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奸佞督主夜夜诱哄,陛下女儿身瞒不住了!》 第1章:你想死干嘛给朕刨坑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 时俞正美滋滋地数着银行卡余额上的零,一声锣响突然在她耳边炸开,惊得她猛然睁眼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入目,依旧是古色古香的寝殿,而旁边的太监小夏子,正拿着惊醒美梦的“作案工具”,露出一脸劫后余生的表情。 “皇上,您终于醒了,再晚点早朝又要迟到了!” 痛失银行卡,富婆梦碎的时俞,扫了一眼明显还没天亮的窗外,咬牙看着小夏子,“你做个人吧,这个点村头的狗都还在睡着呢!” 小夏子默默把铜锣藏到了身后,“皇上,这是督主的意思,而且督主说了,若是您今日早朝再迟到的话,就自行去太庙跪经。” 时俞心头无语,“别说去太庙跪经了,就是去皇陵看坟,只怕也比当这劳什子的皇帝强,好歹不用早起。” 为了实现三十岁前早日退休养老的朴素愿望,她勤勤恳恳工作,以最快速度升职加薪,一跃成为公司最年轻的合伙人。 眼见着富婆身份触手可及,可就在三天前,二十五岁生日当天,她却意外猝死,再一睁眼就成了天晋国的傀儡皇帝聂时俞。 更惨的是,聂时俞是个彻头彻尾的女子,只因为当年母妃争宠,才成了女扮男装的四皇子。 本来原主资质平平,性格懦弱,十分不起眼。 可谁知两年前,先帝突然驾崩,因为没有立太子,也没有留下传位诏书,几方势力疯狂争夺皇位。 小夏子口中的督主景衡,虽然是宦官,但那时已经权倾朝野,轻而易举便能决定谁登上皇位。可他却作壁上观,看戏般任由几方势力争夺。 然后在几方斗的如同乌眼鸡时,景衡轻飘飘地一句话,就将小透明聂时俞提溜上了皇位。 再随便一挥手,斗的最狠也是胜算最大的二皇子,就以手足相残的名义,被安排着流放三千里吃糠咽菜去了。 自那之后,朝堂之上虽然还有其他势力伺机而动,可是心底却都跟明镜一般,知道不是景衡的对手。 至于聂时俞,不过是他手中的提线木偶罢了,而且头顶还悬着一把女扮男装的大刀。 “皇上,再不去真的来不及了!”小夏子紧张的提醒声,打断了时俞的思绪。 皇上这几天是怎么了,不仅昨日早朝睡过头,而且现在竟然还敢这么说话,若是让督主知道的话…… 小夏子打了个寒颤,不敢再细想。 时俞回过神,怀揣着比鬼还大的怨气,掀被起身下床。 为了防止身份暴露,她睡觉时没有解开束胸,套上龙袍,简单洗漱过后便出了寝殿。 天晋国的早朝卯时开始,时俞踩着点,准时踏进了宣德殿。 一进去,就看到了龙椅斜左侧,正慵懒坐在太师椅上的景衡。 一张脸绝美惑人,五官无可挑剔,虽然是宦官,可是周身没有丝毫的阴柔阴郁之气,反而如同百年清流,钟鸣鼎食间走出的世家公子。 风神轩举,郎艳独绝。 但只要再看上一眼便能发现,比起容貌更为显眼的,是景衡周身透出的那股子令人胆颤的威压,须臾之间便扩散到大殿内的每一个角落。 仿佛漫不经心却又不容置喙地告诉所有人,此处是他的地盘! 太师椅上,注意到时俞的视线,景衡也打量了她一眼,一双凤眸里透出几分微凉玩味。 “皇上倒是准时。” 一句话,吓得跟在时俞身后的小夏子忍不住抖了抖,要知道往日里面可都是皇上早到候着督主大人的! 时俞一挑眉,果断选择忽略了扑面而来的威慑感,“多谢督主夸奖,到的如此准时,朕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棒了!” 说完,没有理睬小夏子和朝臣们那复杂的目光,时俞直接走到了龙椅上坐下。 刨除洗漱和路上的时间,她至少四点半就被喊起来了,就算景衡的势力再吓人,可她又没迟到,实在没心情唯唯诺诺装孙子。 宣德殿内,朝臣们惊讶的看着这一幕,一时之间谁也不敢开口,都在等着景衡的反应。 直到后者勾唇,懒懒说了句早朝开始,不少人才松了口气,纷纷下跪行礼。 待众人起身后,看着下面排列整齐的一个个脑袋瓜子,时俞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诸位爱卿,若是没什么事情的话,今日早朝就……” “皇上,臣有本奏!”中气十足的声音打断了时俞的话,一个约莫四十来岁的朝臣走了出来。 时俞看着对方,从原主残存的记忆里找出了对方的身份。 御史苏程,刚升上来不久的言官。 “苏御史有何事?” 苏程没有立刻回话,而是恨恨地瞪了一眼景衡。 时俞心头咯噔一声,冒出一股子不好的预感,果然下一刻就听到苏程就大义凛然地开口。 “皇上,微臣要状告景督主,身为宦官,染指政务,祸乱朝堂!” 铿锵有力的话音落下,朝臣们僵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喘,整个宣德殿瞬间落针可闻。 时俞暗暗看了一眼景衡,对方依旧慵懒的靠在太师椅上,似乎苏程状告之人和他毫无关系。 其实一直以来,都有人对景衡把控朝堂十分不满,可是却鲜少有人敢说出来,更何况还是当着景衡的面。 收回目光,时俞笑着开口:“苏爱卿说笑了,督主这是……关心朝政,辅佐朝纲。” 说完,她冲着苏程皱了皱眉,示意对方就此打住。 可苏程并没有领会到时俞的暗示,又往前几步,越发耿直地说道。 “皇上,您可千万不能被景衡蒙蔽,奸臣当道,浮云翳日,此等宦官,绝不可以……” “够了,苏爱卿切莫再胡言乱语。” 再说下去,只怕她今日就要替对方点蜡默哀了。 不过,原主十六岁登基,两年下来,已经不负众望的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软柿子! 这一点朝堂上下人尽皆知,这个苏程到底是怎么混到如今的位置的,纳谏前能不能做点背景调查? 看着打断自己谏言,还一脸无语之色的帝王,苏程心头生出一股子愤怒,一扯衣摆直接跪了下去。 “皇上,微臣立志一生直言,九死不悔,微臣相信,身为帝王您也定然不愿看到此等奸佞祸乱朝纲!” 此等奸佞,祸乱朝纲几个字,被苏程说的格外洪亮。 整个宣德殿的气氛,也在这一刻彻底陷入死寂。 而景衡也终于开口了。 “此等奸佞,祸乱朝纲?” 一声低笑,若月中弦歌,他饶有兴致的侧目看着时俞。 “皇上觉得呢?” 瞬间,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时俞。 后者嘴角一抽,“督主想听实话吗?” 景衡看着面前人的眼睛,极好看的一双眸子,少了平时的胆怯和恐慌,倒是一下子灵动起来。 “微臣洗耳恭听。”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吓唬吓唬这小皇帝罢了,可是现在他倒是真的想听一听,聂时俞会怎么回答了。 时俞重新看向苏程,敛眉凝神,片刻后十分认真地开口。 “朕觉得,毕竟君臣一场,苏爱卿未免太不厚道。你自己想要早日入土为安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捎带手,把朕的坑也给一起刨了呢!” 第2章:跪几天庆祝庆祝 “咳,咳咳……” 此起彼伏的咳嗽声响起,刚才聚精会神等着时俞回答的朝臣们,不少人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皇上这话的意思翻译过来不就是:你自己找死就算了,别拉上朕啊! 景衡笑了,慢条斯理地收回目光,可是眼底却闪过一丝暗芒。聂时俞的胆子,似乎大不了不少。 而“不厚道”的苏程回过神后,一张脸气得通红,“皇上,您怎可屈服于一个太监的淫威!” 太监二字,让刚才还在咳嗽的朝臣们,倒吸了一口凉气,谁也不敢再发出声音。 时俞更是彻底无奈了,这个苏程是生怕他自己死的太痛快? 正欲装模作样的开口斥责几句,好完成傀儡皇帝的本职工作,可余光扫到景衡脸上的表情,时俞愣了愣。 玩味又不屑,仿佛居高临下的看着一群蝼蚁。 似乎不管是苏程的话,还是自己的态度,都不过是跳梁小丑的把戏,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这般神色看的时俞心头陡然不痛快起来,眸光一转严肃开口:“苏爱卿这话说的就不对了!” 龙椅上的帝王,往日里总是怯弱低垂的眉眼,此刻清冽一片,恍然间透出几分高位者的威严,让人不自觉的屏息凝神。 “正所谓君子坦荡守节,待人以礼,所以……咱们可不能歧视太监啊!” 说完,时俞还不忘乖巧地看向景衡。 “督主放心,朕一心维护您,绝不会让别人戳您的痛处!” 她倒是想看看,景衡还能不能那么淡定地高高在上! 看着自以为在他痛处上蹦哒,还要得了便宜卖乖的时俞,景衡勾唇从容开口:“那就多谢皇上了。” 看来,对方的胆子变大的可不止一星半点。 时俞后背一凉,下意识皱了皱眉。 是她的错觉吗,对方好像不仅不在乎,而且眼底的玩味和揶揄感似乎更浓了。 在时俞怔愣之时,苏程一张脸已然铁青。 他如何也没想到,自己直言纳谏,结果皇上却仿佛只是当作玩笑。 作为一个以纳谏而死为平生志向的言官,他心一横牙一咬,“奸佞当道,社稷危矣,皇上却置若罔闻,臣唯有以死明志!” 说完,慷慨激昂地冲向了一旁的柱子。 砰的一声,苏程脑袋撞在了柱子上。 时俞猛地一颤,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浑身血液在此刻凝固,甚至连呼吸都忘了。 然而下一刻…… 苏程好端端地爬了起来,脑袋连皮都没蹭破一块,反而是柱子上的龙纹装饰被撞出了一个大坑。 “额……”时俞愣住了。 不仅是时俞,还有许多的朝臣们,也都纷纷见鬼一般的呆愣在原地。 只剩下两个和苏程关系好的官员,一边连忙上前拉住想要二次撞柱的苏程,一边无奈解释道。 “皇上您放心,苏大人他的脑袋……比较坚固,应该不会有事。” 时俞:“……”头铁的言官! 时俞表情复杂地看了看那柱子,又看了看正因死谏失败悲愤着的苏程,终于叹了口气。 “苏爱卿……” 语气敬重,和刚才的敷衍玩笑判若两人。 不少人心头暗自思量,看来虽然苏大人没事,可皇上还是被他这大无畏的纳谏精神给触动了,也是,毕竟都已经以死明…… “柱子的维修费就从你日后的俸禄里面扣吧。”时俞开口道。 正心生感慨的朝臣们:“……” 正想再撞一次的苏程:“……” 朝堂之上,再次鸦雀无声。 唯有景衡悠悠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日后的俸禄,呵,聂时俞倒是找到了个让对方继续活下去的理由。 一场早朝闹剧,最终在朝臣们怀疑人生的气氛中结束了,苏程也被交好的官员拉了下去。 宫道之上,时俞步子迈的飞快。 她已经想过了,虽然刚才早朝之上景衡没什么反应,但不能排除对方是不愿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所以才装作不急不恼。 现在散了朝,保不齐就要来打击报复。 时俞脚下生风,可就在她已经看到了寝殿大门之时,还是被人拦住了,“请”到了御花园。 景衡正站在湖边喂鱼,长身鹤立,闲适非常,和刚刚“脚下生风”完,还跑出了汗的时俞形成了鲜明对比。 “督主,刚才朕……” “皇上觉得今日天气如何?”景衡笑着开口,俨然一副闲话家常的模样。 时俞愣了愣,来的路上她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大不了就求个饶,反正总不至于因为一句太监弄死自己。 可是现在……对方的神色实在太过温和,难道自己想多了,景衡没打算追究? 时俞抬头看了看天,“还不错,晴空万里。” “那皇上去太庙跪上两日,庆祝庆祝。” 时俞嘴角一僵,“真是难为督主了,找了这么个八竿子都打不着的理由!” 不过,去太庙岂不是意味着不用早起上朝了? 时俞顿时心头暗喜。 景衡看了她一眼,“好心”提醒道:“按照规矩,五日休沐一次,接下来两天不必上早朝,所以皇上不必担心……缺席早朝。” 时俞:“……” 景衡发话,谁也不敢怠慢,很快就有人收拾好了东西,又将时俞“请”去了太庙。 看着时俞离开的背影,景衡身侧的侍卫追云皱了皱眉头,“主子,属下觉得皇上似乎不害怕去太庙了。” 虽不知什么缘故,但之前被罚去太庙时,皇上明明害怕极了,前段时间回来后,还生了一场大病,拖延了数日才好。 “何止不害怕,若非休沐日,只怕他要高兴的很。”景衡眼底泛出一丝疑惑,为何几天之内会突然性情大变,简直和以往判若两人。 “高兴?”追云仔细回想了一下时俞刚才的反应,“似乎还真是。” 景衡将手中剩下的鱼食尽数抛进湖中,看着扎堆争抢的鱼儿,眸光之中却兴致缺缺。 果然,鱼群争食还是没有几方相争有意思。 “既然皇上如此高兴,那便去给聂昭易那边递点消息,想来他自会多派几个人过去,再替皇上助助兴!” 第3章:卖去男风馆换点钱给朕花 太庙,庄严肃穆的正殿之中。 时俞面色凝重,眉头紧皱。 “小夏子,你赶紧翻翻,肉要烤焦了!” 说话的同时,还不忘十分熟练的给自己面前的烤串撒上辣椒粉。 旁边的小夏子吓得双腿发软,欲哭无泪,“皇,皇上,都烤了这么多了,够了吧。” “这才哪到哪儿,当然是要把这些全烤完了。”时俞目光示意了一下一旁还剩下大半的食材。 “可,可是,在列祖列宗的灵位前烤肉,要是传出去了,皇上您肯定会被别人戳脊梁骨的。” 何止戳脊梁骨啊,唾沫星子都能把皇上给淹死! “脊梁骨?”时俞挑眉,手中放肉串的动作不停,“你误会了,朕没那玩意儿。” 一个傀儡皇帝,脊梁骨那可是奢侈品,就算有,也不是能挂在嘴边的。 小夏子:“……” “可是皇上……” “好了,好不容易暂时不用见到景衡,朕还不能放松放松吗,就算待会儿真的有列祖列宗从灵位里面钻出来,那打的也是朕这个不孝子,你怕什么。” 时俞打断了小夏子,面前的炭火映的她眸光发亮。 只是,虽然列祖列宗不会钻出来,但是保不齐会来点什么别的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大殿上方便传来一阵轻微的瓦砾声。 下一刻,四名黑衣人自窗口一跃而入,进了殿内。 “刺,刺客!”小夏子尖声大叫,“有刺客,快……” “别喊了。”时俞拿起一个肉串塞进了他嘴里,“这儿可是太庙,真有人在乎朕安危的话,能让他们进这殿内吗。” 小夏子浑身一颤,难道是督主要除掉皇上?那……只能等死了! “快吃吧。”时俞一边拿起肉串吃着,一边继续撒着调料,有商有量的对着刺客开口,“你们稍等一会儿,朕要做个饱死鬼。” 皇上竟然在太庙里面烤肉? 这画面实在太过匪夷所思,黑衣人们一时之间都愣在了原地 等到领头的一个回过神来,立刻提剑朝着时俞刺了过来。 “皇上!”小夏子忍不住惊恐大喊。 时俞不躲不避,就在对方即将近身的那一刻,突然将手中的调料撒了出去。 白色粉末洒出,黑衣人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剩下的三个人连忙屏住呼吸,避开了剩余的粉末,可是却还是手脚发软,接连倒了下去。 “皇上,这是……”小夏子看得目瞪口呆。 “朕稍微做了点准备。”时俞将那罐调料放下,“这里面从一开始装着的就是迷药。” 在冲黑衣人撒出之前,她还撒在了炭火上面,所以他们躲开后来的粉末也没用。 “皇上,那为何您和奴才没事?” “解药撒在了你刚才吃的肉串上。” 这些是她在原主的床底下发现的,不少瓶瓶罐罐,迷药,解药,金疮药,都标的清清楚楚。 大概是提心吊胆这么多年,习惯性做出的准备。 出发来太庙的时候,她悄悄带上了两瓶。 小夏子恍然大悟,但随即又不解的问道:“皇上,可您怎么知道会有刺客呢?” “直觉。”时俞没有多说。 根据原主的记忆来看,除了景衡这个可怕存在之外,还有一个人,也让原主觉得提心吊胆。 五皇子聂昭易! 其实在天晋的一众皇子间,聂昭易是最出彩的一个,只是因为母妃是北渊国公主,身上有一半别国血统,所以一开始就无继承皇位的可能。 但他并非没有野心和图谋,原主成了傀儡皇帝后,他虽然不上朝,但是暗中谋划应该从未停止过。 对原主嫌弃非常,也没有什么手足之情,甚至之前也曾派人动过手,只是被景衡的人拦下了。 至于这一次…… 时俞看着倒地的黑衣人,景衡应该只是想要教训教训自己,若真到了生死攸关时刻,暗处的人十有八九还是会出手。 毕竟放眼如今的皇城,一旦自己死了,哪怕聂昭易有别国血统,也会成为许多人的第一选择。 时俞敛下思绪,迷药散尽时,太庙的守卫也正好进来。 “末将等守卫不力,请皇上恕罪!”领头的将领单膝跪地,不痛不痒的请着罪。 “无妨,几个刺客而已,虽然他们在诸位的眼皮子底下上蹿下跳,但朕还不放在眼里。”时俞笑着开口。 将领脸上划过一抹尴尬,对着身后的侍卫开口:“还愣着做什么,还不赶紧把这些刺客带下去。” “等等!”时俞叫住了他们,“带下去后你们打算如何处置?” “启禀皇上,自然是杀了。” 时俞扯下离得最近的刺客的面巾,“长得还不错,直接杀了未免太浪费。” 将领愣了愣,“那皇上想要如何处置?” 这些人可是刺客,长相好坏这算是什么关注点? 时俞想了想,摩挲着下巴挑眉道:“卖去男风馆吧,刚好给朕换点银子花花!” 在场众人:“……” 虽然心头万分无语,可是对方毕竟是皇上,那将领也只能领命行事。 在侍卫将人拖走之时,时俞还特地强调不许中饱私囊,卖完的钱要一分不少的给她送过来,廉洁奉公从他们做起! 而等到侍卫们离开过后,小夏子终于从皇上卖刺客换钱这件事里回过神来。 “皇上,那咱们还继续烤肉吗?” “当然!”时俞收起了迷药,将已经两个的烤串挪到一边,又新添了些炭火和食材。 烤着烤着,突然神色格外认真地抬头,“小夏子。” “皇上,怎么了?”小夏子心头一紧,“是还有刺客吗?” “朕决定了,我们明天吃火锅!” 紧张的差点打算去叫人的小夏子:“???” 跟在皇上身边,真是命都要吓短好几年! 时俞收回目光,继续开始翻动肉串,同时慢悠悠地勾唇。 今夜还是要准备一下,毕竟说不定明天还有“客人”来呢! …… 皇宫,霁影轩。 景衡立在书房窗边,听着追云的禀报,不动如山的一张脸上,终于有了几分诧异。 “聂时俞自己解决了刺客?” “回主子,是的,而且根据禀报的消息来看,皇上早就准备了迷药。” “倒是还算机警。”景衡唇边溢出笑意,“那他是如何处置那些刺客的,当众处死,杀鸡儆猴?” 第4章:你尊敬的父皇正被你坐在屁股底下 “这……”追云表情复杂,沉默了片刻之后才继续回话道,“皇上他下令将那些刺客卖进了男风馆,说是给他换点银子花花!” 景衡:“……” 脸上的表情僵住,愣了几秒钟后,景衡回过神来,随即一阵大笑。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聂时俞如此有趣。 “主子,皇上这性情变得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追云忍不住开口。 抓到的刺客不杀就算了,居然还卖进男风馆,这简直……荒唐! 景衡悠悠挑眉,一张脸因着刚才的笑越发潋滟惊鸿。 “这消息聂昭易知道了吗?” “咱们这边没有刻意隐瞒,想来应该已经知道了。”追云想了想,又补充道,“按照五皇子的性子,只怕会亲自去太庙试探一二。” “你说,如今的聂时俞对上聂昭易,谁能更胜一筹?”景衡饶有兴致地开口。 “虽说皇上性情大变,可想要在五皇子手底下讨到便宜,只怕没有什么可能。”追寻笃定开口。 “是吗?”景衡眼底泛出几分玩味,“我倒觉得,未必!” 翌日。 时俞这边刚刚架起小火锅,聂昭易便怒气冲冲的出现在了殿门口。 一身青色长袍,容貌俊美,和聂时俞有三四分相似,只不过他眉目更加冷峻,棱角分明。 虽然已经听说了聂时俞在太庙烤肉的消息,可现在亲眼看,聂昭易还是下意识皱紧了眉头。 “荒唐!皇兄莫不是连基本的孝道都忘了,如此狂妄悖逆之行,真让臣弟大开眼界!” 听着这劈头盖脸的指责声,时俞继续往火锅里下菜,头都懒得抬,“那你跪下磕一个吧。” “什么?”聂昭易一愣。 “既然朕让你大开眼界,你磕个头道个谢,难道不是基本礼数?”时俞抬眸看向他。 干干净净的眼眸,如同东风过境,冰雪消融后,透着盎然春色的原野,一眼望去,生机勃勃。 聂昭易第一次发现,聂时俞有一双极好看的眼睛。 虽然往日里面,他也知道聂时俞容貌生的不错,可对方多年来唯唯诺诺,没半点骨气。就像被剪下枝头的花,皱皱巴巴蜷缩在一起,令人瞧着就觉得不喜。 可是现在…… 看着微微挑眉,就差在脸上写着“还不跪吗”几个大字的聂时俞,聂昭易心头一恼。 现在更令人讨厌了! “皇兄这是彻底自我放弃,打算就做个傀儡皇帝,连最后一点名声也不顾了?” “五弟真爱说笑。”时俞收回目光,慢慢伸了个懒腰,“朕仁义礼智信拉满,简直能当选咱们天晋国的年度好人,哪里就名声差了。” 聂昭易噎了一下,“聂时俞,你当真是不要脸。” “微臣也觉得,皇上名声甚好。”悠然含笑的声音,自殿外传来。 下一刻,景衡踏进了大殿,扫了一眼时俞面前的火锅。 “皇上可介意添双筷子?” “朕不敢介意。” 看到景衡,时俞并不意外。 一个废物皇帝突然能对付刺客了,聂昭易显然是来探虚实的。至于景衡,十有八九是来看热闹的。 今日时俞并没有让人准备桌椅,而是在矮几上放了火锅和食材,自己跪坐在蒲团之上。 虽然现在对面就空着一个灰色蒲团和一套碗筷,可她还是让小夏子重新拿了一个黑色的团垫,又新准备了一副碗筷。 “督主请坐。” 自景衡走进来的那一刻开始,聂昭易的脸色便沉了下去,现在看着如此妥帖的时俞,心底更是越发讥讽。 “皇兄对景督主倒是妥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专门伺候景督主的奴才。” 时俞不急不恼,笑眯眯地看向站在那儿的景衡,“五弟,伺候景督主的奴才,一般似乎都是站着的。” 聂昭易冷哼,走上前便要在空出的那个蒲团上坐下,可是却被时俞拦下了。 “等等!”时俞皱眉,“朕让你坐了吗?” 那明晃晃的嫌弃,惹得聂昭易心头越发冷意丛生,“对待景督主,皇兄极尽谄媚,对待自家兄弟,倒是一下子刻薄小气起来了。” 说着,不顾阻拦直接坐在了那蒲团之上,还不忘给了她一个“坐了你又能奈我何”的眼神。 时俞静静地看着对方,片刻之后无奈地叹了口气,“罢了,你今日过来有何事?” 聂昭易余光扫了一眼景衡,“皇兄怎么不问问,景督主过来有何事。” 他今日过来,原本只是因为昨日的事情,想要来亲眼看看聂时俞是否真的性情大变。 至于现在…… 既然景衡也来了,若是此刻离开,倒显得他怕了一般! 时俞看了一眼正在悠哉涮肉的景衡,“很明显,他是来蹭饭和看热闹的。” 景衡将涮好了的肉片夹进碗中,“那敢问皇上,微臣今日能看到什么热闹?” 时俞真诚开口:“自然是朕为了报昨日的刺客之仇,设下鸿门宴,然后愚蠢的五皇子自投罗网,喜提血光之灾的热闹。” 这话说的实在太过直白,就连景衡都有些出乎意料。 聂昭易闻言,讥笑不止,“皇兄有何证据能证明,刺客是臣弟派过来的?更何况,你又有什么本事能让臣弟有血光之灾?” 聂昭易顿了一下,侧目看了一眼景衡。 “难道,是想趋炎献媚,求着某些人替你动手?” 时俞没有立刻开口,只是奇怪地看着聂昭易,“你的第一反应,居然不是反驳愚蠢的五皇子这一点,难道说你也知道这是事实?” 聂昭易:“……”这种打压人的废话,有什么好反驳的! 景衡笑了一声,赞同地点头,“皇上和微臣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 聂昭易彻底黑了脸,“逞这种口舌之利有什么意思。” “笨嘴拙舌的输家,自然不会觉得有意思。”时俞一脸同情地看着对方,“不过以你的脑子,朕的快乐你这辈子是体会不到了。” “你……” 聂昭易深吸了一口气,冷笑开口。 “这儿是太庙,皇兄不守礼法孝道也就罢了,竟然还当着列祖列宗的面如此厚颜无耻,你难道就不怕父皇的在天之灵因你而蒙羞吗?” 提到先皇,时俞脸色变了变,终于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聂昭易一脸嘲弄,“怎么,皇兄现在知道后悔了?” “不是。” 时俞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聂昭易。 “五弟,蒙不蒙羞可以另说,朕只是想告诉你……你尊敬的父皇正被你坐在屁股底下呢!” 第5章:记得找个太医瞧瞧屁股 “什么?”聂昭易彻底愣住了,下意识斥责道,“你在说什么胡话!” 时俞好奇问道:“说真的,你坐着难道就不觉得硌屁股吗?” 刚才满心不爽,来不及细细感受的聂昭易,此刻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似乎真的……有点硬。 心头猛然一惊,他几乎是一下子跳了起来。 掀开蒲团一看,下面赫然放着先皇的灵位。 “聂时俞,你简直疯了,你怎么敢!” 不仅是聂昭易,就连景衡都没有想到,聂时俞竟然会这么做。 伤敌八百自损一千? 转念间,景衡心中已经做了决定,护住聂时俞这一次!毕竟,他才刚觉得对方有点意思。 可就在看到时俞眼睛里的笑意和淡定时,景衡又突然觉得,或许不必自己出手。 “朕做什么了?”时俞满脸无辜,“朕不过是太过思念父皇,又觉得一个人吃火锅未免孤单,所以把父皇的灵位请下来陪陪朕罢了。” “那父皇的灵位又为何会在蒲团下面!”聂昭易厉声质问。 “对着灵位吃饭还是怪怪的,朕心里有些发毛,所以就拿蒲团遮了遮。不过朕可以对天发誓,这蒲团全新,根本无人用过,最多算是给灵位盖了个被。只是没想到,五弟竟然一屁股坐了上去。” 时俞边说边叹气,露出一脸痛心疾首的表情。 “如此大不敬,真是有违孝道,厚颜无耻,愧对列祖列宗啊!” 听着这如数奉还的话,聂昭易气的差点想要动手,“你根本就是故意设计陷害,你……” “五弟说话可要讲证据,朕刚才难道没有拦你吗,是你自己不听劝阻罢了。” “那你为何不说?” “朕还来不及开口,你就坐上去了,朕顾念着手足之情,本来是想要压下此事不提的。可没想到你却一口一句父皇,朕怕你再说下去,突然降道天雷劈死你。为了你的生命安全,就只能提醒你了。” 说着,时俞还不忘补充一句,“唉,朕当真是太爱护手足了。” 聂昭易气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明知对方在胡言乱语,可是却又无法反驳。 最后,几乎是拼尽全力,才忍住了一掌拍死时俞的冲动。 “聂时俞,你真是好样的!” 时俞也收了刚才的玩笑之色,“忤逆不孝,以下犯上,还直呼朕的名讳,若不打你个几百大板,只怕父皇的棺材板都压不住了,不过……” 眸光一转,时俞接着开口。 “但朕实在太仁慈了,心下不忍,就什么时候见血,什么时候停吧。” 毕竟,她都说了血光之灾,自然不能食言。 聂昭易几乎要被气笑了,狠狠地盯着时俞,似乎动手就在顷刻间。 感受到浓浓的怒火与杀气,时俞慢悠悠地夹了块肉,“有些人可要想清楚,若是当众背上个弑君的罪名,所有一切,付诸东流!” 像是兜头浇下一盆冷水,最后,聂昭易忍了下去。 行刑的地方就选在了正殿外,由太庙的守卫执行。 时俞淡定地站在殿门口,看着不远处聂昭易一棍接一棍的挨着,可是始终没有呼痛。 察觉到景衡到了自己身侧,时俞转过头问道:“督主这热闹看的可还满意?” “如此有趣,微臣自然满意,不过……”景衡看着时俞的眼睛,“皇上是真的觉得,你能赢过五皇子吗?” 时俞轻耸了耸肩膀,“自然不能,而且朕清楚,今日能送他这顿板子,也不过是占了他轻敌和怒火的便宜罢了。” 聂昭易虽然并未进入朝堂,而且动不动就黑脸,拽的二五八万似的,可却真切的得到了不少朝臣的暗中支持,其中还不乏武将。加上一半的北渊血统,他手中到底有多少力量,难以估计,否则也不会成为盘踞在皇城中的一方势力。 至于自己手中,算来算去,大概也只有一个看起来还算忠心,并且有点子造假技术的小夏子。 想到这儿,时俞回望了一眼身后的大殿,正好看到小夏子诚惶诚恐,对着一众灵位专注磕头。 额……算了,还是当作一个都没有吧。 顺着时俞的目光,景衡也注意到了小夏子,随即一笑,“灵位是假的。” “你怎么知道?”时俞一愣。 景衡勾唇,“他从刚才开始,便一直嘀嘀咕咕的在交代罪行。” 许是太过认真,甚至都未曾注意到自己还没有出大殿。 时俞:“……”她好像想问问小夏子,心头默念犯法吗? 不过,蒲团下面的灵位的确是假的,真的被她藏了起来。 她一开始的确考虑过用真的,但始终觉得有些不妥。恰好又在后殿找到了一块材质差不多的木头,小夏子大抵是害怕用真灵位的话,到时候他会吓得直接撅过去,哭着喊着自告奋勇的通宵造假。 好在技术还行,虽有瑕疵,但刚才那种气氛下,聂昭易自然也不会仔细检查。 “皇上既然知斗不过聂昭易,难道不怕吗?”景衡绕回了之前的话题。 “这不是有督主在吗,朕相信督主随便动根小指头,就能弄死聂昭易!”时俞笑眯眯的拍马屁道。 她不是忍气吞声的性子,更重要的是,既然原主当了那么久的软柿子,聂昭易也没放弃刺杀,那认怂保平安这句话,显然不适用于她和聂昭易之间。 眼前人微微仰头,眸子里光彩熠熠,像是星辰碎在溪水间,有讨好,却不谄媚,灿烂又灵动。 景衡心底莫名怔了一下。 “皇上,见血了。”不远处,侍卫禀报道。 时俞不紧不慢地走上前,“四十杖?” “回皇上,是。”侍卫应声。 “皇兄满意了?”聂昭易艰难从刑凳上爬了起来,脸色发白冷汗直流,原本俊朗的一张脸,此刻看起来狼狈极了。 “你也不必觉得委屈,你派刺客要朕的命,而朕只还了你这四十杖,已经够客气了。” 聂昭易恨恨开口:“所以你便能用父皇的灵位设局?” 时俞勾唇,“别在这儿玩什么道德谴责,口口声声列祖列宗,你亲爹的灵位都没了,你不也没发现。” 聂昭易噎了噎,“你……” “还有!” 时俞打断了聂昭易,收敛笑意,压低声音幽幽道。 “朕好歹还顾念着血脉之情,你呢?你只将朕当作一个废物傀儡,想着杀之而后快,可曾考虑过朕的处境,可曾顾及过……朕好歹是你的皇兄?” 声音虽低,可是一字一句,质问意味十足。 聂昭易眼神一沉,眼前人背光而立,神色间没有了刚才气死人的厚颜无耻,眼底也是他从未见过的清明澄澈。 有一瞬间,他下意识心虚的想要避开这目光,可也仅仅只是一瞬,便又恢复坚定。 要怪只能怪景衡选了聂时俞做这个提线木偶! 没有回话,聂昭易咬牙强撑着转身离开。 没过多久,景衡走到了时俞身侧,“皇上刚才低声和五皇子说了什么?” “这个嘛?也没说什么。” 时俞看着前方迈步艰难的聂昭易,粲然一笑,故意高声开口。 “朕只是提醒了一下五弟,回去记得找个太医瞧瞧屁股。” 聂昭易脚下一滑,“……” 他一定要弄死聂时俞! 第6章:皇上的另类罪己诏 虽然看出了时俞所说的并非真话,可景衡却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似笑非笑地打量了她一眼。 那目光里有揶揄、有戏谑、更有似乎能洞察一切的锐利,但唯独没有丝毫担忧和防备。 时俞被看的心头一噎,这是在明晃晃地告诉自己,她还不配被他放在眼里? 好吧,她好像的确还不配。 景衡想弄死聂昭易,或许还要动动手指,扫除一些麻烦。但若是想弄死自己,只怕随便吩咐一声,就有的是人磨刀霍霍。 “督主,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朕就先回大殿了。”时俞开口道。 没有忽略眼前人脸上,刚才那一闪而过的无奈,景衡抬头看向阴沉的天空,“皇上觉得今日天气如何?” “还来?”这是又想干啥? 见时俞皱眉,景衡悠悠道:“比起上朝,皇上不是更喜欢呆在这太庙吗?” 时俞摇了摇头,“可朕觉得,督主这一次询问,一定不是为了让朕得偿所愿。” “为何?” “因为……”时俞看着景衡,“督主品性高尚,又怎么可能会有成人之美这么恶劣的缺点!” 扑通一声。 时俞身后,好不容易磕完头走过来的小夏子,听到这话左脚绊右脚直接摔在了地上。 老天爷啊,皇上这马屁拍的,给人一种命不久矣的感觉! 因着小夏子这五体投地的打岔,景衡倒也没了什么心情继续天气的话题。 只是在离开太庙的时候,一脸品性高尚地告诉时俞: 近来的早朝有些无聊,劳烦皇上写个罪己诏,明日宣读一番。 说话时的语气,轻松的仿佛只是买早餐时,让摊主在煎饼果子里多加个蛋。 并且时俞合理怀疑,刚才若是没有被小夏子打断,正常的对话流程极有可能是: 皇上觉得今日天气如何? 不好,阴沉沉的。 那劳烦皇上写个罪己诏,检讨检讨! …… 翌日,早朝。 皇宫之中本来就没多少秘密,就算太庙也是如此。 时俞要宣读罪己诏的消息,已经在朝臣中传开了。 对此,朝臣纷纷诧异,然后表示:无所谓,不想听。 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不过是一些诚惶诚恐的场面话。 当然了,其中也不乏那么一两个特殊的。 一众脑袋瓜子们刚刚平身站好,就有人迫不及待的冒头了。 “微臣听说皇上已经深知自己的过错,今日要宣读罪己诏,不知现在可否开始?” 时俞看了看说话的官员,约莫二十来岁,生的倒是还算俊朗,只是一张脸就跟被四书五经夹过一般,透着一股子板正。 “这位爱卿是?” 沈清石脸色一僵,“皇上这是装作不认识微臣?” 时俞又认真看了看对方,确定了自己上朝的这几天,并没有见过他。 “微臣,翰林学士,沈清石。”沈清石一字一句地开口。 “哦,原来是沈爱卿。”时俞露出一脸恍然大悟的表情。 “皇上记起来了?”一旁,景衡打量着时俞的表情开口。 “并没有。”时俞老老实实地摇头,“朕只是碍于面子,装了装。” 沈清石黑了脸,不顾尊卑的瞪了时俞一眼。 一瞬间,时俞感受到了原主记忆里一道熟悉的视线,原来是他! 在原主记忆里,近半年来的早朝,总能感觉到有人在瞪她,那股子不满十分强烈,然而……原主紧张的一直没敢去看是谁。 敢情就是这位沈大人! 沈清石丝毫不觉得时俞是真的不记得自己,只当作她在转移话题。 挺了挺本就笔直的脊背开口:“微臣斗胆,皇上莫不是没有写出罪己诏,所以在这儿拖延时间?” “沈大人这可就冤枉朕了,既然是督主的建议,朕又怎么可能不听。” 说着,时俞扭头看向景衡。 “督主放心,朕昨晚头悬梁,锥刺股,进行了深刻反省了,洋洋洒洒上万字,简直字字泣血。” “哦?”景衡来了几分兴趣,“皇上确定?” 还头悬梁锥刺股,若换作以前的聂时俞他倒说不定会相信,可眼前人,他倒觉得,对方能应付个几百字便不错了。 “确定!”时俞坚定点头,“不过为了不耽误督主和朝臣们的时间,朕又呕心沥血的凝炼了一下,最后真是一针见血,字字珠玑。” 言语间的自豪感,仿佛下一刻都忍不住要为自己落泪鼓掌。 原本并不感兴趣的朝臣们听到这话,也忍不住好奇起来。 景衡同样来了几分兴趣,“皇上说说看。” 时俞严肃地站起身,看着在场的朝臣们,一声长叹。 “朕懒,朕馋,朕不爱运动;朕悔,朕改,朕痛彻心扉。” 这一次,大殿之中的所有人都愣住了,沉默了许久之后,看着已经坐下去的时俞,许多人还迟迟没能回过神来,这就没了? 不对,这算是哪门子的罪己诏? 就连景衡,一时之间也未能回过神。 等到反应过来时,陡然笑出了声,“皇上是觉得,臣如此好糊弄?” 一句话,顷刻间若阴云蔽日,整个宣德殿内陡然生寒,不少人后背开始发凉。 唯独时俞,真诚的表情不变,“督主明鉴,这当真是朕辛苦提炼出来的,绝没有任何敷衍之意,而且朕可以保证,所有的过错皆来自于此。” “譬如?” “譬如早朝迟到,是懒得起床,言官撞柱,是懒于政务,太庙烤肉,是馋虫上脑,还有因为不爱运动,朕昨夜上杆称,发现胖了三斤!” 朝臣:“……”胖了三斤也算是过错?不对!皇上在太庙烤肉的传言居然是真的! 插科打诨的话语,透着满满不知死活的意味,可却如春风融雪,奇迹般地让整个大殿之中的气氛缓和了起来。 刚才噤若寒蝉的朝臣们,心头也突然放松下来。 景衡看着时俞,第一次认真审视着她。 能言善辩,语出惊人,看似插科打诨,但是却又识趣的交代了一些过错,倒是能屈能伸的很。 更重要的是,刚才自己刻意散出的几分威压,被她就这么消解了。 聂时俞到底是突然变了脾气秉性,还是……往日里面藏的太深? 景衡眸光微眯,他虽爱看几方争斗,可却也没有愚蠢到真的能够放纵猛虎长大。 所以,聂时俞会是那只猛虎吗? 随手端起一旁的茶杯,看似淡定喝茶,可景衡眼神依旧直勾勾地落在时俞身上,丝毫没有遮掩自己周身溢出的杀意。 站在时俞身后的小夏子已经吓得快要魂飞魄散。 可时俞却仿佛浑然未觉,一脸疑惑地开口:“督主一直看着朕做什么?” “皇上!”小夏子声音低的发颤,拼命给自家皇上暗示。 皇上难道没感觉到吗,督主这分明是想杀人的表情,皇上快道歉啊! 时俞看了看眼睛快眨抽风的小夏子,终于,恍然大悟。 “朕明白了,督主莫不是在垂涎朕的美色!” “噗……” 景衡一口茶水呛住,从未当众失仪过的督主大人,就这么喷了自己一身! 第7章:画风偏的督主都拉不回来 盯着自己衣袍上的茶水渍,景衡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垂涎……美色? 他抬眸看向时俞,一张白皙如玉的脸,容色皎皎,眉眼若画,美的雌雄莫辨。 虽然的确担得起美色二字,可是身为一个男子,为何会觉得另一个男子在垂涎他的美色? 朝堂上下静悄悄。 不同于之前的害怕与紧张,往日里个顶个精明谨慎的官员们,此刻脑门上都漂浮着硕大的问号。 皇上认真的吗? “皇上认真的?”同样的问题,景衡问出了声。 他第一次开始反省,是不是自己最近对时俞太过宽容,以至于让对方觉得,胡言乱语这一招在什么时候都管用? 景衡神色一冷,可就在他眉头皱到一半之时,却看到时俞脸色迅速垮了下去,苦兮兮地开口。 “唉,看督主这模样,是朕痴心妄想了。不过也是,督主这般姿色的人物,又怎么可能会瞧得上朕这张脸,果然只有朕垂涎羡慕督主美色的份!” 景衡皱到一半的眉头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因着时俞那格外真诚苦涩的语气,他甚至有一瞬间觉得,对方可能是真的在认认真真的和自己讨论长相。 当然了,也仅仅只是一瞬! 朝臣中,沈清石终于从诧异中回过神来,脸色那叫一个复杂。 “简直就是荒唐至极,这儿可是朝堂!难道对于皇上来说,上朝的重点是……是垂涎臣子的美色吗!” 说到后面,沈清石语气越发掺上了几分古怪情绪。 时俞看了他一眼,然后便收回目光,没有接茬。 沈清石一噎,又黑着脸开口:“皇上这是自觉心虚,无言以对,还是就这么打算破罐子破摔?” “都不是。”时俞摇了摇头,“你长得丑,朕懒得搭理你。” 一众朝臣:“咳咳,咳……” 没少被人夸年轻俊美的沈清石:“!!!” 额边隐隐露出几条黑线的景衡:“……” 扫了一眼咳的摇摇晃晃的朝臣们,景衡第一次觉得,这殿内的画风似乎已经偏离到连他都拉不回来的程度了。 更重要的是,他刚才的杀心,居然也就这么淡了! 大概是因为…… 景衡看着时俞,默默在心头想着。 大概是因为,他还是一次看到,有人能不着四六的如此理直气壮!也算是……本事了。 最后,在朝臣们的咳嗽声中,景衡起身提前结束了早朝。 只不过在即将踏出大殿时,他停下脚步,终于再一次让话题回到了罪己诏上。 “既然皇上已经知错,那就去浣衣局锻炼锻炼,正好将长胖的三斤减下去。” 正劫后余生,准备脚底抹油的时俞:“……” 她能反对吗?好吧,她不能! 不过不就是洗衣服吗,她认了! 时俞乖巧点头,“督主长得好看,都听督主的!” 宣德殿内,齐刷刷的视线难得不怕触怒的直视景衡的脸,当然了,也不乏有那么几个特殊的,对沈清石投去同情目光。 显然,拉回失败,画风再一次成功偏离! …… 一个时辰后,浣衣局。 明黄色的龙袍下摆扎到了腰间,时俞坐在枣红色的大木盆前,一下接一下地抡着棒槌。 随着胳膊越来越酸,一股子怨念也冒了出来。 她后悔了,景衡也没说,她一个人要洗掉浣衣局今日所有的脏衣服啊!而且居然还派人传话,说洗完后会有人来检查,若是不干净要重洗,从一开始就掐灭了她糊弄的心思。 “皇上,奴才给您加水!” 哗啦一桶清水倒进盆里,比起时俞的恼火,小夏子那叫一个喜笑颜开,从进入浣衣局开始,咧开的嘴角就没放下去过。 “你至于这么高兴吗?”时俞忍不住开口。 “皇上,当然高兴了,奴才的脑袋还在,您的脑袋也还在,这真是天大的好事!” 说着,小夏子抬手摸了摸自己还算牢固的脑袋,嘴角弧度咧的更大了些。 看着小夏子这模样,时俞心头的怨念倒是也少了几分。 之前早朝上,景衡带着杀意的目光看过来时,她便后悔了。 她之前觉得,景衡这人就是个神经病,越激起他的兴趣,让他觉得有意思,或许就越安全。 但是她忽略了,对方能够身居高位,看着几方相争这么久,靠的除了玲珑心窍,必然也还有铁血手腕。 短短几日之内,性格变化如此之大的帝王,又怎么可能不引起景衡的猜忌。而解决潜在危险的最好的办法,就是斩草除根,直接掐死在萌芽之中。 “皇上,您觉不觉得,督主最近的脾气变好了些?”眨眼的功夫,小夏子又打来了一桶清水。 “变好?”时俞挑眉,看着面前的衣服,“你确定?” “对啊!今日早朝您说了那么多胡言乱语,最后督主也没要了您的脑袋,这还不算变好吗?” 时俞笑了,“你以为朕为什么要那么说。” 小夏子看了一眼神色清明的自家皇上,默默把心底的“发神经”三个字咽了下去。 “皇上,您的意思是?” “景衡可以当众弄死一个可能有威胁,有野心的傀儡皇帝,警告众人,彰显权威。但是……” 时俞微顿了顿,接着开口。 “他如果当众弄死一个智障,这样只会显得他心胸狭窄,小肚鸡肠,而且智商疑似和对方在同一水平线!” 小夏子:“……”皇上这是狠起来连自己都骂? 主仆二人间,关于智障的话题并没能详细展开。 倒不是小夏子不敢多言,而是因为工期紧任务重,堆成小山的脏衣服还在等着时俞! 眼见着到了下午,时俞终于洗完了所有衣服,扯下腰间的龙袍下摆,捶着酸痛的腰出了浣衣局。 “景衡还真是够狠,连个帮忙的人都没给朕留!” 浣衣局里平日人不少,可今天却连其他人的鬼影子都没看见。 “皇上,您应该是误会了,那些宫女肯定不是督主大人吩咐不许来帮忙的。”小夏子笃定开口。 时俞看向小夏子,“怎么说? “因为这种事情根本不需要督主吩咐,只要知道是督主罚的,那就没人敢帮忙!” 时俞:“……” “真的,奴才没有撒谎……” 以为时俞不信自己,小夏子还想要解释。 时俞摆了摆手,制止了他,“朕信,朕只是在感慨,太监做到这份上,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话音刚落,转弯处就走出了个嬷嬷,“见过皇上,老奴恭候多时。” 时俞脚步一顿,不会是景衡那边还有什么“吩咐”吧! 第8章:母后,做人得要点脸 不过再仔细一看,时俞想起来了。 对方是胡嬷嬷,是原主的母妃,也就是如今的林太后身边的宫人。 “皇上,太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胡嬷嬷低头开口。 一想到林太后,原主的不少记忆都冒了出来,时俞眸光顿时深了几分。 慈安堂。 随着一声皇上驾到的通禀,时俞刚迈进内殿,迎面就砸过来了一个茶杯。 幸好她反应迅速,偏头躲了过去,茶杯砸在身后的殿门上,瞬间摔得粉碎。 林太后一身祥云纹绛紫色曳地宫装,头戴凤钗,周身华贵,看起来约莫三十多岁,容貌艳丽,但却盛气凌人,一双眼睛恼火地盯着时俞,似乎对她的躲闪很是不满。 “母后这是做什么?”时俞扫了一眼身后的碎瓷片。 这皇帝还真是当的憋屈,任谁都能揉圆搓扁,来踩上一脚。 “你还有脸问,给哀家跪下!”林太后冷哼。 时俞收回目光,下一刻径直走到了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朕刚洗完衣服,腰酸的很,跪不了,母后有什么话就这么说吧。” “你……”没想到时俞态度这般轻慢,林太后脸色更加难看,“皇帝真是长本事了,你莫不是真的是打定主意去当景衡的狗,所以连哀家都不放在眼里了!” 时俞皱了一下眉头,幽幽看向林太后。 当初,明明是林太后为了争宠,强行让自家女儿装成了皇子,亲自在原主头顶悬了一把刀。 可十几年来,她非但没有丝毫的歉疚和懊悔,反而越发的颐指气使。 一开始,原主小时候不知忍让,和其他皇子起了争执,她担心会暴露身份,要责罚训斥。 后来,原主畏畏缩缩,谨小慎微,她又嫌弃原主没出息,不能讨得先帝欢心,还是要责罚训斥。 总而言之,在原主的记忆里面,对于这个母妃的回忆几乎全部都是紧张和恐惧的。 偶有一两个温情的画面,也大抵因为被原主拿出来回忆咀嚼了太多次,如同万千石子沙砾中被艰难翻出的贝壳,反而透着一股子匮乏感。 “你这么看着哀家做什么?”林太后见时俞一言不发,心底更加不爽,“景衡让你读罪己诏你便读,让你去浣衣局你便去,皇家的脸都让你丢尽了!” “呵。”时俞回过神,忍不住笑了一声,“母后倒是有骨气,那怎么会让胡嬷嬷在朕的必经之路等着,而不是冲进浣衣局踢了桶,摔了盆,将朕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从那一堆脏衣服里拉出来?” 说到底,不管是林太后,还是聂昭易,都不敢真的正面和景衡对上,他们自己怂就算了,还有脸要求她这个最无权无势的傀儡皇帝挺直脊梁,当真是讽刺。 看着时俞脸上明晃晃的嘲弄,林太后怒不可遏,“放肆,哀家可是你的母后!” “是,母后。”时俞挑了挑眉,“那母后不妨直说,你今日到底有何事。” 她的腰还疼着呢,懒得和对方纠缠。 林太后拧眉,阴沉着脸告诫道:“皇上,哀家不是没有提醒过你,你不可能当一辈子傀儡皇帝,不管你现在如何讨好,早晚会死在景衡手里。你最好的选择始终是帮哀家、帮林家夺权!” “帮母后夺权?”时俞意外地看着林太后,随即又想了起来,是了,林太后和她母族的林家,如今也算是一方势力。 只不过比起聂昭易实在是差太多,比起景衡那更是没眼瞧,所以林家在朝堂上实在不算突出。 “母后想要朕怎么帮?” “自然是想办法除掉景衡!”林太后毫不犹豫地开口。 时俞乐了,“那母后有什么能够除掉景衡的妙计吗?” 林太后皱眉,“若是哀家想到了,还会在这儿同你耽搁时间?” 时俞笑意更浓,“巧了,朕也没有,如今朕唯一能想到、并且能够实施的办法就是,在年龄上熬死他!不过……” 微微停住话头,时俞看着林太后真诚开口:“不过,朕或许能够努力苟住,但不出意外的话,母后应该会走在景衡前头!” “你……”林太后没有想到,时俞竟然敢这么同自己说话,气得上前抬手就是一巴掌。 时俞截住了林太后的手腕,幽幽开口:“母后,朕可是皇帝。” 林太后冷笑不止,语带威胁,“皇上这是忘了,你女扮男装的事?” “朕自然记得。”时俞甩开了林太后的手,“不过一旦身份暴露,母后这个始作俑者,只怕死的比朕更快。” 眼前的人目若冷月,透着丝丝缕缕的寒霜,一下子钻进人的心底。 林太后面色一僵,第一次觉得被时俞看的心头发冷。迟疑了片刻后,脸上终于流露出几分虚假的母女温情。 “你我母女之间何至如此,你是哀家唯一的女儿,只要哀家掌权,林家上位,届时就算你女儿身暴露,哀家自然也能护得住你。” 时俞嗤笑,“母后你说反了吧。按照常规剧情,一般是你费尽心思的帮朕夺权,然后在关键时刻舍身,惨死在景衡手中,朕抱着你的尸体指天发誓要替母报仇,最后终于奋发图强,干掉了仇人。” 林太后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瞬间脸色一阵青白,“当真可笑,你竟然敢……” “当然了!”时俞打断了林太后的话,“这种固化思维也是不对的,做母亲的也该有自己的生活,从来就不应该被要求必须为了孩子牺牲,不过……” 时俞认真地看着林太后,笑意一点一点褪去,化为一片冷冽嘲弄。 “不过母后,做人得要点脸!” 先是将自家女儿推进火坑,然后还想踩着她往上爬,母亲做到这种地步,也是少见。 听着那火辣辣的讽刺,林太后疑惑地看着时俞,她想不明白,平日里面怯懦恭敬的皇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胆大包天。 不过短暂怔愣过后,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怒火。 “聂时俞!你当真觉得哀家拿你没办法了是不是!” 看到了林太后眼底一闪而过的得意和庆幸,时俞心头咯噔一声,难道对方还留了什么后手? 第9章:决定去抱景衡大腿 果然,下一刻,林太后得意洋洋地开口:“皇上若是现在跪下来祈求哀家的原谅, 或许哀家还能饶那个贱人一命。” 贱人?谁? 时俞飞快地回忆着,终于想起了一个人,照顾原主多年的嬷嬷秋霜。 秋霜是林太后在闺阁时的丫鬟,跟随她一起入宫,也是除了林太后之外,唯一一个知道聂时俞是女子的人。 不同于林太后的动辄责骂,秋霜对聂时俞极好,心疼她扮作男儿身,私下里面各种照顾,只不过也因此越发招致林太后不满。 聂时俞登基之后,担心林太后对秋霜动手,在林太后寝宫跪了整整五个晚上,才求得对方答应放秋霜离开。 所以…… 时俞直勾勾地看着林太后,“母后这是食言了?” “哼,要怪只能怪你蠢,秋霜知道这么大的秘密,哀家怎么可能放她离开。不过你放心,哀家只是将她悄悄关了起来,现在还没要她的性命。当然了,若是皇上不肯好好听话的话,那哀家就不能保证她会如何了。” 时俞目光冷静,理智告诉她,这是林太后第一次摆出筹码,自然也存了试探的心思。 若是她真的露出一副在意的模样,接下来林太后只怕就会得寸进尺,越发的想要拿捏她。 可如果她浑不在意,那秋霜的性命…… “皇上想清楚了吗?”林太后有些迫不及待的开口,“秋霜对你可是素来疼爱的很。” 时俞盯着林太后,没有错过对方任何细小的表情。 “母后是有事情想要让朕去办吧?” 秋霜离开皇宫已经一年多了,林太后今日才摆出这筹码,说明她并非不能藏事之人。 今日突然说出来,再加上之前话里话外的意思,应该是有什么事情要自己去做,而且十有八九和林家有关。 “哀家的寿辰要到了,今年的寿辰,哀家要交给你的表兄去筹办。” “然后呢?”时俞问道。 寿辰的事情,自然有礼部负责,林太后突然要林家人横插一杠子,自然不会只是简简单单办个寿宴。 “然后拨给你表兄十万两,让他全权负责此事。” “十万两?”时俞看着林太后,突然就笑了,“母后这是打算把中饱私囊四个字,刻在林家人的脑门上?” 根据天晋国的规格,一次寿宴几千两银子绰绰有余,甚至林太后一年的月银加在一起也不过五千两,张口就是十万两,倒是不怕被唾沫星子淹死。 林太后冷眼看着时俞,“哀家的要求已经提出来了,皇上要做的是抓紧时间去办,否则哀家可不能保证秋霜还能活到什么时候!” …… 一个时辰后,含光殿。 时俞站在铜镜前面,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 对于林太后的要求,她没有立刻答应,只是提出让对方至少要证明秋霜真的在她手中,并且安然无恙,其他的才能再谈。 而一炷香前,林太后那边派人送来了秋霜出宫时的随身物品,还有一封墨迹尚新的书信。 秋霜大概不知道这封信会被送到自己面前,还以为是写给林太后的,在信中向林太后保证自己绝不会泄露什么,甚至字里行间,还不忘小心翼翼地劝说林太后要珍惜“母子之情”。 同时,她也让小夏子打听了一下她那位表哥林子杰的消息。 一打听才发现,对方烂赌的名声都传到宫里面来了,又仗着是林家独子,得林太后偏爱,据说还隔三岔五的入宫打秋风。 要这十万两银子,十有八九是为了还赌债。 “皇上,太后那边又派人来传话,说是问皇上考虑的怎么样了。”小夏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时俞没有开口,依旧静静地看着铜镜,第一次开始认真地考虑,接下来到底应该怎么办? 她承认,从发现自己穿越开始,她都刻意回避了这个问题。 在二十一世纪的时候,自己辛辛苦苦那么久,眼见着终于要看到回报了,可是上天却像是开玩笑一般,把她送来了这儿。 过去的一切努力化为泡影,现在悬在脑袋上的雷倒是清清楚楚。 说不心塞,不失望,自然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下意识的想要逃避,不愿意去深思自己该怎么办。 可是今天的事情,却一把将她拽回了现实。 哪怕她愿意得过且过,混过一日是一日,可是如今还有其他人的性命系在她身上。 更何况,她不愿意! 舒舒服服的退休养老,依旧是她的人生目标,而不是苟过一日算一日。 至于秋霜…… 虽然她和秋霜甚至算不得相识,而她也没有什么四处泛滥的圣母心,可这次的事情毕竟未到绝境,若是不拉一把,眼睁睁看着对方去死,她也做不到。 想清楚这些,时俞深吸了一口气,眉眼舒展开来。 连同因着林太后而心底隐隐生出的不悦也尽数消散,整个人恢复了之前的轻松模样。 “去告诉太后,就说朕答应了。” “皇上,您确定吗,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小夏子愁眉苦脸。 时俞转过身看向小夏子,“你觉得户部那边,朕大概可以拨出多少银子?” 小夏子犹豫了半天,伸出了一根手指。 “一万两?还是一千两?” 小夏子认真摇头,“皇上,是一两银子也不行,督主从来没给您这权力。” 时俞:“……” 要不,她去抱抱景衡的大腿? 正所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做出决定后,时俞就麻溜地踏上了去抱大腿,哦不,是去求见景衡的道路。 踏进霁影轩,时俞四周打量了一下,一景一物都比寻常的宫院要雅致,显然是重新布置过。 由追云引着到了书房,时俞一进去,就看到正在代她这个皇帝批阅奏折的景衡,随意抬眸间容色无双。 “督主。” 时俞唤了一声,话音刚落下就感受到了一道熟悉的的视线,扭头一看……果然是沈清石! 沈清石原本正在向景衡禀报政务,一听说皇上来了,立刻就变了脸色,虽然此刻一言不发,可是那双眼睛还是瞪的直冒火星子。而且看样子,似乎半分行礼的打算都没有。 景衡已经放下了奏折,随手端起一杯茶,饶有兴致地问道:“皇上今日浣衣局的体验如何?” 时俞挺了挺还在发酸的腰,皮笑肉不笑地回答道:“甚好,激发了朕关于皇宫制度的新想法。” “哦?说来听听。”景衡笑着开口,说完微怔了一下,下意识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时俞清了清嗓子,“朕打算发起倡议,让皇宫众人以后少洗澡,少换衣,或者只洗澡,不换衣。正所谓,皇宫是我家,节约用水靠大家!” 第10章:皇上生在皇室,真是屈才了 景衡看着一脸认真的时俞,又扫了扫面前的茶杯,心底突然有些庆幸。 还好,他放下来了! 而一旁的沈清石忍不住了,他笃定了对方说不出什么真知灼见,可却也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混账话。 “皇上莫不是想要让整个皇宫都变的臭不可闻!” “沈爱卿激动什么,你这辈子又没有机会住在皇宫。”时俞瞥了他一眼。 “那督主还在皇宫之中呢!” “哦,原来是急着表忠心啊。”时俞阴阳怪气道。 说完才突然意识到,自己是来抱大腿了,话锋一转又笑眯眯地开口。 “当然了,督主值得!朕也一定要好好向沈爱卿学习一下讨好督主的本事。” 沈清石只当这话是讽刺,气的脸色通红,“你……” “不可对皇上无礼。” 景衡终于开口了。 一句话,原本还满脸恼火的沈清石,立刻偃旗息鼓。 “督主说的是,微臣知错。” 时俞见状,只觉得既无奈又无辜。 天地良心,她后面那句可真的不是在讽刺沈清石。毕竟这大腿怎么抱,她的确没有经验,实在想要学习学习! “皇上所为何事,不妨直说,”景衡目光停留在时俞的脸上。 今日才罚了聂时俞去浣衣局,若不是有事,对方恐怕根本不想看见自己。 “朕只是来探望探望督主,督主丰神俊美、气度无双、智慧超群,朕……” “追云,送客。”景衡打断了时俞的马屁。 门外的追云立刻走了进来,“皇上请。” “额……”时俞摸了摸鼻子,看来拍马屁没用,“要不,再给朕一次机会?” 景衡看着时俞的小动作,唇角轻勾,“皇上还想说什么?” 时俞想了想,嘴一撇眼一红脸一垮,“督主,看在朕踏踏实实,勤勤恳恳,早起晚睡当傀儡的份上,您就让朕抱一次大腿吧!” 景衡:“……” 沈清石:“……” 被时俞这惨兮兮的目光看着,恍惚之间景衡甚至生出一种,若是拒绝了,对方立刻就能泪洒当场的感觉来。 好歹是个男子,虽然生的女里女气的,可是大男子落泪…… 景衡表示,他并不想看。 抬手揉了揉发僵的眉心,景衡难得多了几分宽容。 “说吧,何事。” 时俞没有再耽搁,将寿宴和十万两的事情说了出来。 当然了,关于自己答应的真正原因,她自然是不会提起,只是称这是自家母后的要求。 “所以皇上便应下了?”景衡神色恢复了淡定,靠着椅背,挑眉看着依旧站在那儿的时俞。 他还以为这小皇帝最近转性了,现在看来,还是被林太后拿捏着,没用的很。 “哪能啊!”时俞立刻摇头,“朕当时立刻就严词拒绝了!” “皇上如何拒绝的?” “朕告诉母后,朕全部的私房钱加在一起,也只有三百四十六两五文,贫穷如朕,实在不适合同人聊如此巨款,朕担心自己嫉妒而死!” 时俞胡编乱造的理直气壮。 她相信,慈安堂里绝对没有景衡的眼线,倒不是对方安插不进去,而是景衡根本不屑去探听林太后的消息,瞧不上。 书房中,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看着满脸贫穷的时俞,听着这精准到让人忍不住想要相信真实性的数字,景衡忽然觉得,时俞很适合去挨家挨户打秋风。 这么可怜兮兮的表情,配上毫不顾忌的脸皮,若是打秋风的话,定然能让私房钱成倍增长。 而刚才还满心怒火的沈清石,愣愣地听着这话,破天荒的对时俞生出了几分同情。 皇帝当到这份上,也是没谁了,等等!自己家中的存银……似乎还不到一百两! 突感贫穷的沈清石表情一僵,不行,继续瞪! 不知道此刻二人的心思,时俞看着出神的景衡,小声地唤了一声,“督主?” 景衡从替小皇帝“谋划副业”的思绪中回过神,片刻之后,恢复了理智。 “但说到底,皇上最后还是答应了太后的条件,可对?” “朕那都是被逼无奈。”时俞一脸弱小又无辜。 “呵。”景衡笑了一声,懒得去深究原因,只是语气冷了下去,“谁给皇上的信心,觉得微臣会答应此事?莫说十万两,就算是一万两,一千两,微臣也觉得,太后不配!” 时俞默默在心里面点头,说实话,很难不赞同! 不过谁让她有把柄在人家手上呢。 “督主误会了,其实朕也没有真的打算花上十万两,朕只是希望,督主能够允许先拨了这十万两银子给林家,把太后那边应付过去,之后再想办法把银子弄回来就是了。” “哼,皇上说的轻松,能有什么办法!”沈清石终于找到机会讽刺道。 “办法多了去了。”时俞掰着手指头数道,“比如,林子杰好赌,摆个赌局算计算计他。再比如,十万两银子总有离身的时候,找个梁上君子去偷回来。实在不行,赶在对方领完银子的回家路上,麻袋一套,抢完就跑,连带着还能踹他几脚出出气!” 时俞说的专注,全然没有注意到,景衡和沈清石看着她的眼神再一次变了。 “皇上不觉得这些办法太过粗鲁吗?”沈清石忍不住开口。 时俞摆了摆手,“正所谓武功再高也怕菜刀,越是简单粗暴,有时候就越是有用。” 更重要的是,对待林家,她也懒得弯弯绕绕的死脑细胞。 景衡看着时俞,发自真心的开口:“皇上生在皇室,可真是屈才了。” “怎么说?”时俞问道。 “若是生在草莽,朝廷要剿的匪首,估计又要多一个。” 时俞:“……” “督主,朕用先皇的棺材板发誓,朕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哦不,好皇帝!” 最后,景衡还是答应了时俞,同意拨出十万两。 不过却要时俞保证,三日之内如数归还,若是做不到或者逾期,便要双倍赔偿。 而且,整个过程时俞自己搞定,他的人不会出手相助。 对于这些,时俞见没有了商量的余地,也只能应下。 而沈清石虽然不赞同,可是见景衡都答应了,他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在时俞离开的时候,又多瞪了她几眼,要多不满有多不满。 瞪得时俞在离开霁影轩后,终于忍不住向小夏子打听,“那个黑猫警长怎么回事?” “黑猫警长?”小夏子一头雾水。 “就是眼睛瞪得像铜铃的那个沈清石。” 那恼火厌恶中又带着几分幽怨的目光,瞪的她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拖欠人家工资了! 第11章:这个大腿道德素质低下 “原来皇上说的是沈大人啊!”小夏子恍然大悟。 “皇上,奴才只知道,沈大人是两年前的新科状元,才华过人,封了翰林学士,而且听说沈大人十分拥护景督主,督主也对沈大人颇为器重。” 拥护景衡这一点,时俞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那你知道,沈清石为何这么拥护景衡吗?” “奴才也不确定真假,但听说好像是因为沈大人刚入朝的时候,得罪了同僚,被排挤陷害,是督主救了他,替他查明了真相。” 时俞点了点头,“听着倒很有可能是真的。” “皇上是说,督主真的救了沈大人?” “不,朕是说沈清石得罪同僚很有可能,毕竟那张脸看着就挺招人烦的。” 小夏子:“……” “对了,朕前几日在朝堂之上,为何没有看到他?”时俞又问道。 “回皇上,似乎是身体不适,告假了几日。” 身体不适? 时俞挑眉,莫不是……瞪人瞪得眼睛疼? 对于沈清石的事情,小夏子知道的也并不多,尤其是他为何会对时俞有那么大的敌意和不满,小夏子更是一无所知。 时俞也没有继续纠结此事,毕竟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寿宴。 而不出她所料,第二天早朝之上,关于花十万两银子办寿宴,还交给林家人负责的事情一提出来,立刻激起了千层浪,朝臣们纷纷疾言反对。 只不过就在时俞遭受唾沫星子攻击的时候,景衡一句轻飘飘的“本督主答应了”,瞬间压下了一切的反对之声。 不管朝臣们心里面如何想,这件事情就这么拍板了。 散朝后,时俞难得没有立刻脚底抹油,而是选择和景衡同路而行。 今天早朝,她算是彻底感受到了这大腿的靠谱,也更加坚定了努力抱上这大腿的决心。 时俞扯着笑意,没话找话道:“寿宴一事,真是多谢督主了。” “不必,毕竟微臣只会帮皇上解决早朝上的麻烦。” 时俞点头,“朕明白,其他的事情朕会自己想办法,三天内一定会把那十万两还回去。” 景衡停下脚步,“微臣的意思是说,早朝之外的微臣并不打算干涉,比如……现在的。” 说着,目光示意了一下时俞身后。 时俞顺着景衡的目光看过去,几秒钟后,只见宫道转弯处突然冲出来了几个人。 时俞一愣,跑在最前头的是……那位头铁的苏言官? “皇上,寿宴一事万万不可!” 甩开拉着自己的同僚好友,苏程一下子冲到了时俞面前,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 而他身后的两个朝臣,心头那叫一个无奈。 好不容易早朝上将人劝住了,可没想到刚才散了早朝,苏程越想越气,趁着他们不留神,直接追上了皇上和景督主! “皇上,寿宴一事简直是司马昭之心,皇上身为一国之君,怎可如此是非不分,偏袒纵容,若不能及时改正,天晋危矣!”苏程说的那叫一个慷慨激昂。 时俞看了一眼景衡,后者顶着一脸看热闹的戏谑之色。 “皇上,微臣觉得苏大人说的也的确有道理,不如寿宴一事您再考虑考虑。” 时俞挑眉,“督主不是已经答应了吗,莫不是想要后悔?” “微臣是答应了,不过这只是因为皇命,所以不得不赞同,但私心里微臣还是认同苏大人所言的。”景衡脸上的无奈之色,看起来那叫一个真实。 时俞:“……” 这是生怕苏程不够炸,继续火上浇油? 这个大腿虽然厉害,但是道德素质是真不行! 果然,苏程听到这话,反应更加激烈了。 “请皇上收回臣命,若是皇上执意如此的话,那微臣只能……” “墙在那里,你撞吧!”时俞接过了苏程的话开口。 苏程愣了愣,“皇上,您……您当真如此冥顽不灵?” “苏大人慎言!”跟着前来的两个朝臣连忙开口。 “皇上,苏大人只是一时气愤,还请皇上……” “砰!” 二人话还没说完,苏程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墙撞了上去。 如同上次一样,苏程砰的一声撞翻在地,但是却并无大碍。 只是显然他没有打算就此罢休,悲切开口:“今日,微臣定要血染宫墙!” 说完,便又要继续撞上去。 “等等!”时俞猛然叫停了他。 “皇上改变主意了?”苏程看向时俞。 后者没有开口,只是走到了苏程面前,“伸手。” 苏程不明所以地伸出手,时俞从袖子里面掏出了几个铜板,放到了他的掌心。 “朕的打赏,苏大人的铁头功当真是精彩!” 苏程:“???” 另外两个朝臣:“???” 小夏子:“???”皇上居然还随身携带铜板? 唯有景衡勾唇发笑,静静这一幕。 死谏成了卖艺,看来这位苏大人日后再想撞柱而死时,也要掂量掂量,这条命豁出去的值不值得了。 看着手中的铜板,苏程觉得这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可偏偏时俞还顶着一脸体贴的表情开口:“苏大人放心,朕明白,你撞一回朕给一回,定然不会亏了你。” 苏程:“……”他为的是铜钱吗! 最后,苏程脸色青白,又气又羞的终止了死谏,并且将那几枚铜钱气愤的掷在了地上。 时俞也不生气,只是一边嘀咕着要爱惜钱财,一边一枚一枚的将铜钱捡了起来,又重新塞回了苏程掌中。 而宫道上的“才艺表演”,也就这么告一段落。 回到含光殿,时俞询问了一下小夏子,让他找人的事情怎么样了。 既然景衡那边说了,他的人不会出手相助,那也就是说,在林子杰拿到钱后,不管是偷是抢,她都要自己安排人动手。 可是她身边除了小夏子之外,根本没有其它暂时可以信任的人。 至于小夏子,他不会武功,显然不是合适人选。 小夏子连忙回话,“皇上,有一个人很合适,虽然普普通通,但武功不错,而且还和奴才还有些交情,如果皇上不介意的话,奴才立刻就去把他找过来。” “普通无妨,只要有拳脚功夫就行。” 得到了时俞应允,小夏子连忙离开含光殿找人去了。 然而,一炷香后。 时俞看着被领到自己面前之人,沉默了好一会儿,终于还是忍不住对着小夏子问道: “你管这叫普普通通?” 第12章:“很不起眼”的俊美杀手 眉飞入鬓,目若寒潭,一张脸生的桀骜又凌厉。 身上的太监服难掩修长身形,一眼望去,像是一把锋利无匹的刀,于夜色下震慑人心。 小夏子无辜地看着时俞,“皇上,要不您让他自己说。” 时俞目光再次落在面前的太监身上,后者开口了。 “的确普普通通,很不起眼。”声线冰冷冷的,似乎不掺杂任何情绪。 这声音…… 时俞嘴角一抽,“说实话,你如果不是小夏子领进来的,朕会觉得来了个杀手。” 那人抬头看了时俞一眼,“干过。” “你干过杀手?”时俞诧异。 见对方点头,又追问道,“那现在为何不干了?” “被除名了。” “为何?”时俞好奇。 那人沉默了片刻,垂眸开口道:“因为我普普通通,很不起眼。” 时俞:“……” 或许是担心时俞觉得自己介绍的人脑子有毛病,小夏子连忙解释了一下。 听完小夏子的介绍,时俞才知道,这位杀手大哥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结果还被人四处追杀,为了隐藏行踪,三个月前入了宫。 两个月前小夏子脚滑落水,被他从湖里提溜了起来,两人因此结识。 因为他自我介绍时,总爱说他普普通通,毫不起眼,听得多了,小夏子之前才说了那么一句。 “皇上您放心,他虽然之前干过杀手,可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其实也不算是个杀手。”小夏子解释道。 时俞没有多说什么,她到不介意对方杀手的身份,只不过对方这周身的气势,当真是第一次任务就失败了的菜鸟? “你叫什么名字?”时俞看着对方问道。 “张三。” “真名吗?” 时俞看着那张桀骜俊美的脸,这名字是不是略微潦草了点? “现在叫张三。” “那你以前叫什么?”时俞顿了顿,“若是以前名字好听的话,可以改回去。” 张三看了一眼时俞,“龙傲天。” “咳咳……” 时俞猛然被自己的口水呛住,过了好一会儿,才艰难止住咳嗽,看着对方。 “你认真的?” “是。”张三的表情终于有了些变化,泛起一丝疑惑,“这个名字有什么问题吗?” 时俞看着对方的表情不像是作假,摇了摇头,“倒也没什么问题,只是……听起来有一种,你马上要拳打景衡,脚踢聂昭易,然后踩着朕的尸体,登基称帝的感觉!” 小夏子:“……”皇上咳坏脑子了吧! 张三兼龙傲天:“……” 最后,时俞还是选择了继续喊对方现在的名字。 并且觉得,张三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不仅不普通,而且十分的……亲切! 关于需要他做的事情,时俞也大致说了一遍。 无非也就是在林子杰从户部领了银子之后,暗中跟随,然后找到机会,再将银子抢回来。最关键的,就是不要让人抓住和追查到行踪。 对此,时俞还特意看了看张三的功夫,然后看着那一眨眼就不见人影的俊俏轻功,默默的在心里给这位杀手大哥竖了个大拇指。 “朕已经让人传召了林子杰,你待会躲在暗处看清楚他的长相,然后他会去户部领银子,到时候你一定要跟紧了他。” “明白。”张三应声,随即又抬头看了一眼时俞,可是却没有继续开口。 “你如果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只要朕能做到,都会尽量答应你。” “我……” “等等!如果要钱的话,上限不能超过三百两。”时俞补充道。 张三皱了皱眉,“我不要钱,我要留下来。” “留在宫中?” “留在含光殿。” 时俞眼底暗了几分,“朕能问问什么原因吗?” 对方入宫避祸这一点,她暂时倒并不怀疑。 可看张三这模样,应该也不打算从此真的在太监堆里扎根,那自然也没必要在皇上身边伺候,找机会往上爬。 而且退一万步说,若是真的想要往上爬,也不该选自己,应该选景衡才对。 张三垂下眸子,没有开口。 “若是说不出原因,朕可不敢留你。”时俞语气里透出逐客意味。 看着这情形,小夏子急了,忙开口:“皇上,您有所不知,他已经换了好多处地方了,可前两天又打伤了新的领头太监,等人好了肯定要报复他,虽然他武功高不怕,可是差事一定黄了,他在宫中实在是没处去了。” 时俞:“……” 果然不愧是江湖中人。 “那若是朕将你留在含光殿,万一日后我们起了冲突,你……” “我不会动手。”张三立刻说道。 小夏子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还算这小子有点眼力见。 然而下一刻,却听张三又道:“你的身体看起来远不如那些太监,可能挨不过我一招。” 小夏子脸色一僵。 完了,哪能这么跟皇上说话,这下子…… “好,朕答应了,你可以留下。”时俞点头开口,就冲着这武力值,她收了! 小夏子:“……”合着这屋子里,就他一个正常人吧! 既然一切都已经定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也简单多了。 没过多久,林子杰就进了宫。 一身故作风雅的打扮,神色间的贪婪却暴露无遗,就差把声色犬马公子哥几个字刻在脑门上了。 而见到时俞之后,假意寒暄,说了几句保证办好寿宴的客套话之后,便开始讨要圣旨。 时俞也懒得和对方多纠缠,确定躲在暗处的张三看清楚后,便拿出可以去户部领银子的旨意打发了对方。 紧接着,便是一阵长长的等待。 “张三怎么还没回来。”一个时辰后,时俞皱眉看着门口。 “皇上,您再等等,说不定是路上等待时机,耽搁了时间。”小夏子安慰道。 时俞点了点头。 终于,又过了半个时辰,可还是不见张三的人影。 “不会是出了什么事吧。”时俞心底冒出一股子不太好的预感。 “皇上您放心,您也见过张三的功夫,不可能出事的。”小夏子信心满满地开口。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略进殿内,张三回来了。 时俞松了口气。 小夏子忙笑着说道:“皇上您看,奴才就说不会出事……” “出事了!”张三沉声开口。 小夏子:“……” 第13章:他要留在含光殿 最后,时俞还是选择了继续喊张三。 并且觉得,张三这个名字现在听起来不仅不普通,而且十分的亲切! 关于需要张三做的事情,时俞也大致说了一遍。 由于这次寿宴,全权交给林子杰一人负责,所以户部的银子也会直接给到他个人。 在林子杰从户部领了银子之后,张三需要暗中跟随,然后找到机会将银子抢回来,当然了,在这过程中尽量不要让人追查到行踪。 对此,时俞还特意看了看张三的功夫,然后看着那一眨眼就不见人影的俊俏轻功,默默的在心里给这位杀手大哥竖了个大拇指。 “朕已经让人传召了林子杰,你待会躲在暗处看清楚他的长相,然后他会去户部领银子,到时候按计划行事就好。” “明白。”张三应声,抬头看着时俞,似乎欲言又止。 “你如果有什么条件也可以提,只要朕能做到,都会尽量答应你。” “我……” “等等!如果要钱的话,上限不能超过三百两。”时俞补充道。 她之前可没有撒谎,三百多两真的是她的全部积蓄了。 不过,如果张三想要的是钱,那十万两银子在手,对方倒是可以直接逃的远远的…… 张三摇头,“我不要钱,我要留下来。” “留在宫中?” “留在含光殿。” 时俞眼底暗了几分,“朕能问问什么原因吗?” 对方入宫避祸这一点,她暂时倒并不怀疑。 可看张三这模样,应该也不打算从此真的在太监堆里扎根,那自然也没必要在皇上身边伺候,找机会往上爬。 退一万步说,就算真的想要往上爬,也不该选自己,应该选景衡才对。 张三垂眸,没有开口。 “若是说不出原因,朕可不敢留你。”时俞语气里透出逐客意味。 虽然直觉告诉她,对方应该可以信任,可是直觉终究只是直觉,如果张三一开始就是冲着留在含光殿来的,而且还说不出原因,那她也不愿意因着一点直觉去冒险。 张三眉头皱起,可还是没有立刻开口。 看着这情形,小夏子急了,连忙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出来。 “皇上,您有所不知,他已经换了好多处地方了。可前两天又打伤了新的领头太监,等人好了肯定要报复他,虽说他武功高不害怕,但差事肯定是没了,他在宫中实在是没地方去了。所以奴才才建议他,这次好好帮皇上,争取留在含光殿。” 时俞:“……”果然不愧是江湖中人。 “那若是朕将你留在含光殿,万一日后我们起了冲突,你……” “我不会动手。”张三立刻开口。 小夏子心底暗暗松了口气,还算这小子有点眼力见。 然而下一刻,只听见张三又说道:“皇上的身体看起来远不如那些太监好,可能挨不过我一招。” 小夏子脸色一僵。 完了,哪能这么跟皇上说话,这下子…… “好,朕答应了,你可以留下。”时俞点头开口,就冲着这武力值,她收了! 小夏子:“……”合着这屋子里,就他一个正常人吧! 既然一切都已经定好了,接下来的事情也简单多了。 没过多久,林子杰就进了宫。 一身故作风雅的打扮,神色间的贪婪却暴露无遗,就差把声色犬马公子哥几个字顶在头上了。 见到时俞之后,随意问好寒暄了两句,便直奔主题,开始讨要圣旨。 “表兄,朕可还要嘱咐你两句,这次的事情,是朕废了好大力气才求得督主同意的,可千万不能出什么差池。”时俞紧皱眉头,脸上满是不安。 “知道了知道了,皇上放心!”林子杰敷衍地应声,伸手就要去抢那圣旨。 “还有一件事。”时俞躲开了林子杰的手。 “皇上,还有什么事,您倒是一口气说完啊!”林子杰不耐烦的开口。 “表兄,朕为了此事,可是没少花功夫,你就是这么个态度?”时俞故意冷了脸。 林子杰心头恼火,脸上不情不愿的赔笑开口:“多谢皇上,你放心,姑姑那边,我一定替你美言。有什么事情,皇上赶快说了吧,我还要抓紧时间领了银子,然后去操办寿宴呢。” 时俞心头发笑,是抓紧时间还赌债吧,看起来在林子杰心里,自己也只是个听命于林太后的废物皇帝,不过这样也好! “表兄,朕就是想要嘱咐一下,景督主那边因为此事对林家已经心生不满,领了圣旨之后,这几日你就不要入宫了,以免撞上景督主,被抓住什么把柄,自讨苦吃。” 小夏子站在一旁,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脑瓜子格外清晰,瞬间领会了自家皇上的意思: 景督主对你们不爽,所以丢了钱可能是景督主动的手。你丢了钱也别入宫再来找朕,万一事情捅出来,反而会受罚。 林子杰所有的注意力都在圣旨上面,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连忙应声表示知道了。 等到他领了圣旨,急匆匆离开之后,时俞看着从后面走出来的张三。 “如何?” “这人脚步虚浮,外强中干,不仅不会武功,而且看起来身体比皇上还差。” 时俞:“……” “朕是问你有把握吗,不是让你给体检报告。” 张三点了点头,“有。” 小夏子满心无奈,“皇上问话,你倒是多说两句啊!” 不该说的说一通,该说的又惜字如金起来了。 张三看了一眼小夏子,想了想,又对着时俞道:“要打死吗?” 时俞嘴角一抽,“不用,稍微教训一下可以,但不要将人伤的太重。” 张三皱起眉头,“有点难,他身体太差了。” 时俞:“……” “算了,钱抢回来就行,人就不用教训了。” 这要是打出个好歹来,反而要平添麻烦! 张三已经出发了,接下来时俞能做的也只是等待。 按理说,以张三的武功抢回银子不算什么难事。 至于林子杰那边,丢了办寿宴的银子本就是失职,只要稍微再利用景衡的名头吓唬吓唬,想来不管是林家还是林太后,都不敢声张,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所以只要银子拿回来,这件事情基本上就算是过去了。 可等着等着,时俞心里面却开始有些不踏实。 隐隐之中,她觉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么变数…… 第14章:原来钱才是皇上的逆鳞 一个时辰后,张三还没有回来,时俞心底的不安感也越来越强烈。 “小夏子,你说朕有没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小夏子仔仔细细的想了想,“没有啊,皇上,所有的一切您都安排好了。” “那张三为何现在还没回来。” “皇上,您再等等,肯定是路上等待时机,所以耽搁了一些时间。”小夏子安慰道。 “可朕心里面总觉得有些不对劲。”时俞皱眉。 “皇上,您就放心吧,您也见过张三的功夫,不可能出事的。”小夏子信心满满地开口。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掠进殿内,张三回来了。 时俞松了口气。 小夏子笑着说道:“皇上您看,奴才就说不会出事……” “出事了。”张三沉声开口。 小夏子:“……” 时俞:“……” 根据张三所说,他跟着林子杰出宫,然后又一路跟到了户部。 就在林子杰领了钱离开,他正等待着时机动手之时,有几个蒙面人突然出现,当街就抢走了林子杰的银票。 “你有追上他们,弄清楚到底是什么人吗?”时俞问道。 张三脸色难看地摇头,“打完人后立刻扔了烟雾丸,而且还有人掩护,他们趁乱分头逃跑了。” “打完人?他们打林子杰了?” “是,当时他们直接给林子杰套了个麻袋,抢完钱后,几个个人还踹了几脚。” 时俞:“……” 这熟悉的操作,她想她知道是谁动的手了。 而且,她也终于知道,她忽略了什么…… 她忽略了某人那低下的道德素质! …… 霁影轩。 小夏子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宫院,“皇上,咱们真的要去质问督主大人吗?” “不然呢?”时俞挑眉,“朕可没有十两万银子赔。” “可是万一督主大人不承认呢?”小夏子咽了咽口水,心底直发毛。 别说没有证据,就算有,可只要督主不愿意承认,他们也没办法啊。 不对,应该说就算督主承认了,只要督主愿不交出来,他们同样还是没办法。 时俞看了一眼吓破胆的小夏子,“你要是实在怕,就留在外面,不必进去。” “多谢皇上,奴才……” 小夏子话说到一半,看着自家皇上单薄的身躯,最后还是一咬牙,一跺脚,算了,死就死吧! “皇上,奴才陪您一起进去!” 时俞眼底露出几分感动,伸手拍了拍小夏子的肩膀,“好,朕果然没有看错你。” 如果……小夏子能收敛一下那必死无疑的表情就更好了。 很快,追云出来了,奉命将时俞给请了进去。 依旧是之前的书房,景衡悠哉地站在窗边,似是在欣赏外面的景色。 “皇上是来交还那十万两银子的?” 时俞看着景衡的背影,“督主又何必明知故问,十万两银子不是已经在督主手中了吗?” 一句话,让小夏子心惊肉跳,皇上这也太直接了点吧! 他后悔了,他不该陪着皇上进来,他想走! 景衡转过头,含笑看着时俞,“皇上这话是何意?” “今日在朕的人动手之人,有一伙人先抢走了银子,麻袋套人,抢完还踹了几脚,督主觉不觉得太巧合了些?” 时俞直视着景衡的眼睛,神色间第一次带上了明显的不悦。 如果对方一开始就拒绝了她,不肯答应那也就罢了,她还能再去想其他的办法。 可是偏偏,景衡先故作大度的答应,引得她应下双倍赔偿。然后到了关键时刻又使绊子,捷足先登,将她耍的团团转。 最过分的是……她哪来二十万两去赔偿! 坑人钱财,丧心病狂! 看着这样的时俞,景衡一点一点勾唇,“真没想到,原来钱才是皇上的逆鳞。” “所以督主是承认了?”时俞立刻开口。 “是又如何?”景衡笑着反问。 时俞快要气炸了,还如何,当然是还钱了! “既然督主承认了,那这十万两银子就算是……” “既然到了微臣手中,自然算作是微臣的私产。”景衡打断了时俞,“至于户部那边……还请皇上抓紧时间交回十万两,否则三日之期一到便是二十万。” 时俞:“……”怎么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这根本就是明抢! 景衡直视着时俞的眼睛,四目相对间,他轻叹了口气,“皇上若是再用这杀人的目光盯着微臣,微臣不介意再向皇上讨一些收到惊吓的医药费。” “呵呵,督主大人还想要多少?”都二十万两了,是觉得坑的自己还不够? 看出了她的想法,景衡眼尾微微上扬,笑意越发玩味。 “不多,三百四十六两五文。” 时俞:“……” “督主还真是好记性。”时俞咬牙切齿,“只不过可惜,那五文钱朕看铁头功的时候打赏出去了!” “是微臣疏忽了,忘了皇上如此败家。”景衡叹了口气,“既然如此,看在君臣情份上,那五文钱便免了。” 时俞看着景衡,心头疯狂的盘算着,现在把张三喊过来揍他一顿可不可行! 但是最后,她还是决定忍住,就算是和景衡同归于尽,她也觉得自己亏大了。 对方死不死的,她不在乎,但决不能影响自己的小命! 想到这儿,时俞深吸了一口气,转而露出了一脸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督主想要多少要多少吧,至于户部那边,不管是十万两,还是二十万两,朕都管不着了。” “皇上这是打算赖账?” 时俞学着对方刚才的模样,一点一点勾唇,顺便耸了耸肩膀,无辜开口:“这叫有自知之明,反正朕没钱,督主把朕卖了也赔不起。” 看着表情无赖的时俞,景衡点了点头,“既然如此,来人,把皇上卖去男风馆。” 时俞:“!!!” 门外,追云领命走了进来。 时俞愣了,“等等,你来真的?” “皇上觉得呢?”景衡虽然面上含笑,可神色间却没有丝毫玩笑的意味。 眼见着追云就要上前来拉自己,时俞立刻认怂,“等等,朕赔,朕赔就是了!” 这要是真的男风馆走一趟,失了面子是小,万一身份暴露她脑袋就没了! “皇上不必勉强。”景衡“体贴”开口。 时俞一边在心里问候着景衡全家,一边露出八颗牙齿的标准微笑。 “不勉强,督主放心,朕就算是去御膳房砸锅卖铁,三天内也一定把十万两给还上!” 第15章:讨债专属背景音乐 出了霁影轩,小夏子活像一只热锅上的蚂蚁。 “皇上,咱们去哪儿凑十万两啊,您不会真的要把御膳房的锅给买了吧?” 那可不算是皇上私产啊,而且就算督主答应,御膳房的人也不乐意啊。再说,砸锅卖铁了,他们吃啥? 时俞摇头,“这件事待会儿再说,朕突然想到了一件更重要的事。” “现在还有什么事情能比筹钱更重要?”小夏子疑惑道。 时俞扭过头,看着小夏子,“朕突然想起……太庙守卫卖刺客的钱还没给朕!” 小夏子:“……”这算是什么更重要的事? “太过分了,朕明明嘱咐过不许中饱私囊。” 都怪景衡那个王八蛋,突然下令什么罪己诏,离开太庙的时候她给忘了。再加上这寿宴的事情,如果不是刚才景衡提到,她估计还没想起来。 “皇上,您误会了,他们没有中饱私囊。”小夏子表情复杂,“有件事情,奴才忘了告诉您。” “你把那个钱给私吞了?” 小夏子急忙摇头,“皇上,奴才不敢!只是离开太庙那天,奴才听那将领说,钱已经被督主派人给拿走了。但当时还有罪己诏的事情,奴才一紧张,就忘了禀报。” 时俞:“……”景衡这个王八蛋! 眼见着自家皇上恶狠狠地盯着身后的霁影轩,大有要直接冲进去让景衡还钱的架势,小夏子连忙劝说,“皇上,您可别冲动啊,万一彻底得罪了督主,命都没了,要钱也没用。” 时俞深吸了一口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冷静下来说道:“你去给朕找把二胡过来。” “皇上要二胡做什么?”小夏子愣愣开口。 “做什么?”时俞挑眉,“当然是讨债了!” …… 半个时辰后,霁影轩门口。 时俞去而复返,拿了把椅子坐下,接过了小夏子手中的二胡。 “皇上,您会拉吗?”小夏子挠了挠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皇上会拉二胡。 “当然会。”时俞笃定开口。 “可是皇上,奴才觉得就算您拉二胡讨好督主,督主我不一定会把之前的银子还给您。而且这么多人看着,万一传到太后娘娘那边,会不会又斥责您讨好督主?” 小夏子左右瞧了瞧,远远的已经有不少太监宫女在悄悄朝这边张望,显然很是好奇,可是又不敢靠近。 时俞瞥了一眼小夏子,“谁说朕要讨好他了。” “那皇上您拉二胡是……” “当然是给讨债这件事添点背景音乐!” 说完,时俞左手虎口一把握住胡杆,右手持弓,开始了。 三秒钟后,周围除了时俞的二胡声,便再也听不见其它。 小夏子呆滞地站在原地,一时之间,甚至忘记了捂住耳朵,该怎么形容这声音呢? 就像是大清早的,有人一把攥住了正在打鸣的鸡脖子。 可是那只勇敢无畏的公鸡,却誓死要完成它的职责,不屈不挠的从嗓子里挤出尖利破碎的鸡叫声, 令人听着……耳朵疼得想要直接杀鸡! “皇上,您不是说您会拉吗?”小夏子大声对着自家皇上喊话。 后者停了下来,“朕会拉啊,这不是拉响了吗。” 小夏子:“……”合着是这么个会拉啊! 耳朵才刚刚得到片刻喘息,眼见着时俞又要继续,小夏子连忙哭丧着脸拦住了她。 “皇上,奴才求求您,您可别了,这要是吵到了督主,咱们的命就没了!” 那二胡还是他找过来的,他会不会被五马分尸? “放心。”时俞给了小夏子一个安抚的眼神,“若是真的出了事……朕会厚葬你的。” 小夏子:“……”他还以为皇上要说,会护着他的。 不待小夏子再开口,时俞的二胡声又开始了。 尖利、破碎、难听,但穿透力极强。 虽然隔着院墙,可是丝毫不影响这二胡声的威力。 霁影轩内,不少侍卫被这声音刺激的个个面色痛苦。 就连书房内的追云,都十分想要伸手捂住耳朵,可顾及到景衡就在面前,还是努力克制住了。 “督主,属下刚才已经问过了,皇上说他是真心诚意地在为督主表演,什么时候感动了督主,把那些刺客的卖身钱还给他,他什么时候再回去。” “他是觉得拿把破二胡就能威胁本督主?” “督主,属下看了,那二胡是好的,应该是皇上技术的问题。”追云头晕脑胀地开口。 说完,感受到自家督主扫过来的不悦目光时,才陡然回过神,“督主,是属下误会了。” “退下。”听着那接连不断的二胡声,景衡烦躁地开口。 “督主,那皇上那边……”追云犹豫了一下,“看皇上的态度,估计不达目的不会离开,要不属下动手将人赶走?” 景衡看着追云,“你倒是不怕他直接躺地上,讹你个几百两。” 追云:“……”就皇上最近的表现来看,好像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啊! “督主,您的意思是?” 其实按他的想法,只要皇上能停下来,他给个几百两也行啊,反正督主给他的每月俸禄还挺多的。他应该……比皇上有钱吧! “随他,我倒是要看看,聂时俞能拉到什么时候。”景衡冷笑,挥手让追云退下。 然而,他显然低估了时俞制造噪音的能力,不仅持续,而且还能“不断精进”! 两炷香后,时俞的二胡声已经成功的从一只被掐住脖子的公鸡的独角戏,进化成了一群公鸡此起彼伏。 每一声音色各异,高低不同,但同样的刺耳难听! 哦不,是越来越刺耳难听。 就在霁影轩中的侍卫已经快撑不住时,紧关着的书房门终于打开了,景衡阴沉着脸走了出来。 “督主……”追云如同看到了救星,看来督主也受不了了! 景衡被那二胡声刺激的有些偏头痛,“是本督主小瞧他了,聂时俞还真是锲而不舍,要钱不要命!” 追云忍不住腹诽:苍天可鉴,皇上不要的,明显是他们的命,快把人给难听死了! “督主,那现在……” 没等追云把话说完,景衡已经忍无可忍,迈步朝着外面走去…… 第16章:朕以后还怎么勾搭小姑娘 院门口,时俞依旧坐在那椅子上面激情演奏着。 而她身旁的小夏子已经麻木了,直愣愣地站在原地,看到景衡走过来时,甚至忘记了行礼,心里面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厚葬……也行吧! 皇上的二胡拉的,让他觉得人生无望。 景衡走到了时俞面前,近距离的二胡声,让他觉得更加无法忍受。 真不知道聂时俞是怎么能撑住拉这么久的,难道他就不觉得难听? 时俞看着景衡,却没有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反而拉的更加起劲了。 景衡彻底黑了脸,“聂时俞,够了!” 终于,时俞停了下来。 在二胡声停止的这一刻,所有人觉得,世界好像瞬间美好起来了,他们爱这份安静! 就连景衡,脸上都忍不住隐隐露出松了口气的感觉。 唯独时俞,颇为遗憾地看了一眼手中的二胡,似乎是在为不能继续而觉得惋惜。 随即,又疑惑地看向景衡,“督主,为何要停下,难道您不是专门出来就近欣赏的吗?” 景衡噎了一下,目光复杂地对上了聂时俞的眼睛,“皇上的忍耐力,当真令微臣佩服。” 聂时俞这二胡声,简直可以堪比酷刑了,难道他自己当真没有感觉。 “督主想知道为什么吗?”时俞微微一笑,笑容里还带上了几分看透红尘,悟尽因果的豁然之感。 景衡目光不由得停留在她的脸上,“为何?” “因为……”时俞微微拉长声调,片刻之后开口,“穷,让朕坚韧不拔!” 景衡:“……” 一阵长长的沉默过后,景衡终于压下了心头的无语,认真地打量着眼前人。 他之前说钱是聂时俞的逆鳞,多多少少带了几分玩笑,可是现在看来,对方似乎真的能为了钱,把命都豁出去? 又或者,对方是打定了主意,自己不会为了这件事情杀了他? 时俞不躲不避,坦然迎着景衡的视线,笑眯眯地开口:“督主,您看朕这么认认真真,不辞辛劳的给您演奏乐曲,您真的不打算表示表示吗?” 景衡眸光微眯,“若是微臣不愿意表示呢?” 时俞叹了口气,“那朕只好继续了,一定再让督主好好的感受一下,朕的心意!” 说着,时俞又握住了弓。 一瞬间,景衡身后的追云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差点没忍住直接开口表示他愿意掏钱。 “不必了。”景衡叫停了时俞,“既然皇上想要微臣表示一番,那微臣照做就是了。” 时俞停住动作,“当真?” “当真。”景衡点头,对着身后开口,“追云!” 追云立刻拱手,“属下现在就去取银子过……” “砍下皇上的右手好好表示表示。”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追云愣住了,呆呆地看着自家督主,不是拿钱吗? 时俞也愣住了,呆呆地看着面前的活阎王。 “这就是督主大人表示的方式?” 景衡唇边的笑意一点一点回归,嘲弄地看着时俞,“怎么,皇上不满意?莫不是觉得,左手也不应该留着?” 说完,又扫了一眼时俞的双脚,“不知皇上可会用脚拉二胡,需不需要微臣下令一起砍了?” 聂时俞想要的那么点银子,他自是不在乎的。可是他需得让这个小皇帝明白,威胁自己的后果会是什么。 一股子寒意从脚底蔓延至全身,时俞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每一块骨头,仿佛都被冻住了。 她努力克制住了牙齿打颤的冲动,奋力从心头挤出一团热气,驱散身上的寒意。 “督主,朕觉得……” 话未说完,强大的压迫感和冷意再次铺天盖地而来,一下子扼住了她的喉咙。 这一刻,万物死寂。 时俞呼吸停滞,她奋力的想要摆脱这种威压,可拼尽全力,刚得以喘息,便会有更加强大的压迫感再次袭来。 像是冰天雪地里,好不容易冲破束缚的嫩芽,刚刚冒头,便会被毫不留情地再次覆盖上一层冰雪。一次又一次,窥不见日光。 对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将她这段时间表现出来的胆量全部碾碎,当着她的面化为齑粉,让她自此,只能彻底跪地臣服。 时俞双腿发软,她不断的深呼吸,迫使自己冷静下来,思绪飞转。 终于,在那强大的压迫下,她努力抬头,几乎用尽全身力气瞪了一眼景衡,“督主,你真是太欺负人了!” 委屈满满的一句指责,在这一刻格外不合时宜,就连景衡都被这句话说的一愣。 时俞迅速抓住时机,撇了撇嘴,“不给钱就算了,居然还要砍了朕的双手双脚,朕好歹也算是个美男子,没了手脚多影响形象,朕以后还怎么勾搭小姑娘!” 景衡:“……” 春风过境,冰雪消融。 谁也没有想到,刚才那股子威压,在这一刻却被时俞的不着调给打破了。 景衡周身压迫感不由自主的敛下,忍不住想,刚才那种情况下,聂时俞居然还能惦记着勾搭小姑娘?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景衡又迅速意识到,自己被对方带偏了。 心头一沉,冷着脸再次看向时俞,却陡然看到对方发红的眼眶。 委屈、倔强、又后怕。 像是张牙舞爪,好不容易吓退了敌人的幼兽,事后却发现,那幼兽是只红眼小兔子假扮的,瞧着让人觉得……怪可怜的。 心头的冷意莫名消散,景衡突然就懒得再计较了。 罢了,就算是军中武将,在刚才的压迫感下,也未必能够抗的住,这小皇帝,也算是吃了苦头了。 时俞并不知道景衡此刻在想什么,在威压消散的那一刻,她只觉得周身的力气都被人给抽走了,眼圈也忍不住泛红。 暗暗吸气,整理好情绪后,时俞再次看向景衡,发现对方面色已然恢复平静后,心底这才算是彻底松了口气。 “督主您……还砍朕的手脚吗?” “那皇上还要钱吗?” “不要了不要了!”时俞立刻摇头。 景衡心底发笑,“还算皇上识趣,知道命比钱……” “朕还是留着手脚,日后想办法赚更多的钱吧!” 景衡:“……” 第17章:拉二胡只是为了调虎离山 一口气走出好远,直到回望时彻底看不见霁影轩之时,时俞和小夏子才停了下来。 “皇上,实在是太吓人了!”小夏子脸色苍白。 “是啊,朕也没想到,景衡那么变态!” 居然还砍手脚,他是天晋国人彘爱好者吗! “幸好皇上您没事,咱们以后可千万不能再得罪督主了。”小夏子一脸劫后余生。 时俞十分赞同地点头,“没错,除非景衡那个变态再坑朕的钱,否则朕一定再也不招惹他了。” 小夏子表情一僵,痛苦地问道:“皇上,就一定要加上这个前提条件吗?” “朕也不想,可是朕穷。”时俞十分真诚地开口。 小夏子无奈地看着自家皇上,“可是皇上,刚才花了那么多功夫,不还是没要回钱吗,白折腾一场。” 而且还差点把手脚给搭进去,皇上就不能吸取一点儿教训吗。 “谁说白折腾了。”时俞挑眉看着小夏子,“朕可没有说,拉二胡的目的,就只是为了要钱。” 小夏子一愣,那还能是为了什么?为了彻底的得罪督主大人? 含光殿。 时俞和小夏子回来的时候,张三已经在等着了。 “怎么样?”时俞对着张三问道。 张三点头开口:“得手了。” “得手什么啊?”小夏子不解的问道。 刚才皇上只是说,回了含光殿他就知道了,所以,皇上到底让张三做了什么? “自然是将那十万两又偷回来了。”时俞笑着开口。 虽然她顶着个皇帝的身份,可是有景衡这尊大佛压着,皇宫之中的银钱她根本就动不了,也不可能随便卖东西凑钱,最好的办法还是将景衡那边的十万两给偷出来。 既然景衡能派人截胡,那她凭什么不能也截一次。 所以在小夏子去找二胡的时候,她回了一趟含光殿,跟张三说了这个计划,看看能不能在霁影轩中发现那十万两。 没想到果真如此顺利,那十万两还在霁影轩中。 小夏子恍然大悟,“皇上,原来您拉二胡是为了调虎离山,好让张三去霁影轩里面偷东西!” 这话一出,小夏子心底打了个寒颤,他怎么觉得,皇上正在作死这条路上撒丫子狂奔! “若不是那二胡声太过折磨,霁影轩自然不是那么好闯的。”时俞目光狡黠,说完又笑眯眯地看向张三,“当然了,还得是你的好身手。” 张三面上表情不变,“皇上满意就好。” “满意满意,把银票给朕吧。”她还要抓紧时间,还回户部,以免再出什么意外。 张三从袖子里面拿出了一样东西,放在了时俞掌心。 时俞怔愣的看着手中碧绿色的方形玉石,“这是什么?不是银票吗?” “银票没有找到,不过我在书房里面找到了这个。” 时俞嘴角一抽,“可是朕要的是十万两啊。” “绝品玉石,这个大小可以卖到十万两。”张三认真开口。 时俞嘴角抽搐的更厉害了,“但朕要得,是被景衡的人抢走的那十万两,你现在拿了个玉石回来,那不是盗窃吗?” 张三疑惑了,“偷十万两,不也是偷盗吗?” 时俞无奈地看着张三,“偷十万两,是为了还去户部,某种程度上叫物归原主。” “皇上可以将这玉石卖了,再将卖了的十万两还给户部。” 时俞:“……” “可是景衡那边……等等!”时俞猛地一顿,“你刚才说,这玉石是从景衡的书房里面的偷得?” 看到张三点头,时俞心里面冒出一股子极不好的预感,将手中的玉石翻转过来,下一刻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而听到张三从景督主的书房里面偷了东西时,小夏子就已经脸色发白,现在看着自家皇上怔怔地看着玉石的表情,忍不住凑上前一看。 “嘶……”小夏子直吸一口凉气,只觉得自己的魂魄正在升天,“皇,皇,皇上,这是景督主的印鉴啊!” 时俞麻木地站在原地,“朕看出来了,这下子的祸……闯大了。” …… 对于一天之内,去三次霁影轩这件事情,时俞内心是十分排斥的。 她甚至想过,不如直接“毁尸灭迹”,将这玉石印扔了,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可是小夏子却几乎是跳着脚反对,然后声情并茂的给时俞举了好几个犯错之人企图蒙混过关,最后在督主的火眼金睛之下暴露无遗,下场凄惨的例子。 总结起来意思就是: 现在主动还回去,还有一线生机。 如果毁了,死不认账,一旦被查出来,那就是必死无疑。 而且督主查出来的可能性,高达百分之九十九。 “如何?”霁影轩外,宫道转弯处,时俞看着回来的张三。 后者摇了摇头,“守卫森严,尤其是书房周围,可以试着潜入,但是无法靠近书房。” 时俞脸色发白,那想要靠张三再神不知鬼不觉的还回去,应该是不可能了。 “皇上,不如您主动和督主解释解释,说不定督主他不会怪您。”小夏子也不知是在安慰时俞,还是在安慰自己,但那惨白的脸色让这话听起来十分的没有说服力。 时俞明白,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了,拖的越久,越难解释清楚。 从张三手里面拿过印鉴,露出一脸勇敢无畏的模样,她迈步走出了转弯处。 一步、两步、三步! 时俞没忍住停了下来,再回头时,勇敢无畏变成了苦哈哈,“朕觉得,不如我们赌一赌那百分之一?” 若是现在还回去,那整件事情看起来就是:傀儡皇帝,拉二胡吸引注意,处心积虑派人偷盗印鉴。可到手后,又害怕的不行,主动交还。 怎么听都透着一股子又怂又作,不知死活的意味。 真的是……好丢人啊! “我去。”张三突然走上前,拿过时俞手中的印鉴。 “等等!”时俞一把拦住了他,“你去只怕就一点儿活路都没了。” 更何况,这件事情说到底是自己的主意。 “他们打不过去我。”张三笃定开口。 “是打不过,但景衡一声令下,御林军的箭能把你给射成筛子。” 时俞抢回了印鉴,正准备让张三回去躲好,却听到不远处霁影轩门口,有人行礼喊督主的声音。 时俞心头一惊,身体比大脑更快反应,推着张三一下子躲回了转弯处,然后悄悄探头看了看。 果然看到景衡和追云从里面走了出来,不过却是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时俞收回目光,松了口气,可紧接着却发现,刚才因着紧张自己推人时没太注意。 现在这姿势是她靠着墙,撑着手,将明显高她快一个头的张三圈在其中,而且几乎是贴在对方怀里。 额…… 时俞面色尴尬,正准备将人松开时,却听到身后响起景衡的声音。 “微臣倒是不知,皇上还有此等爱好。” 第18章:朕喜欢的绝对是男人 一扭头,时俞就看到本该走向另一个方向的景衡和追云出现在了自己身后。 刚才景衡说此等爱好? 时俞看了一眼张三,连忙和他拉开了距离,同时趁机将手中的印鉴塞进了袖子。 “督主误会了,朕刚才……” “皇上刚才不过是在暗中窥伺微臣,因着微臣突然出来,慌乱躲藏之时,未注意姿势。”景衡接过了时俞的话。 时俞表情僵了僵,明明是事实,可是从景衡嘴里说出来,怎么搞的自己好像是在胡编乱造找理由一般。 偏偏,景衡还继续似笑非笑的问了句,“皇上想说的可是这个?” 时俞看着对方,片刻之后,摇了摇头,“不是。” “哦,那皇上这是?”景衡挑眉。 “很明显,朕……就是在调戏身边的小太监!” 目瞪口呆的小夏子:“……” 脸上平静无波,但是眼底却十分复杂的张三:“……” 而看着一脸“我就承认了,又能咋地”的时俞,景衡噎了噎,复又笑了一声。 “皇上果然坦荡,只是不知……”景衡扫了一眼时俞的袖子,“皇上为何会出现在微臣这霁影轩外。” 时俞心底暗暗挑眉,景衡这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故意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按照张三所说,印鉴就在景衡的书桌上面,对方不可能察觉不到。 而只要发现了印鉴丢失,十有八九会怀疑到她的头上,再加上自己鬼鬼祟祟的出现在这儿,景衡怎么可能会猜不到。 “朕有些事情想向督主请教,不知能不能进去说?” 不管景衡打的什么主意,今日这印鉴必须还,歉她也只能道。 “微臣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皇上若是不急,可以去霁影轩书房稍待臣片刻。” “不急。”时俞立刻摇头。 “那微臣先行告退。”说完,景衡打量了一眼张三,转身离开。 “皇上,这可是大好的机会啊,看来督主还没发现,您刚好能去把印鉴放回去。”看到景衡的身影消失,小夏子欣喜地开口。 “你觉得可能吗。”时俞幽幽道,“朕倒是觉得,景衡这模样,显然是什么都知道了。而且估计也猜到了,朕是来还印鉴的。” 小夏子愣了愣,“那督主为何还让您直接去书房。” 时俞皱眉思索,过了一会儿之后,摇头开口:“朕也想不明白,或许是他在书房里面留下了什么陷阱,就等着朕一头撞进去?” 总不可能是因为,景衡突然良心发现,想要大发慈悲的放过自己一马吧? …… “本督主为何就不能放小皇帝一马?” 另一边,景衡心情不错的勾唇。 “可是督主,皇上竟然让人偷盗您的印鉴,您难道就不生气?”追云满心疑惑。 之前皇上离开之后,督主书房的印鉴就不见了,周围的守卫无一人知晓发生了什么,没人察觉任何异常。 当时督主便说,恐怕皇上拉二胡要债是假,吸引注意,乱人心神,趁机派人偷盗才是真。 再加上刚才,他亲眼看到了皇上在他们过去后,将印鉴藏进了袖中,他不信督主没有看见。 明明实证都有了,可是督主却既不动怒,也不审问,反而离开给了皇上将印鉴还回去的机会。 “即使他偷去了印鉴又能如何。”景衡话语里面透出了几分狂傲。 追云暗暗在心头思索,也是,就算皇上真的拿着印鉴伪造些什么,只怕还没能达成目的,就已经会被督主的人给发现了,可是…… “可是督主不觉得,皇上这是在挑衅您吗?” 偷东西都偷到督主头上了,皇上这胆子,变大的可不是一星半点。 景衡笑容玩味,“一开始,本督主只是有些想不明白,偷的为何会是印鉴,毕竟聂时俞瞧着,倒也还没有不知死活到这般地步。直到刚才,瞧着聂时俞那胆战心惊的模样,本督主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督主,什么猜测。”追云好奇地问道。 景衡唇角上扬,眼底的笑意更加促狭,“偷错了。” 追云:“???” “督主您的意思是说,皇上费了那么大的功夫,又是拉二胡,又是偷东西,结果……” “结果发现,他的人不仅没有带回他想要的十万两,而且还偷回去了一个大麻烦。”景衡语气里忍不住透出笑意,“你说,聂时俞是不是有些太惨了?” 追云默默在心里点头,别说,还真是! “所以督主,您是因为同情皇上,才打算放他一马?” “那就要看聂时俞他敢不敢进去了。” 说完,景衡停下脚步,看着眼前御花园的满目春色,眸光之中兴味十足。 “走吧,去看看皇上现在到底是在书房,还是依旧缩在那墙角。” 追云跟在景衡身后折返,看着自家督主的背影,突然感觉到一种猫捉老鼠的逗弄感。 虽然他坚定的忠诚于督主,可是此刻,也不由得对那只惨兮兮的“老鼠”生出了几分同情。唉,可怜的皇帝陛下啊,这居然还能……偷错了! 回到霁影轩。 小夏子和张三依旧站在之前的地方等待着。 而书房之中,时俞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看到景衡回来,规规矩矩地站起身,“督主回来了。” 景衡扫了一眼书桌,印鉴已经放了回去。 “皇上久等了。” “督主客气,朕也才刚进来不久。” 她刚才着实纠结了一会儿,可最后还是觉得,不管有没有什么陷阱,她都要借坡下驴先把这印鉴给还了。 可奇怪的是,进来之后发现,这书房之中并无什么异常。 不过,对方既然说了让她在书房之中等,她也不敢随便离开。万一到时候景衡秋后算账,给她安个什么乱七八糟的罪名,再坑她个几万两怎么办。 “皇上刚才说,有事情要请教微臣,不知是何事?”景衡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从容的坐在了书桌后面。 时俞打量着对方,只见景衡神色如常,看起来没有丝毫的异样,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他并不打算追究? “皇上?”景衡又唤了一声。 时俞回过神来,笑着开口:“也没什么,就是想要问问督主,您是靠什么法子发家致富的?” 景衡正准备拿起面前奏折的手一顿,“这就是皇上的问题?” 时俞叹了口气,“毕竟欠了那么多钱,朕想向督主学习学习,赶紧把十万两凑齐。” 好吧,她就是瞎扯圆个谎罢了,如果景衡真心想要放自己一马,那就赶紧结束话题,让她离开吧。 景衡看着时俞,似是看穿了她的想法,眼尾微扬,继续拿起了奏折。 “其实,倒的确有个捷径。” 时俞愣了愣,这下子是真的有些好奇了,“是什么?” 景衡慢悠悠地翻着手中的奏折,抬眸看了一眼时俞,“自然是……贪赃枉法。” 第19章:督主,朕的腰扭了 时俞让小夏子他们留在原地等着,自己打着有事要和督主请教的名义,顺利的进入了霁影轩等待景衡回来。 原本她还在担心,会有人不让她入内,或者阻止她进入书房,可没想到一路上畅通无阻,十分顺利的就到了书房之中。 不过,越是顺利,时俞就越是提心吊胆,总觉得有个大坑在等着自己。 但来都来了,抓紧时间将印鉴放回了书架的盒子后,时俞便打算以突然想起有急事要处理为由溜了。 可刚踏出书房,她就看到了正站在外面,似是专门等着她逃跑的景衡。 “督主什么时候回来的?”时俞心头一凉。 “微臣听人禀报,说是皇上有事情要向微臣请教,所以便回来了。”景衡走上前看着时俞,“不过看皇上这样子,是又不打算请教了?” “自然不是,只是朕突然想起来,林子杰那边丢了银子,林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所以朕想要先去解决一下。” 时俞说的直叹气,眸光暗暗观察着景衡的表情。 钱没到她手上,麻烦还要她解决,但凡景衡能稍微有点良知,是不是都不应该再坑自己了? “皇上说笑了,难道皇上在给圣旨的时候,没有用微臣的名头吓唬林子杰?” 时俞一愣,当时说那话的时候,除了林子杰,在场的就只有小夏子和张三,难道…… “皇上大可放心,微臣没有在你身边安插眼线。” “那督主怎么会知道?” “猜的。”景衡神色坦荡。 时俞看着他这模样,心头松了口气。 而景衡则是继续开口:“所以皇上大可以放心,林家不会轻易泄露此事,更不会在今日就来找皇上的麻烦。” 说着,景衡迈步走进了书房。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时俞自然也只能硬着头皮跟了进去。 “督主思虑周全,朕很是佩服。” “皇上说说吧,你有何事想要请教微臣。”景衡走到书桌后面的椅子上坐下,抬眸看着时俞。 “这……”时俞笑了笑,随便扯了个理由,“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朕对于政务的事情,许多都不清楚,所以想要请教请教督主。” “皇上何时开始对政务感兴趣了?” 幽幽一句,听得时俞心头一紧。 景衡不会是觉得,自己想要插手政务,开始夺权吧? “朕只是想着督主每日里面处理政务,十分辛苦,朕于心不忍,所以才想要学习学习替督主分忧。不过朕也清楚,自己实在不是这块料,所以就在刚才,朕已经放弃了这一想法。” 从时俞话音落下开始,书房之中便安静了下来。 景衡静静地看着时俞,目光之中情绪不明,直看的后者心头发毛。 难道说就因为这么一句想要学习政务,景衡便真的对自己起了杀心,觉得她可能要成为一个不受控的傀儡? 不至于吧? 时俞暗暗咬牙,就在她打算再多说几句,表表忠心之时,景衡终于开口了。 “皇上能这般想,果然是长进了,微臣甚是欣慰。” 如沐春风的语气,听起来倒真透着欣慰之感。 可时俞却觉得,她似乎嗅到了几分麻烦的气息。 果然,下一刻就听景衡又道。 “既然如此,那从今天开始,所有奏折便都交由皇上批阅。” 时俞表情一僵,“督主,这就不必了吧,奏折上的事情,朕实在是不太明白,只怕会耽搁了正事。” “无妨,微臣在这儿,皇上有什么事情,请教微臣即可。” “可是……” “皇上今日前来,不正是为了请教和学习吗,难道说皇上还有其他的……目的?”说话间,景衡扫了一眼书架上的盒子。 时俞心底一噎,“没有,朕都听督主的。” 景衡满意的收回目光,很快,便有人进来,将高高的几摞奏折放在了一旁的案几上面,顺便还摆上了笔墨纸砚。 时俞在案几一旁的椅子上坐下,看着手边的奏折。 刚才那目光,景衡显然知道印鉴之事,可是他故意不揭穿,难道就是为了用来威胁自己处理奏折? 可是,这么做的理由呢? 好端端的,对方为何要让自己开始批阅奏折,总不可能是因为处理政务累了,想要当个甩手掌柜了吧。 “皇上不开始吗?”景衡提醒的话语响起。 时俞回过神来,伸手拿起了一本奏折。 看了看正悠哉坐在书桌后面喝茶的景衡,又看了看扭着身子,不方便的凑在案几边上的自己,时俞嘴角轻抽了一下。 处理奏折就算了,能不能给自己搬张正常点的书桌来? 正想开口,就看到景衡又扫了一眼书架上的木盒子。 时俞:“……”算了,凑合一下便凑合一下吧,谁让她心虚呢! 幸好最近朝中并无什么大事,奏折里面,也只是一些常规的政务汇报,处理起来倒不算太难,只需批阅回复即可。 一开始时俞还想佯装糊涂,多问景衡一些,可是在被景衡告知,什么时候全部处理完,什么时候才能离开之后,她心头的“社畜之魂”冒了出来。 显然,猝死的经历让她现在哪怕身在天晋国,也丝毫都不想加班。 原主的字写的并不好看,这几日她暗中模仿过,也算学个七七八八,虽然终究有些差别,不过时俞也并不害怕。 毕竟她的性格都有了这么多变化,字变一些也无妨,更何况,朝堂上下,只怕也没什么人见过原主的字。 就这样,时俞批阅的越来越快,虽然偶有一些麻烦的地方,可思索了一会儿,也就想到了该如何回复。 景衡许久不见她出声提问,眸光一转,视线从手中的书移向了时俞。 后者正批复的认真,虽然半趴在案几上,姿势实在算不得美观,可是目光认真,神色专注,周身仿佛凝出了一个专属于她的小世界,让一些的干扰和杂念隔绝在外。 或皱眉,或沉思,或眉眼舒展,自信落笔。 这般模样,看的景衡一阵失神。 一个时辰后,几大摞的奏折全部批阅结束。 时俞放下手中的笔,揉了揉发酸的手腕,看向了景衡。 “督主,朕可以回去了吗?” 刚才,景衡过了许久才察觉到自己的失神,虽然没被时俞注意到,但这还是让他心头有些不快。 目光停留在书上,漫不经心地开口:“可以。” 趴在这案几之上写了这么久,时俞现在腰酸背痛的,看着对方这闲适模样,顿时一阵心塞。 不过也不想再多说什么惹麻烦,只想着赶紧回去躺躺。 可就在时俞站起身的那一刻,突然感觉听到了咔嚓一声,紧接着,她脸色一变,整个人僵在了那儿。 余光瞥见时俞一动不动,景衡终于看向了她,“皇上这是?” 后者倒吸了一口凉气,苦着脸开口:“督主,朕的腰扭了!” 第20章:聂时俞或许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景衡看了一眼拿堆放着奏折的案几,难得面上滑过一抹心虚。 原本想着聂时俞不会真的老老实实的将奏折处理完,所以他便也没有让人准备桌椅,可是却没有想到,聂时俞能够处理的如此认真。 趴着将就这么久,扭了腰倒也不奇怪。 正想着,对上时俞的目光,景衡心头突然一怔。 他居然因着聂时俞在检讨自己? 眉头一皱,景衡收回目光,神色瞬间恢复如常。 “既然伤了腰,那皇上便回去好好休息休息。” 刚刚难得看到景衡有点心虚模样,时俞还以为对方良心发现了,结果没想到,等来的却是这么一句场面话。 还回去休息,她现在这个样子怎么回去? “督主,朕动不了了,您是不是可以稍微施以援手呢?” 比如,让人给自己准备个轿辇啥的。 景衡再次看向时俞,看着后者那可怜兮兮的模样,生出了几分恻隐之心,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书。 “既然皇上都开口了,那微臣自然也不能坐视不理。” 说完,起身朝着时俞走了过来。 时俞松了口气,“多谢督主,如果可以,尽量让轿辇快……额,你做什么!” 时俞话还没说完,突然感觉脖颈一勒,紧接着,她被景衡抓着衣领就给拎了起来。 时俞:“???” 她的身高在女子中算是高挑的了,可是和景衡比起来还是矮了大半个头。 而她虽然知道,景衡应该有些功夫,可是对方怎么看,都还是更接近文人书生,着实没想到,竟然可以单手就这么把自己给提溜了起来。 最重要的是……这也太影响形象了! “督主,朕说的帮忙是……” 这一次,时俞依旧没能把话说完,因为将人直直的拎到书房门口之后,景衡便将时俞放了下去。 容色无双的一张脸上,顶着足够气的人咬牙切齿的笑容,景衡勾唇开口:“微臣已经施过援手了,皇上慢走。” 时俞:“……”景衡突然又抽什么风,怎么感觉比刚回来的时候生气多了? 看着已经转身重新回到书房的景衡,时俞恨不得冲进去给上对方一脚。 当然了,她不敢,而且以现在的身体状况,也做不到。 艰难挪了几步,时俞看到了守在不远处的追云,连忙请对方帮忙传个轿辇。 可是没有景衡的命令,追云自然也不敢应声。 不仅是追云,还有这霁影轩中的其他人,时俞一个也使唤不动。 最后,她只能是咬着牙,以堪比乌龟的速度,一步一步的往霁影轩门口挪。 每走一步,都要在心里面问候一下景衡全家。 而且她怎么也没想明白,景衡怎么突然就变脸了,连让人给自己准备个轿辇都不愿意。 难道……是自己处理奏折的速度太快,景衡发现他的速度被吊打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时俞忍不住摇了摇头,应该不可能。 艰难转身回望了一眼,时俞默默在心里面告诉自己,或许是她想多了,根本没什么原因,因为景衡就是个阴晴不定的大变态! …… “阿嚏!” 书房之中,景衡打了个喷嚏。 “督主,您是身体不适?”从外面走进来的追云恭敬地问道。 景衡摇了摇头,“或许,是正在被某人咒骂。” 追云低下头,虽然对督主不满的人甚多,不过现在这个时候……应该是皇上无疑了。 “督主,属下多嘴,皇上是何处得罪了督主了?” 他虽然跟在督主身边好些年了,可是今天这状况,看的实在有些糊涂。 刚才他看得清清楚楚,督主把皇上给拎出去了。 如果说皇上没有得罪督主吧,应该也不至于连个轿辇都捞不着。 可若是说皇上得罪了督主,督主亲自动手,可却只是将人拎到了门口,这也着实奇怪的很。 “没有。”景衡摇头。 “那督主您刚才……” “大概……是心虚。”景衡笑了一声。 “啊?”追云满脸不解。 景衡并没有再继续这一话题,“聂时俞现在如何?” “回督主,已经被等在外面的两个太监给接回含光殿了。” 景衡眸子微眯了一下,“那个张三……” “回督主,他就是易水阁的少阁主,之前查到他潜入皇宫假扮太监后,属下曾向您禀报过。”追云立刻开口。 易水阁是江湖上最大的杀手组织,三个月前,易水阁少阁主突然失踪,易水阁的人一直在秘密查找。 而他们的人发现对方混入宫中后,立刻禀报了督主,只是督主那时曾说过,只要对方不闹出乱子,便不必管。 景衡记了起来,点了点头。 “督主,可需要查一查,为何他会为皇上所用?”追云猜测道,“会不会皇上和易水阁暗中有联络?” 说完,追云突然回想起了时俞刚才一步一步辛酸往外挪的画面,嘴角一抽。 “应该是属下猜测失误,高估皇上了。” 景衡脑海之中再次浮现时俞处理奏折时的模样,“本督主倒是觉得,若是有足够的机会,有朝一日聂时俞或许会是一个难缠的对手。” 追云一愣,诧异抬头。 “不过……”景衡话锋一转,唇边溢出笑意,“本督主并不打算让聂时俞有那么一日。” 他并不是喜好自找麻烦之人,这个傀儡皇帝,他暂时虽不打算换了,可也该敲打敲打,折断羽翼,拔去狼牙,好让聂时俞明白,到底应该听谁的。 冷冽的压迫感弥漫,追云心神一颤,下意识低头拱手。 过了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督主,那皇上和易水阁少阁主之间,我们的人是否需要插手?” “不必。”景衡摇头,“就算将人留在身边,聂时俞暂时还掀不起什么大浪来。” “是,属下明白了!” 追云应声退下了。 而景衡此刻还不知道,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在后悔今天的这个答案。 并且若是能重来一次,他的回答一定会变成:立刻把人赶的越远越好,决不允许靠近聂时俞! 当然了,这是后话…… 第21章:朕想坑点银子 翌日,含光殿。 时俞躺在床上,顺利的以腰伤为理由,躲过了今日的早朝。 “皇上,真的不用找个太医来瞧瞧吗?”小夏子担忧地走进寝殿。 昨日回来之后,他就要去找太医,可是却被皇上给阻止了,说躺躺就好。 结果今天一大早,皇上就说腰疼的更厉害了,连早朝都没法子去了。 “不用。”时俞看着床顶,随手从一旁的矮几上拿了颗蜜饯,“林家那边怎么样了?” “皇上,您受伤的消息已经传过去了,而且也下了令,让林公子入宫探望,只是……”小夏子顿了一下。 “只是现在让林子杰入宫,朕根本就是自找麻烦。你想说的可是这个?”时俞接过了小夏子的话开口。 小夏子点头,“皇上,昨日刚丢了银子,林家的人今日入宫,一定会让皇上您帮忙。而且皇上您之前不是还特地用督主吓唬林公子,为的不就是不让他入宫烦您吗。” “那是之前,朕那个时候还没有想到,景衡如此无耻!”提到景衡,时俞想到昨天艰难挪步的自己,又忍不住有些咬牙。 “皇上,您慎言啊!” 小夏子吓得直皱眉,连忙往外看了看,确定了无人偷听,才又接着低声开口。 “所以皇上,您是因为气愤,想要将真相告诉林家,联合林家一起对付督主吗?” 时俞看了一眼小夏子,“朕倒也还没有那么的不知死活。” 仅凭一个林家就想要对付景衡,那自然是不可能的。 小夏子松了口气,“那您传召林家是?” “其实也没什么大事。”时俞轻咳了一声,“朕就是想看看,还能不能从林家那边……坑点银子!” 归根究底,如果不是林家和林太后的话,这麻烦也不会落在她的头上。打一打林家家产的主意,应该也不算太过分吧? 约莫半个时辰后,林子杰入了宫。 丢了十万两银子,还被踹了一顿,林子杰自然又急又恨,昨日立刻回家找了自家父亲,想要全城抓人。 可林政宏听说之后,顿时觉得事情不对劲,仔细盘问了一番。 在得知时俞说景衡对此事很是不满,想抓林家把柄之后,再联想一下当街动手的嚣张行径,林政宏立刻觉得景衡在给林家下套。并且交代林子杰,这件事情绝对不能闹大。 而在听说时俞受伤,希望表兄能够入宫探望后,林政宏也立刻应了下来,让林子杰抓紧时间入宫。 当然了,不是因为担心时俞,只是想要探探口风,顺便看看能不能从时俞这边弄些银子,弥补一下那十万两的亏空。 林子杰入宫的一路上,都在惦记着怎么开口要钱,进入寝殿,先敷衍地行了一礼。 “见过皇上。” “表哥来了,快坐。”时俞半靠在床上,腰间垫着枕头,笑的十分亲切。 一旁的小夏子也立刻搬来了凳子。 林子杰看了一眼那凳子,不客气的一屁股坐了上去,然后便想要切入正题。 “皇上,我们是表兄弟,都是一家人,就不客套了,你……” “表哥是想问朕如何受的伤?”时俞接过了林子杰的话,一脸感动地开口,“果然,到了关键时刻,最关心朕的还得是自家人。” 林子杰噎了一下,暂时咽下要钱的话,附和着开口:“没错,皇上怎么受伤了?” 时俞叹了口气,“朕也不瞒表哥了,都是景衡害的!” 林子杰一愣,“景衡打的?” “他当然不会亲自动手。”时俞顿了一下,忿忿道,“但他真是心狠手辣,丧心病狂,人面兽心,令人发指!” 说完,时俞还不忘对着林子杰问道:“表哥,你觉得朕说的对不对?” 林子杰根本就没想过对方敢这么骂景衡,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硬着头皮附和,“是。” 看到他点头,时俞眼睛一亮,“表哥既然如此认同朕的说法,那想来肯定是愿意帮朕了。” 林子杰一愣,“帮什么?” “当然是借朕一万两了!”时俞立刻开口。 “什么?”林子杰几乎是一下子从凳子上面跳了起来,他是来找聂时俞要钱的,对方居然还先开口找他借钱! “朕不小心打碎了景衡书房的摆件,要赔偿一万两。不过……”时俞皱眉看着林子杰,“朕之前费了那么大功夫,帮表哥弄了十万两银子,现在不过是找你借一万两罢,应该不过分吧。” “我没钱,那十万两银子已经没了。” 时俞脸色冷了下去,“表哥不愿意借就算了,干嘛用这么蹩脚的理由。若是那十万两银子没了,景衡说不定马上就要以失职罪砍了你的脑袋,你现在怎么可能还安然无恙的入宫。” 林子杰心头一颤,时俞的话吓得他不敢继续说出银子被抢一事,而是试探着问道:“如果银子丢了,景衡会砍了我的脑袋?” “表哥装什么糊涂,这一点朕之前不就跟你说过了吗。”时俞冷哼一声,“怎么,难不成一夜的功夫,表哥已经把钱给挥霍完了?” 林子杰僵在原地,心头立刻惦记着去找林太后求救。 时俞暗暗给小夏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会意,忙装作打圆场,“皇上,您和林公子那可是兄弟,千万别置气,有什么话好好说。” “哼,什么兄弟如此靠不住,若不是母后那边从昨日开始,一直有景衡的人暗中盯着,朕没办法向母后借,也不会向他张口。” 林子杰浑身抖了一下,“姑姑那边有人盯着?为什么?” “景衡安排的朕怎么会知道,说不定是想要抓什么把柄吧。” 时俞顿了一下,又扫了一眼林子杰,阴阳怪气道。 “不过,母后不是向来疼你吗,你倒也不用担心,如果真的有什么事情,说不定母后想方设法也要给你传消息。” 林子杰紧张地咽了口口水,难不成是在等着自己去找姑姑,然后自投罗网? 看着时俞那难看的脸色,他知道恐怕从对方那里弄钱无望了,也没有久留,急匆匆就要出宫去找自家父亲想办法。 而待到林子杰离开后,时俞从枕头下面拿出了一张纸条交给小夏子。 “让张三跟着,等到他出宫之后,把这纸条扔进他的马车里面。” 第22章:当杀手这么赚钱吗? 小夏子看了一眼纸条,上面写着:今夜突击检查十万两,失则重罪,切勿入宫,有暗哨。 “皇上,这真的有用吗?” “有没有用,明天就知道了,死马当做活马医吧。”时俞抽掉腰间的枕头,重新躺了回去。 单靠林子杰弄个十万两自然不行,可是林家毕竟在朝多年,还是有些家底的,凑个十万两应该不算太难。 而寿宴一事,显然是林家舍不得出钱给林子杰还赌债,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国库的银子上。 但如今,只要让林家相信了,景衡真的打算利用这件事情来对付林家,他们自然也舍不得眼睁睁看着林子杰出事。 “皇上,就算真的有用,但这时间上会不会太着急了些,不如放到明天,多给林家留出一些准备的时间。” “越急迫越好,若是留下的时间太长,林家可能会想办法入宫求证。” 单凭这张纸条,很难让林政宏彻底相信这是林太后给的消息,可是自己刚才故意在林子杰面前言语铺垫了一下,让林子杰相信应该不难。 而只要林子杰慌了神,或多或少会影响到林政宏的判断。 加上迫切的时间,林政宏应该会选择,先准备出十万两再说。 小夏子想了想,觉得有道理,没有再多说什么,立刻领命打算将纸条交给张三。 “对了,还有一件事!” 身后,时俞再次开口。 小夏子连忙转身,紧张地问道:“皇上,是还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给朕弄点瓜子来,这蜜饯吃多了腻得慌。” 小夏子:“……” 纸条已经交给了张三,之后该怎么做也吩咐下去了。 如同昨日那般,时俞现在能做的,依旧只剩下了等待。 不过比起昨日,今天时俞的心头却踏实了不少。 靠在床上,吃着蜜饯,磕着瓜子,顺带着还招呼小夏子给自己拿盘橘子过来。 “皇上,您真是奴才见过的,胃口最好的病人了。”小夏子将橘子放在了床榻边上,忍不住开口。 “朕伤的是腰,又不是嘴。” 时俞一边开口,一边剥了瓣橘子塞进嘴里,瞬间酸的直皱眉。 “怎么这么酸!” “奴才让人给您换了。” “不用麻烦了,放这儿吧。”时俞摆了摆手,看着外面已经黑下来了的天色,“林家那边,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了。” 有了昨日的教训,小夏子没了之前的信心满满,叹气开口:“皇上,奴才怎么觉得这么不靠谱呢。” 按照皇上的计划,张三暗中潜入,在林家准备好十万两后,再神不知鬼不觉的偷回来。 之前在大街上明抢都失败了,这一次还要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去偷。 他觉得,成功的可能性太小了! 时俞挑眉,“你要对张三有信心,他可是你推荐的人吗。” “奴才之前就是太有信心了。”小夏子叹气,“皇上,如果这一次还失败了怎么办?” 时俞拿着蜜饯的手一顿,“那……你再去给朕弄只烧鸡过来!趁着还没彻底破产,朕要多吃点。” 小夏子:“……”怎么感觉皇上就跟要做个饱死鬼好上路一般。 虽然心头无语,可是小夏子还是领命准备去御膳房,就在他正准备离开之时,张三回来了。 “你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小夏子一愣。 完了!回来的这么早,估计是还没见到银子就被发现了。 想到这儿,小夏子心底叹了口气,拍了拍张三的肩膀,又对着时俞开口:“皇上,奴才还是给您准备两只吧,您多吃点。” “钱拿回来了。”张三从袖子里面抽出了厚厚的一叠银票。 小夏子:“???” “真的拿回来了,这么顺利?”小夏子又惊又喜。 时俞心底松了口气,也问道:“怎么这么快?” “和皇上猜的一样,林家决定不管消息真假,先准备十万两银票以防万一。” “他们筹钱的这么快?”时俞有些意外。 张三摇了摇头,“不用筹,林家的库房里面就有,直接拿了十万两银票。” 时俞:“……”果然,穷人只有她一个! 时俞看着手中的银票,认真开口:“你们说,要不朕下令把林家抄了怎么样?” 小夏子吓了一大跳,“皇上,您怎么突然要抄家?” 时俞深吸了一口气,眼里泛出几分辛酸,“因为,朕穷疯了!” 小夏子:“……”算了,他还是去给皇上拿烧鸡去吧。 小夏子已经离开了,张三沉默地站在寝殿之中,看着脸上还是满满辛酸之色的时俞,欲言又止。 时俞以为对方是担心自己卸磨杀驴,“朕既然答应了让你留在含光殿,就不会反悔,你放心。” “不是。”张三摇了摇头,“我是想告诉你,林家库房我看过了,所有的加在一起大概几十万两。” “所以呢?”时俞看着张三,这是觉得自己扎心的还不够,还要来给个具体数字? 张三认真地看着时俞,“所以,几十万两而已,就算抄了林家,皇上可能还是会很穷。” 时俞:“???” 时俞:“!!!” 几十万两……而已? 当杀手这么赚钱吗? 她现在改行还来得及吗? …… 在接连经过了林家,还有张三带来的贫穷暴击之后,时俞化悲痛为食量,一个人消灭了两只烧鸡。 等到洗漱完,重新躺回床上时,还在不停的打着饱嗝,等到后半夜,才抱着银票渐渐睡着了。 一夜好眠。 时俞醒过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大亮,她昨晚入睡前就吩咐了,今天的腰肯定好不了,早朝继续请假。 就在时俞闭着眼睛,打算继续睡个回笼觉时,外面传来了小夏子的敲门声。 “朕腰痛,早朝不去,早膳不吃,你退下吧。”时俞毫不犹豫地开口。 “皇上,是督主派人来探望您了。”门外,传来小夏子紧张的说话声。 时俞一愣,景衡派人来探望? “派的谁?” 不会是太医吧,一瞬间,时俞心头的睡意消失的干干净净。 “皇上,是属下。”门外,追云的声音传来,“督主吩咐属下给皇上带了探望的礼物。” 第23章:把你的粪土分一些给朕好吗 一盏茶后,看着走进寝殿的追云,还有被拿进来的几大摞奏折,时俞黑了脸。 “这就是督主给朕准备的礼物?” “回皇上,正是。督主说了,既然皇上伤了腰,无法动弹,那刚好批阅些奏折,有助于修身养性。” 时俞心底翻了个大大的白眼,这不就是你请病假,你领导还派人将工作打包送到你家里吗,是人吗! “皇上有什么话需要属下带给督主吗?”追云问道。 督主说了,送完奏折让他问一问皇上的感想。 “有。”时俞点头,露出一脸的感激之色,“麻烦你告诉督主,这个礼物甚好,朕一瞧就觉得……腰更痛了!” 追云:“……” “皇上放心,属下一定带到。” 等到追云离开,被这么一搅和,时俞彻底没了睡意。 吩咐小夏子和张三一起,将十万两交回给了户部。 而户部那边,景衡早已经让人打过了招呼,小夏子他们过去的时候,户部的人只是收下了钱,并没有多说什么。 “皇上,虽然钱还回去了,可是这件事情肯定瞒不了多久,林大人和太后娘娘到时候一碰面,肯定就能知道是咱们在搞鬼。”小夏子忧心忡忡。 “朕知道。”时俞靠在床上嗑瓜子,随手拿了本奏折接着瓜子壳,“朕也没打算一直瞒着。” “那太后娘娘那边若是怪罪下来……” “说到底还是林子杰丢了银子,只要没有确凿证据,他们不敢真的把事情闹开。更何况这件事情景衡和朕同样可疑,加上朕平时那窝囊样,太后最多觉得,朕是在帮景衡诓林家。” 时俞语气淡定,她和林太后之间,自然不可能真的有什么母慈子孝。 而按照目前的情况来看,就算林太后觉得自己投靠了景衡,暂时也不会对秋霜动手,反而会更加握紧秋霜这个把柄来要挟自己。 其实说到底,还是因为景衡横插一脚,否则只是大街上抢了银子,没有在林子杰面前说上那番话,林太后那边也未必会怀疑到她的头上。 看着自家皇上这模样,小夏子心头突然就没那么紧张了。 虽然最近这几天,皇上的行为真是一天比一天作死,可是每每在他觉得死定了的时候,皇上又能安然无恙,既然皇上说没事,那应该也许大概保不齐……是真的没事吧! 一个上午过去,时俞一本奏折都没有批阅,反倒是瓜子磕了一堆。 用完午膳,眼见着到了下午时分,时俞伸了个懒腰,终于打算开始干活。 只不过,她才刚翻开一本,便有人禀报,说是五皇子前来探望。 “皇上,五皇子这个时候过来,不会是来算账的吧?”想起之前太庙的事情,小夏子抖了一下。 “或许吧。”时俞合上了手中的奏折。 “皇上,您这次可千万不要再和五皇子起冲突了。”小夏子忙劝到。 皇上才刚算计了林家和太后娘娘,这要是火上浇油,又更加得罪了五皇子,那处境可就更加艰难了。 看着小夏子这紧张的模样,时俞点了点头,“你放心吧,朕有分寸。” 过了一会儿,聂昭易走进了寝殿,一眼就看到了正靠在床上,看起来单薄柔弱的聂时俞。 他愣了一下,看来聂时俞受伤一事是真的。 可下一眼,就看到了摆在聂时俞床边的瓜子蜜饯橘子苹果香蕉还有……那堆了一奏折的瓜子壳。 聂昭易嘴角一抽,目光顿时又嫌弃起来,聂时俞是在过月子吗? “皇兄还真是……” 看出了聂昭易的嘲讽之意,时俞直接打断了他,张口就是一句关心,“你屁股好了?” 小夏子:“……”这就是皇上的分寸吗?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聂昭易黑了脸,咬牙道:“不劳皇兄关心,倒是皇兄现在这模样,看起来像是命不久矣了。” “五弟怎么知道的?你真是神机妙算!” 聂昭易一愣,目光深沉地看着时俞,“皇兄这是想要告诉臣弟,那些传言都是真的?” “什么传言?”时俞不明所以。 看着面前人疑惑地模样不似作假,聂昭易皱了皱眉,“你当真不知?” 时俞老老实实地摇头,“所以,是什么传言?” 聂昭易沉默了片刻,开口道:“宫中传言,你得了失心疯,想要刺杀景衡。” “刺杀景衡,怎么刺杀?”时俞诧异。 聂昭易看了她一眼,“据说……你想要拉二胡难听死他。” 时俞:“……” “而且还有传言称……”聂昭易打量着时俞,“你因此得罪了景衡,被他打伤,只能卧床休息。” “这个倒还算靠点谱。”时俞回过神。 “所以你当真是为景衡所伤?”聂昭易有些意外,目光落在那一堆奏折上。 若是景衡真的已经有心除掉聂时俞,又为何还要让他处理什么奏折,难道是想要借此抓住什么纰漏,处置了他? 没有忽略聂昭易的目光,时俞勾唇无奈地笑了笑,“不够准确,但也有关系。” “什么关系?”聂昭易问的认真。 “这个嘛……”时俞微微拉长声调,“朕主要是在批阅奏折的时候不小心扭伤了腰。” 奏折是景衡让她批阅了,所以自然也算是有关系了。 聂昭易:“……” 短暂的无语过后,聂昭易觉得自己被耍了。 “所以你刚才的命不久矣,只是在胡说八道!” 虽然拉二胡难听死景衡这样荒谬的传言,他并没有相信。可是却也想看看,景衡和聂时俞之间是否真的起了冲突。 但现在看来,只怕非但没有,而且景衡还给聂时俞放了权,竟然都已经开始批阅奏折了。 被聂昭易瞪着,时俞无辜地摇头,“朕对天发誓,命不久矣是真的,朕的确穷的快死了。” “你……”聂昭易噎住了,看向时俞的目光越发嫌弃,“堂堂帝王,皇室子弟,你怎会如此俗气。” “这话说的,难不成五弟能做到视钱财如粪土?” 聂昭易抬了抬下巴,“臣弟可没有皇兄这般爱财。” “五弟真是品行高洁。”时俞赞赏的点头,期待地看着他,“那把你的粪土分一些给朕好吗?” 聂昭易:“???” 第24章:张三,给朕打他 见聂昭易僵着脸不开口,时俞挑眉道:“怎么,难道五弟刚才的话都是在吹牛,嘴上视钱财如粪土,心里视钱财如亲爹?” “聂时俞!” 聂时俞竟然还敢在自己面前提“亲爹”二字! 聂昭易感觉一口气堵在嗓子里面,那叫一个不上不下,卡的难受。就连屁股上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的伤,都又开始隐隐作痛。 偏偏,时俞脸上没有半分恼火之色,无辜又亲切地看着聂昭易道:“别生气啊,朕不过是和五弟闲聊,五弟舍不得就算了,当心……气的屁股疼。” 聂昭易:“……”他真的不能当众一掌拍死聂时俞吗? 连连深吸了好几口气,聂昭易压下了怒火。 “皇兄如此牙尖嘴利,只是不知道,在景衡面前,你可还有这份胆量?” 时俞乐了,“五弟这是又要拿傀儡皇帝的身份来讽刺朕?” “臣弟不过是好奇罢了。”聂昭易盯着时俞的眼睛,“臣弟虽不知道皇兄用的什么办法,说动景衡让你参与处理奏折,可是想来应该费了不少心思吧,奴颜婢膝的滋味好受吗?” 时俞眨巴了一下眼睛,“不好意思,不知道。” 聂昭易冷笑,“装傻?” “朕是真的不知道,这些奏折都是景衡死皮赖脸让人塞过来的,正经人谁吃饱了撑的找活干啊!”时俞说的那叫一个真诚。 一旁的小夏子默默抬头,生无可恋地开口:“五皇子,这一点奴才可以作证,是真的。” 而且,他好想告诉五皇子,其实在督主面前,皇上这张嘴也没好到哪去。 聂昭易看着眼前的主仆二人,第一次有些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弄错了,聂时俞从身到心都只想当个废物? 怎么可能! 废物会像聂时俞这般,在朝堂上上下下的折腾? 从罪己诏,到十万两,再到现在的批阅奏折,聂时俞绝对是在扮猪吃虎! 聂昭易冷笑连连,“皇兄真是演技一流,你背后再大胆,再嫌弃,可是此刻若是景衡在这儿,只怕也还是谄媚讨好,卑躬屈膝。” “聂昭易,你这是没完了?”时俞看着眼前人,觉得这话翻来覆去听得着实无聊。 “皇兄这是被戳中痛脚,不演了?” 上次在太庙,聂时俞逞口舌之利,自己输给了他。这一次,他也要让聂时俞尝尝被讽刺的滋味。 “你今日过来,无非是刺探消息,看看传言是不是属实,朕已经告诉你真相了,你还这般不依不饶的,有意思吗?”时俞神色认真了几分。 “皇兄若是觉得不痛快,那自然就有意思了。”聂昭易嘲弄地看着时俞,“聂时俞,你怕景衡。” 后者迎着这目光,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 “是,朕的确害怕景衡,不管朕此刻态度如何轻慢,如何嫌弃,可若真的到了景衡面前,朕一定是会犯怂的。” “皇兄倒是承认的干脆。” “没什么不好承认的,满朝文武又有几个人不害怕景衡?朕无权无势,不过是被套上了个皇帝的壳子,难道就因为这个,就必须要勇敢无畏,舍生忘死,冲上去当景衡脚底下的炮灰吗?” 时俞直视着聂昭易的眼睛。 “朕想活着,有什么错?” 聂昭易说的的确没错,她害怕景衡。 不过更多的却不是因为对于权势的恐惧,她害怕的,是景衡这个人。 所有人都在告诉她,景衡不好惹,不能惹。从穿越到现在,她小心翼翼地试探,一点一点探索安全范围,又尽量在那个范围内,去达成自己想要的目标。 可是越试探,越觉得看不清楚。 有时候,景衡周身压迫感骇人心神,可有时候,似乎又能随意抬抬手,放她一马。 甚至从罪己诏到现在,景衡所做的一切,仿佛只是随心而行,可是却总让她觉得,有些说不出的不对劲。 以至于到现在,她依旧觉得景衡周身笼着一层雾,实在难以看得明晰。 时俞目光坦然,毫不回避的承认着她的害怕,反倒让聂昭易一时间哑口。 “你是真的不在乎?” “朕已经说了,朕想活着。”时俞收回目光,看着旁边的那一堆吃食,却没了之前的好心情。 而聂昭易拧着眉,看着表情平静,根本没有丝毫恼羞成怒之感的时俞,心头顿觉挫败。 罢了!聂昭易转身要走。 “朕让你走了吗。”时俞唤住了他。 “既然皇兄不介意,臣弟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其实仔细想想,聂时俞说的倒也不算完全没道理,自己也没什么立场去要求他勇敢无畏。 “光一句没什么好说的就完了?” “那你还想要如何?” “你来探望朕,不带几块黄金做礼物也就算了,现在还破坏了朕的好心情,这笔账怎么算?”时俞顿了顿,“现在朕可以给你个机会,把礼物补上,否则……” “聂时俞你穷疯了吧!”聂昭易忍不住开口。 小夏子默默在心中点头,是的,皇上早就穷疯了。 时俞看着聂昭易,“所以,你这是不准备给了?” “想都别想!” “好吧。”时俞叹了口气,下一刻提高声音开口,“张三,给朕揍他!” 聂昭易一愣,紧接着,殿外的张三飞身而入,抬掌就朝着他打了过来。 聂昭易急忙闪躲,堪堪避开了这一掌。 “把他拎出去打,别砸坏房间里东西。”时俞开口道。 张三立刻领命,伸手朝着聂昭易的衣领就抓了过来。 后者继续闪身躲避,虽然逃过了被抓衣领,但还是被张三逼着退到了殿外。 时俞伸了个懒腰,笑眯眯地起身下床,对着小夏子开口:“走,看热闹去。” 小夏子愣愣地看着时俞,“皇上,您的腰……好了?” 时俞动作一僵,下一刻,连忙皱眉扶住自己的腰,“痛痛痛,还没好呢,至少还要躺上半个月。” 说着,还不忘抓紧时间往殿外走,半点都不想耽搁了看聂昭易挨揍。 身后的小夏子看着一边呼痛,一边脚下生风的自家皇上,心头突然就明白了。 皇上哪里是腰还没好,根本就是想躲懒不上早朝吧! 第25章:后宫八卦小团体成立 殿外。 虽然聂昭易学武多年,可是无论是速度,还是招式的凌厉程度,显然都落了下风。 十几招下来,已经完全被压制住了。 眼见着一拳袭来,聂昭易伸手挡下,顿时被打的连连后退。 咬牙稳住身形,聂昭易心头满是惊讶,聂时俞身边什么时候藏了这么个高手! 而还不待他细想,张三便又攻了上来,出手直击面门。 “别打脸!”时俞突然开口。 张三陡然收手,一掌打在了聂昭易的肩膀上。 聂昭易又被打的后退几步,怒目看向时俞,“聂时俞,别以为你这么说,我就不会同你计较!” 时俞扫了他一眼,继续对着张三道:“踹他屁股,他屁股有伤!” 聂昭易:“?” 一个怔愣的功夫,张三已经到了近前,灵活闪身,绕到身后,然后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了聂昭易的屁股上。 聂昭易被踹的差点直接摔在地上,幸好摔倒之时,单手撑地一个腾空,才免了和地面亲密接触。 “聂时俞,你欺人太甚!” 感受到屁股火辣辣的疼,聂昭易简直气疯了。 时俞示意张三暂时停下,看着气急败坏的聂昭易笑道:“兄长教训弟弟,踹踹屁股也不算太过分吧。毕竟,打头容易变傻,至于打脸的话……” 时俞摇头叹气,“朕怕把你给打丑了,以后娶不到媳妇,那岂不是砸在我们老聂家手里了。” “你……”聂昭易心头怒气翻涌,比起被踹屁股,他宁可受伤的是脸。 看着聂昭易这模样,时俞了然地安慰道:“放心,只要你下次多给朕带点礼物,朕保证以后不把你被踹屁股的事,告诉你未来娘子。” 听着时俞还特意在“踹屁股”三个字上,格外加重了一下。 聂昭易觉得,自己可能下一刻就要气的生生呕出几两血来。 怒气上头,抬手就朝着时俞打了过去。 “张三!” 时俞唤了一声,张三在聂昭易距离时俞还有三步的时候,稳稳的截住了他,擒住了他的手腕。 “抓紧了,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弑君呢,啧啧,年轻人火气真大。”时俞语气感慨。 聂昭易用力想要甩开张三,可是却发现就连内力都被压制的死死的,根本无法挣脱。 “聂时俞,你到底哪里弄来的这么个人!” “路上捡的,怎么,羡慕啊?” “捡的?”聂昭易看了一眼张三那张俊美的脸,心思一转,讽刺道,“什么捡的,不会是和你那个伤风败俗的母后一般,养的男宠吧!” 时俞愣住了,男宠? 看着时俞僵住的神色,聂昭易心头终于稍微顺了口气。 就算聂时俞脸色再厚,当众被揭破此事,他也必然会羞愧难当! “怎么,被我说中了?”聂昭易继续讽刺,“还是说,这人就是从你母后的那堆男宠里面挑的。” 时俞再次愣住了,还那堆? 乖乖,这是什么惊天大消息啊!为什么都没有人跟她说过。 看着时俞愣愣地站在那儿,像是真的被聂昭易刺激到了,张三皱了一下眉,“要杀吗?” “杀?当然不杀!”时俞连忙开口,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聂昭易,“你快具体说说,男宠是怎么回事?” 聂昭易脸上的笑意僵住,见鬼一般地看着聂时俞。 他这是在……兴奋? “你放心,只要你同朕分享了这个大八卦,朕保证不会把你被踹屁股的事情说出去。” 聂昭易凌乱了,“你真的不觉得难堪?” “为何要难堪?” “你母后养男宠!”似是担心聂时俞没反应过来,聂昭易又强调了一遍。 “那说明太后有本事!” 说完,感受到齐刷刷停留在自己脸上的三道目光,时俞咳嗽了一声,佯装正经地开口。 “朕的意思是说,养男宠这么大的事情,母后怎么可能会去做,而且还养一堆,一定是你在胡说八道。如果你不仔细讲清楚的话,朕就要治你污蔑太后的罪名。” 聂昭易:“……”聂时俞说这话的时候,能不能不要笑的那么开心,那嘴角都要翘上天了! 关于林太后养男宠的事情,后宫之中虽然有些风言风语,可是在他人看来,多是捕风捉影,也不敢议论太过。 不过聂昭易曾经派人仔细的查过林太后,将此事查的清清楚楚。这种丢脸的事情,既然时俞想听,他自然也不介意多说一些。 林太后是从一年前开始养男宠的,一开始,还只是挑一些容貌俊美的小太监放在身边。 后来见无人干涉,越发变本加厉,由林家从外面挑选美男,扮做小太监送进慈安堂。 “明面上是太监,实际上则是彻头彻尾的男宠,如今慈安堂中这样的太监可不在少数。若是皇兄不信,大可以自己去查。” “信,信!”时俞连忙点头,“你继续说,那这件事情一开始是怎么被发现的呢,难不成是有人撞见了,还是慈安堂的人泄密了?你倒是展开说说啊!” “你当是在说书吗?”聂昭易没好气地开口。 聂时俞竟然真的半点都不羞愧? 不过,看着聂时俞这模样,聂昭易甚至也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太小题大做了? “怎么,难不成你没查到,这些都是你的臆测?” “少用激将法!” “呵,那就是你没查到。”时俞嫌弃地看着聂昭易。 “你……”聂昭易深吸了一口气,继续开口,“之前……” “等等!”时俞打断了他。 “怎么,皇兄终于不想听了?” “不是。”时俞摇头,“朕只是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小夏子看着自家皇上,这一刻灵光乍现。 转身走回了寝殿,然后给时俞端来了一盘瓜子。 “小夏子,你果然是朕的知己啊!” 小夏子:“……”行吧,也算是皇上夸他了,虽然这种知己,听起来怪怪的。 时俞抓了把瓜子,想了想,又分别抓了把给张三和聂昭易。 “现在好了,继续说,之前怎么了?” 聂昭易看着手中的瓜子,又看了看面前的聂时俞。 突然有些恍惚,自己怎么就和聂时俞成了这种可以凑在一起聊八卦的关系了? 而且…… “为什么我们要蹲在这儿聊?”聂昭易十分不解。 一个皇帝,一个王爷,带着一个太监,一个打手,蹲在殿门口聊太后养男宠之事,这个画面,他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掺和进来。 “因为朕站累了啊。”时俞理所当然地开口。 “那为何不坐下?” 时俞体贴地看了一眼聂昭易,“朕倒无所谓,只是你确定你屁股还坐的了?” 聂昭易:“……”他就不该多嘴! 第26章:督主这是被皇上传染了? 等到聂昭易将自己的人,是如何潜入、如何发现、如何确认,以及林太后是如何遮掩,如何勒令宫人保密这些都说出来了之后。 聂时俞一盘瓜子也磕的差不多了,还顺便把张三手里没动的瓜子又给拿了回来,也磕了个干净。 等到彻底说完,聂时俞站起身,颇为感慨地开口:“在养男宠这件事情上,母后真是吾辈楷模啊!” 聂昭易脸色一僵,下意识的想要讽刺,便又听时俞说道。 “但凡这份心思分一半到弄死景衡上,说不定景衡不死也能断条腿。” 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的讽刺就这么堵在了嗓子里面,聂昭易表情古怪地看着时俞,“你是真的想要杀了景衡?” 如果是这样的话,聂时俞倒还算有几分骨气。 时俞看了聂昭易一眼,“你在胡说八道什么!” 聂昭易一愣,“你刚才……” “刚才那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像朕这么温和良善的人,又怎么可能天天惦记着打打杀杀的,多影响形象。” 说完,感受到一旁张三看过来的目光,时俞还不忘转过头安抚了一句:“你是狂拽酷炫的杀手大哥,打打杀杀那是你吃饭的本事,丝毫不影响形象。” 张三面无表情的收回目光,听着这夸奖,又想起聂昭易刚才那男宠的说法,默默和时俞又拉开了一些距离。 至于聂昭易,听着这温和良善的厚脸皮自夸,只觉得心头火气蹭的又上来了。 可作为刚才“四个脑袋凑一起,后宫八卦小团体”的一员,他此刻也着实有些不知道该以何种态度面对时俞。 甚至忍不住回想了一下,他和聂时俞之间的画风,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跑偏的呢! 最后,只能是脸色僵硬地瞪了时俞一眼,直接拂袖而去。 时俞站在原地,看着那带着几分虚张声势意味的怒气背影,忍不住笑了笑。 聂昭易毕竟也才十七岁,说到底还是个少年人啊! 收回目光,时俞转身准备回寝殿,可在看到床边的那堆奏折时,突然又愣了一下。 “皇上,怎么了?”看着停下脚步的时俞,小夏子问道,“您不会是腰又疼了吧?” 时俞摇了摇头,“朕只是在想,景衡会不会提前猜到,聂昭易今日会入宫。” 这堆奏折送的可够及时的。 小夏子不明所以,而还不等他多说,时俞便敛了思绪,神色恢复如常。 “把你刚刚的问题再说一遍。” “啊?”小夏子愣了愣,“皇上您不会是腰又疼了吧?” “疼,太疼了!”时俞立刻皱眉扶腰,“朕快疼死了,明日的早朝,记得继续帮朕告假!” 小夏子:“……”皇上能不能别装了,他帮皇上请假还不行吗! 另一边,霁影轩。 “聂昭易出宫了?”景衡坐在后园亭中,慢悠悠地喝茶。 风过庭院,衣袂飘飘。 “回督主,已经出宫了。”追云拱手答道,“不过,只是恐怕并未像督主料想的那般。” 景衡神色不变,“是奏折并未生效,聂昭易没有相信本督主已经开始给聂时俞放权?” “不是。”追云摇头,“效果比督主一开始预料的还要强烈,皇上还下令让易寒揍了五皇子一顿。” 景衡笑了,突然有了个称心的打手,聂时俞倒是不客气。 “然后呢?” “然后皇上和五皇子他们就蹲在地上嗑瓜子了。” 景衡愣了愣,疑惑地看向追云,“这两者之间,你是不是漏了什么?” 追云想了想,心情复杂地开口:“回督主,大概是漏掉了……太后娘娘养男宠一事!” 将整件事情来龙去脉禀报了一遍,追云心下觉得,实在是太荒唐了些! “督主,您说五皇子莫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皇上行为怪异些也就算了,可是五皇子为何也跟着皇上胡闹。 蹲在地上嗑瓜子聊太后娘娘的男宠,这样的画面,他脑补都脑补不出来。 对比之下,景衡倒没有多少诧异,毕竟聂时俞擅长带偏画风的本事,他也不是没有领教过。只不过…… “但凡能将养男宠的心思分一半到对付本督主上面,我不死也能断条腿,这是聂时俞说的?” “回督主,的确是皇上亲口说的。但后面皇上又说,他只是随口感慨。”追云将时俞的话大致重复了一遍。 想来应该是因为督主曾对皇上说,并没有在含光殿里安插眼线,所以皇上便掉以轻心,口无遮拦了。 只不过皇上不知道的是,虽然督主没有安插眼线,可是含光殿里,多的是主动禀报皇上言行,来讨好督主的人。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手里面的茶杯,景衡眼底透着玩味,“聂时俞倒是看得起他母后。” 追云点头应声,“督主说的是……啊?” 虽然说林太后的确没有那个本事,可是这件事情的重点,难道不应该是皇上出言不逊,对督主不敬吗? 见景衡目光扫过来,追云心头一颤,忙敛了诧异,“属下失态。” “退下吧。”景衡收回目光。 但追云却犹豫了,“督主,还有一事。刚才小夏子来了,拜托属下向督主传话,继续替皇上告假。不过属下看他神色躲闪,再加上今日含光殿的情况,皇上应该是在装病,躲避早朝。” 景衡放下手中的茶杯,唇边泛起点点笑意,“他这个当皇帝的,倒是会躲懒。” “那需要戳穿皇上吗?” “不必。”景衡悠悠开口,“毕竟,本督主如此温和良善,又岂会做此等恶人。” 追云:“……”好熟悉的话,督主这是被皇上传染了? …… 接下来,时俞以腰伤为由,顺利的又躲过了两日早朝。 而这两日里面,宫外传来消息,说是林子杰不知因为何事犯了家法,被林政宏给打了一顿,然后便是林家已经开始筹备寿宴一事,丝毫没有泄露十万两丢失的事情。 紧接着,林太后派了人来传召时俞,但是却被时俞以腰痛无法前往的理由给拒绝了。 顺便还让人传了话,说她腰痛难愈,为了避免林太后瞧见了伤心,所以最近这段时间,林太后也不必来探望,来了她也不会见。 小夏子担心这样一来会越发激怒林太后,自然是劝过的,可却不知为何,时俞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继续在殿中假借养伤之名偷懒。 可她这悠哉的好日子,也没能持续多久,因为第三天时,景衡就带着奏折,亲自到了含光殿…… 第27章:这算不算是皇上在调戏督主? “督主,您不觉得这么对待一个病人,太过残忍了些吗?” 时俞看着堆在自己面前的奏折,还有坐在一旁亲自监工的景衡,有一种皇帝变长工之感。 “那皇上是否需要微臣派个太医来替皇上好好瞧瞧?”景衡挑眉看着时俞。 迎着景衡的目光,时俞明白自己装下去了,无奈地从软榻上起身,走到了书桌后坐下,“还是不劳烦督主了。” “皇上这是已然痊愈了?” “今日一看到督主,朕就觉得神清气爽,头不晕眼不花连腰也不痛了,简直还能再批阅奏折三百本。”时俞笑着奉承道。 明明是谄媚讨好的话,可是从时俞的嘴里面说出来,非但不让人觉得厌恶,反而透着一股子灵动鲜活,听得景衡心头都忍不住多了几分愉悦。 “皇上拍马屁的功夫,倒是日益精进了。” “哪里哪里,都是督主教导的好。” 要不是对方来找自己麻烦,她也不至于违心成这个样子。 景衡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时俞也已经开始了她的“上班”时间。 一本接一本的奏折看过去,时俞的心却不由得紧张了起来。 上一次在霁影轩里批阅的奏折,包括前两天送过来的那些,大多都是日常政务汇报,没有太大难度,也不涉及什么重要决策。 可是这一次的,有官员任命,有奏本弹劾,甚至还有一些六部的改制问题,这些都关系到了朝堂上的大事件,往日里面,原主对于这些消息根本连边都摸不着,可现在景衡却把这些奏折放到了自己面前…… 时俞抬起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景衡。 “皇上是有什么问题吗?”察觉到时俞的目光,景衡抬头看了过来。 神色温和,眉目含笑,可是此刻在时俞看来,却是个妥妥的笑面虎。 “没什么,朕再看看。” 收回目光,视线重新落到奏折上,时俞心头却越发的不踏实。 难道真的如同聂昭易所说的,景衡想要给自己放权?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又立刻被时俞给否定了。 若是此时朝野上下,对于景衡把持朝政一事有诸多不满,那为了暂时稳定人心,景衡给自己放权或许还说的通。 可是如今显然不是这么个情况,好端端的让自己处理这些奏折……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 看向那些奏折时,时俞仿佛在看着一个个横亘在她面前,等着她跳下去的坑。 “皇上为何还不开始批阅?” 景衡的声音一下让时俞回过神来,心念一转,她皱紧眉头。 “督主,太难了,朕不会。” 虽然不知道坑底是什么,可还是能别跳就别跳。 “皇上何处不懂?” “都不太懂。”时俞顶着老老实实的表情继续装傻,“朕不想耽搁督主的时间,这奏折不如还是……” “无妨,皇上何处不懂,微臣给皇上讲讲就是。”景衡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到了时俞身旁。 看着对方似乎是打定主意要让自己批阅奏折,时俞心里面更加不踏实了,指着奏折上的一个字开口:“督主,这个字朕不认识。” 景衡眼尾一挑,聂时俞这装傻装的,倒是够彻底的。 “皇上莫不是想要和微臣开玩笑?” “督主,大概是因为朕在床上躺了两日,所以……” “皇上刚刚才说过,看到微臣只觉得神清气爽,头不晕眼不花。”景衡堵住了时俞的话。 后者不慌不忙,直勾勾地看着景衡的脸,“是啊,但督主这张脸生的实在是太过好看,乍一眼神清气爽,可看得多了,朕被督主的美貌所深深折服,现在眼里根本容不下这些丑兮兮的文字。” 说完,时俞小脸一垮,“督主,因为你朕都不识字了,你要负责啊。” 景衡:“……”聂时俞到底是如何说出这么不着调的话,但又让人不想动手揍他的? 守在门口的追云和小夏子:“……”这算不算是,皇上在调戏督主? 时俞脸上哀怨的表情不变,看着景衡的目光仿佛是在看一个负心汉,“督主,你怎么不说话,你莫不是不想负责?” 哼,给自己挖坑是吧,恶心不死他! 景衡听着这阴阳怪气的幽怨话语,的确有那么一刻想要直接转身离开,只不过就在他下意识和时俞拉开距离之时,却看到了时俞隐隐勾起的唇角,瞬间理智回归。 “皇上哪个字不认识,微臣告知皇上就是。”景衡面色恢复如常,甚至还往前迈了一步,离时俞更近了些。 心头的笑意僵住,时俞奇怪的看了一眼景衡,刚刚明明都起作用了,这是又忍住了? 伸手再次指了指奏折上的一个字,时俞开口:“这个。” “启。” “那这个呢?”时俞又指了一个。 “振。” “还有这个!” “贪。” “对了,还有这个!” “枉。” “哦,还有……” “不如微臣将奏折上的内容读给皇上听如何?”景衡笑着开口。 “那敢情好,就多谢督……”时俞话没说完,一股子浓烈的冷意便从身侧传了过来。 默默咽了口口水,随即又笑着改口:“还是不麻烦督主了,朕自力更生就好。” 她怕景衡有心读,而她没命听。 “那皇上这本奏折上,可还有别的字不认识?” 时俞认认真真地举起奏折,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回督主,应该没有了,朕看明白了。” “那皇上觉得该如何处置?”景衡看着时俞。 这本奏折上的弹劾纯属诬告,所列举的证据也多是伪造,就是不知道聂时俞能否察觉出来了。 “督主觉得呢?”时俞小心翼翼地问道。 “微臣想听皇上的看法。” 时俞想了想,“既然如此,那就先将这个李振打个几十大板。” 景衡面上神色不变,可眸光里浮现出几分诧异,聂时俞到底是仅凭这奏折,就看出了李振诬告,还是说他平日里面对于朝堂局势也有所了解? “督主,有什么问题吗?”见景衡盯着自己,时俞问道。 “皇上为何要惩罚李振?”他倒是想听听,时俞在这奏折里面看出了多少破绽。 “啊?”时俞表情茫然,似乎是不明白景衡为何这么问,“这个李振不是贪赃枉法了吗。” 景衡脸上的表情在这一刻僵住,“李振……是写奏本的官员。” 第28章:母后这话果然是个好主意 房间之中,陡然就安静了下来。 时俞尴尬地笑了笑,“是,是吗,哈哈哈,误会了误会了。” 她就是个傀儡皇帝,分不清上奏官员和奸臣,应该也算正常吧。 景衡看着时俞这笑,突然有些怀疑,自己今日是不是不应该带这些奏折前来。 在装傻这件事情上,聂时俞果然也是独具天赋。 “既然皇上已经下令了,那就依皇上所说,将李振先杖责个二十。” “好,那朕就这么批复了。” 时俞毫不迟疑地开口,倒是让景衡忍不住问了句。 “皇上就不怕寒了忠臣之心?” “只要督主没意见就行,督主说怎么办,朕就怎么办!”时俞回答的那叫一个快速。 呵,还寒了忠臣的心,景衡倒是会瞎扯。 这奏折上面的一些证据列举的不尽不实,再加上刚才自己说要杖责李振时景衡的反应,这份奏折十有八九是污告。这个李振,挨打也不冤。 费了许久的功夫,才处理完一份奏折,时俞也不急不躁,继续慢悠悠地打开了下一本。 她没有再装傻,佯装不识字,毕竟这样的办法一直用下去,难保不会惹恼景衡。 只不过,她也没有打算认真批阅奏折,而是开启了“摸鱼”大法。 对着一本奏折,神游天外,可每每在景衡看过来时,又能一秒切换到神色严肃,眉头紧锁,认真思考的模样。 一炷香过去了,时俞手中的奏折换都没换。景衡问起时,她就苦着一张脸,说还要思考。 几次下来,景衡察觉了对方这偷懒的本事,倒也没有戳破,只是时不时的看时俞一眼,间隔时间越来越短,越来越不可捉摸。 恍然之间,时俞突然觉得,这像极了砸地鼠,而景衡的目光,就是那高高举起,等待着随时落下的锤子。 偏偏景衡还仿佛玩出了兴致一般,丝毫都不觉得疲惫,只要时俞一松懈,目光立刻精准的看过去。 终于,时俞忍不住了,地主老财都没这么监工的吧! 再又一次对上景衡目光之时,时俞咬牙笑着开口:“督主,你简直比黄世仁还周扒皮。” 景衡眉头微挑,“皇上今日的午膳没有了。” 时俞一愣,“你听懂了?” 景衡悠悠一笑,“没有,但听着就不像好话。” 时俞:“……” 最后,果然如景衡所说,时俞没有吃上午膳。 不止午膳,就连晚膳,也因为时俞批阅奏折的速度太慢,被取消了。 离开含光殿的时候,景衡还不忘对着时俞开口:皇上饿一晚上,正好可以清醒清醒,以便于明日继续批阅。 对此,时俞只想表示:饿着肚子也不耽误问候景衡全家。 而接下来几天,时俞不仅恢复了上早朝,还要在景衡的“监工”下批阅奏折。 朝堂上下得知后,都暗暗在传督主是真的有意放权给皇上。 当然了,这是最后的总结性版本,关于其中过程,流传最广的一个版本是: 皇上为了取得督主的信任,各种卖力讨好,从言语奉承,到拉二胡取悦。虽然二胡拉的十分难听,但督主还是大人大量,宽恕了皇上,并且答应了给皇上放权。而皇上费尽心思,呕心沥血,也终于如愿以偿的获得了批阅奏折的权利。 对此,时俞只给了一个评价:放屁! 每天早起也就算了,她现在还要被这堆奏折折磨,更重要的是,还要时不时接受景衡的监工,这日子过的,简直人生无望! 当然了,这种事情,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 比起时俞的不满,小夏子简直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在他看来,自从皇上批阅奏折以来,朝臣们对皇上的态度,显然比之前恭敬了不少,连带着他在其它太监宫女面前的地位都高了许多。 更重要的是,这几天下来,他觉得皇上和督主也算是相处的不错,尤其是督主偶尔还会称赞皇上奏折批复得当。 长此以往,说不定皇上和督主真的可以和谐相处,到时候他也不用天天再为了皇上和自己的小命担忧了。 而得知了小夏子这想法之后,时俞也只给了一个评价:还是放屁! 在这么累下去,只怕不用景衡动手弄死她,她就要迎来人生新一波的猝死。 “皇上,今日是太后寿宴,督主说了,您可以休息一日。” 含光殿里,小夏子喜滋滋的禀报着这个消息。 时俞看着小夏子,“太后寿宴,你怎么这么高兴?” “皇上您不是一直嚷嚷着想要休息吗,今天终于可以如愿了。” 时俞站起身,拍了拍小夏子的肩膀,“你果然还是太年轻。” 小夏子不明所以,“皇上,您这是什么意思啊?” “意思是,景衡馈赠的假期,早已经在暗中标好了麻烦。” 听说林家那边,因为丢了银子,又被偷了十万两,再加上只能从自家掏钱给林子杰还赌债,所以这一次寿宴办的很是寒酸。 而林太后又怎么可能咽的下这口气,这些天却一直没有派人再来传召她,想来无非是因为景衡这段时间经常出入含光殿,有所忌惮罢了。 只不过,心头憋的怒气,可不会因为忌惮而消失,只会不断发酵。而今天这个日子,十有八九会找自己算账。 果然,就如时俞预料的那般,在距离寿宴还有一个多时辰的时候,慈安堂就来了人,说是太后娘娘请皇上过去。 这一次,时俞没有推脱,很快就跟着来人去了慈安堂。 慈安堂内,时俞一进去就立刻感受到了林太后那怒火满满的目光。 “见过母后。” 不紧不慢的行了一礼,然后不待林太后开口,时俞便自己站直了身子。 林太后盯着时俞,“哀家还以为,皇上今日也不敢来见哀家呢!” 时俞面色含笑,“母后说的哪里话,前段时间儿臣不过是太忙了,实在是分身乏术。如果有怠慢了母后的地方……母后您就自己忍忍。” “你……”听到后面一句,林太后面色越发冷沉。 挥手让领路的宫女退下后,讥笑地看着时俞,“你当真觉得,你攀上了景衡就真的可以无所顾忌了,你可别忘了,你终究是个女子。” “这一点儿臣一直谨记,不劳母后提醒。” 时俞不痛不痒的态度,越发惹恼了林太后,“哀家瞧着你这模样,倒是半点都不慌张,难不成……” 林太后微顿了一下,脸上的讥笑之色更浓,“难不成你还想靠着你这张脸去勾搭的景衡,好让他在东窗事发时放过你?” 时俞皱起眉头,“母后这话……” 看到时俞皱眉,林太后心头痛快了不少。 然而下一刻,却只见时俞眉目陡然舒展,仿佛一下子深受启发。 “母后这话果然是个好主意啊!” 第29章:景督主专门前来坑人 林太后愣住了,反应过来之后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聂时俞,你可别忘了,景衡是个太监。” “无妨,反正儿臣也只不过是想要活命罢了,没什么好介意的。”时俞一脸不在乎的摆了摆手。 “可他是个太监,你要如何勾引他!” “太监怎么了,不是还有对食一说吗。再者说了,不试试怎么知道会不会成功呢。” “你要是失败了,身份暴露,到时候……”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总归是要冒些风险的,要是失败了的话……”时俞看着林太后,“到时候就劳烦母后陪着儿臣一起去死了。” “你……” 林太后原本是因着最近的传言,疑心时俞真的彻底投靠了景衡,所以故意出言讽刺。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竟然如此无耻,而且还说的如此认真。 难道她还真的想要用这种方式去勾搭景衡? 若真是如此,那简直就是拉着自己一起去送死! 林太后稳下心神,冷声开口:“你还真是痴心妄想,就算你这张脸生的还不错,可是你就当真有把握能勾引的了景衡吗?” 顿了顿,林太后越发轻蔑地继续道:“看在你是哀家亲生骨肉的份上,哀家可以告诉你,在这个世上,容貌最是无用,你最好绝了这份心思!” 时俞勾唇一笑,“母后放心,朕当然知道光靠脸不行。当然了,母后这张脸更是无用,否则当初也不至于要亲生骨肉去女扮男装巩固地位。” “放肆!”林太后怒火中烧,恨不得立刻抬手打时俞几巴掌,可是在对上时俞的目光时,陡然又冷静了下来。 那双眼睛里面,满是戏谑和嘲弄,可是偏偏没有丝毫的害怕。 “看来,是哀家小瞧你了,你是不是早就在等着这一天,攀上景衡,然后再也不把哀家放在眼里!” “母后为何这么生气?难道不是您一心只为了林家,不管儿臣死活的吗。”时俞嗤笑。 “你这是承认了,林家的事情是你和景衡串通好的?”提到林家,林太后立刻开口。 “冤枉啊,景督主要做的事情,儿臣怎么配和他串通。”时俞顿了顿,眉头一挑,“而且朕就算在其中起了那么一星半点的作用,也不过是为了自保罢了。” 林太后死死的盯着时俞,想要在她的眼睛里面看出她有没有撒谎。 而时俞静静地站在原地,坦然迎着林太后的目光,那神色看起来没有丝毫心虚。 林太后动摇了,所以当真是景衡想要动林家? 虽说比起之前,聂时俞大胆了太多,对自己也越发的不恭敬。可若真的说是她在算计林家,一时之间,她倒也觉得不可能,聂时俞应该还没这个本事。 眼见着林太后的怀疑落到了景衡头上,时俞心底暗暗勾了一下唇。 给“监工大人”泼脏水的滋味倒是还不错。 只不过,就算相信是景衡所为,林太后也未必会轻易饶了自己,毕竟她心头的火气,可不敢去朝着景衡发。 果然,林太后回过神后,脸色再次难看了起来。 “就算是景衡所为,可你竟然帮着一个阉人算计林家,简直就是白眼狼!” “那母后想要如何?” “立刻给哀家跪下,今日哀家就要……” “太后娘娘,景督主到了!” 门外突然传来的禀报声,打断了林太后的话。 时俞诧异地看向门外,景衡怎么来了? 林太后同样是诧异不已,景衡平日里面根本不会来这慈安堂,今天突然过来,难道……怀疑的目光再一次落在了时俞身上。 后者心头咯噔一声,冒出了一股子不好的预感。 没过多久,景衡走进了殿中。 比起往日里面的云淡风轻,低眉浅笑见震慑人心,此刻的景衡皱着眉头,脸上带着明显的愠怒。 “景督主……”林太后稳了稳心神,正欲开口。 可是景衡却直接看向了时俞,“皇上可有受伤?” 时俞脸色一变,心里面那股子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了。 不对劲,景衡顶着这么一副神色,绝对是来坑自己的! 看到景衡如此关心时俞,林太后脸色越发难看,“景督主说笑了,哀家是皇上的母后,皇上在哀家这慈安堂里,能受什么伤。” 景衡扫了一眼林太后,“太后何必装模作样,看来还是微臣防范不严,竟然让太后的人把皇上给传召过来了。” 时俞打量着景衡,看着他这模样,心头陡然冒出了一个猜想。 “景督主这话是何意?”林太后装作不解,“为何要防范哀家?” “太后娘娘觉得呢?”景衡冷笑一声,“皇上派人夺银,还有诓骗林家之事,是微臣默许的,太后若是想要报复,大可以冲着微臣来。” 景衡的言语之间,透着满满的维护意味,可是却让时俞脸上的表情彻底冷了下去。 而林太后听到此话,顿时看向时俞,“皇上,景督主说的是真的?” 竟然是聂时俞!所以刚才她口口声声,都是在骗自己,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觉得是景衡所为? 时俞没有回答,眸光落在了景衡的脸上。 后者也看着时俞,脸上的神色缓和,笑着开口:“有微臣在,皇上不必害怕什么。况且银子回到户部后,户部官员也对皇上的公正高洁,不徇私情的作风钦佩不已,朝堂上下都会站在皇上这一边。” 景衡的话,看似是在宽慰时俞,但实际上却是在告诉林太后,时俞之所以这么做,就是为了卖了林家,来换取朝臣们的认可。 感受着林太后那刀子般的目光,时俞轻轻叹了口气,片刻之后,扯出笑容看着景衡。 “督主说的都对,既然有督主护着,朕自然没什么好怕的。” 说完,转身对着林太后一拱手,直接开口:“儿臣告退。” 有景衡在,不管林太后如何恼怒,自然也不敢强行将时俞留下来。 出了慈安堂,时俞慢慢停下脚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景衡轻笑,“皇上这话是何意?” 时俞也笑了,侧目看向景衡,再次开口:“督主的这个局,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第30章:督主,朕要认真地开始抱你大腿了 四目相对,景衡脸上笑意不变,“皇上不妨猜一猜。” 时俞思索了片刻,“林子杰欠下赌债一事,和督主有没有关系?” 景衡眸光之中滑过一抹欣赏,“皇上果然反应敏锐。” 这是承认了? 时俞心头一冷。 之前她让小夏子打听林家消息时,得知林子杰就是在最近几日欠下的大额赌债,而且似乎就是自己去太庙的时候。只不过因着林子杰的一贯作风,所以她也并未太过在意。 可是刚才她却突然又想起了这一点,而也是这一刻,时俞发现这些天所有的一切似乎都串起来了! 她一开始觉得,景衡不过是心血来潮,所以让自己写个罪己诏,展示展示他的绝对权威。 还有后来寿宴的事情,对方一开始答应的痛快,但在张三动手之时,突然又横插一脚,当时她以为是景衡阴晴不定。 以及这些天里,景衡饶过自己偷印鉴,让自己批阅奏折,任由朝堂上放权的传言四起,她虽然隐隐觉得奇怪,但也说不清到底怪在何处。 可是现在,一切都明晰了起来。 时俞眼底的笑意一点一点褪去,“所以,从太庙开始,这一切都在督主的掌控之中了?” 先是让林子杰欠下赌债,只能入宫求助。 然后再让自己当众宣读罪己诏,给了林太后一个训斥自己,以及提出要求的机会。 假意答应拨出寿宴银子但又半路截胡,是为了引导她向林家动手,把算计摊到明面上来。 饶过自己偷印鉴,让她处理奏折,是为了让别人觉得,自己真的获得了他的信任。 最后,再到林太后面前打着维护的名义,戳破一切。 自现在开始,看似最有可能成为自己助力的林太后和林家,只怕会对她恨的咬牙切齿,绝不可能再站在她这一边。 甚至,自己和聂昭易两次见面,一次是景衡故意放任了刺客到自己面前,激化矛盾。 而另一次,景衡派人提前送来了奏折,聂昭易见了也下意识觉得自己已经靠着讨好景衡,获得了放权。 斩断自己的助力,又刺激自己的对手,景衡这是真的将自己当作要防范的一方势力了? “皇上这是生气了?”景衡眸光之中的趣味更浓,聂时俞的反应比他想象的还要快上一些。 “朕只是想知道为什么?”时俞皱起眉头,“朕实在想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地方,值得督主这般布局。” “自然是因为现在的皇上和以往不大相同,陡然生出的变数,让微臣觉得颇有意思。而且,微臣喜欢下棋。”景衡语气悠悠。 “下棋?”时俞想了想,“是了,的确是一盘棋。乍一看,督主和我们一样,身在其中是一枚棋子。可是后来摇身一变,原来你才是那个下棋之人。至于朕,被督主玩弄于股掌之间,左奔右突,上蹿下跳,最后达成督主你一开始设定好的目标,很有意思吧?” “尚可。”景衡点了点头,“不得不说,皇上给了微臣很多意料之外的惊喜。” 比如,和聂昭易的关系。 再比如,原本在他的预想之中,是不必来这一趟的。可今日若是不来的话,只怕这小皇帝会毫不客气的把一切都栽都他头上,而且,聂时俞有这个本事。 时俞静静地看着景衡,下一刻,她再一次笑了,“能让督主觉得惊喜,那可真是朕的荣幸了。” 身上的冷意和不悦消散,时俞恢复了之前的放松模样。 不,应该说,这一刻的时俞看起来比起之前更加放松。 景衡着实没料到时俞会是这么一个反应,“皇上难道不生气?” “刚才督主到太后面前给朕使绊子的时候,朕的确是有些生气的。至于现在……”时俞轻耸了一下肩膀,“既然是朕自己上了当,入了局,没算计过别人,也没什么好生气的。更何况……” “更何况什么?”景衡问道。 时俞勾了勾唇,神色间透出几分慵懒之气,“更何况,朕现在好像没那么害怕督主了。” 就在刚才,她觉得一直笼罩在景衡周围的那层雾终于散了。 或许景衡是想要将这天晋朝堂视为一局棋,只做执子者,不做局中人。高高在上的掌控着一切,从一场又一场棋局里面来找到乐趣。 但是她所求的,不过是好好活着,攒够银子,退位养老罢了。 所以对于现在的她来说,傀儡也好,棋子也罢,她不介意,也没资本去介意,至少目前是这样的。 迎着景衡略带疑惑地目光,时俞再次开口:“督主,朕还想问你一个问题,希望督主能说实话。” “皇上想问什么?” “张三是不是你安排的?” 这一点,她现在还是无法确定。 若是景衡安排的,未免太过特殊,武功高强,来历不明,就像是把有问题几个字刻在身上。 可如果说不是景衡安排的,张三的出现又实在巧合了些。 景衡摇了摇头,“不是,皇上能够得到这么一个帮手,的确在臣的意料之外。” 原本在他的设计之下,聂时俞会安排侍卫抢走十万两,然后再直接因着侍卫泄密,被林太后得知此事。 一开始的双倍赔偿,不过是为了以防万一,以及让自己答应时俞一事显得没有那么痛快罢了。 但突然出现的张三打乱了原本的设想,所以他调整了计划,派人先下手抢了银子。 “那就好。”时俞松了口气,“既然如此,朕没有什么问题了。” 她相信景衡说的是实话,只要张三没有问题就好,毕竟,她接下来还有计划需要张三。 景衡意外地看着时俞,他想过对方得知一切后的反应,可能是恼火,也可能是恐惧,甚至可能会讽刺自己玩弄人心,卑鄙无耻。 但是他唯独没有想过,会是如此轻松。 “皇上没有其他想说的了?” “有!”时俞面色严肃,认真地看着景衡开口,“朕希望督主可以做好准备。” 后者挑眉,聂时俞这是打算对自己宣战放狠话?呵,果然还是不痛快的。 “皇上想要如何?”景衡勾唇问道。 “也不如何。”时俞抬起下巴,一字一句地开口,“只是……朕要认真地开始抱你大腿了!” 第31章:当众磕头一百 景衡着实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此刻的心情。 聂时俞到底是如何做到的,竟然将抱大腿三个字说出了要取他项上人头的气势来的? 看着时俞,景衡发自真心的问了句,“皇上当真不需要找个太医吗?” 时俞粲然一笑,一双眼睛亮若星辰,“若是传召太医能让督主高兴,朕立刻就把整个太医院都搬过来!” 景衡表情一僵,聂时俞这话,怎么像极了登徒子在哄人家姑娘? 回过神,心底只觉得一阵无语,他为何会有如此荒唐的联想。 “不必了,皇上有时间还是亲自去太医院看看脑子的好。”景衡冷了语气。 虽然冷冽感扑面而来,可时俞脸上的笑意却越发灿烂了。 “没想到督主如此关心朕,朕甚是感动,对于接下来的抱大腿一事,朕也更有信心了。” 景衡:“……” 明明应该是一切揭开,剑拔弩张。 可是此刻慈安堂外,谋划布局的胜利者脸色发沉,满心无语。 而掉入陷阱的大冤种却笑的仿佛捡了金子一般,气氛那叫一个诡异。 瞧着时俞这信心满满,似乎随时能发表个“抱大腿宣言”的模样,景衡突然对于自己两年前扶持时俞上位的决定,产生了些许的质疑。 自己到底……扶持了个什么玩意? …… 很快到了寿宴的时辰。 虽然往年里面,林太后的寿宴办的也不算隆重,但至少是合乎规格。 可是这一次的寿宴,由于林家一切从简,到了最后只是在宫中的长乐殿准备了个宴会,群臣赴宴庆贺,至于其他的花样,是半点都没了。 时俞和景衡一同出现在长乐殿的时候,朝臣们都已经来齐了,纷纷起身行礼。 而亲眼看着皇上和督主一起出现,让不少人对于之前的传言越发相信了几分。 对于这些暗暗打量的眼神,时俞并没有太过在意,朝臣们信了传言,对她来说也没什么不好的。 只不过她刚一落座,就感受到了一道冷冷的视线。 一扭头,聂昭易目光晦暗,面色阴沉,看得时俞心头咯噔一声。 这是觉得自己已经投靠了景衡,之前纯属是在骗他? 时俞张了张口,想主动同聂昭易打个招呼,就听到坐在她斜右侧位置的景衡悠悠道。 “皇上这是要同五皇子解释?” 没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嗓子里,时俞侧目冲着景衡一笑,“哪能啊,朕可是真心实意抱大腿,督主想要朕结仇,那朕结仇就是了。” 说完,收回目光,不再去看聂昭易。 聂昭易见此,冷笑一声,心头暗道了一句果然。 那日回去之后,他认真地反思了自己对聂时俞的态度,既然图谋的是大事,他又怎么能够因为一点儿血脉亲情而手软。 更何况,如今的聂时俞看着,比往日可难对付的多,装疯卖傻起来更是一流,他不应该生出丝毫的动摇。 聂昭易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饮而尽,神色再次坚定起来。只不过,眼底深处终究还是闪过了一丝对于聂时俞投靠景衡的失望。 没过多久,今日寿宴的主角,林太后到了。 妆容精致,仪态得体,倒是看不出丝毫动怒的模样,只是在落座之后,看向时俞的目光里,带着几分狠辣冷意。 对此,时俞只是默默吃了点东西,然后将这种眼神定义为:惹不起景衡,就想挑自己这个软柿子出气。 果然,寿宴才刚开始没一会儿,林太后便开口了。 “皇上,今日是哀家寿辰,不知你可有给哀家准备生辰贺礼?” 刚才还在觥筹交错,寒暄着的朝臣们都停了下来,纷纷看向林太后和时俞。 时俞停下手中的筷子,恭恭敬敬地对着林太后开口:“回母后,没有!” 这没有二字,说的实在是太过理直气壮,惹得不少人心头一阵错愕。 而站在她身后的小夏子心底更是一阵无奈,瞧太后娘娘这样子,分明是想要在寿礼一事上找皇上的茬,皇上咋就不知道委婉点呢! 林太后冷眼看着时俞,非但没有动怒,脸上反而浮现出几分笑意。 “其实没有也无妨,哀家倒是想要向皇上讨个寿礼。” “母后想要什么?” “昨夜,哀家在梦中得仙人指示,说是今日寿辰,哀家的孩儿若是能当众给哀家磕上一百个头,孝心必然能够感动上天,保佑哀家福寿安康。” 长乐殿里,陡然安静了下来。 朝臣们面面相觑,磕一百个头,不磕的头破血流,也得头晕眼花啊!太后娘娘这是真的得了仙人指引,还是……故意为之? 林太后眼底透出得意,“皇上素来孝顺,想来今日也不会让哀家失望吧。” 聂昭易目光在林太后和时俞之间来回看了看,顿时心头了然。看来,聂时俞为了投靠景衡,这是连林太后也得罪了。 他嘲弄着帮腔道:“皇兄如此孝顺,自然不会让太后娘娘失望。” 说完,聂昭易暗暗使了个眼色,几个投效于他的朝臣也连忙开口。 “既然是上天指引,那想来应该甚是灵验。” “没错,皇上仁孝,今日又是太后娘娘寿辰,皇上可莫要违逆天意。” 小夏子急的连脸色都变了,让皇上当众磕头,而且还是一百个,这不是存心折辱皇上吗! 可话说到这个份上,皇上若是不磕的话,岂不是会被扣上一个不孝的罪名。 就连站在景衡身后的追云,都忍不住皱了皱眉头,觉得过分了些。 暗暗看了一眼景衡,发现自家督主没事人一般坐在席位上喝酒。 “督主,您不管管吗?”借着倒酒的功夫,追云压低声音问了句。 若是督主能开口阻止的话,其实也就是一句话的事。 景衡看着杯中里面的酒水轻笑,“你真当聂时俞是吃素的?” 追云下意识向时俞看去,只见她一脸为难之色。 像是纠结了许久,发现无计可施后,无奈让步问道:“母后,必须当众吗?” “既然是孝心,也不妨让众位大臣们一起见证。”林太后给了时俞一个“你自作自受”的眼神。 既然敢算计林家,那自然要受些教训!就算现在后悔了,想要同自己讨饶,那也已经晚了。 “好吧。”时俞失望地叹了口气,下一刻抬头看向煽风点火的聂昭易,“五弟,你还愣着做什么,快磕啊!” 第32章:皇上挨个儿报复 聂昭易愣住了,回过神后瞬间皱起眉头。 “皇兄这是何意,太后娘娘的意思自然是让你磕。” 时俞纠正道:“叫什么太后娘娘,多见外,按照皇室规矩你应该喊母后。” 说完,还不忘对着林太后开口:“朕相信,像母后这么慈爱宽厚之人,就算不是您亲生的,但只要算在了母后名下,您也一定会一视同仁。绝不会如同某些短视刻薄的妇人那般,斤斤计较,对待晚辈两样心肠。” 林太后心头冷笑,想要这么简单的推脱掉,做梦。 “皇上,哀家自然是一视同仁,可是终究皇上才是哀家的亲生血脉,这头由皇上来磕,才能更显真心。” “母后这话就不对了,正因为朕是您亲生的,所以朕磕,那是理所应当。而五弟磕,那才是真正彰显了母后平日里面的爱护之心,纵使不是亲生血脉,也能孝顺至此,上天定然会更加感动。” 聂昭易脸色难看,“皇兄莫不是毫无孝心,不愿磕头,所以巧言推脱。” “五弟莫不是狼心狗肺,不遵礼法,根本不将母后放在眼里?”时俞笑眯眯地反问。 不待聂昭易开口,时俞又叹了口气。 “当然了,若是五弟当真觉得,太后不配做你的母后,朕也不会强人所难,明日就下旨将你从皇室除名也就是了。” 聂昭易黑了脸,“皇兄真是好大的口气!” 聂时俞想要将自己除名,只怕他还做不到! “督主觉得,朕有这个权力吗?”时俞直接扭头看向景衡。 目光里面的意味很明显:大腿,到你发挥作用的时候了。 景衡看着时俞那眼巴巴的模样,忍不住勾唇点了点头。 “微臣觉得皇上有。” 得到了满意答复的时俞挑眉一笑,眸光灵动非常,看得景衡心情都莫名好了几分。 而景衡一开口,这寿宴的气氛瞬间就变得更加微妙起来了。 在绝大多数朝臣们看来,既然景督主都开口了,如果皇上真的要把五皇子踢出皇室族谱,那也不是没可能的。 毕竟也不是没有先例,二皇子现在不是还在边关吃糠咽菜吗。 那些暗自拥护聂昭易的朝臣,更是一个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时俞接下来直接开口将聂昭易真的给除名了。 至于聂昭易,他阴沉着脸,心头后悔自己最近这段时间怎么就没有继续派人刺杀。 “如何,五弟想好了吗?”时俞看着聂昭易。 林太后原本是想要教训时俞,着实没想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不过对她而言,若能够除了聂昭易,那也不错,所知选择了默默看着,没有开口。 而站在景衡身后的追云,心头诧异,刚才明明是五皇子在落井下石,可谁能想到,不过三两句话,皇上反而一下子将五皇子推进了两难之地。当然了,也是因为督主开口帮腔。不过…… 能让督主开口,这也算是皇上的本事了。 聂昭易冷眼看着时俞,“皇兄这是非要臣弟磕头不可了。” “五弟刚才又何尝不是这么对朕的。”她不过是以牙还牙罢了。 四目相对,聂昭易心头咬牙,聂时俞还真是个半分亏都不肯吃的。 可想要他当众磕头,而且还是给林太后磕,简直做梦!他和林太后之间,不做敌人已经很不错了,更遑论什么母子情分! 气氛僵持不下,过了好一会儿,聂昭易终于开口:“无论如何,臣弟都绝不……” “算了。”时俞突然收回目光,打断了聂昭易的话。 后者一愣,有些没明白聂时俞到底想干什么,“皇兄这是什么意思?” 时俞笑的玩味,“意思是,不用磕头,也不会除名。不过五弟最好还是管住自己的嘴,别一天天的插嘴给人添堵,否则容易……遭报应!” “你……”聂昭易被气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些。 但恼火的同时,又有些意外,聂时俞竟然这样就算了? 聂昭易皱着眉头还想开口,可是话到嘴边,鬼使神差地咽了下去。 直觉突然告诉他,再开口说不定吃亏的还是自己! 而眼见着时俞就这么放过了聂昭易,林太后虽有些失望,但也没有忘记她的目的还是教训时俞。 “看来皇上是想明白了,决定亲自给哀家祈福。” “母后误会了。”时俞摇了摇头,“刚才五皇子有句话说的没错,朕的确不愿意磕头。” 林太后冷哼,“所以皇上是承认你不孝了?” “恰恰相反,朕不磕头,都是为了母后好,正好说明朕的一片孝心啊。” “皇上这是说什么胡话?”林太后轻蔑开口。 时俞不急不恼,“母后莫不是忘了,朕已经登基了。” “那又如何,皇上登基了便可以不将哀家放在眼里了?” “既然登基,那就是天子,而不是母后一人之子。如此贵重的身份,若是磕了……”时俞无奈一笑,“朕怕母后福薄压不住,容易折寿!” 聂昭易听着这话,嘴角忍不住抽了一下。 容易遭报应,容易折寿,聂时俞还真是挨个报仇,不将人气死不罢休。 林太后脸色铁青,“今日是哀家的寿辰,你竟然敢如此诅咒哀家!” 时俞伸出三根手指真诚发誓,“母后,朕对父皇的棺材板发誓,朕说的绝对都是实话!” 正看热闹的景衡陡然一挑眉,这个誓言,听着倒是格外的耳熟。 聂时俞若是再发下去,先皇的棺材板,恐怕真的要压不住了。 “你,你……”林太后心头怒火翻涌。 时俞见状,眸光微眯,一脸老实的再次补充道:“如有欺瞒,就让父皇来把母后带走!” 在场朝臣:“……”这誓发的,皇上可真是个“大孝子”! 聂昭易:“……”他突然觉得,聂时俞真的已经对他手下留情了。 眼见着林太后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时俞心头暗暗盘算着,应该差不多了。 然而就在这时,朝臣之中,却有人蹭的一下站了起来。 “皇上怎可如此不孝,简直是天理不容!” 第33章:毕竟办葬礼可要花不少钱呢 时俞循声看去,对方约莫四十岁左右,虽然已经微微发福,不过容貌瞧着倒是和林太后有几分相似。 显然,这人就是她的便宜舅舅林政宏。 “皇上,纵使您是君王,可是不孝也是大罪,如此轻慢太后娘娘,您难道就不怕被天下臣民指责吗!”林政宏再一次开口,那叫一个声如洪钟,仿佛时俞已经做了什么天怒人怨之事。 只不过,在场众人们此刻看着他,却都投以同情的目光。 他们觉得,林尚书此刻对上皇上……还是会输。 果然,只见时俞听了这话,非但没有任何紧张,反而噗嗤一下笑出声,拿着酒杯懒洋洋地开口。 “舅舅这是想要给朕扣上一顶不孝的帽子?” “微臣不敢,微臣只是秉公直言。”林政宏将后背挺的笔直。。 “好一个秉公直言。”时俞停顿了片刻,脸上笑意不减,“既然话说道这份上了,朕倒是想要问问舅舅,你还想要朕如何孝顺,再拨给林家十万两吗?” 林政宏脸色一变,时俞手中的酒杯重重落在了桌上,声音也陡然沉了下去。 “朕原本是想着,拨出十万两银子,让母后热热闹闹的过个生辰,可没想到现在却办成了这般模样。林大人,朕倒是想要问问你,到底是你贪心不足中饱私囊,还是说在你眼中,母后就只配这么个寒酸寿宴?如此轻慢一国太后,你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啊!” “微臣没有!微臣怎么可能会轻慢太后娘娘!” “那你倒说说,为何将寿宴办成了这副模样?”时俞挑眉。 景衡瞧着陡然威严起来的时俞,心下轻笑,聂时俞这是不将林家人气死不肯罢休? 林政宏没想到时俞竟然会主动提起此事,脸色一阵青白。 坑害了林家还不够,竟然还想要借题发挥来治自己的罪? 可当着这么多朝臣的面,他也不能说出银子丢失一事,紧皱着一张脸,最后还是看向了林太后。 林太后原本已经被气的想要直接离开,后来见林政宏开口,才又忍了一会儿,结果没想到现在居然还要自己替林家解围,气的差点咬碎一口牙。 “这次的寿宴是哀家吩咐了不必太过复杂!” “母后吩咐的?”时俞诧异地看向林太后,紧接着恍然大悟道,“朕明白了,母后这是觉得国库空虚,想要将省下来的银子重新交还给户部是吧?” 林太后和林政宏双双黑了脸。 被偷了十万两,还要还赌债,再加上今日这宴会,林家哪里还有银子去交给户部! 林太后连连深呼吸,最后几乎是从牙缝里面挤出了一句:“今日是哀家寿宴,这些事情可以之后再谈。” 时俞歉疚地点了点头,“是儿臣考虑不周了,今日母后寿辰,的确不能如此急切。” 林太后和林政宏刚松了口气,就听见时俞又道:“那等到今夜子时过半,舅舅再将寿宴花费明细和剩下的银子交还给户部即可。” 一众朝臣:“……”子时过半,皇上这是多一刻都不想等啊! 户部尚书:“……”皇上到底是说真的还是开玩笑?难道今天半夜还得处理政务? 原本想要给自家妹妹出气,可刚开口就被揪着十万两的事情按在地上摩擦就算了,现在竟然要他拿钱,林政宏简直要气疯了。 “皇上,不管寿宴办得如何,可您连寿礼都没有准备,足见您对太后娘娘并不尊敬!” 看着“垂死挣扎”的林政宏,时俞耸了耸肩膀,“不过是寿礼而已,朕现在补上就是。” 说着,时俞站起身,当着众人的面,开始在袖子里面翻找起来。 翻完左边翻右边,最后终于拿出了一块成色很是一般的玉佩。 “找到了!” 林太后看着那临时充数的玉佩,脸色又嫌弃又阴沉,“这就是皇上要给哀家的寿礼?” “母后误会了。”时俞笑着开口,“这玉佩怎么可能会是寿礼呢。” 林太后冷哼,现在不管时俞拿什么奇珍异宝来,她都不稀罕! 而刚才以为玉佩就是寿礼的朝臣们暗暗在心里摇头,看来是他们想多了,也对,就算是临时充数,可这玉佩也未免太差了些。 但紧接着,他们又听到时俞开口:“朕可舍不得。” 说完,时俞扯下了玉佩上面坠着的穗子,然后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林太后面前,“给母后的寿礼。” 林太后愣住了。 朝臣们也愣住了。 这玉佩怎么可能会是寿礼呢,朕可舍不得。 所以寿礼不是玉佩,只是上面的穗子? 整个宴席都安静了下来,众人心情复杂的看看时俞,又看看林太后。 虽然不知道这母子二人怎么了,但是他们可以确定的是,太后娘娘应该快气疯了。 毕竟……隔老远都能看到太后娘娘额头上气的直冒的青筋,似乎马上就要被气的晕过去一般。 而就在众人以为,最得罪人的行为也莫过于此时,却又看到,时俞转身将手中的玉佩递给了站在他身后的小夏子。 “收好了,下次朕要用玉佩,还找你借。” 小夏子:“……”天地良心,这玉佩不是他的! 一众朝臣:“……”好家伙,玉佩还是找夏公公借的,皇上这是专程来气死太后娘娘的吧! 这一刻,所有的目光都齐刷刷地看向了林太后。 林太后彻底忍不住了,一下子站起身,指着时俞就骂道:“你个……” 话还没说完,怒火攻心一阵晕眩,整个人直接跌回了椅子上。 “太后娘娘!”一旁的太监宫女吓得惊呼。 时俞也陡然变了脸色,连忙上前搀扶林太后。 “母后,您可千万不能出事啊!” 这担忧非常的语气,听得朝臣们愣了一下。 虽然刚才皇上字字句句都像是要气死太后娘娘,可是现在看来,到了关键时刻皇上还是担心太后娘娘的。 然而这念头刚在众人脑海冒出来,下一刻,他们就听到时俞又道:“毕竟办葬礼可要花不少钱呢!” 朝臣:“……” 第34章:大腿成功抱上了吗? 林太后一口气堵在嗓子里,两眼一翻,彻底晕了过去。 在一众太监手忙脚乱的搀扶中,寿宴也到此结束。 而刚才甚少开口,只是看热闹的景衡,施施然站起身,“皇上现在打算如何?” “母后突然晕倒,朕甚是担忧,自然是要去侍疾的。”时俞说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不少朝臣们闻言,嘴角抽搐的一个比一个厉害。 侍疾?皇上当真不是想去再接再厉,将太后娘娘给气死吗? 不过刚才这么一会儿功夫,五皇子差点被踢出皇室,林尚书被逼着往外掏钱,还有太后娘娘更是直接被气晕了,现在看来,之前当真是他们太小瞧皇上了。 不过,虽然朝臣们心头感慨,可是有了刚才林政宏和聂昭易的前车之鉴,谁也不敢再多说什么。 等到时俞和景衡离席之后,很快就纷纷各自离开了。 至于林政宏和聂昭易,离开的时候一个忧心忡忡,一个脸色晦暗,两个人凑不出半分好脸色。 “督主,您觉得皇上真的是去侍疾的吗?”长乐殿外,追云看着往慈安堂方向走去的时俞,忍不住开口。 景衡心头好笑,“除非聂时俞真的想要一鼓作气,直接送林太后归天,否则哪里会有什么侍疾的心思。” 追云默默在心里面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以往皇上和太后娘娘之间,虽然瞧着没什么母子之情,但是皇上分明还是敬重,又或者说,是惧怕太后的。” 可是现在,皇上不仅算计林家,而且对太后娘娘的态度,和之前也不大不相同。 “奇怪的又何止这一点。”景衡看着远处逐渐消失的那抹背影,眼底泛出深思,“派人留心一下慈安堂的动静。” “您是担心太后娘娘苏醒之后,报复皇上?”追云不假思索地开口。 景衡挑眉,“本督主为何要替聂时俞担心。” 追云摸了摸鼻子,小心翼翼地开口:“刚才在寿宴上,督主给皇上帮腔,属下还以为督主……打算让皇上抱大腿了呢。” 之前慈安堂外,皇上那气势满满的抱大腿宣言他也听见了,虽然当时雷的不轻,可是瞧着刚才寿宴上督主不仅任由皇上胡闹,而且出言相助,他还以为皇上真的成功抱上了督主的大腿呢! 景衡瞥了一眼追云,将他的想法看得分明。 聂时俞真的顺利抱上了自己的大腿?怎么可能! 他不过是看聂时俞也不容易,又看聂昭易那落井下石的嘴脸有些不爽,所以稍微帮聂时俞一两句罢了。 “督主?”见自家督主只是看着他,目光沉沉的不开口,追云有些紧张的唤了一声。 “本督主不过是想看热闹罢了。”景衡回过神,语气敲打,“收起你的胡思乱想。” “是。”追云心头一紧,连忙压下思绪。 宫道之上,陡然就安静了下来。 时俞的身影已经彻底消失,可景衡却驻足原地,没有立刻离开。 “督主,那慈安堂那边,属下现在就派人过去?”追云小心翼翼地开口。 景衡没有立刻回答,而是说道:“聂时俞能屈能伸的很,绝不是个逞一时之气的性子,今日闹上这么一出,必然还有其他目的。换句话说,今日就算林太后不率先发难,聂时俞可能也会故意激化矛盾。” 追云赞同地点了点头,“督主,属下明白了。” 只不过,督主说这些,是在同自己解释吗?是为了让自己知道,皇上还没能够成功的抱上督主大腿,而督主派人盯住慈安堂,也不是为了皇上? 追云暗暗打量了一眼自家督主,最后,什么都没敢再说。 …… 另一边。 离开了长乐殿,时俞并没有抓紧时间立刻前往慈安堂,而是慢悠悠地踱着步子,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 “微臣见过皇上。” 停下脚步,时俞转身回望。 来者正是之前两次要以死纳谏的苏程。 “皇……” 见对方急切地要开口,时俞冲他摇了摇头,“苏爱卿,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偏僻的假山后,苏程压低声音问道:“皇上当日的纸条到底是什么意思?” 当日宫道之上,本以为皇上故意拿铜板羞辱于他,他愤怒地扔在了地上。 可皇上却重新捡了起来,塞回他手中,而在塞铜板时,还附带上了一张纸条。 上面写着:静待时机,朕会单独见你。 可这段时间以来,皇上那边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没有传话,没有消息,更没有单独召见。 直到刚才皇上离开时,暗暗看了他一眼,他觉得应该是示意他跟上。 “朕有些话想要单独对苏爱卿说。” 不管是朝堂还是皇宫,大多在景衡的眼皮子底下,而就算景衡不派人盯着,说不定也还有林太后的人和聂昭易的眼线,想要找到单独会见朝臣的机会实在是不容易。 不过此刻,寿宴刚散,林太后晕倒,聂昭易吃瘪,正是人心浮动急躁之时,更容易避开他人视线。至于景衡,时俞暗暗在心头思量,对方应该根本就不屑于派人跟着她。 时俞的语气实在太过正经,和之前几次大不相同,听得苏程下意识就放缓了呼吸。 自从看到纸条,这段时间他心头有许多猜想。而最让他觉得激动的一个,是皇上不满景衡把持朝政,想要暗中联络官员反击。 可鉴于皇上之前的表现,还有同僚们口中皇上过去两年的言行,又让他觉得自己是在痴心妄想。 但刚才的寿宴,皇上言辞锋利,看起来根本就不像那些人所说的无用无能之人。 难道说……皇上这两年一直在假意装作无能,实际上却是韬光养晦? 而现在已然到了皇上开始反击之时,暗中见他是需要他一起除掉奸邪,肃清朝政! 苏程心头顿时激动起来。 而时俞眼睁睁的看着自己什么都还没说,可面前的苏程却自顾自激动的红了脸,忍不住开口。 “苏爱卿不要误会,不是什么推翻景衡,匡扶朝纲的大计。” 第35章:不管说啥都觉得是想除掉景衡 苏程怔了怔。 还不待他开口,时俞又补充道:“而且朕最近也完全没有和景衡为敌的打算。” 苏程皱起眉头,可转念一想,将声音压得更低开口:“皇上的意思是……徐徐图之!” 时俞嘴角一抽,“苏爱卿不觉得,就朕和督主的实力差距,这个徐徐图之,需要等到下辈子了吗?” 苏程神色一凛,“所以皇上是想要微臣替您拉拢人手,增加实力,好共同对付景衡那个奸佞!” 时俞:“……”所以她不管说什么,苏程都觉得是为了弄死景衡?对方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些。 “苏爱卿,朕想单独见你,主要是想要劝劝你,撞柱死谏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做了。” “皇上是觉得臣怕死?”苏程皱眉。 时俞摇了摇头,认真地看着对方,“是朕怕你死。” 苏程一愣,下一刻又欣喜开口:“皇上是想要微臣留存性命,这样才能更好的帮助皇上替除掉景衡!” 时俞无奈了,“苏爱卿,咱们能不能先从弄死景衡这件事情里面跳出来。或许等哪天朕真的活腻味了,想要寻死时,咱们再聊。” 看着时俞这模样,苏程这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可能真的是自己会错了意,心里的激动也随之褪了下去。 “那皇上您刚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时俞叹了口气,“之前你弹劾景衡,朕原本是想要压下去,以免你彻底触怒景衡。但没想到的是,你竟然直接撞柱,虽然后来无事,但那一刻朕的确害怕极了。” “皇上是怕微臣死在大殿上,给您招致骂名?”苏程下意识问道。 “朕怕的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这么没了。虽然朕的本意是希望你能停止纳谏,避免触怒景衡,但当时撞柱,确实是因为朕的那些话,若你出事,朕实在无法安心。” 时俞的声音并不大,甚至为了防止被人听见,还刻意压低了一些,可是此刻,一字一句皆发自心底,格外真诚。 苏程心头颤了一下。 他原本还以为,就算自己撞柱而死,皇上也只会当作是个笑话,怎么也没想到,他会听到这么一番话,只不过…… “皇上能这般说,微臣很是感动。可若皇上今日单独见微臣,是想要劝微臣从此闭眼塞耳,再也不管朝堂之事,微臣也实在做不到!” 苏程脊背挺得笔直,浑身上下的每一根骨头,似乎都刻上了宁折不弯的字样。 时俞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轻笑了一声,“苏大人入朝为官是为了什么?” “什么?”苏程一时未能反应过来。 “是为了当众痛骂景衡几顿,然后他不痛不痒,你丢了性命?”时俞问道。 苏程皱眉,“自然不是。” “那是为了向朕谏言,让朕去做一些自己都决定不了的事情,一旦未能如愿,便一头撞死,成为一个空有热血,但毫无建树的短命言官?” “自然也不是!”苏程眉头拧的更紧了些。 “可苏大人现在做的,就是这些。”时俞神色认真,“读书多年,一朝为官,朕相信苏大人想的是为国为民。既然如此,那就应该好好留存性命。” “微臣不惧以死明志,更何况,总要有人敢豁出命去。” “那也要看值不值得。苏爱卿若只想豁出命去,替自己博一个忠臣的名声,那今日你可以当做没有见过朕。可你若真的是为了朝堂,为了百姓,那就应该明白,有时候曲中求直,往往比直接撞个头破血流更能达成目的。” “曲中求直?”苏程愣了愣。 “是,曲中求直。”时俞认真地看着苏程,“与其一头撞死,倒不如留着这条命,静待时机,或者去替百姓做一些实事。有时候转弯迂回并不是胆小怯弱,因时制宜、应权通变,才能走的更远,做的更多。” 时俞的话,让苏程怔怔地站在了原地。 而眼见着时间已经不早了,时俞也并没有打算继续和苏程多言。 “走之前,朕还想要问苏爱卿一个问题。” 苏程慢慢回过神来,“皇上想问什么?” “之前,你为何会突然弹劾景衡?” “自然是因为景衡他……” 时俞打断了苏程的话,“朕的意思是,你决议弹劾景衡这事是筹谋已久,还是当时受到了什么影响?” 苏程想了想,“若是如此说来,那一两日里,微臣的确听到了不少景衡把持朝政的消息,心下十分愤怒,所以才会冲动弹劾……” 听完苏程的话,时俞终于确定,就连苏程弹劾,自己去太庙这件事,恐怕也在景衡的安排之中 所以,或许在自己穿越而来的第一日,景衡就察觉了不对,已经有了后面的这局棋。 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之前就已经猜到了,可是现在回顾整个过程,时俞还是免不得有些心底发凉。 “皇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时俞摇头,“朕该说的已经说完了,苏爱卿可以回去好好想想,朕先走了。” 苏程目光复杂地看着时俞,最终点头应声,恭恭敬敬地对着她行了一礼。 离开了假山,时俞继续往慈安堂去。 而原本守在远处把风的小夏子,也走到了时俞身边。 “皇上,您是收服了苏大人吗?” “收服?”时俞侧目看向小夏子,“为何要用这个词?” “您费了这么多的功夫,难道不是为了拉拢苏大人,让他为您所用?” 时俞摇头,“朕不过是不希望他再豁出命去。” “可依苏大人的脾气,就算皇上您好言相劝,日后也未必就忍得住。”小夏子叹了口气,苏大人可是他见过的,最虎的朝臣了。 “朕又不是救世主,最后如何做那是他自己的抉择。朕做自己能做的,劝自己想劝的,无愧于心就好。” 她只想尽力而为,但绝不会大包大揽,将别人的生死变成自己的道德枷锁。 说话间,主仆二人已然走到了慈安堂外。 小夏子看着面前的殿门,苦着脸开口:“皇上,咱们真的要进去吗?” “当然。”时俞毫不犹豫地开口。 折腾了这么久,为的就是现在,又怎么可能不进去! 第36章:顺利将人救出 林太后刚刚苏醒,就有宫人禀报说皇上前来侍疾,听得她差点又一口气没提上来。 “你竟然还敢来见哀家!”看着走进内殿的时俞,林太后直接摔了药碗。 漆黑的药汁飞溅,有几滴落到了时俞的龙袍上,晕成斑斑点点的暗色。 时俞扫了一眼龙袍下摆,笑得随意又从容。 “母后这是做什么,纵使生气,药还是要喝的。” “少在这儿假惺惺,你巴不得气死哀家!”林太后一张脸气的通红,恶狠狠地盯着时俞,“投靠了景衡果然了不得了,现在哀家这个亲生母亲在你眼里面,只怕根本就是块绊脚石!” “母后的确就是块绊脚石。”时俞抬起头,认真地看着林太后。 “你放肆!”林太后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时俞轻轻的勾了勾唇,笑容里面带上了几分冷冷的玩味,“若不是母后的话,儿臣现在应该在好端端的当公主,就算不受宠,不显眼,但至少衣食无忧,性命无虞,若从这一点上面看,母后可不就是儿臣人生路上的绊脚石吗。” 因着时俞的话,林太后脸上的怒火淡下去了几分,眉头紧皱,神情复杂,“你心里面果然一直因为这件事情埋怨哀家!” “那母后心里面可有后悔?”时俞盯着林太后的眼睛,“若是母后愿意放了秋霜,儿臣可以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再因为这件事情而对母后有任何怨言。” “皇帝此话当真?”林太后问道。 “当真。”时俞点头。 四目相对,林太后看了时俞好一会儿。 就在神色看起来似乎已经动摇之时,林太后却突然又格外讽刺的一笑。 “哀家还以为你有什么本事,还不是要求到哀家面前来!” 时俞表情不变,“那母后是否愿意?” “当然……不可能!”林太后得意地开口,“你算计林家,又在寿宴上那般胡作非为,哀家还以为你已经决定舍弃秋霜了。结果到了现在,还不是要来求哀家!” “所以母后是不愿意?”时俞再次开口。 “你休想,哀家不仅不会放了她,而且还会下令让人加倍的折磨她,好让你清楚忤逆哀家的代价。”林太后表情刻薄,语气讽刺,无一不在告诉时俞,她所说的报复皆是真心话。 时俞静静地打量着她,过了好一会儿,缓缓笑出了声。 “呵,既然母后如此说,那儿臣也就放心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林太后不解。 “毕竟是生母,原本朕还想着,今日所为会不会有些过分。或许母后心里面也对当初的事情有愧,不过现在听到母后这些话,朕就安心多了。” 时俞微顿了顿,脸上的笑意放大。 “所以,从此以后,若是母后再存心刁难的话,朕也不会再手软了。” 她不知道,若换作真正的聂时俞的话,会如何抉择,可是既然林太后毫无歉疚之心,那她也没什么好顾忌的。 看着对自己放狠话的时俞,林太后两道眉毛几乎皱到了一处,“你是当真不管秋霜的死活了?” “母后当真确定,人现在还在你手中吗。” 林太后猛然一愣,“什么意思?” 时俞勾唇一笑,“既然母后都知道,儿臣已经投靠了景督主,那是不是该想想,若是景衡派人去找秋霜,母后手底下的人,当真还可以藏得住吗。” “秋霜已经被你们找到了?怎么可能!”林太后瞬间面如土色。 时俞没有答话,只是丢下一句“母后好好休息”,便离开了慈安堂。 守在门外的小夏子看到自己皇上安然无恙的出来,总算是松了口气,忙迎了上去。 “皇上,太后娘娘没有为难您吧?” “放心。”时俞给了他一个安心的眼神,走出了一段距离后,抬手打了个响指。 很快,张三便出现在了时俞面前。 “你一直在暗中跟着?”小夏子诧异开口。 “是朕让他跟着的。”时俞扭头回看了一眼慈安堂的方向,“是时候了,按照之前说的,从现在开始盯住了。” “好。”张三点头应声,很快,身影又隐在了夜色之中。 而看着消失的张三,小夏子还是有些不明白,“皇上,您到底让张三做什么去了?” “自然是救人。”时俞收回目光,笑着看向小夏子,“朕刚才告诉太后,秋霜已经救出来了。” 小夏子一愣,随即明白了过来,“皇上,您是故意欺骗太后娘娘,引她派人去查看,然后再让张三跟着摸到关押秋霜姑姑的地方?” “没错。”时俞点头。 秋霜一定要救,可也不能任由这么个把柄一直在太后手中握着,自然是要把人给抢过来的。 小夏子恍然大悟,“皇上您今天在寿宴上面是故意激怒太后娘娘,这样一来太后娘娘会更容易相信,秋霜姑姑真的已经被救出来了,所以皇上才这么无所顾忌。” 时俞再次点了点头。 从一开始,自己就已经打算激怒林太后,所以对方召见时,她才会根本不当回事。 只不过当时想的是,利用轻慢的态度,和帮助景衡坑林家的事情,惹恼林太后。可没想到景衡会突然横插一脚,跑来慈安堂表达对自己的维护。 不过这样一来,她正好能够利用景衡,让林太后更加相信,自己已经依靠着景衡的力量将人救了出来。 而既然都已经有了景衡的庇护,那寿宴之上,面对林太后的刻意刁难,她自然也不能忍气吞声。将人气的厉害些,结束寿宴,再亲自去“炫耀”一波,为的是让林太后恼火之下,顾不得仔细思索,直接派人查看。 正如时俞设想的那般,很快慈安堂中就有人悄悄离开了,而张三暗中跟随,一路出了皇宫,终于找到了关押秋霜的地方。 一个时辰后,张三顺利将人救出后,按照时俞所说,暂且找了个院子,将人安置了下来,然后便回宫传信。 含光殿中,听说人并没有受伤,时俞心底松了口气。 “皇上,那接下来怎么办?”小夏子问道。 虽然人救出来了,可是宫里面有太后娘娘,宫外有林家,怎么看都还是不安全的很。 时俞看着小夏子,“放心,朕已经想好了将人藏在何处。” 只不过,她需要先出宫一趟,问一问秋霜自己的意思。 第37章:寻求景衡的庇护 翌日。 时俞虽然很清楚,自己这个皇帝的地位不高,可是在皇宫门口被拦下的时候,她再一次感受到了“提线木偶”这四个字的生动体现。 “皇上恕罪,除非有督主大人的命令,否则纵使是您,也不能随意出宫。”守门的侍卫低头拱手,语气十分坚定。 小夏子闻言气的涨红了脸,“放肆,难道皇上要出宫,督主大人还会不答应吗。” “皇上恕罪,属下也是按照命令行事。”守卫头埋得更低了几分,但丝毫不让。 小夏子还想要继续争论,但被时俞给阻止了。 折返回宫道之上,时俞虽然有些无奈,可倒也没有多么生气,反而是小夏子,看起来依旧愤愤不平。 “过去两年这样的事情应该不少吧,朕还以为你早就已经习惯了。” 时俞回想了一下记忆之中的情形,比刚才过分的也不在少数。 “皇上,现在怎么能一样呢。”小夏子皱着一张脸,“您都已经是督主的人了,他们怎么还敢如此。” 时俞脚下一顿,差点一个踉跄,“什么叫做朕已经是督主的人了?” “现在都在传您已经投靠了督主,而且也得到了督主的支持啊。” “那也不叫朕是督主的人了。”时俞满心无语,“你措辞能不能严谨些。” 小夏子一脸冤枉,“皇上,不是奴才不严谨,是现在都在这么传。” 时俞追问了一下,这才知道,经过昨天一晚上的发酵,寿宴上的事情已经彻底传开了。 现在宫人们都在私下里面议论,皇上彻底投靠了督主一方,成了督主的人。不仅要将五皇子踢出皇室,而且还当众和太后娘娘唱反调,为的就是想督主投诚,彻底表明投靠的决心。 “这件事情都已经传的沸沸扬扬了,那守卫未免消息太不灵通了些,否则怎么还会阻拦皇上您。”小夏子不满的开口。 “传的沸沸扬扬?”时俞目光深了几分,“仅仅一个晚上?” “没错啊。”小夏子点头,“今天一大早,光是来奴才这儿打探消息的人就有好几拨人了。” 说完,看着时俞皱眉的模样,小夏子问道:“皇上,是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 时俞摇头,可心里面却忍不住暗暗思量,这消息传的未免太快了些。若不是景衡有心放任的话,仅仅一个晚上,应该也不会传成这般模样。 思索间,时俞带着小夏子走到了霁影轩。 霁影轩门口,守卫看到时俞,下意识先去看了看,她手里面有没有二胡,见到没有时暗暗松了口气,然后才进去禀报。 一炷香后,守卫将时俞引到了后园。 时俞一眼便看到了,正坐在湖边钓鱼的景衡,而站在他旁边的,除了追云之外,还有沈清石。 “见过皇上。”沈清石不冷不热的行礼。 “平身。”时俞开口道,随即又看向了景衡,“督主今日好兴致。” 不过有一说一,景衡这般人,是不是应该配上一个直钩,然后再说上两句愿者上钩之类的话,这样才更符合气质? 时俞在心里暗暗思量,目光落在那钓竿之上,然而下一刻,钓竿猛然被拉动,很快,一尾黄金锦鲤被拉出了水面。 “看来皇上给微臣带来了好运气。”景衡笑着开口。 “是督主技术好。”时俞有些好奇地看着那条锦鲤,乍一看通体金色,和普通的金鲤鱼没什么区别,可再一细看就能发现,金红二色交织浮现,鱼鳍的末梢处,还带着一点儿白色,如同浮光落锦,甚是好看。 注意到时俞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锦鲤之上,景衡示意追云将鱼取下,放在了一旁的广口白瓷盆中。 “皇上喜欢?”景衡开口问道。 “喜欢。”时俞点头,“这鱼看着就很值钱。” 沈清石听到这俗气的话语,皱起眉头,“这是三色锦鲤,十分珍贵罕见,素来不能只用价格衡量。” “罕见?”时俞目光移向一旁的湖中,一眼看过去,就能看到七八尾锦鲤,更别提还有藏在水下面的。 “督主这儿自然和别处不同。”沈清石轻哼开口。 “沈大人说的是。”时俞附和道,懒得和对方纠缠,视线重新落在了景衡身上,说明来意,“督主,朕想要出宫一趟。” “皇上出宫做什么?”景衡手中的鱼线重新抛进了湖中。 “去见一个人。” “何人?”景衡继续问道。 “秋霜秋嬷嬷,也算是从小看着朕长大,之前被母后关押,用来要挟朕,现在朕派人将她救出来了,就藏在宫外。” 时俞没有隐瞒,将整件事情大致说了出来。 她一直觉得,秋霜的事情或许根本就逃不过景衡的眼睛,根本就没有必要去隐瞒什么。更重要的是,就算景衡不知道,可接下来如果想要保证秋霜安然无恙的话,也避不开景衡这一环。 “所以皇上之所以答应十万两银子的事情,是为了救那位秋嬷嬷?”沈清石有些意外的看着时俞。 只是一个宫中嬷嬷,倒是没想到,皇上竟然会为了她,而应下这麻烦。 “算是吧,秋嬷嬷毕竟照顾朕长大,朕心中十分尊敬她,也十分看重她,所以并不希望她出事。”时俞郑重其事地开口。 景衡目光落在时俞的脸上,“皇上将此人说的如此重要,当真只是想要出宫去见她吗?”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督主。”时俞笑了笑,“除此之外,若是她愿意,或者只能留在皇城之中的话,朕还希望,督主能够出手相助,将人留下。” “留在霁影轩?” “霁影轩也好,督主在宫外的别院也罢,都可以。”时俞认真地开口。 思来想去,不管是宫内宫外,目前看来,只有将人纳入景衡的势力范围,才是最安全的。 景衡目光里透出了几分打量,“所以皇上刚才说此人对你十分重要,到底是在表明希望微臣相助的原因,还是想要告诉微臣,可以将她作为控制皇上的筹码?” 第38章:朕被奏折压弯了腰 景衡格外认真地看着面前这张脸。 面若桃李,眸染月华,虽然修长的眉间透着几分英气,可是着实谈不上有多少男子气概。 尤其是笑眯眯地讨好人之时,更是狡黠灵动十足,雌雄难辨。 但此刻,神色间的坚定和豁达,却给人一种潇洒如风之感。 面对着这么一张脸,景衡心头突然冒出一股子奇怪的感觉,他并不想让对方失望,甚至他想看看,若是自己同意的话,对方的脸上又会露出何种欢快的色彩。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景衡下意识开口:“微臣可以答应皇上。” 一瞬间,时俞眼眸之中迸发笑意,如同星辰缀满夜空,璀璨非常。 “多谢督主!”时俞没想到,景衡会答应的这么干脆,一脸的惊喜。 逐渐回过神来,景衡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这是在哄聂时俞开心? 心头一愣,景衡有些变了脸色。 可话已经说出口了,想要反悔也有些晚了,只不过…… “从明日起,皇上需要处理的奏折加倍。” 时俞脸上的笑意僵住,所以是她高兴的太早了吗。 虽然工作量翻倍,可是也算达成了目的。看着景衡那不容商量的模样,时俞放弃了和对方讨价还价,无奈地应了下来。 离开时,还不忘多看了几眼湖中的三色锦鲤。 待到时俞和小夏子身影消失,景衡目光落在了湖中,皱了皱眉头。 “督主,有什么问题吗?”注意到自家督主的神色,追云心头一紧,开口问道。 “你觉不觉得,本督主最近对皇上太纵容了些。” 虽然聂时俞嚷嚷着要抱大腿,可是说到底,对方也没做什么讨他欢心的事情。反观自己,自从慈安堂外之后,对待聂时俞,似乎越来越宽容了。 闻言,追云下意识点头,“督主您最近对皇上的确……” 话未说完,追云突然觉得自己灵光一闪,“督主,您是另有布局吗?” 景衡侧目看向追云,“为何这么说?” 追云忙不迭地开口:“属下斗胆,督主您是不是又有筹谋布局,而现在表达出对皇上的宽容友善,只是为了之后更好的实施计划!” 追云越说越觉得定然如此,否则今日督主怎么这么好说话。 而景衡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侍卫,片刻之后颔首道:“很有道理。” 追云一喜,他果然猜对了,不枉他跟随了督主这么多年。 然而下一刻,景衡又开口了,“但完全不对。” 很有道理,但完全不对? 追云脸上的欣喜僵住,疑惑地看向自家督主。 后者眼尾微微上扬,带上了几分慵懒的玩味弧度。 “听起来的确很想本督主的作风,只不过可惜,刚才本督主似乎只是单纯的想要答应皇上。” “督主,属下能问问为什么吗?”追云十分不解。 景衡沉默了片刻,悠悠开口:“大概,是想要看看小皇帝高兴时的模样。” 追云:“……”怎么感觉怪怪的! …… 另一边。 时俞原本以为,奏折翻倍,无非是工作量多了一倍。 可是直到新的奏折送去之后,她才意识到,翻倍的可不止数量,还有难度。 批阅奏折时,各种问题层出不穷。 有长篇大论到最后,只是为了问个安的。 有通篇之乎者也,看得人脑袋生疼的。 还有在奏折上隐喻暗示,拐上一百八十个弯,最后是给为了给同僚穿小鞋的。 再加上偶尔还有一些突发事件,比如被景衡喊去旁听官员禀报政务等,一来一回,又要耽搁不少时间。 几天下来,她几乎每天都只能睡两个多时辰。 “皇上,该起来了。” 含光殿里,秋霜第三次敲门喊着时俞,可是屋中却没有任何动静。 自从秋霜回到含光殿后,便主动接下了喊时俞起床上早朝的任务,并且私下里面偷偷告诉时俞,只要皇上不开口,她会守着门不让任何人进去,这样时俞睡觉时可以放心的解下束胸。 只不过几天下来,秋霜也发现,喊皇上起床上早朝,真的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简单。 小夏子拿着铜锣站在房间外面,“秋姑姑,我都说了,您这样不行的,还是用奴才的办法吧。” “不行,这样太容易惊吓到皇上了。”秋霜看着那铜锣紧皱眉头。 “可是再耽搁下去的话,皇上早朝可就要迟到了。”小夏子拿着铜锣,不待秋霜再开口,就隔着房门猛地敲了一下。 刺耳的铜锣声像是每个工作日早上准时响起的闹钟般,瞬间炸醒了床上的时俞。 脸色麻木灰败的起身下床,穿好龙袍,在秋霜惊讶,和小夏子习以为常的表情中,时俞打开了房门。 “皇上,奴婢给您备好了洗漱的热水。”秋霜连忙回过神开口。 时俞看着小夏子手中的铜锣,盯着发肿的双眼,一声叹息。 “朕上辈子是造了什么孽啊!” 这股子怨念,一直延续到了宣德殿。 早朝,时俞几乎是瘫坐在龙椅上。 看着萎靡不振打哈欠的时俞,朝臣们又暗暗看向旁边的景衡。 后者虽然也靠坐在椅子上面,可天然一股倜傥之姿,神清气爽,和时俞简直形成了鲜明对比。 “皇上这是没睡好?”景衡心头十分舒畅。 自从奏折扔给聂时俞之后,他清闲了不少,这日子过着倒也还不错。 “托督主的福,没有。”时俞打了个哈欠,整个人又往龙椅里面窝了窝。 她身形本就清瘦,这坐姿配合着宽大的龙椅,越发显得不够得体。 景衡瞧着心头好笑,这才刚几日,聂时俞便受不了了? “皇上是在怪微臣?” “督主说笑了,怎么会呢。”时俞扯出一点儿笑意,“朕只是今日身体有些不适。” “不知皇上何处不适?”有朝臣问道。 时俞沉默了一会儿,没有急着回答景衡的话,而是慢慢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诸位爱卿觉不觉得,朕比之前矮上了许多?” 朝臣们一头雾水,不明白皇上为何会这么问。 而紧接着,便听到时俞再次开口:“朕这是被你们的奏折压弯了腰!” 第39章:奏折精简计划 宣德殿内,朝臣们面面相觑,表情一个赛一个的僵硬。 “微臣斗胆,只怕是皇上能力有限,根本批阅不了奏折。” 率先开口的是沈清石,他本就不理解,为何景衡会将奏折交给时俞批阅,现在听到这话心里面越发觉得不快。 而时俞听到这话,不气不恼,反而立刻顺着沈清石的话开口:“沈爱卿说的没错,朕的确能力不足,所以批阅奏折一事……” 时俞一边开口,一边看向景衡。可是话没说完,便看到了后者唇边泛起的笑意。 玩味十足,甚至还带着几分隐隐的威胁,似乎只要时俞刚把这烂摊子给甩回去,下一秒他就能让时俞后悔。 默默咽下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心思一转,时俞又立刻接着开口:“所以,朕打算推行奏折精简计划!” 奏折精简计划?朝臣们疑惑地看着时俞。 “皇上,不知何谓奏折精简计划?” “就是对奏折的书写和上奏方式,进行一定的安排,从而达到提高批阅奏折的效率,减少不必要的时间消耗的目的。” “不知皇上想要如何精简?”景衡饶有兴致地看着时俞。 后者想了想,继续说道:“比如,首先将奏折按照上奏的内容,进行分类。问安的折子归在一处,政绩汇报的折子归在一处,有紧急政务需要批复的归在一处等等,这样一来可以根据奏折的轻重缓急,选择优先处理重要的折子。” 时俞话音落下,朝臣们却都安静了下来,一些人奇怪的看着时俞。 而景衡挑了挑眉,眼底滑过一抹笑意,同样没有开口。 察觉到这不对劲的气氛,时俞皱了皱眉,最后视线落在了沈清石身上,“是朕说错什么了吗?” 沈清石毫不客气的开口:“皇上的这个主意,督主早就已经在使用了,皇上难道连这一点都不知道?” 时俞愣了愣,扭头看向景衡,“督主早就在使用?” “是。”景衡笑着点头,“所有奏折交上来后,会有专门进行分类,然后再按照类别交到微臣处。” 至于那些问安的折子,他几乎不会翻看,最后让人统一盖章批复即可。 “那为何交给朕的都是混在一处的?” 景衡故意的吧? 景衡轻咳一声,“微臣忘了。” 时俞黑了脸,好苍白的解释。 看着时俞那幽怨的目光,景衡好笑又无辜,“皇上不必这么看着微臣,微臣的确是忘了。” 前两次让聂时俞批阅的奏折,是刻意挑出来,不太重要,而挑拣的时候自然混到了一处。 而后来,奏折刚刚收上来,还未分类他便让人直接送了过去,倒是忽略了分类这一点。 深吸了一口气,时俞扯出笑意,“朕相信督主就是了!” 说完,收回目光,继续对着朝臣们开口。 “第二点是,关于奏折的字数一定要秉持着精简原则,越少越好。请诸位爱卿砍去废话,少用长句,别写典故,争取控制在两百字之内。” “两百字?”有朝臣诧异开口,“皇上,这也未免太少了些吧!” 时俞看着对方,“胡平爱卿是吧?” 见到对方点头,时俞默默回忆了一下,“若是朕没有记错的话,胡爱卿昨日交上来的奏折里面,花里胡哨的写了一千多字,可总结起来无非是干的不错求表扬。” 胡平目光心虚,在宣扬自己的政绩的时候,他偶尔的确有些刹不住车。 “完成了自己的政务,自然应该写清楚,好让皇上知晓,难道说皇上觉得朝臣们的政绩都无足轻重,根本不值一提吗。”说话的是林政宏。 自从寿宴之后,在早朝上面,他便没有再给过时俞好脸色。 “朕自然是重视诸位爱卿的功绩的,所以才更希望爱卿们能简单明了的突出,这样一目了然,朕一看就觉得心头欢喜。” “微臣斗胆,看皇上的样子,可不像什么心头欢喜。”林政宏阴阳怪气地开口。 时俞挑眉,随即一笑。 “林爱卿近来没什么功绩,自然是无法对胡爱卿他们感同身受了。不过林爱卿也不必觉得嫉妒,朕对你的奏折也是印象深刻。毕竟,朕还没有见过,有人能再给同僚穿小鞋这件事情上,如此文采斐然。” 这话一出,朝臣们的目光齐齐地看向了林政宏。 穿小鞋?给谁? 林政宏脸色青白,他这几日根本连奏折都未写过,又怎么可能会给人穿小鞋。 “皇上慎言,微臣……” “是朕失言了!”时俞立刻佯装懊恼地开口,“这种事情,又怎么能够放到台面上来说!” “微臣根本就没有上奏弹劾同僚,皇上怎可如此胡言!” “对对,是朕胡言了,林爱卿不必生气。”时俞顺着林政宏的话开口,可怎么听都像是在遮掩找补。 而平日里面和林政宏关系不太好的一些朝臣们,此刻更是狐疑地看着他,疑心对方弹劾的就是自己! 一时间,林政宏如同芒刺在背,被这视线看得浑身不痛快。 “诸位爱卿对于控制奏折字数这一点,还有没有什么异议?”时俞将话题重新拉了回去。 “皇上,这两百字会不会太过苛刻了些?” “这只是个目标,如果事情紧急复杂,也可以稍微放宽。” “那若是事情并不紧急,但是又超出了字数呢?” 时俞看着问话的朝臣,笑的一脸温和,“放心,就算超了也没关系,朕绝对不会怪罪你们。” 朝臣们松了口气,然而下一刻,就又听时俞开口。 “扣俸禄就行。” 一众朝臣:“……” 虽说是时俞提出来的精简计划,可是最后,朝臣们还是纷纷看向了景衡。 见到督主对此没有提出异议,朝臣们不管乐意与否,最后还是暂时同意了。 而这奏折精简计划,成果也颇为明显,第二天交上来的奏折,显然少了许多。 不仅字数减少,内容明确了许多,还有那些没什么事情的纯问安折子,数量也少了大半。 时俞终于不用挑灯夜战,每日里面得以喘息,只不过这样的日子没过多久,天晋国的秋猎便到了…… 第40章:和督主同乘 天晋国的秋猎一共为期十日,地点设在距离皇城一百多里的西山猎场。 按照传统,除了狩猎之外,还会在秋猎结束之时举办祭典,将最好的猎物敬献上天。 所以对于天晋国来说,每年的秋猎十分重要,从皇亲贵族到满朝文武,无故皆不得缺席。 时俞作为帝王,自然是要一同前往猎宫的。 而自从穿越而来,时俞便一直困在皇宫之中,早就已经无聊透了。现在的秋猎对她来说,无疑是放风的大好时机。 让小夏子准备了不少好吃的,甚至还带上了几小坛桂花酿,通通放进了圣驾的马车之中。 只不过,她刚上马车,景衡便到了。 “督主这是要和朕同乘?”时俞有些意外。 还是说,对方觉得自己这马车更气派,想要把她给薅下来? “皇上不愿?”景衡没有回答,而是看着时俞反问。 “怎么可能,督主请。”时俞立刻扬起了笑容,作势就要下马车让景衡先上。 后者目光制止了时俞,迈步上了马车,然后一扯衣袍,径直坐在了时俞对面。 毕竟是圣驾,马车十分宽敞,可是景衡一进来,时俞顿时就觉得,整个空间都逼仄了不少。 而看着那些精心准备的吃食,此刻时俞也有些没了胃口。 倒是景衡,目光落在一旁矮几上堆着的大包小裹上,下一刻伸手拆开了一包糖炒栗子,随即就吃了起来。 “督主也爱吃零嘴?”时俞问道。 “味道不错。”景衡慢条斯理的吃着栗子,举手投足间却依旧是满满的风流雅致。 这般模样,看得时俞微微出神,心底暗暗感慨也就是对方是个太监,否则还不知道,要惹碎多少芳心。 “皇上备了这么多,难道不打算吃些?”说话间,景衡又剥开了一颗栗子。 虽然仿佛只是在闲聊一般,可时俞却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督主,朕能问一问,为何您要和朕同乘吗?”时俞看着景衡,对方总不会是心血来潮,想要和自己培养培养感情吧。 景衡端起一旁的茶杯,喝了口茶后,才懒散地开口:“恐有刺客。” “刺客?”时俞一愣,“有人要杀了朕?” 会是谁?林家的人,还是聂昭易? 景衡看了时俞一眼,“微臣可没有说,是来刺杀皇上的。” “所以,是来刺杀督主的?” 景衡笑了笑,“可以这么认为。” 时俞黑了脸,敢情对方这是怕她这一路上太过安全,所以特意来给她送危险的。 偏偏,景衡瞧着时俞这模样,反而笑着问道:“皇上此刻,可是在心里面辱骂微臣?” “督主说笑了,朕怎么敢呢,还要多谢督主,给了朕一个和督主同生共死的好机会!” 说完,时俞扬起了一个异常敷衍的笑容,然后一把拿过了景衡手中的糖炒栗子,“关心”地开口。 “督主还是少吃些吧,以免待会儿遇到了刺客,跑不动。” 瞧着时俞这不爽模样,景衡心头却忍不住发笑,然后又故意拆开了一包芙蓉糕。 “皇上放心,若是跑不动,微臣也定然会带着皇上一起死。” 时俞:“……”真是大可不必。 虽然景衡说了有刺客,可是看着对方那轻松闲适的模样,时俞也着实紧张不起来。 队伍从皇宫门口一路出城,没有了夹道跪拜的百姓,周围安静了不少。 就这样又行进了半个小时,正当时俞消灭完了糖炒栗子和不少瓜果,正准备倒杯桂花酿尝尝时,一只利箭射入马车,直接刺穿了时俞手中的酒坛。 砰的一声白瓷酒坛碎裂,时俞掌心也随之一麻。 “有刺客,护驾!” 队伍陡然停下,随行的侍卫立刻拔刀严阵以待。 而紧接着,官道两旁飞身而出数十名黑衣人,齐齐的朝着马车攻了过来。 “皇上害怕吗?”景衡笑着问道。 后者将手中剩下的碎瓷扔到了一旁,重新拿起了一坛,给自己倒了一杯。 “督主料事如神,朕有什么好怕的。” 景衡挑眉,见时俞眉目镇定,脸上的笑意更浓了几分,“皇上就不怕,微臣不顾你的死活。” “督主如果真的不顾朕死活,想来现在就不会在这马车之中了。”时俞喝完了杯中酒,听着外面传来的兵刃打斗之声。 就算来人真的是想要刺杀景衡,可现在看来,还是呆在景衡身边更加安全。 想到这儿,时俞拿起一旁的空杯子,给景衡倒了杯桂花酿,笑眯眯地递到了对方面前,“多谢督主。” 景衡伸手接过杯子,“皇上倒是个懂得感恩的。” “多谢督主夸奖。”时俞一边开口,一边又拆开了一包肉脯。 景衡扫了一眼时俞,“皇上这是打算在到达西山之前,先吃饱喝足,以免撑不住?” “撑不住?”时俞不明所以,“督主这话是何意?” 见时俞似乎当真是不知道,景衡勾唇开口:“秋猎之后,会举行祭典,由皇上主祭。而按照规矩,主祭者需要斋戒吃素十日,以示诚心。” 时俞所有的动作僵住,“吃素十日?” 见到景衡再次点头,顷刻间,时俞只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是哪个缺心眼的想出的破规矩!” 景衡心底发笑,“先皇。” 时俞:“……” 马车外面,打斗声渐止。 很快追云便来禀报,说是刺客已经撤退了,而剩下被抓的几个,也已经服毒。 小夏子原本离马车远了些,刚才因着打斗没办法靠近,现在连忙到了马车边上,询问时俞是否还安好。 “不好,非常不好。”时俞语气里面透着一股子浓浓的哀怨。 小夏子一愣,担心自家皇上受了伤,大着胆子掀开了帘子。 “皇上,您哪里……” 看到时俞安然无恙,话没说完的小夏子松了口气。 “皇上,您是不是吓到了?”刚才那支箭直射进马车,他瞧着都给吓了一大跳。 时俞看着小夏子,片刻之后,开口道:“的确是吓到了,所以现在,朕需要吃点烧鸡压压惊!” 第41章:猎宫闹鬼 行进了大半日,一行人终于抵达了西山猎场。 猎场占地面积极大,除了山林之外,还专门修建了猎宫和祭台,用于休息和祭祀。 除此之外,猎宫外面还有空旷的营地,若是不想住在猎宫之中,也可选择在外扎营。根据往年的习惯,武将们大多都会选择扎营居住。 由于秋猎明日才会正式开始,所以今日主要是扎营以及分配住处,再好好修整一番。 时俞坐了大半天的马车,早就已经腰酸背痛了,到达猎宫之后,正准备去寝宫休息,可是却被拦了下来。 “你是?”时俞看着面前人。 看起来约莫三十岁左右,一身武将打扮,应该是负责猎宫守卫的将领。 “启禀皇上,末将沈长清,负责猎宫守卫。”沈长清低垂着眉,拱手开口。 “沈将军为何要拦朕?” 时俞一边开口,一边暗自打量着对方。 虽然武将打扮,可是沈长清皮肤泛白,身形消瘦,乍一眼看去,倒是更像一个文弱的读书人。 “皇上恕罪,末将只是想请皇上换个住处。”沈长清依旧低垂着眉眼,让人看不清楚他的神色。 “皇上自然是要住在寝宫里了,沈将军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夏子率先不满的开口。 沈长清抬眸看了一眼小夏子,一张脸平静的似乎毫无表情,复又拱手开口:“请皇上不要误会,只是近来,猎宫之中常有闹鬼之事,其中最为严重的就是寝宫。” “闹鬼?”小夏子脸色顿时变了,“真的假的?” “这件事情在猎宫之中算不得什么秘密,若是皇上不信的话,可以传召其他人询问。”沈长清语气间依旧没什么波澜。 时俞看着对方这么一脸平静的说出闹鬼之语,就像是谈论今天吃了什么一般,一时之间着实忍不住去想,对方到底是太过高冷,还是根本就是个面瘫? 而还不待时俞开口,身后,景衡便带着追云走了过来。 在看到景衡的那一刻,沈长清原本平静的脸色骤变,皱着眉头行礼过后,径直就告退离开了。 “督主和这位沈将军有仇?”时俞好奇。 “沈长清?”景衡想了想,开口道,“大抵是有的,记不太清楚了。” 瞧着景衡这模样,时俞也不知道是该感叹景督主眼高于顶,不将仇家放在眼里。还是该怀疑,景衡仇家太多,以至于这个沈长清在景衡那边可能排不上号。 但不管是那种,时俞都没有多说什么。 很快,带着小夏子到了寝宫之中。 而正如沈长清所说,闹鬼的事情在猎宫之中闹得沸沸扬扬,不用花什么功夫,小夏子就将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打听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大概几天前开始,猎宫巡逻的守卫在晚上巡逻的时候,就听到了哭嚎之声,可不管他们如何查找,就是寻不到来源。 除了守卫之外,猎宫之中的太监宫女们也听到了哭声。 就在两天前,有太监在夜晚值守之时,路过寝宫,竟然在寝宫里面看到了先皇的身影。闹鬼一说,也就彻底传开了。 “所以他们说的鬼是父皇?”时俞诧异地看着小夏子。 这样的消息也敢传出来,算不算是对先皇不敬? “皇上,您小声些!”小夏子连忙做了个噤声的动作,“皇上,这是咱们私下里面说,当着外人,尤其是文武大臣的面您可千万要谨言慎行,这要是让有些官员听见了,说不定会上奏参皇上不孝!” 虽然说,比起之前太庙的事情,皇上现在的这些话,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可是之前过去的事也就算了,现在他的小心脏,可经不住皇上再折腾了。 “可不是传言先这么说的吗。”看着紧张的小夏子,时俞心头虽然有些无奈,但还是压低了声音。 “私底下虽然这么说,但在明面上,传言说的都是先皇显灵了。” 说完,小夏子深吸了一口气,表情僵硬的看着身处的寝殿。 “皇上,要不您还是换个住处吧,这寝殿是先皇之前住过的,说不定真的……” 默默把“不干净”三个字给咽了下去,小夏子实在是没有胆量说出口。 “行,那就换吧。”时俞干脆的应下了。 小夏子有些意外,“皇上,奴才瞧您的样子,好像半点都不怕,还以为您不会同意更换呢。” “不是不怕,是不怎么信,不过既然传言闹得沸沸扬扬,那换一个也没什么不好的。” 见时俞同意了,很快,小夏子就麻溜的收拾好了东西,然后唤来了小太监搬上,重新换了一个住处。 而猎宫之中虽然有不少房间,可是自然也不可能每一间都布置的十分精细。 除了那些大臣们住的房间之外,能够够得上寝殿规格,而且又空着的,恰好只剩下一间了。 时俞刚到门口,就看到了追云站在左边寝殿外。 “见过皇上。”追云拱手行了一礼。 “这间是督主的住处?”时俞问道。 “回皇上,是。”追云点头应声。 时俞挑了挑眉,目光看向右边的寝殿,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搬去右边,和景衡隔开一间时,吱呀一声,右边的殿门打开了,听到门外说话声的聂昭易从里面走了出来。 “你住在这儿?”时俞看着聂昭易,敢情自己这是夹在了景衡和聂昭易之间? “臣弟现在还没有被皇兄从皇室除名,住在此处有什么问题吗?”聂昭易冷眼看着时俞,显然还在为寿宴上的事情耿耿于怀。 “没什么问题,只是朕打算住你隔壁,你要搬走吗?”时俞十分真诚地问道。 聂昭易紧皱眉头,眼底滑过一抹不悦,“皇兄为何不住在专属的寝殿之中?” 说完,眸光一转,顿时了然的嗤笑一声,“怎么,这是被闹鬼的传言吓破了胆?” “可不是嘛,朕吓得腿都软了。”时俞顺着聂昭易的话开口,“不过现在,看到五弟,朕就不怕鬼了。” “哼,皇兄莫不是还指望臣弟保护你?”聂昭易神色越发讽刺。 “你误会了。”时俞摇头,一脸真诚地说道,“朕只是觉得,你脸色臭的比鬼还吓人,对比之下就算有个把厉鬼,那也算和蔼可亲的了。” 第42章:去隔壁蹭糕点 聂昭易黑了脸,而时俞说完之后,并没有给他反击的机会,直接一挑眉,就走进了中间的寝殿之中。 比起专门给帝王准备的寝殿,此处稍微小了一些,设施也没有那么的齐全,不过时俞自然不会介意。 没过多久就到了晚饭时间,看着送到面前的一桌子素菜,时俞深吸了一口气。 “从今天开始就要吃素?” “皇上,之前在马车上您不是已经问过了吗,按照规矩,从到达猎宫开始,您就要开始斋戒了。”小夏子回答道。 “好吧。” 时俞叹了口气,拿起快递夹了一些青菜,可入口之后才发现,这根本就是水煮菜,连一点儿油腥都没有。 “连油都不能放?” “回皇上,按照规矩的确不能。”小夏子无奈地开口。 时俞停下筷子,再次叹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菜肴,实在是没有了胃口。 很快,时俞让小夏子将晚膳给撤了下去,拿一些糕点过来,可是却又被告知,在斋戒期间,就连糕点也不能多吃。 “皇上,您忍一忍,就十天,等到回宫了之后,奴才一定让人给您准备一堆好吃的!”看着自家皇上难看的脸色,小夏子连忙安慰道。 时俞很清楚,这件事情小夏子做不得主,他也不过是按照先皇定下的规矩行事,最后摆了摆手,打发人出去了。 简单洗漱过后,时俞躺在了床上,可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偏偏这个时候,她还闻到了从隔壁寝殿飘散出来的糕点香气。 咕咕…… 时俞的肚子十分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仅仅犹豫了一秒,她就翻身下床,穿好衣服,打开殿门走了出去。 站在寝殿门口,确定了糕点的香气是从左边景衡的寝殿飘散出来的之后,她抬手敲响了殿门。 殿门打开,寝殿之中,燃着不少蜡烛,开门的追云立在门口处。 “皇上是有什么事情吗?” “朕关于狩猎和祭典的事情,还有一些不太清楚,所以想要来问一问督主。”时俞找了个理由,目光越过追云看向了殿内。 虽然是连在一处,大小相同的寝殿,可是景衡寝殿里面的布置,显然比她的要精致许多。尤其是一些用具,看起来都是精心准备的。 “让皇上进来。”随着景衡的声音响起,追云立刻让开了路。 时俞走进殿中,看到景衡正坐在靠窗的椅子上,手拿书卷,平日里面束起的发髻此刻半散在脑后,一张脸越发摄人心神。 时俞有一瞬间的愣神,随即,目光便落在了景衡一旁的案几上。 上面放着两盘糕点,看起来就十分可口。 “督主晚上好。”时俞回过神,笑着打了声招呼,然后便径直走到了案几另一边的椅子上坐下。 “不知皇上有什么事情不明白?”景衡放下了手中的书卷,看起来耐心十足。 “这……”时俞想了想,余光看着糕点,笑着开口,“关于明日狩猎,开始之时,不知道是否有什么需要注意的?” 她之前就已经向小夏子打听过了,天晋国虽然每年都会安排一次春猎,可是秋猎却是三年一次,所以原主登基之后并没有参加过秋猎,就算有什么地方不清楚需要请教,也是理所当然的。 “明日狩猎开始后,参加之人可以自行组队,然后按照狩猎所得选出优胜者,而胜者可以获得奖赏。”景衡顿了一下,继续开口,“按照规矩,奖赏可以随皇上的心意而定,金钱宝物,又或者是官位,皆可。” “那朕听督主的,督主说赏什么,朕就赏什么。”时俞立刻开口。 同时,装作不经意的朝着那糕点伸出手。 景衡扫了一眼时俞的小动作,轻勾了一下唇,“那皇上有什么建议吗?” “没有,督主的意思就是朕的建议。”时俞果断回答道,同时将糕点塞进了嘴里。 十分绵密香甜的绿豆糕,一瞬间,时俞觉得自己的嘴巴里面布满了绿豆的香气,脸上的笑意更多了几分。 景衡瞧着时俞这模样,继续开口:“不出意外的话,今年五皇子也会参加狩猎,而且或许是夺得魁首的热门人选。” “是吗,聂昭易那么厉害吗。”时俞随口接茬,同时,又拿起了一块糕点。 真香! “皇上希望他夺魁吗?” “无所谓,反正总有人要赢。”时俞开始头也不抬的专注吃糕点。 聂昭易参不参加,赢不赢的,她都不关心,她现在就想趁着景衡还没有开口阻止自己,抓紧时间多吃点糕点,省的晚上饿得睡不着。 皇帝当到她这地步,估计也是没谁了。 “可微臣希望,赢得那个是皇上。”景衡突然开口。 时俞下意识抬头,塞得鼓鼓囊囊的脸颊如同仓鼠一般。 什么意思,难道说自己也要参加狩猎比赛? 急着想要开口,时俞一下子咽下口中的糕点,可是却卡在了嗓子里面,顿时噎的面色发红。 “茶,茶……”时俞艰难的想要让人给她端杯茶来。 “这杯茶微臣还未喝过。”景衡目光示意了一下,糕点旁边的热茶。 时俞连忙一把端起,灌起了茶水。 温热的茶水入喉,糕点终于给咽了下去,可喝的太快,又惹起了一阵咳嗽。 “咳,咳咳咳……” 看着脸色通红,拼命咳嗽的时俞,景衡暗暗挑眉,瞧着倒是怪可怜的。 “督主,你的意思是,朕也要参加狩猎?”时俞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连忙开口问道。 “皇上这是不愿意?”景衡笑着反问。 时俞立刻摇头,“不愿意,朕并不会骑射,若非要说能在狩猎里面有什么发挥的话,只怕也就是去当猎物了。” 聂昭易很有可能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到时候一箭射死自己也说不定! 景衡脸上笑意勾魂,“若是皇上实在不愿意狩猎的话,那当猎物倒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督主别开玩笑了,朕胆小,可经不起吓。”时俞笑着开口,又默默朝着糕点伸手。 然而下一刻,景衡目光落在时俞正拿糕点的手上,陡然一凛,“皇上,微臣这糕点可不是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