪咪的取来,二人喝的是酣畅淋漓。 这酒味道的确更胜一筹! 秦始皇闲来无事也会喝上些澧浆水酒,不过他的自控力很好,通常都只是小酌两杯。作为皇帝,他还得忙着处理国家大事。所以,他从未喝醉过。 这些年来,各国美酒他都喝过。可如曹秀这般清冽醇厚的,却是还没遇见过。若他能回去,定要让曹秀天天给他酿酒。 “看什么看?” “不过是坛酒而已,至于吗?” “这一坛价值千金,你说呢?”曹秀抱起空坛子把剩下的底都给喝了,转身怒声道:“娘希匹的,向来就只有我坑别人的份,还从来没人敢坑我。草儿,去给我再找些狸来。” “少君,宅里已经养了两只了。” “再来一只,一人一只!!!” “唯……” 草儿连忙作揖告退。 …… 用过朝食,秦始皇打着饱嗝。府上的饭食很是可口,一碗热腾腾的粟米粥配上炒制过的菹(zu),再这炎炎夏日中是相当的舒坦。 “去,洗碗去。” 王翦砰的声将碗筷重重摔在桌上。 见他气势汹汹的,曹秀顿时愣神。 “你要作甚?” “洗碗!” “靠,那你整这么大动静?” “……” “阿正,你跟我来。” “有何事要我做?” “好事!” “嗯?” 曹秀走在前面,穿过前院。 后院入眼就是片竹林,还有眼人工挖的池塘,里面养着些河鱼。而后就是大片的菜圃,入眼已是片碧绿,有的甚至还开出了淡紫色的花骨朵。 这时候家家户户基本都有片菜地,种些葱韭葑菲亦或是菘菜葵菜。良田那都是用来种粮食的,也就咸阳城富庶贵族会种菜。寻常黔首都是在自家门口开垦片小菜园,用来食用。种菜基因也是一代代传承下去,即便在后世乡村也是如此。 “嗯?这种的是何物?” “好东西。” “???” 秦始皇好奇的打量着菜脯。 当初在赵国为质时,他们孤儿寡母的日子并不好过。虽然不必干农活,但耳濡目染的也都能瞧见。不说多精于农事,最起码是大部分都认识。 翠绿的嫩苗郁郁葱葱,遍地都是。高约两三寸,叶片都是卵形或长圆形,两侧还生有白色短柔毛。秦始皇仔细看了好几眼,愣是没认出是何菜蔬,亦或是观赏用的奇花异草? “呶,这片菜脯就交给你了。”曹秀将水桶水瓢交给了阿正,感慨道:“我和你说,你可得好好照料这些嫩苗,这些嫩苗甚至要比我的命还重要。” “那你还让额照料?” 秦始皇没好气的开口回怼。 他现在已是认清现实,也不再自称为朕。但他说起话来还是带着股关中腔,也就是秦国的雅言,这也是没法子的事。 至于曹秀所言,明摆着是在糊弄他。若是黔首所言,倒不算夸张。毕竟对黔首而言,粮食就是自个的命。可曹秀家大业大,怎会在乎这些? “咳咳……我这是信任你!” 曹秀略显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这里头种的可都是土豆,是秦国乃至世界都没有的粮种! 当然,他肯定还留了些种子。 万事留一手,这是他的习惯。 这土豆的来历,可真是说来话长了。 前世曹秀是村官,负责下乡扶贫,所以他就买了些小猪崽和种子回村。路上瞧见有稚童落水,他直接连忙下水救人,然后……他就被冲到了秦国。 睁开眼没有系统,也没有金手指。曹秀也没往心里去,毕竟穿越其实就是最大的金手指,毕竟他了解未来的历史走向。 曹秀想的是前期先苟着,暗中屯粮练兵。待始皇帝死后胡亥继位闹得天翻地覆时,他再自沛县起兵。领兵打仗他的确不行,可他知道谁领兵打仗厉害。 当然起义肯定得有些名头,好忽悠那些愚民追随。像刘邦搞了个斩白蛇起义,陈胜来了个鱼腹藏书,这些都是好法子。 本来曹秀是想复刻一波的,后来听萧何提及当初九鼎入秦时,有一鼎就坠入这泗水。这事直接就给了他灵感,九鼎可是象征着天下九州,乃是国之重宝啊! 他若能把这鼎捞起来,岂不是要飞了? 于是乎,他就让周勃带上些死士去捞。他记得今年始皇帝还得去彭城祭祀,安排了上千人求鼎,结果愣是没捞出来。 还好,周勃的运气很不错。 他真的把雍州鼎给捞了出来! 现在这鼎就被曹秀藏在地道密室内。 至于这地道? 咳咳,他干的可是抄家灭族的买卖。万一某日事情败露,他也能从这条密道跑路来着。两世为人,曹秀可比任何人都要惜命。 雍州鼎捞出来倒是其次,关键是他前世的背包竟然在这鼎内。经过河水浸泡后已经溃烂,但他买的种子有口袋包着几乎完好无损。 老天有眼啊! 足足十六年,他的金手指终于到账了! 曹秀记得前世为了救人,连背包都没时间解下。他既然都穿越了,那他的背包穿越了也很合理吧? 三年来,他一直都在暗中培育。 期间也因为病害减产退化过,到去年才算是稳定下来。只不过这类高产的作物,注定会很吃地力肥料,产量肯定无法和后世现代化种植比的。 秦始皇走上前去,注视着嫩苗。 “你这种的都是撒呀?” “嘿嘿,马铃薯!” “马铃……薯?” 秦始皇望着嫩苗,再次凌乱。 这是何物?! 第11章 李斯,皇帝的下落 琅琊郡,中军大营。 李斯俯瞰着沙盘地图,眉头紧锁。 他已过花甲之年,鬓角都已泛白。服黑色锦衣,头戴委貌冠,踩着双褐色锦履。如今数日未曾合眼,双眸遍布血丝,山羊胡也许久未打理。 来的时候好好的,现在皇帝没了! 试问,他如何能睡得着? 李斯急得嘴上都起了火疖子,却是毫无办法。他本是楚国小吏,因看到硕鼠而有感,毅然决然的拜师于荀子。靠着荀子这块金字招牌入秦,万幸的是经吕不韦介绍而得到秦王重用。 二十余年,李斯为秦国是殚精竭虑。他很清楚,他李斯今日能坐上左丞相的宝座,皆是因为始皇帝。 还记得那晚,始皇帝乘坐龙舟巡游东海。结果遭遇风暴致使龙舟被毁,而王翦与皇帝被卷入海浪中,至今下落不明。 说是下落不明,实际上怕是难了…… 李斯不敢想,更不愿去想。若是皇帝真的因此而死,后果无法想象。秦灭六国还没几年,这些年各地六国余孽皆是蠢蠢欲动,若是知道他失踪的消息,必会生乱! 所以,李斯特意安排建成侯赵亥、昌武侯公孙成和武信侯冯毋择照旧安排人手返回咸阳。就像始皇帝还在,以防消息泄露。而他则与王贲留守琅琊,继续寻找皇帝下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 “玄鸟卫急报!” 伴随着声音响起,很快就有位身披黑甲的锐士走了进来。长得是极其粗犷,身高足有九尺,腰间佩剑步履矫健。 “见过君侯。” “不必多礼。”李斯吃力的站起身来,注视着眼前卫士,“情况如何?” 玄鸟卫乃是自秦国锐士中挑选而出的精锐,乃是精锐中的精锐。他们负责贴身保护皇帝安全,人数只有区区百人不到。 骑术车技精湛,娴熟于弓剑兵器,身高皆在七尺五寸以上。步履矫健,能追逐奔马。身手灵活,能上下驰车。武艺高强,能引五石强弓。身强力壮,能在车上掌控旌旗! 不光如此,他们政审也得合格。往上数三代,都得是战功赫赫的老秦人。加入玄鸟卫后,便立誓效忠于皇帝。 “吾等沿着海边搜索,至今一无所获。” “继续找!” 李斯一掌劈在沙盘上,脸色铁青。 “还有,那齐人徐市可松口了?” “未曾。” “继续审!”李斯顿时怒目而视,“此人所献龙舟问题颇多,诱言惑君出海寻仙,与此事必然脱不了干系。” “唯!” 李斯眼神变得愈发阴冷,话音都透着浓浓的杀意,“龙舟沉海,诸多将士被冲回海岸时有不少渔民瞧见。此时,尔等可处理妥当?” 这件事现在绝不能被泄露出去。 哪怕要杀人灭口,李斯也在所不惜! 这些年来他干过不少脏活累活,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定位。皇帝用他,就是冲他会来事。只要能助秦,什么事他都愿意干。 “君侯放心。”卫士顿了顿,“这几日东海渔村突发大疫,十不存一!” “退下罢。” “唯。” 待卫士离去,李斯直接瘫坐在地。他知道这么做是错的,但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为了秦国大业必须得有人站出来! 李斯还未喘口气,帘子再次被拉开。 走进来的是位留着络腮胡须,鬓角微白的中年男子。头戴玉冠,穿着轻质皮甲。腰间挂着宝剑,眉如刀眸如剑,走起路来是虎虎生风透着股若有若无的威势。 瞧见来人,李斯连忙起身。 “通武侯!” “李公。” 中年人正是王翦嫡子,通武侯王贲! 只不过,此刻的他同样是满脸疲惫,“贲遍寻各地,终于是有了些线索。” “什么?!” 李斯顿时惊喜不已。 “李公莫急。”王贲挥了挥手,朝着门外喊了一嗓子,“将此人带进来!” 而后,就有位中年人被押入。 进入营寨后,忙不迭的跪地叩首。 秦朝自然也是有跪拜之礼的,其实周朝就有九拜大礼,包括拜手稽首礼就很复杂。只不过这时候都是跪坐,所以跪礼并无多少侮辱性。 “这是何人?” “下……下吏是东武县县令。” “所犯何事?” 见其支支吾吾的,王贲径直走出。 而后,他直接取出块玉佩。玉质剔透呈淡黄色,上面雕刻了诸多云纹,最中间的则是只栩栩如生的展翅玄鸟。 “这……这是……” 李斯握着玉佩,倒吸口凉气。 这是皇帝贴身佩戴的玄鸟玉佩! “此物,便出自此贼!” “说,这玉佩从何而来?” “李公莫急,贲都已知晓。”王贲淡定挥手,冷漠道:“这玉佩乃是出自两稚童之手,两旬前找上这东武县寺,他们称自己为皇帝与吾翁。” “什么?!” 李斯瞪着眼,满脸的匪夷所思。 这是啥情况? “此贼以为是稚童嬉闹,就将二人赶出。还吓唬他们若是再敢胡言,就要抓他们去修长城。而且还见玉起意,强行将这块玉佩夺走!” 这下李斯明白了…… 皇帝与武成侯都还活着! 他们或许是受了伤,所以吩咐这俩稚童带着玉佩去找人相助,结果让这东武县县令给耽误了。 稚童既然手握玉佩,就必然见过皇帝。换句话说若能找到这俩稚童,或许就能找到皇帝! 李斯心中明了,旋即走上前来。 面露微笑,亲手将县令搀扶起来。 “汝可还记得稚童的模样?” “记得记得,下吏断不敢忘!” “汝若想活命,便将他们画下来。” “下吏必竭尽全力!” “带他下去,画好带给老夫。” “唯!” 待他们走后,李斯难得一笑。 “通武侯可有何想法?” “李公且看。”王贲走上前来,指着沙盘地图道:“东武县同样临近大海,只是距离东海郡更近。吾翁与陛下定是飘至东武县,因受伤只能让那俩稚童带话。” “斯与通武侯所想相同!” 二人正在商议时,卫士就走了进来。 同时,还将布帛呈上。 李斯朝着卫士使了个眼色,“做的干净些。” “唯!” 不论是否画出,这县令必死! 王贲则是接过布帛,“能否寻回陛下,就全靠这俩稚童。即便是掘地三尺,也定要找到他们!” 而后,他就打开布帛。 但是,下一刻布帛就随之落地。 王贲好似见到鬼般向后退去。 “这……这不可能!” 第12章 小伙纸,你想封侯拜相吗? “通武侯这是怎的?” 李斯不解的看向王贲。 不过是画像而已,何至于此? 王贲可是连年征战的将军,见惯了生死。当初决堤水淹大梁,不知多少人死在他手上。怎会因为副画像,如此失态。 他捡起地上的绢帛。 当瞧见画像时,也是愣在了原地。 “这……这……这……” “这是陛下?!” 这是年少时的皇帝! 李斯满脸的匪夷所思,他相信这绝不是东武县令欺骗他们的,因为这人压根就没见过皇帝年轻时的模样。 况且,他也没这胆量! 王贲是秦国老臣,秦始皇还未归秦入咸阳时就已为将,自然能一眼认出。而李斯则是早年入秦为吏,那时秦始皇还没及冠掌权呢,自然也认得。 “这稚童与吾翁也有些神似!” 王贲取出另外副画,死死盯着。 “这画……莫非是假的?” “应当不可能。” 李斯摇了摇头,而后压低声音道:“不过,保险起见可命人带着画暗中去问东武县寺县卒。另外,也可问问东武县可否有人见过他们。” “善!” 王贲颔首认可。 “不论真假,必须要寻到!” 画像是真是假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这玄鸟玉佩出现在了东武县。他们现在都在琅琊县周遭找人,并没有继续扩大范围往南找。 现在……他们终于有了线索。 而后,王贲就火急火燎的拿着绢帛走了。他还得让人拓印画像,同时安排人手。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把这俩小屁孩找出来! 不过,这事还是得暗戳戳的做。 要知道,六国余孽可是和秦国处处对着干。如果他们大张旗鼓的贴告示找人,那六国余孽也肯定会下手。若是因此断了线索连累皇帝,他们万死难赎其罪! 这两年虽说安稳,但也只是表象。就像齐国是最后灭的国,所以有不少六国余孽逃至齐地躲藏。始皇帝此次大张旗鼓的东巡,还将王翦父子这两把利剑带上,其实也是变相的彰显国威,同时震慑他们。 李斯放下陶碗,思绪万千。 还好,现在有了希望。 陛下功盖三皇德兼五帝,必然无恙! …… …… “阿嚏……” 秦始皇揉了揉鼻子。 或许是昨晚沐浴着凉了罢! “好好干,莫要偷懒。” 曹秀催命般的声音响起,秦始皇只得继续挥动水瓢慢慢浇水。沛县已有旬月时日未曾降雨,为了确保土豆生长,只能以人力浇水。还不能浇的过多,否则就会淹死。 干了一天,秦始皇已经习惯。 他不介意干点农活。 只要能回去,一切都是值得的。 “秀儿,你想去咸阳吗?” “去咸阳干啥?” 曹秀戴着草帽啃着桃子,舒坦的坐在旁边。指挥着阿正与小王干活,日子那时相当的得劲儿。 阿正与小王来历不小,但性格却极其执拗就如同是烈马难驯。为了降服这两匹烈马,他自然得用些手段。让他们干农活,纯粹是为了训练他们的服从性,省的以后麻烦。 “拜相封侯!” “噗……” 曹秀一口水全喷了出去。 秦始皇则是双手叉腰,稍作休息道:“是谓人之贤不肖譬如硕鼠,在所自处耳!以汝才能去了咸阳,定能更有番作为。” “我看你是想屁吃。” “莫要说笑,认真的!” “你是在认真的逗我。” 曹秀没好气的回怼。 他自个有几斤几两,心里头还是有数的。咸阳里头个个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老狐狸,像是李斯赵高之流更是不简单。他要过去和这些人打交道,说不准哪天就因为左脚先进房门被砍了。 论见识,他这穿越者自然比古人要强。可要论朝斗心机城府,他这愣头蒜还是别凑上去自取其辱了。他要真有这能耐,前世也不至于只是个下乡扶贫的小村官。 况且说了,咸阳哪有这自在? “是谓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吾秦有功者必赏,则爵禄厚而愈劝;迁官袭级,则官职大而愈治。” 秦始皇朗朗开口,透着股傲意。 他与王翦昨晚已经商量过。想回咸阳,希望就在曹秀身上。曹秀不愿去也没事,只要这小子一路升官升上去,还怕去不成咸阳?先定个小目标,半年当县令,一年当郡守。有他与王翦相助,曹秀在官场上必是一路通顺! 昨晚他们是越想越激动。 结果……整整一宿都没睡。 “我算看明白了。” “你……你都明白了?” 秦始皇顿时激动的站起身来,就连王翦也是被惊得虎躯一震。皇帝不愧是皇帝啊,连曹秀这样的竖子竟然都能说通。 曹秀默不作声的掏出根竹竿。 “我看你俩就是想偷懒,欠打!” “……” “……” 秦始皇瞪着眼,再次石化在原地。 为何曹秀的脑回路如此新奇? “秀儿……你……” “快干活,再胡扯我揍你们!” “竖子敢尔?” “你看我敢不敢?” 正所谓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王翦自觉将自己的底线往后缩了缩,顺带默默将曹秀三族全都夷了个遍。 秦始皇端起水瓢,继续浇水。 他也不死心,继续劝诫。 “汝现在是这泗水亭长,不过只是斗食小吏。但汝既然与那萧何相熟,只要再做些政绩,必能官至高位。汝既为秦吏,莫非就只想当个区区亭长?” “你说的是有道理。” “汝明白就好。” “只是我不听。” “……” 秦始皇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 等他回去掌权,他非劈死曹秀不可! “小屁孩一边玩去,我的事别瞎掺和。”曹秀拍拍屁股起身,淡然道:“好好干活,莫要想这些乱七八糟的。” 真以为他是个秦吏? 这层身份,只是方便他做事而已。曹秀真想加官进爵并非难事,但这么干岂不是变相的给秦国续命?他还等着始皇帝嗝屁,在沛县起义干大事咧! “少君!” 这时草儿则是趋步走来。 “怎的?” “刘老太公来访,还带了那刘季。” “哦?”曹秀闻言顿时一笑,“我还没去找他,他就自己送上门来了。还别说,他们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走,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何要说的!” 第13章 刘太公,负荆请罪 “陛下,这可如何是好?” 王翦走上前来,满脸担忧。 曹秀这人太怪了些! 他活了这么多年,识人无数。像曹秀这种还未及冠的竖子,只需一眼就能知晓他们在想什么。可偏偏曹秀是个例外,完全不按套路出牌。 “莫急。” 秦始皇淡定挥手,“是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夫千乘之王,万家之侯,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竖子编户之民乎?” “陛下所言甚是。” 王翦在旁颔首赞成。 像曹秀这么贪财的人,又岂会不在乎加官进爵?钱财不过只是最低等的,自古以来最重要的就是权利。大权在握,还怕没钱? 曹秀如此精明,不可能不懂。他方才拒绝,明摆着是谦虚。亦或者说不信任他们,所以不愿袒露自己的心声。 倒也无妨,时间还长着呢! 就曹秀这竖子,还能玩的过他们? “汝在此忙活,莫要走动。” “朕过去看看!” “啊?” 看着秦始皇溜了,王翦傻眼了。 这活又得他一人干?! 好好好……这都怪曹秀! 待他回去,定要好好报答曹秀! …… …… 厅堂。 年过七十的刘老太公拄着拐杖,端坐于红木椅上。旁边则是站着位中年人,论模样则与其有些相似,自然就是沛县鼎鼎大名的任侠刘季! “不肖子!!!” “待会见了亭长,定要好生道歉。平日汝不务正业,处处比不得你仲兄,这些老夫也就罢了。可没想到你这孽障竟在外面贳酒欠债,还惹了亭长。若非老夫尚有些颜面,怕不是已抓你充为城旦!刘季啊刘季,你怎的就不像老夫半点呢?” 刘老太公敲着拐杖,唾沫星子乱飞。至于他说的这些,刘季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若是他真能听进去劝,也不至于成天与些闾右富户斗鸡走犬、六博蹋踘。 “阿翁可真会说笑。”刘季挠头撇嘴道:“昔日大父乃是丰邑邑令,轮到阿翁就成了寻常百姓。我刘氏本是门阅阀族,现在却只能靠耕种为生,吾这还不像阿翁吗?” “老夫打死你这逆子!” 刘老太公气的直接起身,抄起拐杖就要动手。不过刘季身手可不简单,轻轻松松绕着圆柱逃窜。 早些年他一人一剑前往魏国追随信陵君,路上也遇到过不长眼的山匪,皆被他给降服。他也没拉人见官,反而全给放了,临走时还捞了些油水。 当然,刘季可不会还手。这倒不是他有多孝顺,纯粹是秦法规定如果儿子打爹就会被黥为城旦。前些年沛县发生过起不孝案,有位老翁状告他的儿子不孝顺,要求县寺将其子砍去双脚流放至蜀地,终生不得回沛县。 县令经过深思熟虑后……同意了! 是的,就是这么魔幻! “呦,你们这是唱的哪出?” 曹秀徐徐自厅堂后面走出。 瞧着二人追逐打闹,面露冷意。 “季,见过亭长。” 刘季旋即作揖行礼,而刘太公则并未作揖,毕竟人年纪在这。像他已年过七十,正常就是见到县令都不用行礼。 “足下不必多礼。” 刘季的长相其实相当不错,即便今年已三十有七依旧能称得上是美男子。额头高高隆起,美须髯更是加分不少,举手投足还带着股不拘小节的任侠风范。 刘太公站在旁边,开门见山道:“还望亭长见谅,老夫教子无方出了这孽障。贳酒欠债招惹了亭长,今日特上门负荆请罪。” 要是普通亭长,刘太公态度可不会这么卑微。亭长充其量只是斗食小吏罢了,他刘氏在沛县多少也是有些人脉关系的。可曹秀这亭长不同,他权力大啊,听说给他个乡啬夫都不换! 曹秀并非沛县本地人,而是自砀郡单父县迁来的。但人堂兄乃是沛县的狱掾曹参,曹氏在沛县也只是仅次于萧氏而已。曹参能力出众,在沛县干的也是风生水起。每年上计考核,也只是比萧何差些而已。 除开人脉关系,曹秀也是能力出众。 参加亭长考核时,力压刘季一头。本来刘季自信满满苦学三年秦律,再加上他这身武艺,当个亭长肯定是绰绰有余,结果却被曹秀给截胡了。 泗水亭在曹秀治理下,堪称是沛县第一亭。就连沛县县令都曾夸赞过曹秀,本来说将其提拔为丰邑乡啬夫,但曹秀却说自己还年轻需要历练,愣是给推了。在泗水亭招惹曹秀,等同于和治下所有黔首为敌! 为此,刘老太公昨晚一宿没睡着。天还未亮,他就拉着刘季自中阳里来至曹宅。贳酒欠债事小,若是因此招惹了曹秀,那他刘氏今后当如何在这沛县立足? 别看曹秀官职低,但再低也是秦吏,要整他们可太容易了。就比如说服徭役,秦国规定到年龄的成丁男子每年都要服役。但服役时间却有讲究,若是被安排过年服役可就倒霉了。天冷不说,还无法与家人团聚。 民不与官斗,正是这道理。 还好,他刘氏家境还算殷实。 “季儿!” 刘季被老太公喝斥后,这才不情不愿的取下褡裢,不情不愿的作揖道:“还望亭长勿要怪罪于季。季在那王媪武妇贳酒惯了,所以忘记销账,今日特地上门赔罪结钱!” 说着,刘季便将褡裢的钱悉数取出。这里面都是品质上好的铜钱,黄锃锃的颇为耀眼,很明显是刘老太公专门挑的好钱。 “亭长可以点一下。” “不必了。”曹秀转过身去,“草儿,去将那些债券取来。刘季,你的事我素有耳闻。你年长我不少,称声刘公都不为过。但你自考核后却是不事生产,整日游手好闲,如此可不行。” “亭长教训的是!”刘太公在旁附和着点头,“回去后,老夫定会好好教训这孽子。” 刘季虽然默不作声,可心里是真的不服气。寻思着乃公吃的盐比你这吃的饭还多,轮得到你来教训乃公?! 当然,他肯定是不会表露出来的。 “既是如此,二位就先请回吧。” “多谢亭长!” 刘老太公顿时是松了口气。 得亏他的态度够谦卑,不然可就出事了! “慢着!” “嗯?” 曹秀转过头去,就瞧见阿正自旁窜出。 靠……这家伙从哪钻出来的?! 第14章 孤儿院,北山有薯蓣 “这位是亭长新捡来的稚子?” 刘太公打量着面前半大的娃娃。 曹秀收养孤儿的事并非是秘密,为此还专门在后山盖了栋木屋,名为:起点孤儿院。按曹秀的解释说,这些孤儿都属于是起步阶段,所以就取名为起点。 嗯……不愧是有学问的人! 瞅瞅这取得名字,多有意境! “额且问你。”秦始皇走上前来,别看他个字不高架势却是十足,“他所贳酒钱不过三千五百钱,你给了四千钱是何意思?” “咳咳,老夫就意思意思。” “什么意思?” “老夫没什么意思。” “额看你挺有意思的!” 望着不住冷笑的稚子,刘老太公恍然大悟。转身看向了曹秀,“想来,这都是亭长的意思了?老夫都懂,季儿!” “明白。” 刘季也是心领神会,又取出两串铜钱。 “……” “……” 曹秀在旁呛的不住咳嗽。很明显,刘老太公以为他不满意。所以就让阿正跑出来做戏,故意多要些钱。实际上他是真的没这意思,就是真的做戏也不会找阿正。 “行了行了,赶紧走吧。” 曹秀挥着手便让草儿送客。 平白无故多了两百钱,也算赚了。 秦始皇则是石化在原地,哭笑不得。他本来还想冲出来好好教训番曹秀的,却没想到反倒是帮了这家伙,这就让他相当难受了。 “秀儿,你可知你犯下了大错!” “知道啊。”曹秀淡定的将铜钱交给仆人,“秦律有云:通一钱者,黥为城旦嘛。” “你知道还敢如此?!” 秦始皇恨不得是跳起来揍曹秀顿。 秦法严苛,对秦吏更甚。可不会管你贪了多少钱,哪怕只是贪了一钱都得先黥面然后再充为城旦干苦力! “你确实很懂秦律,但你终究还是年幼天真了些。”曹秀神色淡漠,徐徐开口道:“若在内史咸阳,定然是不能这么放肆的。可这里是沛县,距离咸阳十万八千里远。秦国如今行的是郡县制,郡守县令皆出自秦人,可乡亭里吏则是以当地人为主,是谓皇权不下乡。” 这是现实,也是秦制的弊端。 像郡县长吏,秦国可以挑选秦人来当。但完全杜绝当地人为吏是不可能的事。一来是人手不足,二来就是语言不通。各地方言极其复杂,没有当地人协助怎么治理地方? “所以呢?” “所以稍微逾矩,并无不可。”曹秀拍了拍阿正的脑袋,淡然道:“刘太公多给了些钱,其实是变相的讨好。毕竟我后续要针对他们,他们也不好受。乡亭邻里人是不多,但里面的门道可多着咧。” “谬论!” 在秦始皇看来,这只是开脱之词。 这些事,他能不知道吗? 只是像曹秀这么实诚的,还是头遭。 真是个奸诈的秦吏! “去,把小王叫来吃饭。”曹秀不悦道:“你就不如小王踏实肯干,干了还没两天就想法子偷懒。像你这样的,今后当如何娶妻?” “……” 秦始皇踉跄着险些摔跤。 他的好大儿扶苏都比曹秀年长,还担心他娶妻生子? …… …… 吐槽归吐槽,饭还是要吃的。 “秀儿,今日为何没有豆饭?” 秦始皇望着普通的粟米饭,略显不悦的敲了敲竹筷。他就好这口羊油豆饭,不需菜羹肉酱佐味都能吃上满满一大碗。 “哪能天天吃啊?” “也就吃了三顿……” “豆饭有啥好吃的,尝尝这土豆片。” 曹秀夹起一大块土豆片,细细咀嚼着。因为是用猪肉炖煮的,所以相当软烂绵滑。这种做饭他还是不太喜欢,还是更喜欢酸辣土豆丝些。 毕竟是来自两千多年后的家乡菜啊! “你不是说这马铃薯比你的命还重要吗,那你为何还要食呢?” “你吃不吃?” “吃!” “靠……” 土豆有两种种植方式,大部分都是直接将土豆顺着芽切开裹上草木灰种。实际上土豆也会开花结果也有种子,只是这种种法有着缺陷。首先是长得比较慢,影响后期的产量。而且用种子会很不稳定,最终导致土豆块茎的形状品质不稳。 今日所食土豆,都是品质较差不适合做种薯的次品。放着不吃也是浪费,倒不如先满足自己的口腹之欲。 “欸,倒是有些像藷藇。” “什么东西?” “你连藷藇都没吃过?” 王翦不可思议的看向曹秀。 “那你吃过辣椒吗?” “辣椒?” “吃过番茄吗?” “没……” “吃过耳光吗?” “竖子敢尔?” 气急败坏的王翦直接站在了椅子上,似乎是想要通过这种方式在气势上压过曹秀。 “北山经有云:又南三百里,曰景山,南望盐贩之泽,北望少泽。其上多草、藷藇,其草多秦椒,其阴多赭,其阳多玉。” 秦始皇捋着摸着下巴郎朗开口。 胡须没了,只能摸下巴过过瘾。 “靠,你们说的就是山药。” 曹秀还以为是啥新奇的东西,结果就是山药。他们口中的藷藇其实也就是薯蓣,后世人们常吃的山药。 “山药?” “呵,想来是这沛县的称呼。” “不,这是我家乡的称呼。” “砀郡单父县的?” “去去去,一边玩去。” 曹秀没好气的挥手,简直是对牛弹琴。 “说起来,为何不见你这宅内食酱?” “有啥好吃的……” 提到秦国的酱,曹秀就感到阵恶寒。现在因为没有炒菜的缘故,很多人都是用水烹煮菜肴。这种做法肯定没啥味道了,所以往往都会搭配上酱。孔子他老人家就曾说过:不得其酱,不食! 只不过,有很多酱简直是黑暗料理。肉酱豆酱什么的,曹秀是肯定能接受的。可偏偏还有蚂蚁酱青蛙酱乌鸦酱,万物皆可酱。比方说这蚂蚁酱现在叫蚳醢,在前周可是天子馈食! “你是没有酱吧?” “我这宅内有萌白,有小鸟,玩具……” 王翦听了半天,满脸好奇。 “好……好吃吗?” “挺好看的。” “你不对劲!!!” 第15章 邯郸往事,秦剑 酒足饭饱后。 秦始皇来至后院。 王翦站在前方,握着把长弓。这可不是学堂里的木弓,而是货真价实的牛角硬弓。弓身以上好的桑木制成,长有七尺,绕丝涂漆。 突然如此,自然是有原因。 曹秀对他俩的学识很认可,不单单只是会读书写字,还精通律令政论涉猎百家之言。小王也不简单,深谙兵法,饶是曹秀都被他吊打。 所以,曹秀就没打算让他俩再去学堂。 文事方面可以,那就得看武艺了。 这时期文武不分家,武将可提笔治国,文官同样能上阵杀敌。就像咸阳的内史腾,人领兵灭韩,却也能治理郡县,还写出《为吏之道》这样的辅国纲要。 曹秀收养流民孤儿,花钱栽培他们。自然是力求花最少的钱,让他们能各方面都精通。像阿正小王的文事没啥毛病,现在就是看看他们武功方面如何了。 “小王,你可要好好表现。只需要射中二十步开外的靶心,就算合格了。” “你看不起老夫?” “额?” 王翦又向后退了十步。 想都没想,抬弓就射。 动作干脆利落,箭支如游龙掠过曹秀。 而后……脱靶了! 曹秀望着笔直射在桃树上的箭支,强忍着笑意道:“年轻人啊,终究还是太冲动了。你说你没事装什么比呢?距离箭靶足足相隔数尺远,不过对于你而言确实还行了。” “竖子再好好看看!” 曹秀皱了皱眉,抬头看去。 这一看直接把他给看呆了。 这一箭竟精准无比的射中了只蝉! 握了棵大草?! 足足相隔三十步,竟如此准? “这……这……” “呵,果然还是老当益壮啊!” “哈哈哈!” 王翦也是爽朗的笑着,他自昭王时期为将,骑马射箭对他来说那就和吃饭似的。而且他在弓箭上的天赋造诣极高,初学就轻松命中靶心,就是比之楼烦神射都不逊色。 其实,前些年他的身体就不行了。领兵指挥倒是还行,可射箭经常会射歪了。毕竟年纪大了,射不准射无力也很正常。可自打返老还童后,他就变得精力充沛。腰不酸腿不痛了,上楼也有劲了,一口气能爬好几楼! “你别这笑。” “射的准不算啥,来舞剑给我看看。” “别看了,就是你。” 曹秀随手将口长剑丢给阿正。 握着青铜剑,秦始皇微微愣了下。作为秦国国君,骑马射箭舞剑都是基本功课。昔日荆轲前来刺杀他,结果就被他躲避拔剑而诛杀。要知道,荆轲可是名震天下的游侠死士。 望着利剑,秦始皇好似回到了三十多年前。 …… 赵国,邯郸。 “赵政赵政,快为公子盘牵马!” “你是赵政,还是吕政呢?” “我是公子政!!!” “哈哈,你是被抛弃的野种!” “秦人皆蛮夷,快快为本公子牵马!” “住手!” “太子丹来咯,走咯……” 年仅七岁的公子政浑身是伤。他不在乎这些伤势,更在乎自己的身份。他的父亲是秦王,那他就是公子政。可那些赵人却称他为赵政或是吕政,就是变相的羞辱他并非秦国公子! 就说太子丹,赵人皆称其为太子丹,谁敢称他作燕丹亦或者是姬丹的? “丹,我要向你学剑!” “你为何要学剑?” “杀人,让他们再也不敢辱我!” “剑为仁者君子所用,而非杀戮。” “兵器就是兵器,为的就是杀戮!” 秦始皇自思绪中回归现实。 挥动长剑,斩断一切回忆。 赵国覆灭后,他亲自至邯郸。彼时与他有仇怨欺辱过他的人,全部被他坑杀! 他的剑法大开大合,充斥着杀意。剑招其实并不像电视剧里面那么花里胡哨,无非就是刺劈挂撩点……看似简单,实则需要大量的时间去苦练。 “少君的剑法真厉害!” 王翦在旁开口称赞。 他已与始皇帝商量过,在外人面前就不再称陛下之类的。倒不是怕别人怀疑,纯粹是不想再被曹秀嘲笑。他们现在这幅模样,也不能怪曹秀不信,倒不如顺其自然。 “嗯,是不错。” 对于这称呼,曹秀倒不在意。少君并非只是他一人的称呼。只要别再冒出来个陛下,他就能接受。 至于剑法? 他懂个der的剑法。 先前堂兄曹参让他练剑来着,他学了三天右手虎口都磨出好几个血泡。按曹参所说,只要他坚持练个十来年必有所成,然后他就识趣的放弃了。毕竟总有人混吃等死,为什么不能是他呢? “话说,你们俩还真是文武全才啊!” “这不是理所当然吗?” “……” 曹秀顿时哑口无言。 他现在是越发可以确定,这俩来头绝对不小。就冲他们俩的表现,必定是出自六国贵族。装疯卖傻只是他们隐藏自己的手段罢了,看看现在不就恢复正常了吗? 哼哼,就这三两下子还想糊弄他? 年轻! “所以,你要如何?” “本来呢我是想着说让你们习文练武,结果你们却是文武全才。既是如此,那就只能先在我宅上干些杂活了。特别是你这剑术,不用来劈柴简直是浪费啊!走走走,先把今天的两石柴给我劈了。” “秀儿!你……” 秦始皇一时气结说不出话来。恨不得提剑劈了曹秀。他本以为是要委以重任,结果让他劈柴? 天杀的曹贼啊! “我来劈!” 关键时刻,王翦再次走出。 不愧是朕的肱骨大臣啊! 看看这自觉性,好好好! “你劈个锤子。”曹秀摸了摸鼻子,“你继续去伺候土豆。你这浇水浇的挺好,今天再除草捉虫。好好伺候。” “那你呢?” “我?我睡午觉。” “……” “……” 王翦咬着牙,“这藷藇若真的重要,汝怎会拿来食用?我看你是刻意这么说,就是想折腾我!” “这你就错了。” “怎的?” “你猜猜这马铃薯亩产多少?” “难不成有二十石?” 王翦满不在乎,笑呵呵的开口。 “二十石倒是没有。” “那又有何用?” “也就只有五十石而已。” “呵,不过区区五十石!” 王翦话音落下,瞳孔便猛地收缩。 “五十石?!” 第16章 真相只有一个,你要造反! “五十石?” 秦始皇与王翦对视了眼。 而后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笑的那叫个开心! 特别是秦始皇,笑的捂着肚子。 很明显,岔气了! “秀儿,你可太有趣了。” “是啊,真把额当八岁稚子呢。” “昔日郑国修造河渠,注填淤之水,溉泽卤之地四万余顷,最高也不过亩产五石。即便如此,也令关中沃野千里再无凶年。汝这区区藷藇,也敢妄言五十石?” “就是!”王翦旋即在旁附和,冷笑道:“若有五十石,吾当场把这剑给吃了!” “好好好,先欠着哈!” 曹秀也是满脸无奈。 这事若非亲眼所见,谁会信的? 现在可比不得后世啊,种粮食都是全靠人力。虽然已经不是刀耕火种,可和后世大规模机械化种植比起来,那还是差远了。像后世有化肥有除草剂杀虫剂,秦朝有啥? 泗水亭主要种的粮食还是粟,也就是小米,亩产平均下来大概就是三石多点。要知道这已经是曹秀相助的情况下,正常也就两石出头而已。 亩产少,所以就得多种地。秦国是出了名的地少人多,一户人家能分到三十亩地。就比如说刘季的仲兄刘喜,他就种着三十亩地,每日都是早出晚归照料庄稼。 然后曹秀嘴一张,说亩产五十石。 秦始皇王翦要信了,那就真成傻子了! 秦国一石重百二十斤,相当于后世的30公斤。五十石就相当于说是亩产1500公斤,对于土豆这种高产的作物来说算是正常水平,但对秦人而言根本就是不可能! 种了三年土豆,这个数字是曹秀大概估出来的。 至于更高? 没有专门的化肥,肯定会透支地力,需要轮种菽来恢复。同时还得花费大量的时间除草除虫,才有可能会更高。 …… “你是认真的?” 秦始皇满脸古怪的望着曹秀。 而后,又转过头看向土豆苗。若是真的能亩产五十石,足以福泽秦国千万黔首,一举凭借此功封神。以后每年社稷都不用祭祀社神,直接祭祀曹秀即可! 老秦人穷怕了! 在这农耕时代,粮食就是天! 只要粮食管够,什么都好说。 “嘿嘿,再有俩月也差不多了。” 曹秀也懒得多言,只是笑着。正所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他们不信也正常。要是有人跑他面前,说地里头种着亩产百石的粮种,他也不信。 “额就不说这土豆的来历咧。若是这土豆真能亩产五十石,如此祥瑞,汝为何不上交给秦国?” “凭此功不说拜相封侯,几代衣食无忧都绰绰有余。即便是三公九卿见了,都得以礼相待。” 王翦在旁附和。 前些年皇帝灭六国,广征天下祥瑞之事以佐证秦国代周乃顺天而行。温县县令许望上奏说是诞下位天赐奇女,出生时手握文王八卦,百日就能人言。始皇帝大悦,赐金百镒令许望好生照养。 可这都是虚拟的,把握不住。土豆就不一样了,这玩意儿是真实存在的。要真能亩产五十,那曹秀就是大圣人! 曹秀身为秦吏,为何不献? “不错,你们竟能想到这事。” 曹秀微笑着点头。 他们是真的很聪明。 “还有……”秦始皇提着利剑,眼神变得愈发凌厉,“你收养流民孤儿,令他们习文练武。身为秦吏却不思进取,明明能加官进爵却是屡屡拒绝。” 秦始皇顿了顿,而后深呼吸口气。 “真相,只有一个!” “你想造反!!!” “你放屁!” 什么造反? 老子明明是起义! 曹秀饶有兴趣的望着阿正,他并没有打算袒露真相。只要他死活不承认,这俩小屁孩还能吃了他不成? 只是,阿正竟能猜出来? 秦始皇眉头微簇,杀意渐渐散去。他打从心里是希望曹秀并非反贼,而是个能为国效力的秦吏。哪怕有些小毛病,他也无所谓。 就好比李斯贪恋权势,为此不惜自楚国来至秦国,他依旧重用给其权势。曹秀很贪财,这种反而是最容易把控的。只要别太过火,给些钱财好处都无所谓。 这事,他不会就这么算了。 争权夺利,他可以睁只眼闭只眼。可要是造反,这就触及到他的底线了。哪怕曹秀再有才能,他也绝不会容忍。 王翦暗暗朝着秦始皇使眼色。 这话可不兴说啊! 他也看的出来曹秀有问题,但现在他们是寄人篱下。关键是现在成了这幅模样,就算曹秀真的是反贼,他们又能如何? 跑去告官? 怕不是来个诬告反坐,把他俩抓起来。 所以,他们现在必须得隐忍! 秦始皇随手挽了个剑花,继续道:“秀儿,既然你这么说那就好办了。将这土豆献上,必定能成为秦国祥瑞!” “关你屁事?” “此事关系重大,足以造福千万黔首。昔日天下大饥,千里饿殍易子而食,有人饿的连树皮都没得吃。你忍心看着那些黔首受饥饿之苦吗?” “关我屁事?” “……” “……” 秦始皇握着利剑,劈瘾顿时上来了。 竖子安敢如此?! 他与王翦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结果倒好,曹秀是出口成脏! 待他回咸阳掌权,他要劈曹秀一百遍! “况且,你们是不是想太多了?”曹秀两手一摊,淡然道:“哪怕我真把这土豆献上,就以为不会有人饿死了?要是连年干旱,你别说种土豆了,你就是种金子照样得饿死人。” “你们也不用道德绑架我,我这人是出了名的没道德。真正能决定黔首生死的,不是我,而是……” 曹秀说着指了指天空。 “你是说天?”秦始皇恍然大悟,“你说的也有道理。只要年年风调雨顺,即便种粟黍麦菽也足以裹腹,更不至于饿死。不错,有见地!”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曹秀无奈的挑了挑眉,不悦道:“我tm说的是皇帝。天灾无法避免,人祸却能尽量避免。” “大胆!” “放肆!”秦始皇顿时怒目而时,“汝竟敢非议……皇帝?你知道皇帝有多辛苦吗?” “你们没病吧?” 曹秀古怪的望着他们。 “你们只是孤儿流民,不觉得自己苦,反而觉得坐拥万里江山,享受天下财富的皇帝苦?我看你们真是疯了!” “……” “……” 【ps:感谢人生__几何的打赏~】 第17章 任敖,老演员了 曹秀就觉得这俩夯货很可笑。 的确,秦始皇相较于普通人也更为辛劳些。毕竟人是皇帝,得心系天下黔首,处理国家政务。说是日批百二十斤的竹简,不批完不休息。 此次东巡封禅,他也没有休息。沿路颠簸,坐在马车上面简直是翻江倒海。可他依旧是稳如泰山,批阅竹简处理政务。 权利与责任是相等的,他享受着至高无上的权利,自然也要肩负起常人无法想象的责任。 相较于黔首,始皇帝已经算爽的了。黔首当牛做马一年到头连肉都吃不上几回,早出晚归辛勤劳作,每年还得服徭役,却卑微如尘土草芥! “怎么,都不说了?行了,我感觉我的话已经触及到你们的灵魂。多的我就不说了,赶紧干活去。” “……” “……” 望着曹秀自信离去,秦始皇半天没回过劲来。王翦在旁张着嘴,老半天就蹦出来两个字,“秀儿!” “咳咳,陛下不必在意。” “嗯。” “此子……应当并非反贼。”王翦在旁轻声道:“他虽有些古怪,但应当是名良吏。至于这土豆……” “老太师不必多言。” 秦始皇挥了挥手。 他是准备找机会,再试试曹秀。 “他若真是反贼,或许还是桩好事!” “额……陛下何意?” 王翦愣了下,皇帝该不是被气晕了吧?如果曹秀真是反贼,那他们俩岂不是掉狼窝里头了。别说回咸阳掌权了,说不准连命都得交代在这! “老太师莫急。”秦始皇背着手转过身去,拂袖道:“你我二人如今这幅模样,其实很安全。就算说出来,也没人会相信朕就是皇帝。” 即便是现在,曹秀也不信他们。 “自灭齐后,各地余孽四处逃窜。楚国的屈景昭三族,颍川张氏,齐国田氏,赵国赵氏……他们藏在暗中,伺机而动。” “的确。” 王翦附和着点头。 这些反贼可比泥鳅还滑溜! 有的甚至改名换姓,化为黔首。只要他们自个不说,想要抓到他们就是天方夜谭。昔日韩相张平之子就还在外逃窜,这么多年愣是没抓住。 他们是秦国的隐患呐! “若曹秀真是反贼,或许能借他之手知晓其余贼寇。届时朕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岂不快哉?!” “陛下圣明!” “而且……”秦始皇顿了顿,无比自信道:“他即便是反贼,朕也能将其策反,为朕所用。昔日内史腾为韩臣,后来不也为朕效力,更是亲手灭韩,为朕将韩王安擒入咸阳。若他真的不从,那便杀之!” “嘶……” 皇帝就是皇帝,这脑回路很新奇啊! 不过,秦始皇就是这样的人。 比方说昔日的水工郑国,秦始皇明明知道他是韩奸,但因为能为秦国开万世之功,依旧让其修造河渠。渠成后更是封其为君,担任都水长,掌管天下水利! 再说朝堂之上,有来自各国的大臣。左丞相李斯不必说,人本是楚国人。右丞相冯去疾,祖上是韩人冯亭。蒙恬蒙毅兄弟俩,人祖上是齐国人……若曹秀能被策反助秦,秦始皇也可以破例不追究。 “少在这偷懒,快去干活!” 曹秀如鬼魅般再次催命。 …… …… 数日后。 “秀儿,不好了!” “曹狱掾今日要来看你处理政务!” 正在看书的曹秀虎躯猛地一震! 望着来的青年,大惊失色。青年腰间佩剑,穿着皮甲,头戴梯形板冠。留有短须,身强力壮。 他就是任敖,为县中狱卒。为人极其讲义气,与刘季关系甚好。当初刘季参加秦吏考核,就是靠着任敖借来的秦律竹简。作为狱卒,他的直属上级就是曹参,也就是曹秀的堂兄。 曹秀自然不是怕任敖。 他怕的是曹参啊! 还好,这并非是头一遭了。 “走走走,咱们现在就去中阳里。草儿,你快去通知其余人让他们做好准备。得亏任君你提前来通知,要不然我今日肯定又要挨骂咧。” “嗯?” 秦始皇此时也走了出来。 看着如同见鬼般逃窜的曹秀,满脸好奇。这曹参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让曹秀这样的刺头儿都如此担惊受怕? 有意思,那他不得去见见? …… …… 中阳里,槐树下。 刘老太公拄着拐杖坐在正中间。 曹秀握着三尺木牍,正在安排任务。 他其实倒不是怕曹参,纯粹是长兄如父啊。哪怕只是堂兄,曹参对他也是格外关注,只要见到他了定要好好说教番。这一说,起码是个把时辰。按曹参所言,因为曹秀的缘故他得少活十年! 他现在就像是学校领导要来视察,所以提前打扫卫生,然后再安排些演员。这样领导高兴了,那他日子就能好过些。 “咳咳,各位都是老演员了。该怎么说怎么问,你们也都知道。待曹狱掾来了,你们就照常发挥。他要问你们,你们就按照台词说。只要表现好,盒饭里面加鸡腿!” “都听亭长的。” 刘老太公点头称是。 虽说这话他只能听懂一半,倒也无所谓了。隔三差五曹秀总要来上这么遭,等曹参走后,曹秀也会给他们些好处。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呢? “少君,狱掾来了。” “好,各部门就位!” 曹秀满脸正色,左手握着秦律竹简。他还惊醒打扮了番,连平日里不喜欢戴的梯形板冠都戴了上去。 冠,弁冕之总名也。 同时不同的冠,也是爵位的象征。比如说梯形板冠,其实就是四级不更爵位的标志。冠前端向内折叠,由发带压在头上。冠尾有个向下折过来的三棱小室,两侧被封住,最底下的宽度比上面的板的底端稍宽,从后面看略呈梯形,而挽成的椎髻就在这三棱形小室内。 因为太过麻烦,曹秀是真不喜欢戴。只是此次曹参来视察,他样子肯定得做足,要不然又得挨骂。 没过多久,就有几人自小路而来。 除开萧何外,还有位年约三十来岁的中年人。留有矢状短须,身材极其魁梧,高有九尺。着黑色锦衣,头戴双板长冠颔下黑缨。与萧何的温和不同,取而代之的是股压迫感! “秀儿,汝又在此读令了?” 曹参望着曹秀,难得扬起抹笑容。 第18章 秦国普法,万年老二曹参 瞧见来人后,曹秀连忙走上前去。 “秀,见过义兄。” “见过伯兄。” 自古以伯仲叔季排名,曹参虽是堂兄,但其年长又是曹氏宗长,所以曹秀直接称其为伯兄。 当初他们自砀郡迁至沛县,孤儿寡母的日子相当不好过。曹参未曾嫌弃他们,将曹秀视作亲弟弟照顾。昔日母亲病逝,也是由曹参主持葬礼,所以才能风光大葬。这些年曹秀能在沛县当地头蛇,也全靠曹参在背后当靠山。 曹秀不是怕曹参,而是尊敬。曹秀敬他并非全因为他在历史上的功绩,主要还是因为曹参对他的各种照顾和帮助。 曹参是真正意义上的文武全才,刘邦定都长安论功行赏时,曹参功居第二。他身经百战,攻下了两个诸侯国,一百二十二个县。天下太平后,他又出任丞相,采用黄老之说休养生息。 曹参面露微笑,点头赞许。 “不必多礼了。我与萧君来此,为的是考察你今日读令。你可要好好表现,勿要让萧君抓到把柄。” “咳咳,定当竭尽所能!” 所谓读令,其实就是宣读解释法令。自商君变法开始,就极其重视读令。因为秦律复杂,若是黔首不知秦律就不会惧怕,会很容易犯错被罚。 秦法,是秦国的魂! 每个秦吏都要将秦法刻入灵魂! “二三子有不通律令的,可开口询问。” “咳咳,我有!” 而后,就瞧见位中年人紧张的站起身来。他的面相与刘季有些相似,但是更为黝黑些。双手指甲都有着泥污,一看就知道是干农活的人。 他就是刘季的仲兄,刘喜。 “有何不懂的,现在可问。” 曹秀握着一尺六寸的木牍,上面还写有时间地点,同时还有他与刘喜的名字。一式两份,他与刘喜各执一份。上面要记录下刘喜的问题,还有曹秀的答案。 “妻悍,若夫殴治之,夬其耳,若折支指、胅体,问夫何论?” “当耐!” “多谢亭长。” 曹秀是对答如流,毕竟这都是老早就对好的台词了。刘喜问的就是如果丈夫打老婆,结果撕裂了她的耳朵,或折断四肢手指,或造成脱臼,该怎么判? 很简单,耐刑! 这个属于是侮辱性比较强的刑法,相当于将这人的胡须和鬓毛全都给刮了,只留头发。走出门,都会被人嘲笑这是个受了刑的罪人。 秦朝时期,可是相当重视须发的。 正常男子都会蓄须,绝不可能出现后世影视剧那种比女人脸还要干净的男子。但也不是说邋里邋遢就不管了,蓄须后也是要打理的。像刘季,他在沛县就是出了名的美须髯。 解释完后,曹秀提笔记录。 而后,再将木符一分为二。左边的交予刘喜,右边的则归他。回去后还得将木符装入木匣,再上交给乡啬夫由其封上。 千万别觉得这就完事了,如果说曹秀没有解读或者解读的是错的,那后续可就麻烦了。要是刘喜犯了这条罪,县令判他耐刑,结果刘喜说当时亭长说无罪的,那么曹秀与刘喜同受耐刑! 也正是如此,所以别看秦国被视作蛮秦,实际上秦人识字率在这时候反而是最高的。这纯粹是被秦法给逼的,不认识还不行。 …… …… 曹参饶有兴趣的打量着,无奈一笑。 “你看,这些人可还眼熟?” “能不熟吗?他次次来这中阳里,挑的人也都是大同小异。”萧何捋着胡须,苦笑道:“想来,这肯定都是秀儿安排好的。” “还是怠惰了……” 自然,这是瞒不过曹参萧何的。 不过,曹参显然没打算追究。 “额也有问题!” 就在这时,却听见略显稚嫩的声响起。 秦始皇站在石墩上,高高的举着右手。 “哦?是他?” “他是何人?” “秀儿新收养的稚子。”萧何淡淡一笑,“只不过,此子来历必定是非同小可。年仅八岁,便精通律令百家之言。听说,还精通骑射剑术。” “这么厉害?!” 曹参闻言都惊了。 这娃在哪捡的? 他也得去捡俩带回去! “咳咳咳!” “你太过年幼,就莫要捣乱了。” 曹秀颇为不悦。 “不论年纪,汝都当读令。” 秦始皇很是失望。 曹秀身为秦吏,竟连秦律都不懂? 还得靠着这种手段,偷奸耍滑? “成成成,你问吧!” “剟定法令、损益一字以上者,何论?” “罪死不赦!” 比方说李斯制定了条律令,然后层层传递下去。中途如果有官吏少了或多了一个字,那就直接是死! “其以牛田,牛减絜,主者何论?” “笞主者寸十!” 曹秀依旧是对答如流。 说到这事,曹秀就头疼。当初他也看过些网文,说让牛摔死然后吃牛肉。实际上,在秦国根本就不可能行得通。农耕时期,秦国对牛的保护简直是令人发指,甚至比后世保护熊猫还要夸张。 比方说用牛耕田,牛的腰围减瘦了,每减瘦一寸要笞打主事者十下。每年四月、七月、十月、正月还要评比耕牛,牛养的好的有奖励,养的差的还得去干劳力。 如果牛死了,得立刻向县令汇报。而后由专门的人验尸,确认无误后再收上去。要是处理不及时导致尸体腐败,那县令还得自己贴补。处理好后,筋皮角和卖肉的钱得都上交。 每年还会对县养牛的情况考核,如果死亡牛数超过三分之一,那么主管牛的吏、饲牛的徒、令、丞都有罪。要是母牛不生小牛,同样也得受罚! 这年头,牛命比人命还要值钱! 秦始皇又连问了好几个问题。 结果曹秀都能对答如流,毫不费力。 而且,一个字都没错! “还有问的吗?” “汝明明精通秦律,为何要弄虚作假?” “靠……” 曹秀偷摸瞥了眼曹参,满脸尴尬。 “秀儿,所以你为何要这么做?” 曹参也是走上前来询问。 “不必问,肯定是秀儿不想写木符。所以他提前让草儿写好木符,然后再在此安排妥当,如此就能瞒天过海!” “知我者,萧君也!” 曹秀感动的是热泪盈眶。 “秀儿……” 秦始皇瞪着眼,老半天蹦出来俩字。 他是万万没想到,还能有曹秀这种人? 就因为不想写字,就搞这么多事? “不是我懒,是在木符上太难写了!” “别着急,等我搞出纸来就方便了。” 【ps:写秦朝,肯定离不开秦法呀!】 第19章 沛县第一深情,东海有客 “纸?” “就类似于是绢帛。” “你还想用绢帛做符卷?!” 秦始皇一蹦三尺高,恨不得跳起来打曹秀两巴掌。在秦国黄金为上币,铜钱为下币,而绢帛则可以视为中币,是能直接当货币来使用的。 别说曹秀这小小的亭长,就是郡守非有大事所写奏疏也都是用的竹简,哪个败家子因为读令就要用绢帛的? 朕非砍了他不可! “那个,你是不是有啥毛病?” “放肆!” “我说类似绢帛,又没说是绢帛。” 曹秀也是强压下心中火气,这小屁孩害他在曹参面前出丑。等曹参走后,再好好收拾他! 造纸这事,他早早就在试验。他没其余穿越者那么好的运气能一次成功,他失败了好几回才算是摸清了些门道。前段时间算是取得了重大突破,今后也不必再用厕筹树叶方便。 曹参则是挥了挥手。 “尔等回去罢。” “多谢狱掾!” 刘老太公连忙起身。 群众演员不好当啊! 他们也很识趣,各自作揖告退。 至于好处也不必担心,少不了他们的。 “咳咳,那我也先告辞。” 曹秀连忙作揖。 他还没溜走,就被曹参的人拦下。 “跑这么快作甚?” “今日正好得空,就去你宅内坐坐。” “阿,我家里还在烹汤!” “此事也用不着你。” “不行啊,我家黄犬今日要产子。” “公犬……也能下崽吗?” “……” 众人皆是哄笑,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 …… 曹秀耷拉着脑袋走在曹参旁边。 “秀儿,汝而今已快及冠,也该成家立室。吾听闻县令欲将自己的嫡女嫁你,只是被你给婉拒了,县令为此可是相当恼怒。怎么,你还瞧不上人家?” 得,又来了! 曹秀满脸无奈。 他就知道,曹参只要来找他必定会提这事。这也不能怪人家,毕竟他的年纪在秦国已经算是大龄青年了。总不能和刘季似的,三十多岁还不成婚。 秦国先前是看身高判断成年,现在则是达到十七岁就算成年。若是遇到没有身份信息的黑户,则继续按照身高判断成年与否。 “大兄,你是知道我的。像很多人都喜欢年轻漂亮的,我没他们那么挑,我也很专一,我就喜欢漂亮的。” “……” “……” 秦始皇瞪着眼,这还不挑?! 合着你老少通吃,只要漂亮是吧? 曹贼,奸贼,恶贼! “那县令之女……” “我这小身板估摸着能把她压死。” “咳咳咳,此为福相!” “我是天煞孤星,就不去祸害人家了。要不,大兄再纳个妾?” “好你个秀儿,竟敢戏弄我?” 曹参扬起手来就要揍曹秀。 只不过,人跑的比兔子还快。眨眼间的功夫,竟爬至那槐树上。这上树逃命的本事,堪称沛县第一人! “你下来,乃公不打你。” “立字据!!!” “……” 好半天后,曹秀才自槐树上跳下来。 萧何见状,旋即在旁帮忙说好话。 “既然秀儿不急,曹君也不必着急。” “参并非着急。”曹参摇了摇头,“主要是县令被拒后,相当恼怒,觉得秀儿不给他面子。若是因此追究下来,必有麻烦。” “放心,他不敢的。” 萧何自信的笑着摇头。 “他为一县之长,怎会不敢?” 秦始皇走在前面,淡定开口。 曹秀明摆着就是不识抬举。 人县令一番美意,竟还拒绝? 若是答应下来多好,以后有个县令当妇公,在沛县官场上必定会更顺利。至于县令女儿漂不漂亮有啥关系,只要她爹是县令就行。 给他机会,他不中用啊! 秦始皇巴不得曹秀早点加官进爵,只有如此,他才有机会回咸阳。 “这竖子怎的一点规矩都不懂?”曹参眉头紧蹙,不悦道:“若是吾宅内的隶臣敢如此,先来个笞刑三十,让他知道何为尊卑有别。秀儿,你就是待这些人太好了!” “阿,哈哈哈……” 曹秀连忙捂住了阿正的嘴。 不要命辣,怎的什么都敢说? 至于萧何所言,自然有其道理。 那县令这些年可收了他们不少好处,况且萧曹两氏可是沛县大宗。就算他心有不甘,也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就撕破脸皮。 “罢了,随你吧。” “大兄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曹秀低声吐槽。 “嗯?你说什么?” “咳咳,我说大兄说的是!” “……” “……” 曹参瞪着他,最后却是无奈的笑了笑。他知道曹秀的为人,并没有什么坏心眼。曹氏年轻一辈中也就曹秀最为出色,比他的俩亲弟弟强太多。就是做事喜欢偷奸耍滑,虽说完成的很漂亮,却让曹参说不出的难受。 这几年来,曹氏有曹秀帮忙也是飞速发展。虽说依旧落后于萧氏些,但也差不了多少。 对于萧何的才能,曹参还是很服气的。只不过一直被压一头,令他相当憋屈。毕竟万年老二的称号,没人想要。 …… 回至府宅。 曹参瞥了眼坐在他对面的阿正。 “秀儿这些年收养了不少流民稚子,可像他这般没有规矩的还是头一个。听萧君说,你竟还精通律令文事百家之言,也擅长骑射剑术?” “那是自然!” 曹参若有所思的点头。 “如此说来,你的家世必定不差。老夫虽在沛县多年,但各地也都有些相熟的人。若是走丢的,老夫也能帮你送回去。” “靠……” 曹秀猛地一惊。 阿正可不能再犯病了啊! 他要张嘴说自个是始皇帝,曹参能笑死! 秦始皇站起身来,气势逼人。 但是,下一刻就叹了口气。 “说了你们也不会信。” “哦?” 曹参盯着他,越发好奇。 此子来历必是非同小可! “罢了。”曹参挥了挥手,淡然道:“我此次还有件事,有位贵客要来沛县。他与曹氏来往多年,也知晓你的诸多事迹。此次来访,点名说要见见你,所以就靠你招待了。” “谁啊?” “东海陵县,秦嘉。” “我靠……竟然是他?!” 曹秀闻言顿时愣了下。 第20章 绿了绿了,煮酒论英雄 酒足饭饱后。 轰隆! 水桶坠落在地,飞溅出无数水花。 王翦望着爽朗大笑的秦始皇,脸都绿了。 “欸,小王怎么来了?” “咳咳咳,忘记叫你来用饭了。” 秦始皇面露尴尬。 王翦心里头现在是拔凉拔凉的,他辛辛苦苦在后院干农活,累的是腰酸背痛。结果倒好,秦始皇在这是吃香的喝辣的,还把他给忘了! 这都怪曹秀,全是他的错。 “莫急莫急,后厨应当还有些剩饭。” “老夫就是饿死,死外边,从这跳下去,也不会吃你一口剩饭!” 恰好这时草儿端着饭走来。 说是剩饭,其实压根没人动过。只不过放在厨房里头,是给他们这些奴仆吃的。虽然比曹秀等人吃的差了些,但其实也很不错。里面还有两片连肥带瘦的腊肉,闻着是香气扑鼻。 “咕嘟……” 王翦咽了口唾沫,说不饿那是假的。他干了足足一上午的农活,先浇水施肥,完事了还得劈柴。想他好歹是秦国最顶尖的权贵,却沦落至曹秀宅内干些杂活。 结果……结果竟然都把他给忘了! “吃一口吧,特别香!” 秦始皇亲自捧着陶碗。 曹秀虽说不是个东西,但这饭确实可以。好端端的,也没必要和自己的肚子过不去。 “多谢少君!” 王翦可不敢拒绝,连忙接过陶碗。 “香不香?” “香!” “靠……” 曹秀懒得再看,让其余人都退下。 连带着阿正,也被拒之门外。 毕竟,接下来的事很重要。 曹参口中的秦嘉,就是天下大乱后起义的那个。只不过他不服陈胜号令,所以立景驹为楚王,但后来败给了项梁而死。 秦嘉祖上乃是燕国名将秦开,只是后来迁至东海县。干的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买卖,因为临近东海,所以是伐薪煮海走私海盐。 秦国盐铁可都是官营的,只是为了谋生挣钱只得如此。曹参作为沛县狱掾,并不能从商,但他的仲弟却拿到了沛县卖盐的许可。 这种事其实都见怪不怪了,正常人都知道。曹氏可是大宗,这么多人张嘴吃饭,光靠曹参这点微薄的俸禄和自己人种地,怕是连肚子都填不饱。合理利用规则捞点好处,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即便是后世,同样无法杜绝。比如某某领导的亲戚,往往都会在些公司挂名。挣了钱究竟是谁的,也没人说的准。 这事萧何也掺了一脚进来,毕竟萧何人脉广,认识的人多。曹参与萧何负责卖盐,曹秀则负责制盐,最后得的钱三人均分。 像秦嘉偷摸熬制的海盐质量很差,甚至连粗盐都算不上。一个个盐块都和石头似的,而且还是暗黄色,根本就没法吃。可经过曹秀的妙手改良后,足以媲美关中吃的池盐细盐! 正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像这些海盐,基本也就是临近的郡县会吃,否则运输都是个大问题。像咸阳关中地带,吃的很多都是出自河东巫咸山的池盐,产出来的可都是细盐,色白味正杂质少。 “这么多年,秦嘉还是头次要来。”曹参端起陶碗,淡然道:“除开运盐见秀儿外,怕是别有用心。我听说,他在陵县相当的不安分。凭借这些年贩盐攒下的钱粮,招揽了不少门客。” “此人可不简单。” 萧何在旁淡淡开口。 陵县虽属东海郡,但距离沛县并不远。 有什么消息,自然逃不过他们的眼线。 “秦嘉素有野心,先前还曾与我说起些事。说暴秦无道,令六国王族成了庶民。自灭齐后便大兴土木,每年征调无数民夫为徭,滥用民力!” “义兄觉得如何?” 曹秀抓住机会,赶忙询问。 历史上,萧何与曹参都参与了起义。但那是十来年后,天知道现在萧何他们是怎么想的。所以,曹秀暗地里准备的事从未和他们说起过,只是默默的存粮练兵以备不时之需。 萧何却并未回答。 他只是端起陶碗,看向曹参。 “曹君怎么看?” “其言未尝没有道理。”曹参神色冷然,低声道:“先前服役,只需至郡县服役即可。这两年来徭役愈发沉重,长城旁骊山陵……自沛县过去都要两三月。” 秦国服役可不是从出发开始算的。比方说要去骊山皇陵服役一个月,那就是到达皇陵干活开始算。至于路途耗费的时间,秦国可不会管。 所以,服役都是尽量就近。 但这两年,变了…… 曹秀当上泗水亭长后,上面就安排他送徭役的人去咸阳。当然,这些大部分都是受了刑的城旦鬼薪隶臣。只是后来曹秀花了点钱,这活就让周勃负责了。足足过去半年后,周勃才自咸阳回来,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 这活,简直就不是人干的! “曹君所言极是。”萧何淡淡一笑,“吾等虽为秦吏,却是人微言轻。始皇帝的确是开创了千秋盛世,他的文治武功也无问题。但他太急了,自两年前开始就大刀阔斧的开始改制,还大兴土木。” “看来,你我二人想的相同。” 萧何与曹参相视一笑。 “萧君去年上计沛县排名第一,郡守亲自提拔你为郡中长吏,却是被你拒绝。想来,你已考虑到了?” 萧何的能力极其出众,就连泗水郡郡守都知道,也想提拔他为吏。只不过萧何以要照顾亲眷为由,所以直接拒绝了。 “彼此彼此。” 萧何却是毫不在意。 他排名第一,曹参则是排名第二。 并且,他同样拒绝了郡守的好意。 “看来,今后要全靠秀儿了。” 二人同时转头看向旁边的曹秀。 “咳咳咳,我可是良民!” 而后,就换来俩鄙视的白眼。 都是千年的狐狸,玩什么聊斋? “那你暗中囤粮存钱,是何意思?” “穷怕了,我是一分钱都不敢花啊!” “你阴养死士,让那周勃练兵呢?” “我这人从小就缺安全感……” “呸!” 曹参狠狠的啐了口唾沫。 真是厚颜无耻,怎么说的出口? “哈哈哈!”萧何忍不住笑了起来,感慨道:“我倒是觉得,秀儿想的比我们都多。” “哦?萧君何意?” 第21章 千年世家,有刺客! 萧何站起身来,看向窗外。 “吾等只是想想,他已实施计划。” “咳咳……” 曹秀在旁尴尬的笑着,他会想这么多,纯粹是知晓历史走向。可萧何曹参不同,他们完全是分析当下形势,硬是想到了这些。 仔细想来,其实也很正常。萧何是何等能臣,以他的才能,成为一郡长吏都不成问题。但是,他却当了十几年的沛县主吏掾。很明显,这是他自个不想加官进爵。 另外陈胜吴广起义后,萧何曹参他们立马就能跟上。明摆着就是早早就做好准备,就等着时机到来! 曹秀聪明,别人也不傻。 没点本事,怎么争夺天下? “参以为,目前维持现状就好。”曹参面露微笑,“秦国未来如何,吾等说的未必就准,也许某日那始皇帝就突然变了性子。或者是长公子扶苏继位,与民休息。所以,吾等就继续当好这秦吏。同时,私底下也可与那些六国勋贵接触,以谋未来!” “善!” 萧何颔首赞许,非常认可。 他们现在做的就是渣男三件套,不负责不拒绝不主动。同时两边下宝,都不得罪。若秦国势大,那他们本就是秦吏,自然能保宗族荣华。若六国贵族真能推翻秦国,他们也因为早早接触,同样也能得到好处。 这种操作,其实从古至今是屡见不鲜。正所谓铁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无论朝代更迭时局动荡,高门大姓的世家大族却总能保持荣华富贵,甚至拥有极高的地位。 “此事,就看秀儿的了。” “我?” “怎么,你不是早就做了吗?” “咳咳!” 曹秀尴尬不语,果然都是老狐狸啊! 他这些年倒也接触了些六国勋贵,像是东海郡的秦嘉、未来的赵王歇、魏王咎、有五百死士追随的田横……不说关系多好,起码也是互有往来。 “秀,定不辱使命!” 曹秀抬手作揖表态。 同时,心中也是放下了块巨石。既然萧何曹参与他所想相同,那这事就简单多了。今后他们可以共谋大事,待时机成熟,就能夺取天下! …… …… 翌日,清晨。 秦始皇刚睁眼,就瞧见曹秀坐在里面。也不说话,默默的磨着把青铜匕首,时不时拿起来对着上面哈气。 “有刺客!!!” 秦始皇下意识的猛然惊呼。 王翦动作更是无比干脆利落,直接自床上跳了下来,拔剑四顾! “额?” 曹秀望着二人的模样,满脸问号。 “你们俩……没病吧?” “汝在此作甚?” “磨刀啊,这匕首都锈了。” “汝为何在此磨刀?” “吓唬你们呗。” “……” “……” 王翦恨得是牙痒痒,劈瘾顿时就上来了。他没想到曹秀竟会如此实诚,还不带任何掩饰的! 其实,主要还是他们太累放松了。要放之前,曹秀还刚推门他就醒了。特别是秦始皇,他睡觉特别浅,有什么风吹草动都会惊醒。 “赶紧起来吃饭,今天还有事要做。” 曹秀说着就拉开了地砖。 当着二人的面,径直钻了下去。 “秀儿!!!” 王翦惊呼出声,这竟是地道?! 这就是强者的世界吗? 朝食吃的是烤土豆,沾点青盐就成。再搭配上碗炒米粥,开胃又管饱。就是素来挑剔的秦始皇,对此都是赞不绝口。 “想不到,这马铃薯还能做主粮。” “吾吃了三个,就有些撑。” 王翦也是旋即在旁附和。返老还童后,他的食量也有所降低。不过这土豆确实可以,用来当主食吃都没问题。 “都吃饱了吧?” “饱了!” “那这烧鸡我就笑纳了。” “???” “烧……烧鸡?!” 曹秀如变戏法般掏出只烧鸡。 外面用荷叶包好,散发着扑鼻的香味。 王翦咽着唾沫,满脸懊悔。 这是人干的事吗?! 曹秀是边走边吃,吃的满嘴流油。 “所以,阿正你们学到了吗?” 秦始皇停下脚步,负手而立。 “你是想告诉我们,不论做任何事都要留有余地。不能只看重眼前的利益,而忽视了未来的好处,否则到那时就会后悔莫及。” “对对对!” 王翦在旁附和点头。 皇帝不愧是皇帝,理解能力就是强! “错!” “又错?!” “我是要告诉你们,以后吃饭别tmd和抢饭似的,要不然有好吃的也吃不上嘴!” 数日没吃饱肚子的曹秀,悲愤的咬了一大口鸡腿。这俩坑货每次干饭那都是如饿虎扑食,风卷残云。刚开始曹秀也能理解,毕竟数日没吃过饱饭了。可是顿顿如此,那就不正常了。 “……” “当额没说……” 秦始皇脸色很不好看。 他本以为曹秀有何高见,结果就这?! “这次你又要带吾等作甚?” “有件事非你们不可。” “???” 王翦眉头紧蹙看,总觉得不对劲。 不用多想,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 穿过泗水,就来至片茂密的丛林。遥遥望去,能瞧见炊烟袅袅升起,还能闻到些刺激性气味。 “蟠,见过少君。” 走着走着,就有位青年出现作揖。 “不必多礼,带我们过去。” “走这边。” 蟠是泗水亭人士,本为猎户。后来曹秀觉得他这身本事不能浪费了,就将其收为己用。由他在丛林内负责巡逻看守,若是有任何危险就立刻发出警报。 没走多久后,他们就来至了目的地。 秦始皇瞪着眼,呆呆望着眼前景象。 木屋房宅极其宽敞,少说得有好几亩地。里面人来人往,全都是无比忙碌。有的推着木车,上面满是黄褐色如石块的粗盐。还有的扛着木柴,数个巨型鼎炉燃烧着熊熊大火。还有各种器具,连秦始皇都叫不出名字来。 这里头少说得有几十人正在干活! “哈哈哈,秀儿可算是来了!” “来瞧瞧这刚制成的细盐如何?” 有位中年人自宅中走出。 手里捧着陶罐,脸上满是笑容。 曹秀则是抬手作揖。 “见过义兄。” “莫要多礼,老夫最烦这些礼节。” 王陵爽朗豪迈的挥了挥手。 看向曹秀的眼神,无比满意。 曹秀,可是相当的会来事啊! 【默默的求下推荐票……】 第22章 天杀的曹贼,竟敢卖私盐? 王陵为沛县王氏宗长,与雍氏齐名。为人极其豪爽,只不过不喜欢读书,说话则是直来直去的。刘季年少时,还将王陵视作大兄,对他极其敬重。 这样的人,自然也得拉拢。 王氏是沛县的四大豪族之一。 论家世排名第三,宗族中也有人为吏。 同时,王氏经营着铜铁买卖。曹秀早早就考虑过,日后起义肯定需要有兵器。总不能真的斩木为兵,揭竿为旗吧? 况且,多个朋友多条路。与王氏交好,自然是双赢的局面。一来解决曹秀人手不足,二来是交好王氏为未来做准备,三来还能捞钱。 曹秀直接赢麻了! 当然,这活王陵也不白干。赚的钱,曹秀与他平分。一年挣个十来万,轻轻松松。重要的是,他们打通了关系。从今往后就是一条船上的人,有什么好买卖,曹秀能忘了他王氏? …… 曹秀接过陶罐,里面是反复提纯过的细盐,颜色呈白色,几乎没有任何杂质。顺手取出些许,用舌尖稍微尝了尝。 “唔,不错。没有苦涩味,颜色品质都属上乘,肯定能卖个好价钱。” “哈哈哈!” 王陵爽朗的笑了起来。 粗盐本就便宜,秦嘉走私来的更便宜,一石不过三十钱而已,和粟米的价钱相当。而他们卖出去一斗就得要三十,直接翻了十倍都不止。去掉各种成本,一石少说能挣五十钱。 没办法,运输成本实在是太高了。 要不然,他们赚的更多! 秦始皇脸色铁青,死死盯着。 天杀的曹贼啊!!! 竟然还敢买卖私盐?! 若不杀了他,简直对不起秦律! “你这是私盐?” “放屁,这是官盐。” “这是官盐?!” “怎么,有问题?” 曹秀也是睁着眼说瞎话。 是官盐还是私盐,无非县令一句话的事。只要疏通好关系,这都只是小事而已。除开秦嘉外,隔三差五也会有来自东海的官盐运至沛县,负责人就是曹参。 曹参利用身份,将卖出去的官盐钱悉数上交,再把账目做的好看些。至于剩下赚的钱,自然就是他们的了。 经过提纯后的海盐,品质极好。 所以,根本不必担心销路。 王翦怒目而视,跳起来夺过陶罐。他们可不是瞎子,这明摆着就是私盐。只不过,这里头的私盐品质还挺高,甚至比得上关中吃的池盐。 “这真的是海盐?!” “当然咯。” “海盐为何能与细盐相当?” “因为爱情……” “???” 曹秀笑着道:“少问多看,待会你们自然就明白了。义兄,这里我就交给他们俩了。算账的话,就和他们说就行。” “这俩稚童能行吗?” “我会看着的。” “成!” 阿正小王二人是文武双全,还精通算学。曹秀捯饬出的算盘,仅仅只教了他们两天,阿正就能熟练掌握,算的甚至比曹秀还快。 至于算学? 总有些穿越者自诩聪明,拿着九九乘法表跑古人面前嘚瑟。实际上,这玩意儿战国时期就有了。 曹秀得到过卷《算数书》,里面有些数学题甚至是让他都感到头疼。还有用来快速计算的算表,能够快速计算100以内的两个任意整数乘除,还能计算包含分数1/2的两位数乘法! 阿正这人总是副贵族模样,干活喜欢偷懒耍滑,全都让小王来做。偏偏小王也是个奴才命,愣是全都揽过来。曹秀让他别干,这小子还死活不听,还说曹秀不是帮他是在害他! 曹秀:??? 好心让他站起来,他偏要跪着。 行吧,好一条舔狗! 所以曹秀就想到了这活,让阿正帮忙算账干点文职工作。虽说他字丑了些,但只要账算得准也都能凑活。泗水亭的人都知道,他府上从来不养闲人。 “阿正,你来清点货物。进出都要记录,整理好给我。另外还得算好每日的支出,每一笔都要记录下来。” “好!” 这不是自投罗网? 朕定要算个明白! 秦始皇也没闲着,旋即找人对账。他一笔笔的全都记下来,等今后再找曹秀的麻烦,到时候看他还有何狡辩的。 对账的同时,秦始皇也在观察。这里面工人有不少,很多都是受过刑。有的是黥刑,有的则是髡刑,很明显都是罪人。听他们说,每日还有工钱? 另外这提纯海盐的法子也不算复杂。 首先是将海盐全部砸碎,而后再用清水烹煮。而后再将浑浊的盐水倒入特制的陶罐,里面放的是粗砂。陶罐被绳子吊起来,顶部和底部都有开口,只不过底部用纱布包裹起来。 随着盐水倒入其中就会简单的过滤,而后就有盐水至下面的陶罐。第二层陶罐则是放着细沙,第三层则是装着木炭。经过三层过滤后的盐水,会自动流至盆中。 “这倒是有些类似于漏刻?” 漏刻是现在用来计时的工具,由漏壶和标尺两部分构成。漏壶用于泄水或盛水,前者称泄水型漏壶,后者称受水型漏壶。标尺用于标记时刻,使用时置于壶中,随壶内水位变化而上下运动,以此读出时间。 自然,精准度算不上多高。 秦始皇望着一滴滴盐水落下,若有所思的点头。看来原理其实算不上多复杂,主要是经这层层过滤后去除了海盐中的杂质,所以令这海盐能洁白如雪? 实际上,这也只是看起来像而已。曹秀所制的海盐依旧不能经常食用,毕竟要经历的程序远比想象中要复杂,压根没这条件。现在也就比粗盐稍微强些,味道和池盐比起来差的远了。 秦始皇不断提笔记录。 时不时还得打算盘,算的速度相当快。 越算他的脸色就越不好看! 好好好,曹秀可真是个贪财的奸贼! 就这工坊,一日能制盐二十石。一石就算三百钱,差不多能得六千钱。去掉各种成本,少说能得利千钱! 天杀的曹贼啊!!! 秦始皇悲愤无比的提笔。 他现在恨不得一剑劈死曹秀! 有此良方,为何不上交给国家?! 第23章 让细盐飞,李斯怠惰了! 砰! 竹简砸在木桌上。 曹秀惊得直接跳起身来。 “好你个曹秀!” 秦始皇与王翦二人站在面前。 一个个全都是火冒三丈。 特别是王翦,牙齿都快咬碎了。他辛辛苦苦为秦国征战卖命,伐楚之时自污以让皇帝打消疑虑,总算是给频阳王氏挣回来个荣华富贵。 曹秀做了什么? 吃饱喝足,往躺椅上一躺。 什么都不用干,日进斗金! 这还只是冰山一角,谁知道曹秀偷摸干了多少副业。他这亭长当得真是舒坦,挣得比三公九卿都要多的多。 秦国商贾地位肯定是最低的,但同样也有高的。比方说为秦始皇放牛牧马的乌氏倮,秦始皇令倮比封君,以时与列臣朝请。亦或者是去年病逝的巴寡妇清,秦始皇令其礼抗万乘,葬于咸阳还筑造怀清台。 地位高不高,取决于有多少钱。 若是于国有用,那地位肯定高。 至于曹秀? 他比乌倮寡妇清爽太多了! 乌倮常年放牛牧马,风吹日晒。寡妇清则是安排人手运输丹砂,蜀地的路可是相当难走,稍有不慎就会坠崖丧命。 王翦倒不是眼红,而是不甘。曹秀赚的再多也没用,他终究只是个小小的亭长。就曹秀干的这些勾当,抄家绝不为过。 “额?你们俩算好了?” “当然!” “不错,算的挺快的。” 秦始皇面露冷意,怒声道:“额若是不算,还不知道你曹秀竟如此有本事。靠这私盐,竟能日进斗金!” “好说好说,也就马马虎虎吧。” “额没夸你!” “那是?” “你赚这么多,对得起你的良心吗?” “靠……原来是这事?”曹秀顿时面露无奈,“做过买卖么?” “没有……” “过来,我告诉你。做买卖得先拉拢权贵疏通关系,他们点头了你这买卖才能做的成。得钱之后,老规矩三七分成。” “怎么才七成?” “七成是人家的,落个三成算好的了!” “你这不成跪着要饭的吗?” “你以为呢?” 曹秀长叹口气,“你看我挣得多,其实我花的也多。疏通关系就不提了,我这成本也很高。你想想用来煮盐的木柴煤炭,还有运输人工……这些都是钱啊。我拼死拼活忙个一年,也就挣个辛苦钱。” 秦始皇眉毛都快拧在了一起,纯粹是被曹秀这话恶心的浑身难受。这要是别人说的,他或许还会信。曹秀明明什么都没做,还好意思说自个辛苦。那些为秦国征战,战死沙场的士卒才是真的辛苦! 你一亭长本该持三尺木牍治理地方,结果却是忙着酿酒制盐捞油水,怎么好意思说辛苦的? “你……你……” 屠龙者,终成恶龙啊! 曹秀默默的骂了自己一句。 前世某些演员上节目说他们挣得虽然多,但也很辛苦,偏偏这演员也没啥演技和作品。正在种田的曹秀,恨不得给他们两嘴巴子,看他们还发不发癫。 “义兄,你来瞧瞧这账目可对?” “好!” 王陵旋即走来。 他手里也有卷竹简,是他手下算的。 两卷竹简互相验证,而后不住点头。 “秀儿,你可真是捡到宝了!”王陵感慨道:“这账算的是又快有准,无一纰漏。反倒是老夫这干了十几年的手下,竟然算漏了两条。” “那是自然!” 秦始皇无比自信的开口。 他每日要批阅百二十斤的竹简,可不是闹着玩的。天下之事无小大皆决于他,日夜有呈,不中呈不得休息。国家大事他都算的准,这小小的账目又怎会难得到他? 王陵望着面前的稚童,越看越满意。 “不如这样,你拜乃公为义父。” “大胆!” “放肆!” “???” 曹秀哭笑不得的连忙起身,“义兄不带这样的,我这好不容易捡到俩可塑之才,你可不能挖我墙角。” “哈哈哈!” 王陵爽朗的笑了起来。 “既然账目无错,那秀就先回去了。过几日有贵客要来,秀还得先回去准备,还望义兄见谅。” “不碍事,记得下次带酒来。” “咳咳,好!” 曹秀笑着点头答应。 “你说的贵客,是何许人也?” “你不认识。” “是一郡长吏?” “不是。” “那算什么贵客。” “人不大,口气倒是不小。” “……” 秦始皇一时语塞。 其实,他还是着急了。 他并不是着急回咸阳,他登上琅琊山后相当喜欢那里的美景,就打算呆上三个月再走的。期间还令三万户黔首迁至琅琊台下,免去了他们十二年的赋税。 结果倒好,他乘坐的龙舟被浪打翻。等醒过来后却是返老还童,没了身份。他现在就想赶紧与李斯他们联系上,免得生乱。若是他失踪的消息传出,那些本就不安分的六国余孽必会有动作! 李斯,怠惰了…… …… …… 三日后。 一架马车驶至泗水亭。 沿路引来诸多黔首注目,这年头一匹驽马都值五千钱,成年戎马更是价值万钱以上,关键是就算有钱也买不到上好的戎马。正所谓有功者显荣,无功者虽富无所芬华。商贾若无大功,那么就只配矮脚驽马。 眼前的就是匹矮脚马。 马屁股后面还用烙铁印了个‘嘉’字。 这匹马的主人显然是名嘉。 马车内很简陋,空间也并不大,只容得下两人。左侧留着络腮胡,着灰色布衣。居右侧者极其俊美,腰间挂着玉佩,举手投足都带着股非同凡响的气质。 秦嘉面带些许谄媚。 眼前这位可是了不得的人物。 本来他是打算单独来沛县的,没曾想恰逢此人前来商议大事。听说了他与曹秀的事后,当即是一拍即合。 巧了,老夫也认识曹秀! “赵君,汝觉得那曹秀如何?” “他可不简单!这些年来蛰伏于沛县,看似只是秦国的斗食小吏,实则在暗中做了不少事。想当初吾被秦军追杀,就是他派人救了乃公一命。” 赵歇拉开帘布,望着沿路风景。 三年前,他被追杀至沛县。 本以为要殒命时,是曹秀出手相助。令他得以逃脱秦军追捕,并且顺利回到了巨鹿信都县! 这份恩情,他没齿难忘! 第24章 赵歇,秦始皇被行刺了? 曹秀可是忠厚老实人啊! 赵歇回忆往昔,感慨不已。 还记得那年代国被灭,他的王兄代王嘉被俘,赵国宗室皆被迁至咸阳囚禁起来。他是拼死才逃至沛县,万幸被曹秀所救。彼时秦已灭五国,只剩下作壁上观的齐国尚存,但任谁都看的出来齐国必亡! 那时,赵歇无比绝望。他痛恨秦国,夺走了他们的一切。赵国被灭,公子嘉逃至代地自立为代王。数年来只为抵抗暴秦,却还是难逃覆灭。 国破家亡,他焉能不怒? 结果,曹秀的一番话点醒了他。 “昔日越王战败,为吴王守墓养马数载。归国后乃苦身焦思,置胆于坐,坐卧即仰胆,饮食亦尝胆也,最终越王击败了吴王。因为一时失利,赵君莫非就要如懦夫般寻死?” 不论如何,他都要活着! 只要活着,那一切就都有希望。 …… 很快,车架便停在了曹宅前。 赵歇抬头望着愈发阔绰的府宅,啧啧称奇。曹秀能力极其出众,还精于商事,简直堪比那范蠡管仲。有此能人相助,何愁大事不成? 这些年来,他与曹秀多有书信来往。同时,赵歇也在暗中联络各国贵族。也曾有人怀疑过曹秀身为秦吏,但被赵歇怼的连话都说不出来。用他的话说,他就是怀疑自己,也绝不会怀疑曹秀是卧底奸细! 车夫向前走去,敲了敲房门。 秦嘉与赵歇则是在门外等候。 片刻后,就有仆人打开了房门。 “足下是?” “劳烦通禀于曹君,有东海旧友来访。” “稍等片刻。” “嗯。” 没过多久,房门大开。 曹秀快步走出,抬手作揖。 “赵君!” “秀儿!” 赵歇已是红了眼,抬手回礼。 三年了! 他们是终于再次相见! 而后,曹秀就转头看向旁边的秦嘉。 “这位,想来就是东海郡的秦君了?” “哈哈,想不到秀儿竟能认出老夫来。” 废话! 拢共就三人,你不是秦嘉谁是? 当然,曹秀也只是心里想想而已。他与秦嘉还从未见过面,先前都只是书信来往而已。之所以认识,还全都靠曹参牵线搭桥。 有时秦嘉派人运送海盐至沛县,手下也会至曹宅带话。要说交情也没多深,只是秦嘉想拉拢曹秀等人而已。 “先里面请,有事待会再说。” 曹秀微笑着向前走去。 他其实也有些意外,没想到赵歇竟然和秦嘉搞一起了,而且他们还同时来沛县。他与赵歇关系倒是还行,只不过他只是将赵歇视作枚棋子。 现在,赵歇可不简单呐。自从代王嘉被俘三族被迁至咸阳后,人在巨鹿郡信都县混的是风生水起。去年来信,还说他已被推举为赵氏宗长,光手下就有好几百人。 这样股势力,自然得拉拢。 待未来起义举事,必是一大助力。 穿过前院,他们便来至前院。 曹秀选的是书房,而非厅堂。毕竟隔墙有耳,他和这俩反贼说事若是被人听去了,说不准就得跑路逃命。他辛辛苦苦在沛县打下的根基,可不能因为疏忽而毁于一旦! 书房内摆放着诸多竹简,这里面除开秦律外,还有诸多先秦典籍。有时曹秀也会口述,让草儿为他记下来。 “都退下罢。” “没我的准许,任何人不得进来。” “唯!” 草儿恭敬的放下美酒,作揖告退。 “哈哈,秀儿所酿美酒可是一绝。”赵歇端起酒樽,亲自给曹秀倒了杯,感慨道:“老夫在巨鹿郡可是想了足足三年!” “赵君若是早说,秀必给你送去。” “那老夫待会可要带些回去。” “没问题!” 曹秀想都没想就答应下来。 这点蝇头小利算什么? 三人各自抬手,一饮而尽。 喝过酒后,曹秀就说起了正事。 “秦君,不知此次来了多少海盐?” “三千石!” “这么多?” 曹秀顿时惊了下。 这个量是先前的三倍! “你放心就好。”秦嘉淡淡一笑,“后面会陆陆续续的送至,不会有任何事。这半个多月东海郡也不太平,送完这趟后续就难说了。” “怎么说?” 曹秀顿时来了兴趣。 “还不是那暴君所致!”秦嘉提起这事就无比恼火,“那暴君好大喜功,本来说是要在那琅琊台上呆满三个月的,结果在龙舟上却遭人刺杀,提前回了咸阳。这人,莫非是秀儿安排的?” “啊?!” 曹秀人都傻了。 这可真是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要不是秦嘉提及,他压根不知道这事。况且,他可不会干亏本买卖。现在别说行刺秦始皇了,就是想要靠近他都难得很,若是计划败露被顺藤摸瓜抓到他,那不是全完了? 就算真的刺杀成功,对他有啥好处? 他现在很多事都没准备好。 要是真的天下大乱,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况且,他记得史书上压根没记秦始皇被刺杀的事,只说在琅琊台呆了三个月,期间还让徐市出海寻仙。 难不成……这都是因为他的缘故? 作为穿越者,他这些年干的事或多或少改变了很多人的人生轨迹。他接触的人越多,改变的也就越多。难不成是某个六国贵族想不开,跑去刺杀秦始皇了? “真的不是曹君所为?” “怎么可能……” 赵歇也是随之点头。 “秀儿并非逞匹夫之勇的人。” “那此事就有些蹊跷了。”秦嘉蹙眉道:“吾听说因为刺杀,徐市所造龙舟都因此被毁。也有传言,说此次刺杀与那徐市也有关系,甚至还将其抓了起来审问。” “我靠?!” “额?” 曹秀连连摆手,满脸匪夷所思。 这还真是怪事! 徐市不应该出海吗? 怎么就被扣押了? 难不成是因为刺杀而受到牵连? 对,也就这个解释了! “那暴君启程返回咸阳,留下李斯等人彻查此事,本来只是在琅琊郡查的,谁料到前些日子跑东海郡来了。说是刺客流窜至东海郡,那东武县令因为包庇刺客已被腰斩弃市。” “所以,你提前把海盐运来?” “正是!” 秦嘉无奈点头。 “要不,秦君这些天来我这躲躲?” “不必担忧。”秦嘉挥了挥手,“老夫在陵县经营多年,也算有些人脉。况且此事与老夫无关,犯不着担心。说起来,秀儿可知老夫此次为何要亲至沛县?” 第25章 你要打入敌人内部,秦奸 曹秀皱了皱眉。 又看向旁边的赵歇。 他有感觉,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足下何意?” “那老夫便直言了。”秦嘉抬起手来,“老夫与赵君仔细商议过,希望曹君能努力往上爬,争取能混进咸阳为廷吏。若能官至三公九卿,对吾等未来起义更有利!” “等会……我先捋捋!” 曹秀甚至怀疑自个是否听错了。 这是要他当个秦奸,当卧底?! “你们,认真的?” “秀儿莫急,且听我慢慢道来。”赵歇在旁接过话茬,认真道:“若是别人,吾等都不会放心。但这些年来曹君出钱出力,吾等皆看在眼里。如今暴秦气运未尽,吾等起义无望,只能蛰伏于暗处。” 说着说着,赵歇便站起身来。 “就说此次暴君遇刺,诸多内情吾等都不知晓,而是自各处打听来的些消息,无法辨别真假。至于咸阳……吾等更是连进都不敢进去,全靠门客入城打听些消息。” “你能力出众,又有奇才。只要你愿意,假以时日就是官至三公九卿都有可能。若能官至高位,或许就能参与秦国决策,如此对吾等未来起义反而更为有利。利用职务之便,更是能得到诸多消息。” “我靠?!” 曹秀直接跳了起来。 这俩莫不是在逗他?! 是,这种做法的确可行。 他记得抗战时期,就有不少大牛。 但是,他若被查出来不完了? 这年头造反可是死路一条,全家都得陪葬。他这点手段真要跑咸阳当间谍,怕不是某天做梦说梦话就全抖出来了。 “这事,是谁想的?” “除开老夫外,其余人也都赞成。” “不是,你们不考虑后果的?” “为反秦大业,全靠你了!” 曹秀瞪着眼,哭笑不得道:“你们想的倒是不错,可你们有没有想过我加官进爵很可能是在给秦国续命。我若是不干点政绩出来,真以为能升官?” “这都是小事。”秦嘉满不在乎的挥手道:“吾等可以派死士假扮成山匪,再由秀儿你带人去剿,如此便可立功升爵。” “这些人,可都是给你卖命的啊!” “既然命都卖给老夫了,那有何不可?” “……” 望着理所当然的秦嘉,曹秀沉默了。他知道现在人命不值钱,却也没想到会卑贱到如此程度。后世他也看过些间谍片,有些间谍为了不暴露甚至被迫杀害自己的同志。 可秦嘉却是要主动这么干! 为的就是让他加官进爵! “赵君,也是如此想的?” “成大事者,不拘小节。” 赵歇轻描淡写的说着。 似乎,几十条人命都不算什么。 不过,他们的计划的确是可行的。秦国加官进爵的法子有很多,对秦吏而言更是如此。比方说治下亩产高,每年的考核排名靠前,就能受到提拔重用。 亦或者是破获大案,抓了通缉犯,解决了困扰郡县的匪寇……这些都能让政绩添色不少。若是得到大人物的重视举荐,那就能一步登天飞黄腾达。 不过,秦国官吏很少会举荐别人。如果被举荐者干的好,那还好说。若是干得不好犯了错,那举荐人也得受罚。 “你们不怕我干着干着归秦了?” “不可能!”赵歇理所当然的开口道:“就是我归秦了,你也不可能归秦。” “额?” 曹秀略显心虚的摸了摸鼻子。 他心里头当然是想当皇帝的,只是他自个也清楚未必是这块料。让他管个村子都费劲,更别说要治理一个国家。 当然,没人天生就是当皇帝的料。他也可以学习如何治国治民,可这么搞就太累了。还得搞各种权谋斗争,稍有不慎就可能要被拉下来,连自己的亲儿子都得提防着。 啧……要是能什么都不用干,还可以享受到皇帝的权利和地位,岂不是美哉? 当然,想想就好。 天底下哪会有这样的好事? “秀儿不必着急。”赵歇面露微笑,淡然道:“老夫也打算多打扰你几日,可以慢慢想。此事关系重大,还望你慎重考虑!” 曹秀望着赵歇,沉默不语。 他记得前世看过本书,说赵高其实是赵国的宗室子嗣。为了报仇所以是隐姓埋名,混入秦廷。待始皇帝死后,他就迫不及待的开始作妖。先是成功扶持胡亥继位,再将秦国宗室和朝中大臣杀的是干干净净,甚至毁了秦国五百年的基业。 秦国覆灭的确和赵高脱不了干系,但这书上的内容只能说是看看就好。现在同样是给了曹秀新的启发,或许他还真能这么干! 作为穿越者,在他的干涉下或许真能给秦国续命。但对他来说也无所谓,就像萧何曹参说的两头下宝,完全没问题。 这就是把双刃剑。 如何用,完全取决于曹秀。 思来想去,曹秀也觉得没啥毛病。 不过这事他还想知道萧何与曹参的意见,这俩可是他的智囊。上次摊牌了后,曹秀也懒得再遮遮掩掩。正好赵歇还要逗留几日,倒也无妨。 “行,三天后我再给你们答复吧。” “善!” 赵歇与秦嘉同时点头。 不论曹秀答应与否,这都是他们必定要拉拢的人物。曹秀的才能先不说,光是他手里攒下的钱粮都无法估量! 就拿秦嘉来说,他和曹参做买卖其实就只是挣个辛苦钱而已。他干的是最苦最累最危险的活,不光要在东海伐薪煮海,还要将粗盐运送至沛县,还得提防官吏搜查。 即便如此,他这几年也赚的是盆满钵满。不说别的,秦氏现在已经成为东海陵县的第一氏族,就连县令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他能有此成绩,全靠曹秀! 秦嘉目前也看的出来,若是将来真能起义,也必定会再次内斗。毕竟秦灭六国之前,又过了多少太平日子? 今天你打我,明天我打你。他们现在联合起来,仅仅只是因为有着共同的敌人而已。六国合纵数次,最终却被秦国所灭,这就是现实。若能得到曹秀支持,必能成事! “秀儿!” “快来,看看额今日的收获!” 阿正的声音在门外突兀响起。 “嗯?这声音怎的有点耳熟?” 赵歇眉头微簇,站起身来。 第26章 阿正,你竟是赵国公子? 秦始皇与王翦走了进来。 手里提着竹篓与钓竿,收获颇丰。 里面有黑鱼有草鱼,也有些白鲢。 昨日庖厨烹煮了道酸菜鱼,里面用了不少秦椒,又酸又麻极其开胃,比鱼脍可强的多。于是乎,秦始皇今日又想再吃。只是曹秀说了想吃就自个出去钓,他的府上不养闲人! 呵,这能难得倒朕? 钓鱼就钓鱼,搞得好像谁不会似的。 大清早的,他们俩就跑去钓鱼了。 叼了足足两个时辰,别说鱼了连根水草都没钓上来。秦始皇是痛定思痛,还说钓鱼的法子肯定没错,是王翦的操作有问题。 就这么回去,面子上肯定挂不住。 于是乎秦始皇决定刷脸付钱买鱼! 跑去丰邑关市买了几条河鱼,也不用付钱。关市不少人都认识他是曹秀府上的,一个个全都是玩了命的送他。竹篓都快塞满了,这些人却依旧不愿意放他走。 这是送鱼吗? 这是要命啊! 回来的路上,秦始皇也在反思。 他没想到曹秀的名头这么好用。 各地秦吏如何,秦始皇心里头都清楚。秦法严苛,事无巨细方方面面皆是有法可依。好点的秦吏严于律己奉公守法,黔首表面不说什么,背地里估摸着能把他们喷成狗。 至于差点的? 那连人都不算! 像曹秀如此受当地黔首爱戴的,并不多见。 秦国历代国君,秦始皇最钦佩的莫过于秦昭襄王,其曾言:彼民之所以为我用者,非以吾爱之为我用者也,以吾势之为我用者也。 吾释势与民相收,若是,吾适不爱而民因不为我用也,故遂绝爱道也! 曹秀的种种,却令他大开眼界。 所以,究竟谁对谁错? …… …… 书房门推开。 “呦?这么快就回来了?” 曹秀走上前去,并没有注意到脸色巨变的赵歇。他的注意点全在满满当当的鱼篓里面,面露诧异道:“好家伙,你们可真厉害啊。乌鳢,草鲩,白鲩……你们这是在哪钓的?” “河里!” “这就不合理!”’ 曹秀瞪着眼,他空军这么多次能不知道钓鱼有多难?况且这种类也忒多点了,还直接爆桶了! “咳咳咳,关市里钓的。” “原来是关市里,我说……嗯?!” 曹秀语调瞬间高了数分。 满脸不可思议的瞪着这俩夯货。 这是钓的? 这tm分明是买的! 曹秀正准备发飙时,赵歇却是趋步而来。激动的模样就如同是得了帕金森,手脚哆嗦,双眼通红眼含热泪,就好似是瞧见了亲爹那样。 “阿正!!!” “额?” “???” “???” 别说曹秀,秦始皇也是满脑门的问号。 这人是谁? “你……你难不成不认识老夫了?”赵歇声音都在颤抖,“老夫是你季父啊!” “……” “……” “等会,你们先让我缓缓!” 曹秀咽了口唾沫。 剧情发展变化太快,他实在没转过弯来。赵歇出自赵国宗室,其大兄就是大名鼎鼎的公子嘉。本来公子嘉是太子的,只是因为不得其父赵悼襄王的宠爱,所以最后是赵王迁继任王位。 后续的剧情也都晓得,赵王迁听信权臣郭开的谗言赐死了李牧。最后导致赵国被秦国攻破,而赵王迁自个也被活捉。 不光曹秀,就连秦嘉都没回过神来。 “这稚童……是代王嘉之后?!” “没错!” “哈?!” 王翦都因此愣住了。 片刻后,眼神中便充斥着杀意。 也就是说,这伙人都是反贼?! 秦始皇眉头微簇,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而后,他就抬手作揖用上了邯郸口音。 他昔日受质于邯郸,自然也会邯郸话。 “正,见过季父!” “握了棵大草?!” 曹秀人都傻了。 “快起来,你受苦了!”赵歇心疼不已的走上前来,“去年王兄来信,说要找机会逃出咸阳。可惜最后还是被那暴君所发现,仅仅只有几位死士带着你逃出。可惜那些死士最后还是被杀,而你也因此失踪。” 原来是他?! 秦始皇瞳孔猛地收缩。 这事他只是有所耳闻而已。 代王嘉连带着三族被迁至咸阳,但却相当不安分。仗着有旧人在朝中为官,就想着趁他去年西巡时逃出咸阳。 当然,计划肯定是落败了的。 包括代王嘉在内,相干人等悉数坑杀。 至于那稚童赵正? 他是坠崖而死,面目全非! 不过,这刚好给了他个机会。既然赵歇认错了他,那他完全能顺势混入反贼内部。只要时机合适,他就能将所有蛰伏于暗处的反贼一股脑揪出来! “等会!”曹秀咬着牙,“你真的叫做正?” 秦始皇面露微笑,只是这笑容却带着几分冷意。先前他怀疑曹秀造反,这小子还不承认,现在可就是石锤了。不过他也不着急,要能把曹秀策反会更有利! “这名字……不太合适吧?” 曹秀说的并非是避讳这事。 关于秦朝避讳的说法其实很多,有的说避讳先王子楚,所以把楚改成了荆,实际这事纯粹是子虚乌有。因为荆本来就是楚的别称,像《韩非子》里面就出现了大量的‘楚’字。 也有的说避讳秦始皇的政字,所以将正月改成了端月。这事也是假的,因为出土的大量秦简都出现了正月。难不成那些个官吏不怕死,敢用正月? 当然,避讳也是有的。 不过,避讳的是秦这个字。 所有人的名里面,不能用秦。但如果是以秦为氏的话,那没事。就像曹秀就不能叫曹秦,否则的话就会有令史上门要求更名,若是不改的话就要赀二甲。 问题是,这小伙子取个仇人的名字? 赵歇长叹口气,“秀儿有所不知。其实他本名并非是正,而是别的。我大兄为他更名为正,就是要让他记住国破家亡的耻辱!” “的确如此。” 秦始皇旋即在旁附和着。 代王嘉可真是该死啊! 曹秀这时猛地想到什么,瞪眼看向阿正。 “不对!” “他不可能是你口中的赵正!” 【ps:要过年了,祝大家新年大吉吧!再默默的求下推荐票啦……】 第27章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秦始皇瞳孔收缩。 与此同时,赵歇也是看向曹秀。 “秀儿何意?” “很简单!”曹秀向前走了两步,目光死死注视着秦始皇,“你说你是自咸阳逃出来的?” “没错。” “你不跑去邯郸,亦或者是赵君的巨鹿郡,为何要绕远路逃至沛县?还有,你若是那公子正,那他又是谁?” “秀儿说的也有道理。”秦嘉在旁颔首道:“赵君,还是谨慎的好!” 王翦一言不发,就站在旁边。 表面看上去是云淡风轻,实则心里也是慌得很。他现在大概也猜到了皇帝的计划,冒认公子正是为今后考虑。可若是被拆穿,那他们可就麻烦了,能否活着离开曹宅都是问题! “唉……” 秦始皇长叹口气。 “季父也不信我?” “老夫也想知道是何原因?” “我本欲去巨鹿郡投奔季父的,可惜路途遥远吾根本就不认路。再加上没有验传,在秦国更是寸步难行。就这么饱一顿饿一顿,流落至了沛县。” “这个解释,秀儿可还满意?” “马马虎虎说的通。” 曹秀摸了摸鼻子,思绪乱飞。 别说阿正了,就是让曹秀出趟远门都会迷路。可别笑话他,后世有位将军打仗的时候不也迷路了。这年头可没有导航,就只有粗制的地图,能看懂的那都是人才。 要是没有地图? 嘿嘿,听天由命吧! 还有验传的事,也确实有道理。 商君想至客舍歇脚,舍人就说没有验传的可不能住店,要不然会受连坐之罪。商君如此,这俩小屁孩胡乱逃至沛县也算是合理。 “好,就当你说的通。” “那么,这家伙又是谁?” 王翦愣了下。 怎么又扯到他身上了? “季父难道还没认出来吗?” “额?” 这下轮到赵歇懵逼了。 还别说,他真没认出来! “他是?” “他是吾父王死士駺之子,名为……蒹。” “少君何必与他们多言?若是不信,大不了某以死明志!” 王翦说着甚至还将利剑抽出,大有一副你们要是不信,乃公就自裁的架势。还是赵歇眼疾手快,连忙上前阻止。 “原来是壮士后人。” “秀儿,你还有要问的吗?” 此刻,赵歇已是完全信任二人。首先代王嘉的确有位忠心耿耿的死士追随,也确实名叫駺。他记得駺也有后人,只不过他连名字是什么也不知道。 像他们这种权贵,私底下养的死士那都是世世代代追随于他们。这事其实也很常见,就像曹秀府上的奴妾,他们都属于是曹秀的私人财产,就算生的子女也同样属于曹秀。 所以说,一入奴籍深似海啊! …… 王翦心里暗自松了口气。 偷偷瞥了眼皇帝。 皇帝就是皇帝,厉害啊! 得亏去年这事闹得比较大,所以秦始皇是无比震怒。这在他脚底下发生这样的事,要不查明白如何震慑宵小,传出去了岂不是要被天下人耻笑? 查! 给朕查个水落石出! 所以,连带着駺的卷宗也在上面。駺的确有个儿子,也叫做蒹,但长相和现在的王翦可差远了。秦始皇方才试探赵歇,冲他的表情就知道他根本不知道,所以才会开口。 “蒹?” 曹秀挠着头,白丝不得其解。 “不对!” “还有哪里不对?” 这回就连秦嘉都皱起眉头来,曹秀这么大的人了,何必要为难俩稚童。况且赵歇都觉得没问题,他一外人还有何说的? “我记得头回见面的时候,你们俩可是自称为始皇帝和王翦,没事还嚷嚷着要去咸阳,这又是因为什么?” “我要去刺杀暴君!” 秦始皇咬牙切齿的开口。 恨不得现在就劈了曹秀! 你小子能别多事了吗? “暴……暴君?” 王翦咽了口唾沫,皇帝怎能如此熟练的? 而且,这入戏入的也忒快了吧! 无他,唯手熟耳! 想要他命的人实在是太多了,每次出去总归会有人刺杀他的。张嘴就是暴君,闭嘴就是赵政,恨不得食汝肉寝汝皮。来来回回就这么几句话,这些人说得不烦,他听得都烦了。 所以该怎么说,秦始皇相当的熟练。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你好不容易逃出来,又要跑回咸阳。就你这水平,好意思去刺杀始皇帝,怕不是还没到咸阳自个先没了。” “咳咳,主要还是想蹭饭吃。” “……” “……” “……” 秦始皇略显心虚道:“当时我与蒹实在是饿的不行,被逼无奈只得出此下策。我们观察了不少人,就秀儿看起来比较好骗,所以就……” “原来是这样……个鬼啊!”曹秀瞪着眼,怒气冲冲道:“什么叫我看起来就很好骗?” 秦始皇也没回答。 曹秀确实好骗啊! 他就没遇见过这样的人,说真话不信,非要信假的! 他说的有问题吗? 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有时候想的太多,反而不是好事。 “那你为何会写小篆?” “提及此时吾就恼火!”秦始皇怒声道:“吾本用赵字,没想到那暴君竟然废除了列国文字,还逼迫我等稚生学习秦国小篆。包括秦律,也是他强迫我等学的。” “难怪字这么丑……” 曹秀在旁默默吐槽。 “如此,可还有问题?” “有!” “还有?” 曹秀双眸死死注视着二人。 想要自他们的微表情看出端倪来。 “你们先前曾三番五次的试探我,让我去咸阳,甚至还问我是否想要拜相封侯。先前更是怀疑我造反,幸亏我机智没有暴露,你还敢说你不是假冒的?” “额?” 秦始皇则是面露无奈,“秀儿,你是泗水亭长乃是秦吏,我自然得要知道你究竟是黑是白,那些只是试探罢了。你若真的一心顺秦,我自然得赶紧离开,免得身份暴露引起麻烦。” “我靠?!!” 曹秀这下是彻底懵了。 一切的一切,全都说的通了! 也难怪阿正年纪轻轻就会读书写字,甚至还精于秦律武艺。先前曹秀就怀疑过阿正的来历绝对不简单,最起码也是个落魄贵族的子嗣。 萧何说的没错,他确实捡到宝了! 他捡回来个赵国公子! 而且,还是代王嘉的亲生骨肉?! 【继续默默的求下推荐票了……】 第28章 阿正,你得拉拢曹秀! 曹秀喘着粗气。 他始终觉得有些古怪。 注视着阿正,却看不出任何问题来。只能说人不愧是公子,年纪轻轻就有此心性。或许真相就是如此,一切也就都解释的通了。 邯郸口音,精通秦律,弓马娴熟…… 先前曹秀其实就怀疑过,觉得这小子绝壁是六国贵族之后。可阿正却三番五次的让他为秦效力,还问他是否想要加官进爵,现在看来却全都是在试探他! 娘希匹的! 这小子真是八岁?! 比他两世为人的穿越者还猛! 到底你是主角,还我是主角? 嘶…… 曹秀想着想着就倒吸了口凉气,仔细想来阿正这不就是典型的主角模板吗?小小年纪就父母双亡成了孤儿,本来是高高在上的公子去,却因为变故沦为了庶民质子。这要搁小说里头,这不就是主角逆袭的剧情吗? 要这么说,他不成了金手指老爷爷? 靠! “秀儿……秀儿?秀儿!” 赵歇挠了挠头,只觉得头皮有点痒。自从认识曹秀,他就经常这样。说着说着就突然宕机发呆,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越是如此,就越令他忌惮。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深的城府,还好他们不是敌人! “沒事。” “可还有问题了?” “没了……” 王翦顿时是稍微松了口气。 总算糊弄过去咧! 秦嘉在旁旋即抬手作揖,“嘉恭喜赵君,寻回失散爱侄。看来,赵君与秀儿果然有缘分。昔日赵君为躲避暴秦追杀逃至沛县,幸亏得秀儿相救,现在爱侄也被秀儿所救!” “哈哈,的确要多谢秀儿。” “的确,正也要谢谢他才是。” 秦始皇皮笑肉不笑的说着。 曹秀尴尬的挠了挠头。 这事就是小说也不敢这么编啊! 关键也太巧了,巧到他不敢信。 可是看赵歇这模样,应该不会有错,他总不至于连自己的侄子都能认错吧?若真是如此,这家伙就是个纯纯的猪队友! 只是,曹秀心里还是有所疑惑。 他记得,历史上并无阿正这人。按理说以他的身份,在秦末时期被推为赵王或者是代王都很正常,怎么会让赵歇当了呢? 要么没他相救,阿正就这么死了。要么是赵歇心狠手辣,宰了侄子!这年头为了权力地位,别说侄子就是亲生儿子照样有人杀。 …… …… 傍晚时分。 赵歇端着酒樽,频频举杯对饮。 曹秀位居主坐,同样是小酌数杯。 望着大快朵颐的阿正,长叹口气。 “吃完这顿,阿正就收拾东西罢。” “为何?” “既然赵君为汝季父,也该回信都县。” 曹秀倒不是舍不得,其实他有时巴不得这俩夯货赶紧滚蛋。有他们俩在,曹秀起码得少活十年! 厌烦归厌烦,但他们可是文武全能。 若是好好培养,将来必是一大助力。 但碍于对方身份,曹秀也不好强留,他总不能还让阿正继续干农活吧?难怪阿正死活不干粗活,次次都是小王顶替的,这也都说得通了。人毕竟是膏粱子弟,哪能干粗活? 赵歇闻言却是笑了起来。 “阿正,你可愿意留在这?” “自是愿意的。” 秦始皇理所当然的开口。 相较于赵歇,曹秀明显更好骗些。他虽然知道不少事,但有些小习惯根本不清楚。与赵歇相处越久,就越容易露馅,到那时很可能因此丧命! 另外,他更想拉拢曹秀。曹秀并非出自六国贵族,与秦国并无利益冲突。再加上他颇有奇思妙想,所以令秦始皇是起了惜才之心。这样的人若能为秦效力,对秦国只有好处。可若是敌人的话,那就只能早早杀了以除后患! “额?” 曹秀顿时愣住了。 “这不太好吧?” “秀儿就莫要推辞了。”赵歇笑了起来,“你的能力,老夫是一清二楚。阿正由你照料,也更为安全。若你不嫌弃,就让阿正留在这。” 秦嘉自饮自斟,皱了皱眉。 赵歇这老狐狸可不简单呐! 就冲这一手,明摆着是一举多得。首先的确如他所言,留在曹秀这会更安全,毕竟他可是秦吏,比赵歇这反贼可强多了。 另外这也是拉拢曹秀的好法子,让赵正与曹秀搞好关系,以后起义时就能占尽先机,得起相助。还有就是能让赵正监视曹秀,免得曹秀真的背叛他们归顺了秦国。 啧啧啧……赵歇可真够奸诈的! 佩服,佩服! “再说吧。” 曹秀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 他也看的出来,赵歇明摆着是别有用意。 况且,真把他这当托儿所了? 在他府上衣食住行,哪样不得花钱? 赵歇不出点血,说得过去吗? …… 入夜。 赵歇站在后院池塘旁,遥望皓月。 他住的客房和秦始皇仅仅一墙之隔。 片刻后,秦始皇也是旋即走了出来。 不过仅仅只有他一人,王翦并未跟随。 “季父唤正有何事?” “按理说,老夫本该要将你带回信都县的,毕竟你还年幼。只是没想到你刚好与这曹秀有些关系,便顺水推舟留你在这。吾等若想复国,就离不开曹秀相助。但此人极其诡异莫测,就连老夫也不知晓其真正的想法。” “是的。” 秦始皇也是随之附和。 他也觉得曹秀很古怪。 又像秦吏,又像反贼。 究竟如何想的,也只有曹秀自个知晓。 “老夫与些人商议过,想让他入秦为间。待那暴君死后,便是吾等起义谋事之时。他若是能官至三公九卿,便颗与吾等来个里应外合,灭秦复国!” “好歹毒的计策!” “什么?” “咳咳,好厉害的计策!” 赵歇却是摇了摇头,“这计划若能顺利实施,自然可行。可要是这曹秀真的归秦,那对吾等可是极其不利!” “有道理!” 其实,这也是秦始皇打算的。 “留你在这,其实就是希望你能拉拢曹秀,让他为吾赵国效力。眼下吾等虽然与列国宗室交好,但也只是因为想要推翻暴秦而已。待推翻后,势必会再次互相攻伐,所以吾等必须要早做准备而谋大事!” “呵……呵呵……” 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没变啊! 每次合纵攻秦,总是各怀鬼胎而解散。 现在秦国还没灭呢,他们就想着内斗了。 如此,又怎能成事? “放心,正必会拉拢他的!” 当然,是拉拢他为秦国效力! ps:祝大家新年快乐! 第29章 各怀鬼胎,出关入咸阳! 月色如水。 赵歇负手而立。 “另外,还有件事。” “何事?” “吾与曹秀虽说三年前就已认识,但始终看不透他。他看似与我们站在一边,却又好似保持了些许距离。千万别小看他,他手上积攒的钱粮力量极其恐怖!” 秦始皇未曾言语,心里却很赞成。 天杀的曹贼啊! 别的不说,单靠卖私盐就挣得盆满钵满。 至于曹贼口中的成本? 别逗了,他哪来的成本? 制盐是王陵负责的,卖盐则是萧何与曹参。海盐自东海运至沛县,那是秦嘉的活。换句话说,曹秀只出了提纯制盐的法子,其他什么都不用干就能躺着挣钱! 这还只是曹秀最不起眼的副业! 别忘了,曹秀还偷摸酿酒呢。并且还垄断了沛县乃至大半个泗水郡的酒,挣的钱更加惊人,日进斗金都不为过! 另外,他还结交了不少人。沛县昔日因为地处魏楚交接,所以游侠之风盛行,曹秀与他们关系还都处的很不错。 而且他还收养流民孤儿,自幼栽培。府上的隶臣奴仆也都是受过训练的,只要上了战场绝对能称得上是猛卒! “他若真的答应入秦为间,那也不能掉以轻心。老夫让你留在他的身旁,就是变相的监视他。若是他有半分归秦的念头,那就……” 赵歇抬手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至于阿正的安全? 不好意思,他根本不在乎。 对他来说,阿正死了反而更好。赵歇在信都县可是赵氏宗长,掌管着整个赵氏。阿正的出现,对他来说则是种威胁。 要知道,赵氏有不少族人对代王嘉都是相当的信服。昔日赵国覆灭,代王嘉登高一呼就让诸多宗室子弟追随拥护。有这份号召力在,阿正也必能得到诸多宗族长辈的支持。 有时候,死人比活人还要管用! “季父,我呢?” “你能力出众,老夫相信你!” “呵……呵呵……” 秦始皇只是冷冷的笑着。 这可真是个畜生! 连自己的亲侄子都要陷害! 也就是他,真要是八岁稚童怕是都被忽悠傻了。要是曹秀到时真的爵至高位,而且还有归秦的心思,这时候杀了他,那还能跑吗? 这种卑劣的伎俩,自然瞒不住他。 不过,这令他更想策反曹秀! 若能得曹秀相助,这些反贼一个别想跑! 全都得死!!! …… …… 翌日,清晨。 萧宅。 萧何捋着山羊胡,打量着曹秀。 “你是说,他们让你入秦为间?” “不行,他们是在做梦!”曹参的暴脾气顿时就上来了,“谁都能去,唯独秀儿不行。他在沛县经营多年,积攒下不菲的家底。入秦为间危险重重,稍有不慎便会牵连三族。吾等只要守住沛县,就能占尽天时地利,何必要冒险为间?” 曹参是一百个不愿意。 就差提剑去找赵歇的麻烦了。 他早早就把曹秀视作胞弟,更是一路看着他长大的。曹氏能有今日的地位,曹秀同样是功不可没。 “大兄不必着急,这不还没答应吗?” “我倒是以为,此策甚好。” “萧君?!” 曹参直接拍桌子站起身来。 他没想到,萧何竟然也会同意! “曹君莫急,且听何慢慢道来。”萧何站起身来,转过身去背手看向窗外,“吾等皆为秦吏,今后起义举事反而会有弊端。秀儿则不同,其与不少游侠隶臣罪人都认识。” “那不是更该留在沛县?” “不,小吏终究难成大事。” “何意?” “秀儿假以时日若真能位列三公九卿,吾等起义会顺利太多太多。待始皇帝死后,他完全能把持朝政。若是吾等要助秦,秀儿可以举荐吾等为吏,足以控制整个秦廷!” 萧何顿了顿,然后阴恻恻的继续道:“若是吾等要反秦,秀儿也能以手中权柄操控朝政,再以二世皇帝的名义杀害朝中大臣。然后大肆征调民夫为徭滥用民力修造宫阙,以此官逼民反,这就是吾等的机会!” 卧草?!! 曹秀瞪着眼,满脸诧异。 他知道秦间的作用,是因为知晓未来。萧何分析的头头是道,可全靠自己的本事。关键是他说的竟然丝毫不差,特别是越往后越让曹秀后背发凉。 这操作,实在是太眼熟了! 秦朝的二世皇帝就是胡亥,说白点其实就是个傀儡,真正管事的其实是赵高。胡亥上位后,先杀秦国宗室,把自个的兄弟姐妹全杀的一干二净。再谋害朝中大臣,像蒙恬蒙毅兄弟,李斯,冯去疾冯劫……有用的几乎全杀了! 现在始皇帝都还活着呢,萧何就能想到这些,甚至还推波助澜的让他复刻一波这样的操作,实在是令曹秀震惊。 能名垂青史的人物,果然是厉害! 就这份远见性,就不是他所能比的。 “你说的我都懂,但还是太过危险!”曹参依旧是不同意,冷漠道:“吾等完全能坐收渔翁之利,根本没必要掺和这些事。他们找谁为间,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 曹参说的其实也有道理。 毕竟,他们的基本盘还是在沛县。而且,他们现在稳扎稳打发展的也不错。本来就有两条路可以走,何必因为这些人而走独木桥呢? “此事虽然冒险,但吾觉得对秀儿更有利。”萧何始终是持不同意见,“难不成,曹君希望秀儿一直都是这小小的泗水亭亭长?他有大才,本该能加官进爵享受荣华富贵的,只是这些年强留在沛县罢了。” “曹君想想,若是吾等看错了,秦国气运未进呢?秀儿也完全能入朝为官,假以时日拜相封侯都不为过!” “这……” 曹参闻言顿时语塞。 他并不否认萧何说的,但风险太大! “秀儿,你怎么想的?” “我更倾向于义兄所言。” “你……” 曹秀无奈一笑,坚定道:“大兄千万莫急,我只是觉得义兄说的更有道理些。就算去了咸阳,也未必就会出事。今后不论顺秦还是反秦,我都能占尽先机!” 【祝大家新年大吉!】 第30章 赵高,君侯得早做准备! 琅琊郡。 中军大营。 李斯捧着卷竹简,眉头紧锁。 一旬时日已过,他们几乎将东武县都翻了个遍,可惜却没什么线索。的确是有位老妪见过那俩稚童,还赠予他们些饭食,但并不知二人的来历和下落。 王贲这些天一直都在外面,亲自带队搜索,可惜的是同样毫无收获。单单个东武县就够他们找的了,想要找到俩稚童,堪比是大海捞针。 李斯站起身来,准备出去透透气。 恰好,有位中年人就走了进来。 高八尺有余,束带佩冠,留着短须。面相白净,举手投足都极其沉稳谦逊,让人有种如沐春风之感。 “高,见过君侯。” “府令有何事?” 面前这人就是赵高,现为中车府令。别看他留有胡须就觉得奇怪,因为他本来就并非阉人,他还有个女儿和女婿咧。 赵高出自隐宫,其父为罪人。他本该世世卑贱,却因为写的一手好字被当时刚亲政的皇帝看上,并且是破格提拔。昔日赵高犯下死罪,上卿蒙毅亲自审理,百官皆言其死。但始皇帝却是免其死罪,并且是官复原职。 这波操作,直接把蒙毅秀麻了。 也正是如此,赵高与蒙毅关系很差。 除开赵高能力外,更重要的是其算半个秦国宗室子。虽说比不上那些比较亲的皇室宗族,可多少也沾了些许关系。 皇帝也是需要有人支持的,秦廷上必然得要有宗室子担任官吏。就说九卿里面的宗正和奉常,就只会挑选皇室宗族出任。 中车府令的职位并不高,但胜在是皇帝近臣。俗话说皇帝身边好当差,所以赵高在秦廷中地位也很高,毕竟能让皇帝破例免死的人可没几个。 “敢问君侯,上可有消息了?” 赵高是直接了当开口询问,当时他也在龙舟上,所以也就知道皇帝至今下落不明的事。这些天,赵高隔三差五也会带人出去搜寻。 “稚童的事,府令都知晓。”李斯也没有隐瞒意思,叹息道:“通武侯至今都在奔波,刚才玄鸟卫来了消息,说是还在搜寻。按吾所看,稚童很可能已经不在东武县。” “原来如此……” “上功盖三皇德兼五帝,必不会有事。” 李斯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些底气不足。 时间越久,那机会就越渺茫。 但就算如此,他们也必须得找! 他与赵高的关系还算可以,毕竟都是公子胡亥的老师,平日里经常打交道。胡亥如今尚且年幼,但每次皇帝出巡时都会带上他,并且由赵高亲自看管。 赵高精通律令,更是写的手好字。 由他教导胡亥,始皇帝也更放心。 “君侯可曾为以后考虑?” “何意?” “若上真的……那当如何?” “嗯?!” 李斯的眼神顿时就变了。 赵高的意思,他怎会不明白? 但是,他依旧冷然道:“安得亡国之言,此非人臣所当议也!” “高所言,皆为秦为君侯着想。如今天下初定,诸侯旧地皆有叛逆。国不可一日无君,君侯还需早做决断,否则必生大患!” 赵高压低声音继续道:“上未立太子,宫中有二十馀子,皆君之所知。长公子扶苏刚毅而武勇,信人而奋士,即位必用蒙毅为相,君侯终不怀彻侯之印归於乡里,明矣!” 这下轮到李斯沉默了。 扶苏的确与始皇帝关系不合,经常在朝堂上出言劝谏皇帝。他的性格极其耿直,但凡他认定是错的,就绝对会出言。就说上回秦始皇要修驰道,扶苏就在秦廷上劝谏,还说天下初定应当与民休息,如此滥用民力必会生变。 当然,始皇帝怎么会听? 扶苏这铁头娃脾气顿时就上来了,直接跑章台宫门口跪着,还说始皇帝若是不收回成命他就不起来。不论多少大臣求情都没用,到最后跪了足足三天,还是太医令夏无且带人扛走的。 所以扶苏与李斯的政见并不和,二人关系也比较差,反倒是与蒙毅这老狐狸相处的不错。 “高固内官之厮役也,幸得以刀笔之文进入秦宫。管事十馀年,未尝见秦免罢丞相功臣有封及二世者也,卒皆以诛亡,望君侯三思!” 李斯沉默不语,心中也在做打算。 其实,赵高说的也没错。 如果扶苏真的继位,他就完犊子了。他本就与扶苏政见不合,若扶苏继位他还能受到重用吗? 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左丞相的位置,期间的辛劳苦楚只有他自己知道。为了权力,他背负着无数骂名,但他却从未后悔过。如今天下初定,正是他大展拳脚的时候,谁料到皇帝却没了。 见李斯有些动摇,赵高连忙继续道:“若宗室兄弟相争,秦必损失惨重。昔日晋易太子,三世不安,遂危社稷;齐桓兄弟争位,身死为戮。” “高受诏教习胡亥,使学以法事数年矣,未尝见过失。慈仁笃厚,轻财重士,辩於心而诎於口,尽礼敬士,秦之诸子未有及此者,可以为嗣。” 听到这话,李斯嘴角抽了抽。 好家伙,你选谁不好选胡亥? 胡亥是啥德行,他能不知道? “汝可曾想过少公子年仅十一?” “君侯不必忧虑。”赵高闻言却是笑着抬手道:“昔日皇帝登基,同样是年仅十三。君侯大可如那昔日的文信侯,辅佐少公子至及冠掌权,届时便能再进一步官至右丞相!” 赵高是竭尽全力的拉拢着李斯。 因为他知道,李斯就是重权的人。 光靠他一人,根本不可能干成这件事。他终究只是小小的中车府令,在偌大的秦廷上连说话的资格都没有。可李斯不同,他可是皇帝一手提拔的老臣,地位不俗。若是有他的支持,或许就能稳当许多。 “靠老夫怕是也不行。” 李斯坚定的摇头拒绝了。 倒不是他不愿意,而是机会太渺茫。 这要是十年后发生的,他必会答应。可现在长公子在秦廷上的支持者有很多,现在就坐镇于咸阳,他的德行举国上下皆有所闻。 反观胡亥,他有什么? 德行就不提了,关键是年纪太小! “君侯莫要忘了,吾等可立诏赐书!” 【新年快乐,顺带默默的求下推荐票~】 第31章 绝处逢生,长公子扶苏 “放肆!!” 李斯顿时怒目而视,脸色铁青。 赵高也是被吓了一跳。 “君侯息怒!” “就冲汝方才所言,老夫就能将你拿下。此事休要再提,老夫还要继续安排人手搜寻陛下!” “君侯……” 赵高傻眼了。 他没想到会令李斯如此震怒。 其实也很好理解,主要是现在胡亥太过年幼。至于赵高夸赞的话,无非是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胡亥如何,李斯心里头门清。 这小子仗着皇帝宠爱,素来喜欢胡作非为。有次趁着皇帝设宴款待群臣,这小子偷摸溜出门,顺势将大臣排放有序的鞋履踢得是乱七八糟。 每每教其律令,他都是没啥兴趣。另外,胡亥的性格也有些扭曲。或许是出生地位高的缘故,胡亥经常会责罚宫中的隶妾。甚至有会为了好玩,一把火烧了人的头发,若非被人及时救下便得丧命! 再者说了真要考虑谁继位,那也轮不到胡亥。除开长公子扶苏外,还有公子高公子将闾等人。特别是公子高,同样备受始皇帝重视。入则赐食,出则乘舆。御府之衣,中厩之宝马……皆会赐之。 论德行,公子高也不差。此次出行公子高同样跟随于左右,甚至还帮着处理政务。只不过做事有些粗心莽撞,但不失为个合适的人选。 再怎么着,那也比胡亥要强。 就现在来说,想扶持他都难。 至于伪造诏书? 且不说别的大臣是否会认,要是皇帝还活着的话,那他三族都得陪葬!若是有些支持扶苏或其余公子的大臣不认,说不准又会出现成蟜叛乱。他就是再蠢,也不会自掘坟墓。 “李公!” 王贲风尘仆仆的走了进来。 “通武侯?” “客套的免了。”王贲挥手示意,赶忙道:“吾等的方向错了。老夫今日在东武县搜寻,结果遇到了位贾人。其并非东武县人,而是去做买卖的。” “然后呢?” 李斯同样是激动的站起身来。 就冲王贲这模样,必定是有所收获! “他在泗水郡相县瞧见过这俩稚童,当时也说自个是始皇帝,还说若是他能送至咸阳,可赏其万金。只是那贾人根本就不相信,便给些干粮走了。” “相县?!” 李斯连忙来至沙盘地图前。 “相县本为相邑,前年方置县,属泗水郡。也就是说,这俩稚童已经出了东海郡前往泗水郡了?” “没错!” “难怪我们找了这么久,都一无所获。”李斯眉头紧蹙,继续道:“按稚童所言,他们是要去咸阳?从这相县去咸阳,怕不是要走半年!” 半年? 半年都算是好的! 这俩稚童能走多快? 没有牛马相助,光靠两条腿得走多久? 要是中途遇到些流寇山匪,亦或者是猛虎饿狼山彘,那估摸着连骨头渣子都能被啃没了! 王贲则是走上前来,随手拿起竹棍,在沙盘上画了起来,边画边道:“吾等不必管他们如何去咸阳。那贾人说了,大概是二十天前在相县遇到的。以稚童的脚力而言,撑死也就是方圆三五百里左右。” “然也。” “另外听稚童的口气明显是要去咸阳,也就是说他们必定是朝着西边而行。所以他们应当还未出泗水郡。我们只要自相县向西寻找,或许就能找到他们!” 李斯闻言当即连连点头。 王贲不愧是秦廷肱骨大臣啊! 瞧瞧人家办事多靠谱! 分析的头头是道,再次找到线索! “老夫即刻通知泗水郡郡守,命其严加看守关口。凡来路不明者,一路扣押。另外,再让其暗中帮忙找人。” “善!” “这些天,辛苦通武侯了。” “老夫倒是不在乎。”王贲挥了挥手,叹息道:“越早寻回陛下,就越好。吾已得到离儿的消息,陛下的事令朝野震动,不少人皆是暗怀鬼胎。相反,长公子则是要亲至东海郡帮忙。” “他要来东海郡?” 李斯听到这话苦笑着摇头。 这也像是扶苏会干的事。 扶苏虽然屡屡顶撞始皇帝,但却是极其有孝心。孝顺这事可不是儒家专属的,秦国可是将孝顺清清楚楚的写进了律法之中。比方说父亲偷儿子的东西,那就不算是盗窃,秦法就是如此的不讲道理。 听到始皇帝出了事,扶苏是恨不得立马放下手上的所有事至东海郡帮忙。虽说可能是来添乱的,但这份孝心就很难得。更重要的是,扶苏这时候留在咸阳明摆着更好。要是始皇帝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扶苏或许就会直接被推举继位! “或许吧。” 王贲也没给出肯定的答复。 自咸阳来的消息并不多,他也知之甚少。 “通武侯可曾为以后打算?” “未曾。” 王贲直接摆手。 他们一家两彻侯,这份殊荣摆在这就没人敢动他们。很多军中统帅,那都是他们俩带出来的。比如说驻守上郡的蒙恬,昔日就曾是他的裨将。 另外,王氏也始终保持着中立。 立储这事,他们压根就不掺和。 李斯尴尬的笑了笑。 王贲见其如此,旋即冷漠道:“而今陛下与吾翁还未寻到,君侯身为左丞相也当竭尽全力的找寻。至于其他的事,也不必多做考虑。否则……” “斯都明白。” 李斯心里自然也有些想法。 他和王氏可没法比,哪怕现如今是左丞相也一样。王氏是靠实打实的军功爬上来的,王翦更是四朝元老,历任多位丞相。无论是范雎蔡泽乃至吕不韦,都对他十分尊重。可以说人王翦就是秦国的常青树,根本不用担心二世皇帝的事。 不论谁当皇帝,都肯定会拉拢他们。 李斯却是恰恰相反! “现在,贲其实有一事不明。” “何事?” 王贲拿出藏在袖中的画像。 “这稚童的模样,与陛下年少时几乎完全相同,这位则是与吾翁颇有几分神似。他二人又自称为皇帝与吾翁,老夫在想究竟是为何?” “斯也不知。” “老夫在想,他们莫非返老还童了?” “额……” 【新年快乐,再照旧求下推荐票~】 第32章 曹秀的书房,手办 两日后。 赵歇站在门前候着。 脸上挂满笑容,皱纹都挤成了朵花。 “秀儿,老夫就先告辞了。此事关系重大,老夫还得通知其余人,免得误会你。阿正就留在沛县,全靠秀儿照顾,多谢!” “赵君客气了!”曹秀无比认真的摆手,“阿正这小子,我当初第一眼就看出来他来历不俗,日后必是响当当的盖世英雄。今后吾必会好好照顾他,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以后阿正就是吾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有我口肉吃,就绝对有他的骨头啃!” “额……如此甚好!” 王翦满脸费解的望着二人。 “秀儿怎的突然转了性子?” “昨晚给了他两镒黄金。” 王翦顿时恍然大悟。 难怪曹秀的态度会发生如此大的变化。 这小子那句话怎么说的? 有钱能使牛推鬼! 现在,他悟了! “赵君,我们该走了。” 秦嘉坐在马车上,轻声开口。 “好。”赵歇转过身来看向秦始皇,微笑道:“阿正,你且记住我那晚和你说的事,今后得好好听秀儿的话。” “明白。” 秦始皇颔首点头。 他知道,赵歇是话中有话。 不过,他也不在乎了。 他得找机会策反曹秀,令其为秦所用。 若是不成,那就杀了以绝后患! …… 马车东去。 秦始皇转过身来。 “秀儿,打算教我什么?” “你俩先去书房等我,记住千万别乱翻哈。” 平时书房可是曹宅重地,只有曹秀与他的贴身侍女草儿能进去。草儿进去主要是帮着打扫整理,有时候也会帮曹秀算账写字。 秦始皇老早就想进去瞅瞅了,只不过每回都关得严严实实的,只得就此作罢。但越是如此,秦始皇就越好奇,这书房里面难不成有什么宝物不成? 打开书房门。 秦始皇径直朝着里面走去。 书房内极其整洁,入眼一尘不染。 书架上堆满了竹简,除开秦律外还有各类书籍,像是《诗》、《经》、《尚书》、《左传》、《韩非子》…… “昔日惠施多方,其书五车。此子所藏书籍,何止五车?” 秦始皇都忍不住开口称赞。 这些书他自然都看过,很多都会背。他最喜欢的还是韩非的著作,堪称是集法家之大成。只可惜昔日韩非一心存韩,最后死于云阳。 王翦就干脆的多了。 直接上手开始翻腾。 至于曹秀的告诫,他是完全没当回事。 除开竹简外,书房内还有诸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比如说有个用陶土制成的娃娃,不论怎么弄都不会倒。 “欸,他怎会有此物呢?” 王翦拿起个透明水晶瓶走来。瓶高约六寸,斜壁敞口,圆口圆底,通体透明,带琥珀色,有些许絮状结晶。 秦始皇皱了皱眉,“齐地盛产水玉,此物应当就是以整块水玉制成。不过,大抵皆是豪族勋贵的陪葬品,他将其置于书房是何用意?” “站住,不许动!!!” “我的祖宗欸,赶紧放下来!” 曹秀站在门口,惊恐的瞪着眼。这可是他耗费巨资,从盗墓贼手里收上来的好东西。要是有什么闪失,他非要了这俩夯货的命不可! 王翦随手丢给曹秀。 这玩意儿送他都不要。 “秀儿,这是何物?” 秦始皇指着书架上的陶土模型。 “这是公鸡,你不认识?” “正自然认识。” “那你还问?” “那这个呢?” “母鸡啊。” “这个呢?” 秦始皇满脸匪夷所思的将个模型拿在手上,造型极其古怪,梳着中分穿着背带裤,右手还拿着个球。 “鸡你太美。” “???” “那这个呢?” “哦,这个是战斗机。” “战……斗……机?!” “这不是重点。” 曹秀连忙将手办都收了起来,作为社恐的死肥宅,有点个人爱好也是正常的。手办自古就有,比如说始皇帝就是个手办爱好者。瞧瞧人骊山皇陵里的兵马俑,那可都是真人等身手办啊! “先前我的确是有赌的成分。我看的出来你们俩来历不俗,却没想到你们来头会这么大。” “这算什么?” “你不必谦虚。” 谁谦虚了?! 秦始皇瞪着眼。 他是天下之主,大秦始皇帝! 区区代王嘉之子,算个鸡毛? 当然,现在他可不会再说了。他还得找机会策反曹秀,再顺藤摸瓜将那些个反贼全都一网打尽,铲除干净! “从今天开始,我准备教你们些新东西。” “新东西?” “很刺激的!” “额?” 曹秀径直走向里面的书架。 “别着急,我先翻翻再说。” “行。” 秦始皇也是来了兴趣。 曹秀究竟想要拿什么出来? “应当是这卷,打开看看。” 很快,曹秀就把竹简取出。 “你确定是这卷?” “有啥不对的?” “雨夜……带刀……不带伞?!” “咳咳,错了错了!” 曹秀连忙将竹简夺走。 这玩意儿可是少儿不宜啊! 纯粹是他用来磨炼自己意志的。 “方才的字,好像有些奇怪。” “嗯,是简体字。” “简体字?” “不该问的别问。” 曹秀默不作声的将竹简小心翼翼的收好。 当初皇帝下令,改小篆为官方文字。于是乎曹秀就颠颠的把简体字拿了出来,还让萧何给点意见。萧何看了两眼后,就问他是不是想死? 又怎么了?! 首先他所拿出来的简体字,与现在的小篆相差太大。还有从咸阳颁布律令到沛县,少说要半个月以上的时间。这期间很多郡县长吏都已在学习使用小篆,结果你跳出来献上与小篆几乎完全不同的字。 且不说会不会被采纳,要是真的被始皇帝采纳了,估摸着全天下的官吏都能把他给喷死。 咋滴,耍猴玩呢?! 曹秀仔细想后也觉得很有道理。 他记得当初推行简体字时,其实还推行过二简字,结果就因为与字相差太大就被否了。而他做的事,其实也和这个差不了多少。 “那应当是这卷。” “不会错了?” “放心吧,妥妥的!” 曹秀自信的将竹简递给他们俩。 秦始皇皱着眉头,半信半疑的打开。 “凡人……修仙传?!” 【ps:战国水晶杯是文物哈,另外继续祝大家兔年大吉大利,顺顺利利!】 第33章 我是蝴蝶,准备好改变天下! “靠,又拿错了?!” 曹秀顿时头疼不已,要将竹简拿回来。这本书算是他的网络启蒙小说,当初看的是如痴如醉。自打穿越后,娱乐方式几乎为零。为了消磨闲暇时光和练习小篆,他就自己根据记忆开始写。 当然,剧情上肯定是删删改改。 写小篆实在是太费力了! 他那时才明白,难怪这年头十来万字就算是巨作了。和网文不同,这时候的文章都讲究个字字珠玑,每个字都要斟酌。几十个字变成古文,可能就只要十来个字。 想想文言文翻译,懂得都懂。正所谓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于是乎,曹秀写了一天就果断放弃。 “等等!” 秦始皇却是向后退了数步。 “且让正先瞧瞧!” “……” “……” 王翦面露无奈。 始皇帝可是正儿八经的修仙爱好者,瞧见这竹简后更是两眼放光。现如今虽说是返老还童得三十年光阴,可这点时间又算什么? 这片江山社稷是最美的,比宫中最出色的美人都要强百倍万倍。皇帝不愿意与历代先王般离世,他要的是永生不死。 “韩立?” “七玄门?” “唔,此书倒是有趣。” 秦始皇虽然有些失望,但却相当感兴趣。虽说庄子老早就说过:饰小说以干县令,其于大达亦远矣。但人这小说和后世的意思完全不同,现在也压根没有小说这玩意儿。即便后世班固将小说家列为十家,其实也与后世的意思不同。 “与那山海经倒有些神似。” “那啥,还是差远了哈。” 曹秀忍不住吐槽。 山海经中记载了不少鬼怪神奇的故事,比如说有个无启国,其人穴居食土,无男女,死即殖之。其心不朽,百二十岁乃复更生! “此书是何人所著?” “忘语。” “这是何名?” “笔名啊。” “笔名?” 曹秀挠着头,“大概就是假的名字,不想让人知道自己的真名。就像昔日的范雎为了逃离魏国,就更名为张禄。” “原来如此!”秦始皇捧着竹简,恍然大悟道:“所以,你就是忘语!” “靠……” 曹秀瞪着眼,这可真是企业级理解! “此书应当还未写完,为何不写了?” “懒得写。” “……” 秦始皇皱了皱眉,他这刚被撩拨起了兴致,就没了?这种感觉就像是面前有个绝世美人,正当他准备探索究竟时,结果发现竟然比自己还大! “靠,差点被你给耽误了正事。” 曹秀继续开始翻箱倒柜,这地方就是草儿也不敢整理,生怕被责骂。实在是因为许久未曾整理过,所以乱成了这样。 整理大半天后,总算掏出个木盒出来。 “这里面是什么?” “好康的!” “???” 曹秀喘着气,可把他给累坏了。 “你们俩的能力,我是见识过了。虽说年幼,但懂得很多。我相信就是我义兄,应当都没什么能教给你们的。赵歇将你留在我的府上,我知道其实就是变相的监视我。” “咳咳咳!” 秦始皇愣了下。 看来,曹秀倒也很聪明。 曹秀抚摸着箱子,这里面装着的可都是他的心血。只是这些年来,他始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启而已。既然他已决定入秦,也没必要再藏着了。 “我曾以为我是只蝴蝶,只要轻轻振动翅膀,就能改变天下。” “什么蝶?” “窝嫩蝶!” “……” 曹秀气急败坏的叫骂,他好不容易认真回,却让他输的如此彻底!难得气氛到了,结果硬是让阿正给搅和没了。 “然后呢?” “没然后了。” “额……” 曹秀长叹口气,继续道:“我其实也曾想过用自己的学识,去改变这一切。可后来才发现,我其实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我只要默默的积攒力量,就能过的很好。” 他是说一半,留一半。 即便是萧何曹参在这,照样听不懂。 “所以,你究竟是何意?” “我准备教你们些别的东西。” “可得长生否?” “额,应该不行。” “不学不学!” 秦始皇直接摆手。 倒不是他瞧不起曹秀,而是他为人极其自负。曹秀哪怕家中藏书万卷,在他看来也不过尔尔。要是有长生之法,那他倒是可以试试。至于其他的,他压根就瞧不上。 “嘿,你这泼猴!” 曹秀顿时就惊了。 这小屁孩架子倒是不小! 张嘴就是长生,当他是菩提祖师呢? 实际上曹秀也没打算教他们真本事,纯粹是自个偷懒,想着找人帮忙干点活。偏偏这俩小子聪明,接受新鲜事物的能力也比较强,就想着让他们俩干。 等后续赵歇来了,他也算给了交代。你这学费可没白给,我可是辛辛苦苦教给他们真本事,至于能学到多少那就不是我的事了。 “你要是不学,甭想走出门!” “……” “……” 秦始皇愣住了。 他还是头次遇到这种人。 强迫让别人学他东西的! “那你倒是先打开瞧瞧。” “哼哼!” 见自己武力威胁有效,曹秀顿时得意的挥手。顺势吹去木箱上的灰尘,又引得他们一阵咳嗽。 “你这里面究竟是些什么?” 曹秀并未回答,默默的将一个个塑料袋取出来,上面花花绿绿的,全都是用来装种子的。这算是他对前世唯一的念想了,所以是小心翼翼的收好,不让任何人碰。 除开种子外,里面则是放着竹简和绢帛。 这些可都是他这些年的心血啊! 人吃饱喝足后,总会想东想西。曹秀也是如此,他就想着趁自己还记得些事,就把这些全都画下来记下来。终有一天,他总能用得上。 “这些都是何物?” “拿起来看看。” 秦始皇拿起块绢帛,上面画着的似乎是耕犁,只不过模样与现有的似乎有些不同。 “这是何物?” “曲辕犁。” “这个呢?” “耧车。” “那这个呢?” “水车。” “这个咧?” “连机碓。” “嘶……” 曹秀瞪着眼,不可思议的看着阿正。 “你竟然看的懂?” “我只是在想,你明明是写在绢帛上的,方才为何要找竹简呢?” “靠!!!” 曹秀气的直接将卷竹简丢了过去。 秦始皇则是顺手拦下打开。 “曹秀书?” 【ps:感谢敬修大佬的打赏,祝大家新年快乐啦!】 第34章 百科全书,穿越者之耻! 秦始皇眉头紧蹙。 捧着竹简,古怪的望着曹秀。 这人还真是奇了怪了! 先前说是他写的,他死活不承认。 现在倒好,书名就叫《曹秀书》。 “这是什么书?” “不识字吗?” 曹秀没好气的说着。 这本书,可是他的心血之作啊。他采古今中外数本巨著,再加上他多年的经验,呕心沥血抄……整合出来的。这里面囊括农业医学工业等方面,只要写完就是秦国乃至世界第一本百科全书。 当然,曹秀压根没写完。 他就写了这么两卷。 至于剩下的? 咳咳,因诸多不可抗力因素而暂停。 没办法,自个闭门造车实在是太累了。也没读者来个推荐票或者月票支持下,让他高兴高兴。没有支持,自然也就没啥动力。 秦始皇有个坏毛病,就是边看边念。 “种禾:种禾无期,因地为时。三月榆荚时雨,高地强土可种禾。稙禾,夏至后八十九十日,常夜半候之,天有霜若白露下,以平明时,令两人持长索相对、各持一端,以概禾中,去霜露,日出乃止。如此,禾稼五谷不伤矣……” 秦始皇越看越喜,这篇文章写的是文采斐然,讲的是该如何种植粟米的。种法并不算稀罕,但有些法子他都未曾听过。 接着,他就继续开始翻阅。 “种黍:黍者暑也,种者必待暑。先夏至二十日,此时有雨,强土可种黍。凡种黍,覆土锄治,皆如禾法;欲疏于禾。” “种薯:百谷之外,亦有可当谷者。薯者,薯蓣也。花紫叶圆,根下生芋,根长如线,累累结实十数颗。切片堪以久贮,磨粉亦可制粮。疗饥救荒,贫民之储。贫者山沟地一块,挖薯常数十石,而富者岁收数百石。” “???” 秀儿,你来真的?! 王翦瞪着眼,没想到连上次的马铃薯也有描写。更关键的是上面的记录,动辄数十上百石,这玩意儿真有这么高的亩产? 秦始皇迫不及待的继续往后面翻阅。 可惜,竹简已经到了最后。 “后面呢?” “后面没了啊……” “没了?!” 秦始皇咬牙切齿的瞪着曹秀,劈瘾顿时就上来了。他看的正起劲儿,结果告诉他竟然没了? 上本也就罢了,这本偏偏也是在关键时刻戛然而止。关键这本书明显更有价值,说记录的种植方法都有大用。至于种薯这事,他依旧不信。事实没摆在眼前,就是曹秀吹上天了他也不会信半个字。 “这本书是你写的?” “唔,一半一半吧。” 曹秀略显心虚的开口。东西都是别人写的,他负责整理誊写。这功劳他要一半,应该不算过分吧? “还有一半呢?” “没了啊……”曹秀叹息道:“我先前想的是把五谷六畜百蔬全都记录下来,同时将我这些年种田的心得附在上面。可后来发现这活实在是太费力咧,就总是想着明日再写。” “那明日呢?” “明日复明日啊!” “……” “……” 秦始皇与王翦对视了眼。 天杀的曹贼啊! 明明身怀大才,却执着于钱财小道,浪费了他这身的本事。就曹秀所言,他这本书若真能著称,天下黔首都得人手一本,就与那《日书》相当。 “你们俩这眼神啥意思,你行你上啊!你知道这玩意儿要写多费时间吗?禾、黍、麦、稻、稗、菽、枲、麻、瓠、桑……这些全都得实地去考察,不同的地方就有不同的种法,得因地制宜耕种。” 曹秀是侃侃而谈。 而后,无比认真的拍了拍二人肩膀。 “所以,这个流传千古的好事便交给你们了。以后我说白话,你们负责给我润色记录,没毛病吧?” “……” “……” 曹秀现在也是略显心虚。 他虽然是穿越者,但至今也没啥主角光环傍身,全都是靠着偷奸耍滑方能攒点钱粮。像这类农书,其实古代有很多本。比方说《氾胜之书》、《齐民要术》、《农政全书》……这些曹秀都听过也看过,但很多都忘了。 他要能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前世也不至于一事无成。他自个写的则是想到什么写什么,再加上自己的实地考察经验而来,就有点类似于是各类农书的集合。 耻辱啊! 他咋就不能全都记得呢? “秀儿这么做,是何原因?” “先前呢是闲着无聊,就当练字了。” “你这字迹确实不错。” “这是草儿写的,这才是我写的。” “……” 秦始皇望着竹简上那如蚯蚓般扭曲的小篆,嘴角直抽。就这字,还好意思嘲笑他的字丑?! 曹秀长叹口气,继续道:“本来我是想着说以后再用的,但既然想要加官进爵,那自然得拿出些真本事来。” “有道理。” 秦始皇对此是相当的认可。 曹秀若想入秦为间,就必须得拿出真本事出来。要不然连泗水郡都出不去,更别想入咸阳为官。刚好这样也能顺势把曹秀的底都给掏出来,如果今后曹秀死活都要反秦,那杀了也没事。 于公于私,秦始皇都不会容忍反贼。即便曹秀救了他的命甚至还有大才,那也不成。策反他,已经是对他天大的恩德。 “这就是你的真本事?” 王翦握着半卷竹简,忍不住吐槽。 他不否认这卷农书确实有价值,但实际上秦国已经有类似的律法了。秦国最重农耕,所以仓律中就记载了农田的种植方法。有些黔首农夫不擅农耕,会有当地的令史根据仓律教导他们,连一亩地用多少种子都有写。 要是曹秀这本农书能写完,兴许还行。 可这就小半卷,哪里够格呢? “先别急,咱慢慢来。” 曹秀说着便将绢帛取出,“比如说这曲辕犁,比现有的耕犁可要轻便省力的多了。这玩意儿可是我呕心沥血费尽心思复原出来的,保证有用!” “等等……”秦始皇忍不住皱眉,“你难道忘了?汝身为当地亭长,应当持三尺木牍治理地方,而非越俎代庖做匠人的事。正所谓臣不得越官而有功,不得陈言而不当。越官则死,不当则罪!” “谁越俎代庖了?” “你这还没有?” “我这绢帛是捡的,又不是我搞的。”曹秀满脸正色,淡然道:“我现在就要把这兴农利器献给国家!” “???” “……” 还有这种操作?! 【默默的求下推荐票啦~】 第35章 合理钻空子,东南有天子气! 兴农利器什么的,先抛开不谈。 主要是曹秀这操作,令秦始皇都感到了窒息。他就搞不明白了,曹秀这脑袋瓜子里面装的都是什么,怎么总能想到别人想不到的? “捡……捡的?” “阿正,你这人就如你的名字这样,做人做事太过正直,不懂变通。”曹秀顺势坐在了木箱上面,瞧着二郎腿,语重心长道:“像你这种性格做事,粪都吃不上热乎的。” “你才食粪!” “瞧,你这毛病又来了。这玩意儿的确是我亲手所画,但只要我一口咬定是我捡来的,那我就不算是越官而有功,并且一样可以得到赏赐。” “你说是捡的就是捡的?” 王翦轻蔑的笑了起来。 真以为秦吏是傻子呢? “你还真说对了。” “……” 王翦瞬间恍然大悟。 曹秀可是沛县的地头蛇啊,光县吏他就认识一大半,连带着县令都想把女儿嫁给他。是捡的还是画的,不就一句话的事? “也对,你这亭长权力大。我听府上的奴仆常说,就是给你个县令你也不换。” “你这人思想觉悟太低。” “?” 秦始皇小心翼翼的扣了个问号。 “权力大小,那都是为国家服务。” “……” 这话别人说还好,从曹秀嘴里出来就感觉怪怪的。 “这耕犁有用吗?” “大概只有现在耕犁的一半重,同时耕地的效率能提升两倍左右。若以中牛挽犁,一天四五亩地应该是可以的。要是不管耕牛玩了命的耕,十亩地都行。” “嘶……汝此言当真?” “试试不就知道了?” 曹秀淡淡一笑。 沛县的官匠,他几乎都认识。曲辕犁并不复杂,再加上还有王陵帮忙,只要找俩大匠干个两三日就能完成。 “此物若真如你所言,不……只要有你说的一半作用,必定能加官进爵。不过,你这么做不就是给秦国续命了吗?” “这我没辙。”曹秀两手一摊,无辜道:“这事我昨日找赵君商议过。我说赵君啊,你让我入秦为间没问题,但你总得给我点自主权吧?我不能连秦吏都不如吧?又想让我入秦为间,又不让我给秦国立功升官,这就叫不讲理。” “……” 好像没什么毛病? 其实这也算是曹秀的后手了,他入秦为间,同时也是在给他的未来铺路。他可以将后世诸多的兴农利器重现复原,足以令他名垂青史,一步步跻身于秦廷之上。 他这么做,很可能会改变秦国的国运。要是秦国真的因为他而续命,那他就立马调转枪口抓捕赵歇等人。 至于造反起义? 不好意思,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正所谓死道友不死贫道,他本来就不想入秦的,是这票人非要逼着他入秦。既然如此,那他也不再顾及后果。 反正他甭管怎么着都无所谓,他这人也不挑,当不了皇帝当个权势滔天的权臣也能讲究。最好是再赐给他个丹书铁券免死金牌尚方宝剑什么的,然后上斩昏君下斩佞臣。 当然,这些也都是他现在想想而已。 “你们认识我义兄王陵吧?” “认得。” “将这绢帛交给他,让他尽早制成。” 要放之前,秦始皇肯定不会干的。毕竟从曹宅去王宅,少说得十几里路。曹秀府上就一头田牛用来耕地,连匹矮脚马都没有,走路全靠两条腿。 但是,秦始皇现在也感兴趣啊! 他很想知道,这曲辕犁真有如此厉害? …… 走出曹宅,王翦拿着绢帛爱不释手。 他跟在后面,保持着合适的距离。 “老太师,今日曹秀所为倒是令朕想起了郑国。”秦始皇面露微笑,无比自信道:“彼时愚蠢的韩王派遣郑国入秦为间,想借修渠而疲秦。看似为韩延数岁之命,实则为吾秦开万世之功!” “陛下所言极是。” 王翦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今日曹秀展现出的作用,比郑国更甚。像他说的土豆就不提了,就他所撰写的农书都相当有价值。就是懒了些,要是早早完成,必能名垂千古。还有所画的各种农器,他们明明都不认识,但就是觉得很厉害! 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郑国如此,曹秀也是如此。 过了这么多年,这些反贼也没半点长进,不知道秦国最擅长的就是挖墙角吗?先前派遣郑国为间,结果人现在是秦国的都水长,掌管天下水利! 现在倒好,又派曹秀入秦为间。 这不是上赶着把人才送给秦国吗? 这样份大礼,要是不收简直对不起他们。 还有就是曹秀的身份,他并非六国贵族之后,注定不会真的和他们一条心。人家造反复辟后能当王,曹秀能当什么?这年头可还没人喊王侯将相宁有种乎,就是真的造反成功,曹秀充其量就只能当个一国丞相。 秦始皇负手而立,踱步走在前面。 虽说烈日炎炎,心里却是说不出的痛快。 他好似看到了秦国更加美好的未来。 曹秀这等能臣,他定要牢牢把握住! “郑国如此,曹秀亦当如此。” “若这曲辕犁真的有用,只要层层呈上,他这爵位官职必能再提上些。要是他口中的马铃薯能亩产五十,不……二十,朕都愿奉他为上卿!” 实际上,曹秀这里混淆了概念。土豆的亩产是高,但八成都是水,淀粉含量根本没有大米等粮食高。就像吃一斤土豆和一斤馒头,肯定是馒头更加扛饿。 即便如此,土豆也依旧是高产的作物。 “陛下,愿意相信他所说的?” “接触他这么久,老太师还不明白?”秦始皇面露微笑,自信道:“曹秀此人平时虽说喜好说笑妄言,但重要的事绝不会信口开河。想想他酿酒制盐,还有宅内千奇百怪的诸多匠物,哪样不厉害?” “……” 王翦沉默不语,没有回答。实际上,他心里是希望这些都是真的。但他这些年来的经验又告诉他,所谓的亩产五十石根本就不可能,令他是相当矛盾。 “朕曾听闻东南有天子之气,故东游以压之。若朕没遇到这曹秀,或许曹秀某日真能成就番大事。现在朕全都明白了,所谓的天子之气其实就是朕自己,否则也不会流落至沛县。” 王翦在旁是附和点头。 不愧是皇帝啊! 瞧瞧这理解能力,就是强! 第36章 县令胡毋苍,挚友 沛县县寺。 所谓县寺就是后世的县衙,不过造型与影视剧中展现出的完全不同。映入眼帘的便是面土制的屏风,也就是罘罳。上面还以小篆写了一排排字,皆是常见的秦律。 内堂中正襟危坐着位中年人,留有矢状短须。梳着发髻,头戴双板长冠,颔下黑缨。腰间挂着黑色绶带,绑着一方铜印。 这位便是沛县县令——胡毋苍,他的大兄便为秦国太史令胡毋敬。后来因为表现还算可以,再加上胡毋敬的举荐,便成了沛县县令。 这些年来政绩属于是不上不下,不算冒尖抢人风头,也不至于垫底而被淘汰。为人也算是客气,与沛县诸豪族处的都不错,当然也没少捞油水。 “这几日县令莫非遇到了喜事?” “当然。”胡毋仓面露微笑,得意道:“吾有位忘年之交在单父县遇到了些麻烦,说是过几日可能要来本令家中躲避风头。” “这……” 属吏欲言又止。 这算哪门子的喜事? “汝心中所想,本令都知晓。”胡毋苍淡淡一笑,继续道:“吾那挚友尚有两女未婚配,皆是名动当地的绝色美人。若他此次来沛县避难做客,本令便可顺势提亲。” “原来如此!” 属吏顿时是恍然大悟。 两年前,胡毋苍的原配妻子因病而死。这些年一直都没续上,只有个妾室。也有人暗地里议论过,都觉得他与原配感情极好,所以胡毋苍宁愿单着也不愿续弦。现在看来,这家伙老早就盯上人女儿了! 胡毋苍双眸是炯炯有神,似乎是在畅想着美好的未来,忍不住感慨道:“五年前,其女便已及笄,当时便是个美人胚子。如今想来长得是愈发出落标致,若能抱得美人归,本令也就知足了。” “对县令而言,想来并非难事。” “没那么容易。” 胡毋苍却是摆了摆手。 他那位挚友来头可不简单,最擅长给人相面。加上家世不凡,还真未必会瞧得上他这小小的县令。他听说,就是因为砀郡郡守之子喜欢上了他的女儿,只是人不同意罢了。所以,就这么得罪了郡守。 更重要的是,那人的眼光极高。他那位最出落的女儿,早早就说要嫁给能真正大富大贵的能人。现在连郡守都瞧不上,那得是什么级别的才能入他的法眼? “此事暂且不急。”胡毋苍不解的看向属吏,“倒是汝这么着急而来,是有何要事?” “此为主吏掾萧君所呈。” “萧何?” 胡毋苍愣了下。 萧何可是他手底下最能干的县吏,才华横溢,做事稳重,为人谦逊温和。萧氏在沛县可是豪族,而萧何更是宗长。他可没少拉拢萧何,但人家压根不吃这套,只是保持着若即若离的关系。看似亲近,实则是虚伪的客套。 “他有何事?” “说是泗水亭长前些日子在山中捡到份绢帛,上面画着个奇异的耕犁。亭长觉得有些古怪,便让寺匠帮忙打造而出。经过试验后,发现此物竟是兴农利器,比当下所用耕犁轻便许多。” “泗水亭长……是曹秀?!” “正是。” 砰!!! 胡毋苍猛地拍桌子跳了起来。 竟然是这曹贼! 还自山里头捡的? 怎么别人捡不到,就你捡到了? 胡毋苍用脚指头想都知道,这绝对是曹秀的借口。所谓的耕犁,必定是曹秀自个设计的,但身为秦吏不便露面,所以找了这么个理由。 不过,胡毋苍很是奇怪。 曹秀这么干的目的是什么? 想要凭此加官进爵? 先前他就有意提拔曹秀为乡啬夫,只是被他给拒绝了。就冲曹秀的政绩,那简直是沛县亭级干部的表率典范,早早就能加官进爵。 难不成,这小伙纸终于悟了? “速速通知夏侯婴备架,本令要去泗水亭!” “唯!” 属吏不敢耽误,连忙作揖告退。 …… …… 泗水亭,正午时分。阡陌纵横的农田,此刻是人挤人。这热闹劲儿,都快赶上平时的社祭了。 “这耕犁轻的很。” “嘿嘿,乃公能扛俩!” “刚才乃公试过,背犁也不费劲。” “不费劲?你耕两亩地试试!” “二三子不必多言。”刘老太公拄着拐杖,感慨道:“这耕犁的确是兴农利器。方才二三子也都试过,比先前的耕犁要强太多。亭长,可否试试用田牛挽犁?” “没问题。” 曹秀笑着挥手。 秦始皇与王翦则是站在田埂前面,仔细端详着耕犁。他们是万万没想到,这耕犁会如此有用。特别是增加了可调节的犁铧,可以自行选择深耕或者浅耕。犁铧以铁制成呈v形,耕地的时候也能更加省力。 这年头耕地主要靠田牛,但一头牛好几户人家分。要是得罪了里正,肯定是最后分到的。牛命比人命还要值钱,食有三刍饮有三时。干一天还得休息三天,可不能累瘦了,这是要挨笞刑的! 因为耕犁太过笨重,就是想以人力背犁都很吃力。往往需要两人乃至三人,方能勉强耕种。所以,有人干脆用最原始的耒耜耕地,比人力背犁还要快些。 曲辕犁的出现,却能改变现状。 说是兴农利器,绝不过分! 如此大功,足以令曹秀爵位飙升! 樊哙亲自给曹秀将田牛牵来,再小心给牛套上曲辕犁。自个则挥着柳枝,负责在后面指挥。 这头牛是属于曹秀的私人财产,是头体型极其健壮的秦川黄牛。就这么头牛价值六千钱,曹秀可以直接买俩小奴。 别看樊哙只是狗屠,却是天生神力。服兵役时相当勇猛,深得上级百将的重视,还想将其留下来从军,只不过被樊哙拒绝了而已。 他与曹秀关系极好,听说搞出来个曲辕犁后,自然得过来捧捧场。此刻樊哙是光着膀子,搭配上凶神恶煞的模样,几个胆小的稚童只敢躲在双亲身后。 “嘿咻!” “嘿咻!” “嘿咻!” 樊哙喊着号子动了起来。 所有人的目光皆是落在了曲辕犁上。 即便心中已有答案,但更想亲眼见证。 曲辕犁能提速多少?! 第37章 秦国标准化,沛县车神 “萧君,你看这曲辕犁如何?” “称得上是兴农利器。” 萧何捋着长须,不住颔首赞许。 目光则是眺望前方,注视着樊哙。樊哙乃是屠户,并不擅长农事,就冲他那一深一浅的脚步便能看出来。即便如此,耕的也相当快。 很快,萧何就发现了问题所在。 而后,他就笑呵呵的看向了曹参。 “曹君可有何发现?” “参倒是看到了些。”曹参抬手指向前方,“曲辕犁省去了大量的材料,结构浑然天成,所以更为轻便。更重要的是那犁铧,能更容易的深耕破土。” “不仅如此。方才樊哙调头转弯时,也比现有耕犁轻松许多。还有耕地破土时会有泥土翻出,而秀儿加了个所谓的犁壁,不仅能碎土还能将翻耕的土推到两侧,从而更快。” “萧君看的果然比参更仔细。” 曹参抬手作揖,心服口服。 显然,这次他又输了。 他们俩都知道,曹秀的目的是什么。 “此犁若能普及,必能令粮食增产!” “要想普及也不难,只需将这耕犁与绢帛层层递上。只要得到郡守的认可,就能将其上呈至内史。再通过考工室的试验,就足以推行至天下三十六郡,造福千万黔首!” 至于批量制造? 不必担心,秦国有专门的标准化流程。只要图纸相同,秦国的工匠就能批量制造。像是某些部件坏了,也可以随时更换。没别的原因,秦律规定的:为器同物者,其小大、短长、广夹必等! “大兄,我这耕犁如何?” “你啊,总能给我整出点新花样。” 饶是曹参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萧何更是在旁打趣道:“先前秀儿总是捧着秦律诵读研究,我还以为他是要发愤图强要当个好的秦吏。没曾想,他却是借此找空子钻,哈哈哈!” “咳咳,还是义兄懂我!” 曹秀在旁尴尬的笑着。 为了钻秦律空子,曹秀是挑灯夜读。别人睡得和猪似的时,他则是奋笔疾书努力找漏洞,萧何送给他的竹简都翻烂了好几卷。可惜,他的努力这些人是瞧不见的。都以为是他的天赋,实则都是汗水啊! “……” 秦始皇在边上被秀的头皮发麻。 合着曹秀看秦律,是为了钻空子的? 嘿,你小子还真是个天才! 简直就是个反贼,呸,连反贼都不如! 片刻后,樊哙就跳了上来。 “如何?” “嘿嘿,好用的很!”樊哙擦了擦额头上豆大的汗珠,感慨道:“若非亭长唤我,我今天多少得耕三亩地。某年少时也曾耕地,深知这背犁有多苦。没曾想如今一人一犁,竟能如此轻松。” 樊哙话音落下,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好犁啊!” “方才这狗屠确实没费多少力气。” “瞧瞧这耕的地,又深又整齐!” 刘老太公捋着山羊胡,感慨道:“有此耕犁再加上头好点的田牛,怕不是一日能耕五六亩地。亭长所为,当受吾等一拜!” 说着,他就要抬手作揖。 其余人也是纷纷效仿。 “阿这,其实不是我的功劳。” “亭长何意?” “这绢帛是我在山里捡的。”曹秀两手一摊,正色道:“那日山中有七彩祥云,我便走过去想要一窥究竟,而后就瞧见了这绢帛。” “……” “……” “……” 秦始皇望着这出好戏,都想拍手叫好。这演技,简直就是浑然天成。关键这故事编的是一套一套的,若非知晓真相,怕不是真被糊弄过去了。 “这绢图,真是汝捡的?” 话音刚刚落下,就瞧见胡毋苍走来。 身后还跟着位八尺壮汉,留有络腮胡须,披着黑甲腰间佩剑。长得是浓眉大眼,给人感觉就是个正派的人。此刻,则是朝着曹秀挤眉弄眼似乎是在暗示什么。 这位就是曹秀的车友—夏侯婴。 每回夏侯婴送完使者或者客人后,总会至曹秀宅内喝上两杯。二人的关系极好,闲暇之余夏侯婴还会带着曹秀飙车,往往都会被颠的是前俯后仰狂吐不止。 有回喝高了,夏侯婴拉着曹秀非要展现一波高端操作。各种弯道漂移,排水沟过弯,嘴上说着什么直线快不算快,弯道快才是真的快……结果险些坠崖。 自那之后曹秀就让夏侯婴牢记十字真言:喝酒不开车,开车不喝酒! 夏侯婴为人很讲义气,在沛县当地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有一回胡毋苍要去剿匪,夏侯婴亲自驾驭战车横冲直撞,将匪寇抓回来不说,还顺手宰了四个山匪。自那后,夏侯婴就被提拔为司御。 “见过县君!” 包括曹秀在内,众人皆是纷纷作揖。作为沛县县令,这点面子还是要给的。况且秦法也有规定,不作揖行礼可是要受罚的。 “免了!” 胡毋苍环视四周,目光一一自萧何曹参王陵等人掠过。好家伙,沛县有头有脸的豪桀几乎全都到场,曹秀的面子可真是够大的。 曹秀无奈向前走出半步。 “禀县君,这绢图的确是吾所捡。” “怎么别人就捡不到呢?” “可能我长得比较好看吧……” “……” “咳咳,秀儿的意思是运气好。” 萧何连忙在旁提醒。 实际上他们也都知道,胡毋苍只是想来个下马威而已。毕竟县里头出了这么大的事,结果他是最后一个知道的,这不诚心气人吗? 当然,更重要的还是为难下曹秀。先前他有意将女儿嫁给曹秀,结果却被直接拒绝,这让他的老脸往哪搁? 现在曹秀有事,他自然得刁难两句。 胡毋苍可不傻,曹秀背后有着曹参这座靠山,他就动不得。这些年来他靠着曹秀捞了不少油水,也没必要真的把关系闹掰。 “你口中的七彩祥云是真的?” “嗯!” “对对对,那日某也瞧见了!” “是啊,我那天正在山上砍柴也瞧见了。当时我还奇怪,怎么好端端的出现朵七彩祥云,想来是有宝物啊!” “亭长是有缘之人,自然能得宝。吾等在旁沾沾福气,说不准也能延年益寿咧。” “……” 秦始皇人都看傻了。 你怎么不说你就是那朵七彩祥云呢?! 为了掩护曹秀,真是什么都敢说啊! 【默默的求下推荐票……】 第38章 我有个朋友,红糖糍粑 胡毋苍眉头紧蹙。 对这些人所言,他是半个字都不信。 正准备继续开口刁难曹秀时,萧何却是向前走了半步,“禀县君,秀儿捡到这份绢帛后便找寺匠打造试验。这两日都未曾合眼,亲自帮忙磨合。此犁于农事有大利,理当重赏!” “额……” 胡毋苍顿时略显迟疑。 而后,曹参也向前踏出半步。 “县君,此事关系重大。吾等理应速速将此耕犁呈于郡守,由其定夺核验后再上呈于内史。此事不宜耽搁,还望县君速速定夺!” 曹秀听着夸赞,脸都有些发红。实际上他这两天是吃得好睡得好,只要与寺匠说清楚尺寸比例,他们要复原出来很容易,压根不需要他操心。 不得不说,有靠山就是爽啊! 即便胡毋苍想给他难看,也得思量。 这时秦始皇也走了出来,冷然开口道:“昔日商君变法之时,便规定各地县寺必须当日事当日毕,绝不能拖延。是谓:以日治者王,以夜治者强,以宿治者削!” “此子是何人?” “他是吾抚养的孤儿,县君勿要见怪。” 曹秀连忙上前捂住了阿正的嘴。 怎么还敢说啊,不要命了?! 你小子什么身份心里没点数? 若是被察觉出问题,全都得玩完! 不过曹秀也能理解,这都是因为家仇国恨啊。阿正全家都被秦人所杀,自然对秦吏没有半分的好感。瞧见他们嚣张嘚瑟,自然得上去怼两句。 小伙纸血气方刚的,很正常。 秦始皇现在恨得是牙痒痒。 这胡毋苍算什么东西? 竟然敢在他的面前摆谱?! 关门,放王翦! …… “哼!” “本令做事,自有分寸。” 胡毋苍大手一挥,气势十足。 萧何当即抬手作揖。 “县君英明!” “这曲辕犁,本令就先带走。待核验无误后,便会呈交于郡守。若得郡守认可,自会赏赐于你。” “多谢县君!” 曹秀也是抬手作揖。 胡毋苍这人就是好面子,本事虽有却并不多。这辈子撑死也就是个县令,哪怕再干十年也不会得到提拔。沛县若非有萧何与曹参等能吏支撑,胡毋苍早早就被撸下来了。 而后夏侯婴就开始忙着干活,哼哧哼哧的将曲辕犁抬上马车。朝着曹秀使了个眼色后,便挥动鞭子御车而去。 “呼……” 曹秀稍稍松了口气。 还好,这事算是糊弄过去了。 这时王陵走了上来,面带笑容道:“秀儿今日当真是让老夫大开眼界,这曲辕犁于农于国,皆有大用啊!” “咳咳,我这也是捡的……” “捡的?哈哈哈!” 王陵忍不住爽朗大笑。 他是越发觉得曹秀这人有趣的很。做事不拘泥于礼法,总能出人意料,却偏偏能把事都给办好。现如今天下一统,需要的就是这种有本事有懂得变通的秦吏。 原因很简单,始皇帝就是这么个人。 他做事从不拘泥于古法,书同文车同轨,做前人不敢做的事。废分封行郡县除谥法……最烦的就是以古非今。 像曹秀这样的秦吏就很对味,只要好好表现,定能入咸阳为廷臣。假以时日就是位列三公九卿,拜相封侯都有可能。 关键是,曹秀一直都在藏着掖着啊。这家伙脑袋瓜子里装的全都是宝贝,随便拿出一样来,就能令他们受益匪浅。 王陵心中暗自叹气。 只可惜他的女儿都已嫁出去,要不然定要嫁给曹秀,哪怕是为妾他都认了。紧紧抱住曹秀这支潜力股,对他们未来的发展大有裨益。 “真是捡的……” 曹秀是死活不松口。 “你不必隐瞒,吾等都知道。” “好吧,果然瞒不了你们。”曹秀两手摊开,仿佛认命般道:“其实吧我有个朋友,这绢帛是我那朋友所想。” “你那朋友叫什么?” “曹操。” “???” “……” 秦始皇听着嘴角直抽。 这名字,怎的如此怪呢? …… …… 曹宅。 曹秀亲自为萧何曹参二人倒酒。 桌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菜肴。 萧何拿起块炸的金黄的糍粑,上面还包裹着褐色的糖浆。轻轻咬上口,外酥里糯。软糯的口感加上红糖的清甜,令他是赞不绝口。 曹秀别的本事不说,搞吃的本事绝对是一流。府上的庖厨经过他的点拨后,做的饭食倒也是相当可口。 “唔……这红糖糍粑还是很可口。” 曹参也夹起块,细嚼慢咽的点着头。 糍粑就不说了,是曹秀府上隶妾打的。至于这红糖倒也简单,都是榨取的甘蔗汁熬成的红糖。这年头自然是有甘蔗的,只不过大部分集中在南方。像屈原就曾写过:稻粢穱麦,挐黄梁些。胹鳖炮羔,有柘浆些。 柘浆,其实就是甘蔗汁。 这年头的糖可是奢侈品,素有甘之若饴的说法。萧何私底下就有个工坊,专门按照曹秀的法子熬制红糖。曹秀什么都不必做,就能独得五成利润。 只不过产量实在有限,赚的钱并不算多。沛县的甘蔗都是青皮的糖蔗,看起来好像很适合熬糖,但含糖量和后世经过人工栽培的品种根本没法比。 “秀儿,你看来是已决定好了?” 曹参放下酒樽轻飘飘的开口,他的性子还是有些偏急的。曹秀的所作所为,他看在眼里,也都猜的出来。这是步险棋也是步活棋,对曹秀而言更有好处。 “是的。” “唉……”曹参长叹口气,“你入秦为间,若是有朝一日真的与那些人里应外合推翻秦国,必定会被视作秦奸,受无数秦人唾骂。照我看,你倒不如真的归顺秦国来的好!” “其实,我也有这意思。” 萧何在旁默不作声的点头。 “啊?!” 曹秀傻眼了。 萧何这变脸变的也忒快了吧? 前几天的时候,你可不是这么说的! “咳咳,吾也有看走眼的时候。”萧何无奈一笑,“吾会让你入秦为间,是因为我觉得秦国支撑不了多久。但你今日所制曲辕犁,却令我有所改观。别人或许不行,但你或许真的能给秦国续命!” 第39章 秦奸,大索泗水郡! 秦始皇坐在厅堂。 吃着滚烫的糍粑,相当满足。 年少时他受质于赵,所以日子过的并不算好,想吃上口甜食都不容易。有回他偷摸去掏蜂窝,若非是他的母亲救他只怕会被叮的满头包。 “这饴糖似乎有股柘味,应当是用柘制成。” “真是心思巧妙。” 秦始皇端起豆饭,细嚼慢咽。 王翦则是在旁小声道:“陛下,这曹秀的确是不简单。今日制成的曲辕犁,堪称是兴农利器。老臣记得,他那绢帛足足有三寸厚啊!” “除开曲辕犁外,还有耧车水车连机碓等物。”秦始皇顿了顿,继续道:“另外就是他亲笔所著的《曹秀书》,若是按其所言,必为千古奇书,于社稷有大功。可惜,他终究是太过怠惰了些。” “这简单,老臣明日就鞭策他!” “老太师莫急。” 秦始皇放下陶碗,笑了起来。 “朕倒是想起昔日韩非曾写的故事,其言:有鸟止南方之阜,三年不翅,不飞不鸣,嘿然无声,此为何名?” “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不飞不鸣,将以观民则。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故曰:大器晚成,大音希声!” 王翦对答如流,而后便是一笑。 “曹秀倒也是如此。” “得此贤臣,倒也不负朕这些天吃的苦头。而且,朕倒是觉得这层身份很不错。”秦始皇感慨道:“朕每次出巡,必会提前通知郡县。那些个官吏一个个皆是连忙准备,看似吏治清明实则是遍地污秽。现在微行于民间,朕反倒能看的更清楚!” “陛下所言极是!” 有些事就得亲眼看过才知道。 这次流落民间,令他是受益匪浅! 秦始皇有自信,待他回到咸阳后,这天下会更太平。那时黔首安宁,不用兵革。六亲相保,终无寇贼。驩欣奉教,尽知法式! …… …… 面对萧何的夸赞,曹秀不知是哭还是笑好。这事他其实早早就考虑过了,他知道作为穿越者会很容易改变历史。就比方说未来的汉高帝刘季的命运,其实就被他给改变了。现在的泗水亭长是他,而非刘季。 他也提前与赵歇说过,他入秦廷为间必然是要做些事的,到时候出了什么差池可不能怪他。他拿出曲辕犁时,阿正其实就怀疑过他,只是被他糊弄过去了而已。 毕竟只是小孩,忽悠起来不费劲。 曹秀想的就是反正他两头押宝,要是真给秦国续了命,那他就继续美滋滋当他的权臣。而且,这一切的主动权都在他的手上! “看你这模样,是早就想到了?” “咳咳……” 曹秀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我就说秀儿考虑的更为透彻。”萧何淡淡一笑,举起酒樽道:“此次曲辕犁已呈上,凭此功秀儿必能加官进爵。按我所想,起码也是个乡啬夫。” “还是不够,起码也得是郡官。” “慢慢来吧……” 曹秀则是有些心虚的开口。 他知道这是条不归之路,却没的选。 “至于那位,真的是代王嘉之子?” “应当是没错的。”曹秀两手摊开,“若是那赵歇都能认错,我也无话可说。况且阿正对答如流,很多事的内情都知晓的一清二楚,说话口音也是夹着邯郸与关中腔。” 萧何捋着胡须,若有所思的点头。 “赵歇此举,倒是够阴狠的。很明显,那两人就是来监视你,防止你背叛他们真的入秦为官。这事任谁都看的出来,但赵歇却并不在乎。若有朝一日你真的杀了这两人,他反倒是能坐稳巨鹿赵氏宗长的位置。” 有的人为了钱,能连父母都不顾。现在为了权力,抛妻弃子弑父杀兄算啥?莫要说阿正是赵歇的侄子,就是亲生骨肉挡着他的权力之路,赵歇同样会照杀不误。 “这些人,同样不可小觑。” “他们在利用我,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曹秀却是满不在乎的挥手。 阿正的能力很出众,能帮他做不少事。 至于监视? 他压根就不在乎。 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全都可以解释为向上爬。毕竟赵歇与他商议的时候就提到过,他最好是能成为秦国廷臣,要是能参与进秦国决策更好。 不搞点真本事出来,怎么加官进爵? 所谓监视,纯粹是多此一举。 “另外,我这也收到了些消息。”萧何左右环视,压低声音道:“那秦嘉所言非虚,始皇帝确实遭受到了刺杀。据说是旧齐贵族所做,但刺客至今下落不明。原本是在琅琊郡的,后来逃窜至东海郡。因为东武县县令与之勾结,已被诛杀。” “这事我也听说了。” 曹秀在旁附和点头。 不光是秦嘉所言,来往商贾也有议论的。总之是各种传闻满天飞,还有人说是旧齐田氏想要复辟,所以不惜代价刺杀始皇帝。还有人说刺客凿沉了龙舟,始皇帝险些被淹死,各种传闻都有…… “不止这些。”萧何摇摇头,“从昨日开始,泗水郡就已戒严。各地关口出行都需要严查,闲杂人等一律不得出城。想来是那刺客逃窜至了泗水郡,方会大索泗水郡。” “嘶……” 曹秀顿时倒吸口凉气。 他依稀记得史书上有这么段话。 【关中大索二十日,米石千六百!】 一石米涨价到1600钱! 这是什么概念? 翻了差不多五十倍! 关中地区的米价其实一直都比较稳定,正常都是一石三十钱左右。像是糳米肯定更贵,粝米更加便宜些,但差的并不算夸张。现在大索泗水郡,势必会令泗水郡的物价飙升,特别是粮食! 砰! 曹秀猛地站起身来。 “秀儿是怎么了?” “莫非那刺客真的与你有关?” “不不不,我是在考虑粮价肯定是要暴涨了。”曹秀连连摆手道:“吾仓库内还有不少陈米粝米,得赶紧准备才行。” “???” 曹参瞪着眼,差点没气的吐血。他们商议这么重要的事,曹秀竟然想着做买卖,你小子是钻钱眼里去了?! 第40章 为名,也是为民! “大兄误会我了。” 曹秀连忙起身摆手。 “吾并非是要囤积居奇,而是在着急。昔日我刚迁至沛县,恰逢连年战火,富户提高粮价至米石五百,黔首则无不堪言,只能以树皮草根为粮。千里饿殍,遍地赤土。目之所及,黔首卖儿卖女。而今大索泗水郡,必会生乱!” 提及此事,曹秀就是把辛酸泪。 当时粮食刚刚种下去,想要有所收成起码得等几个月。结果就遭逢天灾战火,以至于有黔首饿的去吃田里还未长成的禾苗。一把禾苗一把泪,就这么咽进肚子里。 “倒是我误会你了。” 曹参语气这才缓和下来。 即便认识曹秀多年,也总觉得看不透他。曹秀明明是个无利不起早的人,却愿意收养孤儿流民。自掏腰包修造私学,让他们习文练武。曹秀也许是为了将他们栽培为死士,但也有些不同。 “秀儿此举,是为名还是为利?” “为名,也是为民。” “哦?” 萧何饶有兴趣的望着曹秀。 他突然觉得曹秀好像长大了些。 难不成,这小子开了荤腥不成? 嘶…… 难道是草儿?! 他就知道,曹秀早晚会憋不住。想想草儿现在是越发的出落,还将曹宅打理的是井井有条,按曹秀的说法草儿就是他的私人秘书。正所谓有事秘书干,没事…… “……” 曹秀被萧何看的心里发虚。 “义兄万万莫要误会。” “老夫误会什么了?” “……” 于是乎,萧何与曹参就先回去了。 米价将会暴涨,他们得提前应对。这事肯定会影响到泗水郡郡守,若曹秀能将此事顺利解决,必能得郡守青睐。 …… “阿正,蒹!” “快来书房,有重要作战任务!” 曹秀一嗓子下去,惊得院中黄犬都跳了起来。茫然的转过头发现是曹秀后,又懒洋洋的重新趴在地上。 没多久后,秦始皇就慢慢走至书房。 “怎的,家中又遭贼了?” “我很认真,不与你们胡闹。” “你上回也是这么说的。” “……” “你何时认真过?” “……” 秦始皇与王翦是一唱一和。 实在是曹秀平日里没个正行,站没站相坐没坐相。就因为贪图方便不想跪坐,硬生生的搞出了椅子这种物件。 昨天还说有什么好事,秦始皇急匆匆的跑了过去,就瞧见曹秀悬浮于半空中,头发倒挂。瞧见这幕,秦始皇差点没吓嗝屁。饶是他胆识过人,也从未见过如此鬼魅的场景。王翦倒是不怕,直接拔剑就要砍了曹秀这恶鬼。 然后……曹秀后背挂着的草绳就断了。 这tnd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难怪曹秀出门,村里的狗都不叫了。 “咳咳咳!” 曹秀面露尴尬,无比正色道:“正所谓昨日之事不可留,过分执着于过去的事,只会徒增烦恼。让我们红尘作伴,吃的白白胖胖。策马奔腾,共享人世美味。” “你说的很多,可正愣是没听懂。” “咳咳咳!” 曹秀顿时感到无比空虚寂寞冷。 “言归正传,我就长话短说了。”曹秀望着二人,低声道:“前些日子始皇帝在琅琊郡遇到了刺客袭击,就先撤退回咸阳了。留下李斯王贲等朝中勋贵,彻查刺客。” “正知道。” 秦始皇倒是显得很淡定。 他与王翦早早就商议过,这事明摆着就是个幌子。说是抓刺客,实际上肯定是来找他们的。只是为了避免外面的人怀疑,就找了这么个借口。 “那刺客着实狡猾,后来逃至东武县,在东武县县令相助下竟然又跑了。我义兄说泗水郡已经得到李斯亲笔文书,将泗水郡关口全部封死,就是为了捉拿刺客。” “东武县……县令?!” 秦始皇猛地拍桌子站起身来。 他对这牲口可是记忆犹新啊! 当时他与王翦流落至东武县,得亏是他贴身佩戴的玄鸟玉符尚在。于是乎就直接去东武县寺,甭管怎么着先联系上李斯他们再说。谁料到那东武县令竟是见财起意,将玉符直接抢去,再将他们赶走! 他自登基开始,何时受过这气? “我靠,你还认识那东武县令?” “咳咳,确实有些关系。” “那就难怪了,估摸着东武县令是身份暴露了。他是真的惨啊,听说全家都被坑杀,连家里的狗都没放过。” “嗯?!” 秦始皇皱着眉头,与王翦对视了眼。 他们都意识到了不对劲。 首先,刺客根本就是假的。那么李斯诛杀东武县令,就应当不是勾结刺客这个原因,或许是查到了玄鸟玉符。 如果他是李斯,必然要根据玉符找出所持之人。甭管是谁,就是掘地三尺也得找出来。现在泗水郡被封,也就是查出他们的下落就在泗水郡范围内。 李斯能力出众,肯定也能想到这些。若是连这都查不出来,这丞相也不必干了。 “然后呢?” “大索泗水郡啊,这可就麻烦咯!”曹秀长叹口气,“要是查到咱们这来,那岂不是完犊子了?” “额……” 真要查到沛县,反倒是好事! “当然,这个可能性非常小。况且我也有诸多人庇护,实在不成我也能跑路,占山为王落草为寇。另外还有个弊端,大索泗水郡势必会令当地粮价暴增,最迟最迟也就是明天。” “的确。” 秦始皇了然点头,而后他的瞳孔就猛地收缩,诧异道:“难不成,你打算借此囤积居奇抬高粮价,然后大赚一笔?!” “靠,我是这种人吗?!” “是!” 秦始皇与王翦同时坚定的点头。 曹秀望着二人,却是长叹口气,“原来,我在你们心中如此不堪?” “这倒不是。” “嗯?” “比这还要不堪百倍,不,万倍!” 靠,这天没法聊了! 曹秀强压下心中火气。 他得做个好老师,不能体罚学生! “也许你们昨日看错了我曹秀,然后今日又看错了,以后可能也会看错,但我依旧是我。我这人向来是谁有钱挣谁的,可不会与那些商贾同流合污。” “那个,你应该是沛县最有钱的。” “……” “靠!!!!” 【默默的求下推荐票……】 第41章 限量供应,平准均输 “所以,你究竟要如何?” 秦始皇静静的看着曹秀表演。 不觉得吵闹,只觉得有趣的很。 偶尔逗逗曹秀,也是生活中的调剂品。 “解决这事。” “这事很难办。” “难办也得办啊!” “你为何要掺和此事呢?” 曹秀笑了起来,“首先我这么做乃是为当地黔首谋福祉,若能办好对他们有利,对我的名声也有利,未来起义能得到更多的支持。另外大索泗水郡,我相信郡守也必定是忙的焦头烂额。我若能摆平,加官进爵不过分吧?” “原来如此。” 秦始皇恍然大悟。 如曹秀所言,这的确是帮泗水郡守个大忙。若能顺利解决,兴许人郡守还得请曹秀喝酒咧。要是他们再顺势瞧见郡守,或许就能恢复身份! 泗水郡郡守名为叶壮,其大兄便是名动内史的叶腾。叶壮原本为侍郎,跟随皇帝左右。一方面作为皇帝的扈从,一方面学习政务,算是秦国出仕的重要途径之一。 所以,秦始皇对叶壮很熟悉。 “沛县王萧曹三氏手里粮食全加起来,起码得有上万石。若是能再拉拢雍齿,这事会更为稳妥。雍氏为沛县豪族,主要经营着粮食买卖,手里的粮食比三族加起来都多。” 曹秀站起身来。 实际上,他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让阿正与蒹来此,主要是考验他们。 另外,就是顺带再帮他润笔。 “那要如何拉拢呢?” “此事简单的很,王陵与雍齿是生死至交。只要我和王陵说一声,他自然就能把事给促成。” 曹秀背着手,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然后呢?” “限量购买!” “限量……购买是何意?” 曹秀笑了起来,“其实泗水郡内的粮食并不少,只是因为听到大索的消息后会引发黔首恐慌性的囤粮。但粮食无法快速调动,势必就会涨价。为稳定粮价,县寺可推行限量购买之策。凭验传购买粮食,每人每日可买六升米。” 从古至今,皆是如此。老百姓就喜欢囤点东西以备不时之需,这是很多人的习惯。也不必去评价好坏,只能说因人而异,家里囤点物资总会安心些。 秦始皇瞳孔顿时收缩。 嘶…… 这是个好法子啊! 六升米并不算多,毕竟给秦国干活的隶臣每月还有两石口粮咧。像隶妾因为食量相较于男子会偏小,所以则有一石半的口粮。 “此策大善!” 饶是王翦都忍不住颔首赞许。 瞧瞧,他们果然没有看错人。曹秀总能想到些稀奇古怪的法子,或许会有些弊端,但都很有用。秦廷之上不乏能臣,但像曹秀这样思维跳脱的聪明秦吏却是少之又少。 就这脑回路,他们有时都跟不上。 “当然,这法子只是治标而不治本。” “愿闻其详。” “汝可知昔日魏国的李悝是如何做的?” 秦始皇皱了皱眉,而后便想到了答案,淡然道:“其言:籴甚贵伤民,甚贱伤农;民伤则离散,农伤则国贫。故善平籴者,必谨观岁有上、中、下孰……” 他是连着说了一大串子。 其实,这种做法就是平准均输,范蠡和管子也有类似的说法。汉朝时期,大司农孔仅和桑弘羊再次提出并且完善。后续耿寿昌又搞出来个常平仓,用来稳定物价。 像粮食大熟增产时,由国家出手大规模收购粮食,稳定粮价以免伤农。当遇到天灾人祸时,再放出存粮免得粮价暴增。就像后世猪肉涨价,国家也会放出储备肉以此稳定物价。 “不错,你果然懂得很多。” “这有何难?” 秦始皇皱着眉头。 他不明白,曹秀提及李悝是何用意? 世人都知道商君变法,实际上商君当时也吸取了李悝和吴起等人变法的经验,包括采用了李悝所编的《法经》。自然,秦始皇也对这李悝多有了解。 “可是,这还不够啊!” 曹秀摇头叹息。 很多人都知道,但却不去做。 明知这么做是错的,却依旧会干。 无他,因为利益! 就像此次大索泗水郡,若是操作得当,甚至能得百倍以上的利润。要是上面那些官吏想多捞点油水,完全可以多关些日子。实在不行,甚至可以让在路上的粮食出问题。 至于危险? 面对百倍的利润,资本无所畏惧,甚至可以将吊死他的麻绳卖出去。 “你打算如何做?” 秦始皇也是来了兴致。 他很想知道,曹秀又有何想法? “我听说这些年,秦国疯狂囤积粮食。栎阳二万石一积,咸阳十万石一积。其余郡县入禾仓,万石一积而比黎之为户。还有荥阳之敖仓,天下转运久矣,藏粟甚多!” 秦人很喜欢囤粮食,特别是秦始皇,更是将囤粮这事发扬光大。他在全国各地都修造了粮仓,特别是陇西北地上郡等地,都有修造。倒不是穷怕了,纯粹是为今后打仗做准备的。 比方说某地发生复辟,则当地可直接调兵镇压,因为有粮仓的缘故完全不必担心粮草不够。当地的用完了,也可以从就近的郡县调粮过来。 梦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秦国囤积的粮食,反倒是便宜了刘季等起义军,让他们不必担忧粮草不够用。只要攻下粮仓,就能有堆积如山的粟米! “你是打粮仓的主意?” “对啊。” “不可能。”秦始皇理所当然的摇头,“正……咳咳,我是说那暴君极其重视粮仓。况且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有罪而受诛。今发粮仓之粟,使民有功与无功俱赏也,此乱道也!” “我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 “……” 曹秀则是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说,可以让各地粮仓发挥平准物价的作用。谷贱时增其贾而籴(di),谷贵时减贾而粜(tiao)。人弃我取,人取我与,取有余以补不足。” “大善!” 王翦忍不住叫好。 如此对民甚好啊! 而且,还能完美解决泗水郡的困境。 曹秀则是笑而不语,他说的其实就是后世耿寿昌所推行的常平仓。这法子是好,但推行起来其实也会有诸多问题,所以后面就被废弃了。 但是,曹秀可不管这些。他只负责挖坑,不管填坑。后续若出了事,那是别人的问题,与他有什么关系? 【ps:关于泗水郡守,史书中只有名也就是壮。至于他的氏,并无记载,所以猫熊杜撰了下。】 第42章 从希望到绝望,摸金校尉 秦始皇蹙眉看着曹秀。 平准均输,的确是个好法子。 但是,操作起来却有诸多不便。比方说连年遭灾,收不回粮食。亦或者是连年大熟,粮价压不下去,粮仓积粟成山。 “此法是你想的?” “准确说,是我一朋友想的。” “你朋友怎么这么多?!” 王翦顿时是嗤之以鼻。 真当他们是八岁稚童糊弄? “那没法子,谁让我人缘好呢?正所谓出门在外,多个朋友多条路嘛。这些你们就不必管了,现在主要是将此法写成奏疏呈于县令。” 秦始皇闻言旋即起身。 他可不能耽误曹秀干活。 “你起来作甚?” “你不是要写奏疏吗?” “什么事都我来,要你们作甚?” “你是说,让额写?!” “也不全是。” “那就……” “蒹也别闲着,你们对半写吧。” “……” 秦始皇瞪着眼,“你身为秦吏,竟然让别人为你写奏疏?” “打住,我是秦间啊!” “……” 秦始皇恨不得给自己两巴掌。 怎的把这茬给忘了?! 曹秀现在是秦间啊! 既是如此,为何要奉公守法? 让别人给他写奏疏,合情合理! “现在,还有问题吗?” “为何要选我二人?” “看你俩闲的发慌,找点事做。” “……” 曹秀走至门前,转过头去。 “你们好好写,莫要偷懒。” 待他走后,秦始皇却笑了起来。 “陛下何故发笑?” “朕笑那曹秀无知。”秦始皇无比得意的提起笔来,“那叶壮昔日为侍郎,朕的笔迹他岂会不认识?只要这封奏疏送至其面前,他必会来这曹宅找朕!” 王翦顿时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若是如此,那他们可就安全了! 王翦也没闲着,继续到处翻着。 普通的藏书,他并无兴趣。 “魔天记?” “仙逆?” “一念永恒?” “嘶……” 王翦越翻越惊奇,没想到曹秀书房里面竟然藏了如此多的宝物。除开书籍外,还有诸多稀奇古怪的物件。近两丈高的青铜神树,古怪的青铜纵目面具,绘有鱼和飞鸟的金杖…… 这些可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 就算是有钱,都未必能买得到。 “老太师,这些物件可还认得?” “有些似是出自蜀地,还有的应当是殷商时期的物件。”王翦蹙眉道:“这些皆是宝物,他只可能自盗冢贼手中取得。秦律有云:盗杀伤人,盗发冢,略卖人若已略未卖,桥相以为吏、自以为吏以盗,皆磔!” 盗窃伤人,盗墓摸金,拐卖人口,一律判以磔(zhe)刑。盗墓这事自古就有,上虽以严威重罪禁之,犹不可止。要不怎么说挣钱的法子,都写在秦律里头呢? “他竟还敢盗冢?!” 秦始皇瞪着眼,毛笔都快握断了。 好好好,你可真厉害! 表面上是奉公守法的秦吏,私底下盗冢酿酒制私盐,全都干了。就曹秀这番作为,死个一万次都不为过! 别的事,他可以不在乎。可盗冢这事,损害的是他的利益。作为皇帝,他是秦国最有权也最有钱的人。他在骊山修造的皇陵,可以说是古今第一陵寝,自他十三岁登基开始修造。要是哪天谁把他的陵寝给掘了,他不得气的当场尸变? 自然,对盗冢贼就得重刑惩之! …… 曹秀舒服的躺在吊椅上。 翻看着竹简,连连点头。 不愧是出自王室啊。 这字迹虽说不怎么着,但奏疏写的好啊。就这篇文言文要搁后世,少说得写个千八百字的作文分析。字字珠玑,有理有据,逻辑清晰……简直就是范文啊! “这奏疏是阿正写的吧?” “当然!” “草儿。” 曹秀吆喝了一嗓子。 很快,草儿就趋步来至面前。 “少君有何吩咐?” “把这篇奏疏誊抄遍,再找人交予萧君。就说这事十万火急,希望他能速速上呈于县令郡守。” “唯!” “等等!!”秦始皇顿时是怒火中烧,“这篇奏疏已经完成,为何还要她来誊写?” “虽然有些对不起你,但你这字迹实在是太丑了。我要真把这奏疏递交上去,怕不是得被喷成狗。而且还有个事,我先前所写的卷符奏疏皆是草儿代写的,要是现在换成你的,岂不是穿帮了?” 秦始皇脸色铁青,劈瘾顿时上来了。这不是对不起他,这是看不起他! 他辛辛苦苦提笔写了大半个时辰,就在他以为能顺利交给叶壮,并且借此联系上李斯他们的时候,一大盆冷水泼在了他们身上。 透心凉,心飞扬! 这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你……你……你……” 秦始皇指着曹秀的鼻子,已是出离愤怒说不出话来。 “年轻人就应该多吃点苦,对自己有好处。现在学习对你是最重要,其他都是次要的,要珍惜学习的机会啊。你的努力我都看在眼里,好好加油,终有一日你会如愿以偿的。” 曹秀语重心长的开口。 王翦也是被气的不轻,他们本以为能联系上叶壮了,却被曹秀生生的按了下来。而后,他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你书房内那些铜器,都是从何而来?” “买的。” “从哪买的?” “我的俩朋友。” “莫非是盗冢贼?!” “不不不,是摸金校尉。” “???” “你这是犯法!” 曹秀瞥了眼激动的阿正,“我犯的法还少吗?况且,挖的也不是你赵国陵墓。他们主要是流窜在南郡一带,有时也会至蜀地逛逛。” 阿正毕竟是王室出身,介意这事也正常。 “你是要将宝物卖出去盈利?” “那倒不至于。”曹秀连连摆手,“这点钱我也瞧不上,我主要是为了收藏,满足个人爱好。” “你这爱好可真够特别的!” 曹秀无奈叹息,“你们想想,我不买这些东西,就没人买了吗?我买下来后并非盈利,而是用作收藏。别的盗冢贼知道我出价高后,也都愿意卖给我,顺带还招揽了批盗冢倒斗的高手。以后造反……起义时,也能靠他们盗冢挣钱换粮草。” “……” “……” 秦始皇与王翦对视了眼。 叫他曹贼,还真没叫错! 【默默的求下推荐票】 第43章 泗水郡守叶壮,平平无奇 相县。 泗水郡郡治所在。 郡寺比县寺要阔绰些,但算不上富丽堂皇。入眼则是有扇木制的屏风,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为吏之道》。时不时有佩印之人,进进出出。 叶壮捧着卷竹简,忧心忡忡。他今年已有五十岁,鬓角已是片雪白。留有山羊短须,穿着身黑色锦衣,脸上一深一浅的遍布着皱纹沟壑。头戴委貌冠,缁带素韠(bi),腰间以青绶挂着银印。 作为泗水郡守,他的权利极大。除开由内史秦廷直接任免的监御史、郡尉和县令外,其他官员均由郡守自行任免。只需要他写份报告,然后上呈通禀便可。 叶壮只是中人之姿,自出任泗水郡守以来就没干出什么政绩来,此生或许就只能止步于郡守之职。 但他受其大兄内史腾影响,为人极其正直,以为吏之道要求自身。不论做任何事都极其谨慎小心,同时绝不触犯秦律。因为叶壮知道,他要受罚大兄也会遭罪! 三天前,上卿王戊亲至相县。 王戊乃是王贲仲弟,排行老二。他与蒙毅相当,都是郎官出身,在内辅佐皇帝。此次东巡,王戊也亲自作陪,沿路还写下了诸多颂文,由巧匠勒石颂功。 比如说:六合之内,皇帝之土。西涉流沙,南尽北户。东有东海,北过大夏。人迹所至,无不臣者。功盖五帝,泽及牛马。莫不受德,各安其宇。 他带来个重磅消息。 始皇帝并非遇刺,而是失踪。目前他的下落与俩稚童有关,此事需要严格保密,万万不可泄露出去,违令者夷三族。 根据线索推测,这俩稚童极有可能已至泗水郡境内。所以需要大索泗水郡,便是蚊虫没有验传也绝不能飞出去! 当时叶壮就很不能理解,何必要如此麻烦?他告知麾下县令,再将稚童画像拓印分发至各个关口。或许只需要半个月,就能将这两稚童找到。 当然,他这也是想当然了。要真这么容易找到,就不会有那么多通缉犯了。即便在后世,同样有大活人凭空消失的,哪怕出动上万的警力民力都找不到。 按王戊的说法,此事虽然他们极力掩盖,但也不能太过张扬。他们找刺客是理所当然的事,不会引起怀疑。可要大张旗鼓的找俩稚童,这就很奇怪了。若六国余孽也横插一脚先行找到,再知道始皇帝失踪,那就彻底乱了! 天下无不透风的墙。 他们只能尽可能的降低影响。 唔……你官大你有理! 所以,叶壮这几日是极其忙碌。大索泗水郡,这可非同小可。别的都好说,他最头疼的还是粮食问题。 炎炎夏日,虽然屋内有冰鉴散发出丝丝凉意,叶壮依旧是热的满头大汗。快速自一卷卷竹简掠过,脸上满是忧虑。 “郡君是着急粮食?” 白须老者为郡丞,权利也是不低。主要负责辅佐郡守综理郡政。郡守缺位或不能理事时,郡丞可代行郡守职务。 “没错。” 叶壮放下竹简,长舒口气。 他心中藏有诸多事,但都不能说。眼下他也顾不上找人,这事已交由郡尉去做,他最关心的还是粮食是否够吃? 大索泗水郡的消息已经传开,购粮者暴增百倍,即便粮价飙升至米石三百钱,同样控制不住。特别是城内的闾右豪族,一个个是玩了命的囤粮。不出三天,粮价能涨至八百钱! 黔首没法吃,就会想办法找饭吃。昔年萧县就曾经出现过冲击县寺的情况,诸多黔首玩命抢夺粮食。到那时,那就是他这郡守失职了! “禀郡守,沛县县令求见!” “他来作甚?” “说为粮而来。” “不见,让其回去!” 叶壮不耐烦的挥手。 这两天各县县令都来找过他,说是需要调动粮食。一个个都说当地有多乱,全都有难处。搞得他这郡守好像会仙术,能凭空变出粮食似的! “他并非求粮而来。” “那是?” “乃解郡守之困而来。” 山羊胡老者旋即起身,“郡君莫要忘了,那胡毋苍虽然资质愚钝,可其麾下的主吏掾萧何狱掾曹参皆是能人。去年上计考核,萧何被评为最,乃全郡上百名县吏之最优者,郡君还想提拔他为一郡长吏,但却被婉拒。” “既是如此,那让其进来。” 叶壮捋着胡须,点了点头。 片刻后,胡毋苍便趋步而来。 “苍,见过郡守郡丞。” “不必多礼。”叶壮正襟危坐,拂袖道:“这几日本郡守忙于政务,汝有何良策大可直言。” 胡毋苍抬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珠。 他这县令还不如田犬! 曹秀这小小的亭长,都快能指挥他了。不过他也算是痛并快乐着,毕竟曹秀献策立功,他也能跟着沾光,年底政绩上还能添上笔。 “下吏闻郡守之困,特来为君分忧。下吏麾下有位亭长名为曹秀,说如今大索泗水郡,势必会令粮价暴增。如此害民伤国,故献策解困。” “曹秀?”叶壮皱了皱眉,“便是那泗水亭长?去年汝摆下寿宴,所饮黍酒便是其所赠的?” “就是他。” “他当了三年亭长,平平无奇。此次竟有良策助我,老夫倒要好好瞧瞧,呈上来罢!” 胡毋苍双手递上竹简。 由属吏转交后,叶壮才将其打开。 曹秀之名,他也是有所耳闻。听说乃是那曹参堂弟,昔日本是砀郡单父县人,后来被迁至沛县。 至于能力? 除开酿酒有一手外,他并未瞧见。 “谏平准书?” “下吏闻郡守大索泗水,以至米石三百,窃以为过矣。秀虽为斗食小吏,然位卑未敢忘忧国。管夷吾曾言:王者以民为天,民以食为天,能知天之天者,斯可矣……” 看着看着,叶壮就惊了。 这篇文章字迹清秀,字字珠玑。条理清晰,简直堪称是奏疏典范。就这篇范文,他都想将其拓印下来,交给别的县令好好看看! 瞧瞧别人奏疏怎么写的? 小小的亭长,竟有如此才能?! “限量购买,平准均输!位卑未敢忘忧国,此人真乃吾秦吏之范。哈哈哈……大善!” 叶壮捧着竹简,爽朗大笑。 多日的阴霾,瞬间一扫而空! 泗水郡……有救了! 【继续感谢下敬修大佬的打赏~再默默求下推荐票啦!】 第44章 秦吏典范,汝等好好学! 叶壮捧着竹简,激动不已。 作为郡守,他的权利极大。有时候很多决策都可以先做,然后再禀报。平均准输这事不好办,毕竟牵扯到泗水郡粮仓。他要先斩后奏,保不齐他就先被斩了。 但是,限量购买完全可行! “郡丞。” “下吏在。” “即刻通知各县,黔首欲籴者需凭验传,不论男女老幼皆日六升。” “唯!” 山羊胡老者当即作揖告退。 至于衍生出黄牛,私底下买卖? 放心,秦国本就不允许百姓私自买卖粮食。商君就曾下令:使商无得籴,农无得粜。想要买粮食,就只能选择国营店。若是私底下卖粮,那可是要受罚的。 但这招只能治标而不能治本,充其量可以让泗水郡不至于那么快崩溃,多坚持几天罢了。真想解决除非是解封,或是允许外面的粮食进来,还有就是曹秀所献的平准均输之策。 “这篇奏疏,乃老夫这些年所见之最,便是老夫都自愧不如。曹秀不过小小亭长,却有此才能,关键时刻更是挺身而出,实乃我秦吏典范,汝等皆好好学习效仿。” “唯……” 胡毋苍越听越奇怪。 就曹秀还是秦吏典范? 这小子私底下不知犯了多少法,卷宗若是堆砌起来,估摸着比他自个都高。别人都是著作等身,曹秀那是卷宗等身,堪称沛县第一法外狂徒。 当然,胡毋苍可不会说出去。 曹秀要出事,他也跑不了! “将此奏疏分发至各县吏手中,让他们好好学学。区区一亭长,都知道为本郡守分忧,尔等莫非连个亭长都不如?!” “……” 胡毋苍擦了擦脸上的唾沫。 搞得您老好像就比得上似的。 不过,他也只敢在心里头想想。 “至于这平准均输之事……” 叶壮面露迟疑,也在思量。 这事他是真没法做主。 私自挪用粮仓积粟,可是死罪! 可现在派邮人送往咸阳,一来一回少说得要半个多月。况且现在始皇帝也未找到,送去咸阳谁来做这个主?哪怕真的同意,等回来估摸着黄花菜也凉透了。 相反,近在眼前的琅琊郡有人啊! 左丞相李斯,上卿王戊,通武侯王贲……个个都是能臣干吏,平日里就负责辅佐朝政。他将奏疏上呈于李斯,那也是合理合法不算僭越。 “禀郡守,苍还有一事!” “嗯?” 胡毋苍尴尬的擦了擦汗,抬手作揖道:“那曹秀某日自山中巧遇七彩祥云,机缘巧合下得到份绢帛。上面绘有耕犁,其命寺匠铸造,竟发现此犁乃兴农利器,比现有耕犁要强数倍。” “哦?速速呈上来!” 很快,夏侯婴便哼哧哼哧的进门。 曲辕犁顺势落在正中间。 “嘶……” 叶壮连忙起身,凑近曲辕犁不断绕着观察。时不时还上手去摸,眉头紧锁。曲辕犁的确比他们用的耕犁要轻便许多,但结构上其实更复杂了些,有诸多结构。 “汝可命人试过?” “试过!”胡毋苍不敢隐瞒,将封早早备好的木符递上,“前日起,下吏便命人以此犁耕田。若以中牛挽犁,日耕五六亩地不在话下。即便以人力背犁,也远胜耒耜等农器。” 叶壮拿起木符,皱眉细看。 这同样是秦法规定的,像下级向上级请示的时候,不能用口头形式,必须要以公文这样的书面形式。 “好犁,好犁!” “想不到,这曹秀竟有如此机缘?” “咳咳,苍也没想到。” 胡毋苍无比心虚的在旁附和。 叶壮直接将竹简丢至胡毋苍面前。 “愚蠢!” “郡守息怒!” “如此谬论,汝竟会信?” “下吏也查过,确认无误。” “你如何查的?” “当地有不少人皆可佐证。” “……” 叶壮顿时沉默不语,许久之后却是笑了起来,略显无奈道:“还真是个聪明的秦吏。” 曹秀的确是在说谎,他这么说无非是想避免受罚。毕竟他身为秦吏去做这匠活,不仅无功还要受罚。 但是,他们还真拿曹秀没办法! 毕竟,秦国不流行屈打成招。审问嫌犯有一套自己的流程,同样讲究人证物证俱在。只有当铁证如山犯人还不从实招来的时候,才会上刑。 不管真假,现在曹秀有人证。 至于物证? 这谁能拿出来…… “曲辕犁就先留这,吾会即刻命寺匠核实。若是无误,必会厚赏于他。” “唯!” 胡毋苍旋即作揖告退。 叶壮站在曲辕犁旁,爱不释手的摸着。若是真如胡毋苍所言,那这耕犁的确担得上兴农利器之名。曹秀虽有不直,却也在情理中。 以他的权利,倒也能直接赏赐。不过这事他倒可以顺势上呈于李斯,毕竟人是左丞相,给的赏赐会更为丰厚。反正他要将这篇《谏平准书》交给李斯,也是顺手的事。 这么做,还能让曹秀欠他个人情。 叶壮这么多年在官场也不是白混的,看的出曹秀相当有才能。这两三年来不温不火的,只可能是他自个不想往上爬。就如那萧何曹参,他们皆不愿为郡吏,反而是偏安一隅在沛县。 若能拉拢曹秀,对他也有好处。 “卒史,为老夫备架。” “郡君是要去何处?” “琅琊台!” 叶壮右手握着竹简,坚定开口。 …… …… 翌日。 丰邑关市米店。 店铺两旁有数十位披甲佩剑士卒。 左顾右盼,眼神凶恶如狼。 面前排着条长龙,有荆钗布裙的女子,也有粗布短褐的壮男。有拄着拐杖佝偻的老者,也有半大的稚童。一个个皆是带有杨木板做成的【验】,翘首以盼。 快至米铺前,有专门的文吏等候。会提前核验,确认无误后还需对方画押,而后就能买米了。 不论男女老幼,只能买六升米。 想多买点? 不好意思,没有。 哪怕是闾右富户,同样这么点。当然要是人走后门托关系,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眼下事情严重,再加上郡守下了死命令,这事还真不好办。 秦始皇望着前方。 此刻是痛并快乐着! 他很庆幸有曹秀帮忙,想出限量购买的法子。另外一方面,他对曹秀又是恨之入骨。本来眼瞅着能与叶壮联系上,却被曹秀生生打断…… “阿正,现在你学会了吗?” 曹秀负手而立,自信满满的开口。 秦始皇瞥了他眼,满脸鄙夷。 来道雷,劈死这曹贼吧! 第45章 及时雨,说曹秀曹秀就到 琅琊台。 李斯翻阅着竹简。 越看越喜,不住颔首赞许。 “想不到小小个亭长,竟有此才学。” “如此能吏,理当重赏!” 大索泗水郡会令粮价上涨,他早早就已料到。只是他根本懒得管这种琐碎的小事,该如何处理都是由郡守负责。若是郡守干的不到位,他再出面斥责。 只不过,这封谏书却令他都受益匪浅。限籴令已经推行,这确实是个好法子,重要的是能解泗水郡的燃眉之急。他听说,泗水郡目前只涨到米石百钱。 叶壮当然可以下令,只能维持原价。可这么做不仅得罪人,而且根本就不现实。粮价若是过低,本就不需要买米的可能也会买来囤着,那后续还会涨。 不过,后面的平准均输就太过想当然。将粮仓设为常平仓,谷贱时增其贾而籴,谷贵时减贾而粜。初看的确是个好法子,但仔细想想就知道有诸多弊端。 这次拿出来卖米平衡粮价肯定没问题,可来年或是接连几年都无法补回,又当如何?当真的需要用到粮仓却无粟可用,又该如何? “至于那曲辕犁……” 叶壮站在台下,后背冒着冷汗。 “如此谬论,你也会信?!” “咳咳……” 叶壮擦了擦汗。 这台词还真有点熟。 “罢了,耍些小心思也无不可。”李斯倒也没太在意,继续道:“曹秀虽只是小小亭长,却是位卑未敢忘忧国。令其爵进二级,至官大夫,官进乡啬夫。赐金两镒,隶妾二。” “唯!” 叶壮抬手作揖。 李斯给的赏赐并不算少。两镒黄金,可是价值两万多钱。还有俩隶妾,成年隶妾也值五千多钱。 “另外……” 李斯的声音骤然一寒。 眉宇之中,藏着浓浓的怒意。 “皇帝现在可曾寻到?” “未曾……” “那俩稚童,可有消息?” “没……” 砰! 李斯猛地抬手,狠狠拍在台案。 “丞相息怒!” “而今皇帝生死未卜,老夫与通武侯等人连日未曾歇息。汝身为郡守,自知晓此事后却只顾郡治不顾皇帝安危,孰轻孰重可还分得清楚?!” “壮知错!” 叶壮表面认错,心里则是mmp。你们这么多人找到现在,都还没找到。他这才短短几日时间,吹口气就能找到吗?这不可能的事。他若不管泗水郡那就是失职废令,按秦律规定可是要被免职的。 “退下!” “唯!” 李斯刚松口气,王贲便闯了进来。 “通武侯莫非又有消息?” “然也!” “通武侯不愧是秦廷肱骨……” 李斯正准备抬手奉承,王贲却是尴尬的摇了摇头,“老夫方才得到消息,长公子已出了咸阳,说是要来帮吾等找人。” “胡闹!” 李斯老脸气的涨红。 上次他们就得到消息,说是扶苏要来帮忙找人,只不过这事被右丞相狠狠批评。谁能想到,扶苏竟会贸然出咸阳。 这是帮忙吗? 这是添乱! 王贲也是摇头苦笑,“长公子为人素来孝顺,知晓陛下出了事,不顾礼法来此帮忙也正常。还好吾子离儿也跟着同来,不至于出事。” “……” 李斯闻言顿时沉默了。 扶苏受儒法百家教诲,极其孝顺。而且这人是出了名的一根筋,脾气上来了谁劝都没用,就是连皇帝都敢怼。在他看来,他怼皇帝也是出于孝心。孝顺并非是全都听从,而是勇于指出皇帝的错误,令其改正不犯错。 得知皇帝出事,扶苏跑来也正常。 “罢了!” 李斯也不想再管这些,挥手作罢。 …… …… 沛县,关市。 一大票人正在老老实实的排队。 “听说了吗?” “何事?” “淮阴县,也是米石百钱!” “算便宜的了。”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摇了摇头,感慨道:“若非亭长曹秀献策,吾等闾左贫户怕是已无米下锅。身为沛县人,真乃吾等之福!” “老丈说的是,咱们沛县米价是各县最低的,米石只需六十钱。曹君真是沛县的及时雨,关键时刻出力。” “哼哼,乃公当初刚见曹君就知道他必是人杰。吾丰邑就有句俗语,说曹秀曹秀就到。曹君心系贫户黔首,今后二三子自会知晓。” 听着他们议论,有位青年脸上露出了不一样的表情。他将褡裢捂得极其严实,腰间配着口宝剑,挽着简单的发髻。着青色布衣,脚上踩着双草鞋。 他并非是沛县人,他之所以来这,仅仅因为这的粮价更便宜。别的县都是米石百钱,若非郡守的命令,怕不是会卖的更高。 “及时雨曹秀?” “说曹秀,曹秀就到?” “呵……” 青年冷笑着摇了摇头。 他并未见过曹秀,但冲这番手段就知道这人绝不简单。这些话说起来很是顺口,关键是能让黔首对其有个好印象,操控人心的确是把好手。 “汝等可知沛县米价为何便宜?” “是曹君低价出米吗?” “不光如此。”老者挥了挥手,“我听说,曹君还说服了萧曹王雍四大氏族,他们共同出米方才控制住了粮价。” “嗯?” 青年闻言顿时来了兴趣。 如此说来,则曹秀还真有些本事。 这样位能人,竟然只是个亭长? 看来,他这次来沛县还有意外收获。 想着想着,他就入了神。却没注意到前面的人已经走了,后面的人自然着急的向上走来,结果二人就撞至一起。 “叱嗟,汝母婢也!” “汝瞎了眼不成?” 后面的壮汉瞪着眼破口大骂,他在沛县乃是屠户,不过主要是负责杀猪,名为黑背。为人性格暴躁易冲动,先前就曾犯下大错,靠着继承父辈的爵位勉强抵罪。 望着眼前身高八尺的青年,黑背却是丝毫不惧。哪怕腰间佩剑,在他这屠户眼里却是插标卖首之徒。 青年皱了皱眉。 想到是自己的错,便向前走去。 他越是不搭理,黑背这种人就越来劲。 “乃公和你说话呢,难道听不懂。” “信不想与你争论。” 青年很平静的摆手。 “嗯?汝非我沛县人?” “信为淮阴县人士。” 这口音一出,黑背顿时蹙眉。 外地人跑沛县这来抢米?! 不成,必须得刁难他番! 【默默的求下推荐票啦~】 第46章 淮阴韩信,胯下之辱 “淮阴人?” “那汝来我沛县作甚?” “买米。” “哈哈,淮阴县莫非无米?” 黑背冷笑连连,满脸不屑。他这话纯粹是明知故问,故意刁难。他们现在对外县来买米的人都很不满,沛县的米也是有限的。买的人多后续粟米不够了,那价钱不也得上去? 其实,后面同样也有淮阴人。看着少年被刁难,却无人上前相助。少年这打扮明显是贫户黔首,加上也是他们理亏,冒然出头只会受到牵连。 韩信咬着牙,沉默不语。 他只想买米,不想惹事。 此地是沛县,并非是淮阴县。瞧瞧那几个卒吏,分明瞧见了黑背在找事,却并未打算来此劝止。脸上还带着讥讽的冷笑,显然就没打算管。 原因无他,韩信是淮阴人。 但他越是如此,黑背就越来劲儿。本来黑背瞧韩信人高马大腰间佩剑,还真有些发虚。可见他如此软弱,顿觉眼前这人就是个绣花枕头,明显是好欺负的主! “这宝剑是偷来的吧?” “你怎能凭空污人清白?!” 韩信顿时大怒。 这把宝剑可是祖传的,即便他母亲死后日子再怎么贫困,他也从未想过将此宝剑卖出去。他在母亲坟前立下誓言,终有一日他会持剑闯出番大业。 “什么清白?就你这样的贫户,若非盗窃怎能有此宝剑?” 韩信涨红了脸,额上青筋条条绽出。 “此为吾家传宝剑!” “哈哈哈,荒谬!”黑背仰天大笑,甚至还转身看向其余人,“二三子,可相信此子说的?” “谁会信?” “看其打扮,还不如闾左贫户。” “此剑定是偷来的!” “不论是否偷的,他也不配佩剑。如此软弱无能,实在是丢人。我若是他,早就拔剑迎敌,纵死无悔!” 旁边看热闹的是不闲事大。 一个个在边上吹嘘,好像和真的似的。大部分人家里都是上有老下有小,在这冲动拔剑砍了黑背,连坐之法可不是开玩笑的。 这些人一怂恿,黑背更来劲了。 直接走上前去,用力推了下韩信。 “汝虽长大,好带刀剑,中情怯耳!” “哈哈哈!” “说的是!” “汝虽宝剑在手,却胆小如鼠,鼠辈耳!” 韩信咬着牙,右手紧紧握剑。他自幼家境清贫,因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前段时间至南昌亭长为食客,勉强算是混口饭吃,也学了不少东西。 可惜,前些天出了事。 因为大索泗水郡,导致南昌亭长也有些撑不住。其妻子便故意在早上把饭煮好。到了饭点韩信去后,却没有给他准备的饭食,韩信也明白他们的用意,一怒而去。 本来他想靠钓鱼谋生,可惜连续空军。幸亏遇到位漂母,看他可怜给了他饭吃。同时给他指出条路,说淮阴县就如面前的死水,即便他垂钓多日也是一无所获。相反那沛县更有希望,最起码粮价低啊。淮阴县米石百钱,人只要六十! 韩信也觉得相当有道理,当即回去卖了些家产。而后找南昌亭长开传,颠颠的来至沛县。想的是先买点米填饱肚子,再看看能否投靠个大户人家。若是不行,那他就只能回淮阴继续找机会。 黑背瞧韩信发抖,笑的越发猖狂。 他觉得韩信是怕,其实人是怒! 黑背咄咄逼人,向前踏出半步,并且直接抬起右腿,指了指他的裆部,讥笑道:“信能死,刺我;不能死,出我胯下!” “哈哈哈!” “这鼠辈可别真钻啊?” “来来来,也钻乃公的!” 韩信右手紧握剑柄,恨的浑身哆嗦。他可以效仿那些游侠匪寇,一剑劈了黑背后逃之夭夭。 但…… 他真能逃走吗? 眼下就有十余位披甲卒吏! 而且他身无分文,能跑哪去? 韩信望着这些看笑话的人,他知道他若是不从,这些人还会继续找他的麻烦。很有可能,他今日连这粟米都买不成。 权衡利弊后,韩信长舒口气。勾践尚能卧薪尝胆,他也行。他今日所受之辱,终有一日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韩信右手缓缓放开了宝剑。 这一刻,他的傲气荡然无存。 “我钻……” “哈哈哈!” 黑背仰天大笑。 他真没想到眼前少年会如此怯懦! 如此窝囊废佩剑,真是暴殄天物! “快钻快钻。” “如此胯夫,还真是有意思!” “钻完他的,还有乃公的咧!若是乃公高兴,说不准就赏你半升粟米。” “够了!” 韩信还未匍匐下身来,就传来呵止声。 瞥向远处,阳光颇为刺眼。 依稀只能瞧见位风度翩翩的青年,迎面走来。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位粗犷的壮汉,还有俩半人高的稚童。 “见……见过亭长!” 众人纷纷作揖。 方才嚣张傲慢的黑背,顿时怂了。就瞧见樊哙大步昂扬的走上前去,朝着黑背的屁股就是狠狠一脚。 “好你个黑背,乃公先前怎么与你说的?让你往后好好做人,勿要再惹人生事。想不到,今日竟敢再犯?!” “樊兄饶命!” 黑背见了樊哙,吓得是浑身哆嗦。别看他俩都是屠户,可人樊哙是有真本事的。先前他曾找过樊哙的麻烦,结果被徒手按在地上锤,三拳两脚把他揍得是哭爹喊娘。 “去,给他两耳光!” 樊哙看着韩信,挥手示意。 他这么做,纯粹是要给黑背个教训。这小子就是沛县的刺儿头,经常找人麻烦。如果韩信脾气再大些,真一剑把他给捅死了咋办? “这……这就不必了。” 韩信也是摆了摆手。 转过头来,打量着中间的青年。 “足下可是泗水亭长,曹君?” “欸,你竟认识我?” 曹秀见状来了兴趣。 知道他名字的很多,认出来的就少了。 况且,他并非沛县人士。 “足下俊朗不凡,气概非常人所能比。又令这么多人心悦诚服的作揖,沛县除开泗水亭长曹君外,信想不到第二人。” “……” 秦始皇瞄了眼曹秀。 这人眼睛是不是有问题? 俊朗不凡,他倒是很认可。 至于所谓的气概? 曹秀能和他比吗?! 呸,又是个溜须拍马之辈! 第47章 年轻人,你的梦想是什么? 曹秀笑了笑。 小伙子眼力劲不错,有前途。 他在沛县,那是十里八乡都知道的俊后生。这两年上门说媒的,都快把门槛给踏破了。 这时任敖则走上前来,他本为狱卒,只是现在沛县缺少人手,所以被安排到这看守。不过他并非负责前面,而是在后面。瞧见曹秀来后,便走上前来打招呼。 “曹君。” “任君。” 任敖正准备了解情况,就瞥到了旁边欲言又止的韩信。稍微愣神后,旋即朝着曹秀俯身耳语。 “哦?” 曹秀若有所思的一笑。 “你是淮阴韩信?” “曹君竟知道我?” “有所耳闻。” 曹秀打量着韩信,估摸也就十八岁。先前任敖曾经要去淮阴县服役,所以他就顺势让任敖去打听韩信,毕竟人未来的成就实在是高。 虽说韩信性格有些问题,结局也不太好,但他带兵打仗的能力是毋庸置疑。任敖回来后就如实直说,说韩信在当地名气不太好。经常到处蹭饭,家里明明有田,却不愿去劳作。 思来想去,曹秀就不想再去招揽。 当时韩信尚且年幼,他干预太多未必是好事。其次他手里的能臣武将也不少,曹参樊哙都是顶尖的。还有任敖周勃夏侯婴……这些也都不差。 韩信是厉害,但也得有人赏识。正所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他不会因为韩信未来的成就,便上赶着去巴结。 只能说,蝴蝶效应确实厉害。 他没想到,韩信竟然会跑沛县来。 “行了,走吧。” “曹君且慢!” 韩信咬着牙连忙走上前去。 站在曹秀面前,目光坚定。 他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曹秀能力出众,而且还很年轻。若是能追随这样的干吏,必定会更有前途。关键是曹秀不缺钱啊,再不济也能混口饭吃。他来沛县,就是想投靠豪族为门客。 曹秀……就是最好的选择! “怎的?” 曹秀嘴角扬起抹笑容。 他就知道,韩信不会错过这机会。眼下的韩信还是太过稚嫩了些,关键是连口饭都没得吃。若是以后的韩信,说不准连正眼都不带瞧他的。 “信为布衣,家中父母双亡。因贫无行,不得推择为吏,又不能治生商贾。常从人寄食饮,人多厌之。曹君事迹,信多有耳闻。然信以为,曹君还需有人相助。如穆公之百里奚,桓公之管鲍。信愿为门客,助君更进一步!” 这番话说的是铿锵有力。 饶是秦始皇都颔首赞许。 “亭长莫要听其胡言!” “此子乃鼠辈,满嘴胡言。” “对,我看他就是想混口饭吃!” 黑背在后面带头跳起来质疑。 “阿正,你怎么看?” 曹秀没着急,转身询问。 “古之有毛遂自荐,其既然敢自比为百里奚管鲍,想来是有真才实学的。连胯下之辱都能忍得,足以证明其心智成熟。照正来看,倒是可以给他个机会看看。” 秦始皇负手而立,侃侃而谈。 王翦在旁也是一笑。 他仔细打量过韩信,这人应该是练过武的,而且精于剑术。从淮阴至沛县,足有两三百里路。韩信一人一剑就敢来,更证明他是有真本事的。 曹秀若有所思的看向韩信。 “年轻人,你的梦想是什么?” “梦想?!” 韩信闻言直接愣住了。 曹秀还真是古怪,问这种问题? 现在当个门客都这么卷了吗? 不问才能,问梦想?! “我的梦想就是尽我所能,助曹君一步步走的更高!” “好!” 曹秀忍不住笑了起来。 旁边的秦始皇则是满脸无语。 好一条舔狗! 韩信明摆着就是奉承。 这人不简单呐! 忍得了胯下之辱的,岂是等闲? 曹秀收起笑容,注视着韩信道:“从今往后,你便是我府上的食客。但有句话我得提前告诉你,我的府上不养闲人。若无足够的才能……” “信会自觉请辞!” “蛮好。” 曹秀微笑着点了点头。 只能说,这都是缘分。他本来都把韩信这茬给忘了,结果这家伙自个跑沛县来了。他对韩信的了解大部分出自史书,未必就真的准确。但通过任敖先前打探,也算知道些事。 韩信是贵族后裔,所以哪怕穷的吃土,也会佩剑彰显自己的身份。他有着股贵族傲气,相当的恃才傲物。就像刚才明明是在讨好曹秀,他依旧是不卑不亢,还自比为百里奚管鲍这样的贤臣。 至于反骨,也不必着急。哪怕说真的驾驭不住韩信,曹秀也有足够的把握毁了他。他这些年积攒下的资本,可不是韩信能比的。 …… 沿路而行。 韩信细心观察着四周情况。 今后,他会长时间留在此地。 “韩生。” “曹君何事?” 曹秀面露微笑,“你也瞧见了我这限量买米,我现在很想听听,你可有什么好的建议?” 与此同时,秦始皇也看了过去。 曹秀还真是心急。 韩信还没去府上呢,这就问上了。 “信的确有些想法。”韩信倒也不怯懦,无比笃定道:“在信看来,限量购买的确是好法子,但对黔首而言或许是个负担。” “负担?” “今日市旗还未升起时,信就已至关市门口等候,而门前已有二三十人等候,其中不乏老弱妇孺。如今正值酷暑,为了买米还有人被热昏过去。信以为,应当增设临时粮肆。” 曹秀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若有黔首多处购米谋利呢?” “完全能以乡或亭为区域。”韩信不假思索道:“买米时需出示验,若非当地的黔首,一律不卖即可。” “善!” 秦始皇在旁忍不住点头赞许。 韩信所言,和他们想的完全相同。今日曹秀亲自至沛县,就是要找萧何说这事,只是没想到会碰到韩信。 现在看来,韩信确实有些本事。他现在还很年轻,若是好好磨炼下,今后说不准也是类似曹秀这样的能吏。当然,千万别学曹秀这混账性格。 “到了。” 韩信停下脚步,抬头看向面前奢靡的府宅。 望着沉重的木门,心中忐忑不已。 这是一扇新的大门! 跨过去,将会是未知的人生! 【默默的求下推荐票……】 第48章 钓鱼佬韩信,加官进爵! 数日后。 韩信正坐于河边。 头戴斗笠,腰间挂着鱼篓。 手里握着鱼竿,表情认真。 自成为曹秀门客后,他的日子好过许多。府上庖厨所烹煮的各种美食,他连听都没听过。当天连干三碗饭,惊得大黄夹着尾巴就跑了,生怕把它也给吃了。 当然,这饭也不是白吃的。韩信识字,也懂些拳脚功夫。这几日因为沛县政务繁忙,孤儿院也没人负责,便先让他顶上。 韩信对秦律上的造诣并不高,但却极其精通算学。他在南昌亭长那的时候,就经常帮他算账,算的是又快又准。就说算盘吧,韩信大概学了个把时辰就已精通,甚至比曹秀算的还快。 只能说,这就是天赋异禀! 毕竟行军打仗,不懂算学可不行。 于是乎,就让他来教稚生算学。 韩信教的方式也很简单,粗略讲过后就开始出题,出完题让他们自个做,他自己则是偷摸溜出来钓鱼。 至于钓鱼这事…… 先前钓鱼,他是为了谋生。 现在钓鱼,他是为了养生。 昨天晚上曹秀起来嘘嘘,就瞧见他坐在池塘边上钓鱼,惊得曹秀差点一棒槌砸过去。 “你在此作甚?” “长夜漫漫,垂钓为乐。” “可是……我这池塘没鱼啊!” “没事,信用的是直勾。” “你小子真是个天才!” “信其实也没这么好。” “你的情商还真是低……” “……” 韩信收起鱼竿,上面只有鱼草。 他之所以如此,还多亏了先前曾遇到位的老人。那人精通百家之言,尤擅兵法。蹭了他好几天的鱼后,便给他留下好几卷兵书。还告诉他,钓鱼只是小道儿,只能满足口腹之欲。要想成就番大事,就得如那昔日的吕尚——钓人! 韩信至今也不知那老者身份,他将兵书熟读数遍后,便按老者嘱咐焚毁。同时心中暗自立誓,昔日吕尚辅佐周朝成就番霸业,最终成为齐王。他韩信若能得遇明君,也能成为齐王! “信在此作甚?” “钓鱼。” 韩信瞥了眼边上的稚童,淡淡开口。 这俩是曹秀收养的孤儿,分别是阿正与蒹。虽说有些本事,但他压根瞧不上。整个曹宅,他就服曹秀,其余不过是些土鸡瓦狗插标卖首之徒。 “钓鱼?” 秦始皇皱了皱眉。 就瞧见河上面漂着诸多的饵料。 “你这是钓鱼还是喂鱼?!” “你不懂。” 韩信收起钓竿,淡然道:“若想有所收获,就要懂得多放饵料。钓鱼如此,做人做事行军打仗皆是如此。” 秦始皇踮起脚瞧了眼鱼篓。 “然而,你一条鱼没钓到。” “哼,竖子不足与谋!” 韩信重重的哼了声,轻蔑不已。 “听你所言,你还懂些兵法?” 王翦反倒是来了兴趣。。 韩信虽说钓鱼的水平不咋地,但他说的这番话确实暗合兵法。有时为了获得战争的胜利,的确是需要下足鱼饵。 “哼。” 韩信冷冷一笑。 甚至,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在他看来,与这俩稚童说话都是浪费时间。 王翦瞪着眼,火气顿时上来了。 这家伙还真是够傲气的! 本想看看他是否有真才实学的,若是他能力出众,王翦想着闲来无事好好栽培他番。结果倒好,竟然压根不搭理他们。 韩信见时间差不多,便站起身来。 同时将钓竿插在边上的装置,这是曹秀亲手做的自动钓鱼器,经过各种连锁装置,当鱼上钩后就会自动提起回收进鱼篓内。 但是,钓鱼的乐趣也就没了。 哪怕一条鱼没钓上,韩信也不着急。 捧了些清澈的河水,一饮而尽。 “舒坦!” “……” “走吧,也差不多到点了。”韩信面露微笑,“今日县令就要亲自为曹君加官进爵,吾等也当过去庆贺。” “也好。” 秦始皇微微颔首。 这事他们昨天就已知晓,府上的奴仆们大清早就开始忙活。还说晚上要设宴款待邻里,连带着县令都会赴宴。 …… …… “泗水亭亭长曹秀,听诏!” 胡毋苍捧着绢帛,站在曹秀宅前。身后左右皆有卒吏,萧何曹参都在,所有人皆是佩冠着黑色锦衣官服。今日场面那是相当的大,四周锣鼓喧天,爆竹齐鸣,旌旗招展,人山人海! “亭长这次可要发了!” “后面的马车瞧见没?全是铜钱!” “亭长此次立下大功,都应该的。” 片刻后,曹秀淡定的走了出来。 一切都在意料中,自然不会有多惊喜。 “秀,听诏!” 胡毋苍旋即打开了绢帛。 与此同时,全场瞬间寂静无声。 萧何与曹参负手而立,面露微笑。 这么多年,曹秀终于迎来今日。对他而言这仅仅只是个开始,今后绝不会止步于此。毕竟他先前的政绩就很出彩,只是瞒着没有全部上报而已。 “维二十八年,时在仲夏。泗水亭长曹秀献宝曰:曲辕犁。以中牛挽犁,可日耕六亩。此犁为兴农利器,君甚慰之。正值大索泗水郡时,曹秀献限籴令,于黔首有功。吾秦法使民有功而受赏,特进爵二级至官大夫,担任丰邑乡啬夫。另赏金两镒,隶妾二!” “秀,尊诏!” 曹秀恭敬无比的抬手作揖。 同时双手将诏书绢帛收下。 而后,草儿就将这绢帛放进檀木盒内。诏书很明显是由郡守草拟的,但也是天大的殊荣。得先保存,然后再将其刻在大门口的两根石柱上,以此彰显主人功绩,这就是所谓的阀阅。 “县君远道而来,秀今日正好设宴以飨亲邻,还望县君莫要拒绝。” “哈哈,好!” 胡毋苍笑着点头。 对于曹秀的态度,他还是很满意的。 他毕竟曾在咸阳混过,见过诸多形形色色的人。有些人起初卑微的很,但是当他们顺利上位后,立刻就会翻脸不认人。 “此为双板长冠。”胡毋苍命人取来冠带,认真道:“汝已爵至七级官大夫,也当佩双板长冠,颔下为黄缨。来,老夫亲自为你佩冠!” “多谢县君!” 曹秀再次作揖道谢。 等佩戴好后,曹秀抬手摸了摸。 而后,他就朝着曹参笑了起来。 “大兄,你的冠带没我的好看!” “……” 向来严肃的曹参都忍不住一笑。 这小子还是这么喜欢搞怪! 第49章 乡啬夫,秦人的餐桌 既然设宴,自然要有个章程。 赴宴之人皆要送礼,再根据礼金分座。给的越多,就越能在上座。同时还得有人记下礼金,收好后还得唱礼。 这事曹秀就交给韩信去做。 来赴宴的很多都是闾左贫户,本身就没几个钱。再加上现在条件困难,只能尽自己所能送些东西。像是家里舍不得吃的鸡蛋鸭蛋,或是刚自河里捞上来的鱼虾老鳖,还有就是些猎户打来的野味。 当然也有类似刘太公这样的富户,出手就是贺钱五百,给的礼金都能和萧何曹参相当,自然就能坐在前面。 如此盛宴,刘季自然也跟来了。 他可不是只为了蹭饭。曹秀现在已经官至乡啬夫,那么泗水亭长的位置就空了出来。他早早就盯上这位置,若能得曹秀举荐,或许就能当上。 路过韩信时,二人对视了眼。 而后极其默契的皆是冷哼声。 胯夫! 无赖! 很明显,这俩互相都瞧不上眼。 …… 既是设宴,那可不能再用大圆桌了,总不能让人笑话。萧何亲自指挥安排,一张张食案分左右摆好。秦国尊右,右边首座自然是给胡毋苍留的。 “哈哈,恭喜秀儿了。” “还未及冠,便已爵至七级官大夫。” 王陵笑呵呵的走了进来。 瞧见曹秀后,感慨不已。 他右侧的男子略显削瘦,面相很是清秀,但是眸子却有些阴鸷。这人就是雍齿,同样是沛县豪族,与王陵关系极好。但是他就瞧不上刘季了,并且多次羞辱他。若非看在王陵的面子上,早就收拾他了。 “义兄,雍君。” “亭长……不,应当是乡啬夫。”雍齿面露微笑,“吾与王君平日以兄弟相称,若秀儿不嫌弃,大可也称吾为兄。” “义兄!” 曹秀也是毫不客气抬手。 这就是名气大了的好处。 自然会有人送上门来,与他交好。 雍齿在沛县主要经营粮肆,先前与曹秀并未打过多少交道。不过这人有些反复无常,在他府上的隶妾可是遭了罪。所以,雍齿在沛县的名气并不算多好。 当然,这些都不重要。 …… 胡毋苍捋着胡须,环视四周,今日沛县有头有脸的人可都来了。除开萧何曹参外,还有王陵雍齿刘太公等当地豪强。像夏侯婴任敖因为平日与曹秀交好,也都位于上座。像樊哙卢绾则是位于后面,也不算差多少。 这比他来沛县任职时,还要热闹! 胡毋苍长叹口气,也都已明白。 曹秀的人脉,令他都很佩服。像他这样八面玲珑,长得帅情商又高的人,整个沛县也就这么独一份。 “秀儿。” “县君有何吩咐?” 胡毋苍挥袖拂手,淡然道:“本来今日郡守也想来赴宴的,奈何这些天公务繁忙,就委托老夫来此。” “那太好……” “嗯?” “咳咳咳,太可惜了!” 秦始皇在旁气的是直跺脚。 这叶壮简直是蠢笨如猪! 一天天忙什么呢? “你还未及冠,就已爵至七级官大夫,此次还得郡守的赏识。不出三年,或许就能被派遣至别的县为县令。” “都是县君教导有方。” 曹秀抬手恭维。 像郡守县令这种级别的官吏,往往需要异地上任,这就是所谓的回避本籍。比如说曹秀是沛县人,那他就得至别的县担任县令,甚至还得跨郡。 胡毋苍脸上的笑容渐渐敛去,继续道:“如今你已是乡啬夫,以后做事需更为谨慎些,特别是这段日子。吾听说此次你的谏书,连左丞相李斯都赞不绝口。包括你的赏赐,也是他亲自确定下的。” “嘶……” 曹秀顿时倒吸口凉气,他突然想起来,李斯还留在琅琊郡正在抓刺客。若他猜的没错,这家伙过些天也很可能会来泗水。 如此说来,确实要得低调些。 像李斯这样的法家大牛,绝不会容许他的这些小聪明。只要被其知晓他干的这些勾当,估摸着三族都得凉凉! 胡毋苍也是点到为止。 曹秀是聪明人,不必说的太透彻。 这段时间风声紧,还是低调为妙。 “秀儿,人都到齐了。” 萧何顺势坐在了胡毋敬对面。 “明白了。” “草儿,吩咐庖厨们上菜。” “唯!” 草儿旋即告退去安排。 今日府上的隶臣妾忙的不行,一壶壶上好的黍酒端了出来,再为宾客倒满。同时烹制好的菜肴也都端出,全都是精心烹调的珍馐美味,色香味俱全。 不光味道好,摆盘同样极其艺术。 别说寻常黔首,就连刘太公这类富户豪族都从未见过。菜肴端上来的那刻,全都是疯狂干饭。场面是相当壮观,更有甚者是恨不得连盘子都啃下来。就连用作装饰的鲜果,他们也是一点没浪费。 胡毋敬大快朵颐的吃着鱼丸。 “秀儿府上的珍馐美味可真不少。” “哈哈哈,这鱼丸鲜嫩爽口脆爽弹牙,还真是美味。” “的确,也就比鱼脍稍微差些。” 胡毋敬擦了擦嘴。 他最好吃鱼脍,隔三差五总会吃会。正所谓食不厌精脍不厌细,鲜嫩的鱼脍再搭配上特制的芥酱,简直就是一绝! “县君还是少食鱼脍的好。” 曹秀小声开口提醒,他记得东汉末年就有个人喜欢吃鱼脍,结果最后吐虫三升而死。原本曹参也好这口,经过他各种劝诫后就放弃了。 沛县很多人都喜欢食鱼脍,只需搭配上黄芥酱就是道珍馐。其实如果是海鱼的话可能还行,河鱼的话还是悠着点比较好。 “哦?为何?” “额……吃生的容易生病。” 曹参在旁也是笑了起来,“县君还是听秀儿的好,我先前也好食鱼脍,但经常闹肚子。后来戒了后,就鲜少患病。” “是吗?” 胡毋苍若有所思的点头。 “这杯酒,敬乡啬夫的。” 刘季这时候则是站起身来。 恭敬无比的端起了酒樽。 “客气了。” 曹秀微笑着抬手回应。 看着刘季欲言又止的模样,也已清楚。 很明显,这老流氓盯上空出来的泗水亭长职位了! 【默默的求下推荐票~】 第50章 你就拿这考验秦吏? 刘太公在旁望着,满脸期待。 他们这次送的礼金足有千钱。 若非为讨好曹秀,他哪会舍得? 曹秀只是笑着打了个哈哈,没有再细谈。老刘这人皮厚心黑,能力也不差。帝王权术这类就不谈了,他的军事能力同样很强,人打过败仗,但胜仗同样也不少。就连韩信也曾评价,说他能带兵十万。 亭长不过只是斗食小吏,给的工资很低,大部分亭长甚至还得种地为生。好处就是可能不必服徭役,每日需要在亭内安排邮人戎马吃喝。还得治理地方,有时候则要送人去郡县乃至咸阳服役。 曹秀现在已官至乡啬夫,他有权利提拔举荐别人为属吏。不过这是有风险的,若是他举荐的人犯了法,那他也得连坐受罚。偏偏老刘这人很不安分,历史上就因为把人放走而落草为寇。 所以,他肯定不能答应。 …… 吃饱喝足。 宾客们各自告退离去。 到最后,唯独刘太公与刘季留下。 刘太公没说话,先取钱摆在桌上。 “足下这是何意?” “老夫想请啬夫帮个忙。” 秦始皇皱着眉头。 不用想,曹秀肯定会收钱! 这小子见了钱比见自己亲爹还亲! 曹秀抬头扫了眼。 才五百钱? 打发叫花子呢?! 刘太公长叹口气,抬手道:“家门不幸,季儿今年已三十有余,却是不事家人生产作业。曹君担任啬夫,这泗水亭长的位置便空了出来。若是曹君可为季儿引荐,老夫定感激不尽。” “所以,你就拿这考验秦吏?” 曹秀站起身来,背着手满脸不屑。 哪个秦吏经不起这考验? 几百钱就想混口皇粮? 做梦去吧! 刘季在旁也是心领神会。 想都没想,再取出好几串铜钱。 “啬夫放心!季同样精于秦律,也有身武艺。只要给季个机会当上亭长,就绝不会辜负啬夫心意。” “不必再言,请回吧。” 曹秀再次挥手。 是非轻重,他还是分得清的。就这点钱让他担这么大风险,这不开玩笑吗?况且,泗水亭长的职位他心中已有人选,说什么也不会让给刘季。 见他态度坚定,刘太公只得作罢。 待他走后,秦始皇顿时笑了起来。 “想不到,秀儿竟能抵挡诱惑!” “切,这么点钱糊弄谁呢?” “……” 曹秀满脸不屑,“秦国纳粟千石,方能拜爵一级。几百钱就想当上亭长,这不是痴人说梦呢?” “你的意思是钱给少了?” “当然!” “……” 秦始皇顿时是怒不可遏。 天杀的曹贼! 他还寻思着曹秀怎么转了性,搞半天这家伙嫌人给的少了。身为秦吏,却把心思全放在搞钱上面,简直就是牲口! “那韩信,你们觉得如何?” “虽有才能,却太过傲气。” 秦始皇给出了他的评价。在他看来,这样的人注定是走不远的。关键是太过耿直,在官场上很难混得下去。当然韩信也确实有些本事,起码是精于算学。 “嗯,确实如此。” 曹秀若有所思的点头。 “看来,这学堂还是得找个老师。” 韩信这人是出了名的傲气。 他在项羽那不受重用,然后就跳槽至刘邦麾下。结果刘邦也不重用他,气的他连夜提桶跑路。得亏是萧何月下追他,才将他追回去。 “你是打算让他担任亭长?” “怎么可能?!” 曹秀连连摆手。 韩信并不擅长秦律。 而且,他志不在此。 “那是打算让谁担任?” “唔,应该快回来了。” 曹秀抬头看天,施施然开口。 …… …… 入夜。 月黑风高,伸手不见五指。曹宅内寂静无声,连看门的黄犬都匍匐在地。唯独只有书房,摇曳着烛火,能瞧见俩人影晃动。 嗖嗖嗖! 一道黑影自围墙跳下。 动作迅捷,快速穿梭在宅内。 贴着墙壁,慢慢挪步朝着书房而去。右手握着三尺利剑,月光照射下,闪耀着森冷的杀意。 书房内,烛火燃起些许黑烟。 秦始皇正在翻阅竹简。 曹秀现在已是乡啬夫,要管理整个丰邑。天还没黑的时候,就有乡佐上门送来了文书。乡佐就是啬夫之副,负责辅佐乡啬夫处理事物,主管征收赋税。 所以,这事就交给他们俩了。 对此曹秀还振振有词。 “阿正,我这是在历练你。” “你出自赵国公室,可曾想过赵国为何会被秦国所灭?正所谓失败是成功之母,失败并不可怕,我们要得自失败中反思学习。只有足够了解秦国,你才能真正的击败他!” 说这话的时候,曹秀身上都好像散发着光。那一瞬间,他的形象都高大不少,宛若成功学大师。 “正应该很了解了。” “不,你得从基层开始了解。” “你为何不去做?” “我又不是赵国公子。” “……” 事实证明,人是说不过狗的。 秦始皇如此想着,也想看看。 还真别说,他确实看出来些门道。 像他在咸阳时,处理政务大多出自郡县级。像乡亭这种除非大事,否则他是基本不看的。 所以,这里面有了不少操作空间。丰邑记录下的粟米亩产刚刚及格,可他实地看过可远远不止这些。很明显是隐瞒没有上报,如此就能捞油水。 秦始皇看的很认真。 他在思索,该如何遏制这类情况? 王翦也没闲着,正在上下翻腾。书房里面的宝物可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书籍连他都没听过,还有诸多绢帛上画着各种器具。像什么航空母舰,应当是某种大船。还有坦克,很像是他们用的赣车。 唔……好东西! 反正他都记录下,以后说不准有用。 “嗯?!” 王翦猛地抬起头来。 他似乎是察觉到什么。 而后连忙起身,腰间铜剑猛地抽出。同时抬手看向秦始皇,做出个噤声的手势,并且示意他赶紧藏起来。 砰! 房门猛地被一脚踹开。 “看招!” 黑衣人猛地闯了进来。 王翦挥着比他还长的利剑,冲上前去。剑锋相碰,发出阵金铁相交的铿锵之音。 “有刺客!” “护驾,来人护驾!” “额?” 黑衣人望着面前的小屁孩愣了下。 怪事,怎么是俩小屁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