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小傻妻:糙汉全家娇宠我》 1:穿成农家小傻媳 1971年,大岭乡青山屯。 “臭傻子,臭傻子,略略略!”一个半大孩子抓起一把土坷垃,撇在一个蓬头垢面的姑娘身上。 那姑娘今年才十八岁,肤色白净,身材苗条,穿着一身儿蓄满补丁的旧衣裳,人傻乎乎的,呆呵呵的,一看就脑子不正常。 熊孩子奔过来,狠狠一推,傻子摔在河边,一脑袋撞在石头上。 砰地一声,血液汹涌,她两眼一闭,很快就没了气儿。 “哎呀,不好了不好了,老江家,都别忙活了,战霆媳妇出事了!” 这时正好十月份。 江老太正在地里忙秋收,突然听见有人来报信儿,她一个激灵,连忙喊道:“老头子,战霆媳妇出事了,走!喊上老二他们,咱快去瞅瞅。” 江老太今年已经五十多岁了,但老当益壮,她带着一大家子冲向河边,而这时,地面已一大片血迹。 那瘦弱的姑娘死气沉沉,一看就是不行了,这可把江家大伙吓一跳。 但这时,“嗯?” 傻姑娘申吟着,悄悄睁开一对儿清澈干净的大眼睛,狐疑地看了看四周。 这是哪儿,我不是死了吗? 谢菁琼从前孤儿一个,年幼时意外捡了个玉佩,发现里面藏着个灵泉空间,那空间十分广袤,有山有水有灵泉,甚至还有一座大宅子。 此后她养成个囤粮的毛病,购买了许多物资塞进空间里,食物储存其中不腐不坏。 之前也不例外,心血来潮跑去超商大采购,谁知一排货架突然倒了,还正好砸她脑袋上,就这么她凉了。 至于现在?她惊悚发现,自己竟然穿书了! 《重生之70媳妇美又娇》,女主叶依倩是她这个身体的表姐。 本来叶依倩看上江战霆是个当兵的,而且长得帅,身材好,工作又不错,为人雷厉风行,既有能力又有手腕,反正就是一良配,于是死作活闹赖上江战霆。谁知结婚当天没等俩人进洞房,江战霆就被部队紧急召走了,不久就传回了死讯。 重生后,叶依倩知道江战霆是个短命鬼,但当时已经定亲了,于是她耍了个昏招,竟然拿一顶大红盖头蒙住她傻表妹的头,等办完婚礼时才发现娶错了人。 但叶依倩推得一干二净,还表示木已成炊,江战霆毕竟娶了她表妹,所以她跟江战霆的事情就这么算了。 按故事发展,目前江战霆已经为国捐躯了,而叶依倩仗着重生这个金手指,也已经抱上一条金大腿。 对方是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但未来发了笔横财,将会成为当地的首富。 所以,谢菁琼自己捋了捋,发现自己不但穿成一个小傻子,而且还变成一个小寡妇? 还有这好事?!! …… “战霆媳妇,咋样?头伤得重不重?”江老太连忙扶了她一把,一叠声地问。 旁边,江老头沉着脸:“废话,能不重吗,这伤在脑袋上,又流了这么多的血……赶紧的,快上大队长家借牛车,送战霆媳妇去公社。” “诶,不用不用,我把牛车带过来了。” 说这话的人是江二弟,牵着牛车满头大汗地跑过来,他媳妇在旁跟着,鞋子都跑没一只。 “快快快,赶紧把战霆媳妇扶上去。” 这一大家子得有十来口,全围着谢菁琼忙活。 但谢菁琼虚弱地摆摆手,一副傻乎乎的模样说:“不用,没事,血流的吓人,但伤不重。” 这个婆家真挺好的,并未嫌弃小傻子,反而把小傻子当成亲闺女、亲妹子来养活。 而江战霆牺牲后,上头发了一笔抚恤金,但老头老太太受不住打击,之前生了场大病,也因此花光了那笔钱,如今家里穷的兜里比脸还干净。 另外就是,谢菁琼刚一睁眼就发现了,她上辈子的空间灵泉也跟着一起穿越了。 哪怕伤得重,但只需要喝上几口灵泉水就好了。 她立即含住手指,悄悄地吞咽着灵泉水,但在旁人看来,就是这小傻子又犯傻了,不然咋叼手指呢。 “不行,这血流了这么多,叫我看着瘆得慌,赶紧的,快点送人去卫生所。” 江家那边还在招呼着。 谢菁琼感觉头痛减轻了不少,再一摸脑门,伤口已经变小了,而且血也止住了,只是那瘀青有点吓人。 这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我呸,不就是个小傻子,亏老江家竟然当成一个宝儿。” “嘿,这傻媳妇也算有福气,也就老江家性子好,换成旁人家,像她这种傻里傻气的早就撵回娘家了。” “可不是,这小傻子是个克夫的,一进门就把战霆克死了,战霆爹娘也病了,我看全是这丧门星害的!” “对呀,真是晦气死了。” 谢菁琼:“?” 2:打死你呀 无语。 您好像有什么大病的样子! 那带头讲闲话的,是生产队里的刘婆子。 江老太抄起烂鞋底子砸了刘婆子一脸:“我呸,骂谁晦气呢?再逼逼一句试试,看老娘不撕烂你的嘴!”” 刘婆子气够呛,“这咋还打上人了?我也是就事论事,咋还不让人说实话呢?” 谢菁琼眨眨眼,突然抽抽噎噎道:“娘,刘栓子骂我臭傻子,往我身上丢石子,还狠狠推了我一把,害我撞伤头……让她赔!” 她一开口就傻气直冒,那语气耿直耿直的,但江老太一听,立即黑了脸。 “好啊!姓刘的,我大儿媳妇招你惹你了?你家栓子都十来岁了,人事不懂,他凭啥欺负我儿媳妇?” “就是,就是!” 江家其余人也很是愤慨,谢菁琼哪怕是个小傻子,却也是他们的大嫂。 自己家人出了事,那肯定得护着的。 江老二是个暴脾气,立即撸起了袖子:“栓子呢?让他滚出来!” “惹了事就跑,亏他都十来岁了,一点担当都没有。” “刘婆子,你瞎叨叨什么呢?我大嫂说得对,你家栓子害她撞破了脑袋,你家得赔钱!正好给我大嫂多买点吃的,让她好好补补。” “对!” 谢菁琼这妥妥的团宠人设,主要谢爷爷从前是生产队里的赤脚大夫,就这么一个懂医的,平时乡亲们有个头疼脑热全找顾爷爷,很受人敬重。 可惜前些年爷爷失踪了,下落不明,不过老江家从前承过爷爷的恩情,这一大家子几乎全被爷爷救过命,所以就算老人不在了,但江家对她真是没得说。 刘婆子一翻白眼,“让我家赔钱?想得美,再说了,她一个臭傻子,她说的哪能信?” 呵,傻子? 谢菁琼眯了一下眼,突然起身,冒冒失失地冲向刘婆子,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坏人,坏人!欺负我,大坏人!我打死你呀!” 她逮住刘婆子就是一顿捶,那巴掌噼里啪啦扇得可响了,叫刘婆子整个懵了,脸都肿了。 “啊——!死傻子,个浪蹄子,敢打我?” 刘婆子想还手,但老江家黑着脸冲过来,有人拽住谢菁琼,心疼地问:“大嫂,手疼不疼?” 谢菁琼瞅了瞅手心,然后一脸认真地点头:“疼!” “刘婆子!你个厚脸皮的,害得我家战霆媳妇手都疼了,我让你叭叭,让你闹腾,看我不拍死你的!” 江老太捡起一根棍子冲过来,这老太太是真虎。 而刘婆子挨了几下子,痛手痛脚的,赶紧往家跑。 “天杀的,你们老江家才是不要脸,一大家子欺负我一个,等着,看我回头不收拾你们的!” 江老太再次抄起鞋底子,一鞋底子砸在刘婆子背上。 “个老不死的,还想收拾我?信不信我往后见你一会揍你一回!” 老太太骂着,回头一看,顿时又心疼了。 “战霆媳妇啊……”老太太眼眶一红,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一副悲从中来的模样。 谢菁琼心道不好,连忙安慰:“娘,我没事,走,咱先回家。” 她生怕上医院,这年月农村收入少,公社看病太花钱了,而且她之前喝了灵泉水,头上伤势已经减轻了。 事实上,若不是如今满脸血,怕一下子好利索叫人起疑,她早就把伤口全部治愈了。 当下,表示自己真的是小伤没啥大问题,旋即麻溜地扯着这一大家子回家了。 江家院子挺大的,主要还是因为人口多。 老头老太太生了四个儿子,全娶媳妇了,但江战霆虽是家中长子,反而结婚最晚,几个弟弟孩子都生一堆了,他这边才解决人生大事。 一回到江家,谢菁琼就被人摁着坐在炕上。 老二媳妇叫沈秀娟,她是个温柔贤惠的性子,端来一盆水,拿着条旧毛巾帮谢菁琼清洗脸上的血。 旁边老三媳妇性格泼辣些,但干活麻利,从炕上的樟木柜子里掏出一件干净衣裳,然后这俩弟媳妇像照顾孩子似的,亲手把谢菁琼扒了,帮她换衣服。 谢菁琼一窘:“别别别,我自己来。” 她连忙双手捂胸脯。 两个妯娌忍俊不禁:“大嫂这是害羞了?来,别不好意思,都是一家人。” “可不是,有啥好害臊的,快穿上,省得感冒。” 这边刚穿好,几个孩子跑进来,有的小手举着窝窝头,也有人端着一碗野菜汤。 “大伯母,吃窝窝!” “大伯母,喝汤汤!” 孩子们仰起小脑瓜,一脸纯稚地望着谢菁琼。 谢菁琼看得心里喜欢,顺手揉揉孩子们的小脑袋,不过又看了看这一大家子,全都太瘦了,快没人样了,衣服穿在身上显得空荡荡,跟一群麻杆儿似的。 她心里琢磨着,这老江家温暖友爱,并无极品,从上到下和谐一致,待在江家应该是个非常不错的选择。 而且,孩子多可爱呀! 谢菁琼逮住一个,一把抱住了。 小傻子记性不好,江家孩子又多,她也不知怀里这个是老二老三他们谁生的,反正是江家孩子没跑了。 正好中午了。 几个弟媳妇去厨房做饭,谢菁琼借口袋做掩饰,其实是从空间里摸出一块橘子味的水果糖。 “来,吃!” “哇?” “糖,大伯母有糖糖!” “四宝不馋,四宝不吃,大伯母吃。” 这孩子看着顶多才四岁,但奶乖奶乖的,而且还很懂事,小手把糖推回来,想让谢菁琼自己吃了甜甜嘴儿。 谢菁琼意气风发地一拍口袋,“没事,我还有!” 看见门外的几个孩子,立即招招手,全喊进来了。 “来,见者有份儿!” 又从兜里摸出一堆水果糖,孩子们总共六个,一人分了一个,岁数大点的才八岁,小点的才两岁多,正值牙牙学语,走起路来一晃一晃的,被大孩子抱着。 八岁的大宝叫江律,小孩板着脸老气横秋的,谢菁琼一看仿佛撞见高中时代的教导主任,那叫一严肃,叫人不禁绷紧了皮子。 江律皱眉:“大伯母,您吃吧。” 旁边的二宝也很懂事地点着小脑袋:“对,您吃,糖可贵啦,大伯母快收好,别管我们。” 谢菁琼可要笑死了,抱着肚子往后仰,江律面无表情,但连忙拽了她一把。 “大伯母当心,头上还有伤呢。” 谢菁琼就觉得,这孩子咋这么好玩儿呢? “没事,我真的还有,一堆呢,不信过来看。” 她爬上炕梢,翻了翻柜子,摸出一个小布包,嫁进江家时除了几件换洗衣裳,只带了这个小布包。 3:律律快抓住 这小布包是原主结婚时带过来的,之后就一直塞在樟木柜子里吃灰,江家也不知这小布包里都有什么。 如今她夹带私货,放了一堆糖果进去,除了这,她琢磨半晌,又塞了两只金镯子,几个大金戒指。 “看,大伯母可有钱啦。” 江律:“?” 目瞪口呆,小嘴儿都张圆了,那冰山脸裂开一秒,下一刻立即招呼:“二宝,快,关门!” 他喊着弟弟,像防贼似的,生怕那金戒指金镯子叫人看见,然后把江老太喊了过来。 “咋了咋了,战霆媳妇,是不是脑袋疼了?不然咱还是去卫生院吧。” 谢菁琼无语失笑,“娘,不疼,娘,看,我有钱!” 江老太满头雾水,啥钱不钱的,什么钱? 直至谢菁琼指了指炕上的小布包,江老太拍了下大腿:“哎唷我地天呀!这……这哪儿来的啊?” 谢菁琼轻眨一下眼,“爷爷的!” 于是江老太不问了。 而是小心地提醒她:“战霆媳妇啊,这可全是好东西,千万不能叫人看见呀,还有那樟木柜子……” “不行,我得找老头子问问,看看家里还有没有锁头,得上个锁才行,不然万一家里遭了贼……” 老太太一哆嗦,麻溜就走了。 一想之前那么多东西,就那么大大咧咧地塞在柜子里,也算是运气好,不然早叫人偷走了。 不久,大伙全都过来了,为这事儿一惊一乍的,这倒是谢菁琼没想到的。 不过她从包袱里摸出一只大金镯子,一副傻乎乎的样,一股脑地塞进老太太手心。 “娘,拿着,卖了换钱,买粮食!” “饿了,想吃肉!” 江老太:“不行不行,这可太贵重了。”这东西也就这几年不值钱,放在从前甚至能买个大院子呢。 心说这大儿媳妇真是太败家了,但一想大儿媳妇不太聪明,江老太一哽,觉得她得好好教育。 “战霆媳妇啊,想吃肉,娘让人给你买,但这玩意儿可得收好了,保不准什么时候就又值钱了,而且拿出来太打眼了,容易遭人眼红的,知道不?” 谢菁琼又是一乐,“那娘您戴着。” “不不不,我可不戴,我要是戴上我得提心吊胆,生怕它丢了。” 连忙把大金镯子塞回包袱里,亲眼看着谢菁琼上好锁头,江老太这才长吁口气。 “走走走,老头子,战霆媳妇想吃肉了,你去大队长家问问,看看他们家有没有肉票,咱拿东西跟他换。” 江老头二话不说出门了,而谢菁琼摸着下巴思忖了起来。 她空间里好东西不少,但没钱,也没票。 如今这是个票证年代,光有钱没用,买粮要粮票,买肉要肉票,就连打点酱油都得要酱油票。 原本她打算的挺好,用大金镯子卖了换钱,帮这一大家子改善伙食,但江家品行端正,不占她便宜。 而且看这样子,应该是把那些大金镯子当成爷爷以前为她准备的嫁妆了,说什么也不肯动用她嫁妆。 那她怎么办呢? …… 江老头出去一趟,回来时摇了摇头。 乡下人家平时想吃肉那可费劲儿死了,毕竟他们没肉票,大队长家里有个闺女在公社上班,但人家肉票也不多,早在月中时就用没了,这会儿都月底了。 江老太一叹,“那我杀只鸡,正好炖了吃肉,也能帮战霆媳妇煲个汤。” “行。” 江老头不多话,这么答应一声,就转身收拾农具去了,锄头用久了,柄子是木头做的,木头都快烂开了,他打算换一根儿。 谢菁琼隔着窗户看了看,然后眼珠一转,“走,咱们出去玩儿。” 她童心未泯,一招手,带着孩子们呼啦啦地往外跑。 “战霆媳妇,当心点啊。” “江律,看好你大伯母啊。” 家里不放心地叮咛,江律板脸应着:“嗯,知道,肯定照顾好大伯母。” 谢菁琼又是一乐,感觉自己像个大龄巨婴,被这一大家子当成小孩子宠着,不过她还挺喜欢的。 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老江家挨着河边,院子后头连着莽莽大山,谢菁琼钻进林子里,手里还像模像样地拿着把小铲子。 江律问:“大伯母,咱们来这儿做什么?” “挖野菜呀,挖婆婆丁吃。” “哦!” 于是江律不问了,但喊了声二宝,让二宝回家拿个小土筐,又拎了几把小铲子过来,跟着谢菁琼一起在山根儿底下挖起了野菜。 不过谢菁琼的真实目的并非这个。 回头瞅瞅后面那一堆小萝卜头,她眼光狡黠地闪了闪,然后手腕一晃,悄悄从空间里放出几只野山鸡,还有大肥兔子。 每一只都至少得有十五六斤,长得可肥了。 空间里面像个真实的小世界,山川河流一望无际,她以前散养了许多活禽家畜,有时没空伺弄,就让那些小东西自由繁衍。 如今数量究竟有多少,连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为没数过,但反正吃不完就是了。 “呀,山鸡,野兔!律律快抓住!” 谢菁琼兴冲冲地喊了声,然后带头往前扑。 江律他们愣了愣,一下子眼珠子都瞪圆了,“走,快抓山鸡,快把那些野兔子按住。” 孩子们全忙活起来。 家里最小的孩子才两岁多,路都走不稳,但这会儿摔一跤爬起来,走两步再摔一跤,回到家里小手软乎乎地扯着江老太,“奶,鸡鸡,兔兔,在山上!” 江老太糊涂,“啥鸡鸡兔兔?六儿啊,你说啥呢?” “哎呀,”小孩急了,但讲不明白,只好抱住江老太的腿,让江老太跟他走。 老太太满脸糊涂,抄起孩子搂在怀里,寻思着还是去看看吧,但等上了山,一下就懵了。 4:小傻子,有福气 “这……这哪儿来的?” 老太太震惊瞠目,盯着山鸡野兔狠狠吞了吞口水。 谢菁琼挺胸抬头,骄傲地扬起下巴颏。 “我们抓的!” 老太太又一惊,“好家伙!还挺肥呢,我看看,四只山鸡、两只兔子……哎唷,咱家这是发了啊!” 老太太可惊喜个够呛。 江律面无表情地催促:“奶,快走,快回家,当心人看见。” 这孩子看似冷冰冰,但八百个心眼子,立即捂紧了怀里的大肥兔子,差点把那兔子给闷死。 老太太一激灵,也连忙拎上几只赶紧转身。 “走走走,先回家,嘴巴都闭严实点,出了家门半个字也不能讲,知道不?” “嗯!”江律慎重地点着头。 几人回来后,院门一关。 老太太贼兮兮地招呼家里人过来。 “看,战霆媳妇带着孩子们抓的,瞅瞅这山鸡,可真肥,这鸡屁股一摸就沉甸甸的。” “大嫂之前说想吃肉,咱家就真有肉了,这不巧了吗?”老二媳妇沈秀娟笑容满面。 她顺口一提,但江老太听得两眼发懵。 “可不是嘛!” 江老太拍了下大腿,又一琢磨。 外头都说战霆媳妇是个小傻子,但这孩子顶多有点不聪明而已,这哪傻了? 这多有福气啊! 江老太立即说:“看来咱是沾了战霆媳妇的光,走走走,先杀两个,大鸡腿,大翅膀,全给战霆媳妇吃。” 谢菁琼在旁坐着,听着看着,也笑着。 她弯起一对儿清澈明亮的大眼睛,眸子里暖融融的,心里也是暖呼呼的。 嗯,不能骄傲,再接再厉! 她得想想,下回用什么借口弄吃的呢? 不如下河捞鱼? 她一脸认真地思忖起来。 当江家这边其乐融融时,遥远的另一地。 一个男人身材高大,穿着一身儿旧军装,容貌英挺,五官俊美又立体,但浑身透出一股子豪迈狂放的粗野气势来,显得很雷厉风行。 男人肩上中了一枪,此刻脸色苍白而冷峻。 旁边几个战友绝望说:“头儿,你退伍报告都已经打了,想回乡多陪陪家里人……但你说,咱们真能活着回去吗?” 情势不利,他们已经被困在这边大半年了,那群龟儿子上天入地的追捕他们,主要是因他们弄来一份机密文件,那文件本是国家科研所的,但被对方盗走了。 男人浓眉一拧,刚烈的嗓音沙哑说:“能的,一定能活着回家!” 他斩钉截铁,言语风格就像他这个人,干脆利落,个性鲜明。 这人正是江战霆。 他并不知晓,早在半年前上头就以为他们死了,甚至连抚恤金都已经发下去了。 而他们困在此地,上天无路,入地无门,面临多方追捕,人手不断减员。 此刻见气氛低迷,他狠狠地砸了一下舌,对着众人说:“都给我打起精神来!没必要哭丧着一张脸,只要翻过前面那座山,咱们就能回家了!” “都想想各自家中的老父母,想想老婆孩子!” 此地已临近国境边防。 众人眼眶通红地望着他,突然有人咬牙说:“对!” “撑下去!我娃不能没爹!” “不能让我媳妇在家守寡!” “对!不能让我爹娘白发人送黑发人!” 人人心里憋了一口气,他们攥紧了拳头,不论如何都要活下去,不论如何,都要跨越国境,回到属于自己国家的土地,就算死,也不要死在这陌生的地方。 眼见气氛好转,江战霆松了口气,但就在这时,不远处传来密集的交火声。 他眉眼一阴:“这群混账!走,跟我一起上!” 他二话不说,立即扛起一把冲峰枪,迅速地冲出了藏身处…… 5:给我打 那边是枪与血的历练,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而青山屯这边肉香四溢。 野山鸡炖成了一锅汤,兔子肉是红烧的,虽说家里调料少,难免有点腥膻味儿,但大伙儿不嫌弃,反而看着那满满当当两大盘子的肉菜流下了口水。 大人们都馋得厉害,更何况是孩子们了。 江老头拿起筷子,说:“吃吧!” 于是大伙开动了,甩开腮帮子,吃得满嘴流油,一个个狼吞虎咽,活像这辈子就没吃过饱饭。 但心照不宣,十分有默契。 那大鸡腿,鸡翅膀等等,全是谢菁琼爱吃的,不论大人还是孩子,一口没碰,全都留给谢菁琼。 谢菁琼抓着一只大鸡腿啃得满嘴流油,吃得眯起了眼睛,那叫一高兴。 不过她胃口小,一碗饭,一只鸡腿,再吃几口菜就饱了,剩下的时间她两手托着腮,笑嘻嘻地看大伙儿。 “舒坦!” 半晌,江老二抱着肚子申吟起来:“上回吃肉还是大半年前呢,好长时间没吃过一顿饱饭了。” 今儿也是看见伙食好,所以江老太多煮了一点米。 但老二媳妇一听这话,赶紧冲这口无遮拦的使了个眼色,可惜还是晚了。 老头老太太僵了僵,老两口没吱声,但纷纷低下了头,眼圈儿红了红。 谢菁琼知道老两口肯定是想起那为国捐躯的江战霆了,她拍了下手,说:“还有很多山鸡和兔子,娘,能卖吗?” “啥?那可是投机倒把啊!” 登时,江老太精神了,也不消沉了,恨不得立即捂紧谢菁琼的嘴。 谢菁琼转了转眼珠:“大队长家也没肉,问他们愿不愿意拿粮换。” 老太太提心吊胆,不过仔细一琢磨,这事儿能行。 乡下人家换点东西很正常,但真要是拎进城里四处兜售就又是另一回事儿了。 不过,战霆媳妇不是不聪明吗,咋还抖个小机灵,瞅着像是脑子好使了? 竟然还知道操心家里粮食不够吃了? 江老太琢磨琢磨,也没多想。 而谢菁琼吃饱了就犯困,回屋睡了一觉,醒来时已经下午了。 十月入秋,天气渐渐冷了,她抓了抓头发,感觉好像有虱子虮子从脑袋上爬过,叫她浑身起满了鸡皮疙瘩,另外就是这头发好几天没洗了,都出油了。 赶紧出门,想弄点水洗头。 家里大人们全都出门上工了,老江家全是勤快人,只剩几个孩子在院子里玩儿。 江律见她打了盆冷水,问:“大伯母,你要干啥?” “洗头哇。” 江律立即板起小脸蛋,“大伯母,不能用冷水,天气都冷了,等着,我帮你烧水。” 旁边二宝江澈也扑过来,拖着谢菁琼的手,把人按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大伯母,坐,凉水洗头会头疼,还会生病的!” 另外几个孩子纷纷点着小脑袋,这可把谢菁琼逗得不行。 她上辈子孤儿出身,天生性格大咧咧,而且还没心没肺,生活上粗心大意那是常有的事儿,而如今被一群孩子照顾起来,感觉怪稀奇的。 顺手揉了揉孩子们的小脑袋,又从兜里摸出几块水果糖,“那好,我不用冷水,来,咱们吃糖糖。” 不久,江律烧完火,谢菁琼怕孩子们烫着,想自己舀出农家土造大铁锅里面的热水,谁知孩子们一惊,疯了似的抱住她的腿,拖着她往外扯。 “大伯母,当心,有火,锅子烫!” 江律也吓一跳,立即瞪过来:“大伯母,乖一点,你别乱动,我帮你舀水!” 谢菁琼噗嗤一声,比划一下自己的个头,又比了比这些不过半人高的孩子们,顿时觉得,估计在这些孩子们心中,她也就两岁多大,不能再多了。 跟家里的六儿似的,全是重点照顾的对象。 但她好歹是个四肢健全的大人,真没那么废。 原来过于受宠也是一种甜蜜的烦恼呢。 接下来,谢菁琼再次见识到江家这些孩子们的过度保护欲,二宝三宝把她按在凳子上,江律板着脸,用一双小手帮她搓头发。 这年月没有洗发水,家里有块胰子,洗得不是很干净,但江律态度很认真。 洗完还拿来一条旧毛巾,帮谢菁琼擦了好几遍,再拿出另外一条干净的旧毛巾,帮她把头发包住了。 谢菁琼憋不住想笑,心情好了一整天,她发现自从来到这里后,她笑容就没断过。 然而,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菁琼回头一看,接着,笑意淡了些,神色也冷了些,“律律,去地里,把咱家人喊回来。” 说完,她伸手一划拉,将孩子们拽到自己的身后,没什么表情地看向院子外。 来人是刘婆子,领着刘家一堆人。 “小贱皮子,全是你惹的,害我挨了江家一顿揍!” 她一脸阴狠怨毒地瞪着谢菁琼,然后扯着大嗓门狠狠地吆喝。 “给我打!” 6:狠狠的打 事发突然,孩子们还懵着,就连江律也不例外,他哪怕早熟,但到底才八岁而已。 “律律,快!” 谢菁琼催促一声,瞥见立在墙角的烧火棍,一把抄了起来。 刘家来了八九口,这年月大伙都是住在一起的,家家户户人口多。 显然刘婆子把刘家能带来的全都带来了。 江律反应过来,他脸色一凛,“三宝,四宝,你俩去地里喊人,小五六儿,你俩藏好,别被伤着。” 然后,他又喊了声二宝江澈,跟着江澈一起,一个抓起对于孩子而言过长的扁担,另一个捡起了碎砖头,像小狼崽儿似的虎视眈眈。 家里三宝四宝是对儿双胞胎,俩孩子才六岁,但已经很懂事了,知道老刘家来者不善,来不及多说什么,就赶紧撒腿跑走了。 并且还边跑边喊:“哥,照顾好大伯母呀,我们跑得快,马上就回来!” 转眼那俩孩子没影儿了。 刘婆子冷笑,她之前在江老太手里吃了亏,但她老刘家儿子多,江家才四个儿子,死了一个江战霆,如今只剩仨,刘家人手比江家多一倍。 就算真把老江家喊回来又如何?来一个她打一个,来两个她打一双。 “打,给我狠狠的打!”刘婆子这么说,她身后那些刘家人立即一哄而上。 刘老大举起拳头朝谢菁琼冲来。 “不准打我大伯母!” 江律小脸一沉,抱着大扁担抽在刘老大身上,二宝江澈也抓着砖头用力往刘老大的身上砸。 刘老大气得脸铁青:“小兔崽子,我弄死你们!” 谢菁琼眉心一拧,突然抄起烧火棍,狠狠地一棍子抽在刘老大腰上,下一刻长腿如鞭,刘老大下盘不稳,竟然四仰八叉地摔了个大屁墩儿。 江律都蒙了,愕然地回过头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谢菁琼。 他大伯母怎么变得这么厉害了? 谢菁琼一直挺厉害的,上辈子孤儿出身,但自个儿上进,以理科状元的身份考上国内顶尖的知名学府,之后曾出国深造。 但国外太乱了,治安不好,她为此提心吊胆,后来就报名学了许多防身术、擒拿术,还有武术跆拳道等等。 不客气地讲,她一个打十几个完全不在话下的,但小傻子向来柔弱,她得克制一点。 嗯,得收敛着些! 一念至此,踹翻了刘老大,她马上喊了起来:“欺负人啦,刘家欺负人啦,快来人呀!” 嘴上娇娇地喊着,一副惶惑无助的模样,清嫩的嗓音传出老远,喊来了左邻右舍。 “臭娘们儿!” 刘老大恨不得捂住她的嘴,他刚摔了一跤自觉很没面子,于是带着刘家众人冲过来,甩手就是一个狠狠的大嘴巴子。 然而谢菁琼怪叫一声:“啊呀!” 她一副狼狈的模样,身子一晃,正好避开刘老大的大手,同时抡起了手里的烧火棍,那棍子看似毫无章法,仿佛乱打一气,却叫刘家惨叫不迭。 “啊——!” “小浪蹄子,敢打我脑袋?” “腰,腰!我腰要断了!” “这小贱人咋这么邪性,快把她逮住!” 刘婆子见自家人吃了亏,更是一脸铁青,她撸起袖子冲过来,两只粗糙大手伸出来,想薅谢菁琼的头发。 但谢菁琼唇角弯了弯,旋即一棍子“咚”地一声敲在刘婆子手上。 “啊——!” 咔吧一声,手腕骨都裂开了。 刘婆子疼得满脸冷汗:“挨千刀的!” 她一脸怨怒,恨不得把谢菁琼千刀万剐了。 “这是干啥呢?” 附近有人匆忙赶来,就见这边谢菁琼披头散发,手里抓着个棍子,一脸委屈地护着身后的孩子们。 她踉踉跄跄地冲过来,“李叔,他们是坏人,他们欺负人,想打我和律律他们。” 李全国正是青山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他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老刘家!人家大人没在家,你们就来老江家闹腾,竟然还欺负一堆孩子,还要不要脸了?” 刘婆子可气死了,“啥欺负不欺负的?大队长,你看看他们,他们可一点也没有伤着,反观我们,我儿子可全都挨了打,正在江家院里躺着呢。” 刘婆子又阴狠地看向谢菁琼:“还有那个臭傻子,专门下黑手,我呸!” 她竟然还冲着谢菁琼这边啐了一口痰。 谢菁琼越发无辜了:“好吓人,好可怕,他们想打我……呜,挨打好痛的,琼琼不想要挨打。” 她嘤地一声哭了起来,捂住脸,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那模样一看就是被欺负惨了。 江律几个扑过来,孩子们扑在她腿上:“大伯母,不哭,咱们离坏人远点。” “呜呜呜,刘家坏,欺负我们大伯母,想弄死我们大伯母。” “呜呜呜哇哇……爷,奶,爸,妈!这里有坏人,要打大伯母,呜呜呜哇哇!” 谢菁琼:“?” 愣住了。 她是个逗比戏精,善于扬长避短利用自身的优势,比如现在,她是个小傻子,这就是她优势。 但她不过是戏瘾上身假装哭两声而已,结果,谁知,竟然把这些孩子们弄伤心了。 小五和六儿一左一右,俩孩子一人抱她一条腿,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那叫一可怜,嚎得嗓子都快要哑了。 谢菁琼唇角一抽,暗道罪过,连忙弯下腰,把俩孩子揽进了怀里:“好了好了,大伯母不哭了,小五和六儿也不哭了,好不好?” 她攥着袖子帮俩孩子抹了抹眼泪。 可俩孩子依然抽抽噎噎的,叫她既哭笑不得,又有点儿负罪感,属实是没想到。 就在这时,一个大嗓门离老远传来。 7:媳妇没了 “老刘家的,你个老不死的!” 原是江老太他们回来了。 之前在地里干活,一听家里出事了,这一大家子就风风火火地往回跑。 老太太一见院子里哭声震天,谢菁琼背对这边安慰着两个小的,她顿时心里怄了一股火儿。 “趁着我们不在家过来欺负我家人,刘婆子,你可真是好大的脸!” 老太太是真动怒了,出其不意地冲上去,两只大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的就是一顿嘴巴子,扇了十几个耳光,抽得刘婆子口鼻直窜血。 “我扇死你这个老虔婆!” 江老太气疯了,完全一副不要命的架势,逮住刘婆子又抓又挠。 “娘!”刘家儿子见刘婆子挨了打,顿时也急了。 但江老二他们也不是摆设。 老二轰地一声,一个电炮揍在刘老大脸上,然后三两步上前,把刘老大按在地上就是一顿捶。 江老三、江老四,还有几人的媳妇们,更是怒不可遏,拦住了其余刘家人。 转眼,刘家人数多,但江家正在气头上,不管男的还是女的,全是一副不要命的架势,活像宁可自己挨上几下子也要从刘家身上咬下几块肉的凶狠样儿。 这样一来,刘家越打越怂,被江家震慑住了。 大队长李全国在旁看着,没出声。 这个老刘家好吃懒做,个顶个的全都老极品了,平时出人不出工,出工不出力,尽是偷奸耍滑。而且还仗着家里人口多,在生产队横行无忌。 就跟那土霸王似的。 不过江家也不是好欺负的,让江家教训教训他们,正好顺了李全国的心意。 直至刘家这边见血了,李全国这才清了清嗓子。 “来来来,快把人拽开。” 刘婆子鼻青脸肿,脸上一条条血愣子,全是江老太挠的,她气得喊起来:“大队长,您快看啊,他们老江家哪能这样,瞅瞅我这一身伤……” 本想找李全国做主,可惜了。 “老刘家!” 李全国脸一沉,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 “你们少在这儿寻衅滋事,再有下回,别怪我把公安请过来,到时候让你们全家在公开大会上做检讨!” 刘婆子:“?” 脸色一凛,顿时就有点慌了。 这小打小闹的,至于这么上纲上线吗? 她心里不悦,但瞅眼李全国脸色,到底是没敢吱声,生怕把事情闹大。 “战霆媳妇,咋样?没伤着吧?” 另一头。 江老太杀气腾腾,一身怒火还没收回来,但冲过来拽住谢菁琼,一会儿摸摸谢菁琼的脑袋,一会儿又摸了摸谢菁琼的胳膊,生怕这大儿媳妇被伤着。 谢菁琼愣了愣,接着软软地笑开来:“娘,我没事儿,就是六儿他们一直哭,我哄不好。” 她垂下头来,又揉了揉六儿他们的小脑袋,灵机一动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剥了糖纸塞进孩子们嘴里。 俩孩子一呆。 谢菁琼问:“甜不?” “甜!”孩子傻乎乎的。 谢菁琼满意了,“甜就不哭了,好不好?不然大伯母也快哭了。” 她扁着嘴儿看着这俩孩子,一副小心翼翼样儿。 而孩子们含着大白兔奶糖,满嘴甜甜的奶香味儿,一听这话马上抹了把眼泪。 “那,我们不哭,大伯母也乖乖的,好不好?” “好~” 谢菁琼应着,总算平安度过这一场风波,她不禁抹了把头上流出来的虚汗。 至于老刘家,已经一脸不甘地走了。 不过,刘婆子意难平,回头看眼老江家,正好看见谢菁琼掏出来的大白兔奶糖。 她一愣。 “哪来的糖?” 那玩意儿挺贵呢,平时农村人家舍不得买,而且老江家又穷得叮当响,粮食都快不够吃了,更何况糖呢。 突然间,刘婆子又瞄了一眼谢菁琼,心里闪过几分算计,登时冷笑起来。 “娘,咱就这么走了?”刘老大气不过地问。 刘婆子哼了一声:“走,咱先回家,不过……” 她眯了眯浑浊的老眼睛,那眼神里头满是精明。 …… 刘家走后,那些看热闹的也全都散开了,但江家大院一片狼藉。 江老太他们没再急着下地干活,而是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收拾起这农家大院。 “个不像话的,竟然还打上门来了。” “之前刘栓子害得咱琼儿摔伤了脑袋,我还没找他们算账呢,他们可好!” 江老太气得浑身直突突,老人年纪大了,江战霆噩耗传回后又大病了一场,甭看如今中气十足,但其实是外强中干。 谢菁琼生怕老人气出好歹来,趁人不注意,从空间里掏出一杯灵泉水。 这东西号称有病治病,没病强身健体,总之对人身体好处多多。 “娘,快来,喝水。” 江老太就着水杯喝了一口,感觉这水格外好喝,一口咽下肚叫她精神抖擞,身体舒爽了不少。 但也没多想,只以为是之前在地里干活实在太累了,也太渴了,所以才这种感觉。 她摸了摸谢菁琼的脑袋:“琼儿啊,回头跟娘一起下地吧,你不用干活,和大宝他们在边上看着就行。” 出了这事儿,江老太实在不放心,不敢再把谢菁琼和孩子们留在家里头。 这也就幸亏没出啥事,不然还不得抱憾终生。 谢菁琼笑呵呵地点着头,“好呀,那等会儿我和你们一起去地里。” 已经十月份了,但尚未秋收,不过生产队正在挖排碱沟,这工程浩大,至少得挖到明年。 谢菁琼看了看这一大家子,见大伙儿都忙着,江律这几个孩子也没清闲,跟着大人们一起收拾院子。 她想了想,转身走进厨房,悄悄往水缸里加了不少灵泉水,然后挨个儿喂水。 “来,下午日头大,都过来喝水。” 江老太在一旁看着,不知怎的,突然就觉着,这大儿媳妇瞅着挺正常的,看着一点都不傻。 但谢菁琼一回头,老太太正好看见她那清澈干净的眼神,不禁一笑。 可能还是不太聪明,聪明人可没这么干净的眼神,那清清亮亮的,像汪水似的。 就是……这孩子今年才十八,可她家战霆已经没了,往后日子可咋过? 难不成让这孩子为战霆守寡一辈子? 江老太摇了摇头,心里又叹了口气,琢磨着等忙完这阵子,再托人打听打听。 这孩子家里就只有一房表亲,但那叶家不地道,往后他们老江家就是这孩子的娘家,她就当多了个闺女。 帮她找个靠谱的老实人,反正不能让她挨欺负。 老太太这么想着。 殊不知不久之后的未来,当远在边境之外的江战霆回到家乡,并无意中得知老太太这打算时…… 江战霆:“……” 那心情简直了。 幸亏回来得及时,不然媳妇都没了! 8:好“大”的妹妹 家里收拾一翻,谢菁琼领着孩子们,跟在江家后头一起出门了。 江家众人有的拎着锄头,有的扛着板锹,而那排碱沟是从山上开始挖的。 这时候正值百废待兴,往后生产队不但要挖排碱沟,还得兴修水利建设水渠,但凡事得一样一样地慢慢来。 谢菁琼是个大而化之的性格,说白了就是没心没肺,既来之则安之。 不过这70年代实在艰辛,大伙儿生活太苦了,整天土里刨食累出一身病。 她琢磨着,还是得找份工作才行,要有额外的收入来源,这样也更方便她拿东西贴补家用。 不然整天大鱼大肉,就算可以谎称运气好,是从山上捡来的、从河里捞来的,可人活着并不是只要解决粮食问题就足够了。 衣食住行,缺吃少穿,除了粮食这方面,还得解决家里穿衣这方面,而买衣服要用钱,要布料,并且这年头买啥都要票,还得弄布票。 老江家一人两套衣服来回换着穿,全都旧得不行,身上打满了补丁,这苦日子叫人一看就心酸。 她默默振作了一下,总之就是赚钱,养家,发家致富! “大伯母,坐!” 来到山上,江律出门时特意带了个小垫子,如今把垫子铺在地上指了指,让谢菁琼坐下歇歇。 孩子年岁小,但真的很会照顾人。 “大伯母不累,律律累不?” 江律摇着头,“不累。” 谢菁琼四处看了看,排碱沟里,大伙正忙着铲土,她试着想帮忙,但江老太生怕她受累,更怕她不但干不好活儿还反而弄伤了她自己,于是把她轰了回来。 可大伙儿全在那边挥汗如雨,就她在这边闲着,感觉怪怪的。 “走,”她摸了摸孩子们的小脑袋,想起空间里有山有水有良田,山上果子不少,打算弄一点出来,秋天的橘子、海棠,还有大李子,全是甜津津的。 孩子们一定能喜欢。 “大伯母,咱们要去哪儿?” “去林子里转转,我看见那边有果子。” “有吗?” 江律糊涂,往年果子刚长出来就被生产队的孩子们摘光了,农村人家缺吃少穿,平时也见不着啥好东西,而每年秋天山里长了东西,孩子们就往山里跑。 谢菁琼煞有其事地点着头:“有的,走,大伯母带你们摘果果。” 她一挥手,像个孩子王似的,带着呼啦啦的孩子们冲进了林子里。 “战霆媳妇,当心啊!”江老太看见这一幕,不放心地叮咛了一声。 “嗯,知道!”谢菁琼笑着回应。 进入林子后,她四处踅摸半晌,十月秋季,叶子尚未掉光,但树上的果子全被大人孩子摘干净了。 找了半天没找着,只好挥一挥手,从空间里拔出一棵橘子树移植到外面,然后拍拍江律的小肩膀:“律律,快看,那边有橘子。” “橘子?”江律目瞪口呆。 赶紧回头看了看身后,发现四下没人,这才安心些:“走,二宝,咱们快点摘橘子。” 但橘子太高了,他们个子矮,够不着。 谢菁琼见孩子们满地找树枝,想把橘子打下来,她失笑,然后噌地一下窜上树。 “接着。” “大伯母,快下来,别摔着!” 江律吓得脸都白了。 谢菁琼像个树袋熊似的扒在树干上,“没事儿,我摔不着的,快捡橘子,捡完了咱回家。” 她身手利落,摘下的橘子顺着树干丢在地上,越爬越高,但摘最后一颗橘子时,突然看向不远处的草丛。 “嗯?” 那边好像有人,而且还有一大滩血迹? 她狐疑地皱着眉,立即顺着树干溜下来。 “大伯母,以后不能爬树知道不?爷说过,小孩子不能爬高高!” 江律板着一张脸,而四宝则是冲过来,拧紧了小眉毛教育谢菁琼。 在这些孩子们看来,所谓大伯母,俨如江家另一个孩子,甚至这几个小不点儿,隐隐把这个傻乎乎的大伯母当成“妹妹”来看待。 哪怕这个“妹妹”比他们长得高,也比他们大了好多岁,是个好大的“大”妹妹。 谢菁琼失笑:“嗯啊,知道啦,你们几个快捡橘子,我去方便一下。” “什么是方便?” “唔,就是嘘嘘一下?” 霎时间,孩子们脸面通红。 …… 谢菁琼顺着草丛往里走,这边儿血迹越来越多,似乎有人身受重伤。 她之所以没带孩子,是怕孩子们看见这些血吓着,而且她之前在树上看见一个人影,对方似乎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但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也不知是生是死。 万一死了……那就更不适合让孩子们看见了。 拨开一大把枯草,见男人气质儒雅,看起来成熟稳重,并且有种久居上位的威严,只不知为何出现在这里。 不过这人脸色煞白,另外就是……这人似乎是个当兵的? 穿着一身儿洗旧的绿军装,似乎是从山上滚下来的,脑袋撞在石头上,如今正昏迷不醒。 谢菁琼受上一世熏陶,对军人很有好感,但凡军人,全是国家的男人!舍生忘死,保家卫国! 她不懂医,但看得出男人伤的重,脑袋上磕出一条血口子,手贴在男人脖子上量了量,发现脉搏很弱,呼吸也弱,估计撑不了多久。 喂男人喝了点灵泉水,回头喊道:“律律,这边有人受伤了,快把爷爷奶奶请过来。” “受伤?” 江律跑过来一看,吓了一跳,让二宝看好另外几个孩子,连忙转身去找人。 不久之后,江老头、江老太,还有江家二弟他们全跑过来了。 这年月老百姓拥军,一看男人那副模样,立即就张罗起来。 “老二,快把人背起来,这咋伤得这么重?” “咱得送这位解放军同志去医院!” 9:天经地义 对于谢菁琼而言,这只是一个小插曲而已,救了也就救了,转眼就把这事儿忘干净了。 但殊不知,就因为这么一个小善举,远在国境之外的江战霆,本该必死无疑的命运,悄然发生了转变。 那个男人叫徐延川,本是途经此地,但意外遭遇敌对分子的围剿,并且意外获知江战霆等人被困国境之外的消息。 然而他逃亡时摔下山崖,本因失血过多而死,死后数日才被人发现尸体。 但这回徐延川因为谢菁琼而活了下来,第二天苏醒后立即打了个长途电话,不久就有人接走了他。 而他也成功将消息上报,霎时间,风雨欲来! 至于另一边,老刘家。 “他娘的,我看大队长就是偏心眼,要不之前咋光念叨咱们家,一点都没骂江家?” “老江家那些人生龙活虎的,可看看咱们,几乎全都受了伤!” “可不是嘛,尤其是咱娘,都一大把岁数了,脸上鼻青脸肿的,被江家那个老太婆挠得满脸是血,还有那个臭小子,竟然打断了咱娘的手腕骨。” 刘家这边一脸不平。 刘婆子伤得有点重,得进城看大夫,但她无论如何也不甘心。 想起之前看见谢菁琼从兜里摸出凉快大白兔奶糖,她立即起身,“走。” “娘,牛车没来呢,您再等等?”刘老大以为她疼的受不了,想要进城。 但刘婆子黑着一张脸:“进什么城,就算真进城,也得先把这事儿解决了。” 这老太太是个有主意的,立即带着一家子走了。 青山屯东边有个青砖瓦房的大院子。 这大院子很是气派,院里铺着碎红砖,布置的很雅致,甚至有着几分典雅的古韵,门前还栽了几棵白杨树,墙上爬满了葡萄藤。 这青砖院子原本是姓谢的,但自从谢爷爷失踪,留下小傻子谢菁琼一人,表亲叶家就打着照顾谢菁琼这小孤女的名义搬进来,不但霸占了谢家的青砖院子,甚至就连谢爷爷留下的财物,也全被叶家抢走了。 刘婆子过来时,一看见这青砖大院,就嫉妒得眼珠子直冒红,她撇了撇嘴,旋即让人拍了拍院门。 “谁啊?” 院子里传来一个温温柔柔的声音。 不久,聘聘婷婷的脚步声响起,接着大院门一开,一个温柔秀气的女人,穿着一条雪白长裙,外头罩着一条针织披肩,披散着清汤挂面的黑长直,水盈盈的眸子温婉动人。 这正是叶依倩,《重生之70媳妇美又娇》这本年代文的女主,重生至今已有大半年。 上辈子为了嫁进江家不择手段,做梦都想当上军官太太,而江战霆在部队发展不错,当兵十年,陆续提干,早已是个营职军官。 谁知,那人是个短命鬼,结婚当天就被部队叫走了,不久就死了,而她也因此成了个寡妇。 她当然不想守寡,立即搬回娘家,可惜她运气不好竟然遇见人贩子。 等多年后总算从人贩子手里逃出来,但一身残败人老珠黄,外面的世界变化太大,而早年青山屯那个游手好闲被人看不起的二流子,竟然上了电视,成为当地首富,风头无两。 所以病死重生后,叶依倩做出两个决定,第一,江家是火坑,她死也不要嫁进江家,于是设计傻子表妹谢菁琼替嫁,另一个就是提前抱住那个二流子的金大腿。 等往后二流子发达了,她就是一省首富的太太了。 “刘婶子,你们怎么来了?” 叶依倩笑出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但其实心里很是嫌弃,顶看不上这老刘家。 刘婆子堂而皇之地闯进来,“我怎么来了?我是来给你们报信的,你们铁定不知道吧?” 她一脸算计,冷笑着说:“谢菁琼那个臭傻子藏了不少好东西,全都带去江家了,我刚还看见她掏出两颗大白兔奶糖喂江家那些小崽子呢。” 叶依倩:“?” 身形一僵,笑容也淡了些。 谢菁琼那个小傻子,竟然敢跟她耍心眼儿? 她锐利地眯了一下眼,脸也阴沉了下来。 …… 对于这些事,谢菁琼并不知情。 晚上回家时,她还在琢磨自己的人生规划。 上辈子完成学业后就自己创业,也因此才有本金在空间里囤了那么多物资。 但如今这年月对这方面管制严格,市面上的营生全是公家的,就算不是公家的,也是公私合营的。 私人不能做买卖,一旦做了就是投机倒把,被人发现将严惩不贷。 所以这事儿还得再想想,不能莽撞,不然真出了什么事儿,殃及的不止她一个,就连江家也得被连累。 翻来覆去了一整晚,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 “娘,我想去公社一趟。” 江老太正忙着烧火做饭,一听这话愣了愣,“公社?” “对呀,”谢菁琼笑得可甜了,她让江老太看了看自己的手,“手上被风呲干了,都出裂口儿了,可疼可疼了,我想买点蛤蜊油。” 江老太一看,可不是,这孩子天生白净,皮肤又嫩,甚至一张小脸儿也长得漂亮,乍一瞅根本不像乡下人,瞧着就不像个能吃苦的。 “咋还出血了?”指甲附近起了好几个小裂口儿,那裂口儿甚至渗出些血迹,叫江老太难过得不行。 她连忙回屋拿出一块钱。 “琼儿啊,等会儿让大宝他们带你去供销社,这钱拿着,自个儿买俩大肉包子,别舍不得吃,知道不?” “好,”谢菁琼应着,别看才一块钱,但已经不少了,这年月人均收入低,但物价更低,东西是真便宜。 比如蛤蜊油,才7分钱一盒,这一块钱如果全部拿来买蛤蜊油,能买十几盒呢,老太太对她是真舍得。 “娘,您怎么这么好呀?”她是个热情性子,一把抱住了老太太,像撒娇似的。 江老太脸一红:“啥好不好的,你可是我儿媳妇,就跟我亲闺女一样,对你好不是天经地义的?” “哎唷,快别腻乎了,怪肉麻的,放开放开。” 老太太浑身不自在,就跟身上起了跳蚤似的,红着脸挣开了她,耳根子都快滴血了。 谢菁琼看得想笑。 从前无父无母,谁知如今竟在江家体会到这种温馨浓厚的亲情,老天爷真是待她不薄。 10:关你什么事 早上吃完饭,谢菁琼就立即出发了。 几个岁数小点的孩子留在家里,但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这俩人亦步亦趋地跟着谢菁琼。 俩孩子一左一右,一人牵她一只手,像是生怕这傻乎乎的大伯母走丢咯。 路上,这俩孩子不断问着:“大伯母,累不累?” “用不用停下来歇歇?” “路还挺远呢,得走一个多小时呢。” “大伯母当心脚下呀,有石头,注意别摔跤。” 谢菁琼笑得前仰后合,就觉得,自个儿真是太有福气了,这一大家子的态度,俨然拿她当成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小废物,还偏偏宠上了天。 “我不累,来,吃橘子,”她出门时带了个军绿色的斜挎包,这包是布做的,正面印着个红五星。 从兜里摸出大橘子,这是昨天带着孩子们在林子里摘下来的,家里囤了一大筐呢。 而空间里面有灵泉,灵泉散发出灵气,可能是受那些灵气的熏陶,不管什么东西一旦在空间里放久了,总会沾上几分灵泉水的特性。 比如这大橘子,拨开橘子皮,清香清香的,一口咬下果肉多汁,甜的不得了,就连赶路时走疼的一双脚都好受多了,不怎么疼了。 “真甜!”二宝江澈大眼亮晶晶的,大宝江律小小岁数但不苟言笑,不过眼神也隐晦地亮了亮。 可见对这橘子是喜欢极了。 见孩子们吃得开心,谢菁琼自己也挺开心的,只是这好心情没持续太久,就因一个温柔娇气的声音而中断。 “琼妹儿?” 昨儿刘婆子给叶依倩报信儿,要知道谢菁琼家从前条件好,谢爷爷是大夫,老人生活节俭,存下了不少钱,但自从老人失踪后,不止那些钱全被叶家抢走了,就连房子也被叶家霸占了。 而叶依倩哪怕是这本《重生之70媳妇美又娇》的女主,但其实三观不正,骨子里就不是好人,不但自私透顶,还十分虚荣。 所以她琢磨了一晚上,直至今早坐不住了,本想去江家找谢菁琼,但正好看见这一大两小往外走,于是立马跟了上来。 “是表姐呀。” 谢菁琼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但神色透出冷淡。 她对叶依倩实在没好感,当初看书时被这女主性格恶心不轻,以至于只看几章就弃了。 谁知命运竟如此神奇,竟然叫她穿进这本年代文里。 另一边,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这俩孩子啃完橘子,一抬头就看见叶依倩,登时露出戒备的表情。 尤其江律,这孩子一步踏出,他才半人高,但稳当当地挡在谢菁琼面前,甚至还攥起了小拳头。 “你想干什么?”他一脸冰冷地怒瞪叶依倩。 叶依倩弯了弯唇,慢条斯理地顺了顺她那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将洒在脸颊边的碎发挂回耳后,这模样看着是越发地柔美了。 “大宝,什么叫我想干什么?琼妹儿好歹是我表妹,我路上看见了,来打个招呼而已,这总不过分吧?” 江律被怼得一哽,小脸瞬间就寒透了。 旁边的二宝江澈四处踅摸,突然拎了一根枯木枝子跑过来:“你走!我们大伯母和你一点关系也没有,这可是你亲口说的,你别来欺负我们大伯母!” 这事儿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当初叶依倩设计小傻子嫁进江家,事后怕老江家不同意,就撂下狠话:“婚都结了,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况且她又不是我家亲生的,不过是一个表亲而已。” “往后她是死是活跟我们老叶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你们也别想把她撵回娘家来,她没有娘家!” 当时的叶依倩可谓冷酷无情,若只如此也就罢了,可后来江战霆为国捐躯,上头发了一笔抚恤金,她竟然红眼病发作,跑上门来没少闹腾。 那时江家愁云惨雾,老头老太太正值丧子之痛,本就心情不好,更是因她气出一场病来,也是因此才因住院花光了江战霆的那笔抚恤金。 说起来,老两口鬼门关前走一遭,两家梁子早就结下了,纵观老江家上下,就没有一个不恨她的。 “这孩子,怎么讲话呢。” 叶依倩笑了笑,之后看向谢菁琼:“琼妹儿,虽说在一个大队里住着,但咱俩可好久没见面儿了。” “大宝他这么对我……你是哑了不成?还是瞎了,没听见吗,没看见吗?” 她脸上依然带着笑,但那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谢菁琼身子一哆嗦,她愣住了,这完全是这身体的本能反应。 突然想起,自从叶家鸠占鹊巢,叶依倩这人对外假惺惺,私底下没少虐待原主,又掐又拧,而叶父叶母也是如此,住着她的房子,花着谢爷爷留下的钱,却对她非打即骂,甚至不给她饭吃。 从前原主很怕这姓叶的一家子。 但如今? “表姐好奇怪呀。” 谢菁琼一歪头,露出副天真懵懂的表情。 “我听得见,我也看得见,表姐是眼睛有问题,还是耳朵有毛病?不然我好端端一个正常人,表姐为什么骂我瞎了聋了?” 叶依倩一愣,接着,那脸色一沉。 “琼妹儿还真是变化挺大呢,这是仗着有老江家当靠山,腰杆子变硬了?” 她疾步冲来,神色里满是毒辣,作势就要偷拧谢菁琼。 不,这已经不是偷拧了,而是明目张胆的想虐待! 但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这俩孩子冲过来,小手狠狠推着叶依倩,二宝的棍子更是直接抽在叶依倩肩上。 “你滚开!你肯定又想打我大伯母,我们还活着呢,我们可不是死人,不准你打人!” 二宝吼得脸都红了,手里的棍子不断削在叶依倩身上,至于大宝江澈,这孩子小小年纪就是个冰坨子,人狠话不多。 心想直接开揍得了,废什么话。 “小瘪犊子!” 叶依倩挨了几下,没了之前的从容。她脸色一狠,甩手就是一个嘴巴子狠狠扇向了江律。 然而,这一巴掌挥出,半路上被人拦住了。 就见一只秀气的手擒住她腕子,谢菁琼眸中溢出了冷意。 “表姐还真是跋扈。” 她竟然还轻笑一声。 叶依倩愣了愣,感觉谢菁琼好像变得不太一样了,这副镇定自若的模样,看着可一点都不傻。 然而没等她想明白,突然听见,“咔吧”一声。 “啊——!!” 11:投机倒把 她霎时惨叫。 谢菁琼竟然活生生地掰断了她的手腕子,令她疼得脸色煞白,表情都狰狞扭曲了起来。 “哎呀,表姐这是干什么,表姐好大嗓门呀,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作为始作俑者,谢菁琼竟然还拍了拍胸口,那水灵灵的模样,真是要多单纯就多单纯,要多无辜就多无辜。 江律他俩早就傻了。 连忙跑过来:“大伯母,没事吧?没吓坏吧?” “该!坏人一个,让你吓我大伯母!”二宝江澈瞪着叶依倩,恨不得再补几棍子。 谢菁琼笑眯眯:“律律,澈澈,大伯母没事儿,走,咱去公社,不理这种不相干的人。” 说完,她又似笑非笑地瞥眼叶依倩,见叶依倩抱着手腕子疼得脸发青。 “呵呵,”她笑得可高兴极了,也愉快极了。 活该~ 而断了一只手的叶依倩,则是一脸的狂怒。 “谢菁琼!!” 贱人,这个死傻子,竟然敢对她动手。 果然翅膀长硬了想飞了。 她脸色一狠,像在琢磨什么阴损歹毒的主意,看那一大三小的眼神更是冷飕飕的。 眼刀子都飞了出来。 …… 因为遇见叶依倩,俩孩子心情不大好,谢菁琼看得想笑,顺手揉了揉俩孩子的小脑瓜。 “好啦,不许苦瓜脸,大伯母这不是没事儿吗,”刚要不是顾忌这两个孩子,她可不止掰断叶依倩一只爪子那么简单。 笑死人了,那一看就不是什么安分的主儿,眼珠子里全是算计,而且之前看她的眼神充满贪婪,想也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 想薅她羊毛?呵,还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大伯母,往后咱不和她动手,咱一见她就跑,免得她伤着你,知道吗?”江律一副认真叮嘱的模样。 谢菁琼又想笑了,在这孩子看来,她这个大伯母是个必须重点看护保护的对象,哪怕她已经用实力证明她并没有江律想象中的那么弱。 “放心,她打不到我,只有我收拾她的份儿!而且我跑起来可快啦,”她冲着江律诙谐地眨眨眼。 江律忧心忡忡,完球,大伯母果然不大聪明的样子,看来回头得跟家里说一声,多留几个人在大伯母身边,不然…… 叶依倩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万一大伯母真出了什么事儿? 不! 江律摇晃着小脑袋,他拒绝去想。 大伯母能抓兔子,能摘果子,还给他们橘子吃,这么好的大伯母万一没了,让他往后上哪儿再找一个? 于是江律板着脸琢磨起来,心想危机要扼杀摇篮里,他得好好保护大伯母才成。 不久,这一大两小到了公社,这边墙壁上刷满了特色标语,很有上世纪的年代感。 比如“一不怕苦,二不怕死”,“战天斗地,其乐无穷”,还有“时刻准备消灭一切入侵之敌”,“提高警惕,保卫祖国!”等等。 如今这年月贫富差距并不大,大伙儿身上穿的全是灰黑蓝三色的衣裳,看起来很朴实,并且这年月拥军,若谁穿上一身儿军绿色,那保准是整条gai最靓的崽儿。 巧了,谢菁琼今日穿着洗旧的碎花小衬衣,和一条军绿色长裤子,黑布鞋是自家手工纳的鞋底子,但她天生皮肤白,长得又水灵,梳着两条乌黑亮丽的大辫子,小腰儿更是纤细,不盈一握。 如今走在公社的黄泥土路上,那回头率真是百分百。 不过,谢菁琼这次来公社,主要是想看看能不能找份工作,又或者寻一条生财之路。 至于去供销社买蛤蜊油,那不过是借口而已。 从供销社出来,这一大两小就逛了起来,期间还买了几个大肉包子,人手一个,吃的齿颊留香。 不过,谢菁琼失望地发现一件事。 这年月工作岗位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没人脉,没背景,想找工作那可不容易,而且谢爷爷是个文化人,小傻子哪怕不聪明,但从前也曾跟谢爷爷学过些本事。 比如这时乡下文化普及度不高,但小傻子其实是个识文断字的,这点很叫人意外。 可她全是在家自学的,并未正式上过学,所以并没有文凭,更何况还顶着个“傻子”的名声。 想找工作肯定更难。 谢菁琼心里叹了一口气,解决完大包子,从兜里掏出一张旧手帕擦了擦沾在手上的油,又帮旁边两个孩子擦了擦。 大宝江律依然冰山脸,板着小脸儿看着她,但目中泛起了异彩。 而二宝江澈呢,他一脸乖巧,满是孺慕:“大伯母,真好!” 孩子们愿意跟谢菁琼一起玩儿,彼此之间没代沟,而且从前小傻子傻归傻,但对在孩子们面前从不讲重话,总是温温柔柔的,那童言稚语又呆乎乎的模样,很受孩子们喜爱。 可这会儿的感觉又不一样了,江澈仿佛从她身上看见几分类似母性的色彩,就感觉很温暖。 谢菁琼失笑,“好啦,时候不早了,咱们也该……” 她顺手揉揉江澈的小脑袋,正想说该回去了,但突然耳朵一支棱。 “铁柱,这不好吧?” “我这提心吊胆的,生怕被人抓了,这可是投机倒把啊……” 一个中年男人佝偻着身子,鬼鬼祟祟的模样。 旁边的铁柱拍拍他后背:“爹,您把腰杆子挺直点,咱这可不是投机倒把,咱这是带着大伙儿搞创收,只要这批山货一卖,挣了钱咱们大队平均分配,这山货可全是咱集体的财产。” 集体? 谢菁琼眼神一亮,立即看向那边,但俩人已经推着单个轱辘的木板车走远了。 她想到了! 12:傻媳妇,大力气 “大伯母?” 见她杵在原地,江律奇怪地问了句。 谢菁琼立即挺直了腰板儿,一副意气风发的模样。 她挥了下手,“走!咱们……对!” 余光瞟见不远处的废品回收站,她顿时想到一个绝妙的好主意,于是抿着小嘴儿偷偷笑。 “走,咱去废品站!” 江律疑惑:“大伯母,咱去废品站干什么?” 旁边二宝江律也点着小脑袋:“大伯母乖哦,那地方不是能随便进去的。” 小孩儿学着谢菁琼的样子,想揉揉谢菁琼的头,可惜他只有七岁,就算伸长手也够不到谢菁琼的脑瓜尖儿,毕竟谢菁琼身材还挺修长高挑的。 谢菁琼配合地弯下腰,让他拍拍自己的脑袋,然后才笑眯眯地说:“家里土墙有点漏风,咱去淘点旧报纸,拿回去糊墙。” “对哦!” 江澈恍然大悟,一副“我怎么没想到呢”的表情,立即同意:“哥,我觉得这主意不错。” “咱们多捡点报纸,带回去糊墙,免得夜里漏风冻着大伯母。” 十月份,天已经冷了,青山屯这边本就位于苦寒的大东北,每年冬天总是天寒地冻的,那真是冷死个人。 江律看了看娇娇弱弱的谢菁琼,马上一点头,他肃着小脸转身带路:“走!” …… 废品站有专人看守,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进去的,但这一大两小好声商量,谢菁琼还抖了个小机灵鬼,偷偷摸摸地塞给人家两个大橘子,叫那看大门的大婶儿乐得合不拢嘴儿。 “成,成,不过你们可得快一点,东西带出来时我得检查,而且还得交钱,按斤称一秤重量。” “我能算你们便宜点,但不能不交钱就全拿走。” 谢菁琼笑着:“好,谢谢婶子,我们知道的,我们不占便宜。” 这样讲完,通过大门,看见那一座座的垃圾山,可凌乱得很,甚至还有废弃的桌椅板凳,谢菁琼还看见一张古香古色的架子床,但那架子床被砸塌了大半儿。 真是太可惜了,估计等待它的结果也只能是劈了当柴烧,叫她看得是无比惋惜。 但惋惜也没招儿,这玩意儿已经废了,带走也没用,而且还占地方。 几人钻进垃圾山,四处寻觅旧报纸,谢菁琼四处瞅了瞅,想起老江家几乎家徒四壁,于是除了一堆旧报纸,还挑出许多修修补补就能投入使用的旧家具。 她技多不压身,毕竟孤儿一个,而且兴趣广泛,论起修理家具小手工这些,那可是信手拈来。 于是最后弄出一大堆东西。 看门的大婶儿检查一遍,又称了重量,象征性地收了她们三毛钱,就这么放他们出去了。 “大伯母,重不重?” 江律江澈帮着扛起一大捆报纸,而谢菁琼则是扛着一张木头桌子和几张小凳子健步如飞,东西全用绳子绑在一起了。 江律担心地说:“大伯母,不然先把东西放下吧,我让二宝回去把我爹他们喊过来,让他们过来扛。” 他生怕谢菁琼累着,毕竟东西太多了,也太重了,他和二宝就算一起使劲儿也抬不起来。 谢菁琼神采飞扬:“律律,我力气大着呢。” 昨儿睡觉时,她不但喝了灵泉水,还奢侈地用灵泉水泡了一个澡,体质有明显提升。 另外那灵泉水每隔一阵子就冒出些“灵泉髓”,那玩意儿的效果比灵泉水更好。 不客气地讲,如今她扛个百八十斤的东西完全没问题,简直就是力大如牛了。 江律提心吊胆,一路上问个不停,奈何她坚持。 就这么一大两小回了家,这时正好是中午。 “爷,奶,我们回来了!” “爸,快出来,帮忙接一下!” 没等进门,江律就冲着院子里头喊。 不久一大家子全都出来了。 江老太离老远一看,就见谢菁琼跟扛着一座山似的,那身子娇娇弱弱的,可背上背着一大堆东西,四四方方的大桌子,板凳子,甚至怀里还抱着个旧的小柜子。 “哎唷!” 江老太一惊,撒腿就往这边跑,话都来不及说,赶紧帮谢菁琼把东西从背上卸下来。 她一巴掌拍在谢菁琼的肩膀上:“个死丫头,这是干啥呢?咋扛了这么多东西,这破桌子破凳子的,万一把你压坏了可咋办?” 老太太是典型的刀子嘴豆腐心,关心则乱。 谢菁琼“嘿”地一声,眉眼里全是光彩:“娘,压不坏的,我力气大。” “看,我们从公社回来,我扛了一路,脸不红气不喘的,一点都没累,甚至没出汗。” 说着,她握住江老太的手,贴在自己的脑门儿上。 那额头干干净净的,是真的一点汗都没有,气色也显得很好,并无疲惫模样。 江老太看得愣了愣,江家从未使唤过谢菁琼,从未让她干过任何活儿,所以如今见她这样是真有些吃惊。 这战霆媳妇儿力气咋这么大?以前还真是没发现!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虚惊了一场,江老太松口气,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力气大啊,这是优点呐!往后刘婆子再敢来闹事,就算只有战霆媳妇一个,也不必担心她挨欺负了。 这时江老头问:“这都是啥?哪来的?” 江律马上回答起来,而二宝江澈则和大人孩子们一起帮忙把东西弄回家里。 “走,娘,咱回家糊墙。” 谢菁琼笑嘻嘻的,拉着江老太往家走。 她今儿闹得这一出,可不只是为了捡一堆破烂儿,而是想借此悄悄夹带她空间里面的私货。 13:嘎嘣脆 一大家子忙了起来,正好下午没啥事儿,于是烧了热水,拌好了浆糊。 老太太带着媳妇儿们拆开那一捆一捆的旧报纸。 往报纸上涂点浆糊,然后啪叽一拍就糊在了墙上,首先糊的是谢菁琼这屋儿。 她这屋里挺宽敞的,本该是她和江战霆的婚房,可惜……如今只有她一个人住。 谢菁琼当然也没闲着,她在旁搭把手,家里舍不得让她干活儿,而她只能力所能及地帮忙分担几分。 就这还总遭嫌弃。 “去去去,你快出去,和孩子们在院子里玩玩儿,等会儿咱们糊好了你再进来。” 江老太想撵她出去,但她不走,“娘,我累不着的。” 嘴巴都噘起来,一副撒娇的模样。 旁边老二媳妇看得直笑:“行了,娘,大嫂累不坏。知道您心疼大嫂,但让她干点活儿也没什么,就当玩儿了。” 这妥妥一副对孩子的态度,仿佛这大嫂是她生的另外一个小闺女。 谢菁琼对此直扶额,而江老太则是瞪了一眼沈秀娟:“你就惯着她吧,等会儿她衣裳弄脏了还不是得你洗。” 沈秀娟笑笑没说话,要说这家里最惯着谢菁琼的人是谁,那肯定得非江老太莫属了。 而谢菁琼翻了翻报纸,假作不经意地说:“呀,这是什么呀?娘,娟娟,你们快来看。” 她从报纸堆里拎出一本手写的小册子,这正是她今日夹带的私货。 这也正是压轴戏,是她想出来的生财小妙招儿。 “这是啥?瞅着可不像报纸,是书吗?还是谁家孩子不要的作业本儿?” 江老太也没多想,以为是谢菁琼在废品站淘旧报纸时不小心夹带进去的。 谢菁琼翻开之后瞅了瞅,做出一副垂涎欲滴的模样,表现得像个小馋猫儿似的。 “娘,这个好好吃呀,能做不?” 她翻开一页,露出铅笔涂抹出来的插画,立即怼至江老太面前。 “太近了,太近了,这咋看,”江老太后退了半步,定睛一瞅:“哎唷,这不是粉条吗?” 老二媳妇沈秀娟探过头来:“粉条?啥粉条?” 老太太摇摇头:“我不认字儿,但我看着本子上画的像粉条?画得还挺好看呢。” 沈秀娟上过小学,可惜没上完,而且当年上学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这年头农村人能认得几个字就算不错了。 她磕磕绊绊地读着,“制作……方法?水……面,土豆或地瓜……这都啥?这上头写的我认不全。” 谢菁琼瞅一眼,立即说:“娘,娟娟,这上头写的是水晶粉的制作方法,哦,水晶粉又叫薯粉儿,就是用土豆或者地瓜做的!” 她讲起话来嘎嘣脆,一边翻着这本小册子,一边给老太太讲解,多亏了小傻子识字儿,方便她做事。 说完后,她大眼亮晶晶,兴致勃勃问:“娘,咱做点水晶粉好不?琼琼想吃啦。” 她竟然还咽了咽口水,做出一副馋嘴儿样儿。 江老太琢磨着:“成,反正闲着也是闲着,而且咱家地窖里囤了不少地瓜,就……试试吧?” 试着做一做,能成的话以后家里就不用花钱买粉条了,要是不成的话…… 老太太心想,反正原材料是土豆地瓜,就算做毁了也没事儿,反正那玩意儿肯定能吃。 就算不能吃,就当哄战霆媳妇乐呵了,不也挺好嘛。 谢菁琼笑得眉眼弯弯,心里突然有了归属感。 这种家庭真的很好,这样的家庭曾是她梦寐以求的,却求而不得的。 …… 当老江家这边糊完报纸,按谢菁琼的指导开始制作水晶粉时,另一头,叶家。 “倩倩,这是咋了?手咋还伤了?” 叶依倩脸色苍白地回到家,她抱着手,手腕上绑着个板子,还缠了纱布,一身消肿祛青的药水味儿。 叶母刚和叶父吵了一架,两口子因为点儿鸡毛蒜皮的事情闹不快,这会儿她正在气头上。 但一件叶依倩这样,立即就惊了。 “咋整的?”她冲过来问。 “妈……” 叶依倩瘪着嘴,可委屈死了。她愤愤不平地告状:“是谢菁琼那个小傻子。” “那死傻子不但和咱们耍心眼儿,悄悄地藏起好东西带去老江家,今儿竟然还弄断了我的手!” 她咬牙切齿一脸怨恨。 叶母一听都愣住了:“谢菁琼?咋是她?是那臭傻子把你手弄成这样的?” 简直怀疑人生。 不能吧? 那死傻子胆小得很,从前嫁人前,老叶家磋磨她,她也从不敢反抗。 就算挨打被骂,也只能是自己一个人躲在苞米垛后头悄悄地哭。 从未见她吭过一声,也从未见她还过手。 “就是她!”叶依倩斩钉截铁。 叶母本就脾气不好,又因和叶父吵架而心情不佳,这会儿更是来了一股火儿,把谢菁琼当成了出气筒。 “我干她娘的!她算个什么玩意儿?她是什么东西,竟然敢弄断我闺女的手?看我不收拾她的!” 她四处踅摸,看见放在柜子上头的鸡毛掸子,拎起来扭头冲出了家门。 叶依倩在旁看着,登时眼神发亮。 谢菁琼!我妈可不像我,我妈脾气燥,这回你就算不死也得脱层皮! 该,让你冲我耍狠! 我看你往后还能不能狠得起来。 叶依倩幸灾乐祸,一副等看好戏的模样。 14:明目张胆的偏爱 江家。 “大伯母,是这样不?” 江律这孩子从小自律,对他自己要求很高,有轻微完美主义,做起事来更是一板一眼。 如今他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袖子卷了起来,面前是个大盆子,里头是搓洗干净的地瓜。 自家囤的地瓜皮表面带着土,而他清洗得干干净净,码放得整整齐齐。 旁边二宝也抓起一个大地瓜说:“大伯母,二宝也有帮忙洗地瓜,洗得可干净啦。” “还有我,还有我!” 小三小四他们叫起来,就连小五小六手上也沾了水。 在孩子们看来,这不是在帮家里干活,而是像玩儿一样。 谢菁琼笑得弯起了眼睛,“真乖,律律澈澈好棒棒!” “我们呢,我们呢?”不甘落后的小三小四连忙问。 谢菁琼挨个儿揉了一下这些孩子们的头:“宝宝们都好厉害!” 她这样称赞着,孩子们立即挺胸抬头,可把他们骄傲坏了。 那模样,仿佛他们不只是洗了几个土地瓜而已,而是干成件天大的事情。 老二媳妇忍俊不禁:“好啦,大宝,别闹你大伯母,快把地瓜递给我。” 江律马上点着小脑袋,盆子里全是地瓜,他一个人抬起来很吃力,于是和二宝江澈一人抬一边。 谢菁琼想上手,但小三一把拽住她:“大伯母,乖哦,咱们不添乱。” 谢菁琼:“?” 满头雾水,她哪儿添乱了? 老二媳妇也劝道:“行啦,大嫂,知道你想帮忙,但弄这玩意儿少不了碰水,你可是个小丫头,天又这么冷,当心冰着,对身体不好。” 这话可谓明目张胆的偏爱,仿佛家里只有谢菁琼是女的,而她,和老三媳妇、老四媳妇,不是女的一样。 老三家的叫徐丽英,她性格爽快,干活麻利,长得很大气,那浓眉大眼英姿飒爽,一看就是个东北姑娘。 她这会儿已经拿起了刮皮刀,一边削皮一边说:“可不是,大嫂,你例假时来时不来,准是以前吃过这方面的苦……” “你坐着,安心在边上看着,这活儿让我们来就好。” 她把谢菁琼安排得明明白白。 老四媳妇要秀气一些,平时就是个文静的,不太爱讲话,性子也腼腆了些。 她听后抿嘴儿一笑,但点着头,显然也赞成她三嫂徐丽英说的。 谢菁琼想,人家大熊猫是国宝,而她在这老江家,就跟大熊猫似的,是江家所有人的宝儿,都舍不得她干活,怕她受累,妯娌们对她很关心,像养个闺女似的、照顾一个小妹妹似的,无微不至。 甚至就连孩子们都处处关怀、处处体贴,为她鞍前马后。 她何德何能? 不久,一个个大地瓜处理成碎渣,家里没纱布,于是拿洗干净的旧手绢当成过滤网,攥了一团又一团的地瓜渣,把里面的淀粉挤出来。 不过这淀粉混合着水分,想要拿来用还得沉淀几小时,沉淀之后还得晒成干粉,是个比较耗时间的活儿。 “娟娟、英英、秋秋,累不累?” 眼看家中地面摆满了一个又一个混合着地瓜淀粉的水盆子,谢菁琼喊着几个弟媳妇,把人拉起来,甚至还抬手帮老二媳妇揉揉肩膀捏捏胳膊。 老二媳妇忍不住直笑:“好了大嫂,咱不累,这才哪儿到哪儿啊,比平时下地干活轻巧多了。” 她连忙拉住谢菁琼的手,让谢菁琼坐下。 不过谢菁琼一看,老二媳妇这手长得很好看,可惜因常年干农活,难免粗糙了一些。 经水一泡,皮肤上起了皱,那更是没法看了,而老三家的、老四家的,这俩人也跟沈秀娟一样,没好到哪里去。 反观谢菁琼自己,十指不沾阳春水,跟个大小姐似的,不管指尖儿还是手背,都白白嫩嫩的,仿佛能掐出水来。 她也没多想,立即掏出上午从供销社买回来的蛤蜊油。 老二媳妇吓一跳:“大嫂,这是干啥?我不用,我不抹,这玩意儿挺贵呢,七分钱一盒呢。” 她急忙往外推:“你乖,听话,留着自个儿使,别给我们用,省得糟蹋了东西。” 旁边老三媳妇擦了一把手,见此也笑了:“大嫂,二嫂说得对,咱都是粗人,粗糙惯了,你快把那蛤蜊油收起来,就那么一小盒,得省着一点儿使。” 老四媳妇点头如捣蒜,显然赞同俩人说的。 可谢菁琼眉毛都竖了起来:“瞎讲,给你们抹手,怎么能叫糟蹋东西呢?” “快点,都把手伸出来,不然我就挨个儿拽过来。” 几人哭笑不得,但谢菁琼脸一沉,竟然显出几分小霸道,叫几人实在无奈。 末了,在谢菁琼的坚持下,这几个弟媳妇双手抹匀了蛤蜊油,这老国货油分大,尤其适合他们东北这边的气候,治疗冻干冻裂有奇效,摸着特别的滋润。 但缺点也不是没有,上手之后仿佛糊满了油光,只能把手晾着,等着它自然吸收。 但看着这一双双油汪汪的小手,谢菁琼倒是笑得心满意足。 然而。 “谢菁琼,你给我滚出来!” 院外突然传来一个大嗓门,谢菁琼吓得一哆嗦。 “谁呀?”她一脸茫然地往外看。 这嗷唠一嗓子,恨不得喊破天,叫她小心肝儿都跟着颤抖了两下。 但定睛一瞅,好家伙,竟然是叶母! “你个死丫头片子,竟然敢对我家倩倩动手?看我不抽死你这个不像话的玩意儿!” 叶母杀气腾腾地冲进来,扬起手里的鸡毛掸子就要往谢菁琼的身上抽。 谢菁琼眉梢一挑,算是懂了,怪不得这人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敢情是因为叶依倩。 她正要开口,就听老三媳妇当啷一句:“你什么毛病?” “跑来我家,欺负我们家的人?我给你脸了?” 她可不管什么长辈不长辈,惹急了照喷不误,况且江叶两家谈不上交情,不成仇就不错了。 这会儿一见叶母想抽谢菁琼,她能忍住才怪呢,当即挡在了谢菁琼前面,粗鲁地推搡着叶母。 老二媳妇脸色也一凛,她冲着老四家的使了个眼色。 四弟妹孙秋怡平时是个胆小的,但这会儿可机灵,扭头就往屋里跑。 并且边跑边喊:“爹,娘!” “二哥、三哥,老四!” “不好了不好了,有人来打大嫂了!” 15:琼琼保护你 孙秋怡心里慌慌的。 之前做淀粉时,嫌弃男人们碍手碍脚,又觉得江老太一大把岁数,于是几个媳妇就把她们撵走了,让她们统一回屋歇着去。 直至这会儿。 “咋回事?” 江老太一出来,就猛地脸一沉。 江律板着小脸儿跑过来:“奶,是叶家的!” “今早我们和大伯母去公社,路上遇见叶家倩姨,她想欺负大伯母!” 这孩子小脸儿严肃,排斥又不悦地瞪着叶母那边。 老太太一听就不淡定了,“好家伙,这是谁惯的?她老叶家还上瘾了?” 本就积怨已久,这会儿老太太直接撸起了袖子。 “孔大凤,你拿我话当耳旁风?我当初是不是警告过你,让你别再来我家?我看你是皮痒了!” 孔大凤正是叶母的名字,她冷笑:“少在这儿跟我撂狠话,一个死老太婆罢了,半只脚都踩进棺材板了,在这儿嘚吧什么呢?” 她竟然还翻了个白眼,旋即又瞪着谢菁琼骂道:“个缺德玩意儿!” “我家倩倩手都断了,你还有没有良心?看我今儿不打死你这个白眼狼!” 她冲过来抡起鸡毛掸子就是一顿拍。 “你起开!” 老三媳妇冲她吼。 为了护着后头的谢菁琼,硬是挨了几下子,胳膊上都起血棱子了,她一把推开了叶母。 叶母摔了个屁股墩儿,她一呆,接着就坐地拍腿哭嚎了起来。 “来人啊,快来人啊,都过来看一看,她老江家想打死人啊!” 她扯开大嗓门吆喝着,竟然在这儿颠倒黑白。 老三媳妇越发生气,正要冲上前,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拽住了她。 谢菁琼绷着脸,面无表情地撸起老三媳妇的袖子,看了看徐丽英胳膊上的血棱子。 她黑亮又的眼睛噌地一下烧起一股火儿。 接着,她一言不发,立即冲向坐地干嚎的叶母,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啪!” 这响亮的巴掌声叫叶母哭声一止。 也不再干嚎了,而是一脸不敢置信地看过来:“谢菁琼??” 这死傻子,竟然敢打她? 她一脸做梦似的,抬手捂了捂脸,脸上火烧火燎的。 江家那边也是一愣,万万没想到,向来傻乎乎的谢菁琼不出手则已,一出手竟然把人全都震住了。 而这还不算完。 薄唇一抿,她眉眼清清冷冷的,神采飞出了煞气。 突然按按住叶母的脑袋,咣咣咣地往墙上撞了好几下,直至叶母“哎唷哎唷”地惨叫,血流了满脸,她这才沉沉地吐出一口气,算是罢休了。 “滚!” 她指着江家院外,眉眼又冷又厌。 “小贱人,你个浪蹄子,竟然敢打我?” 叶母像听不懂人话,捂着流血的脑袋瓜子,一脸狰狞地后了过来。 接着,她张牙舞爪地爬起来,作势就想狠狠地挠谢菁琼一顿。 然而老江家反应贼快。 “干啥呢,干啥呢?你给我住手!” 江老太一吆喝,率先冲在最前头,老三媳妇也挺身而出,扯着叶母的胳膊,把叶母往外面推。 “我看你就是欠儿的,谁让你没事儿找事儿,活该来我家挨打!” “没听见我大嫂说的?滚出去,麻溜的,别让我们说第二遍 !” 然而叶母早就气疯了,一脸阴狠仿佛能吃人似的:“都给我让开,看我今儿不扒了那小贱人的皮!” 小贱人? 她骂谁小贱人呢? 这下可好,一下子捅穿了马蜂窝。 “你才贱人,你全家都贱人!” 老三媳妇气得踹了她两脚,江老太更是一脸恼火,两只大手左右开弓,噼里啪啦地抽了她好几个巴掌。 “啊——!” 叶母惨叫着:“你们欺人太甚!” “就欺负你了,怎么地吧!” 这边儿一脸光火。 谢菁琼忍了忍,但到底是没忍住。 她蹭蹭两步,冲过来薅住叶母后脖颈子,抡起来砰地一下甩飞了。 咣当一声,叶母摔了个大前趴子,疼得爬不起来。 她好歹一百来斤的人,可谢菁琼拎起来扔开她,就跟玩儿似的。 这叫江老太目瞪口呆。 “咋回事?” “这又闹腾啥呢?” 不知何时,大队长赶了过来。 住在附近的人家见这边干仗,就连忙通知了大队长李全国。 这会儿李全国一见叶母那惨样儿,就忍不住眼皮子直跳。 好家伙,这满头满脸的血,咋被人打成这样? “大队长,您可得帮我做主啊!” 叶母一看见大队长,就跟见了主心骨似的,哭嚎着拽住大队长的裤腿子,“他们老叶家欺负人,还有谢菁琼那死傻子,看看我脸上。” “我脸上这些血可全是她干的!大队长,这可千万不能饶了她!” 李全国听得又一懵,不禁瞅了瞅谢菁琼,好家伙,这战霆媳妇本事见长啊。 如今瞅着,可一点都不傻,难道脑子好了? 他心里直迷糊,但也没偏信叶母一己之词,而是问江老太:“老婶子,这是咋回事?又出啥事儿了?” 这大队长是个公道的,主要是因了解老江家为人,知道人家轻易不惹事儿,但也从来不怕事儿。 至于叶母?那就很一言难尽了。 当初江战霆为国捐躯,叶家听说上头发了一笔抚恤金,竟然钻进钱眼儿里,想要讹走拿笔抚恤金。 还说什么:“我家浅浅跟你家战霆订过亲,她现在拍不好找对象,这可全是你们老江家害的,那笔钱必须给倩倩,就当你们老江家对她的补偿!” 可她也不想想,当初叶依倩设计谢菁琼替嫁,明明是她叶家悔婚在先,哪来的脸竟然敢提这种事? 而江老头、江老太,当初也正是因为这事儿,险些被这不要脸的叶家给气死,后来也是因此大病了一场,不但花光了那笔抚恤金,还掏空了原有的积蓄。 “呵!” 江老太冷笑着,刚要开口,就听谢菁琼四两拔千斤。 “英英,还疼不?” “她揍人可疼啦,她以前总揍我。” “英英不怕哦,有琼琼在呢,琼琼保护你,不让她打你!” 16:必须还回来 江老太回头一看,就见谢菁琼红着眼圈儿,正站在老三媳妇身边。 老三媳妇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没事儿,大嫂,别担心,不就是挨两下,我皮糙肉厚,打不坏的。” 这时老二媳妇站了出来。 “队长叔,是这样的……”她是个贤惠性子,但嘴巴利索,几句话就把事情讲得明明白白。 “她刚才跑来我家,二话不说就对我大嫂动手,甚至还打伤了我三弟妹,我们这边也是太生气了……” “我呸!” 叶母冲着这边吐了一口痰:“沈秀娟你少在这儿多管闲事,我打她怎么了?她害得我家倩倩断了一只手,我打她也是这贱蹄子活该!” “你骂谁贱蹄子呢?你个老虔婆,你嘴巴给我放干净,不然信不信我抽你!” 老三媳妇一脸恼火。 眼看这边又要动手,大队长头都大了。 “行了行了,都少说两句。” 他脸色一沉,然后又一脸无语地瞪了瞪叶母:“你麻溜回家躯,你们叶家是什么性子,咱大队就没有不知道的!” “这问题准是出在你身上,少在这儿撒泼!” 叶母傻眼。 “不是,大队长,这咋就成我撒泼了?您可不能这么偏心啊,你看看我这脸,看看我脑袋上这些血,我受了这么大委屈,你咋这么不公道……” “公道?” 大队长气笑了:“你要是说公道,那我问你,你以前打过战霆媳妇多少回?我又调和过多少回?咱青山屯的大伙儿劝过你多少回?” “你打人家就是天经地义的,现在人家打你就不行了?” “你要是真想我公道,那成,咱也别在这儿掰扯了,咱这就去派出所立案,看看人家公安同志是把你给逮起来,还是把老江家逮起来! 眼看这事儿闹大了,叶母一脸心慌。 去什么派出所,她可不敢去那种地方,况且她也知道她以前那些事儿经不起细究,当场就蔫了,没了动静,跟哑巴了似的。 大队长冲她翻了个白眼,那不待见已越发明显。 谢菁琼眼神亮了亮,这大队长真的很给力! 不如…… 她眼珠一转,立即俏生生地开口:“队长叔……我家房子被他们一家霸占了,他们说是我亲戚,但其实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远亲,早就出了五服了。” “我爷一出事,他们就搬过来,应着名儿说是照顾我,可我吃不饱、穿不暖,我以前还天天挨打。” “我家的房子,还有我爷留下来的四百多块钱,全叫他们抢走了,您能不能帮我做个主?我想把房子和钱要回来。” 大队长听得一愣:“还有这事儿?” 他匪夷所思地看向叶母:“老叶家的,这咋和你以前说的不一样?” 谢老爷子本是个外来户,谢菁琼爹娘死得早,但老人是个文化人,常年穿着一身儿中山装、戴着老花镜,哪怕满头白发,但显得文质彬彬。 当初老人失踪后,叶家搬进谢家,当时屯子里的大伙儿就曾好奇过,也有人私底下议论,说是叶家看上人家的青砖大瓦房,想鸠占鹊巢。 但叶母强词夺理,说什么谢菁琼是个傻的,老爷子临走前不放心,于是托付她们一家子帮忙照顾谢菁琼,这才算是堵住了悠悠众口。 可原来…… “战霆媳妇?还有这事儿 ?” 江老太都懵了,她疾步而来:“你说说,你这孩子,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你咋不早点开口啊!” 以前就知道叶家对谢菁琼不好,但也没成想里头竟然还有这隐情。 这姓叶的真是不要脸了! 谢菁琼心想,从前小傻子脑子不聪明,也没胆子反抗,叶家鸠占鹊巢第一日,就给她来了个下马威。 甚至威胁她,很多时候她挨打被骂,但不敢吭声,不敢告诉任何人,是因为害怕叶家知道后,会更加变本加厉地虐待她。 但谢菁琼没这个顾虑,像叶家这种人,越是忍让,他们越是得寸进尺。 既然如此,还不如釜底抽薪,把她们的爪牙全拔了,把他们的皮给剥下来,看他们往后还怎么来作妖。 谢菁琼低下头:“娘,我以前不敢……” “她说要是我敢告诉别人,她就弄死我,就把我卖进那些山沟里……等往后万一我爷回来了,我爷就再也找不着我了……” 扑簌簌地掉下一串泪珠子,这不是出自谢菁琼自身情绪,而是这个身体委屈太久了,是真的委屈。 就算被人骂作小傻子,可她只是单纯点儿,只是稍微笨了点儿,不太擅长处理人际关系,很多事情反应慢几拍儿。 可就算她是小傻子,她也会难过,也会痛的,她从前是真的被折磨太久了,也吃过太多苦了。 江老太看得一阵心疼,赶紧把她搂进了怀里,拍着她的柔弱的背脊,自个儿也一脸心酸。 而江老头走了出来:“大队长,这事儿您拿个主意,琼琼这孩子是我家战霆的媳妇,但我们一家子拿她当成亲闺女一样,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 “他们老叶家吞了多少,就得吐回来多少,不然大不了我们就把这件事儿闹大,公社要是管得了,我们就去公社,公社要是管不了,我们就去省城上访上诉!” “对!” 江二弟他们也是一脸恼火:“没她这样的,吃人家的,住人家的,占着人家的房子,拿了人家的钱,还那么对我们大嫂,她不该这样!” “她得把房子还回来,还有谢老大夫从前留下的那些钱,那可全是老大夫一辈子攒下的积蓄,不能便宜了他们,必须把钱一分不差的全部还给我大嫂!” 17:抹香香 这边气得脸色铁青。 叶母则一阵傻眼。 “你,你们……” 她想不明白,这事情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她家倩倩断了手,她自个儿也挨了打,讨不回公道也就罢了,怎么就连之前已经到手的好处,也快变成煮熟的鸭子飞走了? “这,这……”她绞尽脑汁,心里一百个不满,但不得不缓和几分态度,僵硬地笑出一副虚伪模样。 “琼……琼琼啊,这……咱可是一家人,咱才是一家人!好歹还是亲戚呢?” “而且你爷是真的托过我们照顾你,这是真的啊!” 她拼命地冲谢菁琼使眼色,可谢菁琼心下冷笑。 “婶儿,我爷没干过这件事,我爷离开时甚至没带任何衣服,他自己一点准备都没有,就那么突然消失不见了。” “连他自个儿都不知道他那一走就再也回不来,他又是怎么拜托你们照顾我的?” “况且就算他真的拜托过,现在我不需要你们照顾了,你们也对我不好,我想收回我自己家的房子、还有钱,这有错吗?有什么问题吗?” 叶母一僵,她哽了口老血,见谢菁琼油盐不进,她脸色已经难看起来。 “小瘪犊子!你……” 她翻脸了,正想开骂,但老三媳妇徐丽英冲过来,一巴掌削在她脸上:“我看你是挨打没挨够,怎么对我大嫂讲话呢?你给我闭嘴,不然别怪我继续抽你!” “你,你们……啊!老江家的,我跟你们拼了!” 叶母气得不轻,张牙舞爪地扑上来。 江家这边神色一凛,不管大人还是孩子,全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 眼瞅这边又要打起来,大队长头疼地喊了几个人,把双方扯开,同时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说:“江大爷,您放心,这事儿我李全国还是能做主的。” “老叶家的,你麻溜的,赶紧搬回你自个儿家,把人家的房子腾出来,还有谢大夫从前留下的那些钱,你也全都给人家战霆媳妇送回来!” “占人房屋钱财,还虐待人家外孙女,你咋想的呢?麻溜回去收拾干净,少在这儿撒泼!” 大队长寒着脸,让人将叶母拽走了,又不禁同情地看了看江家这边。 不过当视线落在谢菁琼身上时,大队长又皱了下眉。 这战霆媳妇……到底真傻假傻? 瞅着像是个傻的,但又机灵,讲话也利索,可要是说不傻吧,偏偏又一副软乎乎的模样,大眼睛清澈干净得像一汪水似的,仿佛一个孩子的眼神,纯净无垢。 大队长摇了摇头,心说傻有傻福,或许还是傻的,只是没傻透彻吧? …… 一场风波就这么落幕了,但江家这边脸色不好。 江老太更是紧紧地抓住谢菁琼的手,说什么也不肯松开,真是心疼得不行。 “战霆媳妇啊,往后可不能再犯傻了,知道不?” “要是再有那种事,要是那老叶家再找你闹腾,你可一定得告诉家里,明白吗?” 江老太生怕这傻孩子凡事憋在心里头,一想谢菁琼从前在叶家过的日子,她就感到一阵阵窒息。 咋就好人没好报呢? 谢菁琼她爷是个老好人,村里大伙都挺穷的,这年月家家户户不富裕,老人是个大夫,没少帮人看病,开的方子比医院里头还便宜。 有时一些人家拿不出钱,甚至直接赊账,偶尔就连买药钱都是老爷子帮忙垫付的。 可前两年老人突然失踪了,下落不明,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有那些心眼坏的,私底下嘀咕,说老爷子是死在外头了,不然咋一走就这么久,还再也没回来呢。 但更多人都是心术正派的,不愿那么想,因为谢老爷子从前是真的留下了许多香火情。 “娘,我知道了,”谢菁琼乖乖地应着。 江老太又叹了一口气,怜爱地摸摸她的头,这才喊着一家子:“行了行了,都甭拉拉着一张脸,咱也回屋吧。” “对了,琼琼之前不是想弄那个什么水晶粉吗?老二家的,看看厨房里的淀粉咋样了,要是差不多了就拿出来,搁在太阳底下晒一晒。” 老二媳妇沈秀娟笑了声:“娘,这才多长时间,那淀粉还得沉淀沉淀,大嫂那小册子上都写了。” 于是气氛又好了起来,大伙不再提这事儿,可不管大人们,还是孩子们,当她们看向谢菁琼,全像是从一个模子里拓印出来的。 那叫一脸的心痛。 江律迈开小短腿,来到谢菁琼面前,他认认真真地说:“大伯母,你要听奶的,知道不?咱家人口多,往后叶家再敢欺负你,我带着二宝他们帮你揍他!” 说着,江律还攥住了小拳头。 谢菁琼忍俊不禁,发现小孩脸蛋儿被风呲裂了,她眼珠一转,想到她那万能的蛤蜊油。 “来,律律,大伯母给你抹香香。” 江律小脸一僵,立即惊恐起来,扭头就想跑,但被谢菁琼按住了。 他脸蛋子都红了。 “大伯母,我是男孩子,我不用抹香香!” “乖,脸蛋儿都裂了,得多抹一抹,不然该疼了。” 江律小嘴一抽,还想拒绝,但谢菁琼已经挖出一小坨蛤蜊油糊在了他脸上,均匀地涂抹开来。 不止江律自己遭殃,就连二宝江澈他们,还有小三小四,小五六儿,家里这些孩子全都遭了谢菁琼毒手。 老太太在边上看着,眼皮子一跳,瞅了瞅谢菁琼手里的蛤蜊油,真是既好气又好笑。 “这小虎玩意儿,有了好东西不先紧着自个儿用,她倒好,这叫一大方……算了算了。” 老太太嘀咕着,回头就摸出两毛钱,塞进了江二弟手里:“你明儿去公社走一趟,多买几盒蛤蜊油回来,不然我看啊,你大嫂手里那个用不了多久。” “成!”江二弟爽快应着。 江老头浓眉舒展,“这叫啥?这就叫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琼琼这孩子心眼儿实在,不跟咱们玩儿虚的,这不挺好的?”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瞪着他说:“用你多嘴?我又不是不知道。” 她当然知道,琼琼这是在对家里好,用她自己的方式,关心爱护着这一大家子。 然而,这边一大家子气氛温馨,可另一头,叶家那边已愁云惨雾。 叶父是后来才听说这件事儿的,指着叶母鼻子一顿数落:“你好好的招惹她干啥?当她还是从前呢?” “她如今有老江家护着,那老江家跟死老头子关系好,你去触她眉头干啥?” “这下好了,大队长发话了,想把咱们家撵走,让咱们搬回老房子。” “那老房子四面漏风,哪像是这青砖瓦房的大院子?你咋就想不开,你是要气死我!” 18:叶家出事了 叶父的火气全都洒在了叶母身上。 叶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我哪承想竟然这样啊,再说了,要不是谢菁琼那个死傻子打了咱们倩倩,我也不至于去找她算账。” 反正这回偷鸡不着蚀把米,不但没占上任何便宜,还反而损失巨大。 叶父沉了一口气,看向旁边的叶依倩问道:“闺女,咋样,手还疼不?没事吧?” 叶依倩正恨恨地咬着牙根儿:“我没事儿。” 她回了一嘴,接着起身,看了看这宽敞明亮的大院子,屋里窗户很大,地面全是水泥的,她是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以后世人的眼光来看,这青砖大瓦房,哪怕看似气派,但依然是农村人家,也就那么回事儿。 然而住在这种房子里,已经足够叫人羡慕了,这是当下叶家最好的住处。 哪能就这么搬走? “不行,我不搬!” 叶依倩攥着手心,一脸的不甘心。 她嘀嘀咕咕说:“甭管咋的,反正我不能搬。” “而且都快入冬了,咱家老房子早就住不了人了,每年冬天都特别的冷。” “真要是搬回去,今年冬天可咋过?” 叶母也愁,但大队长在青山屯很有威望,人家那边发了话,如今是不搬也得搬。 然而,叶依倩走了过来,“娘。” 她拉着叶母的手,一脸算计地嘀咕几句。 叶母起初还抑郁寡欢,但听着听着就眼珠子一亮。 “好闺女!” 她一脸惊喜地看着叶依倩:“你说说,你这脑子咋长的?咋这么聪明呢?真不愧是我的好闺女!” 叶母高兴地拍了下大腿,喜上眉梢。 叶依倩则冷笑一声。 “反正谢菁琼那小傻子已经嫁进江家了,这么大的房子放着也是放着,咱们一家住这儿怎么了?” “您就按我出的这个主意来,我就不信了,她还真能把咱们撵走不成?” 她一副鄙夷模样,像在轻视谁似的。 旁边叶父看得一脸迷糊:“你们娘俩嘀咕啥呢?” 叶母翻个白眼:“你少管,总之这事儿解决了!” 说完,叶母立即起身,等不及就想出手了,但叶依倩扯了她一把。 “娘,等天黑的。” 叶母一琢磨,心想也是,这大白天的,万一真叫人看见,那可不太好。 “成,那咱就等等。” …… 转眼一夜。 第二天。 “大伯母,起床啦,再不起床太阳就晒屁股啦!” 坦白讲谢菁琼睡不惯这种农家土炕,而她那个灵泉空间不但囤了许多物资,更是可以饲养家禽活畜,另外就是她本人可以进入空间中。 空间里有座古香古色的中式宅邸,远比古代那些王侯府邸还气派,早在上辈子她就精心布置过。 所以既然睡不惯硬邦邦的土炕,她也没勉强自己,昨儿晚上门一关,她就立即钻回空间进入那个大宅子,直至翌日醒来时,听见空间外面传来六儿奶声奶气叫她起床的声音。 顺带一提,她人在空间里,不但能听见外面的声音,而且这里天色和外界同步,外面是白天,这里就也是白天,如果外面是黑夜,这里也是黑夜。 甚至就连刮风下雨这些天气也一致。 穿戴整齐后,她立即出现在江家大院的屋子里,三两步扯开房门,看见六儿正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小手还乖乖巧巧地捧着一条热毛巾。 “大伯母,来,擦脸脸。” 孩子奶声奶气的,可萌死个人了,小家伙才两岁,哪怕瘦了点儿,但看着白白净净,可可爱爱。 如果能再长点肉,那就更好了。 “六儿真乖,谢谢六儿。” 谢菁琼一把抱起孩子,亲了一口孩子的小脸蛋,然后接过热毛巾擦了一把脸。 外头老四媳妇孙秋怡看见了,立即小小声地说:“大嫂……六儿最近长个儿了,变重了,你快把他放下,他挺沉呢,别累坏了你。” 六儿搂紧谢菁琼的脖子,他回头看向孙秋怡:“妈妈,六儿不重哦,六儿可轻可轻啦。” 谢菁琼忍俊不禁,她抱着六儿走向孙秋怡:“放心,我力气大着呢,一百来斤的大活人都能一下子抡飞。” 孙秋怡想起昨儿叶母被谢菁琼甩出院子的事情,登时卡壳了一下,有点适应不能。 因为在江家所有人心里,谢菁琼这个小傻子一直是柔柔弱弱的,是个需要重点保护、重点照顾的对象,就差没把她当成生活不能自理的柔弱菟丝花了。 可偏偏她力气又那么大,这……反差实在太惊人。 “大嫂起了?” 正好老三媳妇从厨房出来,她眼光一亮,冲着谢菁琼这边招招手:“大嫂快来,咱的淀粉好像沉淀好了。” 谢菁琼一听,也立即来了精神,之后几人挤在小小的厨房里,盯着那几个大桶大盆子,盆底已经囤积了一层厚厚的乳白色淀粉浆,就只差最后一步烘干了。 但家里没有烘干机,只能放在太阳底下等着自然风干,当然也可以烧火,用家中土灶大铁锅。 可这玩意儿一个弄不好,容易把淀粉炒熟,介时可就白忙活了。 “走,咱先把盆子搬到外面去。” 她说着,立即带着几个弟媳妇忙活起来。 六儿像个小小不倒翁,才两岁的孩子,学步比较晚,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的,时不时地摔个小屁股蹲儿。 他也不知面粉是什么,但听家里说过粉条,知道粉条是能吃的,于是张嘴露出一口还没长齐的小米牙,嗓音嫩呼呼地问谢菁琼。 “大伯母,条条什么时候能吃呀?” 谢菁琼觉得这孩子喜气,顺手捏了捏孩子的小脸蛋儿,学着六儿的语气回答他:“条条还要再等等哦,嗯……我估计得晒个一两天吧!” “晒成干粉,用手一抿能搓开,就差不多成了。” “大伯母,为什么条条不是长长的样子呀?”六儿比划着小手,像十万个为什么。 谢菁琼笑着回答:“因为还没加工呀,等做成淀粉再揉成面团儿就可以变成粉条啦。” “哦!” 六儿似懂非懂。 今儿一大早江二弟他们见家里水缸空了,就扛着扁担拎着水桶去河边挑水。 这年月都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产队并没有打井,平时吃用的水全是从河里提回来的。 不过江二弟扛着扁担回来时,他本就长得身材高大,眉眼英气,还是个火暴脾气,容貌也俊朗。 这会儿许是不开心,那脸色一沉,就显得特明显。 沈秀娟惊讶了下,连忙迎上前问:“咋了?出啥事儿了,咋把你气成这样呢?” 谢菁琼也看了过来。 江二弟卸下扛在肩上的扁担,抄起水瓢咕咚咕咚地灌了几大口凉水,这才横眉冷目说:“叶家出事了!” “什么?” 19:对不起,我笑了 谢菁琼一脸茫然,她直起腰,拍掉沾在手上的淀粉。 “他们能出什么事儿?” 不但她不解,就连沈秀娟她们都一脸狐疑。 江二弟气得不行,脸一沉,就像跟谁置气似的,他没好气地说:“我刚刚跟老三他们去河边挑水,听见村头的王婶子提起老叶家。” “我偷听了几耳朵,叶家之前住的老房子在村东头,挨着山根儿,那边挺僻静的。” “昨天夜里有人听见那边有动静,但没多想,今早王婶子路过才发现,叶家老房子塌了。” 说完这话,江二弟的脸色又是一沉。 “那叶家房子早不塌晚不塌,偏偏昨儿咱们喊大队长做主,让他们家搬走、把大嫂的房子还回来的时候塌。” “她当咱们全是傻子呢?这天底下哪有这么凑巧的事情,他们这事儿做得恶心不恶心?” 江二弟是真的动怒了,刚刚也是见他脸色不好,于是老三老四推搡着他,让他先回来,生怕他脾气暴躁因为这事儿闹出什么乱子来。 谢菁琼:“……” 无语,真是无语透了。 老二还真是说对了,这叶家是把他们全家当成傻子呢,想也知道,叶家塌房这事儿肯定有蹊跷。 估摸是被叶家自己弄塌的。 这样一来,反正老房子塌了,他们没地方住,而甭管是不是出了五服,好歹占个亲戚身份。 在他们看来,谢菁琼总不能把他们撵走,让他们睡大马路吧? 这事儿还真是恶心。 不过,叶家还真就想错了。 以为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儿,就能拿捏她了?那谢菁琼只能表示,痴人说梦! “咋了?” 江老太今儿起得晚了些,一出门就见江二弟气成那样儿,她奇怪地问:“这一大早的,咋还吵吵把火的?” 江二弟正要开腔,但这时候:“琼琼啊,真是对不住……” 还真是禁不住念叨。 刚提起叶家,这叶家就上门了。 叶母拽着叶依倩一起过来,那眼底眉梢欢天喜地,透出一股子爽利劲儿,仿佛解决了什么心头大患似的。 “琼琼啊,我这也是一大早才知道的,我家那老房子塌了,这……咱俩家可好歹还是亲戚呢,你妈小时候我娘还抱过你妈呢。” “你家那房子就再让我们住几天,等我家房子修好了我们再搬走,你看这样成不?” 今日叶母画风大变,竟然客客气气地好言相待,而不是像昨天那样满口吐芬芳。 谢菁琼似笑非笑地看着叶依倩。 今日叶依倩依然穿着一条清纯甜美的白裙子,可这都十月底了,大冷的天儿,她是真不嫌冷,竟然还露着腿呢。 这地方位于苦寒的大东北,又不是南方,这时气温已经零下,还真是美丽冻人。 再看眼旁边的叶母,谢菁琼立即明白,今日叶母来的这一出,准是有人背后指点。而这“背后之人”是谁,已经不言而喻了。 “可是,你们姓叶,而我姓谢。” “你家房子塌不塌,关我什么事情呢?” 谢菁琼用天真无邪的语气问。 叶母听得愣住了。 “死丫崽子,我可是……”她习惯性地想仗着长辈身份压人。 然而江家众人脸色一变。 叶依倩一见不妙,连忙扯住叶母。 之后,她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带着几分哀怨似地看过来:“琼妹儿,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嚼舌根,你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她意有所指地瞥眼江老太,之后又好声好气生活:“甭管咋样,咱们两家才是真亲戚,哪怕出了五服,但往上数个几代,也是也一家子。” “我家现在真是被逼到份儿上了,没别的办法了,毕竟没地方住了,你就不能宽容宽容吗,偏得把事儿做得这么绝,偏得逼死我们一家吗?” 谢菁琼:“?” 无语。 这人是来搞笑的吗? “表姐在说什么呀,琼琼怎么听不太懂呢?” 她一脸疑惑问:“咱们真是一家人?那为什么表姐以前打我、骂我,不给我饭吃,想让我饿死。” “难道这就是一家人吗?” 她用最纯稚的语气,问着最一针见血的话,一下子怼得叶依倩哑口无言。 “这……”叶依倩满脸尴尬,她想开口解释,但江老太已黑着脸冲过来:“滚出去!” “你们娘俩,立即给我滚出去!” 江老太神色不善地指着江家院子外。 叶依倩喉头一哽,顿时像受了莫大的委屈,她来回环视了一圈儿,然后娇滴滴地看向江二弟。 “江老二……”她掐着嗓子,那故意夹紧的嗓子叫人听得直起鸡皮疙瘩,眼神还泪蒙蒙的,活像她多可怜似的。 “我只是想求琼妹儿宽限宽限,江老二,你快帮我劝劝琼妹儿和你娘,我真的没有恶意的。” 她眼神很媚,真是应了一句话,又纯又骚! 这模样确实能叫许多男人色心大起。 可人家江二弟早娶媳妇了,孩子都生俩了,这会儿见她暗送秋波,只觉她脑子有病。 “你他娘的乱瞅什么呢?你可别害我!” 江二弟吓得赶紧猫在他媳妇儿后头。 个头高高大大的男人,足有一米八多,这在乡下农村很少见,尤其这时候缺吃少穿,普遍发育不良。 但这会儿他像头受惊的大狗似的,紧紧地扯着他媳妇沈秀娟的袖子,还委屈上了,比叶依倩更委屈。 “媳妇,你看见了,我可没对她咋样,是她上赶着冲我抛媚眼的,她姑娘家家的这是干啥呢?” “我心里可只有媳妇你一个,只装着咱们家,装着咱家的孩子们!” 他麻溜地表忠心。 谢菁琼:“?” “噗——”地一声。 对不起,我笑了。 真是要被江二弟给乐死。 敢情这竟然还是个男德选手。 妥妥的男德典范! 20:好一个神助攻 另一边,沈秀娟顺手呼噜一下他的大脑袋,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行了,腰板儿挺直点,我拎得清。” 说完,她不咸不淡地瞥眼叶依倩,那正宫架子拿得稳稳的,活像在看个跳梁小丑似的,脸上还透出几分讽刺来。 旁边老三媳妇是个直爽性子,嘴巴也毒,这会儿一下就笑喷了,她可不像谢菁琼那么含蓄。 “我说叶依倩,你这人也真是挺有意思,你是不是眼瞎?没看见我们二哥有媳妇儿?我二嫂还在这儿呢,你乱勾搭谁呢?” “你这模样贺远征知道吗?” 谢菁琼:“贺远征?” 那不是这本书的官配男主吗? 她回头看向老三媳妇。 而老三媳妇一把勾住她脖子。 “大嫂,我跟你讲,想当初为了赖上大哥,这叶依倩可是花招百出。” “当着大哥的面儿跳河,大哥好歹是个当兵的,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后来救了她,她就四处嚷嚷,说什么清白被毁了,名声没了,甚至还带着她娘上门闹腾,逼着大哥负责,想让大哥娶她,不然就一根绳子吊死在咱家大门口儿。” “后来他俩订婚了,可大哥一走她就反悔了,竟然还跟那个贺远征搞上了,真不知她脑子打斗咋想的?” 老三媳妇轻蔑地瞥眼叶依倩。 为何江家这么反感这些姓叶的? 还不是因为这一家三口从上到下缺德透顶,干的尽不是人事儿,没少恶心他们老江家。 “徐丽英!!” 叶依倩恼火不已,她抠紧了手心,一脸不悦地瞪着老三媳妇。 但徐丽英呵呵一声,冲她翻了个白眼:“少在哪儿跟我大呼小叫的,惹急了信不信我扇你。” “对了,昨儿我扇了你娘一巴掌,我还没尽兴呢,要不今儿你们娘俩再试试?” 徐丽英得承认,她可不是什么好脾气,为人爽快是真爽快,但也霸道惯了,跋扈惯了,而且还十分护短。 换言之,惹了她自己,她兴许懒得生气,但要是惹了她罩着的人,那炮仗脾气分分钟炸裂。 就好比现在。 这叶依倩先是欺负她大嫂,然而又当着她二嫂的面儿勾搭她二哥,她脑子进水了? 她贱不贱啊! 要不就是狐狸精变的,不然怎么在这儿发骚呢? 两人对峙,叶依倩气得直哆嗦,反观徐丽英像块滚刀肉似的,还透出几分吊儿郎当的痞劲儿。 叶母也来了一股火:“姓徐的,你咋说话呢?你埋汰谁呢?” 叶母竟然撸袖子就冲了过来,老三媳妇冷笑一声,顺手抄起了烧火棍。 “你再敢上前一步就试试,我今儿要是不把你削得哭爹喊娘我不如不姓这个徐!” 谢菁琼在边上看着,不禁扬了扬眉,她这个弟妹……嘿,还真挺不错呢。 她就喜欢像徐丽英这样的,心里拎得清,知道哪边近哪边远,懂里外亲疏。 不过谢菁琼按住她,没让她动手,而是回头看向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正板着小脸儿的大宝江律。 这孩子手里拎着一块儿碎砖头,旁边的二宝也有样学样,就跟俩小狼崽儿似的。 “律律,砖头放下,咱不跟她打,你去大队长家,把队长叔请过来。” 对面,叶依倩一听这话,立即就变了脸色。 “琼妹儿……”她刚要开口,但江老太一翻白眼,扯着谢菁琼的手就往屋里走。 边走还边念叨:“跟她磨叽什么劲儿,让大队长来了也好。” “说一千道一万,她们娘俩就是想霸占战霆媳妇的房子,我呸,她们不是能说吗?” “那等会儿大队长来了,看她还有啥好说的!” 说完,江老太又瞅着谢菁琼:“你说你也是,还喊什么表姐,她配吗?往后别那么叫她,咱不认她这门亲戚!” 谢菁琼听得笑弯了眼睛,自然是乖乖点头。 而叶依倩脸色铁青,活像吞了只苍蝇似的。 这个老不死的,她怎么这么多事儿! 她看江老太的眼神,活像恨不得把江老太活剥了。 …… 江律人不大,但平时带着弟弟们漫山遍野地乱窜,跑得还挺快,没一会儿就把大队长拽过来了。 大队长来时路上已经听说了这边的事情,心里那叫一个气,这叶家娘俩也忒能作妖了。 硬是占着人家的房子和财物,昨儿他开口让叶家把东西和房子还回来,结果叶家竟然耍这种把戏,这是拿他李全国当傻子呢? “你们娘俩咋回事!” 心里不悦,大队长一到这边就气势汹汹地质问。 叶依倩一哽,连忙说:“队长叔,我家房子塌了,我……” 她刚想卖惨,然而这时候,老三老四回来了,俩人手里拎着水桶,后头还领着一个中年女人。 那正是之前八卦叶家塌房的王婶子。 两家人顺路,所以是一起回来的,王婶子还领着她家的小孙女胖丫。 胖丫看见叶依倩,冲这边冲了冲,然后扯了扯王婶子的手:“奶,就是她!” “昨儿丫丫半夜起来尿尿,看见他们去把房子砸坏了,墙都推倒了,可吓人了呢!” 谢菁琼:“?” 一愣。 好一个神助攻,简直想为这小胖丫头鼓鼓掌! 她不禁抱住了肚子,忍笑忍得很辛苦,若不是因为如今拿着个小傻子人设,她怕是早就“哈”上两声了。 而叶家那边听见这些话,登时气得直突突,恨不得捂住胖丫的嘴巴。 李全国更是气得指着她们鼻子数落道:“孔大凤啊孔大凤,你们娘俩还真是好样儿的,一天天尽耍那歪门邪道!” “房子塌了?塌了就塌了!” “占人便宜还上瘾了?就算房子塌了,你们今儿也必须得给我滚回去!” 撂下这句话,李全国嗷唠一嗓子,喊来几个青壮年,神色不善地瞪着叶家说:“你们几个跟我一起走,咱今儿就“帮帮”他们老叶家,让他们今儿就搬出人家谢老大夫留下的屋子!” 叶依倩眼前一黑:“队长叔?” 她见李全国杀气腾腾地带人转身,连忙追赶几步。 叶母也慌了,点头哈腰地赔着小心,一副想劝李全国收回成命的模样。 但人家大队长早就厌烦她们娘俩了,对她们娘俩没有好脸色。 说帮她们搬,就真帮他们搬,一来到叶家就立即指挥人手收拾起来。 而叶家娘俩见此,更是一脸傻眼。 “造孽啊!” “凭啥动我们东西?这是我家,你们出去!” 21:自作自受 叶母嚎了起来,冲上来撕扯众人,然而李全国冷着脸使了个眼色,立即就有人把她拽开了。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家三口的衣裳鞋子被一件一件地撇出来,这叫她目眦欲裂。 心里都快恨出一口老血来。 而另一头,江家…… “大嫂,你们先在家吃饭,我领着老三老四去帮忙,总不能全让大队长帮咱忙活。” 江二弟说完这话,冲着老三老四招招手,他长腿带风,那叫一扬眉吐气,突然心里就爽了。 该,让那叶家没个消停时候,这下好了。 她们自以为耍了个小聪明,弄塌了她们自己家的房子,这下可好,看她们晚上住哪儿。 老三瞅他一眼:“二哥,你嘴丫子都快咧耳根子上了,能不能收一收。” 后头的老四也认真点头:“虽说这事儿确实挺可乐的,但咱也不能太幸灾乐祸不是?” 这哥仨对视一眼,两秒之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谁先笑的,那嘹亮的笑声传出老远老远。 …… 谢菁琼这人是个知恩图报的,人家对她好,她肯定是要加倍回报的。 纵观这几天,大队长没少帮她忙,不管是起初的刘婆子来闹事,还是叶家蹦出来作妖,几乎全是大队长帮忙挡回去的。 所以她就琢磨着,她得有所表示,不能没良心,不能把人家的好意视作理所当然。 早上家里熬了一锅苞米碴子粥,配菜是一盘酱油凉拌的芥菜丝,很朴素的伙食,但大人孩子没人嫌弃,毕竟有得吃就算不错了。 今年收成不好,不少人家为了节省粮食甚至空着肚子不吃早饭呢。 吃完饭江老头和老太太扛起了铁锹和锄头,带上几个儿媳妇去山上挖排碱沟了。 谢菁琼还在寻思如何回报李全国这事儿。 她和孩子们走在一起,左手被大宝江律牵着,右手被二宝江澈牵着,剩下几个孩子有的走在她前头,也有人跟在她后头。 孩子们叽叽喳喳。 这时就听见大伙聊起叶家的事情。 “这缺德的,可真够阴损的。” “听说大队长亲自动手,把她们的衣服收拾出来,然后扔回那个塌了的老房子里。” “至于家具啊,柜子啊啥的,一样也没让她们老叶家带走。” “不带走就对了!那可全是谢老大夫的东西,她们白吃白住了这么久,没让他们交房租就算不错了。” “可不是嘛!” “我看啊,那老叶家就是自作自受!” 谢菁琼忍俊不禁。 这时后头的六儿喊了声,“哥,哥,慢点儿,六儿跟不上啦。” 小孩笨拙地弯下腰,捡起一块儿小手绢。 这孩子今年才两岁,讲话总吐字不清,并且牙还没长齐,偶尔流口水。 但孩子小小就已经很爱面子了,身上经常备着一块儿小手绢,用来帮他自己擦口水。 刚也不知怎么搞的,本是踹在兜里的手绢掉在了地上,而且还沾了土。 昨天夜里似乎下过一场雨,地上不干净,泥泥水水的,那手绢一下子就变脏了。 六儿刚要往兜里揣,就见江律回过头:“六儿,住手!” 江律叫了声,然后撒开谢菁琼的手,他拿走六儿那条手绢:“这条得洗洗才能用,不能直接擦嘴,不然泥巴该沾在嘴巴上了。” 说着,他顺手从兜里掏出一条干净的,“先用这个。” 发现六儿嘴边有块晶莹的口水,他帮六儿擦了擦,才一把塞进六儿软乎乎的小手里。 “大伯母,你们先上山,我去给六儿洗手绢。” 作为家里最大的孩子,哪怕江律才八岁,但照顾弟弟这件事儿已经刻在了骨子里。 事实上不只她,江家的大人孩子们总是随身备着一条旧手绢,有的是用来帮六儿擦脸的,也有的是用来帮谢菁琼擦手的。 因为这小傻子就是个小孩儿心性,总是弄得自个儿脏乎乎,甚至还和孩子们凑在一起玩儿泥巴。 见江律朝河边走去,谢菁琼呆了呆,接着,突然眼神一亮。 “律律等等我,我也去!” 她说着就追上了江律,而她一动,二宝江澈他们也连忙跟了过来。 之前正犯愁如何报答大队长李全国,她并不缺东西,她空间里有得是,但问题是不太方便拿出来。 就算她可以“无中生有”,但好歹得准备个借口吧。 这不,现成的借口送上门儿了。 青山屯有条河,那河水是顺着山上的瀑布流淌下来的,但每年冬天总会上冻结冰。 这会儿才十月,天气虽冷了,但不至于结冰,河水并不是很深,但水质清澈,平时大伙儿洗衣做饭,全是直接从河里取水。 正是应了那句话,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大伯母,河边泞,你当心一点知道不?” 江律不放心地叮咛着,还冲旁边的二宝说:“二澈,看好大伯母,别让大伯母挨水。” 江澈懂事地点着头:“我知道,咱妈说了,大伯母是女孩子,天冷了,女孩子不可以碰冷水,不然会肚子痛的!” 于是孩子们像群忠心耿耿的小骑士,团团包围了谢菁琼,在这儿认认真真地守护她。 谢菁琼心头一暖,不过这样一来,就不太方便她搞小手脚了。 怎么办呢? 她思来想去,突然看见江澈他们拎着的小背篓。 江家的孩子们全都很懂事,并不是只知道胡闹乱跑,每天都会跟着大人一起上山。 哪怕他们干不了重活儿,但至少能帮忙打点猪草。 虽说顶多只能挣两三个工分,但聊胜于无。 “澈澈,快看,河里面好像有鱼?” 她指着那条河煞有其事。 江澈一呆,“鱼?大伯母,你是不是看错了?河里没鱼呀!” “真的有,不信背篓借给我。” 江澈稀里糊涂,谢菁琼已经拎起他的小背篓。 把背篓往河水里一放,这地方正好长满了水草。 正在帮六儿洗小手绢的江律见了,赶紧说道:“大伯母,你当心,别掉进河里!” 他着实为谢菁琼捏了把冷汗。 “没事没事,我摔不着的,不会淹着。” 谢菁琼一边回答,一边一个用力,提起了小背篓:“律律,澈澈,看!真有鱼。” 22:怀疑人生 她一脸“我没撒谎吧”的表情,还洋洋得意地扬起了下巴颏儿。 而江澈那个小背篓里,如今已经装了两条生龙活虎的大鲫鱼,正拼命地在背篓里面甩着肥乎乎的鱼尾巴。 江澈一下就呆了,水珠溅在他脸上,谢菁琼忙把背篓拿远了一点儿。 江澈呆呆的,“真……还真有鱼啊?” 这孩子一脸的怀疑人生。 孩子们夏天时经常来河边,但就算夏天也很难抓住鱼,但凡偶尔碰见一两条小鱼苗,也全被别人抓光了,根本轮不着他们。 可这都十月了,放眼望去,河水清澈见底,那是一条鱼也没有。 偏偏谢菁琼所在的那片水草中,竟然捞了两条大鲫鱼? 而且还那么肥?一条鱼至少得十来斤吧? 谢菁琼把背篓放在地上,又连忙招呼,“这儿还有呢,澈澈,快,再递一个背篓给我。” 她已经打算好了,总共从空间拿出六条鱼,有大的也有小的,其中两条送给大队长李全国,剩下的自家留着吃,这样中午就可以喝上鲜美的鱼汤了。 要是能买着豆腐就好了,这样就可以做个鲫鱼炖豆腐,可惜她们乡下地方没有豆腐坊,想买豆腐只能去公社,而公社那边的豆腐需要豆腐票。 家里没豆腐票,就只能想想了。 江澈反应迅速,立马抄起一个背篓跑过来。 六儿他们好奇地伸长了脖子,想要跟着,但被江澈喝止了:“六儿,你们岁数小,留在那边,别过来。” 他对谢菁琼是什么态度,对六儿他们就同样是什么态度,在他和江澈看来,大伯母和六儿一样,都是需要照顾的小孩子。 接过背篓后,谢菁琼弯腰一捞,把提前从空间里放出来的大鲫鱼全部捞进了背篓中。 她笑得心满意足。 江律也跑了过来,他吃惊的看着,那表情和江澈如出一撤。 半晌,孩子们才回过神来。 “走,走!”江律立即脱下衣裳把背篓罩住了,江澈也有样学样。 俩孩子心口怦怦跳,做贼似地看了看四周,然后江律才压低了声音,对三宝说:“三宝,快,你俩去把爷爷奶奶找过来,就说,就说……就说六儿饿了!想要吃饭!” “我们先带大伯母回去!” 六儿软乎乎地歪歪小脑袋:“哦,六儿饿肚肚啦!” 他小手可爱兮兮地拍拍小肚腩,笑出一副憨态可掬的模样。 哪怕这小不点儿才两岁,但和哥哥十分有默契,立即就叫了起来:“六儿饿肚肚,要吃饭饭啦!” 于是兵分两路。 江律和江澈一人抱着一个小背篓,谢菁琼怕累着俩孩子,毕竟背篓挺沉呢。 于是不管孩子怎么劝,反正她仍是拎了过来,领着孩子们迅速回家。 正好江二弟他们回来了,他们之前没上山干活,而是和大队长一起帮叶家搬家去了。 “大嫂,那边已经收拾干净了,我和老三老四帮忙把地扫干净了,柜子啥的也都抹了一遍。” 江二弟是个豪迈的大嗓门,那中气十足的嗓子跟打雷似的。 江律发愁,“爸,先不说了,走,咱先进屋。” 江澈也说:“爸,快接一把,大伯母拎着东西呢。” “哦对!” 江二弟拍了下脑门,立即伸出手,但接过背篓时,只觉得胳膊一沉。 “这啥啊?”他一脸懵逼地问。 江律这孩子总是老气横秋的,但这会儿憋不住想乐。 “好东西。” 突然扑棱一声,背篓竟然动了动。 这又把江二弟吓一跳:“是活的?” “对!” 霎时间,江二弟也不敢多问了,赶忙瞅了瞅四周,见四下没人,麻溜地拎着背篓回屋了。 房门一关才掀开江律盖在背篓外头的衣裳,顿时就看见那肥嫩的大鲫鱼,竟然好几条呢。 “这,这!” 江二弟“这”了半天,惊喜地讲不出话来。 倒是旁边的江家三弟,一脸喜悦地问:“这东西哪儿来的?咱家来亲戚了?有人上门走亲戚?” “不能吧,”江家四弟说:“咱二叔他们都快抠死了,除了二叔没人会来咱们家。” “是大伯母!” “大伯母从河里捞的鱼!” 江律回答着,谜底揭晓了,这哥儿仨立即看向谢菁琼。 “嗯?”谢菁琼手上沾了水,刚洗完手,这会儿正在往手上涂抹蛤蜊油,顺便把孩子们逮过来,挖了一坨帮孩子们抹香香。 这东西油分大,但孩子们小脸儿都快蹦刺儿了,正适合用这个,另外就是这年月的护肤品种类太少,蛤蜊油算是其中最便宜的,如今家里也只有这个。 她倒是更想买点润肤脂和雪花膏,比如友谊牌的,也比如雅霜。 “大嫂,你可真厉害!”江二弟心悦诚服地说。 江三弟和江四弟也点着头:“对对对,娘还真是说对了,咱大嫂真有福气。” “之前弄了山鸡野兔,今儿又从河里捞了鱼,这可是鱼啊!” 一年到头都见不着一回,比吃肉还困难,好歹每年过年的时候大队杀年猪,挨家挨户能分几斤肉。 可这大东北的地方想吃鱼,那可真是不容易,除非是进城花钱买。 谢菁琼弯起了眼睛:“来来来,见者有份儿,一起抹香香!” 她挖了一坨蛤蜊油就要往江二弟他们脸上糊,登时叫几人一僵,撒腿跑得那叫一个快。 唯有江四弟慢了点儿,被谢菁琼逮住了。 “大……大嫂?别,别了吧……我不用抹这个?”他又不是孩子,也不是他媳妇儿,他真不用抹这个! 但谢菁琼见他皮肤特别干,脸颊附近都起干皮了,二话不说直接糊了他一脸。 江四弟:“……” 嘤地一声,自闭了。 …… 老头老太太听说六儿饿了,心里纳闷极了,心说这还大清早呢,不是刚吃完饭吗,怎么这就饿了? 但也没多想,麻溜地就回来了。 然而一进院子。 老两口一呆,登时就笑喷了。 “老四,你咋回事?咋还糊了一脸猪油呢?” 江四弟呻·吟着:“不是猪油……” “啥?” “是蛤蜊油。” 他生无可恋地垮下头:“我大嫂给抹的,说我脸上太干了。” 老两口又一呆,接着瞅瞅他那油光满面的,憋不住想乐,叫二老肩膀一抽一抽的。 “爹,娘,你们回来啦?” 谢菁琼手里依然攥着那个蛤蜊油,她认认真真地盯着老两口瞅了瞅,然后诚意满满地说:“爹,您脸上好像也有点起皮了,娘……” 嗖地一下。 嗯? 人呢? 咋没影儿了呢? 23: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谢菁琼拿着蛤蜊油,懵懵地四处看了看。 江老太猫在门后心有余悸,“唉呀妈呀,战霆媳妇可太吓人了,那油光满面的,老四一个人就够了,可别带上我……” 老太太念叨着,麻溜地避开了她。 江老头则面无表情,一如既往的不苟言笑,他冲进家里厨房抄起一杆铁锹出来,路过谢菁琼时,立即说:“战霆媳妇,我就是锄头坏了,回来拿铁锹。” “不说了,我上山忙活去了。” 说完,老头走得嗖嗖的,一眨眼就不见了。 谢菁琼:“?” 懵逼。 不是,咋回事儿,她有那么可怕吗? 对此,江四弟:“……” 嘤地一声。 他身材清瘦,长相也秀气,这会儿弯腰看着屋檐下的大水缸,瞅着自己这满面油光。 心说,完了,没脸见人了。 但愿媳妇儿不会嫌弃他。 至于洗把脸,把蛤蜊油洗掉?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哪能那么糟践东西呢,这可全是花钱买来的。 甭说,之前脸上干干的,感觉紧绷绷,这蛤蜊油一抹,顿时不干了,就是太香了,有点儿熏得慌。 …… 江老头虽然走了,但江老太已经回屋了。 她被孩子们扯到炕边,那两个背篓正搁在农家土炕上。 当瞧见里头的鲫鱼时,老太太眼珠子都瞪圆了。 “这,这……” 她问出和江二弟一模一样的话来:“这哪儿来的啊?” 孩子们对视一眼,之后齐刷刷地看向谢菁琼。 而谢菁琼则是笑弯了眼睛。 “娘,中午喝鱼汤好不好?煮一条喝汤,再炖两条吃肉,琼琼想吃鱼啦。” “还有队长叔,再送去两条给队长叔,行不?” 老太太看了她许久,看着看着就笑了,“行,当然行!” 老太太心里不禁感慨着,也不知咋,她感觉她老江家的日子似乎越过越好了。 甭提他们青山屯这种小地方了,就算是那些城里的大户人家,在这缺吃少穿的年代,也未必能隔三差五地吃顿肉。 可瞧瞧他们,这大鱼大肉的,这全是战霆媳妇带来的。 这么想着,老太太看谢菁琼的眼神越发怜爱了,但心里也不禁想起了另一件事。 要是她大儿子江战霆还活着就好了,这样这个家就完整了,琼琼这孩子也就不用守寡了。 可惜啊…… 老太太想着想着就红透了眼圈儿,接着又惦记起另外一件事情来。 战霆媳妇不大聪明,不好找婆家,但还是得帮她留意留意,毕竟这可是关乎一辈子的大事儿呢。 不行,她觉得她得找个靠谱的媒人,让人家帮忙介绍介绍,也不求条件多好,只要能真心对战霆媳妇就成了。 老太太默默把这件事情放在了心上。 而谢菁琼丝毫不知,她自个儿觉得做个小寡妇挺好的,这年头女人若是一直不嫁人少不了得被人戳烂脊梁骨,可她吧,觉得一个人的生活也挺自在的。 这样挺好的。 但谁承想她自个儿是不急,但有人为她急了,而这个人还是她名义上的婆婆! 日后当谢菁琼听闻这事儿时,那心情,简直了。 跟三观地震差不多。 而江老太则笑着说:“傻丫头,在咱家看来,你可不只是战霆他媳妇,你就跟咱家亲闺女一样。” …… 中午一大家子回来时,江老太已经按谢菁琼说的,炖了两条鱼,又熬了一盆奶白的鱼汤。 至于给大队长李全国预留的那份儿,早就让江二弟抽空送过去了。 生产队的大伙儿忙活一上午,走在路上闻见浓郁的鱼汤味儿,有人馋得直咽口水。 “这肯定是大队长家,这鱼可真香。” “可不是,大队长家日子过得好,儿女个个有出息,要是啥时候咱也能像大队长似的,过上那样的好日子,那可真是死了都值了。” “呸,说啥晦气话呢,得了得了,回家吃饭吧。” 大伙儿这么说,而另一头,村子大西头有个破破烂烂的土房子,土墙塌了大半儿,小院一片狼藉,屋檐底下甚至还有一只饿死的老鼠。 叶家三口杵在这儿,正欲哭无泪。 “他们太过分了!” 叶母一边抹着眼泪一边骂:“他们凭啥啊?大队长咋尽是偏心那个老江家,还有谢菁琼那个死丫崽子,她咋一点情面都不讲?” 叶母已经骂了半天了,住惯了谢家的青砖大瓦房,如今被打回原形,有道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这心理落差真是太大了。 更何况今儿大队长不只“帮”他们搬了家,更严令警告,让他们尽快归还谢老大夫失踪前留下的那四百多块钱。 可那笔钱早就被叶家花得一干二净了,平时偷偷摸摸地吃着好东西,还有叶依倩身上穿的新衣裳,脸上抹的雪花膏,那可全是用那笔钱换回来的。 不然从前叶家穷的叮当响,哪有如今这光景。 更甚至,也是因为那笔钱,这一家三口坐吃山空,甚至已经很久不曾参加集体劳动了,这就等于只出不进,眼下眼看都快揭不开锅了。 叶依倩心里也一阵阵发冷。 “谢菁琼!!” 她明明是个重生的,比别人多活了几十年,连这么幸运的事情她都碰上了,为什么竟然斗不过一个小傻子? 是因为江家吗? 要是早知今日,她当初就不该让谢菁琼替嫁,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江家集体护着那傻子,和那傻子一个鼻孔里出气。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清朗的声音响起。 “倩倩?” 叶依倩回头一看,霎时眼眶一红。 “远征……” 她鼻子一酸,哭哭啼啼地扑进了贺远征怀里。 而这贺远征,身高一八六,身材颀长而挺拔,五官棱角分明,长相可谓俊美。 只可惜眼底眉间仿佛酝酿着阴狠的戾气,这叫他显得很不好惹。 叶依倩双手环住他的腰,泪涔涔的脸颊贴在他胸口,活像受了天大的委屈。 而他浓眉一拧,问:“怎么回事?” “我刚回大队就听说你们搬家了,东西全被大队长让人撇出来了,你没事吧?没受伤吧?” 他握住叶依倩肩膀,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关心。 24:不愧是咱女婿 叶依倩一抬头,就对上贺远征深情注视的眼神。 她心里暖了暖,虽然谢菁琼那个小傻子害她生了不少窝囊气,但至少她还有远征。 如今整个屯子都知道俩人是一对儿,而只要安安稳稳地抱住贺远征这条金大腿,和贺远征绑定在一起,等国情开放后,她就可以成为人上人,过上富家太太衣食无忧的生活。 这样一想,叶依倩心潮澎湃,激动得难以自抑。 然而一回头,她看见叶家院外仍在那儿骂骂咧咧的叶母,以及旁边蹲在地上抽着烟,蔫儿了吧唧不说话的叶父,叶依倩又气不打一处来。 “远征,我们一家被撵出来了,没房子住了,我们今晚可怎么办啊!” 她哭哭啼啼,一把抓住贺远征的手,做出一副可怜无助的模样。 贺远征浓眉打了个死结。 “怎么会这样?而且……你家这房子,之前不是还好好的吗?虽然说有点旧了,挺长时间没翻修了,但至少还能住人,这怎么还塌了呢?” 叶依倩眼神闪躲了一下,没敢吭声。 而这时候,叶母注意到贺远征的到来,她一股脑地冲了过来。 “女婿啊,你可得帮我们做主啊!” 她叽里呱啦地嚷嚷起来,冲着贺远征告状。 “谢菁琼那个小傻子太过分了!还有老江家,她们欺人太甚啊!” “哪有像他们那么做人的?” “我家房子塌了,他们居然还把我们撵了出来,他们也太不讲道理了!太没人情味儿了吧?” 贺远征再次皱紧了眉心。 他不爱和叶母打交道,主要是因叶母太过粗俗泼辣,而且还跋扈,一看就不像什么善茬儿。 不过,看在叶依倩的面子上,他不得不耐着性子说:“婶儿,您先别着急。” “当初谢爷爷不是说了吗?让你们一家帮忙照顾琼琼那丫头……我觉得这事儿兴许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还能有啥误会啊?” 叶母一脸蛮横地喊道:“我看啊,他们就是没安好心眼,想让我们一家三口睡大街!这都十月份了,天气这么冷,这是想要冻死我们呀!” 她再次嚷嚷了起来。 眼见贺远征眼中越发不耐烦,叶依倩心里一咯噔,连忙扯了叶母一把。 她一副柔弱委屈的模样说:“远征,你看,现在可怎么办?” 贺远征沉闷地吐出一口气,压下心烦的情绪。 “这样,我去江家看看,问问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他又看了眼叶母,觉得叶母说的不能全信。 不过不管咋说,他觉得谢菁琼和江家这事儿做得不地道,毕竟叶家照顾谢菁琼那么久,而叶家房子又塌了,竟然这么无情地把人撵出来,未免太过凉薄了。 他这么想着,之后向叶家告别,转头去了江家那边。 叶母见此,顿时一喜:“不愧是咱女婿!” 她这么夸着,叶依倩却想叹气:“妈,下回在远征面前,您可千万别再那么说话,他不爱听。” 叶母翻了个白眼。 “他有啥好不爱听的?我也没说啥呀,我还不是就事论事,难道老江家这事做的像话吗?” 叶依倩再次叹气:“总之您听我的就是了。” 叶母念念叨叨地说:“听你的、听你的,之前我就是听你的,可结果呢?也没按你说的发展啊。那老江家不还是照样把咱们一家三口给撵出来了吗?” 她竟然还埋怨上了! 叶依倩心里来了一股火,就觉得自个儿怎么这么命苦呢,竟然摊上个这样的爹,这样的娘,真是糟心透了。 她瞅着叶母没再吭声,但那不高兴已经挂在了脸上。 …… 另一头,老江家。 “大伯母,大伯母!你在做什么呀?”六儿扯开嫩乎乎的小嗓子问。 这会儿谢菁琼拿来一张面板子,正在面板上揉搓着面团。 “水晶粉估计还要几天才能做好,六儿不是想吃面条吗?大伯母在给六儿做面条呀。”她一边揉着面一边说。 六儿呆呼呼地歪了歪小脑袋:“可是,大伯母从没烧过火,大伯母不是不会做饭吗?” 谢菁琼一想,这一大家子真是对她爱护过度了。 之前自个儿想烧水洗头,但江律那孩子一看见就赶紧制止了她,之后又围着她鞍前马后,生怕她伤着烫着。 看来她得解决一下,不然生活上多少是有点儿不方便的。 而且,她也想让老江家尝尝她的好手艺。 “大伯母其实是会做饭的。” 谢菁琼抖了抖粘在手上的面粉,拿起手巾擦了擦,然后蹲在六儿面前说。 “大伯母以前在家里做过饭,做的可好吃啦。” “咱家中午炖的鱼汤还剩下一些,等会儿把面条放在鱼汤里,保准把六儿吃的小肚子鼓鼓的!” 六儿摸了摸自个儿的小肚腩:“真的吗?真的很好吃吗?”他一脸好奇地问。 谢菁琼马上挺胸抬头:“那是!” “六儿不信的话等着看好了,大伯母可从不骗人哦。” 六儿弯起眼睛,笑得乖乖巧巧,谢菁琼也笑得很是明亮。 旁边老二老三的媳妇不禁对视。 徐丽英捅了他二嫂一下,小声嘀咕问:“二嫂,大嫂说她会做饭,你说真的假的呀?” 沈秀娟想了想,才含着笑容说:“甭管真的假的,我看大嫂挺高兴的,就让她玩儿着吧。” “反正那面团儿也不脏,如果大嫂不会做,大不了咱们来嘛。” 徐丽英一想也是,于是点了下脑袋,不再多问了,而是转身收拾起屋子,一副勤快能干的架势。 不久。 谢菁琼就揉好了面团,将面团放在盆子里。 如今这年头可没有塑料布之类的东西,于是她拿了条干净的白布盖在面团上醒面。 六儿像十万个为什么,围在她的身边问:“大伯母,团团什么时候才能变成条条呀?什么时候能吃呀?” 这孩子是个小吃货。 明明中午刚吃过鱼汤,喝得他肚儿溜溜圆,这会儿还没消化多少呢。可一听即将要有新花样,就满脸雀跃地期待上了。 谢菁琼被这孩子逗得直发笑,她抬手揉揉六儿的小脑瓜儿:“还得再等等,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哦!”六儿似懂非懂地点着小脑瓜,然后就蹲在了炕边上。 25:琼妹儿,你说什么呢 那面盆摆在炕头,他两只小手托着腮,眼巴巴的守在那儿。 而谢菁琼则是回了一趟她自个儿的屋子。 以前小傻子这屋都是沈秀娟她们帮忙收拾的,但这会儿谢菁琼想要自己来。 翻了翻柜子,发现家里真是太穷了,啥啥都缺。 想了半晌,她悄悄看了看身后,见四下无人,立即从空间里掏出一块浅蓝色的小碎花窗帘,抖开之后抚平上面的褶子挂在了窗户上。 江老太正好从外头路过,见此一愣,笑着说:“不错,这颜色新鲜,挂着还挺好看的呢。” 她也没问谢菁琼是哪儿来这么大的一块儿步,只以为她是从娘家带过来的。 谢菁琼笑眯眯:“对呀,我也觉得好看。娘,您那屋要不要也来一块儿?” 江老太赶紧摇晃着脑袋说:“不用、不用,我不要。我那屋有着呢,有块儿能用的就行了。” 老太太说完,就赶紧精神抖擞地走了。 谢菁琼眉眼间噙满了无奈。 这一大家子从上到下全是不爱占便宜的性子,有时候也挺苦恼的,就连想对他们好,都不知道该从哪里使劲儿比较好。” 另一头, 老四媳妇孙秋怡脸蛋红扑扑的。 她瞅着江家四弟说:“你看,你脸上的干皮都没了,瞅着可好看多了。” 她端起一面镜子凑到江四弟面前。 江四弟微微脸红:“真的吗?”他一副不太自信的模样。 上午被他大嫂糊了一脸的蛤蜊油,那油光冒的,出去干活时没少叫人家笑话。 不过笑就笑呗,反正他又不掉一块肉,他唯一担心的是怕媳妇儿嫌弃他。 孙秋怡认真说:“真的,瞅着嫩了不少呢。” 江四弟抬手一摸,发现脸上的油脂已经被吸收干净了,摸起来确实细发了许多。 “这玩意儿还真挺好用的呢。” 孙秋怡转了个身,将镜子放回原来的位置上。她不禁笑起来:“那是,毕竟是大嫂花钱买来的,能没用吗。” 说完,她又顺手递来一个搪瓷缸子,里头装着的是用扁担挑回来的河水,不过谢菁琼早就抽空将江里水缸里面的河水替换成了灵泉水。 这两天老江家有一个算一个,全都抱着水缸子不撒手,觉得这水变的特好喝,喝完神清气爽,疲惫全消。 江四弟捧着喝了两口,一脸迷惑问:“媳妇儿,你说是不是我的错觉?” “我怎么觉着,咱家这水越喝越甜呢?” 孙秋怡一脸认真地思忖:“嗯……难道是大嫂往水里面加了白糖?” “可咱家有白糖吗?” “谁知道呢,可能是大嫂买的吧,大嫂太实诚,一点都不藏私呢。” 江四弟深以为然,点着头:“可不是,幸亏咱家不像那叶家,不然大嫂这么老实,还不得被人欺负死。” 孙秋怡瞪过来:“瞎说什么胡话呢?什么死不死的?晦不晦气?!” 孙秋怡竟然还来气了。 她平时对外胆子不大,可在丈夫这儿,却显得越发娇气,主要也是因为小两口感情好,被江四弟给惯的。 这不,一见她生气,江四弟连忙起身,点头哈腰地赔笑脸,一副虚心认错的模样。 “噗——” 孙秋怡忍俊不禁,嫌他黏糊,不禁推了他一把。 “好啦,起开,你快回炕上歇着去吧,下午还得出工干活儿呢。” 江四弟“嘿”地一声,打是亲骂是爱,不打不骂不想爱,媳妇儿虽然推他,却没用多大力气,反倒叫他甜进了心坎儿里,那叫一温馨。 然而,就在这时。 “有人在吗?” 院外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 “是你?!” 老三媳妇正忙着的打扫卫生,这会儿一听动静就赶紧出来了,但却皱紧了眉毛,一副很不待见的模样。 她劈头就问:“你来干啥?” 贺远征浓眉一拧:“我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想来问问,倩倩她们之前在谢老大夫家住得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你们撵出来了?” “哈啊?” 老三媳妇愣了愣,接着就笑喷了。 “好家伙,我算是明白了。敢情是是来帮叶依倩出头的?” 谢菁琼刚挂好窗帘,她听见外面的声音,不禁探出头来:“英英,怎么了?是谁来咱家了?” 她不经意一瞄,接着就看见个长相俊美,身材高大的男人。 这人长相很艳丽,可艳丽里又添了点儿阴沉,那个头至少也得有一八六,并且肩宽腿长,像个天生的衣架子。 而除此之外,他左边眼角还点缀着一抹红通通的朱砂痣。 根据这外在特征,谢菁琼一下子就对上号了。 “贺远征?” 这不是原文男主贺远征吗? 表面是个不务正业的二流子,整天游手好闲,带着几个偷奸耍滑风评不好的大小伙子四处乱晃,甚至经常一走就是十天半个月,没人知道他去了哪儿。 只当他是出去野了。 但其实,这人胆子贼大,如今这可是1971年,风气正严,而这人私底下带着一群兄弟投机倒把,悄悄地倒卖粮食挣差价。 不过,他怎么来了? 难道是因为叶依倩? 正当谢菁琼这么想时,贺远征已经朝她走了过来。 “琼妹儿,叶婶儿虽然刀子嘴,但她豆腐心,她这两年可没少疼你。” “江家把他们从你家撵出去,这事儿你知道吗?你同意的?” 老三媳妇气够呛,冲上来拉扯贺远征:“你瞎说什么?你离我大嫂远点儿!” 而谢菁琼:“?” 真是无语透了。 她回忆着,小傻子从前一直管贺远征叫征哥,她清了清嗓子,一副傻乎乎的模样问:“征哥,你这是什么意思呢?” “为什么说是江家把她们撵走的?” 贺远征对上她清澈赶紧的眼神,为此愣了愣:“难道不是?” 毕竟琼妹儿脑子不聪明,出了这种事,除了江家挑拨离间,又还能是因为什么? 谢菁琼见此,险些被他逗笑了,她直接说:“这和江家没关系,是我的主意。” “什么?”贺远征一懵,险些怀疑人生。 “怎么可能?!” 他质疑地看着谢菁琼。 谢菁琼神色淡了些:“他们在我家白吃白住,却还虐待我,没道理让我养活那些仇人吧?” 而这话一出,叫贺远征脑子嗡地一声。 “什么虐待你,什么仇人?” “琼妹儿,你在说什么呢?” 26:真香 谢菁琼是真想笑了,这人也太有意思了吧? 大老远的跑过来为叶依倩出头,在他心里叶依倩是真善美的化身,可他连情况都没打听清楚。 她摇了摇头,用一副天真语气问:“征哥,你刚才说孔大凤(叶母的名字)刀子嘴豆腐心,还说她这两年没少疼我。” “那我问你,我爷失踪前,我体重多少,我多沉?” “我爷失踪后,她们一家搬来我家,我体重又是多少,又是多沉?” 贺远征又是一怔。 谢爷爷失踪前,小傻子很受宠,那时候曾一度胖到一百四,人看起来圆润不少,但乡下人家就喜欢那种白白胖胖的,看着就富态,证明日子过得好。 可谢爷爷一出事,她日复一日的瘦,直至嫁进江家时,一六八的个子,但体重只有八十斤。 和从前对比,体重缩水了一大圈儿。 而论起贺远征和谢菁琼的关系……其实也谈不上什么关系。 贺父死得早,贺母又病重,他年少时生活很艰难,偏巧谢爷爷心善,接济过他几回。 后来他和贺母生了病没钱看,谢爷爷医者仁心,没收这娘俩的诊金。 但谢爷爷一失踪,这娘俩和小傻子关系变淡了,反而在叶依倩的忽悠下,和叶依倩走得越来越近了。 对此谢菁琼不予置评,懒得多说什么,她如今纯粹是嫌弃这人多管闲事。 “叶家对我不好,所有人有目共睹,而唯有你看不见,你这次来帮叶依倩出头,你认为她受了委屈?” “那我的委屈呢?” “你甚至连事情始末都没打听清楚,就直接跑过来兴师问罪,甚至还先入为主,怀疑这事儿和江家有关?” “说白了,甭管这事儿怎么样,你都不该管,因为那是我的事情,是我家的事情,和你无关。” 说完,谢菁琼转身,不见方才的凉薄冷漠,她冲着老三媳妇笑弯了眼睛,“英英,走,我的面团差不多醒好了,咱俩去擀面条去。” 挽着老三媳妇的胳膊,她头都没回一下。 而贺远征杵在江家院子外,莫名地心里发堵。 琼妹儿是个小傻子,她脑子不好使,他以为她被江家蒙骗了,所以才和叶家翻脸的。 可什么叫做,“连事情始末都没打探清楚”? 难不成这事儿里面有什么隐情? 他脸上烧得慌,想了想,立即扭头,直奔大队长李全国家。 李全国一见贺远征,就操心地直叹息:“是你小子啊,咋没去看看你娘?你听叔一句劝,别总是不着家,你娘对你挺担心的。” “你也老大不小了,收收心,别总不务正业了,省得人家骂你二流子。” 贺远征皱着眉,说:“李叔,这些事儿我都知道,您就别念叨我了。琼妹儿到底怎么回事?” “她和叶家之间怎么了?” 一提这叶家,李全国气不打一处来,甚至就连看贺远征的眼神都冷淡下来。 “你不提我差点忘了,你正在和那个叶家闺女处对象,你说你是不是眼瞎,咋就看上那么个玩意儿?” 贺远征一哽,接着李全国提起之前那些事,而贺远征越听,脸色越寒。 他想起骂骂咧咧的叶母,想起哭哭啼啼冲他告黑状的叶依倩,登时心里滋味五味杂陈。 他竟然被人当枪使了! 而这个利用他的人,竟然还是他对象! …… 贺远征那边的事情谢菁琼没有理会,这会儿擀好了面条,鱼汤又重新熬了熬,不久面条出锅了。 “大伯母,好香哇!”六儿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正大眼亮晶晶地望着她。 江律他们也全是一副惊讶表情,谢菁琼今日露的这一手,可真是好极了。 那鱼汤比中午吃时还要更香,也不知她是怎么弄的,馋得人直流口水。 当鱼汤面条盛出锅,孩子们一人捧着一大碗。 “好好次!” 六儿呼噜噜地嗦面条,面条嫩滑又劲道,奶白的汤汁又十分浓郁,带着河鱼特有的鲜美,叫人恨不得再来一大碗。 可惜六儿岁数小,肚子也小,只吃了大半碗就实在吃不下了,只能可怜巴巴地看着其他孩子继续吃。 这孩子心里懵懵懂懂,但此刻突然产生个念头,他可太羡慕大宝他们了。 像是大宝江律,正在长身体,吃得也多,他突然想快快长大了,然后吃更多更多的好东西! 谢菁琼叫这孩子逗得直发笑:“好啦,想吃的话以后大伯母再给你做。” “真的吗,大伯母?” “真的!大伯母不骗六儿。” 六儿喜笑颜开,立即黏糊糊地抱住谢菁琼大腿:“大伯母呀,真好,六儿可喜欢大伯母啦!” “大伯母也喜欢六儿呀,来,吃块糖,甜甜嘴儿。” 顺手从兜里摸出一颗大白兔塞进六儿的小嘴儿,六儿满嘴的奶香味儿,果然奶呼呼的小孩子最适合吃这种又甜又奶的大白兔。 叫谢菁琼看得简直想抱起来亲他一口! …… “啥味儿,咋这么香呢?” 江老太岁数大了,中午吃完饭就睡了一觉,直至这会儿被孩子们呼噜噜嗦面条的声音馋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看见江老头正一副不苟言笑的模样,面无表情地坐在炕头上,活像他多正经似的。 实则老头正在疯狂吞咽嘴里分泌出来的口水。 太香了! “是谁做的?好像是中午的鱼汤?但比中午更香了。” 江老太直迷糊,正好这时,谢菁琼捧着两大碗走了进来:“爹,娘,尝尝我手艺。” 她笑容甜美,眼神清湛清湛的,而江老头一看那两大碗面条就有点忍不住了。 但,老人还是很有包袱的,很爱面子的,就算馋得要命,但脸上并未表现出来。 反而是江老太,一惊一乍问:“哎唷,琼琼,这是你做的?快过来,把手伸出来,我看看烫着没烫着?” “娘,没有,娟娟和英英有帮我好,我好得很呢。” 谢菁琼说完,就把两大碗面条摆在了炕沿上,她兴致勃勃地催促:“爹,娘,你们快吃,锅里还有,我也饿了,去盛一点出来。” 说完她就走了。 江老头瞄她一眼,见她掀开门帘子出去,登时忍不住了,赶紧捧起那一大碗面条,先是喝了一大口奶白的鱼汤,接着又卷了一筷子粉条塞进口中。 被馋了这么久,老头活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慢点慢点,又没人跟你抢。” 老太太这么说着,但自个儿也捧起了面碗,她凑近闻了闻,接着小心地喝一口鱼汤,这面汤太热了,她怕汤口。 然而汤水进入口中,霎时,她啥都忘了。 哎唷,真香! 满脑子只有这念头,立即像江老头似的,把脸埋进面碗里,呼噜噜地嗦着面条吃个不停,那叫一酣畅淋漓。 27:野狗江战霆 谢菁琼的鱼汤面大受好评。 “大嫂真厉害,以前还真不知道,原来大嫂竟然真的会做饭。” 就连沈秀娟她们都赞不绝口,一个个被谢菁琼喂得肚子饱饱的,撑得瘫在炕上一动不想动。 老三媳妇摸摸自个儿的肚子,“二嫂,看,我肚子都圆了,像不像怀了?” “咋啥虎话都敢往外冒?”沈秀娟又气又笑,抬手抽她肩膀一巴掌,而她笑得很皮实。 老四媳妇孙秋怡正咂摸着嘴,没参与俩人的话题,正充满陶醉地回忆着那面条的好味道。 真好吃呀,还想再来一大碗!可惜她动作慢了点儿,二哥三哥太鸡贼,竟然把锅里剩下的全都盛走了。 老四媳妇舒舒服服地打了个饱嗝,脸颊酡红了起来,还怪不好意思的。 对此,谢菁琼是相当满意的,毕竟厨子的快乐有两种,一种是饭菜出锅时看见自己的劳动成果变成美味的食物,另外一种就是自己辛辛苦苦做出来的东西大受欢迎。 巧了,如今两种快乐集齐了,她感觉自己就是这世上最最幸福的人了! 但晚上时,她听说了一件事。 “哈哈哈……艾玛,可笑死我了!” 老三媳妇出了一趟门,回来时牙都差点笑掉了。 “大嫂,你听我说,贺远征跟叶依倩闹掰了。” “听说他俩大吵一架,贺远征问叶依倩为什么要颠倒黑白让他误会,而叶依倩在那儿一个劲儿解释,结果最后贺远征被她气走了,还正好被人撞见了。” “听说叶依倩哭得老惨了!” 该! 老三媳妇心想,哭就对了,她大嫂从前被叶家欺负,天晓得掉过多少泪,这回总算风水轮流转了。 不过贺远征那人似乎傻,被叶依倩骗得晕头转向,一看就没有脑子。 谢菁琼听后惊讶了一下:“啊这……” 该怎么评价呢? 算了,不评价。 反正不过是不相干的外人而已。 与此同时。 远在国境之外。 “老大!!” 随着一声轰隆巨响,尘烟漫天。 一个年轻人捂着血流不止的肩膀,他脸上沾满了灰,有血也有泪,正目眦欲裂地看着爆炸发生的地方。 另外几人也是一脸的面如死灰。 就在之前,面临对方锲而不舍的追杀,江战霆这边势单力孤,为了让其他人能够顺利撤退,他独自一人留下来断后。 可这爆炸声响起,叫人心凉了半截儿。 而就在这时,螺旋桨的声音从天上传来。 有人抬起头,登时一惊:“看,那是歼6!咱们国家的战机!” 大伙儿纷纷看向那驾直升机,紧接着就有人跪在了地上,气恼不甘,一拳头砸在了土地上。 “就只差一点,就只差这一点!” 他看见直升机放下梯子,有人全副武装顺着梯子下滑,那是来营救他们的。 可是他们老大已经…… “嚎什么?老子没死呢!” 就在这时,尘烟之中,一个浑身血迹的男人,容貌周正,俊美刚毅,又浑身透着冷硬的气质。 他被硝烟味儿呛得直咳嗽,手中弹夹已经空了,走起路来更是一瘸一拐,贴近右腿大动脉的位置更是绑紧了一条脏污的布条用来止血。 “老大!” 有人看见江战霆,立即喜极而泣,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朝他狂奔,一把勾住了他脖子。 江战霆踉跄一下,险些没摔倒在地,他脸色很是苍白,“轻点儿,我还想再多活两天。” 他一副脱力的模样,额头上有个小伤口,顺着脸淌血,这会儿疲惫的坐在一块石头上,想要点烟,但摸了一个空。 而直升机降落的人员已经立即持枪冲向了前方,也有人赶过来和江战霆询问情况。 江战霆摸了摸怀里仅剩的一颗手榴弹,“那边还有两百多人没解决,你们来得很及时。” 不然兴许等待他们的,将是穷途末路。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即在战友的搀扶下,狼狈起身,眺望着远方的烽火狼烟。 “干他娘的!” 被对面那些人追杀了大半年,每杀完一批又来一批,这半年来他无时无刻不绷紧着精神,稍有个粗心大意就得当心自己小命不保。 更甚至他身边还带着这么多出生入死的兄弟们。 这会儿他总算解气了,不但自己安全了,兄弟们的命也算保住了,而最要紧的,是他怀里那份机密文件,终于可以交给上头了。 “走,咱们回家!” 他大手一挥,没用任何人搀扶,直升机已降落,他带头登上了直升机。 当直升机飞入国境时,这一堆伤员有的喜极而泣,有的哭着喊媳妇、喊孩子,也有人眼白一翻就昏死了过去。 但江战霆一直保持着警戒和冷静,他因失血过多脸色越发苍白,但双手放在腿上,平静地闭目养神。 直至直升机再次降落,他猛地睁开了双眼。 “江同志!” 这边有人和他交接,一看见他就激动地迎了过来,之后那封机密文件立即封存,被连夜送往京城重地。 而江战霆等人则是被人送进了医院。 也是这时,他得知了一件事。 “你说什么??” 他一脸的费解,难以置信,仿佛老天爷跟他开了一个大玩笑。 “你说,我死了?早在半年前就死了?牺牲的消息不但传回家,甚至连抚恤金都发下去了?” “啊这……当时情况那么严重,我们赶到时只发现那些血肉模糊的尸骨,根本拼凑不全,再加上迟迟没等等到你们的消息,所以……” 江战霆脑壳疼。 “我想静静。” 完了,老头老太太还不得难过死。 不行,他坐不住了,立即拔下输液针,不顾自己伤势严重立即就下了病床。 “你要去哪儿?大夫说了,你得静养!” 可这男人上了战场一副冷静镇定的模样,平时却像个凶狂野狗似的。 如今更是一脸粗野:“静养个屁!我要是真死了也就罢了,但问题是我现在还活着。” “我要是不第一时间赶回去,我家老头老太太能拿笤帚抽死我!” “反正这边也没我什么事情了,我回去养也是一样的,走了走了,不跟你磨叽了!” 说完,他勾起一件军大衣,拄着拐杖就迈开了大长腿。 而,对方:“???” 早就听说这江战霆脾气不好,性子也糙,敢情传言竟然是真的,竟然一点儿也没抹黑他。 这怎么跟个炮仗似的! 28:酸辣粉 另一头,大岭乡青山屯。 “大伯母大伯母,地瓜真的变成面粉了!” “不是面粉,是淀粉。” 谢菁琼哈欠连天地睁开眼,发现已经上午十点多了,这两天日子过得还算平静,每天除了带着孩子们出门玩儿,便是帮家里做饭。 自打秀了一把好厨艺,谢菁琼总算找到一个合适自己的岗位,如今老江家的一日三餐已经被她承包了,大人孩子们吃得一脸满足,谢菁琼也觉得挺幸福的。 她推门而出,看见太阳底下摆着好几个盆子,为了让淀粉晒干得快一点儿,每个盆子里只有薄薄的一层,如今淀粉已经干透了。 全部收集起来能有小半桶,叫谢菁琼笑得弯起了眼睛。 江律这孩子老气横秋,但这会儿也是目瞪口呆:“大……大伯母,咱家没麦子,但是咱家也有面粉了?” 他不知该咋说,就觉得挺神奇的。 其实最开始谢菁琼想做这个,甭看老江家从上到下无比配合,可谓是十分支持,但其实心里并不看好。 做淀粉剩下来的地瓜渣并没有直接扔掉,最近老太太和老二媳妇把那些地瓜渣弄成干巴巴的饼子,别说,嚼起来还挺脆的,又有地瓜特有的香甜,也算发现了一种新吃法。 然而如今淀粉成品摆在眼前,江律就觉得,他大伯母咋这么厉害呢? 大伯母太厉害了! “走,”谢菁琼也挺高兴的,她挥了下手,“趁着大伙儿下工前,咱们先做点水晶粉。” 如果东西好吃,就能拿出去卖了。 这年月私人不能做买卖,但凡事只要和集体挂钩就好办多了,比如她可以开家粉条厂,专门用来生产这种水晶粉,挣来得钱大伙儿一起分,这就不算投机倒把,而是叫做大队共产,为集体谋福利。 “那我帮大伯母烧火!” 江律也挺高兴的,想起去年过年时,大队杀年猪,老江家也分了一点儿肉,当时做了一大盆猪肉酸菜炖粉条。 粉条可香了,吃起来滑溜溜的,沾满了肉汤肉汁,江律特爱吃粉条。 但这孩子矜持,悄悄地吞咽着口水,就像个小大人似的,围着谢菁琼忙前忙后。 中午时,大伙儿干完活,从地里回来了,青山屯今年春天下种稍微有点晚,因此秋收也比旁的大队晚。 有那进度超前的,公粮都已经上交了,而他们这边才刚开始秋收而已。 “奶,快来,大伯母做了酸辣粉。” “啥酸辣粉,哪来的辣椒?不对,家里也没醋啊。” 老太太一脸迷糊,江律说:“辣椒是我大伯母上山捡的,醋是大伯母自个儿拿橘子酿的。” “橘子还能酿醋吗?” “大伯母说那个叫果醋。” 江律扯着老头老太太,等人一进院子就闻见了香味儿,酸酸辣辣的,很是开胃。 老太太眼神一亮:“今儿伙食肯定差不了!” 老二媳妇笑容满面:“那是,以前还真不知道,大嫂手艺竟然这么好。” 自打谢菁琼帮家里做饭,家里伙食就没差过,要说缺点也不是没有,太费油了,她做东西很敢下料,但比起一大家子吃得开开心心,费油反而是小事儿。 江老太已经让老二去了趟油坊,又打了二斤油回来,够用很长一段日子了。 但江老太像是想起什么,突然脸一板:“你们大嫂手艺好,但也别欺负你们大嫂,知道不?” “平时在家,做饭啥的,她愿意掌勺就让她掌勺,但刷碗洗菜啥的你们可得帮衬些,免得把她累坏咯。” 老二媳妇忍俊不禁,“成,娘,您就放心吧,累不着大嫂的。” 她这么说着。 正好谢菁琼端着满满一大盆的酸辣粉从厨房出来,她笑容满面地招呼着:“都回来了?律律、扯扯,快去拿碗筷,正好咱们也能开饭了。” “嗯呐!”江律痛快地答应一声,他跟江澈忙着拿碗筷,小三小四则是打了一盆水,让大人们洗手。 这是谢菁琼的新规矩,饭后管不着,但饭前必须得洗手,病从口入,祸从口出,这点她很坚持。 尤其大伙儿动不动下地干农活,回来时总是沾着一身土,这要是不洗手,没准沙子泥巴灰尘啥的,就全赤金嘴里了。 不久,一大家子围着桌子坐得满满当当,一个个眼神放亮。 谢菁琼已经给大伙儿盛好了酸辣粉,一人一大碗,孩子们的粉条是用另一口小锅做的,里面没放辣椒,免得把孩子们辣坏了。 “吃吧!” 作为大家长,江老头拿起了筷子,他一声令下,霎时间,呼噜噜的声音响起来,一时间这江家大院充满了嗦粉的声音。 “好好次哦!”六儿吃得抬不起头,脸颊撑得鼓鼓的,像只小松鼠似的,连汤汤水水都喝得一干二净。 “这粉条真不错,好吃!”就连江老太也满口直夸。 谢菁琼笑得眉眼弯弯:“娘,那您看,咱可不可以用这个换钱?” “噗——咳咳咳咳咳!” 吃完了酸辣粉,江老太正在喝凉水。 一听这话,猛地呛住了。 她咳嗽了好半晌,才抬起头来。 “啥啊??” “战霆媳妇,你说啥???” 29:为她遮风挡雨 谢菁琼心道罪过,早知道就等老太太喝完水再说好了。 她连忙起身,拍着江老太的背,帮她顺了顺气儿。 “娘,这个粉条可以换钱吗?” “想啥呢,那可是投机倒把啊!不行不行,这玩意好是好,但万一叫人抓住了……” 江老太吓出一身冷汗,赶紧一把抓住谢菁琼的手,像生怕谢菁琼想不开。 谢菁琼无辜地眨眨眼:“可是,上回我和律律他们去公社,看见隔壁大队的铁柱拉着山货拿去卖,而且他们还说,这不叫投机倒把,这叫带着大伙儿搞创收!” “钱卖了一起分,帮大伙儿多谋一条生路。” “娘,为什么人家的山货可以卖,咱们的粉条不能卖?” 江老太被问得愣住了,“啊这……” 一时间竟然答不上来了。 对啊!如果是带着大伙儿搞创收,那这事儿就不叫投机倒把了,毕竟挣了钱并不仅仅只富一家人,而是富裕整个生产队,这是好事儿啊! 江老头也若有所思,“这……这好像真能行?” 大伙对视了一眼。 江二弟是个急脾气,突然拍桌子喊道:“爹,我看不如这样,咱自个儿瞎琢磨也没啥用,不如直接找大队长问问,看看这事儿能干还是不能干!” 他媳妇沈秀娟也一脸认真地点着头,不过,这事儿真要是成了,可不能全指望她大嫂,大嫂那么瘦的一个人,万一累出病来呢? 而且粉条这东西卖得便宜,想要挣钱必须出货量大,这就意味着,一旦正式开始做,肯定得做很多。 不说别的,每天单是削地瓜就得削不少,数量少了还成,可数量一多是真挺累人的。 江老头琢磨着,“这样,老二等会儿跟我去大队长家,咱爷俩找他商量商量。” “这事儿要能成,等年底大伙儿分钱时,不求别的,好歹挨家挨户桌上添个菜,也算过个好年了。” 谢菁琼功成身退,她立马低头悄悄喝水,借此掩饰唇边的笑容。 但她知道,这事儿已经成了一半儿了,大队长是个拎得清的,肯定能明白这里面的利害关系。 …… “真的假的?” “战霆媳妇还有这手艺?” 当老江家找上大队长,大队长都惊住了。 他猛地起身,一边搓着手,一边来回踱着步。 “江大爷,我实话实说,我早就眼馋咱隔壁大队了,人家那边有座山,山里头啥啥都有,不说别的,平时采点蘑菇都能换不少钱,可咱们这边也有山。” “但咱这边山上实在没啥好东西。” “您家儿媳还真是个福星,这粉条作坊真要是办起来,那她可为咱们大队立了大功了!” 江老头一听,就觉得这事儿有谱:“那你看,这事儿能做?” “能,太能了!”大队长激动地拍了下大腿,笑容满面说:“咱以前是没这个手艺,也不知咋搞这东西,但现在知道了……您放心,后头的事情交给我,我今儿下午就去公社,找咱公社的张主任把手续办下来!” 生产队开作坊,这可不是小事儿,得在官面上过一下明路,相关文件不能少。 大队长越想越坐不住,心潮澎湃下,匆匆交代了几声,就连忙拿上江老头带过来的水晶粉往外走。 “不行,这事儿不趁早落实,我这心里也没底,尽快把手续劈下来,咱们也能尽快操办起来。” “江大爷,我走了,回头去你家报喜!” 说完他走路带风,那叫一春风得意,活像被个天大的馅饼砸中了一样,整个人都快飘起来了。 …… 江老头回家时,老太太正咂摸嘴回味着中午吃的那个酸辣粉儿,她一见江老头就问:“咋样,大队长咋说的?这事儿能做不?” “能!”回答的人是江二弟,他龇出一口大白牙:“队长叔激动够呛,人已经去公社了,这事儿已经是板上钉钉了,咱等他消息就是。” “哎唷,琼琼那主意竟然还真的成了?我就说,这孩子是个有福气的!” “啥福气不福气,”老头瞪了她一眼,又连忙瞅了瞅四周,见没人关注这边,才压低嗓子说:“这话以后可得收着点儿,不然叫人听见了,像是那个老叶家,万一他们鸡蛋里头挑骨头呢?” “再扣你个迷信的大帽子,那多得不偿失。” 老太太撇撇嘴,“我还怕了她不成,咱农村人家哪有那么多讲究。” 不过老头子说得对,她心里暗暗把这事儿记住了。 战霆媳妇有没有福气,他们老江家知道就好,免得给战霆媳妇惹麻烦。 江老太这么想着,扭头就进屋了,谢菁琼这心大的吃饱了就犯困,这会儿已经睡着了。 老太太稀罕拔插地瞅着她,帮她掖了掖被角,又拨开糊在她脸上的发丝儿,她止不住地乐。 可乐着乐着,又突然眼眶一红。 要是战霆还在该多好。 老人轻叹,接着又打起精神,慈祥和蔼地瞅着谢菁琼。 “好姑娘,安心睡吧,咱家就算没战霆,咱也能帮你遮风挡雨。” 老太太这么说着,转身悄悄走出了屋子,小心地掩上了房门。 而炕上的谢菁琼安静地睁开眼,她其实睡得并不熟,老太太刚她掖被子时她就醒了。 但当时听老太太呼吸频率不太对,就没睁开眼。 至于这会儿,她翻了一个身,抱着被子重新闭上眼。 “你为我遮风挡雨,我也能给你撑起一片天。” 她这么说。 …… 大队长是傍晚回来的,走起路来嗖嗖的,连家都没有回,就立即跑来老江家。 “江大爷,事情办成了,手续办下来了!” “咋这么快?” 老头是真惊了,这大队长办事也忒有效率了。 30:肠子都悔青了 大队长高高兴兴地说:“必须得尽快,那话叫啥来着?好饭不隔夜!” “这事儿落实了,咱们心里也就有底了,至于这人员安排……” 大队长思忖着,哪怕开办粉条作坊是件好事儿,属于带着大伙儿搞创收,以后挣了钱,生产队得按人头分。 但出力多的,肯定也得多分点。 “老江大爷,这事儿是你们一家提议的,所以我是这么打算的,这粉条作坊就由你们一家人负责,至于原材料啊,钱啊啥的,那些您不用操心,我从咱大队拨一笔公款,你们一家只管生产就成!” 大队长这话说得敞亮,但其实是特地照顾老江家。 江老头难得地露出几分笑模样:“成,那就按你说的办。” 谢菁琼在边上看着,并没有吱声,直至大队长走后,全家欢天喜地。 不然之前大队长在这儿,大伙都绷着一些,没敢表现得太直接。 但这会儿却没了顾虑。 “好!”江老太一拍大腿,一副春光满面的模样。 “这都快十月底了,满打满算离过年也就两个多月而已,咱们大伙儿加把劲儿,争取过年能多扯几块布,给孩子们做套新衣裳!” 老太太这么说,老二媳妇她们笑着直点头:“还有大嫂,不能把大嫂的忘了,大嫂那身儿衣服都旧了,而且她还没有过冬的棉袄穿。” “等过阵子天冷了,我看不如先帮大嫂做件新棉袄。” 老太太立即说:“对!多亏老二家的提醒,不然我差点忘了,我竟然没想到这茬儿。” 老二媳妇笑了笑,而老三家的、老四家的,也连忙说:“二嫂,我手艺好,大嫂的衣服让我来做吧?” 老四媳妇眼神闪闪发亮,她大嫂长了一个好模子,要是打扮打扮,准能特别好看,一定比那些城里的姑娘还漂亮。 到时候她给大嫂在衣服上绣上几朵小花花,得用红丝线,不如就袖红梅,正好红的喜庆,也趁气色。 老二媳妇点着头:“成,那到时候我帮你。” 谢菁琼在边上看着,大伙儿要是不提这,她差点忽略了。 老江家身上穿的全是旧衣裳,听说老两口生病那阵子,老太太做过一场大手术。 不但花光了江战霆的抚恤金、掏空了原本的积蓄,甚至就连家里值钱的物件儿也全拿去典当了,能换一点钱就换一点钱。 以至于如今全家穿得破破烂烂,那衣服上全是补丁,满是缝缝补补的痕迹,甚至袖口裤面都磨出了小窟窿。 果然得尽快赚钱! 这老江家缺吃少穿,她空间里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但问题是吃的方面还好,她可以归咎为是自己运气爆表,反正在江老太看来她是个有福气的,就算锦鲤一点儿也不容易惹人起疑。 但人生在世衣食住行这四大方面一样也不能少,吃的算是解决了,可穿的呢?总不能叫她凭空变出衣裳吧。 于是心里琢磨又琢磨,谢菁琼愉快决定。 等这粉条生意挣钱后,必须得从头到脚的把老江家武装起来。 让老江家全员都能穿上过冬的棉衣,再也不穿这些蓄满补丁的破烂衣裳! …… 第二天,大队长带着十几人,风风火火地拉来一车又一车的土豆和地瓜。 有人看见这一幕,登时吃惊。 “这是咋了?” “大队长咋拉了那么多粮食去老江家?” “谁知道呢?” 大伙心里存疑,于是跟了上来。 “大队长啊……” 对方一开口,大队长就立即明白了。 “正好,我宣布一个好消息!” “咱青山屯拿到公社那边的指标,老江家造福了咱们整个生产队,他们家想要做粉条,等回头挣了钱,咱挨家挨户都能多添几个菜!” “啥???” 这消息把大伙儿听懵了。 不远处,叶母一宿没睡好,毕竟叶家房子已经塌了,如今没比风餐露宿好多少。 她甚至都冻感冒了,正流着鼻涕打喷嚏,听见这话突然叫起来:“啥??粉条??” 她一脸懵逼,接着冷笑起来:“我呸!就他们一家能显摆。” “什么粉条不粉条啊,大队长,你可别叫那老江家骗了,别被人卖了还在帮人数钱呢。” “保不准他们是借这事儿讹咱大队的粮食呢!” 地瓜土豆又咋了,那可全是抗旱的粮食,乡下人家一囤就是满满一地窖,这玩意囤得住,往往得吃一冬天。 叶母在那边阴阳怪气,大队长冷冷地瞟她一眼:“我看你是闲的!” “人老江家忙着帮咱大队谋福祉,你倒好,竟然还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既然你这么看不起人家,那正好,回头人家挣了钱,你们叶家别跟着一起分!” 叶母呵呵一声:“我呸,他老江家要是会做粉条,我孔大凤仨字不如倒着写。” “指不定谁奸谁虎呢!” 她讽刺地瞅眼大队长,冷笑着扭头就走了。 殊不知,就在不久之后的未来,为了今日这一时痛快嘴,她悔得肠子都青了。 可惜说啥都晚了,只能眼睁睁看着人家老江家大把大把的挣钱,而她气死也没招儿。 …… 对此谢菁琼是一点也不知情,她今儿一大早就忙活起来,带着几个弟媳妇开始处理那些地瓜土豆,人工的效率实在太低,如果有个机器能方便许多。 比如要是能弄几台榨汁机,把地瓜土豆里面的淀粉榨出来,能节省很多人工成本。 另外则是淀粉在水中沉淀,以及晒成干粉很耗时间,这样一想很不划算,如果能弄一台红干净,将湿淀粉烘干,那么生产效率也能提上来。 巧了,她上辈子是工科出身,大学毕业后才改为经商。 似乎很多人都是这样,大学修的专业和未来正职是八竿子也打不着的关系。 比如有人大学学的是计算机,毕业以后当交警,也有人学的是文科,却在商场里当起了售货员。 但不管怎么说,以前那些积累都是一笔财富,她如今满脑子想的,全是这些事儿。 如何既不出格,又不惹人起疑地办成这件事儿,成了她当下的难题。 “大嫂,快坐下歇歇。” 中午时,老二媳妇心疼地扯了她一把:“早就说了,你啥也不用干,平时咋样现在就还咋样,一切照旧就行了。” “可你倒好,偏要跟着忙活,削地瓜削的手都红了,都快把咱娘心疼死了。” 谢菁琼攥着袖子蹭了把脸上的汗,她手上确实有点红,主要是因为拿了一上午的刮皮刀,削地瓜时得使劲儿,捏着刀柄把自个儿给捏红了。 但几个弟媳妇也没好到哪里去,就连江老太都腰酸背痛的,这会儿正捶打着肩膀。 “我没事,来,大伙儿喝点水。 31:情敌!竟然是大嫂? 她去了厨房一趟,家中水缸早就被她悄悄换成了灵泉水,只是之前一上午忙得脚打后脑勺,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大伙儿也忙得没时间喝水。 直至这会儿。 “就你孝顺,”江老太笑着直叹气,“行了行了,都别忙活了,这也晌午了,都坐下来歇歇,活儿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 谢菁琼轻眨一下眼,她还在琢磨利用机器代替手工这事儿。 不过,榨汁机做出来未免太超前,那玩意儿听着简单,但许多原理在如今这年代尚未普及。 另外则是,他们青山屯没通电! 就算真有榨汁机,没电也白搭儿。 不过,弄不成榨汁机,也不必偏得钻这牛角尖,她完全可以搞个迂回策略,曲线救国。 这么一想,醍醐灌顶,谢菁琼的眼神猛然一亮。 “娘,咱家有石磨吗?” “石磨?没有,”江老太摇着头,“咱大队就只有一台石磨,在打谷场那边。” “琼琼,咋啦?咋突然问这个?” 谢菁琼长吁气:“娘,咱们削地瓜就够累了,等会儿还得把地瓜捣碎,要是有石磨,就可以用石磨把它磨成渣,这样咱们也能轻松点儿。” “诶?” 江老太一愣,好像真是这个理儿。 仔细想想,那石磨是用来磨谷子、磨豆子的,谁说地瓜土豆不能磨? 真能省出好大的力气! “走走走,”老太太越想越觉得靠谱,她立即起身,招呼着在家帮忙的江老头。 老头是个踏实能干的,这会儿见江老太她们累坏了,就拽着江二弟他们把一筐筐的削好皮的地瓜土豆弄回屋子里,免得在大太阳底下晒坏咯。 “咋了?咋这么着急呢?”听见江老太喊他,老头回头看来一眼。 江老太一副十万火急的模样:“别磨蹭了,琼琼帮咱想了个好招儿,能让咱大伙儿少受一点累。” “走走走,你跟我去打谷场,咱去和那边说说,看看能不能把石磨借过来。” 江老头听得云里雾里的,但也没多说,立即跟上了江老太,老两口虎虎生风地出门去了。 …… 谢菁琼也没干坐着,这都晌午了,忙了一上午大伙儿全饿了。 甭提孩子了,就连大人们都前胸贴后背了。 所以她转身走进厨房,本来是打算给大伙儿做点吃的,谁知竟被老二媳妇推了出来。 老二媳妇可无奈透了:“你说说,你这孩子咋一点都不听话呢?快回去歇着去!” 老二媳妇把她往外赶。 一句“你这孩子”,叫谢菁琼听得一愣。 就感觉自个儿岁数打了个大折扣,仿佛不是十八,而是八岁? 不,估计还没八岁呢!在老二媳妇心里,她也就跟六儿差不多。 她无语扶额,“我……” 老三媳妇忍俊不禁:“行啦行啦,大嫂,你就回去吧,不然二嫂该生气了,你看都把她急成什么样儿了。” 就这么,谢菁琼耷拉着脑袋,只好无精打采地转身。 “大伯母,不哭!” 六儿迈开小短腿儿朝她抱过来,一把抱住她的手腕晃了晃。 “大伯母开心心,奶奶说,大伯母笑起来好看,可好看可好看啦!” 另外几个孩子也眼巴巴地看过来,大宝江律向来懂事,这会儿甚至还剥了个大橘子塞进谢菁琼手里。 “大伯母,吃,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就能吃饭了。” 二宝江澈也说:“对,大伯母!对了,大伯母……我昨天在山上看见一只小麻雀,那麻雀可肥可肥了……” 江澈怕她不开心,在这儿没话找话,想盖过之前的话题。 而谢菁琼差点被这群小孩子逗笑。 “好了啦,大伯母没伤心,走,咱们回屋歇着去。” 罢了,活儿又不是一天就能干完的,而且她真的没伤心,反而有点啼笑皆非的感觉。 老江家真是对她保护过度了,从上到下,这一家老小真是太溺爱她了。 …… 只可惜,江老头江老太白跑一趟,石磨没借来,反而还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 那看守石磨的老头儿和叶父是牌友,估计是因为叶家,所以一看见老两口就没好脸色,甚至指着老两口的鼻子骂他们公器私用。 江老太为这事儿和对方吵了起来,后来是被江老头给拽回来的。 “不借就不借,他犯得着这么说话吗?还什么公器私用……他会不会拽词儿?说的那叫人话吗?” 老太太是真委屈,做这玩意儿挣了钱,又不是全进他们江家腰包的,本来就是为了大家伙儿,是为了集体过上好日子,可那人却上纲上线的。 谢菁琼从屋里出来,一看老太太这样,心里就有了谱儿。 她皱了皱眉。 “不就是石磨而已!” 她脸色一板,见老太太气得厉害,她自己也来了一股无名火儿。 “战民!”她回头看向江二弟,江二弟大名叫江战民。 “等会儿吃完饭,你跟我走一趟!” 她一副气鼓鼓的模样。 江二弟一脸懵逼:“大嫂,咋了?咱要去哪儿?” 没等谢菁琼回话,江老太倒是一激灵。 本来她挺生气的,但一看谢菁琼这样,她立马就不气了。 反而走过来,一把搂住了谢菁琼。 “琼琼啊,咱不跟他计较,那糟老头子不会说人话,咱要是气坏自个儿那多不值当啊,气大伤身啊……” 老太太不但不气了,竟然还反过来安慰谢菁琼。 这叫谢菁琼噗嗤一乐。 “娘呀!” 她既好笑,又无奈地看着江老太。 而老太太见她笑了,自个儿松口气,一时没忍住,竟然也跟着笑了开来…… …… 中午吃完饭,谢菁琼就笑眯眯地出门了。 当然没忘了带上江二弟,临走时还拎了两把斧子,这叫江老太看得心惊肉跳,以为她想抄家伙跟人干仗。 若说从前的谢菁琼,那胆儿是真小,跟个小兔子似的,谁要是说话大点声,这小傻子保准缩回她壳里。 但这两天…… 哪怕她偶尔还是傻乎乎的,笑起来也一副没心没肺的模样,可那变化骗不了人,江家大伙儿早就发现了。 但心里只有高兴的份儿,别的倒是没多想。 “娘,放心,我拎得清,我不跟人干架。” 谢菁琼出门时冲着江老太挥挥手,“我可能得晚点儿才回来,你们先在家干活,不用惦记我,有战民帮着照顾我呢。” 霎时,一大家子全部看向江家二弟江战民。 “老二,可得照顾好大嫂,知道不?” “咱屯子里全是坑坑包包的土道,路上当心些,可别叫大嫂摔着了。” “爸!我大伯母要是磕破一点皮,我们跟你没完!” “对,没完!” 就连孩子们都喊了起来。 江二弟一脸惊悚,赶紧挺直了腰杆子,就跟立军令状似地说:“我保证完成任务,我一定把大嫂全须全尾地带回来!” 妈呀,忒吓人了。 大嫂真要是少根头发丝儿,这一大家子还不得活撕了她啊。 他媳妇倒是笑得温柔,不过却说:“嗯,这话我记住了。” 江二弟:“???” 嘤!媳妇还是他媳妇吗? 媳妇只知道疼大嫂,都不疼他这个当家的了。 江二弟垮着脸,就感觉酸唧唧的。 万万没承想,人生头一个情敌,竟然是大嫂! 32:太过分啦 江二弟吸了吸鼻子,一脸苦哈哈地跟着谢菁琼往外走。 “大嫂,咱们这是要去哪儿?”他无精打采地问着,感觉媳妇不再是他媳妇了,媳妇心里只有他大嫂,他真是越想越心酸。 要不是谢菁琼拎着把斧头在前面带路,他甚至想抱着脑袋在地上蹲会儿,好好地发发愁。 谢菁琼步履轻快,“咱们上山。” “不就是磨盘而已,大不了咱们自个儿做一个!” 江二弟一愣,“啥?磨盘?” 他一副活见鬼的表情,怪不得之前甭管家里咋问,大嫂死活不说,感情她在打这种主意。要是让老太太知道,非得心疼死不可,毕竟那可全是力气活儿。 江二弟吞了吞口水:“大……大嫂啊,”他走路直发飘,就感觉这跟天方夜谭似的:“要不……要不我回去?把老三老四喊过来?” “人多力量大,想做实盘首先得找块儿大石头,然后还得搬回来打磨,这玩意儿可不好弄,你可别累坏咯。” “累不坏的,因为我力气大呀!” 谢菁琼回过头,冲着他挤挤眼:“二弟你是不是忘了,前两天我还扛回好多桌子凳子呢。你要是不信,用不用我证明一下?我能把你举起来!” 她认真地说,说完就放下斧头冲向江二弟,吓得江二弟连忙往后跳。 “我信,我信!大嫂,咱有言在先!那话叫啥来着?君子动改口不动手,我信了还不成吗?” “哦,二弟你信啦?那太好了,走,咱尽快上山,前几天我带律律他们摘橘子,正好看见一块大石头,用来当磨正正好。” 她捡起之前扔在地上的铁斧子,走起路来那叫一轻快,而江二弟跟在她后头,不敢吭声了,暗暗地抹了把脑门上流出来的冷汗。 大嫂忒吓人了,他好歹一米八多的大个子,竟然差点被大嫂举起来。 他毫不怀疑大嫂是真能举得起来!毕竟…… 就像大嫂自个儿说的,她力气大! 别看她长得娇娇柔柔,像个水做的女娃娃,但单臂一晃百来斤,这搁谁不迷糊。 假如掰手腕,就算大老爷们都未必能掰得过她。 …… 谢菁琼行动力很强,一上山就立即带着江二弟直奔目的地。 两人上山后二话不说直接开干,一个挥舞着铁斧头,一个拎着把铁锹挖开那大石头底下的土壤。 这苦力活儿叫江二弟累得汗流浃背。反观谢菁琼,她脸不红气不喘,甚至还清清爽爽呢,这叫江二弟看得很是稀奇。 不过这石头有了,但还得搭一个台子,她左思右想,然后蹲在地上拿根木棍画了个设计图。 江二弟探头一瞅:“大嫂,谢老大夫对你可真好。” 农村人家识字不容易,更甭提画画了,可谢菁琼这设计图画得生动极了,搭眼一瞅就挺专业的。 谢菁琼心说我这叫技多不压身,不过江二弟能往谢爷爷身上联想也不错,这样就不怕暴露了。 说来谢家从前似乎是书香门第,原本住在外地,十多年前搬来这边,对于以前的事情小傻子不是很清楚,打她有印象起,她就没爹没娘,只有一个爷爷。 而若不是她脑袋不聪明,兴许会被谢爷爷培养成大家闺秀,她小时候甚至背过千字文弟子规,甚至还学过下西洋棋,不过小孩子坐不住,到底是贪玩的年纪。 而谢爷爷,与其说是在教她本事、传课授业,不如说,更像是以学术方式来哄孩子开心。 所谓的学习倒是成了亲子互动的小游戏。 …… 转眼,江家这边还在忙着削土豆、削地瓜,人人面前摆着一个大盆子,手边则是用来回首地瓜皮土豆皮的大土筐,孩子们也懂事地跟着家里一起忙活。 而谢菁琼扛着个大石头,风风火火地往回走,后头江二弟则是拖着伐来的木头。 江老太听见动静,正好瞟去一眼,登时吓得瞪圆了眼珠子。 “哎唷,我的活祖宗!” 老太太可吓坏了,瞅瞅谢菁琼那小身板儿,看着弱不禁风的,那石头比她自个儿还要重,而且好大的一大块儿,看起来跟一座石头山似的。 走进江家大院,砰地一声,谢菁琼放下扛在肩上的石头,在院里砸出个深坑,跟地震了似的。 江老头脸色变了变,赶紧起身,面无表情地瞅着她。 谢菁琼:“?” 一脸茫然。 老二媳妇也是一脸无语,“大嫂啊……”本想说点什么,但一想,算了。 老二媳妇招呼一声,于是和老三家的、老四家的,这几人一起把谢菁琼扯进了屋子里。 接着,就把谢菁琼扒了。 谢菁琼心惊肉跳:“娟娟、英英、秋秋……你们干什么呀?” 她脸蛋儿通红,赶紧用手捂住胸口,一脸不安地望着这几个弟媳妇。 老二媳妇瞅她一眼,真是哭笑不得,“把手拿开,搞得好像我们几个耍流氓一样。先给你做一个检查,看看你受没受伤,不然万一刮破皮,咱娘还不得心疼死。” 接着,谢菁琼就被这几个弟媳妇按住了,她怕痒,登时嚎出猪叫来,连哭带笑的。 “不行,不行!”她上气不接下气地喊着,这身子太敏感了,别人的手贴在她身上,她就受不了,痒得直想笑。 “饶……饶了我吧,琼琼知错啦,琼琼下次再也不敢了,啊——!不行,不行,别挠我,求求啦……” 老二媳妇本来没想挠她,可见她笑成了那样儿,拿手在她身上轻挠两下,她登时咯咯咯,咯咯咯,笑得都喘不过气儿了。 老二媳妇一脸好笑:“成了,不闹你了,快把衣裳穿上。” 旁边老三媳妇看得一阵眼热,眼珠子一转,突然就扑了上去:“大嫂~~~” 她黏糊糊地喊着,双手却挤进谢菁琼的咯吱窝,然后:“咯叽咯叽咯叽~~~” “呀啊——!” 谢菁琼哈了半天,笑得眼角都快飙泪了,最终瘫软在老三媳妇怀里。 老二媳妇扶额无语:“老三家的,起来!别欺负人,看把大嫂都笑成什么样儿了。” 旁边老四媳妇已经悄悄地伸出了爪子,也想掺一脚,但一听这话,她胆儿小,怕挨说,马上一本正经地板起脸,仿佛她并未干坏事,也并未想助纣为虐似的。 至于谢菁琼,她早就瘫了,趴在炕上不想起来了。 “呜,过分,英英太过分啦!o(╥﹏╥)o” 33:裂痕 谢菁琼泪汪汪的趴在炕上,之前笑得太厉害,这会儿人像脱力了一样。 老二媳妇一脸好笑,拿着衣裳帮她穿好,不禁嗔怪地瞪眼老三媳妇。 “没个正形,看把大嫂弄的。” 老三媳妇抓抓头,尴尬一乐,心虚说:“心血来潮、心血来潮,主要是咱大嫂太招人稀罕了,我刚一看她,就一时没忍住。” 老二媳妇不禁翻了个白眼,然后把谢菁琼扶了起来。 而外头,江老太听见屋子里的笑声,一副又气又笑的模样:“这老三家的,没个正形,她以为她多大,咋跟个小孩儿似的。” “挺好。”江老头话不多,这会儿中肯评价。 老太太无语:“我也知道,这当然挺好,不过话说回来……” 她“嘶”地一声,吸了口凉气,瞅着院里那块儿大石头,那是谢菁琼从山上扛回来的。 战霆媳妇这力气是真大啊,就这大石头,至少也得好几百斤吧? 知道是一回事,但老太太总感觉适应不能,毕竟战霆媳妇看着就是一副娇娇弱弱的模样,像个小兔子似的,叫人总想保护着,可偏偏……幸亏谢菁琼不是个横行霸道的,不然真要是跟人干一架,就这力气,能把人虐出血来。 江二弟早就佛了,“爹,娘,您俩得尽早适应,我大嫂那力气……不是我吹,她啪叽一巴掌,百来斤的石头山都能砸碎。” 其实这石头远比这大,但把石头挖出来时,谢菁琼觉着这料子太大也不好,家里只需做个小磨盘,因为家里没牛也没驴,这小磨盘做出来得用人力推。 所以如果磨盘太大,推起来也费劲儿,她自个儿掂量两下,就咔吧咔吧的,跟捏面团儿似的,把这大石头的边边角角捏掉了不少。 当时江二弟看得目瞪口呆,简直怀疑人生,觉得他大嫂不是人,这是神! 这力气,除了天上的神仙,普通人可没人做得到。 江老太瞅他一眼:“就你多嘴!” 他瞪一眼江二弟,但自个儿一琢磨:“她力气大是她的事儿,但咱家可不能理所当然地把她当老黄牛使唤……这战霆媳妇啊,她心眼太实诚,总想跟家里抢着干活儿。” “往后大伙儿都多注意一些,以前咋生活,以后还咋继续过日子,就当没有这出事儿。” 能者多劳,江老太想得长远,就谢菁琼这力气,等时日一长,家里这些儿子、媳妇,兴许干不了太重的活儿,就招呼她一声,她就得多受一些累。 老太太想避免那情况,于是提前警告了起来。 江二弟立即点头:“娘,您就放心吧,咱欺负谁也不敢欺负大嫂啊,那可是大嫂,是咱自己家的人,又不是外人。” 老三老四也点着头,一脸笑模样,觉得江老太真是操心操得太多了,他老江家可不是那种偷奸耍滑的人,从不跟自己家的人玩心眼儿。 …… 不久,谢菁琼从屋里出来了。 可能是因为刚刚笑了一场,她脸蛋儿红扑扑的,眸光更是水亮水亮的,反而衬得人很有神采。 她三两步冲向那块儿大石头,然后就丈量起来,甚至还从家里翻出一些工具。 有些工具家里没有,但她空间里有,于是就悄悄地夹带私货。 江老太则是扯着老二媳妇问:“咋样,战霆媳妇没受伤吧?” “没,娘,您安心吧。” 江老太这才长吁口气,然后走过来说:“琼琼啊,娘听老二说,你想帮家里弄几个小磨盘?” “嗯呐,咱大队那个石磨我见过,爷爷以前教过我这方面的东西,弄起来并不难。” 谢菁琼一边干活一边回答,她已经丈量好石头,这会儿正在指挥江二弟处理那些带回来的木材。 老太太在旁搭了一把手,“来,这样,你在边上看着,该咋干、该咋做,咱听你指挥!” 老太太顺便找了一下手,把江老头,还有老三老四全都叫过来了。 谢菁琼看得一愣,接着忍俊不禁:“好呀,那咱先这样……” 于是她安排起来。 不过,她心里其实暖洋洋的。 很多事她想做就做了,没考虑太多,但老太太是个过来人,有老太太帮她考虑呢。 力气大不大的,在江老太看来没太多影响,就如她之前所说,以前是咋样,以后还是咋样,对谢菁琼的态度也没任何变化。 而有道是人多力量大,有大伙儿帮着忙活,再加上谢菁琼因为服用了灵泉水中诞生的灵泉髓,力气大得吓死人,所以这磨盘坐起来很快。 天快黑时第一个小磨盘诞生了,老二媳妇试了试,登时一脸惊喜,“这看起来还没脸盆大,但用着是真好用,中间这里有个槽子,正好能放地瓜土豆,咱只要推一推把手就能把地瓜磨碎。” 这磨盘上下好几层,老二媳妇不懂这里面的原理,但这效率可比之前强多了,转眼她就磨了好几个地瓜,磨时特意多加了一点水。 如今她左边是一大盆残渣,右边顺着石凹槽流出富含淀粉的汁水,这可把她高兴够呛,主要是省时省力。 “来,咱再接着做!” 谢菁琼拍了下巴掌,带回来的大石头管够,这小磨盘她打算多做几个。 粉条作坊的生意想要赚钱必须出货量大,而家中人手有限,最好人手一个,把产量尽可能地提升到最大。 当这边进展喜人,另一头,叶依倩可恼个够呛。 之前因叶家颠倒黑白,贺远征去江家兴师问罪,但在明白事情原委后,立即就冲叶依倩发了一股火儿。 他以前觉得,他这对象哪哪儿都好,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对他也很是体贴,可万万没成想,叶家竟然把他当成冤大头,拿他当枪使! 难道他看起来很傻吗? 为这事儿,这俩人的感情出了条裂痕,叶依倩生怕鸡飞蛋打,所以如今哪怕心里一腔火气,但仍是耐着性子试图和解。 “远征……我真不是故意的,我知道错了,你原谅我好不好?” 34:是不是后悔了 但贺远征冷着一张脸:“我家里是什么情况,咱屯子没人不知道。我娘身体不好,以前我家没钱,经常麻烦人家谢老大夫。” “说实话我很感激谢家!” “可这两年我经常外出,很少在咱屯子里,许多事情我不知道。” “我就问你一件事。” “你们一家以前虐待琼妹儿是真是假?是不是占了人家的房子,还打骂人家,不给人家饭吃?” 有些事是贺远征后来打听时,才逐渐从旁人嘴里听说的,亏叶母还有脸叫嚣。 他以前不止一回听见叶母骂谢菁琼没良心,说谢菁琼是个小白眼儿狼,好吃好喝地供着她,她还不知恩图报等等。 可结果呢,所谓的好吃好喝,就是这?把人家一个白白净净的胖丫头,饿得像麻杆儿一样? 甚至还虐地人家? 如果这就是叶家对谢菁琼的“好”,那这种好不要也罢! “我……” 叶依倩词穷,她心里后悔的要命,假如她能早重生几年,兴许就能杜绝这种事发生,她完全可以劝叶母,让叶母收敛着些,至少别留下把柄。 “远征……我娘那脾气你也知道,我拦过好多回,可根本拦不住她,琼妹儿是挺可怜的,但我发誓,我私底下没少贴补她……” 这话讲的,仿佛她对谢菁琼多好似的。 可贺远征冷笑一声,不耐烦了:“算了,你回去吧,我现在对你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他就一副起身送客的模样。 叶依倩眼圈儿都红了:“远征,你别这样……你别不理我行不行?” “你是不是后悔了?后悔和我在一块儿,后悔当初救了我?” “真要是这样,当初还不如让我摔下山坡……” 她哽咽着,哭出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然而这话叫贺远征一僵。 半年多前贺家老房子起火,当晚贺远征没在家,第二天得知消息时,他心惊肉跳地往回赶。 贺母险些被大火烧死,好在被人救了,这救命恩人正是叶依倩。 可叶依倩自己也累得不轻,竟然从山坡上滚了下来,后来她浑身是血,被贺远征背进了医院,两人也因此才有了交集。 至于这会儿,她故意提起这件事,嘴上问着“贺远征是不是后悔救了她”,实则存了几分敲打的意思。 我可是救过你娘一条命!她在利用这件事施压! 贺远征沉了一口气,半晌才脸色缓和些:“倩倩,别再说这种傻话,我和我娘一直很感激你,这点你一清二楚……” 叶依倩马上掉上几滴泪,然后扑进了他怀里。 “远征,我就是怕,怕你不要我……” 贺远征皱了皱眉,抬头看向远方,那神色有些复杂,但还是抬起手,轻轻拍了拍叶依倩的背。 “以后……对琼妹儿好点吧。”他仿佛叹息着,这么说。 而他并不知,此刻叶依倩把脸埋进他怀中,悄悄露出个得意的表情。 她就知道,只要一提她对叶母的救命之恩,准能拿捏住贺远征。 果然,她早就已经把他琢磨透了! 第二天。 “战民,走,咱去找大队长!” 谢菁琼一觉醒来精神抖擞,她小脸儿容光焕发,昨儿睡得比较晚,睡前特意敷了个保湿美白的面膜。 如今水嫩嫩的小脸儿越发地光彩照人。 她吃完早饭,招呼江二弟一声,而江二弟则是带着老三老三,一人挑一个扁担,扁担两头挂着沉甸甸的土筐子。 总共六筐! 这时才早上六点多,山里起了雾,很多人家正忙着做饭,一路走来看见不少烟囱冒着气儿。 大队长李全国家住村头儿,他媳妇忙着操持早饭,孩子们还没起,他正琢磨着今个儿得加快秋收进度,眼瞅这天气一天比一天冷了,万一地里的庄稼冻坏了可就不好了。 “大国,战霆媳妇他们来了。” 李全国正想着事儿,就听见这话,他满头雾水:“咋了?是不是粉条那事儿做得不顺利?” 心里一咯噔,当即就没往好处想,他连忙下炕披上件外套跑出来。 “队长叔!”谢菁琼一看见李全国就笑眯眯的,她打了个招呼,之后指了指江二弟他们。 “粉条我们做出来啦,总共六大框呢。” “啥??” 李全国一懵:“六筐?咋这么多呢,咋这么快呢?” 这老江家是坐上火箭了?他满心以为这头一批粉条至少得过阵子才能弄出来。 谁成想,竟然这么速度? 谢菁琼眯起了大眼睛,笑得越发高兴了,她就喜欢见人一脸吃惊怀疑人生的模样,这是她的坏心眼儿。 江二弟卸下肩上的扁担,说:“我大嫂昨儿做了几个小石磨,用那个磨淀粉比较快。” “咱家着急做买卖,昨儿老太太耐不住性子,带着我媳妇她们把淀粉用铁锅烘干了,全都作成粉条了。” 江战霆这么解释着,旁边老三长了一对儿丹凤眼,这同样是个精神小伙儿,而且在大队人缘不错,主要是嘴甜,会办事儿,人也够机灵。 这会儿老三凑上前,“队长叔,按我家的意思,咱想先试试能不能把这粉条卖出去,您看能不能帮咱出个证明?” “不然万一出了门,被人当成投机倒把逮起来,那乐子可大了,咱可全都悬着一颗心呢。” 大队长一听忍不住乐了,“成,成,走,跟我去大队支部一趟,印章全叫我锁在抽屉里了,这就给你们开个证明。” 说完,大队长一步当先,江家这些人也跟了上来。 …… 等办完生产队的证明,一家人开始往外走。 “那……咱就按之前商量好的,兵分三路?” 江三弟笑得弯起狐狸眼儿,他是一副精明面相,不过若细看,就能发现他此刻其实正紧张,甚至不禁捏紧了手心儿。 江二弟耿直地一点头,“大嫂跟我走,我俩去隔壁的王家村大队,老三老四你俩受点累,去别的地方看看能不能把咱的粉条多卖出一点儿。” 江三弟点着头,江四弟则脸色苍白,他看起来要文弱一些,这会儿心里没底,但没敢多嘴,怕打消大伙儿的积极性。 但事实上,对于老江家而言,这做买卖就跟大姑娘上花轿似的,头一回,多少悬着一颗心,但甭管咋地,万事开头难,总得先跨出这第一步。 35:越来越聪明 谢菁琼在边上看着,她清了清嗓子:“咳咳!” 几个大高个儿的男人立即朝她看过来。 “这……不如咱出了生产队,先找人练练手?” 大伙一脸迷惑。 谢菁琼昂首挺胸:“看我的!” 她一拍胸脯,然后一步当先,决定先给这哥几个打个样儿,壮一壮他们的胆子。 可一出生产队,除了谢菁琼,另外几人全像做贼似的,一个个埋着头,佝偻着腰,若不是肩上挑着大扁担,扁担吊着两个沉重的土筐子太显眼,他们甚至恨不得挖个地洞钻进地缝里。 谢菁琼看得无奈,但也觉得,平时大伙很少出村,就算走得远一点,也顶多是去公社买辆买米,而这年月外头管得严,投机倒把这事儿是真挺吓人的。 一旦抓住,那后果严重。 “不怕!”她立马给大伙儿打气:“咱们行得端坐得正,而且还有大队长亲自盖章出就的证明信,就算遇上盘查也不怕。” “都把腰板儿挺得直溜点!” 她这么说着,自个儿像是一棵笔直的小白杨,一身的飒爽劲儿。 有人看见他们,不禁啧啧称奇:“那不是战霆媳妇吗?那小傻子是想要去哪儿?” “后头跟着江老二他们,还挑着好些东西,难不成是想进城走亲戚?” “啥走亲戚啊,老江家早就跟二房闹掰了,人家二房在城里过人上人的好日子,看不上他们这些穷腿子的亲戚,早好几年前就不咋联系了……” 大伙交头接耳,而江二弟一咬牙,心说他大嫂今年才十八,还只是一个小姑娘而已,就跟他们几个的妹妹似的。 总不能叫自家妹子比下去吧,况且大嫂说得对,他们随身带证明,就算真被抓了也没啥好怕的。 “干他娘的!走,今儿非得狠狠的捞一票!” 江二弟低吼了一嗓子,跟那绿林好汉似的,一身匪气。 仿佛他不是出门兜售自家手工制作的水晶粉,而是要打家劫舍跟人干架似的,叫老二老三看得直摇头。 “大婶儿?” 出了生产队,不久,他们就在路上遇见了一个人。 谢菁琼上下一打量,见对方大概四十出头的年纪,穿的衣裳虽然旧了点儿,但好歹没补丁。 这在乡下已经算是条件不错了。 她立即迎了上去,一副乖巧模样小声问:“大婶儿,您看,您家有粉条吗?” “如果没有,您看我家这些粉条怎么样,如果有,那您介不介意再多买一点儿?” “反正这东西放得住,就算囤上几个月都不必担心坏。” 那大婶一愣,接着脸都绿了:“我说闺女,你可别害我,这挺大一个人,有手有脚的,咋不走正道呢?” 大婶儿没好脸色,连忙闪开几步,仿佛谢菁琼是什么后水猛兽似的,生怕跟谢菁琼沾上一点边儿,也生怕叫谢菁琼连累。 谢菁琼秒懂,马上亲热地扯住那大婶:“婶儿,您看这个,这不是咱乡下地方日子过得太苦了,我们生产队就弄了个小作坊,咱这可是正儿八经的买卖,过了明路的!” 她立即亮出大队长开的证明信。 那大婶儿不识字,但见谢菁琼说得有鼻子有眼的,而且大队公章她总还是认得的。 登时长吁口气,接着,眼光也热了起来:“哎唷,闺女,咋不早点说?” “你这粉条怎么卖?” 这会儿,换成这大婶儿着急了。 谢菁琼一乐:“您看,咱十里八村地住着,也算是乡亲,我算您便宜点儿……” “您要是有粮票,那当然多多益善,但您要是没粮票,只出钱,咱们也能跟您换。” 她报了个价位,那大婶儿一听还真挺便宜的,但还是忍不住砍了砍价儿。 俩人来回拉扯了许久,直至最后,那大婶儿买走了十斤水晶粉,这第一单生意就这么成了。 谢菁琼不禁抹了把冷汗,心说幸好自己从前孤儿出身,大学时半工半读,后来下海从商,也算吃过不少苦,是从小本儿生意做起来的。 不过那大婶儿砍价是真狠啦,这年月,大伙全是会过日子的,能省一分是一分,能占便宜就占便宜。 “看,这不就成了,”她捏着一小把皱巴巴的碎票子,转身神采飞扬地看着江二弟他们。 江二弟心道,大嫂看起来是越发聪明了,而且这胆儿是真大,悄悄刚刚,忽悠人买粉条时,那小嗑子简直一套一套的,听得人一愣一愣的。 油嘴滑舌?不,这叫口齿伶俐,嘴甜会说话儿! “走,下把我试试。” 有了这个开门红,江家这边底气壮了,江三弟一步当先,他本就是个能言善道的性子,这会儿就觉得,该他表演了。 于是他雄赳赳气昂昂。 接下来有惊无险,大队长帮他们盖章的证明信就跟一直通车似的,保证他们这一路畅通无阻。 为公家办事,和自己赚钱揣兜里谋取私利,那完全是两个概念。 只要一掏出那证明信,这买卖就算成了一半儿。 期间江二弟这愣头青吃了几回闭门羹,他闹不懂为啥老三老四能把粉条卖出去,可换成自己竟然不行了? 谢菁琼抱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 “你得看人下菜碟儿呀!” “啥意思?” 江三弟眼光晶亮地瞅眼谢菁琼,然后帮着解释。 “大嫂的意思是,咱这粉条并不是随便过来一个人就能掏钱买的,首先得看人家条件好不好,有没有那个购买能力。” “像是我和大嫂每次出手,都是见人家条件不错,而那些手里不缺钱的,再加上咱们卖得价钱低,十回里头至少能成五六次,可你就不一样了。” 江二弟虎头虎脑的,只要一看见人就朝人家冲,而且那性子还耿直,脾气又暴躁,不像是来推销兜售的,更像是个混道上的,来找人干架的。 总之他少了几分亲和力,叫人一瞅他就像个刺头儿,先天上输了一大截儿,再加上他眼力不够,以至于他那两筐粉条到现在还没卖出一捆儿呢。 见时候差不多了,老三老四也全都上手了,能独自跟人谈买卖了,于是谢菁琼放心地说:“走吧,我跟战民去王家村生产大队,你俩一个去刘家村,一个去靠山屯儿。” 江三弟异常放心地点着头,直至人都走远了,他才后知后觉。 屯子里都说他大嫂是个小傻子,但他大嫂哪儿傻了? 他瞧着,就感觉大嫂是越来越聪明了。 36:挣了多少钱 有谢菁琼帮衬,江二弟这边的水晶粉卖得很快,两大筐粉条,单只一个王家村吃不下,买得人太少了,乡下人购买力有限。 他们又跑了另外几个地方,直至傍晚时才回家。 “大嫂!” 老二媳妇他们早就等得着急了,昨儿几个弟媳妇忙着制作淀粉生产粉条,熬到很晚才睡,不然今儿就跟谢菁琼一起了。 这会儿一见谢菁琼回来,端水的端水,接东西的接东西,就连孩子们都全跑过来围着她忙活。 “大伯母,累不累?快坐下歇歇,三儿给你捏脚脚!” 小三搬来一个小板凳,作势要帮谢菁琼拖鞋,吓得谢菁琼连忙伸手一挡。 “不用不用,大伯母不累,倒是你二伯,他口都干了,你快给他端点儿水。” 真是太折寿了,这些孩子对她这个大伯母真是太孝顺了。 这时老二媳妇掀开压在土筐上头的白布,登时吃惊地瞪圆了眼珠子:“大嫂,咱那些粉条全卖了?” 江老太从厨房出来,心里琢磨着,谢菁琼出去一大天,肯定累坏了,也饿坏了,家里帮她留了饭,这会儿正好端出来。 一听这话,江老太不禁快走两步:“哎唷,真的卖了?全卖了?” 谢菁琼脸颊红扑扑的,立即一点头,伸手一摸,掏出兜里用旧手帕包着的一沓钱。 一分两分的,一毛两毛的,甚至还有几张数额较小的粮票和布票,这全是今儿挣回来的。 “娘,看,琼琼挣钱啦!”她高兴地对江老太说。 江老太恨不得捧着她脸亲一口:“咱琼琼可真能干!” “不行,晚上得多加两个菜,老二家的,走走走,正好今儿从地里收了一波秋豆角,咱把豆角炖了,再给你大嫂炒个鸡蛋吃。” “成!” 老二媳妇高兴地应着。 …… 老三老四他们俩回来的比较晚,老三那些粉条全卖光了,这是个厉害的,嘴皮子功夫了得,逢人就笑,有隐藏的商业头脑,这小买卖做得很顺利。 老四的粉条没卖完,但只剩下半筐,相较于老三,他在这方面要稍差一筹。 不过他脑子灵,算账快。 晚上大伙儿吃完饭,把所有钱全堆在一起,谢菁琼、江老太,还有几个弟媳妇,一人手里拿着一小沓,噼里啪啦地点着钞票数了数,而孩子们则是在旁数钢镚儿。 “大伯母,大伯母,我这边是一块九毛八!” “我这儿是六毛六!” “大嫂,我这儿是五块三毛四!” “我这儿是……” 粉条这东西不压秤,拿起来轻飘飘的,哪怕只是一两斤,看起来就好大一捆儿了。 十八九斤就能装满一个大麻袋了。 今儿他们总共挑出去六筐,卖了五筐半,加起来能有一百多斤。 另外就是他们这地方物价低,市面上的粉条是三毛二一斤,但他们手工做出来的,卖得比较便宜,有时成交价格是三毛,也有时两毛八就成交了。 像是老三今儿遇见一个砍价特别狠的,竟然把价钱压在了两毛五。 但不论如何,如今大伙手里这些钱全部加起来,竟然足足有二十八块四! “我地天呀!” 江老太瞪着眼珠子,一脸震惊,“二十八块四,就只一天,咱就挣了二十八块钱?” “这都快三十了,赶上城里那些职工一个月的工资了!” “甚至就连有些职工一个月到头也才二十块钱,还没咱一天挣得多呢。” 老太太一阵眼晕。 就感觉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旁边老四小声嘀咕:“娘,咱这还得扣除成本呢,咱之前削了不少地瓜和土豆,那些地瓜土豆也值不少钱呢,成本至少得占三分之一……” 所以实际收入大概十八九块钱的样子。 而且这钱并不全是他们老江家的。 这粉条作坊能开办起来,是因为要带着大伙儿搞创收,所以回头还得在大队申报。 按照当初江老头和大队长李全国私下商量的,他们老江家因出人出力,能拿三成,也就是五六块钱的样子,剩下的则由大队所有人平分。 不过…… “五六块,这也不少了!” 老太太跟捡了个大馅饼儿似的。 要知道他们这地方物价低,另外就是青山屯一个工分才值三分钱,平时一个壮年劳动力拿满十工分,一天才挣三毛钱而已。 老江家人口多,但就算全部下地干活,一天撑死了也才两三块钱而已。 做这粉条生意远比他们下地干活挣钱多,都快多出一倍了。 而且在家做粉条,肯定比不上下地辛苦,这么一算她老江家真是赚大了! “走走走,”江老头也精神抖擞,立即拿出个上锈的铁盒子,把那些钱啊、票啊,全塞进盒子里了,然后揣着这个盒子,带上江老二江老三,几人一起去找大队长李全国了。 当李全国得知这事儿时,一脸懵逼。 “咋,全买了?” “那六大筐粉条,一筐得有二十斤,加起来得有一百二十斤,竟然全卖了?” 大队长就觉得这事儿不可思议。 江老头不苟言笑,生性严肃,但此刻脸上带上几分小模样,“没全卖,卖了五筐半。” 大队长“嘶”地一声,“那也差不多了!” 等江老头拿出那铁盒子,把里头的钱和票全部塞给大队长,大队长笑得眼睛都眯成一条缝了。 “好啊!” 他立即轻点起来,抽出三成,塞进了江老头手里。 “江大爷,您家受累了,来,这是您家的!” 江老头腰杆子挺得笔直,精气神都跟以前不一样了,也没推辞。 回头拿着这分来的五块八毛钱,江老头眼光发亮。 “走,咱回家!” 他一身干劲儿,心里琢磨着,秋收快结束了,天也彻底冷了,战霆媳妇没棉衣裳。 今儿赚了这么多的钱,不如拿来买棉花,让他老伴儿给战霆媳妇做身过冬穿的。 心里这么盘算着,老头儿走起来也越发轻快了。 对此谢菁琼一无所知。 晚上房门一关,她就立即钻进了空间,进入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解乏的热水澡,甚至还敷了个补水面膜。 这边气候太干了,她其实有点不适应。 晚上钻进铺着席梦思床垫的柔软大床,掏出从前意外从影音市场淘来的一批cd录影带,惬意地追了个剧,床头柜上还摆着一杯睡前红酒。 嗯,她就觉着,这小日子过得可真美! 然而第二天,谢菁琼一出门,就撞见个男人。 “琼妹儿……” 37:藏獒回乡 谢菁琼今日穿着一件枣红色的旧毛衣,配一条黑裤子,衣裳虽旧,但她本就皮肤白,衬得人很有气色。 这年月常见大伙儿扎着两条麻花辫,但谢菁琼不太喜欢,觉得那屯里屯气的,她喜欢扎一条,自然地垂在脖子后,额前几绺儿碎发洒落,发辫再弄蓬松一点,看着清新慵懒,又不失优雅俏皮儿。 而这会儿,江家大门外,贺远征一脸恍惚地看着她。 觉得她好像有哪儿变了。 以前神色总是呆滞,脑子不聪明,被人骂傻子,但如今小姑娘俏生生的,眸若秋水,清澈干净,气质瞧着也很是脱俗。 “你有事吗?”谢菁琼歪歪头,狐疑地瞅着他。 无事不登三宝殿,上回他来江家兴师问罪,是为了帮叶依倩出头。 可最近她和叶依倩没起过任何冲突,他来这儿又是为什么? 在那清澈眼光的映照下,贺远征莫名抑郁,心里真是百感交集。 “我来给你送点东西。” 他沙哑地这么说,然后从兜里掏出五十块钱:“谢爷爷失踪前留下的积蓄总共四百八十块九毛,我打听过了,那些钱已经被叶家挥霍光了。” “这些你先拿着,剩下的等我有了钱,我回头再补上。” 他和叶依倩算是和好了,但他自觉对不起谢菁琼,所以这钱是他自掏腰包,叶家那边并不知情。 谢菁琼眉梢一挑,接了过来:“谢谢征哥。” 贺远征松了口气:“不客气。” 他又看了谢菁琼一眼,斟酌着说:“……以后,你要是遇见什么事儿,尽管来找我。” “我经常不在家,但公社东民胡同里有个姓刘的,叫刘子方,他跟我关系不错,我要是没在屯子里,你就去找刘子方,他会把信儿带给我的。” 谢菁琼又是一怔,心情有点微妙。 轻“嗯”一声,但她想,她在江家风平浪静的,遇不上什么事情,就算真遇上了,她自个儿也能解决。 不过贺远征这话算一番好意。 正好这时,江家有人从屋里出来,贺远征怕和江家起冲突,连忙说:“那我走了,这边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别自己忍着,你来找我!” 他一副娘家大哥的模样,似乎谢菁琼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孤女,爷爷又下落不明,而他从前承过谢老爷子的恩惠,就打算当谢菁琼的娘家,帮着给谢菁琼撑腰似的。 谢菁琼一愣,接着忍俊不禁。 江家才不可能欺负她,这一大家子疼她都来不及。 老三媳妇好奇问:“大嫂,是谁啊?我刚看见好像有人来咱家了……” 但那人走得太快,她没看清。 谢菁琼弯了弯眼睛:“是贺远征。” “英英,看!我有钱啦!” “走,咱快去和娘说,咱俩去公社,帮家里扯点布,多做点衣裳!” 大队长李全国很偏心老江家,昨儿江老头上交粉条收入时,大队长只收了现金,至于那些粮票啊、布票啊,则是全塞了回来,让老江家拿着使。 如今这年月买啥都用票,也幸亏大队长大方,不然就算有了钱,想买布也是不容易的。 …… 老太太得知这事儿时一脸惊讶,“那贺小子人还挺不错的?” “就叶家那德行,想也知道,甭提没钱了,就算有钱也不可能还回来。” 老太太这么琢磨着,但旋即又唬着一张脸说:“琼琼啊,这钱你收好了,别大手大脚的。” “你自个儿买件衣裳就得了,甭管咱们,这钱是用一点少一点,不抗花的。” 老太太处处为谢菁琼考虑。 谢菁琼眼珠转了转,表面哼哈答应着,但一扭头,就自个儿跑去公社了,不但给她自个儿买了新衣裳,还悄悄夹带私货,从空间里拎出许多便宜的布料和毛线,还有陈年的棉花。 以前她有囤物癖,这些全是从前不小心收进来的货底子,放在如今这年头正好适用。 不然如果是太崭新的东西,比如衣服料子太好,反而容易叫人起疑,也容易招来红眼病。 等她回来时,江老太脸皮子一抽:“你这孩子!” 她算是没招儿了,这孩子不听劝,捧着一颗热乎乎的小心肝儿,全心全意地为她老江家着想。 她一阵喟叹,和蔼地揉着谢菁琼的小脑袋,突然心里发热,也有点儿发堵,许多感触全堵在了心里。 至于另一边,当老江家忙着做粉条,忙着裁新衣裳时,叶依倩脸色一寒。 “表妹,我跟你说,这可是表哥我亲眼看见的!” 叶母叫孔大凤,她娘家大哥生了个儿子叫孔维民。 但这孔维民不是什么好人,以前因为犯了事被人逮了,坐了几年牢,这才刚被放出来。 他今儿来青山屯这边走亲戚,正好撞见贺远征给谢菁琼拿钱的那一幕。 “你那对象不行啊,咋还养小三呢?他啥意思?” “有了钱不来贴补你们家,反而还拿去给那个小傻子?他别是看上了那个小傻子吧!” 孔维民一琢磨,今早离老远瞧见谢菁琼那水灵灵的模样,那皮子是真白,小腰儿也真细,又是一个小寡妇。 哪怕傻是傻了点儿,可架不住人家好看,况且,他心想。 女人嘛,只要下头有个洞,能办事就行了!一想之下,他竟然还猥琐下流地掏了下自个儿的裤裆。 叶依倩酝着一口气,她对孔维民很不待见,嫌弃孔维民那下流做派。 但这会儿生气却是因为贺远征。 为什么? “表哥,我还有事,我先出去一趟。” 她黑着脸,拿起一条米白色的毛线披肩披在了身上,踩着矮跟儿的小皮鞋直奔贺家。 她这一身行头,全是拿谢爷爷那些钱买的,而除了这些,她也没别的好看衣裳。 所以哪怕天都冷了,她依然穿得很薄,觉得这么穿既气派又有面子,可贺远征……他咋想的? 明明他是她对象,他竟然拿钱养谢菁琼那个小傻子? 要是那钱给了她,她就能做套过冬穿的新衣裳。 她越想越委屈,心也酸透了。 …… 而远在另一头儿,一个身材高大,长相英俊粗犷的男人下了火车。 他穿着一身儿绿军装,裹着一件军大衣,拄着根拐杖,但那眉眼又冷又戾,一身的凶狂劲儿,叫人下意识地就心生畏惧。 仿佛这是条疯狗,跟个藏獒似的。 38:见到鬼了 “头儿,您当心点儿,咱刚到省城,等会儿还得去汽运站坐车,您要不要吃点啥?” “我看那边有家国营饭店……” 江战霆身边跟着一名小战士,这是他战友。因为他伤得重,又急着赶回家,上头不放心,于是派这小战士护送加照看。 江战霆皱了皱眉,从怀里摸出两张票子,“你去买几个包子,咱在路上吃。” “我急着回家,就不下馆子了。” “等到了地方,我再好好招待你。” 小战士连忙摆手,“不用不用,正好咱俩是老乡,我家住公社,我也顺道回趟家,用不着招待。” 不久,小战士买来一兜大包子,足足有十个。 江战霆已经打了退伍报告,只等着文件批下来就能解放了,但到底是个当过兵的,那个头又高,足有一八八,血气方刚的年纪,当然……也能吃! 他连吃了六个大包子,意犹未尽,可一想江家那边不知啥情况,他又忧郁了起来。 俩人来到汽运站,坐上了长途汽车。 从省城这边去大岭乡足足折腾了六个多小时,而抵达大岭乡后,这边没车,想去青山屯就只能不行。 一路上他忧心忡忡,奈何腿上有伤他走不快。 等抵达这边时,天都已经黑透了。 正值万籁俱寂时。 “琼琼,快回屋歇着吧,甭忙活了。” 江老太招呼一声,把谢菁琼拽了起来。 今日老二媳妇、老四媳妇,这俩是个手巧的,正忙着帮家里做衣裳。 而剩下那些人则是风风火火地赶制粉条。 谢菁琼这性子干活儿太专注,一进入工作状态就有点儿上头,说白了就是太忘我了。 老太太又好气又好笑,把她撵回屋子里:“天色不早了,快回去睡觉吧。” 拍拍她肩膀,帮她在炕上铺好了被子褥子,江老太就转身出去了。 而房门一关,谢菁琼直挠头,她感觉她精神的跟狗子一样,有点儿睡不着。 这可咋办? 算了,回空间追剧吧! 这样想着,转身进了空间,自个儿弄了个炸鸡,一边吃炸鸡,一边喝着冰凉的啤酒,这空间宅子是有保鲜作用的。 外面的土地可以种植养殖,而宅子内部很神奇,东西放进来是什么样儿,拿出去就还是什么样儿。 但吃着吃着,她追剧时笑得咯咯咯,咯咯咯,跟只小母鸡似的,被电视剧逗得眼角都快飙泪了。 突然耳朵一支棱。 “嗯?” 有动静! 噌地一下,她四处踅摸,然后抄起一把菜刀,立即闪身出现在屋子里。 室内一片漆黑。 门外,有脚步声正在朝这边儿靠近。 但这会儿江家已经睡着了,而且她听出那不是江家大伙儿的脚步声。 难道遭贼了? 这样想着,她攥紧了刀柄。 不久。 “磕哒”一下子,外面那人用一根铁丝把门栓拨开了。 黑夜里,谢菁琼:“!!” 睁圆一对猫儿似的黑溜溜大眼睛。 好家伙,敢情还是个熟手,没少作奸犯科吧? 当“吱呀”一声…… “小毛贼,我劈了你!” 江战霆:“?” 整个蒙了。 他回来时见夜已经深了,家里静悄悄的,另外就是,毕竟伤重,折腾了这么久,伤口似乎裂开了,血流了不少,那伤口也得重新处理一下。 他怕吓着家里人,于是想先清洗伤口重新上药,再去江老太那屋儿。 但从前他光棍一个,一时间忘了,自己已经娶了媳妇了。 更没承想,这小媳妇儿竟然张牙舞爪地朝他扑过来。 “是我!” 男人低沉浑厚的嗓音乍然响起,谢菁琼举着菜刀一脸懵逼。 “是我?” 是谁? 屋外乌云胧月,一阵夜风吹散漫天乌云,雪白月色撒落下来,那身材高大的男人宛若披星戴月,威严又冷峻,粗犷又俊美。 英挺的五官,深邃的眉眼,长长的睫毛,高挺的鼻梁,还有那削薄的嘴唇。 以及一身仿佛烽火硝烟,在血与火中历练出来的气质。 “啊这……” 谢菁琼呆了呆,接着,她嘴角一抽。 妈哒,活见鬼了?! 诈尸了!! …… 在谢菁琼打量江战霆时,江战霆也在审视着谢菁琼。他表情一阵古怪。 按理,自个屋里出现个女人,这人应该是他媳妇儿吧? 但一想半年多前叶依倩花招百出地赖上他,他脸色就糟糕透了。 而当初俩人结婚时,新娘子刚进门儿,头上顶着一块儿喜庆的大红盖头,江家摆了几桌酒席,他正在招待过来参加婚礼的街坊邻居,结果就被部队一封紧急电报召唤走了。 因此他并不知道自己当初娶错了人。 这会儿他一阵迟疑。 “我记得……你是琼妹儿吧?” 哪怕当兵多年很少回家,但至少谢菁琼长什么模样他还是记得的,只是他和谢菁琼不熟。 另外就是,这人怎么在他屋里?难道是被老头老太太接过来小住的? 可甭管咋说,也不该安排在自己屋里啊,他对此一阵迷惑。 谢菁琼更是无语透了。 “呃,啊这,呃……” 她吭哧半天,却不知该说点什么才好。 半晌。 “那个……江大哥?你是人是鬼?” 江战霆脸一沉:“我是人!是人!!” 他用力强调。 他真没死,真不是鬼! 谢菁琼:“……” 又无语了半晌。 心里的小人哇地一声,差点哭成两百斤的大胖胖。 不是说这人死了吗?咋还又活了? 她漂亮寡妇的生涯难道要到此结束了吗? 嘤! “琼琼,咋啦?出啥事儿了?” 正好这时,江老太出来了。 老人睡眠质量不好,另外就是自从半年前传回江战霆死讯,老人一闭眼就全是噩梦。 本就睡得浅,之前谢菁琼以为家里闹贼了,嫩嫩地喊上一嗓子,差点把贼活劈了。 而江老太也因此被她喊醒了。 这会儿,老太太一出门,就看见一个高高大大的背影,她一副做梦似的表情。 “战……战霆?” 老人眼眶一红,简直茫然极了,她突然喊了声:“儿啊!” 39:小身板不够他折腾 然后自个儿捂着嘴,忍不住地掉起泪来。 江战霆身形一僵,他立即转身,沙哑地叫了声:“娘……” “咋了咋了?” “娘是不是又做噩梦了?” 另外几屋传出声音,江二弟他们急火火地往外跑,但一出来,也全都愣住了。 “大哥??” “哎呀我x!!见鬼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霎时大伙儿脸色苍白。 江老头也出来了。 老头伸脖子一瞅,接着眼白一翻,咚地一声! 竟然摔了个后仰。 “爹!” 这下子,大伙儿可炸开锅了。 有人冲向江老头,一边掐人中,一边掐虎口,还满脸迷糊,心惊肉跳地瞅瞅江战霆。 江战霆眼圈儿都红了。 “我真是活人啊,我吓着你们了?对不住啊。” “但我没死,我真的还活着啊?” 大伙儿:“??” 好半晌。 江老头醒了,面无表情地瞅着江战霆。 这会儿老太太正搂着江战霆哇哇大哭。 江战霆手足无措。 “娘,儿子不孝,让您担心了,您别哭了,成不?” 他瞅眼江老头,觉着他老娘再继续哭下去,他老子非得抽死他不可。 “咋回事?!”江老头深沉地问。 江战霆眼皮子一跳。 儿子永远是儿子,哪怕他个头足有一八八,长大威武又高大,已经二十来岁了,当兵多年攒了不少军章奖章,在外头也曾是个手底下管着八九百号人的干部。 可在自家老子面前,他是龙得盘着,是虎得卧着,这会儿就感觉皮子发紧。 “咳,就……消息传递有误,大伙儿以为我们牺牲了,这不,才刚脱险回来。” “腿咋回事?裤子咋湿了?尿的?” 江战霆满脑门黑线:“爹!我那是腿上受了伤,我都多大人了,我尿什么裤子?” 他不要脸吗,不要面子吗,这真是他亲爹。 江老头的脸色又一沉,面无表情地看了他半晌,才突然眼眶一红:“战霆媳妇,赶紧的,扶他回屋。” “老二,你去隔壁大队跑一趟,把那天的大夫请过来,帮他瞅瞅,免得他一直流血。” 于是这一大家子忙了起来。 谢菁琼悄悄瞅瞅老两口,觉得……这样似乎也挺好,至少这个家庭完整了,老两口心里不再有缺憾,不然平时,不论表面笑成什么样儿,其实心里是挺抑郁的。 她低眉顺眼地走过来,托住了江战霆的胳膊。 江战霆心说她这个小瘦身板儿他能把她压趴下,但是……等等? “这是我媳妇儿?” 他一脸懵逼。 “不是你媳妇又还能是谁?赶紧回屋去。” 江战霆怀疑人生:“可,可……我记得……” 江家大伙儿对视一眼,叹了口气。 “先进屋吧,回头告诉你。” …… 看在老头老太太的面子上,谢菁琼拿了一杯灵泉水过来,里头还加了点儿稀释过后的灵泉髓。 灵泉水本就是个强身健体包治百病的好东西,而这灵泉髓的效果甚至还远在灵泉水之上,比如谢菁琼那一身奇奇怪怪的大力气,就全是因为这灵泉髓获得的。 江战霆也没多想,不过一口水喝下,感觉伤口的疼痛似乎减轻了一些。 而老江家已经抽空把事情讲了一遍。 “那天你走后,咱们才发现,娶错媳妇儿了。” “但这样也挺好的,琼琼合该是咱家媳妇儿,我本来还担心,怕她这么年轻得守一辈子活寡,现在你回来了,那就好……” “你可得好好对琼琼,你要是敢对你媳妇儿不好,你老娘我头一个不答应,让老头子削死你,知道不?” “然而你俩得争取,赶紧怀个大胖小子,不然生个大胖丫头也行,你看老二他们孩子都满地跑了,你却还一个没有呢……” 老太太絮絮叨叨。 江战霆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但耳根子早就红透了。 他娘说啥呢? 这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就能直接说的事情吗? 还有,怀……怀个大胖小子,大胖丫头? 他按了下脑门儿。 又过许久,江二弟风风火火地拖着隔壁大队的大夫赶过来,那大夫帮他重新处理好伤口。 “这伤得挺重啊,咋没住院呢?” 江战霆看了眼家里这些人,心说一听见消息,他就迫不及待地往回赶,他哪敢耽搁? 幸亏家里没出什么事儿,他沉沉地长吁了一口气。 直至折腾到后半夜。 “走走走,也不早了,都回去睡吧,有啥话明天再说。” 江老太一招呼,大伙陆陆续续地出去了。 然而,谢菁琼回过神来才发现。 等等! 你们走了,可我呢?我咋办? 这就变成孤男寡女了? 她一脸僵僵,不知所措地看向江战霆。 江战霆也挺尴尬的。 “那个……睡觉吧?” 谢菁琼立即后退一大步,面无表情瞪着他,跟防贼似地瞅着他。 看在老头老太太的面子上,她已经接纳他了,觉得他回来挺好的,是一件喜事。 但关于往后如何,她还没想清楚呢。 稀里糊涂地就成了某人的媳妇,上辈子她可是单身主义,对她而言一辈子不结婚不嫁人,那才是最好的,是她梦寐以求的生活。 所以上一世她单身到底,至死都是一个雏儿。 穿书后发现自己变成个丧夫的小寡妇,她心里也挺高兴的,毕竟这年月,女人若是一直不嫁人,麻烦太多了,尤其又是乡下地方,少不了被许多人说三道四。 可现在,这情况完全变了呀! 谢菁琼捉急得不行。 江战霆瞅她一眼:“小媳妇儿,你在防着我?” 谢菁琼心说,可不是!就是防你这头大灰狼! 江战霆按了按眉心,没啥表情地起身,掏出樟木柜子里头的被褥,十分自觉地扑在了炕梢。 “你睡炕头,我睡炕梢!” 谢菁琼又是一怔,瞅了他几眼。 就见这糙汉子“啧”了一声,竟然还咂摸两下嘴。 “就你那小身板儿,肯定不够我折腾的,瞎想什么呢?赶紧睡觉!” 说完,他竟然把谢菁琼拎起来,一股脑地塞进她被窝,然后吹灭了蜡烛,自己也回去躺着了。 不久,那呼吸声规律又稳定,越来越沉,似乎回乡时折腾太久,是真的累了,脑袋一挨枕头就睡着了。 谢菁琼:“??” 沉默了许久。 嗯,这狗男人……他刚刚,难不成在跟她开车? 什么叫她小身板儿不够他折腾的? 他还想怎么折腾?!! 40:又怂又凶 深夜里,男人的呼吸声从不远处传来。 哪怕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梢,但依然改变不了孤男寡女的事实。 谢菁琼屏住呼吸,心情有亿点点奇怪。 她很久没和别人睡过一间屋子了,上回还是她小时候,当时在孤儿院,住的是大通铺,一张床上好几个孩子 现在感觉有点奇怪。 好想进空间呀! 还是空间自在。 但如今屋里多了一个人,不像之前那么方便。 而且那男人存在感也太强了吧! 那规律稳定的睡眠声,沉稳起伏的呼吸声。 甚至不知是不是她错觉,竟然好像闻见了从男人身上传来的阳刚味儿? 很有血性的味道,又有点儿像松木,很难形容,但并不赖,就感觉特别的踏实。 但,还是好不自在呀! 谢菁琼翻了一个身,背对着江战霆那边,她自个儿皱了皱眉,半晌才小小声地叹上一口气。 …… 好半晌,谢菁琼总算睡着了。 但她睡着后,炕梢那边,本是睡得跟个死猪一样的江战霆突然锐利地睁开眼。 “啧,”他砸了一下舌,瞅了一眼谢菁琼那边,其实他也挺不自在的,人生二十来年,这还是头一回跟一个小姑娘躺在一张炕上。 尤其这小姑娘还是他名义上的媳妇儿。 他表面不动如山,但心里的小人跟烙煎饼似的,翻来覆去的。 安静地瞅了谢菁琼一会儿,他又无声地砸了一下舌。 这小媳妇长得还挺俊的。 就是有点凶! 想起刚才自己回家时,小媳妇儿竟然拎着菜刀朝他砍过来,霎时间,江战霆一激灵。 赶紧摸了摸自己的胳膊。 嗯,没缺胳膊断腿儿,还成! …… 这两口子心思各异,总之这天晚上谁也没睡好,一个胡思乱想,另一个则是睡得不太安稳。 第二天醒来时,俩人不约而同地挂上了黑眼圈儿。 江老太看见两人,唰地一下眼睛亮了。 “哎唷!”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一大巴掌糊在了江战霆肩上。 “你说你,咋这么不知道心疼人呢?昨儿都那么晚了,咋还这么折腾你媳妇呢?” 老太太一脸暧昧。 江战霆光着膀子,正在往肩上的瘀青涂抹药油。 他之前受了一堆伤,缝了许多针,除此还有许多擦伤和磕碰出来的青紫。 这会儿听见老太太这话,他一脸懵逼:“娘,您说啥呢?” “什么我说啥,”老太太一副“你小子别装蒜”的模样,又一脸暧昧地冲他眨眨眼。 “行了行了,这小两口久别胜新婚,我可不是那不识趣儿的,我走了我走了。” 老太太这么说着,就笑得欢天喜地的转身了,临走还特别贴心地带上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江战霆:“……” 无语。 他老娘咋回事,那脑子都在想啥呢? 难道没看见他和他媳妇睡俩被窝吗? 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梢,中间的空白地带就是那楚河汉界! 而,谢菁琼刚睡醒,刚从被窝里爬出来,这会儿脑子还迷迷糊糊的,想了半晌,才刷地一下红透了脸庞。 “我的天……” 她以手扶额。 接着,尴尬地偷瞄一眼江战霆。 江战霆“咳咳”一声,满心的不自在,但这会儿面无表情,好像他多正直似的。 可一股热气顺着心口涌上了脖子,那粉艳艳的颜色刷上了他耳朵,叫他耳尖儿都躺了起来。 但转念一想,他凶巴巴地瞪着她:“别愣着,迅速穿衣服!” 谢菁琼:“?” 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 这模样就跟从前那些军训教官似的。 江战霆站起身,抄起一件衣裳背对着她套上,那背肌坚硬,线条流畅,浑身都充满了男性荷尔蒙,爆发力十足。 他又咳嗽一嗓子:“屋里冷了,炕上不暖和了,别冻坏咯。” 用最凶的语气说着最怂的话,又悄悄瞄眼只穿了一套线衣坐在被窝里的江战霆。 他脸庞又一红,然后故作自然地出去了。 不久就抱回一捆苞米杆子,蹲在了灶坑跟前帮谢菁琼烧炕。 谢菁琼:“……” 无言以对,唯有沉默。 …… “妈呀,鬼啊!” “活活活……活见鬼了!” “江家大小子还魂了!” “啥??” “这都大半年了,头七过了,七七也早就过了,再熬几个月就能赶上一周年忌日了。” “这……咋这时候突然显灵了?” 江战霆为了帮媳妇烧火,进进出出抱了好几捆苞米杆子。 烧完火,他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哪怕身上带着伤,走路必须得拄拐,但还是力所能及地帮着家里头干活儿。 比如他让江二弟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院子里,然后抡起斧头帮家里劈柴。 他劈柴的动作大开大合,充满了力量感,然而附近有乡亲们路过,第一眼看见他,还以为是眼花了。 第二眼看见时,登时一脸的惊悚。 不久,整个屯子都知道了,江家老大诈尸了!! 他还魂回来了!! “什么?” 叶依倩听说这事儿时,正准备去贺家献殷勤。 昨儿听说贺远征给了谢菁琼五十块钱,她跑去贺家兴师问罪,可惜贺远征没在家,又出远门了,贺家就只有一个病弱的老母亲。 而贺母身体不好,自打叶依倩和贺远征处上对象,她就拿叶依倩当板上钉钉的儿媳妇来看待。 这会儿,叶依倩一脸的不可思议:“瞎说什么呢?” 江战霆诈尸了?还魂了? 再怎么可能,准是那些人看错了! 这么想着,她又呵呵一声,冷笑了起来。 不过,从贺家回来时,她正好尿急,临时钻进草丛里,在草丛解决了一泡。 等她出来后,离老远就看见:“大哥,你可别忙活了,你身上还有伤呢。” “对呀!挑水什么的,有咱们呢,用不着你动手,你快回家陪大嫂。” “就是就是!” 她循声一看,见是江二弟等人。 而被江二弟他们簇拥在中间的,那男人俊美英挺又高大,但就是莫名的一股子糙劲儿,很有几分草莽气息。 这不正是江战霆吗! 当即,叶依倩猛地吸了一口气。 “你,你你你……” 她指着江战霆那边,眼白一翻,咚地一声,竟然吓晕了过去。 日他个仙人板板的,他竟然还真诈尸了! 这大白天的咋就闹鬼啦! 41:我看大哥不是发烧,是发骚 江战霆离老远看见这一幕,连个眼风都没多甩一下,就直接带着江二弟他们走了。 叶依倩在地上昏迷了许久,十月底天气已经越来越冷了,最终她是被这刺骨的秋风冻醒的。 醒来时她一脸茫然。 “我……我好像看见江战霆了?”她脸色煞白。 上辈子俩人虽有夫妻之名,但并无夫妻之实,毕竟结婚当天江战霆就被部队叫走了,并且不久就传回牺牲的死讯。 后来她不愿守寡,没等过完他头七,她就闹着回娘家,想要重新改嫁。 毕竟当初看上江战霆是因为觉得他出息,是因为想当个军官太太!但人走茶凉,他人都死了,自个儿那些盼望也就没希望了。 她守着一个死人做什么?她还那么年轻! 然而不久遇见人贩子,被拐走了许多年,落得一个人老珠黄的模样,甚至还在那深山老林里,被买下她的那户人家家暴,生了一个又一个孩子,坏了身体根基。 直至她死,她都没有回过青山屯,更不知这边是什么情况。 所以这会儿,在度过了最初的吃惊意外后,叶依倩第一个念头是自我怀疑。 “难不成我上辈子也是这样,江战霆没死,在我被人贩子拐走半年后,他就活着回来了?” “可……可这怎么可能呢?” 霎时,她眼珠子都红了,心里的滋味真是复杂难明。 上一世,要是早知道他没死,她肯定做戏做全套,不会闹着要改嫁。 而这辈子,她也不会把老江家得罪的那么死,更不会自作聪明地把谢菁琼那个小傻子嫁进老江家。 这下好了,江战霆回来了,但他的身份,他的荣光,他往后的事业地位等等,跟她叶依倩是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全便宜给谢菁琼那个小傻子了! 只要这么一想,叶依倩就备受煎熬,那心情简直了。 “老天误我!!” 她一脸狰狞地怒吼着。 “倩倩?” 这时,一个沙哑虚弱的嗓音响起,那是个中年女人,长得白净,看起来也优雅,毕竟早年曾是地主家的大小姐。 可惜如今也因成分问题,不但男人死了,成了个寡妇,她自个儿也过得不如意,落下了一身的病痛。 这人正是贺母。 叶依倩前脚从她那儿离开,她就发现叶依倩来时挽着个秀气的小筐子,却把那筐子落在贺家了,于是提着筐子追了上来。 结果却看见这一幕。 “你这是怎么了,怎么还在地上坐着呢?地上多凉啊,快起来。” 贺母扶了叶依倩一把,叶依倩紧紧地抿着嘴。 突然又是一阵阵痛心! 木已成舟,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可要是她早知道江战霆还活着,她根本不至于走到今日这步田地。 就算贺远征未来会成为省城的首富,但那毕竟也只是未来而已,还要再熬好些年,如今不过是个艰难度日的二流子而已。 哪怕他私底下做点儿投机倒把的小买卖,可那生活到底比不上一位正式的军官。 叶依倩只觉得后悔的不行,但对她来讲,现在也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 至于去找老江家求和? 怎么可能! 先不说她能不能放得下身段脸面,就算她真厚着脸皮去求和,要么被奚落,要么被讽刺,老江家是绝不可能和她冰释前嫌的。 对于这点,她心里是一清二楚。 …… “大嫂,我们回来啦!” 谢菁琼正在做饭,袖子卷上臂弯,露出一截儿白生生的小胳膊,手里正拿着锅铲。 她听见这话立马探出头来:“快洗手,一会儿就能开饭啦。” “成!” 江二弟他们满脸笑容,扯着江战霆去屋檐下洗手。 期间江二弟说:“大哥,我跟你说,大嫂手艺可是这个,顶牛顶牛的,保准你赞不绝口!” 江二弟竖起一根大拇指。 江战霆“砸”了一下舌,感觉还怪不习惯了,毕竟从前光棍惯了。 不过……他这个媳妇,他是知道的。 小媳妇儿不大聪明,听说以前没少被人骂作小傻子,但昨日,还有今天,他仔细瞧了瞧,哪儿傻了? 那不是挺好吗? 至于聪明不聪明……不重要,反正都成他媳妇儿了,聪明也好,笨点也罢,那都无所谓。 他只需要清楚一件事就好,那就是他得跟她过完一辈子。 这样一想,又想起今早江老太那暧昧的笑容和眼神,江战霆脸上一烫。 “大哥,你咋啦?发烧了?”江二弟向来耿直,心里纳闷儿就直接问了。 老三一把勾住老二的脖子,揶揄地瞅着江战霆说:“我看大哥不是发烧,是发骚!” “啥玩意儿??” 江二弟没听懂,老三贼贼地偷着笑。 别以为他没看出来,大哥一直偷偷摸摸地瞄着大嫂那边,肯定是在想两口子之间的那些事儿。 毕竟都成夫妻俩了,有些事迟早得发生,那是必然的。 “瞎说什么呢?” 江战霆脸一凛,突然一脚踹在老三屁股上。 老三急了:“我告诉你江老大,要不是因为你是我大哥,要不是你现在受了伤,你信不信我揍你?这咋还带踹人的呢?” 江战霆嫌弃一瞟:“呵呵,说得好像你能打过我一样。” “来,别跟我客气,我让你一只手,你上来试试!” 老三:“……” 怂了怂了,他闭嘴还不成呢。 呔,这大哥太不识趣儿了,就不能让他痛快痛快嘴? …… 谢菁琼今天做的是个烧茄子,还有土豆炖豆角,另外还让老二媳妇去鸡圈里摸了几颗鸡蛋来,拌着切段儿的大葱弄了个炒蛋。 没等饭做好,那香气就传老远,家里家外馋得直吞口水。 “战霆媳妇这手艺,那真是绝了!” “可不是,没想到小傻子竟然还有这本事。” “嘿,不就是会做饭而已,咱农村婆家有哪个不会做饭的?除了做饭她还能干啥?她啥也不是,啥也指望不上她!” 有人从江家院子外路过,酸酸唧唧地讲起了闲话。 江战霆抱着高高的一摞碗,家里人口多,吃饭时用的碗也多,足足十来个呢,手里还掐着一大把筷子。 听见这话,他猛地瞪了过去。 “瞎嚼什么舌根?滚!! 42:逗你玩儿 “馋我媳妇手艺就直说,不过你们馋也没用,那是我媳妇!” 他竟然还冲院外翻了个白眼,叫那些人气得啊,脸都青了。 “这江老大咋还是这副狗脾气?” “谁说不是呢!” …… 江战霆心想,他就狗了,怎么着吧! 在他家大门口,说他媳妇的闲话,惯得他们! 一个个闲得蛋疼,都咋想的?这叫上赶着找骂! 不过一进屋,看见正带着几个弟媳妇忙着摆菜的谢菁琼,江战霆又一脸的不自在。 哎,媳妇啊,以前接触太少了,对她没啥印象,虽说偶尔回乡时见过一两面,但对她的了解,全是道听途说的,全是听家里人提的。 谢家本是外地人,江战霆当兵那年,正好谢爷爷带着谢菁琼搬过来。 可江战霆满打满算当了十年兵,总共回来探亲的次数还不到三次,俩人熟悉不熟悉,那当然是可想而知。 “傻愣着干什么呢?赶紧的,领你媳妇坐下,她都忙活一早上了。” 江老太看见这边,催促了一声,然后一把抢走谢菁琼手里的饭勺子。 她推着谢菁琼的肩膀说:“去去去,你俩去边上坐着,盛饭这活儿我来就行。” 谢菁琼踉跄着,“哎唷!” 她差点摔个大前趴子。 突然一条有力的胳膊捞住了她的腰。 “你站好点儿,别乱摔!” 谢菁琼心想是我乐意摔跤的吗?并不是! 这家伙凶巴巴的,哼! 江战霆耳根子都红了,赶紧撒开手,这小媳妇儿,小腰儿还挺软,而且还贼细。 他马上敛了敛神,瞅着江老太说:“娘,您轻点,她这小身板,您给推坏了可咋整?” 本来人在外头普通话挺标准的,但一回老家,他这方言乡音都冒出来了。 老太太本来也吓个够呛,生怕谢菁琼摔着了,但见谢菁琼没啥事儿,江战霆又这副态度,登时乐了。 “好家伙,你还护上犊子了?” “什么护犊子,那是我媳妇儿,不是我崽儿。” 说完,他火热的大手一把攥住谢菁琼的小手,把她那只小手严严实实地包裹住。 理直气壮地拽着她来到饭桌边坐下。 江老太递来一碗饭,他伸长了胳膊接过来,第一时间摆放在谢菁琼面前。 然后还拿起一双筷子塞进谢菁琼手里。 “吃!” 他指了指饭桌上的那些菜,就跟命令似的。 谢菁琼:“?” 无语地瞅了他半晌。 这家伙怎么跟条野狗似的,明明是在疼媳妇儿,可被他这么做出来,就跟寻仇似的,像是想找她干仗似的。 她抿了抿小嘴儿,“嗯,你也吃。” 干巴巴地说了一句,她就捧起了饭碗。 江战霆正襟危坐,但眼神儿总控制不住往她那边瞟。 她擦雪花膏了? 不对,屋里没有雪花膏。 那她身上咋这么香呢? 有点像是玉兰香,清幽幽的,但俩人挨得近,肩膀都快碰上肩膀了。 他不小心闻了几口,被她香得脑子直迷糊。 奇了怪了,他娘也是女的,他娘身上咋就没这味儿呢? 还挺好闻的,叫人一闻心里就软乎乎的。 不着痕迹的,他像条大狗似的嗅了嗅,又马上一激灵,心虚地看了看四周,见没人注意他,这才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然而那张俊脸已经红透了,跟发了高烧似的。 旁边,老三抱着孩子坐下了,戏谑地瞅了他好几眼,然后“嘿”地一声,自个儿忍不住乐了。 老三媳妇一脸纳闷儿:“你笑啥呢?不好好吃饭,偷偷摸摸乐什么呢?” “你不懂,你不懂,等晚上回屋我再跟你说。” 老三媳妇冲他翻了个白眼:“神神秘秘的,卖啥关子,不想说拉倒。” 老三一僵,他脸皮子抽了抽,然后给他媳妇夹了一筷子鸡蛋:“媳妇儿,来,你多吃点,多补补。” 最好多长点脑子! 老三媳妇并不知他心里如何作想,只以为丈夫给她夹菜是疼她,满意地瞅了他一眼。 这也就幸亏老三媳妇不会读心术,不然非得揪着他耳朵,拧紧他大腿里子不可。 …… “娘,我们出门啦!” 江战霆吃了顿饱饭,肚子都吃撑了,跟个慵懒大猫似的,那叫一餍足。 但谢菁琼却起身,她自个儿抹了下嘴巴,就笑眯眯地和江老太打了个招呼。 老太太连忙说:“路上当心点啊。” “嗯呐,知道。” 江战霆猛地坐直了身板:“你想去哪儿?” 他直勾勾地瞅着谢菁琼。 谢菁琼说:“去公社呀!” 虽说死去的男人诈尸回来了,这事儿对谢菁琼来讲并非没影响,但她尽量控制自己平常心。 另外就是…… 她嫌弃粉条作坊挣钱太慢,打算去公社那边看看,想找一条稳定的销路,免得往后老二他们担着货出去卖,一是累人不说,二也是觉得这并非长久之计。 所以昨儿她就跟江老太提过了,打算今儿去公社“溜达”。 “我跟你一起去!” 江战霆立即起身。 谢菁琼瞄眼他的腿:“你腿上有伤,能走远路吗?” 他马上昂首挺胸:“当然走得了,走不了就让你背着!” “啥啊??” “我听老二说你力气大,肯定能背得动。” 谢菁琼:“??” 这人咋这么狗呢?她才不要! 江战霆突然弯了下眼睛,大手落在她脑瓜上,轻轻地一胡撸。 “逗你玩儿呢,走吧。” 说完,他回屋拿起一件军大衣披上,然后又从自个儿的行李里翻出另外一件小码的军大衣。 抖开之后,往谢菁琼身上一裹,扣子系得严严实实的。 这本来是给江老太准备的,但这会儿见江老太在家冻不着,而自个儿的小媳妇却要出远门,所以就直接拿出来给媳妇儿穿了。 江老太在旁看得眼神一亮:“哎唷,这颜色好,穿在咱琼琼身上可老好看了。” 谢菁琼低头摸了摸这军大衣,是军绿色的。 “啊这……” 要想生活过得去,身上必须背点绿?? 43:他媳妇一点都不傻 因为有江战霆陪伴,江老太很放心,所以便没再叫其他人跟着谢菁琼。 但谢菁琼和江战霆走在一起怪不自在的,这男人个头太高了,足有一八八。 她不矮,一米六多呢,在这年月已经算是高的了,毕竟营养跟不上,男男女女普遍个头都有点儿矮。 说起来这老江家好像全都发育的不错?似乎就没有矮的。 谢菁琼心里琢磨着,思想不禁跑偏。 “当心!” 突然一只大手扯住她胳膊,她懵懵地看眼江战霆:“当心?” “当心什么?” “前面有坑!” 江战霆一脸严肃,活像前方有几十上百个敌对分子埋伏似的。 可谢菁琼一看,这农村土路坑坑洼洼很是常见,前头确实有个低洼的大坑,但离这边儿几十米呢。 她眼角一抽,这人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咳,谢谢霆霆?” “啥?婷婷?” 江战霆听得一脸懵:“什么婷婷?” “你呀,江战霆,叫霆霆。” 江战霆脸一沉。 别说,他这模样还怪吓人的,主要是一身粗糙劲儿,看起来就很不好惹,哪怕人长得好看,但那高鼻梁、薄嘴唇,眼神又极其锐利,就很冷峻。 他无言地瞅了谢菁琼好半晌:“小媳妇,来,好好叫。” “我是你男人,你喊句当家的,或者叫一声老公,都行。” 他这语气,仿佛他多不挑似的,但谢菁琼心里呵呵一声。 呔!狗男人,想占姐便宜? 她状似傻乎乎地眨了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没听懂:“霆霆在说什么呀?” “我说……别叫我霆霆!” 以前,觉得自己这名儿挺威武霸气的,可怎么小媳妇一叫,就那么女气呢?忒娘了,他拒绝接受! “可霆霆就叫霆霆呀,为什么琼琼不能管霆霆叫霆霆?” 她像说顺口溜似的,叫江战霆听得头都快大了。 “总之……不准这么叫!来,叫声老公让我听听。” 哼,谁理他。 谢菁琼嘴儿一抿,做出一脸无辜的表情。 在她水汪汪的注视下,莫名地,江战霆突然有种负罪感,仿佛自己在欺负人似的。 他卡壳一下,然后才说……“那要不……没人的时候,可以。” 吭吭哧哧地说完这句话,他马上又挺起身板:“但当着外人的面儿绝对不可以,听清楚了没?” 宠媳妇归宠媳妇,但他到底还是要脸的。 “噗——” 谢菁琼忍俊不禁。 江战霆质疑地看过来,怎么感觉自己好像被她套路了? 但定睛一瞅,就见她娇娇嫩嫩的,依然一副傻白甜模样,仿佛刚才偷笑的人不是她一样。 江战霆:“……” 沉默许久。 心说,他这媳妇,貌似一点都不傻。 往后谁再说他媳妇傻,他保准跟人急! …… 小两口路上走着走着,气氛渐渐轻松下来。 谢菁琼大多时候都在琢磨她自己那些生意经,拿江战霆当个空气无视了。 而江战霆更像在执行某种艰巨任务,时刻注意着路况,免得她磕了碰了。 直至来到公社时,将整体刚正不阿问:“你想买什么?” “什么?”谢菁琼茫然地看过来。 江战霆理所当然说:“来公社肯定是为了买东西的,你们女人家的东西我不懂,但钱和票我全都带齐了。走吧,先去供销社看看。” 说完,就一把拉起她的手:“这边人多,你跟紧我,别走散了。” 他皱了一下眉。乡下地方每逢初一十五都要赶集,今儿正好是赶集的日子,来往人流也比平日多上许多。 大街上挤挤插插的,有带孩子的,有闲逛的,也有三五成群勾肩搭背的。 他的手掌很温暖,手型也很大。毕竟个头摆在那儿呢,一八八的身高哪哪儿都要大人家一圈儿。 他的腿也很长,看似走得很快,但步子迈得并不大。 这人或许粗中有细,是担心她跟不上…… 谢菁琼瞄了一眼他高大坚硬的背影,不禁这样想。 走进供销社,那些卖货柜员正忙得焦头烂额。 反正整个大岭乡就只有这么一家供销社,来往的客人爱买不买,不过今儿人多,不如往常清闲,这也叫她们的脸色不大好看。 “烦死了,这可啥时才是一个头儿?”其中一个柜员叫刘逢春,她一脸的不耐烦。 刚送走一堆客,就见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牵着个长相水灵的丫头朝这边走来。 她脸一沉,没好气地问:“买啥?” 江战霆浓眉一拧,觉得这女同志态度属实不咋地,但他一个大老爷们儿总不至于和一位女同志计较。 领着谢菁琼直奔旁边的柜台,他指着柜台里头挂着的成衣成裤说:“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看上了就直接买!” 谢菁琼一呆,“不用,我有穿的。” “都穿旧了,乖。” 谢菁琼又是一呆。 乖乖乖……乖?? 以前江律他们也曾像哄孩子似的这样对她讲过话,可这个“乖”字儿从江战霆嘴里蹦出来,听起来……咋感觉这么不一样呢? “咳!”不知怎的,她脸上莫名发热,烧得慌。 连忙扯了扯他大手:“真不用,我够穿呢,不如买点布料吧,回去给娘和娟娟她们做几身衣裳。” “成!” 江战霆二话不说,立即指着柜台里的布料,颜色都不太鲜艳,这年月大伙穿的普遍都是黑灰蓝三色,可选择的并不多。 他每种颜色都买了一些,然后又指着旁边挂着的一件枣红色毛衣:“同志,麻烦那个也给我包起来。” 刚刚来到这个柜台时,小媳妇悄悄瞄了一眼那件枣红色毛衣,第一眼就看向那毛衣,想来应该是喜欢的。 既然她喜欢,那就买! 谢菁琼看向不远处售卖粉丝粉条的柜台,想起自家弄的那个粉条作坊,正琢磨着能不能和供销社谈合作,定下一条输送货源的稳定渠道。 但突然听见这话……疯了吗? 她一把扯住江战霆:“不要那个!”她眉毛都皱了起来,太贵了! 一件毛衣竟然要十几块! 这年月自个儿买布做衣裳是性价比最高的,稍微富裕些的人家或许会买那种现成的衣服,但一件上衣加件裤子也才六块多而已。 44:敢欺负他媳妇? 可这毛衣一件竟然就要十来块? 这都够买三四套衣裳了,太败家了不划算! 旁边那个叫刘逢春的柜员刚坐下来喝口水,一见这,登时乐了:“我还以为哪来的款爷,敢情在这儿打肿脸充胖子呢。” 她嫉妒地瞄眼谢菁琼,这丫头长得太好看了,皮子白又嫩,要不是穿的衣裳都旧了,裤子上还有两块儿大补丁,乍一瞅甚至像个城里人似的。 尤其是…… 刘逢春又瞄了眼江战霆。 江战霆本就长得英俊,人又高大,性格痛快。之前那说买就买的模样,实在太大气了。 哪个女人不想要个像他这样的男人,可惜刘逢春命不好,嫁的男人忒抠门了,而有道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这么一对比,就叫她心里越来越不舒服了。 她冲着谢菁琼翻了个白眼:“呸!一瞅就是个狐媚子,说不定是用了什么手段才把人家勾搭上!” 谢菁琼一听这话,登时脸色淡了淡,眼神里也透出几分疏凉来。 这人咋回事?找喷吗? 那就成全她! “你……” “不会说话就把嘴闭上!” 谢菁琼刚要开口,就听江战霆当啷一句。 他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刘逢春那边:“你一个在供销社卖货的,大伙来买货,你拿货就是了,在那儿叭叭什么呢,就你有嘴?” 刘逢春要是惹了他,他懒得计较,但欺负他媳妇儿?甚至还骂他媳妇狐媚子? 那不好使!! 他跟头凶狗似的,那眼神像狼一样,叫人一看瘆得慌。 刘逢春先是心惊肉跳了一阵儿,紧接着又一恼,自觉脸上挂不住、面子不好看,竟然还气急败坏了起来。 “你这男同志,你咋说话呢?”她瞪圆眼珠子冲这边吼了起来。 江战霆“呵”地一声,那姿态越发狂放,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儿,任谁也压不了他气势。 但就在这时,一个苍老的声音说:“你这女娃娃,这不是欺客吗?” “人家是来买东西的,而且又不是你负责的柜台,你乱讲什么闲话呢?” 刘逢春本就正在气头上,这会儿一看,见是一个老太太,头发疏得一丝不苟,但穿戴破破烂烂,一看就不是啥有钱有势的人。 她登时冷笑:“死老太婆,我看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少在那儿多管闲事!” “你!” 老人气得不轻,突然心口一疼,下一刻,她揪紧了胸前的布料,眼白一翻,就往后倒了过去。 “小心!” 谢菁琼眼疾手快,伸手一拖,老人靠在了她身上。 她皱着眉,见老人嘴唇发紫,看这模样像是心脏病犯了。 想起老人方才仗义执言,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冷冰冰地瞪眼刘逢春那边,然后从兜里掏出一颗胶囊。 这胶囊是特殊材质作成的,胶囊外皮是可以藉由胃液进行消化的,而胶囊里面封装的则是灵泉水。 她掰开老人的嘴,喂老人吃了颗胶囊,老人脸色转好了一些。 江战霆反应也不慢,一个箭步冲过来,他握紧了老人的手腕,又拿手贴在老人脖子上,量了量老人的脉搏。 虽然他不是军医,但当兵多年,秉着技多不压身,在耳濡目染下也学来一些本事。 提起医术他算不上精通,顶多能帮忙给人看个头疼脑热,也会开中医药方,但如果是西医,他顶多是能临时止个血之类的,再精密一点的大手术就不行了。 不过眼下那些知识也够用了。 “老太太心脏不好,媳妇,来,帮我一把,把她弄我背上。” 江战霆背对这边蹲了下来,谢菁琼没耽搁,立即照做。 “哎唷,这是咋了?” 今日来公社的本就人多,如今有人看见这一幕,登时吃惊。 “这咋还躺下一个?” “好像是叫那柜员气的。” “那柜员咋那么缺德呢,人家都一大把岁数了,竟然骂人家死老太婆……” “可不是,这嘴上不积德的,刚刚还骂那个年轻丫头,说人家是狐媚子呢……” 登时众人冲这边指指点点了起来。 刘逢春气得脸一青:“你们瞎指什么呢?关你们什么事儿?” “散了散了,要么赶紧买东西,要不就别在这儿堵着!” 她怕摊上事儿,心里也有点慌,但还是勉强定了定神。 可就在这时,供销社楼上,一个中年男人满脸纳闷地走了下来。 “秦主任?” 有人看见男人打了个招呼:“您怎么下来了?” 秦主任说:“来接人的,我娘说要过来看看我,前几天从老家那边寄的信……对了。” “这是咋了?怎么闹闹哄哄的?” 江战霆已经背起了那位老人,正要领着谢菁琼一起往外走,他记得卫生所离这儿不远,出门后拐个弯就是了。 但。 “娘??” 秦主任一看见秦淮山背上的老人,登时一惊。 而刘逢春也一脸懵逼。 啥? 那老不死的,竟然是秦主任的娘? 完了,这下可坏菜了。 她摊上大事儿了! …… 几人把秦老太太送到卫生所,大夫帮忙检查了一遍,心有余悸地说:“还好,不过老人年纪大了,受不得气,往后这方面你们这做家属的可得多注意。” “对了,她之前吃的是什么药?竟然还挺有效的?” 秦主任听得一脸迷糊,对此并不知情,不禁看向走廊另一头,那对儿小两口正在讲话。 男的那个身材高壮,一身气势又冷又硬,板着脸一副决不妥协的模样。 女的那个娇娇软软,眼神清澈又干净,正噘着小嘴儿,似乎也生气了。 这俩人在吵架? 秦主任本想来道谢,但走得近了才听见…… “你是我媳妇,我疼你是天经地义的!给你买毛衣怎么了?你竟然敢不要……” “你不但不要,竟然还为这个凶我?” 江战霆一脸凶巴巴,可说话时那语气老委屈了。不但秦主任听得一愣,就连谢菁琼都懵了。 啥情况?她怎么就凶他了?他怎么能冤枉人呢? 还有,他糙汉人设呢?崩的爹妈不认了! “我明明是在跟你讲道理……” “那毛衣你穿了保准好看!”他坚持这么说。 谢菁琼发现他很轴。而她不是不知好歹的那种人,但问题是……个败家爷们儿!! 有钱买毛衣,还不如多给律律他们添几双新鞋子,省得孩子们总是穿着烂鞋子四处跑。 “霆霆,那不划算!” 谢菁琼想继续和他掰扯,但江战霆一听这“霆霆”二字,霎时耳根子红透了,俊脸也红了。 “说了不能当着外人的面儿这么叫我……” 谢菁琼:“?” 愣了下,侧首一看,就见秦主任站在一旁,一脸的啧啧称奇。 “啊这……” 谢菁琼尴尬住了。 45:可恶,财大气粗江战霆 见秦主任正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谢菁琼莫名不自在。 她暗戳戳地瞄了一眼江战霆,然后咳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那个……刚才那位老奶奶,她还好吗?” “挺好的!” 提起这,秦主任马上脸一板,严肃地说:“小同志,这回多谢你们两口子,多亏你们了!” 谢菁琼摇摇头,又摆摆手:“应该的,应该的。” “话不能这么说……” 于是双方又拉扯起来,一方坚持要道谢,另一方则摆着手推辞。 直至好半晌,秦主任说:“今儿老太太得留在卫生所观察观察,看看后续情况如何,等回头老人出院了,我再亲自做东,请你们两口子吃个饭。” “你可千万别推辞!” 话说到这份上,谢菁琼只能应下。 等两人走出卫生所,江战霆还在惦记那件枣红色毛衣,心说他小媳妇儿长得白白净净的,那颜色多好,不比如今这身儿灰扑扑的好看多了。 但谢菁琼扯扯他袖子,小声地说:“霆霆哦,那个真的太贵啦,咱们去给律律买鞋好不好?” “多买点白鞋底儿,回头让娟娟给律律他们做小鞋子穿。” 江战霆恍然大悟:“你是担心钱不够?” “啊?” “放心,我有!” 说完,他从怀里掏出一沓钱,全都上交了。 “我已经打退伍报告了,但急着回来报平安,没空去那边收拾东西,我在那边还有张存折,这些钱你先拿着,尽管花!花完还有!” 谢菁琼:“?” 靠! 靠! 她这死鬼男人到底是哪儿来的土豪? 这一张张的,竟然全是十块钱面值的大团结。 加起来至少得有一百多了吧? 她一脸怀疑人生地看向江战霆。 而江战霆眉飞色舞,他本就长得高高大大的,如今更是扬起了下巴颏,一副“怎样,你看,你男人厉害吧”的表情。 谢菁琼不禁扶额:“成!” 既然他有钱,那就不用精打细算了,毕竟,好看衣服谁不爱,那件毛衣真挺好的。 这么一想,她一把抓住他的手,“走,咱去供销社!” 江战霆只觉手腕子一热,低头一看,小媳妇软乎乎的手抓着他手腕,她埋头往供销社那边跑。 但跑了两步想起江战霆有伤在身,连忙矜持地放慢了步伐,还回头冲他说:“不急,不急,咱们慢慢来。” “对了,你刚刚背了那个老奶奶,你腿怎么样,伤口有没有裂开?” 江战霆心口噗通噗通的,像被一只小猫爪子挠过似的,好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他蹭地低下头,吭吭哧哧说,“没事儿。” 但红着张大俊脸,眼神一个劲儿地瞄着媳妇的小手。 他媳妇……手是真软啊,真热乎啊! 他走起路来飘飘然,也不知该咋形容心里的感觉。 就挺好的! …… 两人回到供销社,没看见刘逢春,但听别的柜员提了几嘴。 “我看啊,她是撞上铁板了。” “她是刚来的,仗着后头有关系,是刘副主任的侄女,整天看不起这个,又瞧不起那个的……就连她这工作都是刘副主任给她开的后门儿。” “这下可好,官大一级压死人,人家秦主任可比刘副主任厉害多了,我估计她是干不长了。” 好家伙,感情还是一个关系户? 这话听也就听了,谢菁琼并未在这种小事上放入太多注意力,她和江战霆买下那件枣红色毛衣,又采买了一大堆东西,这就打道回府了。 东西买得有点多,江战霆立即说:“我来,给我,让我扛着。” “你还有伤呢。” 说完,谢菁琼拿了根绳子,把东西全绑在了一起,然后往背上一甩:“走,霆霆,咱回家!” 江战霆:“!” 震惊地看着他的小媳妇。 那些东西加起来可挺沉呢,可小媳妇扛起来却轻轻松松的? 这……身体素质不错啊? 他不禁伸出手,在谢菁琼身后托了一把,确定了确实很重后,再次一脸怀疑人生地看向长相娇弱柔美的谢菁琼。 “嗯?你干嘛?放心,我力气大着呢,走了啦!” 说完,她就再次牵起江战霆手腕。 江战霆:“……” 总感觉好像有哪儿不对的样子。 他媳妇力气是不是太大了? …… “大伯母!” 两人回来时,孩子们一看见谢菁琼,登时一双双眼睛亮起了光芒。 但紧随其后,就看见谢菁琼扛着的那一大堆东西。 霎时。 江律板着小脸,面无表情地看向江战霆:“大伯父,你是男人!奶说了,男的要疼媳妇,你为什么不疼我大伯母?” “什么?” “东西那么重,万一压坏大伯母怎么办?你……算了,我不跟你说了!” 江律脸一沉,像是生气了,连忙带着几个弟弟围在谢菁琼身边嘘寒问暖,几双小手帮忙拿东西。 甚至还有孩子安慰谢菁琼。 “大伯母,不伤心哦,咱们不要大伯父了,他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咱让奶打他!” “对,打他!” 孩子们攥紧了小拳头,可把谢菁琼给逗死了。 “好啦好啦,你们大伯母身上有伤,他可是伤员来着,这点儿东西我拿得动,你们快别忙活了。” 在孩子们的簇拥下,谢菁琼拎着东西回到家,家里正忙着制作红薯粉,那些小磨盘没一个闲着的,磨出一盆又一盆尚未沉淀过的淀粉水。 老太太听见动静,擦了擦手从屋里出来:“琼琼回来啦?哎唷,咋买了这么多东西?” 老太太一脸吃惊。 谢菁琼弯了弯眼睛,一把扯来被孩子们忽视到底的江战霆:“娘,霆霆有钱,给咱们买了布料,还有鞋底子,咱家可以做新衣裳新鞋子啦!” 她一脸高兴。 这本就是她计划中的一环,如果江战霆没回来,她原打算等再过几天,利用粉条生意多赚点钱,然后再给这一大家子添置衣裳鞋子的。 但这下倒是提前了许多。 不过提起这个。 “哎唷!” 她一拍脑门。 可恶的财大气粗江战霆!! 她今儿去公社本来是为了办正事儿的,想帮粉条找个稳定销路的,结果光顾着买东西,竟然把正事儿给忘了。 46:你别过来啊 罪过,罪过。 谢菁琼幽幽地瞄眼江战霆,但转念一想,嘛,算了,大不了回头再去一趟。 而江老太拆开那一大堆东西,登时一大巴掌拍在江战霆身上:“你个败家子儿,哪有这么花钱的?给我们买这些干啥?咋不多给琼琼买几件?” 竟然拎着江战霆的耳朵数落上了。 江战霆就觉得,自己活像是个大冤种。 “我买了!我给我媳妇买了件毛衣!苦了谁不能苦了咱家的媳妇儿,您老以前可没少这么说,我哪敢不听啊……” 赶紧抢回自己的耳朵揉了揉,江战霆幽怨了,觉得自己好像不是这家亲生的,他媳妇才是! 幸好他对媳妇儿还不错,不然他老娘非得收拾死他不可。 “哎,真的?毛衣?哪儿呢哪儿呢,我瞅瞅,啥样式的?” 谢菁琼赶紧说:“这儿呢这儿呢,娘,霆霆给我买的,说我穿上保准好看!” 她赶紧帮江战霆说话,心里都快笑死了,这老江家真是太逗了,这江战霆也真有亿点点可怜。 老太太一见那件枣红色毛衣,立即眉开眼笑:“不错不错,走,琼琼,跟娘回屋,穿上给娘看看。” 她满意极了,朝江战霆飞去一个赞赏的眼神,扭头就把谢菁琼给扯走了。 “哎!” 江战霆叹着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自个儿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凉白开。 家教如此,他有啥招,他也没办法。 旁边老二老三老四这几个见了,一副过来人的模样安慰他:“大哥,想开点儿吧,咱家就这样。” “对啊,咱娘一直想要个闺女,结果生出来的全是大胖小子,打小就嫌弃咱们,等咱娶了媳妇,对媳妇比亲儿子还好,那都正常的。” “是啊是啊,习惯就好。” 江战霆气笑了:“用你们说?一边去,该干啥干啥。” 他再次揉了揉耳朵,但他心里想,其实他家这样挺好的,总比那些恶婆婆作践新媳妇要好得多。 农村人家有得是那种鸡飞狗跳的人家,幸而他老江家太平,这也叫他心里暖了暖。 况且……一想小媳妇那看似傻乎乎,实则娇娇软软还机灵的小模样,江战霆心口一热。 没来由就觉得,这媳妇,真好!对他的胃口! …… 至于另一边,刘逢春自打知道秦老太是秦主任的娘后,就整个慌了起来。 刘副主任是她亲叔叔,但今日恰好没在供销社,出事后她立即坐不住了,去找刘副主任,想让刘副主任帮她讲情。 “叔,您也知道,我男人没啥本事,家里还一堆孩子……我不能没这份工作啊,我才来干了几天而已啊。” “我是真不知道那老太太竟然是秦主任的娘,我要是早知道,我肯定不那样,您帮帮我啊,成不成啊?” 她一副六神无主的模样。 刘副主任刚和人打完牌,一身的烟酒味儿还没散,他一听这事儿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你咋想的?难道不知道,我和那姓秦的一直不对付?” 刘副主任有点急了,刘逢春爹娘死得早,几乎是被叔叔刘副主任养大的,二人感情就像父女俩一样。 今日这事刘逢春理亏在想,如果秦主任真要追究,就算直接把她辞了,也没人能说出半个不是来,毕竟是刘逢春嘴欠,态度也不对。 可供销社毕竟是个肥缺,这年头工作不好找,万一真被辞了,那刘逢春的损失可就太大了。 刘副主任骂归骂,但思来想去,还是脸一沉:“行了,你先回去吧,回头我去找他说说,大不了就让他损上几句。” 刘逢春一喜:“叔,您真好!” 她没敢多留,生怕刘副主任再逮住她念叨,可她人一走,又不禁想起了秦老太,还有谢菁琼和江战霆。 心说这叫什么事儿,要不是因为那两口子,她也不至于惹上这么大麻烦。 最好别再让她见到那俩人!不然她非得收拾他们俩不可! 她恨恨地这么想,转瞬又得意地扬高了下巴颏,活像解决了一桩心事似的,这或许就是有靠山的好处了。 对于那边的事情,谢菁琼丝毫不知。 她这会儿正在为另一件事犯愁。 因为…… “战霆啊,你多久没洗澡了?你瞅瞅你,脖子上还有条黑印子呢!” 江老太看她这大儿子是咋看咋不顺眼。 江战霆回来得急,本就经历过战场,在医院治疗了一会儿,就立即跑回老家。 哪怕之前擦过早,但身上又是汗又是血的,他还有伤在身,自个儿擦起来不方便,也就没擦得太干净。 这会儿竟然被江老太嫌弃了。 “不行不行,老二啊,去烧点水,琼琼啊,你回头帮他好好擦擦,这瞅着都快像个泥人了……” 江老太这么念叨着,说完就走了。 而正抱着一个大橘子啃的谢菁琼:“???” 猛地一激灵。 啥玩意儿? 擦擦擦……擦什么? 擦澡? 让她,帮江战霆,擦澡?? 她眼珠子都直了,傻呆呆地看向江战霆。 江战霆也懵了。 “我能行,我自己来!” 他嗷唠一嗓子,但江老太头都没回,就只说了一句:“你行个屁!” “老二,麻溜的,烧水!” 江战霆、谢菁琼:“……” 俩人双双沉默了。 …… 江二弟手脚麻利,农村用的全是那种土灶大铁锅,这锅子大,一添柴,水也热得快。 谢菁琼十分艰难地吃完了一个大橘子,探着脑袋看了看外头,见家里人全在忙着粉条的事情,没空管这边。 而江老太把这一大家子安排得井井有条,甚至就连孩子们都没能得闲,于是她知道了。 帮江战霆洗澡这事儿,她大概是躲不过去了。 “呃……” 她站起身,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无语地瞅着江战霆 。 江战霆坐在炕边,面无表情地仰起脑袋看着她。 但,也不知他在想什么,突然起身,蹬蹬蹬地走出好几步,离谢菁琼远远的。 甚至还一脸警惕,捂紧了他自个儿的衣裳。 “你别过来啊!!” 47:脸红的跟猴儿似的 谢菁琼:“???” 一脸懵逼地看着他。 为什么感觉自己像个登徒子,而他仿佛即将遭人黑手的黄花大姑娘? “咳,那个我……”她轻眨一下眼,正要开口讲话,就见对面的男人脸色涨红。 “老子没残,我……我自己来。” 说完,他紧紧地捂着他自个儿的衣领子,还按紧了扎在腰上的皮带。那脸红得跟螃蟹似的,煮熟了都快冒烟了。 谢菁琼无语凝噎,心说她真没想对他咋地,他这么紧张反倒叫事情变味儿了,不过这样也好。 毕竟……她也从未帮谁擦过澡。 不对? 貌似以前在孤儿院,小时候没少帮院长和义工照顾小朋友,甚至帮许多小朋友洗过澡,不过……那都好多年前的事情了。 陈芝麻,烂谷子,不提也罢。 她干咳一声,故作自然地转身出门。 江战霆狠狠地长吁口气,他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心跳声跟擂鼓似的。 他老娘真是要了他的老命了! 别问他是啥感想,就……刺激! 然而,不消一会儿。 “你怎么?” 江战霆猛地看向谢菁琼,就见她左手一条搓澡巾,右手一条洗旧的大毛巾,正一脸尴尬地杵在门口。 “啊这……”谢菁琼想说,她真不是故意的,但刚刚一出门,老太太二话不说,往她手里塞了搓澡巾。 甚至还说:“琼琼啊,你咋没在屋?怕没人烧火?放心放心,律律抱柴火去了,有小的们帮着忙活呢……” 就这么,没等谢菁琼拒绝,老太太就把她推回来了。 “我……我也无奈啊,”她瞅瞅自个儿手里的搓澡装备,又瞅了瞅江战霆,就心口一哽,滋味难明。 眼见大劫难逃,腾地一下,江战霆整张脸都热起来了! 他……他可还是黄花大闺……男呢! 老太太咋想的,他……他血气方刚,眼前这人又是他名正言顺的小媳妇,就不怕擦枪走火,弄出人命吗? 这澡还没等洗呢,但江战霆心里跟洗了三温暖似的,那心情忽高忽低,忽上忽下,一会儿兽血沸腾,一会儿又浑身僵硬。 另一头,厨房那边。 老二媳妇悄悄瞄眼大房,然后贴在老太太耳边说:“娘,这不大合适吧?” 老太太笑得嘴都合不拢了,“有啥好不合适的?” “琼琼那孩子认生,以前跟战霆没见过几回,这小两口生疏,得赶紧培养感情!” 老太太越想越对,就觉得她可老聪明了!为这大儿子、大儿媳妇,为这小两口的幸福大事操碎了一颗心了。 像她这么开明又机灵的婆婆真是少有咯。 老二媳妇满脑门黑线:“不是,娘,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个……大嫂力气挺大的,万一把大哥搓秃噜一层皮?” 老太太卡壳一下,马上满不在乎地说:“没事儿,他皮糙肉厚!” 老二媳妇:“……” 心想,大哥,您自求多福吧!弟妹我是真的尽力了! …… 不久,一大盆热水被老三抱进屋里。 江老三是个欠儿欠儿的,一进门就打趣似地瞧眼江战霆,那眼神里头全是揶揄。 江战霆脸一黑:“滚滚滚……”他赶紧挥了几下手。 老三“嘿”地一声,“那大哥,我走啦,门帮你关上了。” 他步履轻快地转身 ,江战霆一脸僵硬。 刚要放松下来,就又听“吱呀”一声,老三从门外探了个脑袋进来。 他挤眉弄眼地说:“娘说家里大伙正忙着,没空帮你洗澡,你们两口子慢慢来哈,不用着急,反正有得是时间,就算你俩洗上一整天都没事……” 谁家洗澡洗一整天? 江战霆越发燥热了,那凌厉眼神嗖地一下“杀”向老三。 “嘿嘿,”老三痞痞一笑,赶紧拿块胰子顺着门缝扔进来,然后扭头就跑了。 江战霆接住那胰子,自个儿抿了一下嘴,又顶着巨大的压力,充满无助地看向谢菁琼。 他申吟了一声:“媳妇儿……” 那模样,真是不管咋看,都可怜巴巴的。 谢菁琼倒是比他强不少,自知在劫难逃,早就认命了。 这会儿像个没事人似的,把一双袖子卷上臂弯,然后水汪汪的大眼睛朝他这边看过来:“嗯?你怎么还愣着?脱呀。” 说完,她走向盆子,撩了两把水,试了试水温。 “霆霆,你动作快点儿,虽说屋里烧了火,但天气挺冷呢,咱俩速战速决……” 作为真男人,真硬汉,那是绝对不可能快的! 江战霆一脸僵硬,磨磨蹭蹭地摸了摸他自个儿的衣服。 但又瞅了瞅小媳妇,娇娇软软的,像棵水灵灵的小白菜,她就这么放心,真不怕他饿虎扑羊? 但转念一想,媳妇儿都不怕,老子怕个屁! 他好歹是个爷们儿呢,绝不能叫小媳妇儿给比下去。 像是想通了,他挺胸抬头,那一身杀伐之气,活像要跟谁干仗似的。 三下五除二就脱了他自个儿的上衣,光着膀子大咧咧地冲着谢菁琼展露他自个儿的身材。 那强壮的胸膛,坚硬的臂肌,古铜色的皮肤,劲瘦的腰线……甚至还有八块腹肌人鱼线! 流畅的肌肉曲线一直蔓延至裤腰。 他面无表情地解开了扣子,但……到底是羞涩,悄悄地红透了耳朵,给他自己留了条洗旧的底裤。 谢菁琼本来想得挺开,可这会儿见到男人阳刚健美的体魄,腾地一下,被他传染了,脸红得跟猴儿似的。 “咋样?”他两手插着腰,信誓旦旦问。 谢菁琼干咳一声,“转过身去,我给你擦澡。” 她已经弄湿了毛巾,眼观鼻,鼻观心,不敢乱瞟了。 这人性格粗糙,但长得俊,而且……那身子,还真挺馋人的。 咳!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江战霆高高挑起了浓眉,这是啥情况? 他身体素质老不错了! 小媳妇儿到底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他盯着谢菁琼看了半晌,叫谢菁琼脸上更热了。 “看什么看!”她瞪过来一眼。 见她脸颊宛若刷粉,染上了诱人的红晕,立即,江战霆眼神一亮。 48:哎唷,长得可真好 薄唇扯出一抹笑,他窃笑着乖乖转身。 然而下一秒,当他坐在凳子上,一只小手落在他肩膀。 腾地一下,他脸色又变了! 他高估他自个儿的自制力了! …… 那小手软绵绵的,柔弱无骨的,轻飘飘好似一抹羽毛似的,拿着毛巾搭在他肩上,却那么热乎,叫他立即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身体都跟着激动了起来。 砰砰砰,砰砰砰!心跳声可吵死个人了。 他不禁按住自己的心口,沙哑着嗓音催促道:“媳妇儿,你快点儿。” 可那语气更像无力的申吟,透出几分可怜巴巴来。 仿佛他是砧板鱼肉,正在被人上刑,只求这刑罚尽早熬过去才好。 谢菁琼也有点儿心乱,麻溜地拿着毛巾帮他擦了即便后背,然后又戴上了搓澡巾,等好不容易折腾完,又让他低下头,捧起水浇在他头上。 洗下不少黄土和沙子。 不洗不知道,这人简直泥猴子变的。 家里没有洗发水,只有一块儿胰子,用胰子在他头发上揉搓,他发丝浓密,又黑又硬,摸着有点扎手,但很短。 俩人谁都没吱声,直至给他冲洗干净,谢菁琼短期水盆,瞄了一眼他那双无处安放的大长腿。 “咳……我去换水,那个……那个,内裤你自己洗?” 江战霆一脸别扭。 “嗯呐。” 他应了一声,两只大手徐徐地掩在腰下。 谢菁琼松了口气。 直至她出门,江战霆也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他苦恼地瞅瞅自个儿,又搓了一把热乎乎的耳根子。 “哎,难熬。” …… 谢菁琼换了一盆水,给他端进来,之后就出去了,没再管他。 只用了几分钟而已,他自个儿就把剩下的洗好了,衣服是江老太提前帮他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一件烟灰色上衣,一条黑裤子,还有一双白底黑面的布鞋,是老太太以前一针一线给他缝出来的。 这一身儿穿出来,他本就肩膀购宽,是直角肩,身材又好,比例也完美,不得不说,哪怕是一身儿随处可见的寻常旧衣裳,但穿他身上依然好看得很,处处透着男人味儿。 “琼琼啊,战霆呢?他洗好了?” 谢菁琼正在厨房里咕咚咕咚地灌着凉开水,这都十月底了,但她莫名想来一根冰棍儿,可能是心里太火热了。 正琢磨如何避开家里这些人悄悄去空间吃冰激凌,就见江老太神不知不鬼不觉地出现她身后。 “啊——” 她吓得后退两步,脸上又开始发烫了,“娘……” 幽幽的小眼神瞟过来。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儿,一脸八卦问:“咋样,咋样?战霆身板是不是挺好看的?” 老太太冲她挤眉弄眼,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我跟你说啊,那小子没别的优点,但瞅瞅那肩膀,那胳膊,那腰,那腿……哎唷,长得可真好,比他爹年轻时好看多了!” 老太太一打开话匣子就收不住了,拉着谢菁琼念叨起来。 谢菁琼脸上僵僵的,突然感觉这日子有点儿难熬。 咳…… 她估计她今晚会做梦。 不行不行,淡定淡定,赶紧甩掉满脑子的黄色废料,尽量平心静气。 …… 而另一头。 “听说了吗?老江家挣着钱了!” 自打被撵回老房子,叶母就整日拉长脸,那闷闷不乐的模样活像一张晚娘脸。 这几天老江家忙着弄那个粉条作坊,大队这边给开了 一扇方便之门,那一大家子不再下地干活了,这也在生产队里引起热议。 眼下秋收工作已进入尾声,叶母正坐在地里掰苞米,旁边摆着几个大土筐。 她一听有人提起老江家,立即支棱起耳朵。 “挣钱?挣啥钱了?” “咋,你还不知道?” “老江家昨儿担了六筐粉条出去,好像卖了五筐多……今儿我看见大队长精神抖擞,正忙着跟咱大队的会计商量呢。” “好像是想把地瓜土豆弄出来一批,让江家做粉条。” 那人刚说完,又有人问:“诶,你说,昨儿那五六筐的粉条到底挣了多少钱?” “谁知道呢,但我估计少不了,不然大队长能笑成那样吗,乐得脸上都快开花了……” 这边正聊着,叶母脸色变了变。 那老江家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 之前就知道他们要做粉条生意,她当时还说过风凉话呢,但被大队长呲儿了一顿,甚至还表示,既然她这么不好看人家,那往后人家挣了钱,就不算她们家这份儿。 不和她们一起平分了。 她当时没觉咋地,可现在一想,这不是亏大了吗! “不行!” 她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正好叶依倩来地里给她送水,叶依倩脸色很不好,主要还是因为江战霆诈尸了,这本该死去的男人竟然活着回来了,这事儿对她造成的冲击可不小。 叶依倩问:“娘,您上哪儿去?” “哎呀,你别管,你先帮我掰苞米,我一会儿就回来。” 说完,叶母就急火火地走了。 叶依倩看着地里的苞米,又看了看附近那些人。 生产队的婶子们戴着旧头巾,那头巾叠成三角形,在下巴底下打上一个结,脸上全是冻干的裂纹,脸色黑黑黄黄,手也磨得很粗糙,指甲缝里全是扣不净的大黑泥。 她顿时一脸恶心。 凭什么让她干这个? 她不想干这个! 但她嘴唇一抿没吭声,但却阴沉地垂下了脑袋。 …… “大队长,忙着呢?” 叶母直奔大队支部。 大队长李全国今儿心情好得不行,正满脸笑容地和一个老会计商量江家这粉条生意的事情,打算单独弄一个账本,往后专门计这粉条作坊的出入账。 叶母来时一副殷切模样,笑得跟个狗腿子似的。 “哎唷,我听说老江家挣着钱了?那咱大队是不是也要分钱了?” “虽说他们老江家出了力,可那粉条生意毕竟是咱整个大队的,是咱们集体的财产。” “那这……是不是也该有我家一份儿啊?” 她笑呵呵的,这会儿倒是一点都不尖酸跋扈了,但大队长一见她就笑一收,没了好脸色。 49:他肯定看上大嫂了 “老叶家的,这事儿不对吧?” 大队长看着叶母讽刺说:“前些天咱可商量好了,江家那粉条作坊挣了钱咱全大队一起分账,但你们老叶家例外。” “这才刚过几天,你不会就已经把这事儿给忘了吧?” 大队长阴阳怪气,但叶母脸色一僵:“这、这……您咋还当上真了呢?我当时就随口说说,就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大队长冷笑,“但你当时可没跟我说那是开玩笑,做人总得讲诚信,不求一口唾沫一个钉儿,但自个儿说过的话总得记住吧?” 说完,大队长就摆了摆手,“老江家挺不容易的,战霆媳妇更不容易,以前那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我懒得提,你还是走吧,我也给你留点儿脸。” 话说到这份上,叶母知道这事儿没戏了,登时气得脸都青了。 “你咋这样?” “我们叶家也是咱青山屯的一份子,她老江家带着大伙儿挣钱,唯独不带我们老叶家,凭啥?” 大队长脸色一板,这会儿是真气笑了:“凭啥?那我问你,我要是捅你一刀,再让你拿粮食给我吃,你是乐意不乐意?” “将心比心这话难道还需要我教你?你为啥没直接找上老江家,而是找到我这里,你心里头难道没数?” 分明是知道,她要是敢上门,准会在江家那边吃苦头,但来找大队长,结局也一样。 主要是大队长早就看他们一家不顺眼了,认为这一家子没良心。 叶母憋了一股火儿,但她脾气横,当场就跟大队长吵吵了起来,最后是被大队支部这边轰走的。 “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玩意,我呸!” 临走时,她一脸不爽,越想越闹心,竟然还冲着大队支部那边吐了一口老浓痰。 大队长眉头一拧:“这叶家的,还真是越来越过分了,她当咱大伙儿全是傻子呢?” 以前那么欺负江家,那么欺负战霆媳妇,如今还想贪这个便宜,想沾人家的光,蹭人家的好处,她想得咋那么美呢! 大队长哼笑一声,扭头就把这事儿给忘了,至于叶母回家就生了场大病,主要是肝火太旺,自个儿把自个儿气的。 …… “媳妇儿,你在做啥好吃的?” 天已经擦黑了,老江家如今全员忙着粉条作坊的事情,家里的烟囱冒气一整天。 临到了晚上,谢菁琼撸起袖子开干,打算做顿好的,好好犒劳一下这一大家子。 江战霆之前已经尝过谢菁琼的手艺,他闲着没事干,于是就帮忙推磨盘。 这会儿一见谢菁琼烧火做饭,他撇下磨盘,大高个子立即走了过来,还很自觉地夹着一个小板凳,摆在了灶坑边上,准备帮谢菁琼添柴火。 谢菁琼耳根子发热。 这人是不是太自来熟了? 社牛吗? 社交恐·怖·分子吗? 这一口一个媳妇,喊得那叫一个亲,明明他刚“诈尸”回来不久,但一点生疏感都没有,仿佛两人已经一起生活很久了。 “嗯……打算蒸个水捞饭,再弄个土豆炖萝卜。” 家里已经没肉了,她打算回头找个机会从空间拿点肉出来,肉这东西如果顿顿吃那是真嫌腻得慌,但要是连续几天不吃还怪想念的。 尤其这年月大伙儿肚子里头缺油水,也就更馋这荤腥了。 江战霆眼神一亮:“我帮你,土豆萝卜咋切?弄成块儿还是弄成条?” 谢菁琼心说我能行,但坐在板凳上的男人已立即起身,十分自然地顺手她手里的菜刀。 他个子是真高,她看他时得仰着头。不禁退开了一步,不然容易脖子酸。 “那就……切块儿吧!” 她这么说,然后转身淘米去了。 江家因为人口多,厨房也有两口大铁锅,听说其中一口已经用了几十年,跟个家传宝贝似的,而另外一口是前些年添置的。 平时一口锅做菜,另一口锅煮饭,倒是挺省事儿的,不像旁人家只有一口,做饭煮菜得分开着来,再不然就是炖菜时在锅围子上贴几张玉米面的大饼子当猪食。 这边俩人分工明确井然有序,正好江老太刚忙完,洗了手一转身,蹭地一下猫在家里用来晾晒山货的木头架子后,她探着一个脑袋悄悄摸摸地往这边偷瞄。 老三媳妇不大机灵,抱着一大盆子的淀粉水,一脸疑惑问:“娘,您在这儿干啥呢,瞅啥呢?” “嘘,嘘!”老太太赶紧扯了她一把。 “你看,咱琼琼和战霆站一起,是不是瞅着老登对儿了?我就觉着他俩是真挺有夫妻相的!” 老三媳妇脸颊一抽,心说您老这是往脸上贴金了,虽说大哥长得不差,高高大大的,也挺英俊,确实是十里八村难得一见的好看汉子。 但,大嫂多好呀,娇娇软软的,叫人一看就媳妇,还是大嫂更招人喜欢。 这时老四媳妇怯怯地迎过来:“娘……咱不用帮忙吗?您之前不是说,大嫂做饭时,让咱帮着点儿,免得累坏大嫂吗?” 老太太横过去一眼:“咋这没眼力见儿呢?男女搭配干活不累,有你们大哥在呢,琼琼她肯定受不着累!” 老太太心说,万一琼琼真被累着了,那她回头肯定得抽江战霆一顿,疼媳妇可是他老江家从老祖宗那一辈儿传下来的规矩。 老四媳妇见此,连忙捂住嘴,而老二老三他们忙了一整天,这会儿哥几个正凑在一起,一个个抱着肚子,笑得那叫一前仰后合。 “我赌一分钱,照咱娘这趋势,用不了多久咱大哥就能当爹了,大嫂肯定得怀孕。” “那可不一定,这方面咱是过来人,但大哥嘛……嘿,还是个童子鸡呢。” “就是!我看他那样儿,都不知咋表现才好了,争着抢着想尽快和大嫂熟悉起来。” “你们发现没?” “今儿一整天,大哥眼神一直围着咱大嫂打转,我看啊,他八成是看上大嫂了……” “嗯??” 说这话的人是江老三,老二老四立即朝他瞅了过来。 “战华,你不大对劲儿啊!咱大哥要是看不上大嫂,那才奇怪呢!” “就是,咱大嫂长得多好看,大哥合该看上她!不然就是大哥眼珠子瞎了。” “对对对!” 50:伺候媳妇儿 老二老四你一言我一嘴,对此老三只能举双手投降。 而厨房那边,谢菁琼一脸平常,该干什么继续干什么,并未听见闲话。 可江战霆好歹在部队当了多年兵,那警觉性不可谓不强,尤其又是刚从战场退下来。 不说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但大伙儿都在一个院子里,任何风吹草动都瞒不过他这里。 以至于…… 本是利利索索地切着土豆和萝卜,但耳根子腾地一下就红透了。 这群兔崽子! 他恼火地瞪眼厨房外。 老三他们接收他的死亡凝视,不但一点都没怂,反而还特别皮实地冲他这边挤眉弄眼,用眼神和表情揶揄他、打趣他。叫他只能心生无奈。 “啧,”他突然咂摸一下嘴。 以前常年在部队,因为工作太忙了,个人问题就这么被耽误了,弟弟们生了一堆又一堆,孩子都能满地跑了,可他这边儿却刚要迈出第一步…… 这进度确实拖慢了许多。 想着想着,他不禁偷瞄谢菁琼。 “嗯?怎么了?” 正好谢菁琼淘完米,米和水一起下了锅,她盖上木头的锅盖,顺手往灶坑里添了一捆苞米杆子。 江战霆神色一凛:“不,没怎么。” 但他冲着谢菁琼露出个笑容,乍一瞅是挺意气风发的,笑得特别豪迈,很有男子气概。 然而若是仔细瞅,就能发现他笑容里局促和窘迫。 谢菁琼感觉他好像有哪儿怪怪的,但也没多想,专心做饭就是了。 …… 水捞饭是先用大铁锅煮一遍,然后再沥干了水放在帘子上彻底蒸熟,锅底米汤熬得浓白浓白,有着粮食特有的醇厚香气。 而土豆炖萝卜,这家常菜虽然简单,但谢菁琼手艺好,而且不论土豆还是萝卜,全是她悄悄从空间里拿出来的。 空间出品必属精品,沾染了灵泉水的特性,蔬果的优点长处被催发到极致。 所以晚上这顿饭吃得大伙儿心满意足,获得了全家人的一致好评。 但令谢菁琼意外的是…… “呃,还没饱?” 她一脸怀疑人生,江战霆的胃是连着异次元黑洞吗?她已经连续帮他添了三大碗米饭了。 “咳,”英俊高大的男人正襟危坐,但这会儿脸上冒出几分不自然的红晕。 “那个……我看饭盆里头还剩一些,我就……打扫打扫?正好把它吃干净。” 胃口大就说胃口大,你别找借口! 谢菁琼又瞅了瞅家中米缸,觉得这不行,这粮缸马上就要见底了。 当然,不能管住江战霆的嘴,总不能不让人干饭吧,那就只好尽快想办法,多赚钱,或者多从空间里拿点粮食出来。 正好江老太朝这边看来,老太太脸皮子一抽抽,一副想打人的模样,眼瞅着就快拎起鸡毛掸子了。 这也太能吃了,这是饭桶啊! “娘,明儿我们再去一趟吧?” 谢菁琼提起这事儿,老太太闻言一愣,然后悻悻然地瞅瞅江战霆:“对,是得去一趟,多买点粮食。” 嫌弃归嫌弃,但也真是心疼这久未回家的大儿子,以前一个人在外头打拼,又是个报喜不报忧的性子,没人知道他这些年吃过多少苦。 但其实也想象得到。 “哎!” 老太太叹了一口气,回头就拿出一沓子粮票,还有钱,嘱咐着小两口,让俩人明天去公社多买点粮食回来。 “不用,娘,我有钱,霆霆今天给我钱了。” 谢菁琼立即提起这事儿,之前差点把这事儿给忘了。 老太太一愣,马上眉开眼笑,看江战霆的眼神也顺眼了许多。 “不错不错,知道把工资上交给你媳妇,这才像我老江家的儿子!” 莫名被夸了一通的江战霆:“??” 眼神迷惑。 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是天经地义的吗?这有啥好骄傲的? 他没多说,继续埋头干饭了。 还别说,他媳妇做饭,那是真香! …… 晚上俩人照旧睡一张炕上,依然一个炕头、一个炕尾,中间仿佛横隔着楚河汉界。 但谢菁琼睡不惯这硬邦邦的农家土炕,江战霆回来前她每当门一关,就立马钻进空间里,晚上都是住在空间里的。 可如今…… 她自个儿琢磨着,屋里突然多了一个人,江战霆的归来对她来讲并非无影响,但目前来看,最大的影响还是这个,睡觉不方便。 第二天,她醒过来时,江战霆已经出门了。 那人即便是在家,也依然十分的自律,趁着谢菁琼睡觉时,把屋子收拾得整整齐齐,他自个儿昨晚睡过的铺盖已经叠成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儿,那军人作风仿佛刻在了骨子里。 “醒了?” 谢菁琼披散着一头长发,正满脸迷糊,感觉这土炕睡得她有点儿上火,鼻子里面都干了,嘴巴也干,怪不适应的。 她正坐在被窝里,就见江战霆端着一碗大碴粥从外面进来。 “先喝粥,垫垫肚子,然后等会儿咱们去公社,我再带你吃包子。” “对了,听说咱公社的国营饭店酸菜鱼做得不错,咱这地方鱼可不好买,过阵子天冷了就更弄不到了。” “你想不想吃酸菜鱼?想吃等会儿咱俩直接下馆子。” 江战霆一边说,一边拿起她昨晚睡前压在褥子底下的毛衣和毛裤。 毕竟已经十月底了,这边气候已经开始冷了,甚至就连玻璃上都有些上霜了。 他这会儿拎着毛衣冲她比量着,然后对她说:“抬头,手伸起来。” “啊?” 谢菁琼每天刚睡醒时,都得先迷糊一阵儿,这会儿是属于半醒未醒的状态,她傻乎乎地照做了,人看起来有点呆,仿佛真是个小傻子似的。 江战霆站在炕边看上,就觉得媳妇这小模样儿还挺乖的,叫人一看心都软和了半截儿。 他握住谢菁琼的手,穿过毛衣的袖子,然后又撑开领口帮她套头穿好。 活像在伺候一个小娃娃似的。 之后,他又拿起了毛裤。 可这毛裤和上衣不同,这……这咋穿? 他手里拎着毛裤,眼神飘向了谢菁琼。 见媳妇儿长发软软地披散着,那眼神朦胧又懵懂,一副软乎乎的小模样。 他就……难以自制! 一不留神,他思维竟然跑偏了。 然后,他那张俊脸,也越来越红,越来越红! 活像烧起一把火似的! 51:纯情爷们 “我自己来!” 谢菁琼突然清醒了,脸上也有几分不自在,连忙抓过自己的毛裤塞进被窝里,然后仰起一张白净净的脸,凝睇着面红耳赤杵在炕边不肯动弹的江战霆。 “嗯??” 她满脑门的问号。 他咋还不走? “咳,娘在做饭,我出去帮她烧火!” 说完他活像火烧屁股似的往外冲,然而,谢菁琼一脸迟疑。 犹豫地看了看他之前端进屋里的大碴粥,抬手敲了一下自己的脑壳。 老太太在做饭?这不是做完了吗? 家里早上吃得简单,除非谢菁琼掌勺,不然都是苞米茬子大碴粥,这种东西对付对付,等中午和晚上再吃炒菜炖菜。 她自个儿一琢磨,突然忍俊不禁。 好家伙! 可以的,霆霆。 想不到那家伙看着高高大大的,竟然长了一颗这么纯情的水晶心肝? 扑哧一声,她本来还有些不自在,但如今发现有人比她更不自在,她自个儿那点小感触立即就烟消云散了,反而还心情轻松了起来。 …… 谢菁琼穿好衣服出门洗脸,家里用的全是那种老式的胰子,她用惯了洗面奶和香皂,用这个感觉不大顺手。 但适应适应就好了。 擦完脸,她和老太太说了一声,然后就领着江战霆出门了。 今日表面任务是帮家里买粮食,毕竟虽说秋收了,但青山屯这边尚未交公粮,大队那边也尚未给大伙儿分粮食,不过也不必买太多,先买点儿应急的,够最近这几天吃的就行了。 而真实任务,谢菁琼暗暗对自己说,千万不能像昨天那样白跑一趟,得赶紧帮水晶粉找条稳定销路。 不过,青山屯离大岭乡公社虽说不是很远,但走起来也得半个多小时。 她路上有点无聊,又想起今早江战霆的表现,突然眼珠转了转。 “霆霆呀!”一副天真语气,活像她多傻白甜似的。 但如果有人了解她脾气,就能知道,她这一开腔,那准是没好事儿。 赤果果的搞事情! “咋了?累了?来,上来,我背你。” 江战霆目不斜视,看都没看她一眼,快走两步背对着她蹲下来,活像腿上有伤的人不是他一样。 谢菁琼有点憋不住想乐,但还是忍住了。 她一脸好奇,一副傻乎乎的样子问:“霆霆,琼琼不累。” “可是霆霆,为什么你都不怕琼琼呀?” “是琼琼长得不漂漂吗?还是你不喜欢琼琼呀?” 她故意夹紧了嗓子,这奶声奶气的夹子音叫江战霆一听,感觉命都要没了。 他小媳妇的嗓音怎能这么软! “瞎说!” 他义正辞严,立即起身,心里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才转身面对谢菁琼。 一副哄孩子的语气。 “琼琼长得很漂亮,我没不喜欢琼琼,我说真的!” “那,霆霆,你没有不喜欢,就是你稀罕琼琼咯?” 江战霆脑袋顶上头快冒烟了,感觉他脸皮还是太薄了,而小媳妇仿佛是故意的。 那水汪汪的小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他,叫他无所遁形,眸中还闪烁着几分小机灵,小狡黠,一股子机灵劲儿。 他扶着额,无力地申·吟着。 “媳妇儿,别闹,好不好?” 谢菁琼却像听不懂:“是不是嘛?” 她小手捏住江战霆的衣角晃了晃。 江战霆受不了她,“是是是,是是是!” 一叠声地应着,赶紧转身:“走走走,咱俩快点去公社,家里还等着粮食下锅呢。” 说完,他又尴尬地咳嗽两嗓子,脸上臊得慌。 谢菁琼:“……噗!” 她仿佛解锁了这男人的新用途。 竟然会脸红,红的像个猴儿屁股,而且还蛮乖的,不知咋,就觉得有一点点可爱。 她自个儿抿着嘴儿悄悄地偷着乐,好心情持续了一路。 …… 俩人抵达公社后,江战霆立即牵住谢菁琼的手,直奔粮站,买了半袋大米,又买了一袋红薯面。 大米是精贵粮,大伙平时都舍不得吃,但红薯面就不一样了,这东西揉成窝窝头,几乎成了乡下的主食,和苞米茬子一样,都是扛饿的农作物。 “走,你当家的带你下馆子去!” 江战霆扛着买来的粮食,迫不及待地想带谢菁琼去国营饭店吃顿好的。 小媳妇太瘦了,瞅着弱不禁风的,哪怕她其实力气挺大,但他还是想让她多吃点,多长肉,争取把她喂胖点。 其实也不需多胖,只要健康就行,她现在这么纤瘦,总让他提心吊胆的,怕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谢菁琼一激灵,刚想拒绝,但转念一想……“国营饭店?” 那不正是一条销路吗? 他们这儿可是大东北,东北有个特色菜,酸菜猪肉炖粉条子! 就算不加五花肉,单是酸菜炖粉条,也很受当地人欢迎。 除此之外,像是什么小鸡蘑菇炖粉条,鱼豆腐炖粉条等等,这粉条几乎就是一白搭菜品,万物皆可炖! 而以上这些菜几乎是国营饭店必备的几大硬菜,既然用得着粉条,那倒是可以尝试去推销。 霎时,谢菁琼急了:“走走走,霆霆,我帮你扛着,咱俩去吃好吃的!” 说完,没等江战霆反应,一把抓起江战霆扛在肩上的粮食,她脚步声嗖嗖地冲向了国营饭店。 江战霆见此呆愣了一下。 到底谁是小娇妻? 为什么他的小媳妇这么力大无穷,怎么反而变成自己被小媳妇娇宠了? 江战霆日常怀疑人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两只手,然后认命地追上了谢菁琼。 “媳妇儿,慢点,你当心,别摔着咯。” …… “树人,你看,那两个是不是昨天送我去卫生所的两口子?” 街边一家五金铺子外,秦老太岁数大了,不可避免地老花眼,她看不清东西,但瞧着那边影影绰绰的,觉着很像昨日那对儿小夫妻。 供销社的秦主任大名叫秦树人,他一听,赶紧看了过来:“还真是!他俩去国营饭店了?” “走走走,”秦老太连忙说:“我还没正式谢谢人家呢,咱俩快过去瞅瞅。” 秦树人心说他昨儿已经道过谢了,但毕竟是口头上的,没有实际表示,做不得数的。 本来还挺犯愁,毕竟不知那两口子家住哪儿,而大岭乡这边的村子实在太多了,人也多,这上哪儿找去。 谁知这么凑巧,竟然这么快就遇上了。 52:媳妇真厉害 生怕一眨眼那两口子就不见踪影,于是秦家这娘俩走得飞快,没一会儿就来到了国营饭店。 饭店这边生意挺好的,虽说他们这儿人均收入低,寻常人下不起馆子,但公社这边有不少干部,也有一些家里条件比较好的,比如双职工家庭,或者多职工家庭。 不说顿顿下馆子,但隔三差五打打牙祭还是可以的。 谢菁琼一进门,就见饭店已经坐了几桌客人,服务员正忙着上菜,大师傅隔着一块布帘子,在后厨抡起锅铲颠勺子炒菜。 这边满满的油烟菜香味儿。 “同志,几位?吃啥?” “看黑板,今儿能做的菜全在黑板上写着呢。” 一个服务员爱答不理的,指了指挂在墙上的小黑板。 谢菁琼对此见怪不怪了,这年月供销社、国营饭店,想、像是这种地方,全是肥缺儿,能在这地方上班的,多少家里有几分背景。 她昨儿在供销社已经被刘逢春给历练过了,今儿是一颗钢铁般的心脏,瞅啥都觉得正常。 “两位,来两碗排骨面条!” 放下东西后,她回头看了看,见江战霆正好进门。 他腿似乎不舒服,一手按着腿,走得慢了点儿。 谢菁琼立即跑过来搀扶他,等俩人落座后,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就来回踅摸起来。 该怎么打开这个突破口呢?找刚刚那个服务员是肯定不行的,那人一瞅就是个看人下菜碟儿的,而且毕竟是个打工的,做不了主。 找后厨做菜的大师傅?嗯,这个倒是可以,这年月像是国营饭店的厨子,通常也负责采购,可说是店长、厨师、采购,三样职务合为一体了。 这是个有话语权的。 她伸着脖子往后厨那边看了看,想了想,突然起身:“师傅,您这儿的排骨面条里有没有蒜呀?我肠胃不太好,吃不了大蒜,怕刺激性胃溃疡。” 那厨子胖乎乎的,一瞅就是个好脾气,一边轮着锅铲翻炒蔬菜一边回答说:“没有,不过有辣椒,小同志你要是胃不好,我就少给你撒点辣椒面。” “中!” 谢菁琼笑得眉眼弯弯的,又回头瞅了瞅四周,逮住个空隙立即问:“师傅,实话跟您说,今年收成不好,我们生产队弄了个粉条作坊,但那东西不太好卖。” “您看您这儿需不需要供货?我们大队能算您便宜点儿。” “您放心,这可绝不是投机倒把,咱这是干净生意,挣了钱大伙儿一起分的。” 那师傅一愣,“哎唷,那可不容易,今年夏天地里庄稼涝死了不少……你们那粉条是用啥做的?咋卖的?” 师傅把菜盛盘,拿起一把小锤子敲了敲窗口的铜铃铛,服务员立即过来端起盘子给客人上菜。 而谢菁琼已经见缝插针地讲了起来,“咱原材料用的是土豆和地瓜,您看看这个,这是咱做出来的成品。” 接下来好一阵忽悠……不,好一顿推销,她嘴甜,又笑呵呵的,而且还深谙话术,毕竟好歹从前是个生意人。 这一来二去的,再给师傅让让价,就谈下了一单子买卖。 “那成,先给我来五十斤吧,反正这玩意儿又放不下。” “妥嘞,那我下午就把货给您送过来。” 江战霆起初还挺纳闷,但谢菁琼一开口,他听着听着就听得入迷了。 小媳妇声音太好听了,娇娇软软的。 不过…… 他望着谢菁琼那头,觉得这小嘴儿可真利索,论起这嘴上功夫,恐怕就连家里能说会道的老三都未必能比得上他媳妇儿。 而且媳妇儿还机灵。 江战霆想着想着就一脸骄傲,那叫一自豪,颇有几分与有荣焉的即视感。 直至谢菁琼办完正事,他起身朝这边走来,可惜还差几步,突然被人截了胡。 “哎唷,闺女,还真是你们!” 一个老太太赶在江战霆前头,激动的一把握住谢菁琼双手。 谢菁琼蒙了一下,才认出老太太:“大娘,是您啊,您没事吧,身体还好吗?” “好着哪、好着哪,昨儿可真是多亏了你了……对了,你男人呢?刚才我好像瞧见,你们两口子是一起过来的?” “他在那儿呢。” 谢菁琼笑着指了指。 江战霆礼貌地冲着秦老太点了点头。 秦老太笑得脸上都快开出一朵花了,“好好好,好好好,树人啊,赶紧的,多点几个菜,正好碰上了,咱娘俩请这小两口吃一顿。” “娘,您放心吧,我都点完了。” 秦树人笑呵呵的,冲着二人点了点头。 谢菁琼和江战霆短暂地对视了一眼,然后就被秦老太拽着坐回饭桌边。 不过,秦树人有点在意:“小同志?我刚过来时模模糊糊地听你提过几嘴,什么粉条……还有五十斤?” 谢菁琼笑着点头:“对,都是自家做的,我们大队弄了个粉条作坊,但那东西买不上价,就想着薄利多销,多找几条挣钱的路子,看能不能大量出货。” 秦树人乐了:“这你找我啊,咱供销社出货量大,你带了样品没?你要是有样品,不如给我瞅瞅?” “只要货源质量好,咱供销社准能卖出去!” 谢菁琼其实心里已经有底儿了,秦树人一开口她心里就做出了几分猜测,这会儿一听,眼神立即亮了。 其实她也想过去找供销社,但昨儿在供销社不太愉快,至于今日? 如果直接上门,未免显得自己这边脸皮太厚,也有挟恩求报的嫌疑。 谢菁琼把持着品控这方面,对自家生产的粉条有信心,而且做买卖也得有骨气,总之她今儿没把供销社放在靠谱名单内。 谁知秦树人竟然透出这方面的意向。 她登时笑了,“秦主任,您看。” 立即掏出一把水晶粉。 秦树人看过之后,觉得这成色确实不错,于是俩人立即针对这事儿谈了起来。 而江战霆在旁看着,他神色缓缓地柔了柔,不再像平时那么粗野了。 他这人不傻,甚至还粗中有细,只是有时揣着明白装糊涂。 像是他这个小媳妇儿,外人都说媳妇儿是个小傻子,可其实江战霆搭眼一瞅就知道传言有误。 小媳妇顶多是喜欢装傻而已,他觉着还挺有意思的,这无伤大雅。 不过小媳妇谈生意时,着实叫他耳目一新,那话一套一套的,信手捏来,能把人哄得心花怒放。 而面对这样的谢菁琼,江战霆就觉得。 媳妇儿真厉害! 而小媳妇儿这么厉害,作为她当家的,也不能太差,不能给她拖后腿儿不是。 53:实话实说,我馋你身子 这顿饭吃得是宾主尽欢,最后结账时,江战霆本想付账,但秦老太死活不让,最终是由秦树人掏得腰包。 不过和供销社的合作并不是谢菁琼一人就能拍板定案的,虽说这方面由他谈妥,但具体签订供货协议时还是得大队长李全国出面。 “这样,秦叔,”一顿饭下来,谢菁琼已不再一口一个秦主任了,而是改叫秦叔,拉近了双方关系,秦树人和秦老太也挺高兴的。 谢菁琼说:“那我们先回大队,下午我得给饭店这边送五十斤粉条,另外我再带上一百斤,还有我们大队长,正好跟您签合同。” “成,我等着!” 秦树人笑着起身向松,秦老太也亲热地招呼着:“闺女啊,回头有空多过来看看,多来家里坐坐啊。” “嗯呐,谢谢秦奶奶,我知道啦,我一定常去看您。” 她笑容甜美,也叫秦老太笑得合不拢嘴儿。 回家路上,谢菁琼注意到一件事,她奇怪地瞄眼江战霆。 “霆霆?” “嗯。” “你是不开心?怎么一直不讲话?” 之前一直是她说说说,可江战霆出奇地安静。 正在思考人生大事的江战霆满脑门问号:“我没不开心,我只是在想事儿。” “什么事?”她一脸疑惑。 江战霆干咳一声,然后昂首挺胸,故作自然地捉住她的手,紧紧攥入自己的掌心。 “我就是想,我媳妇儿这么优秀,那我肯定也得优秀点儿,不过……” 他是打定主意要退伍还乡的,当了十多年的兵,尽到了自己的义务和本分,说一腔男儿热血也好,说是心有抱负国家大义也罢,他已经画下个完美的句号。 今后的人生,他想为自己而活,为父母而活,留在家人身边,承欢父母膝下。 但这样一来,没了工作……江战霆突然警觉,敢情自己竟然成个无业游民了! 完了,万一媳妇儿嫌弃他可咋整? 他立即紧张了。 “媳妇儿!” 可怜巴巴地看过来,明明长得英俊冷酷,但这会儿可怂得要命。 “我一定尽快上班,尽快找工作。放心,我眼下闲在家里,但不可能闲一辈子。” “退伍之后就算复员转业,也不代表真要变成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上面对我肯定有安排。” “媳妇儿别怕,行不行?” 谢菁琼:“??” 一脸懵逼地看了他几秒,发现自个儿对不上他的脑回路。 这男人急着表忠心,可他急什么呢?而且他身上有伤,在家养养挺好的。 不然老太太刀子嘴豆腐心,甭看平时一见江战霆就嫌弃,但好歹是亲娘俩,哪能不心疼。 好比今儿早上,谢菁琼洗完脸出门时,曾看见老太太脸上挂着笑,但悄悄盯着江战霆的肩膀和左腿,眼眶红了红,肯定是想起江战霆受伤的事情了。 所以…… “霆霆,没事儿!”她拍了下自己的心口:“就算霆霆不赚钱,琼琼我也可以养你呀!” 媳妇儿好可爱! 但,“那绝对不行!” 江战霆脸一板,那叫一严肃。他抓着谢菁琼的手,皱眉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你是我媳妇儿,我至少得保证你吃得好、穿得暖,哪能让你养活我。” 他说完,又拽紧了她一点,心说小媳妇傻透了,哪能这样呢,谁挣钱谁受累,连这点道理都不懂,怪不得外人总说他媳妇儿不聪明,原来是心眼太实诚。 不行,看来往后得多帮媳妇儿长几个心眼儿,免得媳妇儿这么实在,在外头吃亏…… 谢菁琼丝毫不知江战霆的忧虑,没心没肺地跟他一起往回走,至于江战霆牵她手的事儿,她……可能是习惯了? 害,都在一张炕上睡过了,用不着矫情。哪怕俩人没在一个被窝里,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梢,但那也是一张炕上咕噜过的交情啊。 当然,要她说啊,她还真挺馋他的。 悄悄瞄了一眼身旁高大健壮,长相又英武不凡的男人,英气又俊美,鼻梁又很高,尤其那身材! 想起昨儿帮他洗澡时,看见的那浑身腱子肉,还有那八块儿腹肌人鱼线……哧溜! 人不好色枉为人,她只是没表现出来而已啦! …… 俩人回来后,因为和供销社谈妥了生意,俩人没等回家,就立即拐进了大队长家。 可惜大队长李全国人在外头。 李全国他媳妇儿说:“老李在打谷场呢,你俩找他有事儿?得去那边喊一声。” “不用不用,”谢菁琼连忙摆手,赶在李家婶子让孩子去喊人之前,她说:“正好顺道,婶儿,那我俩先走啦。” 说完她就牵着江战霆转身了。 李家婶子瞅了俩人几眼,心里一琢磨:“哎唷,这江老大竟然还是个旺妻命呢。” 瞅瞅,以前谢家那丫头傻乎乎的,但如今瞅着口齿伶俐了不少,嗯,看来这一对儿,都是有福的。 谢菁琼去了打谷场,这边的打谷机器轰轰隆隆,场上晾晒着许多从地里收割上来的庄稼。 灰尘很大,大伙儿忙成一副热火朝天的模样,一个个灰头土脸,可脸上带着质朴的笑容。 她跟人问了问,不久就找到了李全国。 “队长叔!” 眼神亮晶晶,当她把之前的事情原原本本告知后,李全国一呆。 他本是抱着个大簸箕,但这会儿手松开,簸箕砸他脚丫子上,好在穿着鞋,簸箕又不重,不然非得把脚面砸青了不可。 “战霆媳妇,真的假的?国营饭店那边……不不不,咱先不提那边,供销社那个秦主任真答应了?真收咱大队的粉条?” 谢菁琼笑眯眯:“那还有假,您看看下午有没有时间,咱再去公社一趟,把这事儿正式定下。” “有,有,肯定有!” 李全国急得直转圈,恨不得插上俩翅膀,立即飞到公社去。 可这时都已经晌午了,而且谢菁琼和国营饭店那边约定好了,等会儿得送货,于是回了一趟家。 54:想跟媳妇贴贴 老江家得知这消息,那叫一欢天喜地。 老太太乐得直拍巴掌:“好呀,好!” “这下老二他们不用每天起早贪黑拿扁担挑着粉条出去叫卖了,这可省事儿了不少。” “对了,琼琼,那个秦主任有没有说,他们打算收多少粉条?” 谢菁琼笑眯眯地晃了晃手,冲着江老太比划个数字。 “至少得这个数!至少两百斤!” “啥?” 谢菁琼继续说:“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之前和秦叔谈时,他跟我说,他这边有渠道,反正粉条这东西囤放得住,只要咱们有,他就能够收。” “除了供销社自己卖,还得运到别的地方去,比如省城那边……” “哎唷!” 老太太可惊喜够呛。 这意味着啥? 这意味着他们再也不用担心销路问题了,只要往死了生产就行了,能做多少粉条就能挣多少钱,这是上不封顶的! 登时,本就喜笑颜开的江老太,这会儿高兴得都找不着北了,那嘴就没合上过。 …… 事不宜迟。 这回谢菁琼没带江战霆,毕竟江战霆身上还有伤呢,也就是他意志力超强,为人比较能忍,不然换成普通人,受了像他那样重的伤,哪能这么活蹦乱跳的,早就在自家炕上瘫着了。 她硬是把江战霆留下了,对此,江战霆一脸无辜,一脸幽怨,这会儿是真不开心了。 “媳妇儿……” 男人像条大狗狗似的,竟然扯住她衣角,仿佛在撒娇。 但谢菁琼铁石心肠:“喊媳妇儿也没用,下午我跟老二老三走一趟,霆霆在家等我,乖哦!” 顺手揉了一下男人的大脑袋,她就转身出门了。 而江战霆傻愣愣的,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头,又腾地一下眼神炙热又明亮,伸直了脖子紧盯着谢菁琼那边。 他媳妇儿,摸他了! 媳妇儿摸他了,媳妇儿摸他了,媳妇儿摸他了…… 媳妇儿肯定对他有意思!不然咋就摸他呢? 他整个儿不淡定了。 却没看见,谢菁琼出门时正好碰见家里那些孩子们,挨个儿摸了摸江律他们的小脑袋,又从兜里掏出一把大白兔奶糖,笑得可比在他面前温软多了。 …… 下午谢菁琼、江二弟,还有江三弟,几人跟着大队长走了一趟,事情办得顺顺利利。 先是给国营饭店那边送了五十斤粉条,立即就拿到了尾款,然后又往供销社塞了一百斤,同时和秦树人签订了供货协议。 回来路上,几人意气风发。 尤其大队长李全国,那都走路带风了,要不是腰带拴着,估计都得飘到天上去。 “正好咱大队忙完秋收了,明天大伙儿带着粮食去公社交公粮,等交完公粮就闲下来了。” “秦主任那边的意思我也听懂了,只要咱有,他就不嫌多,不行,不行!” 大队长一叠声地念叨着:“走走走,咱赶紧回去,赶紧把这好消息告诉大伙儿,让大伙儿都准备准备,还有那磨盘也得多做几个。” “趁着过年前,咱全大队一起出力,能挣多少是多少!等过年时也好鸟枪换大炮,让大伙儿都能穿上新衣裳,盖上新被子!” 畅想未来,大队长是越发激动了。 江二弟他们也浑身干劲儿,觉得这日子可真不错,还真是越过越好了。 但转念一想,这可全是他们大嫂的功劳。 娘说得对,大嫂是个有福气的,这是一富富一路啊,不但带着他们全家过上好日子,还扯上了整个大队搞创收! 只要这粉条生意能持续做下去,往后他们青山屯,准是这十里八村最有钱的村子! …… “乡亲们!” 大队长回来后,立即召集生产队的大伙儿,兴致勃勃地开了个会。 他激情洋溢地来了番演讲,这好消息像个天大的馅饼儿砸在众人脑袋上,直叫众人高兴得惊呼声不断。 但谢菁琼没管这些,家里已经好长日子没吃肉了,不但她馋了,家里大人孩子也馋了。 只是这年头买肉得出示肉票,这几天做粉条生意,虽然赚了不少粮票布票,可肉票是个稀罕物,加起来还不到一斤。 她琢磨着,得开荤了! “大伯母,你要去哪儿啊?” 见谢菁琼挽着个篮子往外走,孩子们一股脑地跟过来。 若说如今这些孩子最喜欢江家哪一个,那肯定是他们大伯母无疑了。 大伯母跟他们玩儿得好,在大人孩子眼里,这大伯母就是一个半大的孩子。 “当然是上山呀!”谢菁琼一副理直气壮的口吻,掏出早已准备好的说辞:“律律,澈澈,大伯母想吃肉啦,走,咱去山上看看,没准运气爆表呢。” 孩子们没听过“爆表”这个词儿,但心领神会了。 六儿年岁小,走起路来依然摇摇晃晃的,像是个小小不倒翁。 “嘿咻!”他挪过来,软乎乎的小手一把抱住谢菁琼的腿:“大伯母,带六儿,六儿也想上山山。” “好哇,走,咱一起去!” 于是她像个孩子王,领着一堆孩子上山了。 江战霆原本正在跟江老头唠嗑,听说他媳妇儿回来了,连忙走出来。 但放目一看,哪儿还有他媳妇的影子。 “弟妹,琼琼呢?”正好看见老二媳妇,他一脸迷惑地问。 老二媳妇指了指外头:“刚回来就又出门了,听说是领着江律他们上山了……” 江战霆:“??” 好家伙,自家媳妇儿还没焐热呢,就被一群小兔崽子拐走了。 他一脸郁卒。 他也想贴贴!想跟媳妇玩儿贴贴! …… 故伎重施这一套,谢菁琼早就驾轻就熟了。 从空间里移植出一些东西,然后故作惊喜地带着孩子们捡捡捡。 她出门时挎着的篮筐早就塞满了,期间一琢磨,鸡鸭鹅这些东西到底还是肉太少了,而家里人太多,那些东西炖一只也就吃一顿,甚至一顿都不够。 不如来个大的! 她眼神闪亮闪亮的。 人在外头,但分神在空间里四处踅摸。 她这空间有山有水,地方极大,像个真实的世界,物产尤其地丰富。 突然“看”向远方的山林,内视空间时,她眼光一闪,突然就想到个主意。 “有了!” 自个儿打了个响指,然后回头看眼孩子们,突然夸张地叫起来:“哇,律律,看,好多好多肉肉呀!” 江律正在弯腰捡果子,听见这话小脸儿一懵。 当他抬头时,霎时,那小脸儿煞白煞白的。 吓得都不会动了。 但只过了一秒。 江律就反应过来,嗷地一声喊了一嗓子。 “大伯母,跑!!” 55:放我下来 “嗯??” 谢菁琼一脸迷惑,“律律,怎么了?” 刚从空间里抓出一头小羊羔放在大山里,正准备带着孩子们逮住小羊羔回家炖羊肉。 但律律咋一脸惊恐,活像被小羊羔吓坏了似的。 不至于吧?那只羊也就半人高而已,长得肥实,但并不吓人呀。 “山山山……”六儿小脸同样煞白,小孩儿直勾勾地望着谢菁琼身后,一副快吓晕过去的表情。 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这俩孩子惊悚极了,突然朝谢菁琼跑来:“大伯母,有山猪!” “三宝,带上六儿,快跑!” 江律冲三宝喊了一声。 孩子们早就炸毛了。 谢菁琼回头一看,就见黑乎乎的。 自个儿弄出来的那头小羊羔,已经被山猪按住了。 那山猪好大一坨,跟一座肉山似的,至少得有八九百斤。 乍一看,真是凶悍得很,怪不得孩子们吓成这样。 “不怕,不慌,不忙!” 谢菁琼立即揉揉江律的小脑袋,“律律,带弟弟们去边上看着。” 说完,她就撸起了袖子。 江律小脸一变,连忙拉紧她的手:“大伯母,听话,乖,咱们下山,咱们回家!” 那可是山猪啊,前两年有人在山里遇见山猪,直接就被山猪顶飞了。还有人被踩了一脚,当场就咽了气儿。 江律生怕他大伯母有什么好歹,死活不肯撒手,甚至还拽着谢菁琼往山下跑。 谢菁琼哭笑不得,不禁拽住了他:“好啦,错过这村就没这店儿了。” “律律忘了吗?大伯母我力气很大!” 说完,她捡起一块大石头,嘎巴嘎巴在手里捏碎了。 江律:“???” 一脸的怀疑人生。 后知后觉,好像……还真不必惊慌? 而谢菁琼安抚了孩子们,立即转身,她眼神亮晶晶地看向那头八九百斤的山猪。 那哪是山猪啊,那可全是肉! 就算老江家全员敞开了肚皮吃,都绝对吃不完! 这样想着,她蹭蹭两步冲向山猪,突然一窜,竟然提气一跃,骑在了山猪脖子上。 然后,就见她举起手,凶猛地抡起了小粉拳。 …… 山下,江家。 “大伯母——!” 江战霆正在院子里郁卒,小媳妇和孩子们关系太好,为此他挺高一个大个子,闷闷地蹲在小墙角自闭。 然而,突然听见远方传来个模模糊糊的声音。 江战霆一惊,猛然起身,二话不说就往外头冲,活像一阵狂暴的龙卷风。 “战霆?哎唷,这咋了?” “咋还跑起来了,腿上还有伤呢,慢点慢点,当心一点啊!” 江老太正在推着小磨盘,看见这一幕很是意外。 江战霆人已经冲出了江家大院,头都没回一下,但那低沉雄浑的嗓音沙哑说:“山上出事了!老二,跟我走!” 他喊了一声江二弟,旁边的老三老四听见了,也是脸色一变。 孩子们上山不是秘密,这会儿全都坐不住了。 就连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还有老四家的,这几个媳妇也脸色一白。 “出事了?” 江老太傻了傻,猛地一下冲出院子:“老头子,不好了,走!” 这一吆喝,简直就跟全家总动员似的,老江家这些人一股脑地冲进了大山里。 “哼——!哼哧,哼哼哼!” 江战霆冲在最前头,离老远就听见山猪的哼哧声。 他神色一凛,冷峻的眉眼透出几分凌厉来。 “媳妇儿!” 来得这边,他正要动手,就见—— “咣!” 谢菁琼一电炮捶在山猪脑袋上,把那八九百斤重的山猪捶得趴在地上爬不起来。 而孩子们在远处,但一张张小脸儿早已目瞪口呆。 六儿年岁最小,表达得也最直接。 “哇哇!” “大伯母,好厉害!” 六儿拍了拍小手,江律这才回过神,连忙往那边跑,“大伯母?” “手疼不疼?” “啊?” 谢菁琼从山猪背上跳下来。 那山猪已经瘫在地上半身不遂了,叫她一拳头解决了,而她像个没事人似的。 可瞧瞧江律这孩子满脸紧张的模样,不苟言笑的小少年都快掉下泪来,活像那叫人揍得半身不遂的,是谢菁琼似的。 谢菁琼忍俊不禁,刚要抬手揉揉江律的小脑袋,突然一阵狂风卷过来。 “不听话!” 一条铁臂圈住她的腰,男人刚猛霸道的气息席卷了她。 她回头一看,就见江战霆那脸色糟糕透了。 下一秒,地转天旋,她竟然被他扛了起来。 就跟扛着个沙包似的,头脚朝下,撅着屁股趴在他结实的肩膀上。 她整个儿都懵了。 “霆霆?”不敢置信地怒叫着。 她不要面子吗,太社死了吧! 眼角余光瞄见江老太等人,她越发尴尬了,不禁拿手捶了他一下。 当然,她捶得很轻,不然这爷们儿八成得像那山猪似的上西天了。 “放我下来!”她羞恼地挣扎着。 江战霆脸一沉,“不放!” 十分霸道地回了两个字,然后冲江二弟喊了声:“老二,回家拿绳子!” 那山猪他看过了,已经瘫了,但还是不能大意,万一山猪醒来呢? 到时候横冲直撞的,怕是得有死伤。 “娘,您先帮我照顾她一下。” 直至来到江老太身前,江战霆才把谢菁琼放下,可他依然寒着脸,扭头面无表情地带着江二弟他们把山猪捆绑了起来。 而老二媳妇则是把孩子们叫过来,挨个儿地检查着。 当然,也没忘了谢菁琼这边。 “没事吧,没事吧?” 要属江老太最提心吊胆了,她拉着谢菁琼,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甚至还摸摸她胳膊,又摸摸她的腿儿,像生怕她缺胳膊断腿儿似的。 被这么一搞,谢菁琼就有点儿不会了。 “咳,那个……娘?我没事,没伤着。” “真没伤着啊?” “真没,娘,我力气可大啦!” 江老太松了口气,但马上又脸一变:“你说说,你胆子咋这么大,也不看看你才几两肉,要是叫那玩意儿踩上一脚,再不磕了碰了的,你叫咱家可咋整?” 老太太来了一股火儿。 谢菁琼虚心听着,“娘,别生气好不好……”她扯着江老太的衣角,左右晃了晃,仿佛撒娇似的。 “家里好久没吃肉啦,琼琼想让娘吃肉。” “你——” 56:笨蛋霆霆 江老太本是觉得她太不知轻重了。 琼琼是瓷器儿,那山猪是瓦砾,那能一样吗,万一琼琼真伤着……她简直不敢想。 可一听谢菁琼这话,老太太一懵,接着,所有责备,销声匿迹,瞅了谢菁琼半晌,真是哭笑不得。 “就你孝顺!”她瞪了一眼谢菁琼,心里也不禁感慨。 年轻时一直想生个小闺女,可惜这肚子跟撞邪似的,生下来的全是大胖小子,这辈子就没闺女的命。 可旁人家的亲闺女,恐怕还比不上琼琼呢,老太太叹息着,又稀罕拔插地摸摸她的小脑瓜。 “下回可不中这样了,知道不?可让你娘我多活两年吧,我悬着一颗心,等现在还没落底呢。” 谢菁琼轻轻点着头,“娘,我知道了,真知道错了……” 怪她,一看见山猪啥都忘了,光想着让老江家吃肉了,哪怕她自个儿力气大,自个儿心里有数,但依然叫这一大家子受到了惊吓。 是她考虑不周了。 然而,突然一股子阴冷的气息从身后逼近。 谢菁琼一僵。 敲!差点忘了,安抚了老太太,可后头还有个炸毛的粗糙汉子呢! “呃,霆霆……”她僵硬着扭过身,头皮发麻地看向江战霆。 江战霆心软了一瞬,但马上又板起一张脸,活像他心肠有多冷硬似的。 “回家!” 说完,双手伸出,一个用力,就把谢菁琼打横抱起。 谢菁琼不禁惊呼了一声:“放我下来……” “下个屁!” 他一脸粗狂,活像个炮仗似的。 “就你这小身板,都不够人家塞牙缝的,怎么想的?” “万一那山猪挠你一爪子,你当场就得见血了,就算不挠你,万一撞你用一下,你直接就得断了骨头。” “谢菁琼你给我等着,你看我怎么收拾你的!” 他一脸冷硬冷硬的,叫谢菁琼平息。 完了,这人之前一直像条大狗狗似的,敢情竟然是一匹恶狼,这会儿是真的气到份儿上了,气场全开。 谢菁琼欲哭无泪,顿时提心吊胆了起来。 …… 那山猪实在太沉了,江老头他们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把山猪弄回来。 当然,还有谢菁琼之前从空间弄出来的那只小羊羔,那小羊羔也被擒住了。 江家大院,房门一关。 谢菁琼坐在炕边上,望着那身材高大英武不凡的强壮男人,不禁畏惧地吞了吞口水。 江战霆双臂环胸,一脸冷肃地瞪着她,那脸色深沉的不得了。 当他不言不语时,是真有些威严,甚至那一身冷酷,都有些吓人了。 “……霆霆?” 谢菁琼两只大眼水汪汪的,就觉得,这关不好过。但心里也明白,江战霆,还有江家其他人,他们这是关心则乱。 是因为在乎,所以才生气,是怕她受伤,是因为人家心里对她好,她不能不识好歹。 所以这会儿,只能顺毛撸了。 “霆霆,琼琼真知错了,咱们不生气了,好不好?” 故伎重施,她扯着江战霆的袖子来回晃了晃。 江战霆险些破功,但还是绷住了。 “谢菁琼同志,别跟我嬉皮笑脸!你要端正态度!” “你说你错了,你哪儿错了?嗯?” 就跟审问犯人似的。 谢菁琼脑筋都快打结了。 她小嘴儿一抿,突然脸一皱:“呜……你凶我!” 江战霆一愣。 谢菁琼捂着脸转过身:“霆霆坏,不理霆霆了,竟然凶我,呜呜呜……” 她背对着江战霆,抽抽噎噎的,那单薄瘦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可真是委屈死了。 江战霆顿时慌了:“怎、怎么还哭了呢?” 他满脸不自在,也不再双臂环胸了,赶紧走过来,试探着轻扯她一下:“媳妇儿?别哭了?中不?” “我……我不是故意的,但我确实生气了,我……算了算了,反正都是我的错,行不?” 他一脸求饶,她这嘤嘤嘤的,他心肝儿都在颤,半截儿身子都麻了。 小媳妇可真是水做的,他不就是说两句重话而已,他还没开始骂人呢,怎么就哭了呢? “我错了,我错了!”他只能一个劲儿地赔不是。 外头传来江老太的大嗓门:“江战霆!你想死是不?咋回事?琼琼咋哭了?” 老太太就跟那护犊子的母老虎似的,一股脑地冲进来,手里还拎着把笤帚,作势就要往江战霆身上招呼。 论家庭地位,男人不值钱,江家男人全是垫底儿的。 谢菁琼见这,马上不嘤了,本来也只是为了先把这关糊弄过去,但也没想让江战霆挨打。 她赶紧拦住了江老太,护住了江战霆:“娘,没事儿,我们没事儿,我俩闹着玩儿呢。” 老太太狐疑:“真的?琼琼,我跟你说,咱不受那个窝囊气!” “他嗓门死拉大的,跟谁吼呢?他还本事上了!” “他要是再敢吼你,大不了你俩离,让他净身出户,我就当我认了个干闺女,咱不要她了!” 谢菁琼:“???” 懵逼透了。 江战霆也懵了:“娘?” 江老太:“叫啥娘?叫娘也没用!” “我告诉你,赶紧把你媳妇儿哄好了,不然老娘不认你这个儿子了!” 说完,江老太威胁似地晃了晃手中的笤帚,这才哼地一声,扭头走了。 江战霆:“…………” 再次深深怀疑,他恐怕不是他娘亲生的,他媳妇儿才是! 这下子,江战霆是真有点儿自闭了。 不过,屋里还有一个小祖宗呢。 他悄悄瞄眼小媳妇,“行啦,不哭了,行不?我错了,我不该跟你大小声,你要是气不过,你吼我两嗓子,再不捶我一顿,行不?” 他握住谢菁琼的手,往自己的身上捶。 谢菁琼忍住扶额的冲动,可看他的眼神仿佛蒙上暖暖的柔光。 “我没哭。” “嗯?” 谢菁琼忍俊不禁:“我说,我没哭呀,笨蛋霆霆,你被骗啦!” 说完,她按住自个儿的下眼皮,冲他扮了个鬼脸,然后赶在男人发火前,十分机灵地逃出了屋子。 “谢、菁、琼!!” 男人的磨牙声响起。 谢菁琼不禁缩了下脖子,一溜烟就钻进老头老太太的屋子。 而留在原地的江战霆,先是一恼,然后又笑了。 他拿手按住额头,将满头碎发往后梳,露出宽阔饱满的额头,眉眼间的英气稍减几分,可眼底染上了浓浓的笑意。 “小骗子!” “竟然还学会耍昏招了?” “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说完,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然还眯了一下眼。 57:丢人 谢菁琼仗着有老太太当靠山,那叫一有恃无恐。 而江老太瞧她这副模样,也是忍不住一乐。 不过,老江家拖回个八九百斤的山猪,这山猪怎么处理倒是成了个问题。 老二媳妇想了想,过来问:“娘,这山猪可咋办?” “总不能养起来吧,而要是宰了吃肉……这可八九百斤呢。” “虽说天冷了,但这肉冻不住,放不了多久得坏。” 老太太也犯愁,转念想了半晌,回头问谢菁琼:“琼琼啊,这山猪……” “娘,您做主就好呀。律律,走,咱们烧水去。” 她乐得自在,当了个甩手掌柜。 老太太一阵傻眼,半晌忍不住笑骂一句:“这孩子。” 在她看来,可不正是个孩子,不但她,江战霆,江家其他儿子们,还有那些儿媳妇,在这做长辈的看来,甭管多大,都是孩子。 老头老太太琢磨许久,这山猪肯定是得宰的,自家这几天就算天天吃、顿顿吃,也就只能吃个几十斤而已,万一肉放坏了,那岂不白瞎了。 至于拿出去卖了换钱?省省吧,眼下老江家因为粉条生意,暗地里不知被多少双眼睛盯着。 他们真要是敢做那种事,保准一扭头就得被人扣上一顶大帽子。 江老头是个睿智的,他思来想去,拿了个主意:“这样,老三,你跑一趟,把大队长喊过来,就说咱家打了头山猪,让他带人过来分肉。” “爹?” 老三震惊地见着江老头。 老头儿高深莫测道:“做人不能只看眼前这些蝇头小利,得往长远了着想。” 他老江家先是带着大伙儿做粉条挣钱,之前算是个小作坊,可因琼琼谈下秦主任那边的供货渠道,肯定是得扩建办厂的。 他老江家是大功臣,大队长那边已经和他通过气,这粉条厂得让他们老江家管理。 带着大伙儿挣钱是一方面,如今又大大方方的分肉,能让人看见他老江家不小气。 而人家承了他们的人情,往后工作也更好展开,家里肯定能顺风顺水。 老头把这些问题想得明明白白,况且要不这么做,那山猪肉肯定也得砸手里,还不如换个好名声。 …… 老三是个机灵的,自个儿一琢磨,也就懂了老头的含义,于是撒腿就跑,不久就把大队长喊过来了。 大队长李全国来时满头大汗,气儿都喘不匀了,那眼珠子都快绿了。 咱就说这老江家到底咋回事,福星高照吗?还真是甭管啥好事儿,全叫他家摊上了。 但大队长一点都没嫉妒,瞅瞅人家这胸襟,瞅瞅人家这格局,合该人家鸿运当头啊。 “老江大爷,这这这……我都不好意思了,这山猪真宰了?把肉给咱大伙儿平分?” 江老头继续高深莫测:“害,都是乡里乡亲的,况且这山猪是从山上弄来的,山上那片土地本来就是咱集体的,是咱们大伙儿的,哪能叫我们一家子昧下。” “话可不能这么说,您家这边住得偏,就算真藏起来也没人知道……” 不过万一事后叫人捅出来,肯定得闹出不小风波来。 人穷志短,为了一口吃的,那些个红眼病什么事儿干不出来。 大队长这么想着,又再度高看了老爷子几眼,这老头是个拎得清的,脑子也灵活,肯定啥都考虑到了。 “那成,我这就让人把杀猪的喊过来,不过咱话先说在前头,这是您家的贡献,您家的大功劳,这一点我可得给您记着,回头让大队会计给您家换算成工分……” 这一来二去的,也等于买卖,但形式不一样,结果也不一样。 当谢菁琼听说这事儿时,那简直是叹为观止。 她算是服了! 老爷子这波操作那是一点都没有吃亏,工分也是钱啊!山猪肉换算成工分,那就是换算成了钱,而且还搏了个好名声。 不说别的,就冲这回分肉,往后老江家在青山屯不说畅通无阻,但也差不多了。 毕竟那些尖酸刻薄的红眼病,到底还是少数的,绝大多数都是有良心的。 “老爷子是这个!” 谢菁琼悄悄竖起大拇指。 …… “咣咣咣,咣咣咣!” 李全国他媳妇左手拎着擀面杖,右手拎着一口盆。 那擀面杖像敲锣似的,不断地敲在盆底发出咚咚的声音。 “分肉了分肉了,大伙儿都出来!” “江大爷家在山上打了个山猪,那边正在杀猪呢!” “挨家挨户带着碗,先去大队会计那边做统计,等杀完山猪咱按人头分肉!” 李全国他媳妇一番吆喝,住在附近的一脸懵逼。 “啥?” “我没听错吧?” “分肉?” “这还没过年呢,咱大队养了两头任务猪,但长得不咋好,难道这就要宰了?” “不是不是,我好像听见是山猪……是老江家上山打来的山猪?” “真的假的?” 一个个急火火地往外跑,这年头谁不馋肉,大伙儿肚子里头都缺油水。 有人甚至被门槛子绊了一跤,也有人连鞋子都忘了穿,光着脚就冲了过来。 “老李家的,真分肉啊?江家那边真有肉?” “有,真有!赶紧的,都把碗带上,去会计那边排队!” 李全国他媳妇催了一声,众人又是一惊。 有那反应快的,当场一拍大腿,脚底抹油活像一阵风似的冲回家,不久就揣着个大海碗跑了出来。 也有人等不及进厨房,直接拎起立在墙角的洗脸盆子。 霎时间,一堆人热热闹闹地冲向了大队支部。 叶家这边比较僻静,他们家地理位置不好,等听说消息时,大队那边已经排成一条长长的人龙,放眼望去乌压压的,全是人头。 叶母本是在家养病,但这会儿就跟打了鸡血似的,拎着个洗衣盆子,拽着叶依倩挣命似地往前头挤。 叶依倩脸通红,“娘!” 她挣了挣,想甩开她娘,不就是分点肉而已,她娘这样她嫌丢人! 但叶母眼冒精光,没理叶依倩如何作想,反倒是一个劲地说:“我可告诉你,那山猪是老江家打来的,你好歹跟江战霆订过亲,谢菁琼那死丫头又嫁给江战霆当媳妇……” “咱家跟他们攀亲带故的,等会儿说什么也得多分点!” “他们要是敢不给,你就哭!站大队支部哭,不然就去老江家门口哭!你听见了没?” 58:还要不要脸了 “娘?” 叶依倩不可思议地看过来,“至于吗?不就是分个肉?” 她娘以为她都多大了,还以为她是几岁小孩吗?她不要面子,不要名声吗? 真要是像小时候那样“不给就哭”,往后别人怎么看她?远征怎么看她? 本来她这阵子和贺远征发展就不顺,要是再出这种事,万一贺远征嫌丢脸,不跟她处了怎么办? 但叶母反而瞪了她一眼:“什么叫不就是分个肉?你以为那是大风刮来的?咱家都多久没吃肉了?” “反正你等会儿看我眼色,有便宜不占王八蛋,就算咱们不多分一点,不也是得便宜别人?” 叶母还觉得她说的挺有道理,哼了一声,就赶紧再次往前挤。 叶依倩脸上臊得慌,她心里升起了怨言!她怎么就这么命苦,怎么就投生到这种人家? 而,另一头,李全国他媳妇突然被人撞了一下,一脸茫然地回过头,马上就黑了脸。 “老叶家的,你挤啥挤?你家是后来的,后头排着去!” “哎唷,我这不是身体不好,之前还在养病来着,况且咱都是一个村的,我这不是急着分肉炖汤补补身子嘛……” 那话里话外全是一个意思,她插个队怎么了,至于这么小题大做吗? 但李全国他媳妇是个厉害的,当场就冷笑:“你身体不好,你看看前头,王大奶前阵子摔断了一条腿,人家是拄着棍儿来的,不也老老实实地排队。” “就你特殊?” “谁不想早点分肉,早点下锅?你来晚了就到后边排着去,不兴插队的这套!” 叶母一急,登时就想呛声,可一想对方是大队长的媳妇,她没那个胆子,不然怕大队长事后找她算账。 可那不满已经写在了脸上。 正好这时。 “哎唷,这不是战霆媳妇吗?” 人群中,有人看见谢菁琼,登时眼珠子一亮。 老江家全员出动,一人抱着个大盆子,就连孩子们也不例外。 哪怕他们力气小,但江律江澈俩人合抬一个盆子,三宝四宝他们则是捧着个装满肉的小罐子。 大队长之前喊人在江家那边杀了猪,这会儿江家带上一部分处理好的猪肉送了过来,省得大伙儿等会儿还得再跑一趟去江家分肉。 “嗯呐,婶儿,我们是来送肉的,这些放哪儿?” “放这儿、放这儿……大牛啊,快来搭把手,这盆子挺沉呢。” 那边喊了起来。 而叶母一看见江家这群人,也是眼珠子一亮。 “哎呀,琼琼啊!真是我好外甥女!”她说着一套热情话,作势就往谢菁琼那边扑。 甚至还伸出了爪子,想抓盆子里一条切好的猪肉。 那肥多瘦少的,又是长长一条,至少得有个二三十斤! 谢菁琼皱了皱眉,立即两手举高了肉盆子,不悦地朝她这边看过来一眼。 又瞅了瞅她那只脏乎乎的手。 不知多久没洗了,指甲缝里全是大黑泥,手背上也全是大污垢,看着都叫人反胃。 “你这孩子,这是干啥呢!”她竟然还冲谢菁琼使了个眼色,仿佛想让谢菁琼配合她似的。 谢菁琼险些破功,差点没被她逗笑。 脑子有病就赶紧去治治,难道忘了他们两家那些恩怨了? “你想干什么?!” 突然,一个阴冷又凶恶的声音响起。 叶母一愣,下一刻,就见江战霆身材高高大大的,那魁梧的身板儿一下子就把谢菁琼挡在了后头,将谢菁琼遮得严严实实的。 叶母懵了一下,不知为何,下意识有点胆憷。 但马上又说:“哎唷,这不是江家老大吗?之前就听说你从前线回来了,看着好像又壮实了不少……” 江战霆没空和她废话,转身接过谢菁琼手里的肉盆子,被压得胳膊一弯。 江战霆:“……” 无语透了。 别人盆子里的肉也就几十斤,小媳妇盆里的得有一百斤。 幸亏他在部队没少锻炼,不然还不得出个大丑。 端着这百来斤的肉盆子,他稳稳当当地迈开大长腿,一副面无表情、举重若轻的模样,腰板挺得笔直。 直至将盆子放在空地后,这才趁人不注意,悄悄地松了一口气。 叶母急了:“别啊,我家还没拿肉呢!” 她竟然冲过来,再次朝那肉盆子伸出了手。 李全国他媳妇早就不耐烦了,这会儿更是气笑了:“你有完没完?想分肉就后边排着去,少在这儿打什么感情牌,人家战霆媳妇和你们叶家可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就是就是!大队长都说了,这肉是按人头分的,咱大队这些人,少说一人分一斤,多说一人分两斤。” “她老叶家总共才三口人,刚刚竟然想拿一大条,她哪来的脸啊!” 霎时,都不用江家这边开口,乡亲们立即骂了起来,将叶母喷得体无完肤。 叶母这个气:“你们咋说话呢?我们两家可是亲戚,而且我闺女差一点就要当江家媳妇了,我们多分一点怎么了!” 说完她立即冲叶依倩使了个眼色。 叶依倩脸上烧得慌,只恨不能挖个地洞钻进去才好! 干什么啊,她娘能不能要点脸? “娘,快别说了,”她黑着脸扯了叶母一把,叶母却着急了:“你赶紧的,忘了我刚才是咋说的?” “娘!” 叶依倩一股子怨气,“走,咱不分这肉了,咱回家。” 她扯着叶母就要走,但叶母一把甩开她。 “凭啥不分?挨家挨户人人都分,凭啥咱家不分肉?” 她也来了火气,竟然瞪着谢菁琼那边说:“你个白眼狼,小没良心的,谢老头一走,老娘累死累活伺候你那么久,老娘白养你两年多时间!” “不就是一点肉而已,你和那个老江家,宁可给那些外人,也不肯给我们?” “就这,还是亲戚呢?真叫个没良心的!” 谢菁琼:“??” 无语。 关她啥事儿? 本来都想走人了,但莫名其妙地挨了一顿骂。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 她今儿要是不让叶家脱层皮,她还不如不姓这个谢! 霎时,谢菁琼的眼神就变了。 59:上纲上线 江战霆脸色一沉,威严的神色令他显得很阴鸷,他锐利地看着叶母。 正当他想开口时,谢菁琼仿佛早已知晓他脾气,这会儿竟然伸手扯了他一把。 接着,众目睽睽下,谢菁琼竟然从江战霆身后走了出来。 “好奇怪呀,”她一脸天真无邪,然而说出来的话,却跟刀子似的。 “我以为我和你们之间早就一点关系也没有了,事到如今竟然来打感情牌,您好像有哪里怪怪的样子。” 她脸上表情很是单纯,可那眼底却泄出讽刺来。 “这山猪是我从山上弄来的,我不喜欢你们,不想给你们分,现在您能闭嘴了吗?” 她一口一个“您”,好像她多有礼貌,多客气似的,然而叶母听后气得脸色铁青,那表情简直了。 “小贱蹄子,你!” 她指着谢菁琼,作势就要破口大骂。 但谢菁琼神色淡了淡:“叶家婶子,虽说你们已经从我家里搬出去了,可我爷失踪前总共留下四百五十八块钱。” “虽然远征哥帮你们还了五十,但也还差四百零八呢。” “你们该不会看我小孤女一个,就想当老赖,昧下这笔钱不还我了吧?” 叶母一僵:“什么钱不钱的……” 正好大队长李全国过来了。 谢菁琼问:“队长叔,这事儿您能帮我做主吗?他们叶家虐待我那么久,我没管他们要赔偿,就已经算是不错了,但我家那些钱,是不是得叫他们还一下?” “死丫崽子,你钻钱眼儿里去了?大队长,你可别听她瞎说……” 叶母竟然吼了起来,仿佛只要她嗓门大,就盖过谢菁琼的声音。 然而大伙儿一脸鄙夷。 有人离她比较近,见状赶紧躲远了一点。 “这老叶家的是不是脑子有病,这是闹腾啥呢?” “当咱大伙儿不知道她和人家战霆媳妇的那些恩怨?” “照理像她这样的,闷声发大财就算了,她要是不吭声,也没人会把她撵出去。” “偏偏她可好,贪得无厌,这下鸡飞蛋打了……” 大伙幸灾乐祸,看叶母的眼神讽刺至极。 但也有一些人,看起来蔫了吧唧的,一句话也没说,却下意识地往谢菁琼那边挪了挪,没过片刻就把谢菁琼给挡在了后头。 就跟一群人墙似的。 他们可没聋,这山猪是人家战霆媳妇上山弄来的,且先不提是咋弄来的,但这可全是肉。 拿了人家的好处,当然得帮着点人家。 这时一个婶子扯开了嗓门说:“大队长,这照我看,这老叶家的就是一害群之马!” “没她这么做人的,她还想分肉?美得她呢!” “还有人家谢老大夫留下的那些钱,战霆媳妇说得对,必须让她们还上!” “不然错过了今天,就他们叶家那无赖似的脾气,没准还真就把这笔账给赖掉了!” “对,让他们还钱!” 这大婶起了个带头的作用,登时声浪震天,一个个高喊着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叶母脸色变了变,她麻了爪子,眼瞅越来越多的人气愤填膺,她不禁往后退了好几步。 心里已经怂了,她想走! 然而…… “你给我站住,你想去哪儿?” 突然撞上一个人,回头一看,就见不知何时,江老太、江老头,还有江家其他人。 像是早就有所准备似的,已经悄悄堵住了她后路。 老太太神色不善:“没听见我家战霆媳妇她说的?钱呢?今儿必须把钱还回来!” 像叶母这样的,就不能给她脸,不然她蹬鼻子上脸! 老太太这么想着,那脸色也越发冷沉了。 叶母攥了攥手心:“你干啥,你堵着我干啥?什么钱不钱的,我两家可是亲戚……” “你可得了吧,换汤不换药,少喊什么亲戚了,你就说这钱你还不还吧!” “你,你,你……”叶母指着江老太说不出话来。 叶依倩站得远远的,本就嫌叶母丢人,这会儿看见叶母这副模样,心里更是难堪到极点。 可与此同时,她阴沉地看着谢菁琼那边,心里也生出几分怨怒的情绪来。 谢菁琼!! 这个贱人!她是想逼死他们一家吗?不就是一点儿钱而已,至于这么上纲上线的吗? 竟然把这事儿 给闹大了! 然而,重生带来的优越感,令叶依倩的价值观受到了很大影响。 她上辈子临死时,四百多块钱而已,谁家还没个几百块,那并不算多。 可换成如今这年代,这可是缺吃少穿的七十年代初。 四百多块! 甭提四百了,就算一百多,都能盖个青砖大瓦房了,毕竟他们这儿物价低。 甚至很多人家辛辛苦苦好几年,都未必能存得下几十块钱,这无疑是一笔巨款了,那购买力可不只是说说而已。 叶家欠了人家那么多的钱,人家要钱是天经地义的,可她竟然还不爽上了。 “怎么回事?”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 叶依倩愣了愣,立即眼眶一红:“远征……你回来了?”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跌跌撞撞地扑向贺远征,活像受了莫大的委屈。 “远征,你快帮帮我娘……”她沙哑着声音,一脸痛苦,甚至一垂眸,睫毛颤了颤,还掉下一串晶莹剔透的泪水来。 这副模样,哪怕在哭,却也依然柔美得不可思议。 然而,到底是人太多了,这年月大伙都挺保守的,贺远征也不例外。 哪怕他和叶依倩处对象,但平时在外头,甭提亲吻拥抱了,就连牵手都很少。 这会儿见叶依倩想扑进他怀里,他下意识地侧开一步。 虽然叶依倩没能扑成功,但他双手一伸,体贴地托住她臂弯,也依然显出几分亲近来。 “你先别哭,这是怎么了?我才回来,刚刚离老远就听见你家婶子在跟人吵架……” 叶依倩抽抽噎噎的,“远征……琼妹儿让我们还她钱,我就不明白,这事儿怎么就闹成了这样……” 这话说的,仿佛谢菁琼才是恶人一样。 江家那边,老三媳妇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儿一听直接气乐了。 “我说叶依倩,你少整那些没用的,没听见乡亲们刚才说的吗?”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让你们还钱怎么了,难道你们不该还钱吗?” 60:完犊子 叶依倩身形一僵,她重重地咬住自己的嘴唇,真是难堪透了,眼底更像是充血了一样。 “你……”她想说点什么,却也知道,这会儿大伙全站在谢菁琼那边,全偏心着老江家那边,她说什么也没用。 “你别急。” 贺远征浓眉紧拧,就觉得真是糟心透了,也不知怎么,仔细回想这段日子,似乎就没一件顺心的事儿。 不过,他倒是没怪谢菁琼。 老三媳妇说得对,叶家本就应该还钱的! “琼妹儿,这钱我帮他们还,但现在我身上只有这点,你再宽限我一段日子,我一定全还上!” 贺远征私底下做着投机倒把的生意,这事儿挺危险的,所以也瞒着村里的乡亲们。 平时贺家但凡有点好东西,全都偷偷藏起来,又或者关起门来悄悄摸摸地吃进肚子里。财不露白的道理他们懂。 可…… 这回算是被逼到份上了,他为了叶依倩,不得不挺身而出。 毕竟……既然已经处了对象,不出意外以后肯定得结婚,往后是两口子,那叶家的事情就是他的事情,叶家欠的债,也等于是他欠的债。 或许这样挺傻的,但至少贺远征是这么想的,他认为这是作为一个男人应该担负起来的。 谢菁琼沉默地看了他几眼,之后微微地点了一下头,但什么也没说,她转过了身。 江家这边,老三媳妇见此,立即上前,接过贺远征递过来的钱。 江老太也说:“走吧,咱回家。” 然而叶母却不干了。 “女婿啊,你凭啥给他们钱?这些个死要钱的,他们不厚道啊……” “婶儿!够了!!” 贺远征猛地低吼了一声。 他薄唇绷紧成一条直线,忍着一口怒气,头痛欲裂地看着叶母,半晌又长吁口气。 “倩倩,带你娘回去。” 叶依倩见好就收,连忙点点头,一副乖巧模样,这倒是叫贺远征的脸色稍微好看了点儿。 可叶母心里不服,回去路上骂骂咧咧的。 叶依倩不耐烦,不愿听那些脏话,她强忍着嫌弃说:“娘,您别骂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啥叫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你和贺远征处对象,那他的钱就也是你的钱,你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把钱给老江家?给谢菁琼那个小贱人?” “我说你是不是虎啊,我咋就养出个像你这么不争气的玩意儿来……” 叶依倩心头一恼,立即撒开叶母的手,她冷脸瞪着叶母:“你有完没完?” “你还嫌我丢的人不够多吗?” “这钱如果不让远征出,那就只能咱家还,可咱家哪还有钱?” “你脑子要是拎不清,那你就趁早闭嘴!别总是给我惹麻烦了,行不行?!” 这还是她头一回冲叶母发这么大火,叶母一阵傻眼,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 过了几秒后。 “丧天良啊,没天理啊!我辛辛苦苦拉扯长大的亲闺女,这是成了一个白眼狼啊!” 她一拍大腿,竟然坐地狂哭了起来。 但这落入外人眼中,却是一脸讥笑。 “报应,还真是报应!” “虽说……这叶家娘俩狗咬狗,我看着倒是挺爽的,可甭管咋说,那毕竟是叶依倩的亲娘……” “可不是,叶依倩咋这样呢?” “平时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竟然是个这么不孝的,哪有那么对自家亲娘说话的……” 叶依倩听见了那些话,登时脸色又一冷。 烦死了,烦透了!! 她阴冷阴冷地瞪眼叶母,突然甩手就走。 心里再次冒出那个念头。 为什么她这么倒霉,为什么会有这样的父母?为什么她不能投胎在城里,做个吃商品粮的城里人? 她真是恨不得叶母立即死了得了,省得活着给她拖后腿儿! …… 江家那边,大伙儿一起往回走,起初气氛诡异地沉默了几分钟。 但不久,话匣子一打开,就像没发生过那些事儿似的,大伙说说笑笑,仿佛并未受任何影响。 “累不累?” 江战霆走在最后头,他悄悄瞅眼前面,然后握住谢菁琼的手,在自个儿手里捏了捏。 谢菁琼不知为何,感觉手心里酥酥麻麻的。她瞅了他一眼:“你干嘛呀。” “咋,你害羞?” “我才没有。” “没害羞那你脸红什么?” “你!” 谢菁琼瞪了他一眼,然后闭上嘴,不说话了,同时稍微用力,想把自己的手从他掌心抽出来。 江战霆见状,连忙又握紧了几分:“行了,不闹你了,中不?别生气了。” 但谢菁琼依然气鼓鼓的,“你放开,万一被人看见呢?” 江战霆立即昂首挺胸,甚至还瞪起了眼睛:“看见就看见,老子牵我自己媳妇儿,难道不行?” 谢菁琼:“……” 无语。 “行了你,快撒手,”她一脸不自在,又抽了几下,好不容易才令这只手自由。 而江战霆可怜巴巴地看过来,瞅那模样既委屈又幽怨,活像坐了冷板凳,被媳妇儿忽略了似的。 谢菁琼真是受不了她,忍不住破功,被他逗笑了。 “走,咱回家炖肉,我给你做好吃的!” 江战霆咂摸一下嘴,小声嘀咕:“我看你就挺好吃,啥好吃的也比不上你……” “嗯?你说什么?” 谢菁琼没听清,回头看过来。 江战霆马上神色一凛,并附带微笑一枚:“不,没什么,没说什么,我就……我刚刚打了个喷嚏?” 谢菁琼:“?” 质疑地看着他。 她咋就不信呢! 这狗男人是不是在说她坏话? 她危险地眯起了眼睛,而江战霆登时露出一脸怂样。 完犊子,早知道就不嘴欠了。 这下可好,他等会儿该咋解释? 然而,正当他绞尽脑汁时,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上来。 “琼妹儿!!” 谢菁琼愣了下,往那边一看:“征哥?” 来人正是贺远征。 61:食色性也 谢菁琼意外地挑了下眉,想起贺远征和叶依倩的关系,她微微地抿起了嘴角。 “有什么事吗?” 贺远征一怔,接着,心中五味杂陈。既像是尴尬,也像是羞惭。 “琼妹儿……” 他沉闷地长吁口气,“这次的事情……对不住。我以后会告诉倩倩,让她多劝劝她娘,别再让她娘过来烦你。” 原来他是来替叶家向谢菁琼道歉的。 这倒是谢菁琼没想到的。 她一言难尽地看着贺远征:“……我知道了,谢谢你。” 如果叶家真能老实点儿,那她这边也能省下许多麻烦。 俩人隔空对视,贺远征再次沉闷了许多,他又看了看谢菁琼身旁的江战霆,尴尬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离开。 江战霆皱了皱眉,但什么都没说:“走,咱回家。” 他一把牵住谢菁琼的手,谢菁琼“嗯”了一声。 她觉得人无完人,贺远征只是个凡人,又不是圣人,他自然有她的缺点,就像谢菁琼自己,她同样认为自己并不是一个完美的人。 但,贺远征这人虽有缺点,却并不致命,可和叶家、和叶依倩这个重生女主扯上关系,她只能为他允悲了。 回去后,大伙儿忙着烧火,把肥肉丢进大铁锅里炼了一罐儿猪油,捞出来的油滋啦不需额外处理,只需撒上一点盐,就叫孩子们吃得很开心。 谢菁琼忙着炖肉,炖猪蹄儿,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到脑后了,一时间江家大院儿肉香四溢。 不过另一头,叶依倩对叶母不满,她憋着一口气出门散心,但走着走着,不知不觉就晃到贺家这边,正好碰见了贺远征。 “远征……你去哪儿了?”她一副幽怨的表情。 贺远征想,他心里有什么东西似乎慢慢变质了,他对叶依倩的感情似乎也不像从前那么纯粹了。 因为谢菁琼的事情,他逐渐看清了叶家的真面目,他也隐隐觉得,自己上当受骗了,被叶依倩平日表现出来的温柔小意蒙蔽了。 但不论如何,既然已经处上了对象,就像是家里凳子坏了,总不能直接就撇了,得想办法修补。 他正在调整他自己的心态,试图借此挽救二人岌岌可危的关系。 然而对此,叶依倩却并不知情,也并无自觉。 “我去找琼妹儿了。” 贺远征深吸口气,郑重地说:“倩倩,就像我上回说的那样,以后对琼妹儿好点。” “有些事确实是你们一家做的不地道,她因为你们家已经吃过太多苦。如果你们做不到这点,至少离她远点,别再找她的麻烦了,行吗?” “像今天这种事,我希望就只今天一次而已,别再发生第二次。” 叶依倩本就心情不好,她听见了这话,心里更是咕嘟咕嘟地直冒酸水。 贺远征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到底谁才是他对象?他不向着自己也就罢了,竟然还偏心谢菁琼那个小贱人? 那死傻子到底给贺远征灌了什么迷糊汤! 她越想越不忿,险些怒冲冲地开口质问贺远征。然而一看贺远征的脸色,她不得不忍住。 “对不住……远征,今天这事儿真是个意外,我劝过我娘了,但她根本不听,我也没办法……” 她竟然再度哭了起来。 如果是从前,见她这副梨花带雨的模样,贺远征准要心疼,会第一时间温柔地安慰她。 可现在他却实在没那个闲情。 “别哭了,以后记住就好,如果不能和平相处,那就离人家远点吧。” 叶依倩低下头,死死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可眼底已经一片猩红了。 她忍不住胡思乱想,以前谢菁琼傻了吧唧的,身上也不太干净,总是跟一群孩子玩泥巴,像个泥人似的,看起来脏了吧唧的。 但最近谢菁琼变化太大了! 不但身上穿得干干净净,脑子也好像变得好使了,那灵动的眼神,偶尔一个娇俏的表情,哪怕是同为女人的叶依倩也不禁忌妒。 而贺远征是个男的! 食色性也,他这么偏心谢菁琼,是不是看上那个小傻子了? 万一他真看上了,那自己怎么办? 她还想当首富太太呢! 这些念头从叶依倩脑海中转过,但她没敢表现出来,免得因为自个儿善妒破坏她在贺远征心中的形象。 殊不知她的形象,其实早就裂开了,贺远征如今不过是看破不说破罢了。 半晌,她沙哑地“嗯”了一声,“我知道了。” 贺远征看了看她,“走吧,我送你回去。” 叶依倩再次点头。 然而回去路上,两人很沉默。 直至抵达叶家时,贺远征二话不说就转身走了,这叫叶依倩的神色再次阴翳。 她直勾勾地看着贺远征的背影。 “绝对不能让那种事发生!” 她此刻已经不安到极点,于她而言,此刻的贺远征就仿佛一缕风,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从她掌心中溜走。 她必须尽快杜绝那种事!绝不能助长那苗头! 半晌,叶依倩长吁口气:“远征……对不住了,但我以后一定和你好好的,一定好好对你。” “我也是没办法,我是真怕了,我害怕你不要我……” 她红着眼睛这么说,眼神里像是酝酿着什么,可贺远征已经走远了。 也因此,并没有发现,她此刻的模样,乍一看仿佛凄楚可怜,然而实际上,满满的算计,还有恶意!! …… “真好吃呀!” 虽说那头山猪肉给乡亲们分出去不少,但因为是谢菁琼从山上弄来的,所以江家分到了一小半儿。 拜这所赐,今日家里算是做了顿全猪宴。 肉末茄子,红烧猪排骨,土豆炒肉,还有一个肉汤! 江家人口多,装菜的盆子、盘子,也足够大,满满当当的几大盆菜摆上了桌子,大伙儿围坐在桌子边,甩开了腮帮子使劲吃,甚至都顾不上讲话。 受这气氛影响,谢菁琼也不禁吃多了一些,直至最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儿。 嗯,吃撑了! “天也不早了,都洗洗睡吧。” 江老太一脸好笑地看着她,不过家里肉味儿还没散,老太太自个儿咂摸一下嘴,也觉得挺回味的。 而只要一想,家里还剩不少肉,这大鱼大肉的日子还能再享受好几天,老太太心里就挺高兴的。 老太太冲着江律招了一下手:“大孙子,来,赶紧扶着你大伯母,送她回屋。” “瞧她那馋样儿,都撑得走不动步了。” 老太太刚说完,小二江澈正帮忙捡碗,闻言立即探着脑袋看过来:“奶,我也帮忙!” 说完,这孩子就冲过来,和大宝江律一左一右,拖着谢菁琼的胳膊,把人从凳子上扶了起来。 谢菁琼:“?” 62:江战霆:“这日子没法过了” 茫然地看了看四周,又低头瞅了瞅这俩孩子,腾地一下,那脸蛋儿一下子就红得都快爆炸了。 “不用不用,”她赶紧摆手。 虽说吃得有点撑,但这、但这……她不禁扶额。 大宝江律打小就是个严肃的性子,这会儿板起脸说道:“大伯母,以后不能再吃这么多了,知道不?” 二宝江澈也煞有其事地点着小脑袋附和:“对!大伯母,万一吃太多,会把肚子撑坏的,你快回屋躺躺,我妈已经去给您找药了!” 谢菁琼是真窘了,满脸的不自在。 “啊这……”吃一堑长一智,她以后是再也不敢多食了,这也太尴尬了? 瞅着这两个过分早熟的孩子,懂事的都叫人心疼了,却尽心尽力地伺候着她这个大伯母,那关心之情溢于言表。 心里不自在的同时,谢菁琼也觉得暖乎乎的。 “好啦,好啦,我没事啦!”她安慰着这两个孩子,心里悄悄打定主意,回头得多喝点灵泉水。 那灵泉水包治百病,健胃消食当然也攘扩在内。 不过,她这边正琢磨呢,突然之间,一条铁一般的手臂勾住了她的腰。 下一刻,她身体腾空,竟然被人拦腰抱起。 “!!” 谢菁琼一惊,下意识地搂住对方的脖子,生怕自个儿掉下去。 等一抬头,就看见眉头上扬,笑得神采飞扬的江战霆。 江战霆冲她挤眉弄眼,然后冲大宝二宝说:“你俩歇一会儿,你大伯母有我照顾呢。” 说完,就长腿带风,抱着吃撑的小媳妇儿,一路冲回两人的屋子。 被他这么抱着,谢菁琼有点害羞,而且,心口噗通噗通跳,总感觉有点儿不淡定。 “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她不禁捶了他一拳。 “哈!” 江战霆一笑,那低沉雄浑的笑声,真要是让谢菁琼形容一下,就挺爷们儿的! 还很苏! 简直就是个天生的低音炮,豪情恣意,却也撩得人面红耳赤。 “咚咚,咚咚咚!” 谢菁琼感觉自己心脏跳得像战鼓似的,叫她很是担心,生怕叫江战霆听见。 等俩人回到屋里后,江战霆第一时间关上门,甚至还挂上了门插拔。 接着。 “你……你想干什么?” 谢菁琼是真不淡定了,不禁往后躲了躲。 但那身材高大男人的已经弯下腰,他两手撑在了她身侧,把她困在自己和炕沿儿之间。 “咋,怕了?” 他竟然还高高地扬起了眉毛。 “你之前不是胆儿挺肥的吗?小骗子,白天不是挺调皮的吗?” “现在才知道怕了?” 谢菁琼一愣,下午发生了太多事,以至于她差点忘了,之前打山猪时,她可把江家吓坏了。 事后江战霆关心则乱,而她为了逃过一劫,曾抖了个机灵,在他面前装哭,然后就躲出门去了。 这会儿,显然,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啊!那个、那个……我突然想起来了!” 两手一推,她麻溜地蹦起来跳下炕:“霆霆你先睡觉哈,不用等我哈,我找娘有事儿,我去娘那屋……” 她作势就要跑。 然而,没等迈开脚,突然被人拽着胳膊扯了回来。 “咚”地一声,她一头撞进江战霆怀里。 “好硬……” 她磕疼了鼻子,这人胸膛是胸膛吗?这特么是铜墙铁壁吧! 这也太坚硬了吧! 这肌肉硬邦邦的! 谢菁琼鼻子一酸,这会儿是真要哭了,完全是被疼哭的。 江战霆吓一大跳,连忙低头,大手捧起她的脸,仔细看了看:“没事吧?” “怎么可能没事啊,呜……鼻梁都快断了,不信你自己揍你自己一拳,看你自己疼不疼。” 她泪汪汪的。 江战霆又好笑又好气:“我不是故意的,来,我帮你揉揉?” “鼻子怎么揉?” 她气呼呼地转过身,用力吸了吸鼻子,但鼻子还是好酸,还是有点疼,不过,也算稍微缓过来一些。 江战霆绕到她面前,抬手轻轻地帮她捏了捏鼻梁,仿佛按摩似的,但也仿佛她是一件艺术品,他不敢太粗鲁,像是生怕把她碰坏了。 谢菁琼下意识地仰起头望着他,可这么一看,却突然撞进他那双深若漆黑子夜的眼睛里。 像鹰隼一样,不笑时就显得锐利,甚至透出几分咄咄逼人的锋芒,给人强大的压迫感。 但这会儿这双会让人下意识害怕的眼睛,却专注地凝视着她。 而他的动作既笨拙又小心,虽然很生疏,却拿出他全部的温柔,尽可能温和地对待她。 “……” 不知怎的,他这副样子,仿佛触及她心中某处软肋,叫她心里突然柔软了一些。 “好了啦,没事了,不用揉了。” 脸上不禁发烫,她不自觉地推开了他的手。 “真没事了?” “嗯,”谢菁琼点着头,但低着脑袋没看他。 江战霆像是松了一口气。 “成,不过……那既然你已经没事了,咱俩是不是该谈谈之前的事情了?” “啊??” 谢菁琼又懵了,不是,这人到底什么脑回路?枉费刚才气氛那么温情,他怎么还记得那件事,怎么还没忘了? 江战霆咧唇一笑:“小骗子,拿我当猴儿耍,我今儿要是不让你见识见识,往后这日子可没法过了。” 谢菁琼不禁紧张,她吞了吞口水:“见……见识什么?” 该不会是她想的那个吧? 不要啊!! 虽说从前也算是个成熟女人,哪怕性格幼稚了点儿,喜欢装疯卖傻,偶尔又有点大咧咧不小糊涂,但到底是……该懂的,都懂! 哪怕她母胎单身,但架不住网络发达啊,小电影她也是偷偷看过的! 而江战霆…… 如今这1971年,作为一个女人要承受许多束缚,哪怕已经剔除了封建糟粕,但国情到底还是保守了些。 比如他们这个乡下地方,大伙儿结婚都比较早,倘若有谁二十来岁还没结婚,不管男的还是女的,都肯定要招来不少异样的眼神。 其中女人所背负的压力更大! 总之,要是想让日子过得顺遂点,不结婚是肯定不行的。, 另外就是……私心里,谢菁琼是真挺喜欢江家的。 老江家这个氛围是她梦寐以求的,她几乎每一天都认为自己生活在幸福堆中,而她也舍不得离开老江家。 如果是为了留在江家,而接受江战霆做她的男人,似乎也并不是不可,况且……这人确实很爷们儿,不管性格,还是身材长相,无一不优。 她还挺馋他的。 可是,馋归馋,但! 兄die!! 这发展是不是太快了啊? 我不要啊,再给我一点点时间让我适应啊!! 63:崽种江战霆 这一刻,谢菁琼肾上腺素急剧飙升。 她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胸口,一脸惊悚地瞪着江战霆。 “你……你可不能乱来呀!” 江战霆:“?” 本来没那个意思,只是想逗逗她而已,谁知她竟然想偏了。 不过…… “什么乱来?你是我媳妇,我是你男人,咱们俩在一起,怎么能算乱来呢?” 他高高地扬起下巴颏,仿佛理所当然。 谢菁琼畏惧地吞了吞口水,“总总总……总之就是不行!” 天可怜见,她都结巴了,瞧都把她吓成什么样子了。 江战霆险些没绷住,很努力地压下自己上扬的唇角:“不行也得行!” 说完,他大手一抓,像拎个小鹌鹑似的,直接就把谢菁琼提溜上炕了。 谢菁琼整个人都不好了,头皮都麻了,心跳声更是再次加快了许多。 “你、你……”她水汪汪地瞪着他,仿佛羞恼,也仿佛在生气似的。 可本就一副娇软面相,就算生气也像撒娇。 小媳妇好可爱!! 江战霆见她这副模样,简直一颗心都被萌化了。 媳妇儿怎么能这么漂亮,又这么招人稀罕呢? 其实江战霆本人是个略有点脸盲的人,女人长得好看不好看,对他来讲没太大差别,可这次回乡时,路上并不知晓当初娶错了人,偶尔想起叶依倩他也是一脸头疼,可回家之后,发现他的小媳妇竟然是谢菁琼。 实话实说,真的很有种意外之喜的感觉。 当时他心想:“不留如何,这至少比叶依倩强多了,不必担心叶依倩闹得家宅不安了。” 而后来相处中,谢菁琼力气极大,令他震惊,偶尔装傻、偶尔又十分机灵,叫他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和供销社的秦主任谈合作时,他又见证了她的才思敏捷,总之 …… 或许是因为长了双善于发现优点的眼睛,如今小媳妇在他看来,那真是哪哪儿都好的。 “乖,把手拿开。” 他把谢菁琼按在炕上,两手撑在谢菁琼身侧。 见她拿手捂住嘴,挡住二人之间,像生怕他亲她。他不禁俯身而来。 那雄浑低沉的嗓音,有种草原的气息,也如山川一样巍然,听着叫人很有安全感。 可谢菁琼只觉得—— 完犊子!完犊子! 这家伙该不会米青虫上脑了吧? 救命,救命啊! 她越发不淡定,于是把嘴捂得更紧了一点儿,“你起开,你压到我了。” 嗔怪的小眼神落在了江战霆身上。 江战霆一脸迷惑:“我还没压你身上呢,难道你想被压吗?”作势就要成全她。 “我不——!” 谢菁琼撕心裂肺地喊了起来,同时两手推着他胸膛,“起开,起开,我困了,我要睡觉!” “哦,那一起睡!” 睡个鬼啊? 你要是真躺我身边,我还咋睡啊? 这会儿谢菁琼是真有点后悔了,早知道白天就不招惹家伙了。呜呜呜,可惜世间没有后悔药。 江战霆突然垂下头,那肩膀一抽一抽的,忍笑忍得很辛苦,想了想,也就不忍了,他放声大笑了起来。 谢菁琼:“?” 一脸呆滞。 慢半拍地回过神来。 “好啊,江战霆!你耍我??” 她瞪圆了大眼睛,都要气炸了。 只要一想之前自己这边跟得了癫痫似的,浑身都快抽抽了,紧张得不要不要的。 再看如今这个笑出一脸坏心眼儿的男人,她就噌地一下,又羞又恼地来了一股火儿。 江战霆倒是眉飞色舞:“哪有?你要是真想要,也不是不行?虽说按我的意思,我觉得咱俩可以再适应适应,再相处相处。” 反正一辈子还长着,不必急于这一时。 “你滚开啊,混蛋!” 谢菁琼抄起一颗枕头砸在他身上,他也没躲,就这么受了。 不过,他大手一捞,突然将她带进怀里。 执起她下颚,没等她明白怎么回事,就十分干脆地俯首亲了她一口。 “啵~” 在她嘴上亲出响亮的一声。 这凶悍的男人露出几分痞色,赶在她发火前立即起身:“我先收点利息,剩下的以后再做。” 说完,抄起一件外套甩在肩膀上,他大摇大摆地出门去了。 谢菁琼:“???” 整个都懵了好嘛。 她傻乎乎地呆坐在炕头上,脑子里嗡嗡的,心里也仿佛一万头草泥马狂奔而过。 亲……亲了? 她,谢菁琼,就这么……被被被,被亲了? 崽种,江战霆! 那可是老娘的初吻啊啊啊!! …… 江战霆出去逛了一圈儿,谢菁琼也不知他是干什么去了,她光顾着坐在炕头上愠气了。 但等了许久许久,眼看江战霆迟迟未回,她又忍不住忧虑起来。 “他身上还有伤呢,乱跑什么啊,这大半夜的,到底去哪儿了?” 嘀嘀咕咕的,她磨磨蹭蹭地起身,想了想,到底还是来到了房门外。 她心说,她才没有担心那个狗男人,她是怕他出了什么事儿,怕老头老太太伤心。 毕竟老头老太太拿她当成亲闺女一样……嗯,就是这样! 越想越对,终于为自己找到个合适的借口,她放下心里那点儿小纠结,立即顺着院子走出去。 不过这大黑天的,去哪儿找人呢?她漫无目的地闲逛着,苦恼地直挠头。 不知不觉,竟然来到了叶家附近。 “晦气,我怎么跑这儿来了?” 远远地瞥眼叶家那边。青山屯这里没通电,天一黑四处乌漆墨黑的,不过叶家屋里点着蜡烛,那昏黄烛光从破破烂烂的窗户里透了出来。 谢菁琼瞥上一眼,扭头就要走,然而这时。 “江战霆,你住手!!” 她突然听见叶依倩的喊声。 “嗯?” 猛地转过身来。 不是吧,那家伙大半夜不睡觉,竟然跑来叶家这边了?他来这里干什么? 心里直糊涂,又有点儿小好奇。 鬼使神差的,谢菁琼悄悄摸摸地靠近了叶家。 然后,扒着墙根儿,趴在窗户底下,竖起耳朵偷听起来…… 64:喊你回家睡觉 叶家屋里。 江战霆一把薅住叶父的衣服领子。 他本就身材高大,又一身气势,平时不笑时显得又冷又硬、又凶又狠,如今这一脸冰冷,更像个活阎王转世,简直就跟杀神似的。 而叶依倩正一脸着急,活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她看着这样的江战霆,不知怎的,就提心吊胆了起来。 “江……江战霆?” “你有话好好说,你先把我爹放开?”她一副很无助的模样。 然而江战霆只冰冷地扫了她一眼,便别开了视线。 “听说你们一家以前没少欺负我媳妇儿,对吧?” 这些天他当然不是白混的,私底下打听了不少事,早把谢菁琼从前那些遭遇调查清楚了。 今日白天时,叶母作妖闹事,他当时没发作。 但,以为这就算完了? 敢欺负他媳妇儿? 寿星老上吊嫌命太长了? 活腻了? 活腻了还不如直说! 他成全他们! 神色一凛,他样子变得越发阴狠,却也理直气壮。 他给他媳妇儿撑腰来了,帮他媳妇儿出气来了! …… 谢菁琼隔着一堵墙,听见里面的动静,扒着窗台悄悄探出一个脑瓜尖儿。 江战霆正背对她这边,烛光昏黄,屋子里一片昏暗,而叶父早就吓坏了。 “这、这……误会,误会!江家大小子,快把手放开,这真是误会。” “琼琼她娘是我媳妇的远房表妹,往上数几代,那可全是一家人,咱哪能欺负自家人呢?” 叶父是真怂,主要是江战霆这模样太过瘆人。 但江战霆推了他一把,叶父立即摔得四仰八叉。 江战霆顺手四处看了一圈,突然捞了一把凳子过来,“我媳妇以前因为你们吃过不少苦,你是哪只手打的我媳妇,哪只手踹的我媳妇?说!” “不说,两只手、两条腿,就都别想要了!” 叶父脸煞白,这江战霆咋就油盐不进呢?他实在没辙,不得已,只好朝叶母和叶依倩那边投去求救似的眼神。 叶依倩恼火得很:“够了,江战霆!你有什么火气冲着我来,你对我爹这样,你这又是想干啥?” 她竟然冲上来想推搡江战霆,然而这强势冷悍的男人,阴鸷又锐利的眼神猛地瞥了过去,那副模样杀气腾腾,叫叶依倩心中一惊。 “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江战霆冷笑:“虽说我不打女人,但你以为,你们两个跑得了?” 他讽刺地瞥眼叶依倩和叶母:“菁琼嫁进我们老江家,那就是我们江家人!” “我爹娘脾气还算温和,顶多和你们吵上几嘴,但我江战霆可没那么好的脾气。” “除了我媳妇的事儿,我听说……当初上头传回我牺牲的消息,你们家想抢我那笔抚恤金?” 他像是气笑了,薄唇一扯,却也越发讽刺。 “叶依倩,这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警告你,往后你最好离我们一家人远点,也离我媳妇远点,不然如果再出什么事儿。” “就是这个下场!” 说完,他抡起手中凳子,咣地一声,伴随着叶父的一阵惨叫声,霎时鲜血顺着地面流淌而出。 “爹!!” 叶依倩喊得撕心裂肺,可这还不算完。 江战霆穿着军靴,砰砰几脚,每一脚都踹在叶父的骨头关节上。 他媳妇以前不大聪明,但他听人说,有回叶父在外面耍钱,回家后喝多了,那天晚上她媳妇被乡亲们送去公社那边的卫生所。 事后有人问起,叶家这边说是她媳妇自己摔的,欺负他媳妇傻。 可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江战霆心明镜似的,那明明是被叶父打的。 一个大老爷们儿,自个儿赌输了钱,借酒装疯竟然打骂一个小姑娘? 更甭提那时候叶家住在谢家的房子里,吃喝花用全是谢家的。 这是什么人? 这还算人吗? “住手!!” 叶依倩一脸狰狞地冲过来,她猛地一用力,想推开江战霆,却被江战霆反剪住手臂。 “咚”地一声,她腿弯挨了一脚,竟然跪在了地上,磕得膝盖骨都仿佛快裂开了。 “啊——!” 这对叶家而言完全是场无妄之灾,叶依倩打死也想不到。 江战霆自打回乡后,并未干过什么出格的事情,可原来这人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个狠的。 他前面那些天全用来了解村里的情况,而今夜是来叶家清算总账的。 叶母也慌了,哪怕她是个泼妇,但这会儿也被吓破了胆子。 “江战霆,你干啥?你撒手!你不想干了?你想闹出人命不成?” “老子都退伍了,往后就是一无业游民,少跟我整那些没用的!” 说完,他又一脸嫌弃地瞥眼叶依倩,什么玩意儿! 这叶依倩当初死皮赖脸地逼婚,而男大当婚女大当嫁,老江家是个厚道人家,哪怕并不待见她,但因她四处嚷嚷,闹出不少流言蜚语。 老江家这边只能吃个哑巴亏,而江战霆算是被赶鸭子上架。 如今江战霆回乡那些事真是糟心透了,而屋里的情况也越发紧张。 直至—— “咕噜噜噜噜!!” 江战霆耳朵一竖,猛地看向窗户外,霎时就和那个扒着窗沿偷看这边的小脑袋对了个正着。 “媳妇儿?” 他吃惊瞠目,下一刻,立即撒手,一脸心虚。 “那个……我啥也没干?” 窗外的谢菁琼:“……”正揉着肚子。 之前吃撑了,后来又和江战霆胡闹了太久,反倒是忘了服用灵泉水,这会儿她肠胃不舒服,感觉像是要闹肚子。 而隔着一扇窗,瞧着仿佛干啥坏事被人抓包的江战霆,她心里啼笑皆非。 表面却一副傻白甜模样。 “霆霆,你怎么还不回家呀?” “我来喊你回家睡觉!” 腾地一下,江战霆俊脸通红。 睡,睡……“咳!” 他以拳抵唇,重重地咳嗽一声,“嗯,嗯!这就来,媳妇儿你等我一会儿。” 说完,他又阴狠地瞪眼叶家三口,那阴狠的眼神仿佛在说“算你们走运”。 之后,他赶紧出去找谢菁琼了。 叶依倩逃过一劫,可她揉着自己被江战霆扭疼的肩膀,按着磕疼的膝盖,却是一脸的恼火。 江、战、霆!! 这个疯子!! …… “那个……媳妇儿?” 江战霆一出门,就颤巍巍的,他心虚得厉害。 头皮发麻地瞅着谢菁琼,心说他刚才那副狠样儿,好像真有点过了? 也不知媳妇儿吓坏了吗? 他尴尬了好半晌,然后才讷讷地问:“那个……你都看见了?” 他结结巴巴地说。 65:舒服不 谢菁琼转了转眼珠儿,心说这男人到底怎么回事。 明明刚才在叶家气场全开,那叫一个拽,狠辣冷厉,活像一尊人间凶神,就跟个黑脸儿阎王似的。 可如今又怂成一条蠢狗,仿佛生怕惹主人不开心,怕主人教训他似的。 谢菁琼不禁怀疑这人是不是精分了?毕竟前后反差太大了。 “唔……” 江战霆着急:“你唔什么?你到底看见什么了?看见多少?” 这时夜已经深了,皎洁的月色洒落大地。 江战霆抿了一下嘴,然后干巴巴地解释着:“那个……媳妇儿,你别害怕,你男人我其实脾气挺好的,我不咋发火的,真的!” 这话你自个儿说完,你自己信吗? 刚才是谁踹断了叶依倩她爸的胳膊腿儿? 甚至还抡起凳子往人身上哐哐砸呢。 “咳,真的!你男人我脾气可好了!不信你捶我,我肯定都不带还手的。” 说着,他握住谢菁琼的小手,往自己胸口砸了一下。 谢菁琼是真无奈透了:“好啦,我知道,霆霆对我没有坏心眼儿,走啦,困了,快回家睡觉。” 说完,把手从他掌心抽出来,谢菁琼就带头走向了前方。 他手心里怪热乎的,怪叫人脸红的,那胸膛宽阔,肌肉强壮,心跳声扎实又稳定。 感觉怪怪的。 她不禁搓了一把脸自己的耳根子,就莫名地脸热。 见她似乎没被自己吓到,江战霆眨巴一下眼,立即心情好了。 他自个儿笑着,也麻溜地跟上了她,然后一把牵住小媳妇儿的手,和她十指互扣。 “你干嘛?”谢菁琼有点紧张,还有点不自在。 “不干啥,就想牵着你。” “……我不用你牵,你放开。” “就不!” “喂!” 谢菁琼瞪着眼,俩人拌起嘴来,仿佛幼稚的小朋友,两个加起来顶多三岁半,不能再多了。 而另一头,叶父瘫在地上哎呦哎呦地惨叫不断,叶母本来挺怵江战霆的,但这会儿江战霆走了,她也骂了起来。 “个生孩子没屁·眼儿的玩意儿,咋不嘎嘣一下瘟死他呢?” “他咋就不死在外头呢?” “这大半夜的,竟然上赶着跑来咱们家,这是存心欺负咱们啊!” 叶母骂上一句抹把泪,再骂一句再抹一把泪。 叶依倩听得心烦,“行了,娘,你别念叨了,咱得送我爹去卫生所,你赶紧收拾一下,看家里还有没有钱,咱把钱全带上。” 可一想江战霆,叶依倩又气不打一处来。 她眼珠子通红,仿佛憋了一股火儿,琢磨着一些不好的念头。 转眼,天亮了。 卫生所这边,叶父躺在病床上,身上已经打满了石膏,胳膊也用一块木头板子固定住了。 叶依倩守了叶父一整夜,这会儿见叶父没什么事儿了,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突然起身。 “娘,您在这儿守着,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啊?” 叶母立即扬起大嗓门问道,但叶依倩头都没回一下,就径自走人了。 叶母气不打一处来:“这孩子,咋还一声不吭呢,她爹都成这样了,她还瞎溜达啥啊?” 叶母念念叨叨。 而叶依倩已经来到公社办事处,她紧紧地绷着脸,嘴也抿成了直线,望着办事处那刷着掉色红油漆的木头招牌,又见附近有人骑着二八杠的老式自行车,胳膊上戴着个红袖标来上班。 她心里一合计,忍下了这一口恶气,扭头就找了一家小卖铺,跟人借了纸和笔。 不久…… 她趁人不注意,将一封举报信投进办事处门前的信箱,立即转身离开。 但她唇边勾出一抹冷笑来。 江战霆,谢菁琼,你们给我等着!! …… 天亮了。 青山屯这边,院子里的大公鸡在打鸣,咯咯咯的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老江家都是勤快人,陆续有人披上衣裳起身,见窗户上已经挂满了白霜,天气又冷了几分。 转眼日子已经进入了十一月,向外望去是遍地的秋黄,想来再过一阵子就得下雪了。 江老太哈欠连天,正好看见老二媳妇沈秀娟从屋里出来,于是问:“老二家的,咱早上吃啥?” “娘,昨儿炖的猪肉还剩了不少,不如咱把猪肉热热?” 老二媳妇这么一说,江老太才想起,好家伙!昨儿她家琼琼从山上打了头山猪,那山猪八九百斤呢,就算和大伙儿平分,他老江家也剩下不少。 “咱这日子还真是越过越好了。” 江老太心生感慨,这要是搁以前,那时候家里愁云惨雾的,战霆突然传回了噩耗,甭提吃肉了,甚至就连吃粮都困难。 可如今再瞅瞅,这小日子过得多滋润? 因为那个粉条生意,大队准备扩建厂子,家里不缺粮食了,大人孩子全都能吃饱了,甚至还有肉吃了。 那老多肉啊!这可是从前想都不敢想象的事情呢。 江老太这么寻思着,突然抖了个机灵,见江战霆两口子似乎还没起,于是鬼鬼祟祟地凑过去,将耳朵贴在房门上,偷听着里头的动静。 “媳妇儿,是这儿不?” “再上面一点……” “上?是这儿?媳妇儿,舒服不?” “嗯,舒服,再用力一点……” “这样?” “嗯哼~~” 哎唷! 不像话啊! 老太太听得眼珠子锃亮,脸面通红通红的,但捂着嘴儿自个儿偷笑了起来。 “娘,您干啥呢?” 老三媳妇是个直肠子,一出门就见江老太做贼似的,于是当啷问了一嘴。 吓得老太太赶紧捂住她嘴巴:“嘘,嘘,快闭上,可别打扰他俩!” 战霆两口子忙着造小人儿呢,这可是大事儿,这可不能耽误! 老三媳妇一脸茫然,不禁伸着脑袋望了望。 虽说屋里挂着一条小碎花的浅蓝色窗布,但毕竟遮挡得不严实,多少还是瞧见了几分。 老三媳妇越发迷惑了:“娘,大哥不就是帮大嫂挠挠头皮而已,您想啥呢?这有啥好不能打扰的?” 说完,老三媳妇扯脖子喊了起来,像生怕谢菁琼听不见似的:“大嫂,你是不是头皮刺挠了?我等会儿给你烧点热水啊?你洗个头,擦个澡啊?” “啥??” 66:江战霆:“我,深闺怨夫” 江老太瞪圆眼珠子,感情她想歪了? 可那两口子,之前偷听……什么再往上一点儿,什么舒服不…… 害!江战霆这破孩子,不就给琼琼挠个脑袋而已,咋讲得那么暧昧呢,害她老人家白激动一场。 老太太脸通红,霎时那眼神就跟刀子似的,仿佛能把大房土墙瞪出两个窟窿来,然后再扎穿炕上的江战霆。 这会儿,炕头上。 谢菁琼自己抬手挠了挠:“行啦,不用挠了,英英喊我呢。” 她一把推开江战霆,掀开被子回话道:“英英,不用啦,等会儿我自己烧热水就成。” “害,这又不算啥大事儿,大嫂你歇着,我帮你烧就行了。” “对了,家里窗户都上霜了,今儿外头天气挺冷的,你等会儿出来多穿点啊,免得冻坏咯。” 说完,老三媳妇就扭头去厨房了。 “媳妇儿~~” 江战霆可怜巴巴地瞅着谢菁琼,这糙汉爷们儿就跟个粘人精似的,想跟他媳妇儿黏糊黏糊,偏偏不得其法。 于是之前,见谢菁琼不停挠头,就主动帮忙,还顺手帮谢菁琼做了个头部按摩。 他觉着媳妇儿的小脑瓜特别好摸,可惜,没能摸太久,真真是爱不释手的。 但谢菁琼一脸苦恼。 “霆霆,我这几天一直认真搞卫生,为什么头上会有虱子虮子呀?” 她刚刚头皮刺挠,就是这俩东西害的,明明她天天洗头,按理不应该啊。 见小媳妇儿困惑地皱起小眉头,江战霆登时乐了,那模样还挺幸灾乐祸的。 “当然是被人给传染的,别人身上的虱子虮子跳到你身上了。” “啥啊??” 登时,谢菁琼立即抓起被子裹住自己,如看阶级敌人似地瞪着江战霆,“你别过来啊!” 江战霆:“?” 无语。 “你想啥呢?不是我,你男人我干净着呢!” “是大宝他们,你总跟江律他们混在一起,小孩儿人身上有虱子,也有跳蚤。” 他早就吃味儿了,媳妇和孩子们的关系比跟他还要好,他心里酸极了,就跟生吞了一只柠檬似的,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直至这会儿。 不过见媳妇儿那么防着他,仿佛他身上有什么脏东西,这糙汉爷们儿的玻璃心啪嚓一声摔地上,登时碎成了八百瓣儿。 “媳妇儿……”媳妇儿不爱他,不稀罕他,这可咋整,头都要秃了。 面对男人哀怨的视线,谢菁琼实在招架不住,她干笑两声,麻溜地下炕了。 “那个……咳,不早了,咱俩也起吧?” 说完,她就赶紧穿衣裳。 许多事是一回生二回熟的,头一回跟江战霆在一张炕上醒来时,她还挺不自在的,但如今已经适应了。 况且晚上睡觉又不是脱光,穿着线衣线裤呢,而且还是分成俩被窝。 如今当着他的面儿穿衣服,她已经淡定多了。 但那糙汉爷们儿直勾勾地盯着她,也不知他想到了什么,竟然“咕咚”一声咽了咽口水。 …… 谢菁琼出门时,老三媳妇已经帮她把热水烧好了。 正好孩子们也陆陆续续起来了。 “律律,来,大伯母给你洗头发。” 江律一呆,马上板着小脸儿说:“大伯母,天凉了,奶说过,天冷少洗头,不然会打喷嚏的。” “没事儿,一会儿你们几个来我这屋,让你大伯父抱捆苞米杆子回来,咱把屋子烧得热乎点儿,这样就不怕冷了。” “乖,洗完头大伯母给你们做肉丸子吃。” 家中六儿是个小吃货,哪怕才两岁,但一听有好吃的,马上炯炯有神大眼放光芒。 “大伯母、大伯母,肉丸丸长啥样子呀?肉丸丸真的好吃嘛?” “肉丸丸呀,就像小球球一样,大概这么大,是肉做的,当然好吃啦……既可以油炸,也可以煮汤……” 谢菁琼冲六儿比划着。 江战霆日常郁卒,像个深闺怨夫似的从屋里出来。 他偷瞅谢菁琼,然后二话不说,出门扛了一捆儿苞米杆子回来。 不久,这大房屋子里头,就热乎乎的,孩子们穿着衣服直冒汗。 …… 谢菁琼起初只是想帮孩子们洗个头而已,但六儿受不住热,小孩儿扯开衣裳,她才发现,这孩子甭看长得白白净净的,但衣服底下脏乎乎的。 一想也是。 这时候农村人很少洗澡,主要是烧水费柴火,据他所知老江家已经算是比较爱干净的了,有些比较懒的人家,甚至一年都洗不上一回澡,身上的味道可想而知。 也算谢菁琼比较好,这时候已经深秋了,快要入冬了,天已经冷下来了。 不然如果是大夏天,走在人堆里,那真是啥味儿都有。 但别人家的事情她管不着,自己家的事情却不能得过且过。 “英英,再多烧点热水,我给孩子们洗澡。” “哎,好嘞!” 老三媳妇在外头应了一声,但家里没有搓澡巾,谢菁琼鬼鬼祟祟地望了望外头,然后爬上炕,从炕梢那口樟木柜子里掏出个搓澡巾,想了想,又拿了个浴花出来。 这东西是网状的,不论是用沐浴液,还是用肥皂,哪怕只沾上一点点,就能很容易打出大量细腻丰富的泡沫来。 最先洗的是六儿。 小孩儿身子小,光着腚儿坐在水盆里,一看见谢菁琼掏出那些“家伙事儿”,小孩儿夸张地张圆了小嘴儿。 “哇,是绿色的球球!”小孩儿指着谢菁琼手里的浴花说。 谢菁琼一乐,“来,小手别乱拍,大伯母先帮你洗,乖一点哦。” 孩子皮肤嫩,她没敢直接用搓澡巾搓泥,而是先撩了一些水,打湿孩子的皮肤,先是用手搓了一遍,再用搓澡巾轻带一遍。 等最后,才拿着浴花,用水弄湿肥皂轻蹭了几下,又在手里来回揉搓,登时大量泡沫冒了出来。 江老太担心孩子们洗澡时胡闹,正好进来看情况,寻思着搭把手,但一看这,登时一脸稀奇。 “哎唷,这玩意儿咋这么厉害呢?” 67:说亲就亲 谢菁琼眯眼笑:“是吧,是吧,用这个搓出来的泡沫特别多。” 江老太接过来一看:“这玩意好像是渔网?不过比渔网窟窿眼儿小点。” “对了!” 老太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冲着外头喊:“老头子,老头子?” “这儿呢,咋了?”江老头在外面应了声,老头是个特别守规矩的性格,比如轻易不进几个儿媳妇的家门,平时跟儿媳妇们讲话,至少得保持半步以上的距离。 老太太说:“战霆上次回来时给咱买了一兜苹果,我记得当时是用网兜装苹果的,那网兜呢?” 她瞧着,那网兜跟这浴花一模一样的,区别只在于,谢菁琼手里这个是淡绿色的,而当初用来装苹果的网兜,是橘红色的,全是密密麻麻的窟窿眼儿。 老头想了想,“好像让你放柜子里了。” 不久,老头儿就把那东西翻了出来。 农村人家过日子节俭,平时有了啥东西,全当好东西留着,收起来仿佛要当一个传家宝,啥都舍不得撇。 老太太把网兜拿过来:“琼琼,你瞅瞅,你那个浴花是不是用这个做的?” 谢菁琼懵了一下,瞅瞅自己这浴花,又瞅瞅那网兜:“啊这……好像还真是?” 以前还真的没往这方面想过,但如今俩东西放在一起,可不是嘛,材质都差不多。 她接过来看了看,三两下就把网兜拧成个新浴花,尾巴用皮筋绑住了,然后又沾了点肥皂,果然搓出了不少泡沫。 “娘,您可真聪明啊!” 老太太被夸了,登时挺胸抬头,“那是,你也不看看咱是谁娘,是谁婆婆。” 江老太那叫一骄傲,叫谢菁琼忍俊不禁。 之后,这婆媳俩一人一个浴花,帮孩子们搓洗起来。 老二媳妇听说这边的事情,特意翻出干净衣裳送过来。 不过这些衣裳有厚的,也有薄的,往年冬天孩子们就只有一条棉裤,几个小的经常捂着大被坐在炕上不出门。 而那棉裤则是谁出去谁穿,主要还是衣服不够。 之前江战霆带着谢菁琼去供销社,买了不少布料,但当时没买棉花。 谢菁琼摸着下巴思忖了起来,“嗯……” 冬衣这事儿,必须尽快提上日程了,左右手里有钱,不算江战霆给的,单是贺远征代替叶家还给她的,就不少呢。 更何况还有这些日子粉条作坊分账挣的钱。 于是给孩子们洗完澡后,谢菁琼就拉着江老太商量起来:“娘,咱买点棉花吧!” “咋?是不是你衣服不够穿了?” “不是我,是律律他们,反正咱家现在也不是那么缺钱了,不如多买点棉花,给孩子们做身儿棉袄棉裤,还有英英她们。” “我看天冷了,她们也开始穿袄子了,但那袄子全都又旧又薄的,肯定不暖和。” “还有家里的被子褥子,不如咱全都换一遍吧?” 老太太听得心惊肉跳的,这一波下来,那可得花不少钱呢! 老太太可心疼急了,毕竟好钢用在刀刃上,大伙都是这么过日子的,而且就算暂时有了钱,也不能乱花呀,万一往后发生点啥事儿,急需用钱呢? 总得留一点儿以防万一。 可对上谢菁琼卟灵卟灵的大眼睛,老太太拒绝的话全堵在了嗓子眼儿。 也不知咋,她鬼使神差地应了声:“成!那就按你说得来!” “娘,您真好,那我等会儿就和霆霆去供销社,争取把要用的棉花全都买回来。” 谢菁琼抱了一下江老太,就开开心心地转身出去了。 而江老太:“???” 懵了懵,这才回过神来。 不是,咋了,发生啥了?她刚刚一不留神儿,她答应啥了? 哎唷,棉花啊!那可全是钱啊! 后知后觉,江老太欲哭无泪,可一瞅欢天喜地的谢菁琼,老太太咂摸一下嘴。 嘛,也只能这么着了,但心疼得都快滴血了。 …… 谢菁琼临出门时,老太太硬是往她手里塞了一把钱,老两口这些日子攒下的棺材本儿全都拿出来了。 谢菁琼懵了下:“娘?您这是干啥,我有钱!” 老太太瞪了她一眼:“个没心眼儿的,你有的,那是你有的,那能一样吗?” “你自己的钱留着自个儿花,买棉花的钱从咱们公家出,这事儿就这么定了!” 说完,老太太团着袖子,两手一揣,长嘘短叹地回屋了,继续为拿钱买棉花这事儿心疼去了。 而谢菁琼看着手里那一把票子,不禁看向江战霆。 江战霆莫名其妙:“看我干啥?娘给你的,你就拿着。” 谢菁琼:“!” 一口气没上来,险些被活活噎死。 “这可是咱爹咱娘压箱底的钱!” 江战霆愣了愣,说到底男人心思不比女人细腻,他一下子懂了谢菁琼是什么意思。 沉默一会儿,然后说:“那你先帮咱爹咱娘攒着,至于棉花……没事儿,我这儿有钱,我掏。” 谢菁琼:“?” “江战霆同志,你的钱不是全给我了吗?你竟然还藏了个小金库?” 眼见谢菁琼神色不善,江战霆皮子发紧:“媳妇儿!你听我解释!那、那是买烟用的钱……” “呵呵哒?” 她是故意的。 她得承认,她有点儿坏心眼儿,她就喜欢看这糙汉爷们因她心慌意乱的样子。 不过逗了他一阵儿,她自己一个没忍住,窃窃地笑起来。 江战霆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又被耍了。 “欠揍!” “怎么,你敢打我?” “不,我不敢!” 江战霆这么说,但飞快地瞄眼四周:“你是我媳妇,我当然不敢打你,但我敢亲你!” “啊?” 没等谢菁琼反应过来,那人那张大帅脸就压顶而来。 这会儿两人已经走出村子,一大清早,路上没人,他双手捧着她的脸,那削薄的嘴唇带着些儿凉意,凶悍又霸道地印在了她嘴上! 谢菁琼:“???” 眼珠子都直了,整个人傻呆呆地僵立在当场。 这直球战术她是真招架不住。 竟然说亲就亲! 68:人形炸弹,炸毛了 两人嘴唇贴着嘴唇,他轻啄了一下,然后又用力地亲一口。 见她小脸儿通红,他这才咧嘴笑出一身痞气。 “走了,带你买棉花去。” 说完,他就一把捞起她的手,紧紧地握在了掌心。 而谢菁琼一脚轻一脚重的,简直都魂不附体了,迷迷糊糊地跟着他走了一段路。 突然间,她脸上越来越烫,眼眸也水润起来,但同时是又有点儿羞恼。 “江、战、霆!!” “嗯?怎么了?” 听她在磨牙,他回头看过来。 谢菁琼眯了一下眼,“你给我等着,哼!” 头一扭,她就越过他走远了。 这家伙动不动就亲她,动不动就害她面红耳赤,叫她怪不淡定的。 可她不要面子的吗? 竟然敢害她心里像长了一把草似的,她回头非得收拾他不可! 暗搓搓地眯起眼,她怪笑了一声,像是想到什么好主意,又回头瞥眼江战霆。 “哼哼。” 咱俩骑驴看账本儿,走着瞧! …… 江战霆感觉怪怪的,还有点儿莫名其妙,总感觉小媳妇仿佛在算计什么似的。 不过,他倒是并未在意,反正,那是他媳妇,甭管她是想干啥,他都会无条件支持。 俩人来到公社,见到秦主任秦树人,这可把秦树人高兴够呛。 “正好,我家老太太昨儿还念叨你们两口子呢,等会儿没啥事吧?不如来家里吃个饭?” 谢菁琼赶紧拒绝了,“秦叔,不用了,等会儿还得回去呢,家里还有一堆事儿要忙呢,等下回的,下回我和战霆一定登门拜访。” 她一脸汗颜。 这年月家家不富裕,甭看秦树人是供销社主任,看起来似乎权利挺大的,但其实家里也是缺粮食。 谢菁琼可没那么大的脸,不好意思白吃人家的,心说下回拜访时,得准备充分些,多待点礼物再上门。 秦树人见此一脸惋惜。 不过,谢菁琼一回头,就瞄见个熟悉的身影,她诧异地扬了一下眉。 那正是供销社的柜员刘逢春,上一回俩人起过冲突,刘逢春还气得秦母病发,当时是谢菁琼和江战霆紧急将秦母送去卫生所的,也是因此才和秦树人结识。 但谢菁琼本以为,发生了那种事之后,刘逢春兴许得被供销社开除,却没想到这人竟然还是好端端地在原来的岗位上。 敢情是有靠山啊,这肯定是有后台啊! 秦树人也看见了刘逢春,他脸色淡了淡,之后就无视了对方,仿佛对方是空气似的。 “秦叔?”看出他脸色不对,谢菁琼不禁问了一嘴。 秦树人叹了口气:“以后你们一家来咱供销社,少跟她打交道,直接来找我,省得出什么事端。” 谢菁琼皱了皱眉。 看这样子秦树人应该是和刘逢春和解了,不过秦树人这态度……怎么像是,被逼无奈的,不得不和解呢? 刘逢春背后的靠山竟然这么厉害吗? 当谢菁琼在想这件事时,刘逢春坐在柜台里磕着瓜子儿,她幸灾乐祸地瞥眼秦树人。 “呵呵!” 竟然还冷笑一声。 本来秦树人是供销社的正主任,而刘逢春那个靠山叔叔是刘副主任,二人之间差了一级。 而刘副主任为了刘逢春的事儿,曾放低身段上门求和,奈何吃了个闭门羹,这可把刘副主任气得不轻。 人家秦树人不愿和解,打定主意要把刘逢春撵回家去。 谁知就在那时,刘副主任时来运转了,最近被一个大人物重用了,这样一来,反倒是换成秦树人处境尴尬了。 不过这些事,秦树人并未和谢菁琼提起,他笑着招呼谢菁琼和江战霆,等二人买完了棉花,又亲自把小两口送出了门。 “下回可一定得去家里吃饭啊!”秦树人这么说。 “嗯呐,秦叔,外头冷,您快回去吧!” 谢菁琼冲着秦树人那边挥挥手。 但。 “让开,让开,前面的人,别挡路!” 突然一阵吵吵把火的声音响起,紧随其后,是自行车刺耳的铃铛声。 一群人胳膊上戴着红袖标,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 其中一辆自行车差点撞在谢菁琼身上。 “当心!” 江战霆眼疾手快,立即扯了谢菁琼一把,他一手环着她肩膀,一手搂着她腰,将人紧紧扣在自己的怀里。 旋即神色阴沉地看向那边。 但那些人已经骑车走远了,其中还有人手里拎着棍棒,一边骑车,一边来回甩动着棍子。 秦树人也吓了一跳,赶紧关心地问道:“咋样?没伤着吧?没撞着吧?” 谢菁琼心有余悸,但摇了摇头,“我没事儿,不过……秦叔,那些是什么人?” 竟然这么张狂! 秦树人眉心打了个死结,半晌一叹:“估摸是又有谁被人举报了。” 举报? 谢菁琼一阵傻眼。 …… 事后,再次向秦树人告别,小两口踏上回程的路。 不过江战霆神色阴森,一看就是一副心情很是不好的模样。 谢菁琼偷看他两眼,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怎么,生气啦?” “好啦,别生气了,你看,我这不是没事儿嘛?” 江战霆绷紧了一张脸:“那群人刚刚骑车差点撞到你!” 他一脸不开心。 谢菁琼又笑又无奈,“好啦,别跟他们一般见识,再说了,咱又不认识他们,总不能打他们一顿吧?” 江战霆却眯了眯眼,打他们一顿?不就是揍人吗,这个他熟啊! 从前那些新兵蛋子可没少被他操练,一个个哭爹喊娘,那都跟家常便饭似的。 他竟然一脸认真地琢磨起来。 谢菁琼脸色有点发绿:“你想什么呢,好了好了,赶紧回家,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 那种人一看就是惹不起的,他们只是平头老百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但,此刻的谢菁琼却不知,这会儿因为江战霆,她临时充当灭火消防员。 殊不知就在十来分钟,俩人回到青山屯,不淡定的那个,炸毛的那个,分分钟变成人形炸弹的那个,竟然变成了她自己! 69:不准打奶奶 青山屯。 “给我砸!” 总共八九人,胳膊上戴着红袖标,自行车停在江家院子外。 他们拎着棍子棒子,一股脑地冲进老江家。 带头的那个二话不说,一棒子敲碎了屋檐下的粗陶大水缸。 那用了几十年的大水缸在这一刻寿终正寝,哗啦一下子变成满地的粗陶碎片,缸子里今早江二弟和老三老四辛辛苦苦从河边挑回来的水,也因此哗啦啦地流了一地。 “呜呜呜呜……” 六儿年岁最小,才两岁的小孩儿,本来突然见到这些凶神恶煞的陌生人就有点害怕,如今又咣当一声,看见水缸都碎了。 小六儿嘴巴一瘪,抓着旁边五宝的手,就抽抽噎噎地吓得哭了起来。 “同志?你们这是干啥?” 江老太听见动静从屋里冲了出来。 今儿大队长李全国正忙着将打谷场的那些粮食装车,家里的青壮年劳动力全被大队长叫走了,正是缺人的时候。 甚至就连老三媳妇也去打谷场了。 如今留在家里的,除了一堆孩子们,就只有江老太,老二媳妇沈秀娟,还有老四媳妇孙秋怡。 这会儿,沈秀娟脸色发白,但一把搂住了孩子们,推着几个小的,让小的回屋,同时吩咐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让这俩孩子从后院跑,去打谷场给大伙报信儿。 然而,俩孩子刚要迈开腿,突然之间“哐当——!” 带头那人一棍子抽了过来。 “大宝!” 老二媳妇脸色一变,赶紧一把搂住了江律,用自个儿后背挡住了这一下,却疼得闷哼了一声。 一下子,她脸都白了,真是疼得不轻,就连眼前都开始阵阵发黑了。 “娘?”江律的脸色也有点儿苍白,他挣扎着抬起头,一看见他娘的脸色,霎时,这孩子就跟被人激怒的小狼崽儿似的。 一副恨不得吃人的表情,恶狠狠地看向那些人。 “把他们几个全给我绑起来,大的小的全不能放过!” “有人举报你们大搞资本主义,是封建遗毒,挖集体的墙角!” “给我搜!把这些罪证都给我搜集起来,全部没收!” 昨儿分肉时,老江家占到了便宜,但肉太多了,怕吃不完会把肉放坏,于是就有的腌制起来,也有一些挂在院里的晾衣绳上,打算风干了作成腊肉或肉干。 如今那些男人盯着这满院子的肉,一个个馋得直咽唾沫。 “好家伙,这大鱼大肉的,这些泥腿子还真会享福,就这伙食,就连咱们平时都吃不上?” “赶紧的,全装起来!” “还有那几个孩子,都盯紧一点儿!” 一个个眼冒红光,就跟饿狼似的。 老四媳妇孙秋怡本就胆子小,这会儿早就吓得白了脸,她扶着老二媳妇问:“二嫂,你咋样?” “我没事……” 老二媳妇摇了摇头,她强忍着头,将孩子们挡在身后,眼珠子通红地问:“什么资本主义,什么挖集体墙角?” “同志,你们办事总得讲个证据!” “证据?这举报信就是证据!” 有人从怀里掏出一封信。 旁人却讥笑着说:“行了,跟他们磨叽啥,哎唷……厨房里竟然有不少粉条?” “看样子是自己家做出来的,但这么多,至少得百八十斤吧?” “还有推车……” “敢情这户人家还投机倒把啊!” 登时,那些人再次朝老江家这边看了过来,活像是盯着一头肥羊似的。 江老太年轻时是个暴脾气,早年也曾是个泼辣的,也就近几年才修身养性。 这会儿老太太拎起一根儿锄头,逢人就拍,朝那些人狠狠地刨了过去。 “哪来的小瘪三,竟然敢来欺负我们家的人?都给我放下、放下!” “你当你们是土匪?有你们这么打家劫舍的吗?” “什么举报信?我们不承认!!” “我老江家行得端坐得正,我们可从没干过什么缺德事儿,不信你们去问我们青山屯的大队长!” “村里的乡亲都能给我们做主!” 然而,老太太这么彪悍,却近一步激怒了那些人。 “个死老太婆,老不死的,竟然还敢打我?” 带头的那个挨了一锄头,霎时间,脸色一沉,竟然甩手就是一耳光。 狠狠地抽在了江老太脸上。 “娘!” “奶奶?!” 老二媳妇、老四媳妇,还有孩子们,全都眼珠子通红,既心疼,又生气,一股脑地冲过去,将摔在地上的江老太扶了起来。 老人脸皮儿肿了,脑子也有点儿迷糊,她呆了几秒,接着一股火气窜上了心头。 “没你们这么欺负人的!” “不准打我奶奶!” “哥,跟他们拼了!” 孩子们像是一群小狼崽,拿石头的拿石头,抓笤帚的抓笤帚,一副不要命的架势,豁出去了。 扑到那些人面前,狠狠地打了起来。 …… “媳妇儿,累不累?” 回村的路上,江战霆扛着一大包棉花,谢菁琼也帮忙拿了一些。 虽说江战霆心里很清楚,他媳妇儿只是看着娇弱了点儿,但其实力气比爷们儿还大,但他还是生怕媳妇儿受累。 谢菁琼说:“不累,我拿得动。” “倒是你,你伤还没好利索呢,你感觉怎么样?” “不然你把你的棉花拿给我,让我拎着吧!” 江战霆眉毛一竖,“那哪能行?” 俩人说着说着,就已经走进了青山屯。 然而这时候,江战霆浓眉一皱,像是听见了什么,接着,眼底闪出几分疑窦之色。 只过了一秒,刹那之间,他脸色立即一变。 “家里出事了!” 说完这话,噌地一下,他像一阵狂风,瞬间冲向了远方。 那速度之快,甚至叫谢菁琼来不及反应。 不过,家里出事了? 脸色丕变,谢菁琼也立即拔腿就跑,就像之前的江战霆似的,一股脑地冲回江家大院。 然而,没等进入江家大门,就看见,院外横七竖八地停着几辆自行车。 院子里一片狼藉。 有孩子在哭,老太太被人踹倒在地上。 老二媳妇、老四媳妇,这俩人也挨了不少打。 头发乱了,衣裳也乱了,脸上甚至还摞着一个个巴掌印儿。 家里活像被土匪洗劫过似的。 而早一步回来的江战霆,一脸的生冷狠戾。 他粗鲁地薅着一个男人的头发,那男人胳膊上戴着个红袖标。 正是之前在供销社外,骑着自行车张狂经过,险些撞倒谢菁琼的男人。 “你们,敢?!!” 他一脸的阴鸷狠辣,下一刻,“哐”地一声。 按着男人的脑袋,猛地撞在土墙上。 就只这一下子。 刹那间,鲜血汹涌。 “啊——!!” 那人凄厉地惨叫出声。 70:饿狗下茅房,找死 谢菁琼一直知道,江战霆这人平时不显山不露水,在家里像个面团儿似的,老太太能把他搓圆捏扁,自己这个“媳妇儿”,也能骑在他头上作威作福。 他对内似乎没什么脾气,就算有时被他逗急了,也顶多是装作一脸凶狠地跟她开玩笑,但从未做过任何实质性伤害她和家里的事情。 然而这并不代表江战霆真就是个好脾气,反而相反,他骨子里有着最为爆裂的基因。 这事儿从他昨夜处理叶家问题时就能看出来,叶父叫他打成了那样儿,要不是因为谢菁琼,兴许他还得狠狠地敲打叶母和叶依倩一顿。 可这会儿,这刚烈暴躁的男人,已是满心的怒意。 “哐,哐,哐!” 他按着那男人的脑袋,不断撞在土墙上。 “住手!放开我们老大!” 剩余的散兵散将一看就恼了,他们呼啦啦地冲过来。 有人手里拎着棍棒,也有人顺手抄起江家的桌子凳子想往江战霆的身上砸。 然而,谢菁琼俏脸含煞。 她放下手中东西,一个箭步冲向那些人,甩手就是一个嘴巴子! 旋即一把抢走对方手中的棍子,咣地一声敲在一人肩膀上。 只几下而已,那棍子叫她舞得虎虎生风,就跟一风火轮似的,叫众人不能接近她和江战霆,被她打得同手同脚。 “娘,娟娟,你们怎么样?”打完了那些人,她连忙冲向江老太,见老太太脸上有伤,身上还有几个脏了吧唧的大脚印子。 孩子们也没好到哪里去,全都一脸青肿。 她眼底腾地一下升起了邪火儿,就觉刚刚下手还是轻了,怎么就不再重一点,简直弄死他们的心思都有了。 “琼琼……” 江老太心有余悸,老眼含着一把泪,在谢菁琼的搀扶下抽抽噎噎地起身。 老人泼辣,但老人心里也真是委屈。 她安慰说:“娘没事,大宝啊……大宝,你咋样?你和二宝刚才挨了不少打……” 大宝江律一瘸一拐的,这会儿两只眼睛一个大一个小,小的那个是因为挨了一拳头,已经肿成一条缝了,眼白里头也仿佛晕染了鲜血。 孩子脸颊高高肿起,瞅着脸都歪了,但坚强地抹掉嘴边血迹,他挺胸抬头地回答:“奶,大宝没事,二宝也没事儿!” “我们是男孩子,禁得住揍,不疼的,不碍事!” 本意是想安慰老太太,谁知老太太一听,登时哭得撕心裂肺。 “造孽啊!这些个不要脸的,我老江家是招谁惹谁了,凭啥冲进我家说打就打说砸就砸,凭什么这么对我们一家子……” 老太太拍着大腿嚎起来,心里是真难过。 另一边,江战霆也没闲着,他咣咣咣地教训了那个带头的,转头又把那些爪牙教训了一个遍。 这时候农村人家很多买不起皮带,但裤子做得太肥,就拿一根麻绳扎住裤腰。 这会儿他解开裤头,抽出腰上的绳子,二话不说,单腿膝盖压在对方后背上,将对方两只手反剪,用绳子紧紧地勒住了。 做完这,手里绳子不够用,他回头看了一圈儿,整个江家大院,除了那些没在家的,剩余人中,就他媳妇因为是刚回来的,毫发无伤,其余的全一瘸一拐。 他气息一沉,脸色更是凛冽了些。 “琼儿,咱炕柜里有麻绳,帮我拿一下。” “好!” 谢菁琼立即转身。 不多时,那八九个闹事的,叫这小两口五花大绑,推成了一堆。 这或许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这些年外头乱哄哄的,而他们平日戴着个红袖标,拽得二五八万的,平时走街串巷,大伙儿拿他们当蝗虫,他们名声不好,但寻常人也真没那个胆子敢招惹。 抄家打砸这种事,他们干过无数回,早已是驾轻就熟了,可谁知这回竟然碰上个硬茬子。 “你你你……你这个反叛分子,你知不知道我们是谁?” “我告诉你,老子今儿要是不死,回头非得弄死你们一家!” 那带头的满脸鲜血,但输人不输阵,竟然还在那儿叫嚣。 江战霆一脸煞气,作势举起了拳头,可谁知—— “我看你是饿狗上茅房,找死呢!” “想死我就成全你!” 不知何时,谢菁琼竟然从厨房里拎了把菜刀。 因之前杀猪分肉,这菜刀磨得又锋又利,她抡起了菜刀直接砍过去。 “啊——!!” 那人吓得“妈呀”一声,脸色煞白地闭上眼,听见刀风在呼啸。 接着一抹凉意落在他脖子上。 他脸色铁青,吓得浑身直哆嗦,竟然失禁了,一股子又腥又臭的尿液湿透了裤腿子。 “没,没死……?” 他战战兢兢地睁开眼,就见谢菁琼拿刀架他脖子上,就只差一点点,就要抹了他喉咙。 再定睛一看,不管是谢菁琼,还是江战霆,这两口子活脱脱的黑白双煞。 那一脸的煞气,目中冰冷,惊人的杀意直叫人战栗。 他眼白一翻,竟然活生生地吓晕了过去。 …… 谢菁琼神色不善,她强忍着一口气收回菜刀,刀柄顺势别在了裤腰上。 到底是气不过,看着那昏死的男人,又是狠狠一脚踹在了男人身上。 踹了一脚还不解气,竟然又补了好几脚。 老二媳妇沈秀娟,老四媳妇孙秋怡,这俩人扶着老太太,找了把椅子让老太太坐下,然后又检查一下孩子们的伤势。 两个妯娌不禁眼眶一红,看那些俘虏的眼神简直就像能吃人似的。 “走!” 老二媳妇来了一股火儿,她平日贤惠,是个能操持、会过日子的好性子,上孝公婆,下扶子女,和妯娌之间也处成了亲姐妹。 但突然遭遇这种事,就跟那飞来横祸似的,她有一百句委屈,更是压不住一身的怒火。 “咱去打谷场,咱去找大队长!” 这件事儿,从那伙人出现至今,满打满算也不过才十分钟而已。 生产队因上交公粮,大伙儿全在打谷场那边忙活,甚至就连各家的老人、孩子,也没有闲着。 老江家这些人在家,是因为他们有个粉条生意,忙着在家生产粉条。 以至于事情发生时,左邻右舍没有人,才害得他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但这会儿老二媳妇拿了个主意,留下江战霆两口子看家,她喊上老四媳妇,带上几个孩子,直接就去打谷场了。 “哎唷,这是咋了?” 打谷场这边,打谷机轰轰隆隆的进行作业,场地中灰尘漫天,大伙儿忙着装粮食,忙着运粮食,忙得热火朝天。 但有人看见老二媳妇,登时一惊:“这老江家咋了?那不是江老二他媳妇吗?” “还有老四家的。” “咋伤成了这样,连孩子都被打了?” 71:抄家伙一起上 江老头拎着个大板锹,面前是一堆粮食,旁边老二撑开一口麻袋子,老三老四也没闲着,正跟江老头一起用铁板锹铲起粮食装进麻袋里。 几人听见那边动静,一脸茫然地向外看,接着,齐齐地变了脸色。 “秀娟!” “秋怡!” “大宝?” 大伙一看见沈秀娟她们这副鼻青脸肿的模样,当场一愣,紧接着着急忙慌地冲过来。 “咋回事?出啥事儿了?” 沈秀娟眼眶一红,心酸得不行,她看着江二弟说:“老二……”才开口,就先哽咽了起来。 孙秋怡本就胆子小,这会儿吓得不轻,也顾不得那么多人看着,一股脑地扑进了老四怀里。 “呜呜呜,老四……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老四心疼得不行,连忙拍拍她的背,哄着她,又低头看了看她肿起的脸皮儿。 老四秀气,是个文化人,以前念过书,是家里认字最多的,可这会儿也是气得浑身直哆嗦,心中更是满满的后怕。 “媳妇儿乖,咱不哭了,啊?咋回事,你跟我说,是谁打的你?” 几人一边哭,一边把事情讲了一遍。 “岂有此理!” 江老头气得脸都青了:“还反了他们了?” 老三媳妇也在打谷场这边帮忙,她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儿更是呸了一声:“爹,二哥,二嫂,你们先带孩子们回去,我去找队长叔。” “这事儿得跟队长叔说一声。” “那些个不要脸的,敢来咱们青山屯闹腾,戴红袖标咋了?戴红袖标就了不起了?” “咱非得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 说完,老三媳妇一扭头,去找大队长了。 四周有人问:“这老江家到底出啥事了?” “好像是公社那边有人来了,似乎是因为老江家昨儿杀了一头山猪的事儿,说他们挖共产主义的墙角?” “还有江家那个粉条作坊,说他们投机倒把?” “我呸!” “投机倒把个屁!” “老江家啥为人咱一清二楚,那可是带着咱整个青山大队搞创收,他们凭啥打人,凭啥砸人家老江家?” 这话一出,有人带头嗷唠一嗓子:“乡亲们,都别干了,抄家伙一起上!” “没他们这么欺负人的。” “老江家挨打了,走走走,还干个屁的活儿,看不把那群王八犊子揍成鳖孙的!” “走!” 霎时间,打谷场这边机器停了,人也清空了一大片,男女老少全都杀气腾腾,有的拎着个大簸箕,有的抱着铁锹,甚至还有人四处踅摸,捡起两块趁手的碎砖头踹进了怀里。 大队长离这边有点远,正和生产队的会计商量着公粮计账的事情。 没等老三媳妇冲到这边,就听见那边闹腾起来。 不久得知了事情经过。 霎时。 “我干他老娘的!!” 大队长李全国气得直嘬牙花子。 “这些个不要脸的,还有没有王法了?” “走,咱去老江家!!” …… “娘,您忍着点儿。” 老二媳妇他们出门后,谢菁琼回屋一趟,其实是借着回屋做掩饰,从空间里掏出消毒水、消肿去青的药膏,还有其他治疗外伤的东西等等。 这些东西用一个木头匣子装着,像个小医药箱似的。 这会儿江老太正坐在凳子上,嘶嘶嘶地吸着凉气。 谢菁琼动作已经很轻了,但还是架不住老太太伤口太疼。 而这叫谢菁琼的脸色再度一沉,赶紧用手绢沾着灵泉水帮老太太擦了擦,然后一扭头。 叮叮咣咣一顿锤! 那些人被五花大绑,堆在江家院门口,她小拳头生猛生猛的,直把人揍得爹妈不认! 老太太本来还挺憋屈的,可见这忍俊不禁,竟然被谢菁琼给逗乐了。 不过这一笑,又扯疼了脸上的伤口,老太太哎呀哎呀的,起身瘸着腿儿,一把扯住了谢菁琼。 “行啦,咱消消火,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了,可别气坏了咱自个儿。” 话虽这么说,但其实是怕再打下去闹出人命来,不过老太太自己也啐了一口,没好气地瞪着那些人,也不知咋想的,冲过去就是噼里啪啦的一顿嘴巴子。 直接把那些人扇成了猪头,那嘴巴、那鼻子,哗啦啦地直往外蹿血,看起来是越发地凄惨了。 “成了,老娘我出气了,解恨了!” 老太太扬眉吐气。 见老太太顺心了,谢菁琼也长吁口气,她神色放柔了许多,但转念又琢磨起来。 今日这场无妄之灾,委实是来得忒奇怪了一些。 难不成老江家近日遭人眼红了? 若是为这,也可以理解,毕竟顿顿吃肉,而且还弄了个粉条生意。 尤其那粉条生意,哪怕应着名是带着生产队的大伙儿搞创收,挣了钱一起分,但毕竟老江家要分得多一些,算是他们一家比较占便宜,收入也比其他人家多许多。 不过…… 谢菁琼回想着,这些日子,青山屯的那些乡亲她已经见了一个遍,有些人她认得脸,但单提名字想不起来,毕竟人口太多了。 但逢人就叔伯婶子地喊着,大伙儿也全都笑脸相迎。 当然林子大了什么鸟儿都有,一些人私底下嫉妒老江家,可能藏了点儿什么别的心思,而对于那种人,谢菁琼向来是敬而远之的。 究竟是谁呢?害得江家遭了这么大的一个殃? 不知怎的,突然叶家三口的长相从她眼前一晃而过。 她下意识地看向了江战霆。 …… 江家院外有棵老槐树,不过这都十一月了,叶子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稀稀疏疏的树杈子,看起来光秃秃的。 一地的秋黄枯叶中,男人身材高大,但鹰眸如隼,那漆黑深邃的眼睛里满是冷冽之色。 他从怀里摸出一包烟,拿着火柴盒划了一个火儿,之后眺望着远方,锋利的五官轮廓立体,那棱角分明的侧颜,鼻梁很高,薄唇轻抿,却显得很不好亲近。 这一刻他的气势很怪异,既像是宝剑入鞘敛尽锋芒,但也好似有点儿悲凉寂寥,也像是染上了一身硝烟味儿,但总体来看是颓的。 谢菁琼心中一顿,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明白了。 江战霆心情不好,但他心情不好,并不只是单单因为江家今日发生的事情。 “……霆霆?” 72:江战霆:“我,动心了” 她轻唤一声,旋即提步,朝江战霆那边儿走了过去。 江战霆口中裹了一口烟,愣了一下神,才收回看向远方荒山的视线,朝谢菁琼转过头来。 “嗯。” 他应了声,身上少了几分平日的粗野豪爽,倒是多了点儿沉闷,变得有点儿不像他。 谢菁琼抿了抿嘴,然后轻拉一下他手:“娘已经没事了,我帮咱娘上过药了。” 江战霆手里夹着烟,怕烫着她,立即塞进嘴里用薄唇叼着。 然后握住她一双手,来回看了看。 “下回揍人轻一点,手都红了。” 谢菁琼:“?” 愣了下,然后柔柔地笑开来:“不疼。” “傻,谁疼谁知道,怎么能不疼?我看不如这样,以后你别自个儿动手,你想揍谁,跟我说,我帮你揍。” “我皮糙肉厚,我不怕疼。” 说完,他抬手揉弄一下她的头。 她回头望了眼江家大院,老太太已经回到屋檐下了,正坐在凳子上等待老二媳妇把人喊回来。 她拽了拽江战霆的袖子,悄声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江战霆:“……” 沉默了一会儿,浓眉打了个死结。 “突然有点钻牛角尖,不过,不碍事的。” 他倒是没藏着掖着。 “我刚刚就是在想……老子他么的扛枪上战场,喊着保家卫国,老子在前线宰了那么多人,吃过那么多苦,为的就是护着我背后的那些人。” 可那些人中,却有人欺辱他的家人! 比如之前那半年多的时间,上头以为他们牺牲了,死讯传回来。 他昨儿为什么对叶家下那么重的手? 就是因为他听说了,在所有人都以为他“牺牲”后,叶家上门闹事,想争发放给烈士家属的抚恤金,也是因此才气病了老头老太太。 家里清楚他脾气,这些事儿,全是含含糊糊地一语带过,就是怕他脑子一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 毕竟,不论是出于什么原因,杀人都是不对的,他在外头厮杀惯了,多少是有几分天不怕地不怕的胆子,对人命看得似乎也不像普通人那么重。 可他们这些人,在外头抛头颅洒热血,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国家!先有国,后有家! 但只要一想到自己所拼死保护的人之中,竟然有着那样的臭虫和人渣,说真的,有那么一瞬间江战霆是真挺恶心的。 不过,他心理素质还成,牛角尖只钻了那么一瞬,自己就已经把心态调整过来了。 谢菁琼望着他,突然一双小手包裹住他的大手,他的手有些粗糙,手里有薄薄的茧,但骨相很美,看起来就很阳刚,手指修长,又充满了爆裂的力量感。 “如果没有你,没有你们,兴许咱们一家连现在这种日子都过不上。” “你看,像是建国以前,满打满算也就二十多年前,那时候兵荒马乱的,日子不比现在苦多了。” “你要是去问咱爹咱娘,咱爹娘也肯定得说,现在的日子已经挺幸福了。” 这一点谢菁琼很佩服老头老太太。 江战霆回来前,家里以为他死了,老头老太太平时甚至不敢提起他,甚至老太太夜夜做噩梦,有回谢菁琼甚至听见,老太太哭着趴在江老头怀里,说是梦见江战霆血渍呼啦的模样。 但老头说:“咱家战霆是个好样的!” 哪怕儿子死了,也没后悔过,这条路是江战霆自己选的,家里也全都支持他。 两位老人或许没读过多少书,但心里有家国情怀,心中有民族大义。 江战霆薄唇叼着烟,不知怎的,突然痞痞一笑。 他取下口中香烟,大手按住谢菁琼的小脑袋,然后倾身而来:“小媳妇儿,你在安慰我?” 谢菁琼一怔,然后冲他笑,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嗯!我在安慰你!” 他浓眉一挑:“你要是能抱我一下,比说啥都管用,不信你试试?” “你……没个正形!” 谢菁琼脸上一热,冲他翻了个白眼,转身不理他了。 江战霆瞅着她苗苗条条的背影,突然一个词儿蹦入脑海,婀娜多姿。 其实照他说,自打他回来之后,甭看他表现得热情,跟个舔狗似的,但那是因为,她是他媳妇儿。 不是因为她本人如何,是因为他的身份,她是他的合法配偶,对媳妇儿好是老江家刻在骨子里的。 他偶尔或许挺色的,可他一个大老爷们儿,都二十来岁了,色点难道不正常吗?会有那方面的需求,那真是再正常不过了。 而对方又是自己媳妇儿,那不就是天经地义吗? 可今日这场谈话,突然触及了他内心深处一些不为人知的地方,叫他看谢菁琼的眼神,也不禁柔和了起来。 或许是先入为主对她好,不知不觉产生了好感,而现在那份好感更加具象化,也更明确了一些。 有个媳妇儿真挺不错的,因为他媳妇儿是她。 …… “娘!!” 不久,大伙儿回来了。 江老头身后领着呼啦啦的一堆人,这简直就跟全村总动员似的,集体出动了。 上百号人全都赶过来了,一个个如狼似虎,手里拎着家伙事儿,看面色就挺不好招惹的。 江二弟喊了一声,他年轻腿脚快,冲在了最前头。 比起沈秀娟等人,显然家里更担心江老太,毕竟老太太岁数大了。 年轻人磕了碰了,兴许养养就好了,可挨打被揍这种事儿,对老人而言,实在是叫人捏把汗。 像是他们屯子里就有一个老太太,不过是雨天路滑摔了一跤,人一下子就没了。 “娘,没事吧??”老二脸色煞白地问。 “这……没事啊?就是挨了几下,好在你大哥大嫂及时回来了……” 说完,老太太又瞅了瞅院子外:“好家伙,这咋来了这么多人呢?” 江二弟回头瞅了眼:“听说咱家出事了,大伙儿几乎全都过来了。” 说完,他又恶狠狠的,大步冲向那堆闹事的,抡起了拳头拳拳到肉。 “我干你老母的,龟儿子不长眼,我今儿就弄死几个,就当杀鸡祭天了!!” 可怜啊,那些人早就挨了一圈儿……不,挨了好几圈儿毒打了,如今又老江家这些人回来了。 老二本就是个暴躁脾气,护短是江家没学,他打人是真疼。 就连老三老四,也抄起了扁担冲上去,叮叮咣咣的声音中,伴随着这些人的哀嚎惨叫。 呜呜呜呜呜……太特么疼了! 别问,问就是后悔! 早知道就不来这边打砸了! 73:谁看不羡慕 不但江二弟他们揍得起劲儿,江家这些儿媳妇全把老头老太太当亲爹亲娘一样孝敬。 老三媳妇之前没在家,跟着男人们在打谷场干活儿,这会儿看见老太太脸上挂了彩,那登时跟气疯了似的,扑上去就把那些人挠得满脸开花,叫那些人脸上一条一条的血愣子。 甚至脖子都叫她抓出血了。 不仅如此,谢菁琼还见识了一把什么叫群情激愤,什么叫民怒! 不得不说,江老头是真的很会做人,粉条生意本就变相施恩于大家伙儿,昨儿分猪肉又带着整个大队吃上了荤腥儿。 如今大伙算是来报恩了,气氛场面那叫个热闹。 也就是世道不像从前了,不然往上推个一两百年,恐怕这些人都得叫愤而怒起的乡亲们活活打死沉塘咯。 “这……咳!” 谢菁琼叹为观止,不禁往后挪了挪,心说这场面还真挺惊人的。 她得离远点儿,免得溅上血。 万一崩她身上多不好。 …… 又过了许久。 眼看那些人进气多出气少了,大队长李全国这才像个和事佬似的站出来,他笑容满面,但眼神里头全是怒火。 “行了行了,都停手吧,别打了,不然真就打死了。” “怕他个屁!敢来欺负咱村人,当咱青山屯全是吃素的?” 有人叫了起来,甚至抓起一把土坷垃就扬了那些人满脸。 李全国继续笑呵呵,又讲了几句场面话:“可不中这样儿,好歹是公社那边的干部,真要是打出人命来,咱有理也变成没理了。” “这样,老江大爷,正好咱等会儿得去公社交公粮,让你家老二老三把这些人带上。” 李全国又呵呵一声,回头看着大家伙儿。 “大伙儿也辛苦一点,跟咱一起走一趟!” 本来交公粮用不上这些人,为啥想把全村人都带上? 这是为了壮势,壮威! 甭提李全国心里有多恼火了,如今在他看来,这老江家就跟那国宝儿似的,说国宝儿有点夸张了,反正至少是他们青山屯的村宝儿。 惹了他们青山屯的人,以为挨顿打就算完事了? 呸,想得美! 再说了,地里已经收拾的差不多了,粮食也全都打完了,回头就能把江家这个小作坊扩建成工厂了。 这事儿在公社那边申报过,是走了明路的,这回有人举报,说什么投机倒把。 他要是不一下子把事情闹大了,以绝后患,以后保不准其他大队有那心术不正的红眼病发作。 万一再来个举报呢? 他今儿就要让公社那边都知道知道,他们青山屯上下一心,全都团结,也要让那边明白,往后少来他们青山屯晃悠! 李全国这些小算盘打得叮当响,不多时,脸色铁青的江二弟就和老三老四一起,把那些人扔上一辆堆满粮食的牛车。 “我呸!” “狗崽子,这老牛可是用来拉粮食的,算他们走运了!” 至于那自行车啥的,也全都抬到牛车上去了。 谢菁琼留在家,没跟着凑这个热闹,但江老头却跟着一起去了,江战霆也去跑了一趟。 而她则是留在家,把老太太搀扶进屋,又帮老二媳妇、老四媳妇,还有孩子们上了药。 接着勤快地收拾起这一地的狼藉。 “大嫂,放着放着,我来就好,”老三媳妇可自责得不行,现在正四处找活儿干,抢着做事情。 她就琢磨着,要是之前她在家,她其实挺凶的,挺能打的,如果有她在家里镇着,兴许老太太他们也不至于伤成这样儿。 而只要这样一想,她那一颗心就跟下了油锅似的,被油水炸得噼里啪啦的,那叫个煎熬。 谢菁琼摆了下手:“没事儿,我也想多干点儿。” 正说着,老二媳妇他们从屋里出来。 老三媳妇立即凑上去,有点别扭地问:“二嫂,四弟妹……娘咋样?还疼不?” 老二媳妇一脸心疼,“娘睡着了,刚睡下,咱等会儿动作轻点,小点声。” “那些个不做人的!”老三媳妇恶狠狠地磨着牙。 老二媳妇叹了口气:“这好端端的……不过那些人之前说有人举报,你说到底是谁,咋就这么缺德呢?” “这得是多大仇,多大恨,咋就这么和咱老江家过不去呢?” 老四媳妇也弱声弱气地说:“就是嘛,幸亏咱爹昨儿给大伙儿分肉了,咱屯子里头都向着咱们,不然这要是换成旁人家……” 哪怕挨了顿毒打,估计也是白打的,没有大伙儿帮着出头,单是他们一家,就算不忿又如何? 就算真找上公社,估计也翻不起浪来。 老二媳妇又叹了一口气。 而谢菁琼弯腰把翻倒在地的凳子扶了起来,她皱了皱眉,再次想起了姓叶的那一家三口。 老江家如今在青山屯算是个香饽饽,哪怕一些人私底下嫉妒,或者背地里说点儿闲话,但至少头脑拎得清。 不看别的,至少老江家这粉条生意能帮大伙挣钱。 哪怕只是为了这,也不会有人做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 总之她思来想去,总觉得这事儿跟叶家脱不了关系。 而叶家之中…… 最有可能做这件事的,也就只有叶依倩了! 难道是她? 她眯了眯眼,心里再次琢磨开来。 …… 几人忙忙活活的,好不容易把院里收拾干净了,但这么一波下来,之前做好的粉条被毁了不少,家里损失挺大的。 天都快黑了,呼啦啦的一群人从公社回来了。 谢菁琼听见动静,急忙从屋里出来,但探头一瞅,一下子愣住了:“自行车??” 而且还是大金鹿牌儿的呢,通体漆黑,是那种老式的二八杠,车型挺大的。 以当下这物价来看,这么一辆自行车,至少得花个一百多块钱。除了钱不算,还得有渠道弄来一张自行车票,不然买不来。 而且她要是没记错,之前那些人不正是骑着车子过来的吗? 但怎么把这自行车给带回来了? 江二弟推着自行车,脸色依然有点阴沉,不过江老头平时不苟言笑的,这会儿倒是带上了几分笑模样。 老二媳妇她们也挺惊讶的:“这、这……爹?这车子是?” “赔的!” “啊?” 江老头两手背在身后:“大队长带着咱们好几百人,交完公粮就堵在公社门口了,还是大队长厉害。” “总共九辆自行车,全部没收了,咱家分到一辆,另外八辆充公了,往后谁要是做了大贡献,谁要是表现好,到时候再拿出来当嘉奖。” 老二媳妇按了按心口:“这这这……” 这倒是意外之喜了,他们家竟然有车了? 那可是自行车啊! 真要是骑出门,谁看不羡慕啊? 74:完了,媳妇儿生气了 可江二弟拧巴着一张脸,依然不大高兴,他眼圈儿红通通的,瞪了一眼江老头。 “还是不划算,爹,娘还有我媳妇,还有四弟妹,还有咱家孩子们……被他们打了一顿,还砸了咱家那么多东西……” “我宁可不要这破车子!” 江老头翻了个白眼:“榆木脑袋,不然还能咋?那边也是因为接到举报信,才过来的,难道还能给他们判刑咋的?” “能从他们身上薅羊毛,薅到这些自行车,就偷着乐吧!” “要不是大队长带着那么多人,摆出那老大阵仗,就连这赔付,那边都未必能拿得出来,到时候咱家就得吃个哑巴亏。” 老头看事情通透,若说恼火,谁不恼火,但毕竟家里这些人都是皮外伤,也用不着看病去医院啥的,真要是说起来,也算他们一家子赚了。 虽说,赚了一辆自行车,但老头其实也不大高兴。 虽然笑呵呵的,但也只是装出来的,免得家里愁云惨雾罢了。 “行了,把车停院里吧,你们几个也去歇歇,去回屋瞅瞅你们娘。” 说完,江老头就背着手走了。 一进屋,看见老太太躺在炕头上,还在睡着呢。 老头轻手轻脚地脱鞋上了炕,在老太太身边坐了一会儿,然后一双手握住了老太太的手。 盯着老太太脸上那些青青紫紫的伤痕,老头眼眶一红,半晌又叹了一口气。 像年轻时那样,他躺下了,连人带被的,轻轻把老太太搂进了怀里。 江老太被搂得不舒服,迷迷糊糊地醒来了。 “哎呀,起开,难受。” 嫌弃地推了一把,翻了个身就又睡着了,身上怪疼的,瞎搂啥啊,碰疼她胳膊上的瘀青了。 江老头:“?” 被推得愣了愣。 盯着老太太的后脑勺,那真是又气又乐的,半晌又凑近了些,把手搭在了老太太身上。 老太太闭着眼,似乎已经睡熟了,但嘴丫子往上咧了咧。 从年少到年迈,这老两口的感情向来好,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偶尔也红过脸。 可这些年下来,老太太从没后悔过,她给自己挑了个好男人,就算以前最穷的时候,她也过得挺知足。 翻了个身,她往老头怀里一拱,这回是真的睡着了,睡得特别踏实。 …… 另一头,大房屋子里。 江战霆坐在炕边,脱下了上衣,又脱下了裤子,他光着膀子。 那大长腿上全是血。 肩膀上的纱布也被血水渗透了。 幸亏这十一月份,天气冷了,穿得也厚,但今儿来来回回奔波好几趟,又跟人动粗,他本就有伤在身,伤口竟然裂开了。 不过他摔摔打打的习惯了,这才哪到哪儿,自个儿拉开抽屉,拿出上药给自己上药。 谢菁琼在厨房做好了晚饭,老人年纪大了,老太太今儿也算受了惊,探头一看老两口已经睡着了,她就没惊动两位老人。 留出两份饭菜在大铁锅里热着,打算等老两口醒来后再给他们端过去。 之后,她就悄悄走进门,去喊江战霆了。 然而一进来,霎时间,那些血色映入她眼中。 “霆霆?”她脸色白了白。 江战霆一愣,立即拿裤子盖在自己胯上,毕竟他如今只穿了个洗旧的黑裤头。 接着又看眼谢菁琼的脸色,像是明白了什么,拿着军大衣挡住自己上半身:“没啥事儿,我就是换个药。” 他这么说,又瞅了她一眼:“……吓着了?” 谢菁琼绷紧了脸色,抿唇走了过来。 “手拿开。” 她皱着眉。 江战霆有点不自在,“我真没事,你别害怕,就是伤口有点裂开了,我……” “我让你手拿开!!” 江战霆:“……” 面无表情立即挺直腰板,同时双手放在腿上,那模样简直乖巧的不得了。 就跟当年新兵报道被部队点名似的,差点没扯着嗓子喊声:“到!” 他头皮都麻了。 完了,他媳妇儿又生气了! 这是个小气包子! 谢菁琼沉着脸,拿开他身上那件军大衣。 这些日子他平时穿得厚,她知道他身上有伤,但平时哪怕是夜里睡觉时,他也穿着线衣线裤,倒是看不出来。 除了那回帮他擦澡时。 但当时他缠着绷带和纱布,擦澡时她特意避开了,从未亲眼见过他伤口到底有多重。 直至这会儿。 沾血的纱布已经拆开了,那高大的身躯,强壮的体魄,覆盖着一层又一层的陈年老疤,其中有些像刀疤,也有些像是枪伤,都是以前留下的,已经愈合了。 最严重的一处伤贴近心口,几乎射穿了心脏。 这些伤疤她都看过! 那天帮她擦澡时,她其实是肃然起敬的,她心想这是个可敬的男人,这都是英雄的勋章。 可如今看着,却完全是另一种感觉,那感觉好似一把火,烧得她眼底发烫。 她不着痕迹地做了个深呼吸,然后收束自己的注意力,看了看他如今尚未愈合的伤口,从肩膀划向胸腹处的伤口,缝了许多针。 其实已经愈合的差不多了,毕竟这些日子,老江家吃用的全是灵泉水,谢菁琼也一直在下厨。 灵泉水哪怕比不上灵泉髓,但效果也不错,他已经恢复得很快了。 但…… “不早说!” 瞪了她一眼,她心情无端端沉闷,转身找出自己之前从空间里拿出来的医药箱,放在炕边打开后,低头认认真真地帮他处理起伤口。 她样子很小心,动作也很轻,江战霆没感觉到疼,仿佛像一片羽毛,不断地搔着他心中的痒处。 他性感的喉结微微地咽了咽,两只手无处安放,不禁徐徐地搭在胯上,好巧不巧的,手心向内,十指互扣,松松垮垮地好似在掩饰什么。 他没吭声,但一直侧首凝睇身旁低着头,专心为他擦药的谢菁琼。 “……不生气了,嗯?” 谢菁琼翻了个白眼:“你等着,回头娘醒了,我让娘打你!” “你……” 脸皮子一抽,本来心里还有点旖旎,但这回儿那些旖旎是全没了。 他苦着脸,不禁肃穆地说:“谢菁琼同志,我告诉你啊,闹着玩儿不带抠眼珠子的。” “你咋还能告状呢?咱不带这样的,不可以打小报告!” 谢菁琼呵呵一声:“谁让你不爱惜你自己的?” “伤口都裂开了,流了这么多的血,你吭都不吭一声,你以为你是铁打的?” 她也不知自己在发什么活儿,总之就是不痛快。 “我看真得让娘打你一顿,免得你不长记性。” 江战霆心说,让娘打我,不如你打我。 等谢菁琼帮他把伤口处理好,他还光着身子,可不知怎么想的,见谢菁琼抱着医药箱转身。 他突然伸手一扯,握住了她臂弯。 下一刻,就把她压在了炕上。 谢菁琼:“???” 看着那张近在咫尺的大帅脸。 一下子,就有点儿懵了。 “你干什么?” “你起来!” 她有点儿慌。 75:琼琼好喜欢你呀 第75章: 身上的男人身材健壮,哪怕并不是一丝不挂,但浑身上下除了纱布绷带,就只有一条黑短裤。 那结实的胳膊,修长的大腿,无一不散发着健美阳刚的爆发力,像是一头人形的猛兽。 而他身材滚烫,炙热的肌肤像一把火一样,并且最重要的是,她,谢菁琼,竟然被压了!! 她有点慌张,一双手本是按着他胸膛,想把他往外推,可他的肌肤却叫她感觉烫手。 她心跳不禁加快。 “你……你起开啊?”她声音不禁弱了些,脸蛋也开始发烫。 江战霆却坏心眼儿地挑高了眉毛:“起开?我不,媳妇儿,我想抱你。” 说完继续压住她,紧紧地把她搂怀里:“我抱我媳妇儿天经地义!” “……流氓!!” 谢菁琼窘得不行。 又是这样。 这家伙总是这么痞,总是逗得她面红耳赤。 之前去公社的时候,她就曾想过,要找机会狠狠收拾这家伙一顿。 只是当时碍于在外面,不好直接下手。 但这会儿? 很好,好样的!江战霆,你成功把我惹毛了! 磨了磨牙,谢菁琼眼珠儿一转,也不再推他了,突然伸出胳膊,竟然环住了他颈项。 “老公~~~” 黏腻腻的小甜音突然响起,却像是一把小钩子似的,直叫人心眼儿都在发颤。 江战霆身形一僵,突然就不知该怎么办了。 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注视着他:“老公,我好喜欢你呀,怎么办?琼琼真的好喜欢、好喜欢霆霆呀!” “霆霆是我见过个子最高的,身材最威猛的,讲话声音最好听,眼睛也最好看的人!” “老公~~~霆霆,我想亲你,我可不可以亲你呀?” 她一脸天真无邪,仿佛在撒娇似的,却叫江战霆头皮都麻了,半边身子骨儿都开始酥了。 “媳、媳妇儿……”他说话都不利索了。 这个活色生香的小妖精,真是他那个可可爱爱的小媳妇儿? 他简直怀疑人生了。 “那,你要是不拒绝的话,我可就默认咯,就当你同意咯?” 她依然是那副纯洁无瑕的表情,可眼神里却闪烁着狡黠,一看就是一股子的机灵劲儿。 江战霆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突然发现,他是真招架不住了。 “咳……别闹……”他想要翻身,想从她身上下来。 可,谢菁琼:“?” 眉梢一挑,呵呵,你在想屁吃! 之前故意撩骚我,怎么,现在换我撩骚你,你就受不了了? 你不是很爱撩骚吗?那就继续撩啊,就不信我降服不了你! 她硬是收紧了了胳膊,亲昵地搂着他脖子,竟然不让他从自己身上下去。 “我不,我还没有亲到霆霆呢。” 江战霆感觉自己快被她给逼疯了:“小姑娘,别玩火儿!” 他有点羞恼,因为,他的身体,已经越来越冲动了……真想这就把她就地正法了。 然而,别看他仿佛很豪爽,很放得开,但其实他知道,哪怕他们两个是夫妻,但这对他们二人而言还是太快了。 他希望那种事,是在感情更深更浓时,自然而然地发生,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总感觉铺垫还不够,似乎还差点意思。 谢菁琼撅起了嘴巴,“怎么,我想亲你,可你却不想亲我吗?” 她顿时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是我长得不好看了,还是,还是我身材不好?又或者,其实你和其他人一样?嫌弃我不聪明,嫌弃我是一个小傻子吗…… 她竟然抽噎上了,眼角红彤彤的,看起来万分可怜。 真是要了江战霆的老命了。 “你在瞎说什么胡话呢?” “我不准你说这种话!” 江战霆脸一沉:“你不傻,一点都不傻,这个我知道,也没人能嫌弃你。” “要是有人敢嫌弃你,你和我说,我帮你去揍他!” 他一脸的杀气腾腾。 哎唷,哎唷,不行了不行了,谢菁琼真的是要被他给笑死了。 这男人怎么能这么好玩儿呢? 明明看起来很豪爽很彪悍一汉子,可她不过是随口一说,他竟然就真的上当受骗了? 这么说的话,或许也不对。 他不是上当受骗了,而是他心知肚明,她是故意的,但哪怕只是开个小玩笑而已,他也不愿意听她那么说她自己。 谢菁琼心里软了软,看他的眼神也柔和了一些。 鬼使神差地,她突然抬起头,拉低了他脖子,然后啵地一声。 香软的唇瓣印在他脸颊,然后她笑眯眯地从他胳膊底下钻出去 了。 江战霆:“???” 还没反应过来到底发生了什么,就感觉脑子里轰地一声,然后,他仿佛耳鸣了,眼前的世界在地转天旋。 他也亲过她脸颊,但她主动,又是另一种完全不一样的感觉,叫他心里翻来覆去的,简直就跟翻江倒海似的。 “嘿,活该,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逗我!” 谢菁琼站在炕边,冲他做出一个得意的小表情,简直扬眉吐气。 亲他是一时兴起,但亲完她也挺高兴的。 可就在她想转身时,突然之间。 炕上的男人拔身而起,没什么表情地冲过来,接着,砰地一声,大手按在她身后的墙壁上,然后单手托住了她下颚,强迫她抬起头。 下一刻,满满的男性气息席卷了她,一个火热的吻,翻搅着她,叫她昏天暗地,头昏眼花,甚至都来不及抵抗,就一下子陪他一起沉沦了。 不可思议!! 他亲的磕磕碰碰,可他的热情补足了一切,明明是那么青涩,却又那么的诱人,简直性感的要命。 甚至是他炙热的呼吸,还有他喉咙中溢出来的,低沉的,仿佛感叹,也仿佛舒服愉快的叹息声的,对她而言都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 良久之后,谢菁琼腿都软了,被他亲得迷迷糊糊。 不知不觉,两人的战场已经转移到炕上。 他两只手掐着她的腰,那双深邃的眼睛又黑又亮,却仿佛点起了一把火,像个天生的侵略者。 他一言不发,就只是看着她。 而她脸蛋一红,再一次无措了起来。 “战霆啊,你媳妇呢?看见你媳妇没?” 屋外传来江老太的声音,老太太之前一直在睡觉,这会儿竟然醒了。 但满院子找了找,却没看见谢菁琼,老太太可纳闷儿极了。 不久吱呀一声。 农村人家,尤其又是自己家,罕少外道,不兴敲门的那套。所以老太太直接推门走了进来。 然而抬头一看,老太太一下子就懵逼住了。 这是怎么回事儿? “哎唷!!” 老太太反应过来,登时笑得见眉不见眼的,赶紧退出了房门,甚至还体贴地帮二人把房门关得严严实实的 。 外头,老二媳妇问:“娘?大嫂呢?大嫂没在屋里吗?” 老太太赶紧说:“在呢在呢,咱们先不用管她,不打扰他们小两口。” 76:救命呀,这也太享福了吧 老太太笑得一脸暧昧,叫老二媳妇愣了愣。接着像是明白了什么,老二媳妇忍俊不禁,也是低低地笑了开来。 这却把老三媳妇看得一愣一愣的。 咋回事,咋回事?这又是出啥大事儿了?难不成是什么喜事儿? 可不对啊,娘和二嫂咋笑得奇奇怪怪的呢? 老三媳妇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是个直肠子,心眼儿也少了一点,这会儿见俩人笑得很有内容,就有点儿不能领悟。 然而老四媳妇却羞涩地脸蛋一红。 她仿佛是明白了,霎时间,一脸的不好意思,又瞅了瞅外面的天色。 大哥还真是热情呢,虽说天黑了,但毕竟大伙儿还没睡下呢,竟然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哎呀,不能再想下去了。 “奶,大伯母呢?六儿饿啦!” 六儿不懂大人那些事儿,摇摇晃晃地迈着步子走过来,小手轻轻地拉扯几下老太太的衣袖。 “六儿没有见到大伯母,大伯母是出去玩儿了吗?可是六儿想等大伯母,想和大伯母一起吃饭饭!” 这孩子心心念念的全是他大伯母。事实上,不仅六儿,就连江家其他孩子们,也是跟谢菁琼玩儿得比较好,对谢菁琼,比对他们亲妈还要亲。 老太太慈祥地笑着,弯下腰,一把就将六儿给抱了起来。 “咱们不用等你大伯母,走走走,咱们先吃。你大伯母有别的零嘴儿,饿不着她的。” “啊?” 六儿迷茫地张圆了小嘴巴,老太太却抱着孩子走起路来步履如风。 她感觉一身的干劲儿,那叫一个神清气爽。 大儿子和大儿媳妇总算有点进展了,她老人家能不高兴吗? 真是多亏了她刚才睡觉时闻见饭香味儿,所以被馋醒了,不然兴许还发现不了这事儿呢。 老人家笑呵呵的,眼底眉间满满的喜悦。 而大房屋子里,谢菁琼早就懵了。 “你你你!”她羞愤地瞪着江战霆,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小两口亲热时被家中长辈撞见,这到底是什么社死现场啊? 呜呜呜,后悔了,她是真的后悔了,早知道就不撩骚江战霆了。 这下子可好,竟然把她自己给装进去了,真是太难为情了,叫她脸皮儿烧得慌。 江战霆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儿想笑,他抬手拨了拨自己的头发,然后从她身上起来,并且后退了一步,不然怕小媳妇儿捶他。 “出去吃饭吧,别饿着。” 谢菁琼撇了撇小嘴儿:“哼哼哼,娘说了,我有零嘴儿吃,我饿不着。” 当此零嘴儿非彼零嘴儿。 原来老太太开起车来这么猛,也是嘟嘟、嘟嘟的,都快冲出列车轨道了。 江战霆眉毛一竖:“琼儿,你真的确定你想吃?”他浓眉高高挑起,又忍不住想说骚话了,大有一副要“成全”她的架势。 谢菁琼一哽,“呸,流氓!” 不跟他犟了,她现在暂时不想吃零嘴儿,赶紧灰溜溜地转身跑了。 “哈——!” 江战霆望着她背影,倒是愉悦地笑出声来。 他的小媳妇儿也太招人稀罕了吧? 人家是有子万事足,可到了江战霆这里,他突然发现,他这是有妻万事足。 这边俩人散发着某种酸腐的味道。 而另一边,眼看着天色越来越黑了。 叶依倩和叶母一左一右地搀扶着叶父,这一家三口从公社回来了。 叶依倩低着头,垂着眸,但那眼神里头仿佛藏匿着什么精明算计的东西。 她突然说:“娘,咱家那边路不太好走,咱们稍微绕路一下吧。” 叶母莫名其妙:“绕啥路啊?这大黑天的,而且天儿还这么冷,你爹身上还有伤呢……” 叶母絮絮叨叨,但叶依倩可不管那个,直接说:“那边坑坑洼洼的,正是因为我爹身上有伤,所以走那边不太安全。” “哎呀,反正也没多走几步路,您就别磨叽了。” 说完,她一脸厌烦,搀扶着叶父的胳膊,强硬地拽着叶父往老江家那边走了过去。 今天早上她投了一封举报信,她知道那些人就跟苍蝇似的,肯定得一股脑地冲进老江家。 估计老江家现在已经惨了吧? 她呵呵冷笑着。 然而,路过江家院外时,却见江家大院整整齐齐的,仿佛无事发生。而屋子里头点着蜡烛。 这一大家子正在吃饭,和乐融融的,饭菜香味儿更是离老远都能闻得见。 江老太夹起一筷子山猪肉放进谢菁琼面前的饭碗中。 “来来来,琼琼啊,多吃点,你得多长肉。” “你瞅瞅你这个小身板儿,太瘦了,非得多补补不可!” 老太太心想如今家里不缺肉,这正好,不过,等这些山猪肉吃没后,也得想点办法,多做几顿好的,好把战霆媳妇养得白白胖胖的。 争取一年抱俩,三年抱仨! 谢菁琼可尴尬得不行:“娘,我吃饱了,您别给我夹菜了,我真的吃不下了。” 她小脸儿都苦了起来。 救命呀!她也太享福了吧!她的肚子是真的快要撑破啦! 至于江战霆? 他把脸埋进了饭碗里,自个儿偷着乐,肩膀一耸一耸的,简直跟得了癫痫似的。 还敢笑? 谢菁琼不禁瞪了他一眼,然后小手伸到了桌子底下,偷偷地轻轻拧了他一把。 但江战霆就跟痛觉神经迟钝似的,对此只是眉梢一挑,然后自己也把一只手伸到了桌子底下,握住了她的小手,紧接着揣进了自己的兜儿里。 谢菁琼一僵,霎时间,她低下了小脑袋,就感觉…… 这会儿,俩人偷偷摸摸的,仿佛在私底下,背着人儿秀恩爱似的。 这种感觉还是头一回呢,是她以前从未体会过的。 说实话,还真的是有亿点点新奇。 这么想着,谢菁琼不禁侧首看了看江战霆,她轻眨了一下眼。 也不知为啥。 她如今看这个男人,似乎越看越顺眼了,仿佛带上了某种滤镜似的,真是奇怪极了。 而,一门之隔。 江家院子外。 “老江家!!” 哪怕没有亲眼看见,但她听见动静了。 本以为老江家今日肯定要被折腾一顿,不出人命就算好的了,严重点甚至没准得有人被打进医院。 可谁承想,结果竟然是这样的?? 这一大家子竟然好端端的,竟然欢声笑语,笑呵呵地凑在一起吃肉? 霎时之间,叶依倩的脸色都快阴沉透了。 她就不明白。 到底她是重生的,还是谢菁琼才是那个重生的? 明明她才是气运之女天命所归,不然为什么老天爷不让别人重活一回,却偏偏把这种好机会给了她。 可最近所发生的事情,就没有一件顺心的,谢菁琼简直就像是她的克星一样!! 当她们一家凄凄惨惨时,这老江家不但吃香喝辣,谢菁琼那小傻子更是被老江家所有人都给宠上了天。 这公平吗? 她真是越想越不甘,连带着那脸色也阴沉了起来。 77:崩溃吧,毁灭吧 外头的事情谢菁琼并不知晓,等老江家吃完饭,叶家三口早就回去了。 也因此错过了照面。 一夜无话,谢菁琼这晚睡得很香,但可能是今晚饭菜有点咸,睡前喝了不少水。 半夜时她起来一趟,去完厕所回来时,就见江战霆一副迷迷糊糊的模样。 “去哪儿了?” “呃……上厕所了。” “快上炕,外头冷,下回出门多披件衣裳。” 谢菁琼点着头,摸摸索索地上炕了。 等盖好了被子,不禁翻了一个身,瞅着江战霆那边。 平时她睡醒时,这男人起的比较早,通常看不见他,也不知他从睡眠中醒来时,原来……声音比平时更低,还带着些儿沙哑,可听起来却莫名地性感。 她想着想着就又睡着了。 但不知道为什么,这回睡着后,竟然做了个梦。 “媳妇儿……” 这梦奇奇怪怪的。 梦里天色昏暗,老江家的院子里没人。 梦中的谢菁琼正拿着笤帚弯腰扫地,突然一双大手从后面伸了过来,一把捞住了她的腰。 她回眸一看:“霆霆……”她开心地唤了一声,然后双手下意识地搂住了对方的脖子。 男人眉毛高高一挑:“不是让你别干活儿吗?怎么又不听话,小心我罚你。” “那你想怎么罚?” “这样罚……” 他开始不规矩,把她按在了怀里,炙热的唇齿吞噬她呼吸,两人滚上了土炕,衣服一件又一件地飞走…… “咯咯咯咯咯咯!!” 屋外突然传来大公鸡打鸣的声音。 谢菁琼一激灵,猛地睁开眼,茫然地看了看四周,一副不知今夕何夕的表情。 好半晌,她迟钝地眨了一下眼。 “靠!!” 两腿之间有点不自在,她掀开被子看了看,怪不得! 怪不得刚才感觉湿漉漉的,她来大姨妈了! “做噩梦了?” 旁边突然传来个声音,谢菁琼一僵,赶紧压住了被子。 但当看江战霆时,她脸上直发烧,突然想起之前做的那个梦。 她惨惨地捂住脸。 娘诶,怎么回事儿啊,她怎么会做那种梦? 幸好没人知道,不然真是没脸见人了。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才故作淡定地说:“没什么,就是听公鸡打鸣,然后就醒了……” 但她眼神发飘,没敢和江战霆对视,主要还是太心虚了。 谢菁琼啊谢菁琼,你以前是这么好色的吗? 你你你,你竟然梦见和霆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她拿手捂了一下脸。 炕梢那边,江战霆已经掀开被子坐了起来,正打算套上毛裤,但突然看了一眼谢菁琼。 此时外头天刚蒙蒙亮,窗户上挂着小碎花的窗帘,光线昏暗了些,但依然能瞧见谢菁琼那苍白的脸色。 他连忙起身。 “怎么回事,脸怎么这么白?是不是哪儿不舒服?” 他单手撑在炕上,探着身子立即摸了摸她额头。 谢菁琼一僵,呼吸都停了,不敢喘气了,也不敢动弹了。 足足过了两三秒,她才猛地一把推开他。 “我……我……我没事儿!!” 她狠狠喘了两口气,才别开脸,说:“我……我例假来了。” “什么?”她声如蚊蚋,江战霆没听清。 谢菁琼尴尬得想死:“我说——我例假来了啊啊啊!!” 鼓足了一口气儿,一股脑地喊出来。 下一刻,江战霆石化。 再下一刻。 “大嫂来例假了?”隔壁正打算起身的江二弟说,然后推醒了他媳妇沈秀娟。 “媳妇儿,你找找看咱屋有没有草木灰,给大嫂做个月事带,我刚听说大嫂来例假了。” 另一边。 江老三老婆孩子热炕头,搂着媳妇睡得迷迷糊糊,突然之间,咣当一脚! 老三媳妇徐丽英一脚踹开了她,一下子就把他踢醒了。 老三一脸糊涂:“咋了,咋了?媳妇儿,咋了?出啥事儿了?” 他左看看右看看一脸茫然。 徐丽英说:“大嫂来例假了,我记得上个月老四给四弟妹买了一捆儿卫生纸,我去她那屋拿点儿,给大嫂送过去……” 徐丽英边说边下炕,披上一件厚衣服就往外头跑,出门时正好撞见趿拉着鞋子的老四媳妇孙秋怡。 孙秋怡小脸儿红扑扑的,正拿着一卷卫生纸。 俩人一对视,然后就冲向了大房。 谢菁琼:“…………” 眼巴巴地看着这几个妯娌。 心累了,毁灭吧! 这下子全家都知道,谢菁琼她来例假了! …… “臭小子,赶紧把冷水给倒了,你大伯母不能碰冷水,赶紧给她倒一点儿热水。” 一大早,江家院里闹哄哄的,大宝江律端着水盆想给谢菁琼送去,就被江老太给叫住了。 江老头则是攥着一块钱,打算等会儿去公社给谢菁琼买点红糖回来。 谢菁琼要下炕,却立即被老二媳妇摁住了:“你以前一来例假就肚子疼,赶紧在炕上待着,别动弹了,家里这些活儿我和丽英她们忙得过来。” 老四媳妇也说:“对对对,大嫂你快把被盖上。” 然后回头又招呼一声:“老四,你快点抱一捆柴火,帮大嫂把炕烧得热乎点儿。” “哎,来了!” 江老四刚要动身,就见江战霆扛着两捆苞米杆子从外头回来。 接下来,一大家子忙得热热闹闹的,全家围在谢菁琼身边团团转。 谢菁琼:“???” 咱就说,她仿佛不是来例假,咋这么像坐月子呢? 不能碰冷水,得喝小米粥,小米粥里还有两个煮熟的鸡蛋,身上被人裹得严严实实的。 就连过冬的袄子都叫江老太掏出来套在她身上。 本来头皮有点刺挠儿,她想洗头来着,但她刚开这个口,就被江老太狠狠地剜了一眼。 “洗啥头,过几天再洗,万一脑袋疼呢?” 谢菁琼:“……” 她仿佛真在坐月子! 78:谢菁琼:“摊牌了,我不装了” 谢菁琼哭笑不得。 “娘呀,我没事儿……” “啥没事儿?瞅瞅你这脸,煞白煞白的,赶紧的,来,啊~~~张嘴,再吃一个煮鸡蛋,你得多补补。” 谢菁琼还想再说点什么,但老太太已经把剥了壳的水煮蛋塞进她嘴里,一下子就把她这张樱桃小嘴儿给堵住了。 谢菁琼:“……” 嘤嘤嘤,人家真的只是来个例假而已,并且肚子并不是很疼! 虽然有点不舒服,但她之前服用过灵泉髓,那东西类似灵泉水的高配版,给她带来一身近乎恐怖的力气,一拳就能砸死牛! 早就已经改善她的体质了。 如今底下黏糊糊的,但其实她啥事儿没有,并不影响她下炕。 然而—— “快住手,你又想干啥?” “哎唷,江战霆,你给臭小子赶紧给我滚过来,管管你媳妇儿,咋这么不听话呢!” 老太太把江战霆喊了过来,然后说:“你也别忙活别的了,就守着你媳妇儿吧。” “你可得看好她啊,别让她下炕,不然万一冻着脚呢?” “外头天都冷了,可得当心点,免得往后岁数大了做下病来……” 老太太说完扭头就走了,屋子里只剩谢菁琼和江战霆干瞪眼儿。 “霆霆……”谢菁琼有点坐不住,土炕烧得太热了,太烙屁·股了。 江战霆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他含着笑,粗犷说:“行了,别委屈,娘也是心疼你。” “我没委屈呀。” “可是……太烫屁·股了呀?” “我屁·股都快烫熟了!!” 江战霆:“???” 一脸愕然地看过去。 就见小媳妇儿泪眼汪汪的,是真的烫的受不了了。 “噗——!” 他忍俊不禁。 笑完之后,他就脱鞋上了炕。 往炕上一坐,然后扯了谢菁琼一把,将她拽过来,像抱着个小娃娃似的,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而他两只手环住了她的腰。 谢菁琼瞪圆了眼睛:“你干嘛?” 他浓眉高高一挑:“不是说烙屁·股吗?现在还烙不?” “放心,我皮糙肉厚,我不怕烫,我给你当垫子。” 谢菁琼:“啊这……” 这可如何是好呢? “呜!” 不知为何,这会儿是真想哭了。 也不挣扎了,直接就趴在了江战霆的肩膀上。 这户人家真的是……从上到下太温暖了,给她的关心爱护太多太多了。 她都不知该怎么回报了。 江战霆搂着她,大手放在她脑后,五指穿过她长发,一下又一下地用手帮她梳顺了满头的黑发。 他没再说什么,但弯起那双明亮的眼睛,唇边也挂上了笑意。 …… 这种日子谢菁琼足足过了三天。 直至第四天时,身下逐渐干净了,在她的再三请求下,她终于获得出门许可……啊不,是下炕许可了。 艾玛,太不容易了,总算能下地走走了。 这几天在炕上待的,感觉她屁·股底下都快长褥疮了。 冷不丁地一出门,发现比起三日前天气又冷了几分,甚至呼吸时都能哈出一口白气来。 江老头发现家里菜刀钝了,正坐在院子里磨刀。 “看样子今年下雪得比去年早,这天冷得太快了。” 老人这么说,而老二媳妇她们抽空帮大伙做好了过冬的衣裳。 眼见天气越来越冷,这几天家里做粉条这事儿全都推给男人们了,而老太太则是领着几个儿媳妇,点灯熬夜黑白不分地忙着做衣裳,再往衣服里面填满江战霆和谢菁琼从公社那边买回来的新棉花。 大房这两口子是最先被武装上的,如今从头到脚一身儿新,那棉袄棉裤用料贼扎实,穿在身上甚至能焐出汗来。 谢菁琼本想帮忙的,谁知竟被老太太一脸嫌弃地轰了出去。 “去去去,一边去,这针线活儿你又不会干,万一扎这手呢?” “对,大嫂,不如你去看看律律他们吧,大宝他们好几天没看着你,都想你了。” 于是这婆媳几个有志一同,连推带赶地把谢菁琼捻出屋。 谢菁琼:“……” 行叭,摊牌了,不装了,我就是个废物!呜呜呜! 不过当天下午,大队长李全国来了老江家一趟。 “江大爷,江大娘,我今儿给大伙儿开了一个会,眼下公粮也交上去了,大伙儿闲着没啥事儿,不如这样……” 老江家这个小粉条作坊即将扩建成厂子,这事儿是早就决定好的。 甚至于就连地址都已经选好了。 村里以前有一些孤寡的老头老太太,那些人家被称作绝户,无儿无女无子嗣,老人一死房子就空了下来。 这些房子正好此时派上用场,挑了几个紧挨着的绝户房子,几家土墙被打通了,又临时改造了一番,这就是接下来的青山屯粉条厂了。 谢菁琼正在院里哄孩子,她发现六儿这孩子极具艺术性的创造天赋! 嗯,具体地说一下,就是……这孩子喜欢玩泥巴,一会儿捏泥人,一会儿捏小房子,你还别说,捏得太挺丑,丑得特别致。 可泥巴这东西到底是脏了些,于是谢菁琼找了个借口,从空间里掏出一盒五颜六色的橡皮泥。 “哇!!” 六儿马上张圆了小嘴儿,可可爱爱地惊呼起来。 这惊呼引起其他孩子的注意,于是家里几个小的全部兴致勃勃地凑了过来。 这会儿谢菁琼和孩子们凑成了一堆,搓橡皮泥搓得可起劲儿了。 但她耳朵也没闲着,正支棱着偷听屋里的声音。 大队长李全国说:“照我的意思,我是想在咱青山大队招工的,乡亲们都不容易。” “虽说这粉条生意是带着大伙儿一起挣钱,账面上的钱月底一起平分。” “但说白了也是一个能者多劳的事儿,付出的劳动多,挣得也多。” “所以我来问问你们老两口的意思,有没有什么想推荐的人?” 大队长这话说得坦坦荡荡,但其实是明摆着给老江家走后门呢。 这是想让老江家推荐一些人,毕竟这钱谁挣不是挣,而要是因为老江家,有人得到了工作,那还不得感谢死人家。 江老头愣了半晌,才说:“这……你看着办就行,我家在咱大队里没啥亲戚,这事儿你们定。” 大队长一怔,咋就没亲戚呢,老江家可是青山屯土生土长的,当初江爷爷江奶奶那一辈儿生了不少孩子,但活下来的只有仨。 一个是江老头,一个是江家二叔,还有一个是江家三姑。 江二叔一家进城了,人家如今住县城,成了吃上商品粮的人上人。 但江家那个姑姑却还在乡下,只不过…… 79:不以结婚为目的 大队长这么提议,本来是以为老江家会帮帮那位三姑,但一看江老头这态度,立即明白家家有本难念经。 之后江老头和大队长又商量了一些事情,有件事是板上钉钉的。 接下来粉条厂会成为青山屯这边重要的创收产业,而按大队长的意思,是想把老江家拉进大队支部这个领导班子,而粉条厂也全由老江家负责。 谈到最后,大队长拍了下大腿:“这样吧,江大爷,我看不如您家先出几个人,跟着咱一起在屯子里招工?” “中!” 江老头应着。 屋外,谢菁琼蹲在地上,跟着孩子们一起搓橡皮泥,但听到了这儿,也不禁有点困惑。 她就觉着……这辈分有亿点点乱啊。 大队长李全国,像是谢菁琼、江战霆,还有江二弟他们,都是管他叫“队长叔”,他看起来四十左右。 而孩子们管他叫队长爷爷,或者李爷爷。 但他又偏偏管老两口叫江大爷和江大娘,这就……嘛,随便吧,各论各的。 不久,大队长走了,江老头又喊来儿子们,家里得留人继续生产粉条,而其余人被他外派,帮着大队长招工去了。 但说是招工,其实根本不用“招”,消息一放出,立即一堆人一窝蜂似地争着抢着来报名。 看那热情高涨的模样,仿佛生怕来晚一步错失名额,甚至有人提着一篮子鸡蛋,又或者拎着一兜儿大米来给老江家送礼。 “都是乡里乡亲的,可使不得,”老两口哭笑不得,赶忙推拒着,一副谢绝模样。 谢菁琼是个闲不住的,陪孩子们玩完橡皮泥,就钻进厨房里,打算给这一大家子弄点好吃的。 天气都冷了,外头逐渐开始上冻了,她觉着这种天气特别适合吃火锅,可惜家里没有那种炭火小炉子。 而平时做饭使用的是农家大铁锅,但这大铁锅……总不能一大家子围在大铁锅旁边开涮吧,所以思来想去,火锅这事儿只能缓一缓,等回头弄个小炉子再说。 老四媳妇孙秋怡在旁边帮她擀面条,而她因例假刚走,身子尚未干净,大伙儿一致不让她碰冷水。 她只能在旁边负责指挥,像洗菜切菜这种事儿全被几个弟媳妇抢着做了,直至最后才由她亲自出手进行调味,炒了一大锅的猪肉酱卤子。 “好香!” 江战霆闻见了肉香味儿,那眼神都亮了起来。 这人其实是个隐藏属性的吃货,平时表现不明显,吃饭时话也不多,总是一副埋头干饭的模样,但其实他最是嘴馋。 这会儿一闻见厨房那边的味道,江战霆不着痕迹地吞了吞口水,然后十分殷勤地帮着拿碗拿筷子。 老二媳妇看见这一幕,忍不住悄悄偷笑:“大嫂的手艺可真好。” “啊?” 谢菁琼刚把肉酱盛出来,今儿打算吃炸酱面,豆瓣酱是自家发酵手工做的,肉也是现成的,并不麻烦。 老二媳妇一把挽住了她胳膊:“我说大嫂手艺好,看把大哥给馋的。” “他?霆霆?他馋了吗?” “当然,你没发现吗?那你仔细看他喉结儿,是不是正在咽嗓子?” 谢菁琼定睛一看,哦豁,还真是! 江战霆本就听觉了得,这是从前在部队特殊锻炼过的,如今那妯娌两个偷偷摸摸地讲着悄悄话,却全部顺着风声传入他耳中。 这叫他脸上臊得慌。 “媳妇儿,快过来,吃饭了。” 他不自在地回头喊了一声。 “来了来了!” 不过,接下来吃饭时,一大家子坐在一起,紧紧地围着一张长饭桌。 谢菁琼舀了一大勺肉酱,又夹了一些青菜放在碗里,等把面条拌开后,她一边吃着自己这份儿炸酱面,一边偷偷摸摸地瞅着江战霆。 好家伙!鲸吞海吸,就见他用筷子卷了一大口面条,呼噜噜地一下就没了。 别人都只是拿起筷子刚刚开吃而已,就他例外,吃饭跟打仗似的,一眨眼大半碗都没了。 再一眨眼,一碗面条就全进去了。 他这胃确定是胃吗,真的没连接什么奇奇怪怪的黑洞吗? 江战霆耳根子发烫:“看我干什么?” 他莫名脸红。 但以前在部队几分钟吃完一顿饭,吃得快算正常,可这会儿被小媳妇这么一瞅,他真是尴尬坏了。 咳!他吃饭时是不是太不斯文了? 连忙挺直了腰背,试着细嚼慢咽,刻意放慢了速度,想让自己吃饭的模样看着好看些。 “噗——” 谢菁琼忍俊不禁,偏过头悄悄一笑,然后眼神亮晶晶的,低头吃起了自己这碗炸酱面。 …… 饭后,老江家就忙了起来,磨淀粉的磨淀粉,做粉条的做粉条,江老头则是带人出去跟着大队长一起负责对外招工这件事儿。 平凡的日子香火气十足,这种接地气儿的温馨日子也是谢菁琼最想要的。 不过,大概下午四点多,因为天气降温,天色也比平时黑得比较早。哪怕才下午四点,可青山屯这边天色已经擦黑了。 “琼妹儿!” 谢菁琼正带着孩子们在院子里玩儿,突然听见一个男人的声音。 回头一看,就见贺远征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 “你没事吧?我之前听说……”他急匆匆地赶过来,看那模样似乎是刚回青山屯,没等回贺家,就直接跑到老江家这边儿来了。 他自觉不是不知好歹的那种人,也不是忘恩负义的白眼狼,谢老大夫以前给他娘看过病,也帮他看过跌打损伤。 那时候他年纪小,兜里穷得比脸还干净,谢老大夫不但没收他诊金,甚至还倒贴他伤药。 人家的恩情他没忘,只是因为叶依倩,叫他如今陷入两难的境地。 但真要是说一下,他其实是偏向谢菁琼这边儿的。私心里他把谢菁琼当妹妹看待。 而自从谢菁琼嫁进江家后,他就自动带入到“娘家大哥”这个身份角色中。 “我听说之前公社来江家闹事儿,琼妹儿你怎么样?没伤着吧?” 他这副关心过度的模样叫谢菁琼一懵,慢了半拍才回过神来:“啊这,我……我没事儿啊?” 她挺茫然的,老实说。 在她看来,她和贺远征之间其实是挺尴尬的,毕竟她和叶依倩不对付。 而贺远征呢,如今在和叶依倩处对象,而要是不出意外,往后肯定得娶叶依倩。 毕竟这年月,“不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全是耍流氓”,那可真的不只是说说而已。 不管城里还是乡下,大伙儿都是这么想的,也都是这么做的。 80:我是真的喜欢你 “真没事儿?没伤着?” 贺远征质疑地看过来,那眼神跟梭子似的,上上下下地打量着谢菁琼。 谢菁琼眼角一抽抽,正要开口时,就听——“你小子离我媳妇儿远点!” 江战霆叼着一根烟,原本正猫在墙根儿底下抽烟,但突然看见贺远征来了,贺远征还一副很关心他媳妇儿的模样,他下意识地皱起眉。 他和贺远征不熟,哪怕都是一个屯子的,但俩人不是一路人。 江战霆早早就当兵了,而贺家贺父死得早,贺母成了个寡妇,贺远征成分又不好,以前贺家有过地主背景,小时候没少被人骂作地主家的狗崽子。 也是因此,那时候的贺远征挺不好惹的,为人阴冷孤僻又桀骜,显得很不合群儿。 至于江战霆呢?十六那年当的兵,那之前在屯子里就跟一孩子王似的,只要她吆喝一声,甭管是十岁刚出头的,还是二十来岁的大小伙子,都跟着他一起冲在最前头。 他更不好惹,人凶,打起架来下手又狠,而且他兄弟还多,人手多,为人可说是狂放,打小就是一混不吝的。 所以俩人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呼朋唤友,一个形单影只。 不过,虽说俩人玩不到一起去,但也不至于交恶,江战霆对贺远征唯一的不满意,大概也是因叶依倩而起。 这男的啥眼神儿? 竟然看上叶依倩。 也不怕被那女的坑了一辈子。 他看贺远征的眼神活像在看一个大傻帽。 贺远征:“???” 一脸茫然,莫名感觉自己好像被人羞辱了,但偏偏又没证据。 他皱着眉后退一步。 而江战霆已经叼着烟,摇摇晃晃的朝这边走来,一咧嘴就痞气十足,显得很爷们儿。 “霆霆。” 谢菁琼回头叫了他一声。 他轻嗯一下,然后大手落在她脑袋上,用力揉了揉。 那双深邃的眼睛盛满了笑意,一看就很稀罕他这个小媳妇儿。 但当再次看向贺远征,他眉梢高高一挑,就显得很不好相与。 “我家没出什么事儿,劳烦你跑了这一趟,好意我心领了。” 他不是不分黑白的那种人,知道贺远征是担心。 贺远征没来由尴尬,含糊地点了一下头:“那……那我先走了。” “琼妹儿,别忘了我上回跟你说的,要是家里出了什么事儿,让人去公社找我,我平时都待在公社,有时候会去县城……” 他不放心地交代着。 谢菁琼“嗯嗯”地点了点头:“谢谢征哥。” 最后,贺远征走了,她和江战霆一起把人送到了院子外,直至贺远征的身影没入了夜色。 江战霆“啧”地一声,咂摸一下嘴:“我心里咋就这么不是滋味儿呢?” “嗯?你又怎么了?”谢菁琼稀里糊涂的。 他脸一板:“你是我媳妇儿,就算真出什么事儿,你也是该找我才对。我是你男的,我给你撑腰!” “啊这……哈哈哈?” 谢菁琼被他逗笑了:“霆霆好威武,霆霆好厉害!” 江战霆眯了一下眼,突然掐住她的小蛮腰,把她按在自家院外的土墙上。 “威武?厉害?你又没试过,你怎么知道?” “还是说,你其实早就想要尝尝了?” 谢菁琼:“??” 无语。 这人怎么又开车了? “闭嘴吧你!” 瞪了他一眼,踩着他的脚丫子,趁他吃痛放开她,她一溜烟地就跑走了。 污里污气的,照她说,江战霆就不该叫江战霆,叫江污多好,这名儿多适合他。 真是个大污哥! …… “远征?你回来了?” 叶依倩本是在家照顾叶父,听人说贺远征回村了,她赶紧就往这边跑。 贺远征一见她,就先皱了一下眉,不过很快就调整好心态:“嗯,刚回。” “不是说这次要出去半个月吗?怎么才几天就回来了?” 叶依倩一脸纳闷儿地问,突然察觉有几分不对。 一阵冷风从贺远征身后刮了过来,他身上沾了一些味儿。 他去过老江家? 他去江家干什么,是去见谢菁琼的? 登时,叶依倩那脸色糟糕透了。 江家这阵子忙着做粉条,地瓜淀粉和土豆淀粉的味道几乎把整个江家大院腌透了。 往往是每日天一亮就开始烟熏火燎,那热气腾腾的直到大伙儿睡觉才散开。 而贺远征刚刚在江家和谢菁琼说了一会儿话,不可避免地沾上一些,竟然叫叶依倩这狗鼻子给闻出来了。 贺远征说:“我……” 本想实话实说,但不知怎的,临到嘴边反而变成了……“我走时太匆忙,有东西落在家里了,回来取一趟。” 叶依倩抿紧了嘴巴,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哦……” 她没再多说什么,但低下了头,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已经攥成了拳头。 贺远征!你为什么要说谎? 什么东西落在家,撒谎也不打草稿! 是因为谢菁琼吧? 因为听说老江家被人打砸的事情,你不放心她,所以才特意跑回来一趟? 一下子,仿佛有把火,将叶依倩的眼睛都给烧红了。 贺远征闻见叶依倩身上有股中药味儿,他狐疑问:“怎么回事?你家有人生病了?” “我爸被人打了。” “谁干的?” 他脸色一变:“叶叔怎么样,伤得重不重?” 叶依倩再次抿了抿唇:“谁干的?呵呵……”她笑了声:“就算你知道,又能怎么样。” 她垂下了眼眸。 贺远征察觉她模样不对,正想继续询问时,却听叶依倩说:“不早了,你快点回去吧,别让贺婶儿等急了。” “你每回出去她都提心吊胆的。” 说完,她冲贺远征挤出了一个笑。 “远征,我是真的喜欢你。” 贺远征又是一愣,感觉好像有哪儿不对劲儿。 但没等他想明白,叶依倩就已经转身走了。 回去路上她显得一直很沉默。 远征,我是真的喜欢你。 这话她没说假。 可是早在上回发现贺远征对谢菁琼过度关心时,她心里就萌生个念头。 只是那时她非常犹豫,她没能下定决心,毕竟那事儿也是有风险的。 万一日后贺远征知道了,肯定得和她翻脸。 可是……难道要继续坐以待毙吗? 不! 幸福从来都是掌握自己手中的,她说什么也要得到他,她容不下任何沙子在眼中。 但现阶段她没法对谢菁琼如何,谢菁琼那边被老江家保护得太周到了。 既然如此…… …… 第二天。 谢菁琼日上三竿才醒来,昨儿她和江战霆闹得有点晚。 嗯……关于这个,咳,别想偏,其实也没干啥,就是那家伙睡觉前突然想亲她,还说想和她睡一个被窝,但被她一脚蹬开了。 结果……那狗男人竟然挠她咯吱窝,害她痒得咯咯笑,连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直至最后江老太亲自登场,狠狠数落了江战霆一顿,这场胡闹这才算告终。 不过拜这所赐,今儿谢菁琼难免起晚了一些。 像往常一样,一出门,她就打算去厨房,她知道家里已经吃过早饭了,灶台上也肯定给她留饭了。 只是她这边刚把饭菜端出来,就见几个婶子扛着锄头从江家院子外路过。 “诶,你听说了吗?贺家小子被抓了!” “啥?” “怎么就被抓了?” “到底咋回事?你仔细跟我说说?” 81:窒息 谢菁琼听见这话时一脸懵逼。 “贺家小子?”那不是贺远征吗,他竟然被抓了? 她昨儿还见过他,当时还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被抓了呢? 突然想起这些日子,贺远征虽然很少露面,虽说因为叶依倩的关系,自己这边和他其实是有些疏远的。但他每次一现身,除了第一回,往后都会对她表示关心、表示照料,她眉心拧了拧。 “婶儿!” 谢菁琼从院里出来,对方已经快走远了,她疾走了几步,追上后打听:“那个……征哥怎么了?怎么突然被抓了?” “哎唷,是战霆媳妇儿啊。” 以前因为谢菁琼傻乎乎的,大伙儿私底下说她是个小傻子,但明面上倒是很少会有人那么嘴欠。至于这些日子,先是粉条作坊,然后是山猪肉,老江家为生产队立下了大功。 正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如今老江家走出大门,乡亲们一看见他们就笑脸相迎。这会儿也不例外。 那大婶正好是一个爱八卦的性子,当场就扯着谢菁琼嘚吧起来。“听说贺家小子昨天晚上回来的,今早叫公社那些干部堵在了大门口儿,二话不说立即带走了!” “带走他的那些人,正好是之前来你们家闹事的那些,不过这回他们倒是收敛了不少,没敢打人,甚至还掏出了证据……” “我听说啊,贺家小子这些年可没少倒卖粮食,好像是低价从山里收购的,然后又加了点儿钱,倒卖到别的地方去……” “这可是二道贩子啊!” 旁边,另一个大婶恍然大悟,说:“怪不得!” “我就说,他娘病歪歪的,一看就是个没福气的,以前大伙儿说他娘克夫,甚至早好几年就有人说,估计他娘快要克死了。” “谁承想啊,那药罐子虽然身体不见好,但愣是熬了这么久……感情是因为这么回事儿!” “可不是嘛。” 这时又有人说:“我每回从贺家院子外走过,总能闻见那边传来的汤药味儿,我当时还纳闷来着。” “毕竟这老贺家没啥家底,斗地主的时候以前那些家产早就充公了,贺远征他娘干不了活儿,病得那么重就跟个废人似的,而贺远征呢……” “那名声在外,谁不知道啊,那就是一个游手好闲的二流子,整天甩着手来回乱晃、没点儿正事,平时啥啥不干……” “我本来还纳闷儿他家哪来的钱买汤药,敢情是这么回事儿!” 谢菁琼眉心一拧,她又打听了几句,直至送走那些婶子后,她脸色渐渐沉了下来。 人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可她看贺远征可不像那么傻的,况且书里也提过,这位是原书男主,叶依倩重生前从新闻上得知这人成为林省首富,不说富可敌国,但在北方这边儿只要一提他贺远征的大名,不管是哪个道儿上的都得尊称为一句“贺爷”。 而贺远征的发家史虽然称不上顺风顺水,但也从未发生过这种事,为什么命运突然改变了? 突然想起一个词儿,蝴蝶效应。 目前能引发蝴蝶效应的,就只有两个。一个是谢菁琼,另一个,则是叶依倩。 而要是按照这个思路往下想,谢菁琼突然有种哭笑不得的感觉。 “叶依倩……你到底想什么呢?” 她锐利地眯起了眼睛。 …… 以贺远征的状况来判断,他肯定是被人举报了,就像是之前的老江家,老江家也曾被人举报过。 当时谢菁琼就有点儿怀疑是叶依倩干的,但毕竟手里没证据,就暂时把这件事情给压下来了。 而现在无巧不巧,竟然又爆发了贺远征这事儿。 她登时思忖起来。 “想什么呢?” 江战霆从老头老太太那屋搬出一张大桌子,旁边江二弟在帮着打下手。 那桌子虽大,但两人抬着并不吃力。 谢菁琼下意识地走了过去,两手一抬,下一刻就把桌子举了起来。 “这个要放哪儿?怎么突然搬出来了?”她一脸疑惑地看过去。 江战霆、江二弟:“…………” 再次为他们媳妇(大嫂)的力气而感到窒息。 “我来,你例假还没走干净呢。”像是嫌她不爱惜自己,江战霆竟然还瞪了一眼。 而江二弟则是抓抓脑袋说:“这不是大队长跟咱爹忙着在屯子里招工吗,大队会计正在那边做登记呢,桌子不够用,咱爹就让我和大哥回来取一趟。” “哦!” 虽说那张实木的大桌子叫江战霆抢走了,但谢菁琼顺势跟他们走了两步,接着就聊了起来。 江战霆侧首一看,问:“刚刚在院外傻站着不动,怎么回事?心不在焉的。” “啊,这个……” 谢菁琼正要开口,这时几人也已来到大队支部。 这边人山人海的,大队长李全国负责维持秩序,他媳妇拎着一口铜盆子敲得当当作响,吆喝着让大伙儿排队,别插队。 这边声浪震天,场面也热热闹闹的,那些喧嚣一下子就盖过了谢菁琼的声音。 然而就在这时候。 “谢菁琼!!” 突然听见一声愤怒的嘶吼。 谢菁琼回头一看,就见一个长相温柔,气质端庄温婉,但脸色却十分苍白的女人。 那女人看着身材单薄,一副病弱模样,但年轻时肯定是一个美人儿,并且那眼睛,和贺远征很有几分相似。 只是历经岁月的洗礼,眼角生出几条淡淡的细纹。不过总的来讲,倒是并不显老,而且肌肤也是惊人的白皙。 “这人……” 谢菁琼皱着眉,心里猜出女人的身份,这应该就是贺远征的母亲吧?贺母,何雯芝。 何雯芝一副目眦欲裂的模样,她冲过来,狠狠挥出了一巴掌。 “你干什么?!” 谢菁琼反应过来,正要抬胳膊挡下,然而有人比她动作更快。 江战霆一步上前,他挡在谢菁琼身前,一把扣住何雯芝的手腕。 江二弟也急了。 “你这人什么毛病?突然冲过来就想甩巴掌,我大嫂哪儿得罪你了?你这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 82:恶不恶心 江二弟气得脸都拧歪了。 贺家成分不好,何雯芝早年曾是个地主小姐,是留过洋,喝过洋墨水的,因家庭成分问题,也是因为身体不好,她这些年深居简出,平日很少出门。 大伙儿知道有她这么一号人物,但平时很少能看见,而外人提起她,对她的印象也大多都是沉默,像个哑巴似的,不爱说话,但这也能理解,毕竟这些年因成分问题没少被人戳着脊梁骨。 可她凭啥打人? 江二弟眼珠子都红了,本就是个暴脾气,这会儿简直拿何雯芝当疯子,那眼底里头噌地一下蹿出了怒火。 何雯芝却是一副深恶痛绝的模样。 “谢菁琼!我家远征哪里对不起你?你竟然敢举报她?你怎么想的,怎么寻思的,亏他把你当成亲妹子来看待!” 何雯芝真是恨毒了谢菁琼。 今儿一早,大概是六点多,突然一伙人闯进他们老贺家,倒是没打砸什么,但直接带走了贺远征。 何雯芝知道,自己能活着,全是因为贺远征私底下结识了一批人手,成了个二道贩子。可如今这年月,外头管得多严啊,何雯芝没一天不为贺远征提心吊胆。 前阵子这谢菁琼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这小傻子突然就不傻了。 她不但抢回被老叶家白住了许多年的青砖大瓦房,甚至还陆陆续续从贺远征手里拿了几次钱。 那些钱全是叶家欠的,但贺远征帮忙还了,直到现在都还没有还完呢。 何雯芝本来想着,这事儿确实是叶家不地道,而自家儿子跟叶家闺女处对象,往后是一家人,甭管多心疼,甭管那些钱是贺远征担了多大风险才从外面赚回来的,她也就那么认了。 可,哪有像谢菁琼这样的?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前脚刚从她家远征这儿拿了钱,就莫名其妙地回捅远征一刀,竟然把远征举报了,害得远征被人抓走了? “你还长没长良心?我知道你和叶家闺女关系不好,可我们远征又做错了什么?你要是迁怒也就罢了,可犯得着下手这么狠吗?你是想把远征逼死啊!” 在说这话时,何雯芝早已是泣不成声了。 可江二弟却听得稀里糊涂的。 “贺家婶子,你瞎说什么呢?我大嫂做什么了?怎么就逼死贺远征了?” 而谢菁琼,脸色略略一沉,只凭这几句话,心里就已经又数了,她猜到了一些东西。 “婶儿,是谁跟你说,是我举报贺远征?” 原主从前见到贺远征,总是叫一句“征哥”,而谢菁琼占据这个身体后,也把这个习惯延续了下来。 可是现在,她却连名带姓的,不再唤征哥,而是变成了贺远征。 何雯芝一脸的憎恨:“这难道还用人说吗?” “远征之前帮叶家还了两回钱,远征也把他的事情告诉过你,说让你如果出了什么事儿,就让人去公社那边找他,那边有他熟人……” “那些话他从没跟别人说过,就只有你知道!不是你干的又还能是谁?你别在这儿狡辩!” “呵。” 谢菁琼像是气笑了。 平白被污蔑,甚至刚刚还差点挨了一个大嘴巴子,她能不生气吗? 她深吸一口气:“这事儿和我没任何关系。” “另外就是,婶儿,你刚才骂我没良心,口口声声指责我,可是。” “贺远征出了这事儿我唏嘘、我感慨、我同情,但我自认我从未欠过你任何东西。” “当年你身体不好,好几次差点进了鬼门关,都是我爷亲自把你救回来的,甚至连诊金都没收。” “而贺远征他给我拿钱,那是他帮叶家还的,他大可以不出这笔钱,而他之所以掏腰包,也是因为叶依倩。” “如果您心怀不满,您去找叶家,但别找我麻烦。” “良心这个词儿,我自认您用在这里相当不合适。” 说完,她转身看向江战霆:“霆霆,走,你陪我去公社一趟。” 她刚刚话说得利索,但这事儿也不能当真不管。 不为别的,莫名其妙被人泼一身脏水……还真当她是个软柿子了? 正好这时候。 “婶儿,您别冲动啊,我想琼琼也不是故意的,她兴许也只是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才不小心说漏了嘴,把远征的事情给泄露出去……” 叶依倩一副着急的模样,紧跟在何雯芝后头追了过来。 谢菁琼神色一凝。 “你们两个之前在一起?” 叶依倩一怔。 何雯芝本是想直奔老江家的,但半路上撞见谢菁琼,这才有了这一出。 而这事儿本是叶依倩拾掇的,她也不需多做些什么,只需含沙射影地暗示一番,就把何雯芝给忽悠住了。 到底是个地主家的小姐,虽说遭了难,但从前在娘家锦衣玉食,嫁人后婆家条件也不差。 哪怕后来成分变差了,娘家婆家全都死绝了,就连丈夫也没了,变成个寡妇。 但何雯芝命挺好的,至少她有个孝顺的儿子,而那脾气,也难免染上几分从前贵为千金小姐的骄纵。 说白了,就是缺了那么亿点儿心眼子。 可谢菁琼这话一出,叫叶依倩心里不大自在。 难道谢菁琼看出什么来了,不然怎么没头没尾地这么问她? 叶依倩皱起了眉。 “倩倩啊!” 何雯芝已哭得泣不成声,按着心口倒在了地上。 叶依倩一见连忙扶了她一把,而何雯芝则是倒在她怀里,哭得上气儿不接下气儿的。 “婶儿,您快别哭了,咱还是先想想办法吧,甭管咋说,得先把远征捞出来……” 她念念叨叨着,而何雯芝抽抽噎噎。 谢菁琼看着这一幕,冷冷的眸光从叶依倩身上掠过。 叶依倩,你恶不恶心? 这事儿到底怎么回事,她心里早就已经有数了。 厌烦地收回视线,生怕多看几秒脏了眼,她扯着江战霆说:“老二,你把桌子给咱爹送去,我和你大哥去公社。” 说完,就拽着江战霆走了。 …… “媳妇儿?” 今早起来天气有些上冻,这天色也阴子呼啦的,看样子像是快下雪了。 从青山屯出来,冷风飕飕地刮着。 83:江战霆:“耙耳朵,我骄傲” 江战霆小心地偷瞄谢菁琼,他又不傻,他知道小媳妇儿生气了。 “不生气好不好?你放心,没人能冤枉你,还有我在呢,你可别气坏了身子,不然咱娘又该心疼了。” 不但老太太会心疼,他也会心疼!他在心里默默地补充着。 谢菁琼绷着脸,心里愠了一口气,但转念一想:“生气倒是谈不上。” 她这人向来如此,脾气大大咧咧的,凡事很少心里放,没什么隔夜仇,除非是真被恶心到了。 并且,她其实是个急脾气,比如火气来得快,走得更快。 之前确实有点不爽快,但一出青山屯,她就调整过来了。 如今她还在琢磨贺远征这事儿,但自个儿寻思半天,其实也没啥好琢磨的。 应该就是叶依倩干的,可能是见最近自己和贺远征走得比较近,那人产生什么危机意识了,于是才想出这种损人不利己的招数来? 别说,谢菁琼还真的真相了。 “不生气就好、不生气就好,”江战霆一把牵住了她的手,将她娇娇软软的小手整个儿包进自己的掌心。 他也总算松了一口气,毕竟……他似乎是个耙耳朵。 小媳妇脸一沉,他就皮子直发紧,莫名提心吊胆的,心惊胆战的,就感觉很紧张。 哪怕明知媳妇这股火气不是冲着自己发作的。 谢菁琼瞟他一眼,忍俊不禁。 “你怎么这么怂呀?” “怂?” 江战霆马上挺直了腰板儿:“瞎说什么?我那是怂吗?” “怕媳妇儿那不是很正常的事情,你看咱爹就很怕咱娘。” “咦?”谢菁琼呆愣住了,“有吗?” “有,当然有!你别看咱爹平时不咋爱讲话,也别看咱家大事儿全是咱爹做主的,但咱娘眼珠子一立,他腿肚子都直转轴。” 可能正是因为有着这样的父母,江战霆从小就被灌输一个概念。 作为丈夫得对媳妇好,那不叫窝囊,也不叫怂,因为那是要和自己过一辈子的人。 自己不疼谁来疼?当然得让着媳妇,冲着媳妇儿! 谢菁琼扑哧一声,被他这副煞有其事的模样逗笑了。 而远在青山屯,莫名被揭短的江老头“阿嚏”一声,竟然猛地打了个喷嚏。 大队长一看,登时吓一跳:“老江大爷,您没事吧?最近天可冷得很,您可当心点儿,别感冒。” 这俩人风风火火,正忙着扩建粉条厂以及在村里招工的事情呢。 江老头搓了下鼻子,然后老头两手背在了身后。 “没事儿,估计是孩儿他娘又念叨我了。” 大队长一听:“这打喷嚏啊,一想二骂三念叨,我估摸是老婶子想您了。” 江老头不动声色,但扬了扬眉,若是细心一点就能发现,老人如今一股子雀跃劲儿。 而大队长则是感慨着,这老江家的老两口,那感情好是出了名的。 就好比当初江战霆死讯传回时,这边一个受不了打击,另一个马上也紧跟着病倒了。 要活一起活,要死一起死,谁也别想撇下谁。 甭提是农村人家了,就算是城里头,感情好成老两口这样的,那都是少有的。 一念至此,大队长又唏歔了起来。 …… 而另一头,谢菁琼和江战霆手牵着手。 人真是种可怕的生物,起初如果江战霆牵一下她的手,她肯定早就紧张了,要么羞涩,要么悄悄嘀咕,可如今竟然适应了。 这会儿要是形容一下,就感觉……嗯,挺暖乎的,至少不用担心冻手了。 因为江战霆不但牵着她的手,还拽着她的手,把两人的手一起揣进上衣口袋里,焐得热热乎乎的。 而且他每牵个几分钟,就得从她左边绕到右边,换成另外一只手继续揣兜里焐着。 谢菁琼本来还在想事儿,但一见他这样,真是忍俊不禁。 是这男人天生喜感吗?不是吧,但不知为何,和他相处时,谢菁琼发现自己越来越爱笑了,他总有那个本事能将她逗笑。 “又笑什么?”江战霆被她笑得莫名其妙。 “那,我不笑,难道我哭吗?” 江战霆立即瞪了她一眼:“瞎说,有什么好哭的,咱家日子过得好着呢,我既没像那些窝囊废似的打媳妇、骂媳妇儿,也没让你不开心,你没理由哭。” 他竟然还一板一眼地回答,再度把谢菁琼逗笑了。 她“哈”地一声,然后弯着眼睛看了他许久,才又收回视线,看向远方的血雾。 “下雪了。” 那雾气白茫茫的,远方世界变得朦胧起来,一片片晶莹无瑕的白雪从天上洋洋洒洒而下,落在了她头上,落在了她脸上。 江战霆一手牵着她,忙着揣兜里帮她焐手,另一只手举高在她头顶上,像是想帮她挡住风雪。 她忍俊不禁,于是再次笑了。 “走,咱们快点儿,我感觉天气好像又冷了。” 她加紧了脚步,和他一起直奔公社。 …… 两人来到这边儿后,打听了一圈儿,得知贺远征已经被人关起来了,如今人已经转交扭送派出所。 那边正在审着呢,想审出他那些同伙儿来。 谢菁琼发现江战霆平时在她面前一副没心眼的样儿,但其实他比谁都精。 因为她不过是让她站一边儿看着,自己拿着烟走向前方拦住一个人,不久就把话全都套出来了。 以前听说他是干侦查出身的,但谢菁琼想,他貌似也挺适合当个情报贩子的。 “他这事儿不大乐观,”江战霆回到谢菁琼面前,浓眉已经紧拧了起来。 “我听之前那人说,有人往这边信箱里塞了一封举报信,不过因为那些人之前来过咱们家,后来还被大队长坑走了八九辆自行车,他们也算吃一堑长一智。” “本来没敢去咱屯子闹腾,但那信上写得有鼻子有眼儿的,甚至还交代出几个贺远征用来囤放粮食的仓库。” “他们是先在这边查抄了几个用来当仓库的平房小院,掌握证据之后才下乡逮捕贺远征的。” 对这谢菁琼并不意外。 哪怕贺远征和叶依倩尚未结婚,算不得枕边人,但也是亲密无间的情侣关系。叶依倩会知道那些事儿,那很正常,她只能说贺远征信错了人。 江战霆把这边情况说完后,就酸唧唧的,心里有点儿吃味地看着谢菁琼:“媳妇儿……你想把他捞出来?” 谢菁琼眉心轻拧。 84:领证了吗 她坦率地抬起头,眼神清澈地看着身材高大威猛,个子比她高出许多的江战霆。 “嗯,我是想把他捞出来。” 她叹了口气。 “虽然之前怼了贺家婶子,但甭管怎么说,他对我确实很关心,单是为了这,我也不能坐视不理。” 而且,叶依倩这事儿干得这么恶心,不但把贺远征坑了一把,还把罪名嫁祸在自己身上,甚至还拿何雯芝当枪使…… 若说何雯芝之前扇谢菁琼巴掌和叶依倩无关,谢菁琼无论怎么都可不可能相信。 总之,于情于理,她都想把贺远征捞出来,但也得量力而行。 江战霆长吁口气,突然抬起大手揉了揉她的头:“成,既然你想做,我老公我帮你!” “老公?”谢菁琼一愣,星眸染上揶揄的笑意。 这词儿她只提过一回,就是之前故意闹腾江战霆时,曾娇滴滴地喊过他老公。 没想到他记性这么好,这算现学现卖吗? 这就自动对座了? 江战霆脸上一窘,脸皮儿直发热,但马上又挺胸抬头理直气壮说:“我是你男人,是你老公,你有事儿,我冲在最前头,天塌了我帮你扛着,这多正常。” “你那叫啥眼神儿?咱俩婚都结了,难道你还想反悔?” 谢菁琼摸了摸下巴,突然心血来潮地想要逗逗他。 “霆霆啊,我要是没记错,当初叶依倩想要赖上你,也是因为这,你没来得及在部队打报告,只在咱村办了场婚礼的,对吧?” “所以换言之,咱俩其实还没领证呢,对不?” 江战霆:“??” 登时卡壳。 焯!! 怎么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立即,他一把牵起她的手,“走,回家!” “啊?” “拿上户口本,咱俩立即去登记!” 谢菁琼:“???” 顿时哭笑不得。 “你够了哦,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忘了咱俩来公社是因为什么,贺远征还在派出所里等着呢。” 江战霆想了想,竟一脸正经地说:“先甭管他,反正死不了,而且他当二道贩子,这算是顶风作案。” “让他长个记性,往后做事也好小心点儿,也算买个教训了。” “媳妇儿,我看还是咱俩的事儿比较重要,咱回家,拿户口本儿,领证去!” 生怕这到手的媳妇儿突然插翅膀跑了,江战霆觉得这事儿必须得排在第一位。 然而谢菁琼却险些叫他逗得笑弯了腰。好说歹说,总算暂时把这男人按住了。 “好了好了,我刚刚真的只是在开玩笑而已,还是先想办法解决贺远征这事儿吧,咱们两个,不急。” 她这么说,江战霆只能噘嘴了,一脸不开心。 糙汉爷们儿有颗玻璃心,就觉着……难道他在他媳妇儿心里,就这么没地位吗,就这么不重要吗? 好比,他是多么怕媳妇儿突然跑了,所以才急着想跟她领证。 可是媳妇儿呢,她就不怕自己跑了吗? 不然她咋这么淡定呢? 得回谢菁琼不知这糙汉子心里在想什么,不然她立即呵呵他一脸。 跑?他敢吗?他真要是敢,他就不是江战霆了,不是老江家的人了。 况且,信不信,倘若他真跑了,不提谢菁琼如何,单是江老太就能打断他两条腿,老江家那些人就能活撕了他! 对这点,谢菁琼心里可再清楚不过了。 什么儿子不儿子的,在老江家,亲生儿子却连媳妇儿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那才是老江家的常态。 …… 到底是着急吧。 江战霆只想速战速决,尽快把贺远征捞出来,然后再带着小媳妇儿去登记。不然这事儿多拖一时,他就一时不安心。 于是俩人商量后,江战霆神神秘秘说:“你在这儿等我,我去看看,能不能找找熟人,兴许能帮这个忙。” “熟人?你在这边有熟人?” 他马上露出一脸得意的痞笑:“那你看,小瞧你男人了不是。” “你男人我好歹是咱大岭乡土生土长的,以前去部队前,认识的人可一点儿都不少。” 若说三教九流,不能说结识一个遍,但他交友广阔,况且五湖四海皆战友,当兵那些人也不是白混的。 就这么,江战霆领着谢菁琼,把谢菁琼塞进了国营饭店,甚至还给她点了一菜一汤,让她坐在这儿吃饭,而他自己则是立即走了。 对此,谢菁琼是真有点儿哭笑不得,好家伙,他竟然把她给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她不禁弯起了眼睛。 不过,饭菜毕竟已经点了,要是不吃就太浪费了,只是份额太大,她肚子小,吃不下这么多。 东北这边的饭菜全是大盘大碗的,比如这一大盘子菜,足够一个三口之家饱餐一顿了,想让她全部吃光那根本不现实。 于是趁着服务员不注意,她悄悄从空间里拎出一个布口袋,又拿出几个铁饭盒,把饭菜装进里面去。 这种铁饭盒在如今这年代很常见,但也有一个缺点,盖子要么太紧要么太松。 紧一点的还好,可如果太松,里面的汤水就容易洒出来,所以她又拿了个皮筋头绳套在铁饭盒外头。 最后,她起身。 “估计他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我这边也得想想办法,总不能全让他来。” 这么嘀咕着,谢菁琼又皱了皱眉,不久,心里就已经萌生个计划。 …… 以前有句话叫“地主家里也没余粮”,如今这年头讲究成分,讲究又红又专,像是“地主”什么的,那提都不能提,不然容易惹下大祸。 但谢菁琼觉着,这话其实挺适合形容当下这个情况的。 老百姓缺衣少穿,这1971年物质匮乏,甭提乡下了,就连城里人也未必能顿顿吃饱肚子,哪怕是那些双职工的家庭养家也很有压力。而这年月最缺的是什么,那肯定得是粮食了。 所以思来想去,她决定用这当作敲门砖,多打听点儿情况。不过鉴于贺远征那个前车之鉴,在做这事儿时她十分小心。 找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子,闪身进入空间内,她立即翻出一堆化妆品,迅速给自己化了一个妆,甚至还换了套衣裳。 也就十多分钟而已。 巷子里空空荡荡的,却突然冒出一个白发苍苍,拄着拐棍儿的老太太。 老太太臂弯上挽着一个大筐子,那筐子沉甸甸的,她“咳咳”一声,小心地偷看着四周,旋即眼神里划过一抹狡黠来。 这人正是谢菁琼。 “好嘞,都已经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85:刺激 不过,想法虽然是好的,但实际造作却并不容易。 以前看这种年代文时,经常能瞧见女主进入黑市兜售粮食的桥段,可谢菁琼亲身体验了一遭,却发现这事儿压根就不是人干的。 比如她拦下一个老大爷,才刚暗示了两句,那老大爷就嗷唠一嗓子,喊人要抓她,吓得她拐杖都撇了,赶紧健步如飞嗖嗖地逃了。 这么试了几回,进展却并不顺利,直叫谢菁琼秃头。 “嘤嘤嘤,果然小说全是骗人的,网文误我!” 垂头丧气地回到空间内,坐在一个小板凳上休息了一会儿,她绷着小脸儿生了会闷气。 然而又皱了皱眉头。 “一条路不行,那就只能再换另一条了,原本是打算借着卖粮食,看看能不能和派出所那边的亲属打打交道,或者是找人运作一下,但现在这样……” 她眉心一拧,突然想起贺远征已经跟她说过,如果她这边出了什么事儿,就让她去公社这边找他一个朋友。 而现在贺远征出事了,那他那个朋友呢? 左思右想,谢菁琼拿起一面镜子,看了看自己这苍老的妆容,到底是没恢复本尊模样。而是继续顶着这个老太太的人设,慢悠悠地靠近了贺远征之前跟她提过的那户人家…… …… 公社这边地势复杂,小巷子七扭八拐,往深了走就跟迷宫似的。 谢菁琼差点迷路,找了许久才找到贺远征所说的那户人家。 她并没有急着上前,而是警惕地观察了一会儿,毕竟贺远征被人逮捕之前,他用来囤积物资的几个平房院子也全被人给抄了,就这一波,他可谓是损失惨重。 耐心观察了一会儿,发现这里似乎是安全的,附近并无人埋伏,并且那院子里也不像出过什么事儿的样子,被人搭理得井井有条。 她心里一琢磨,然后佝偻着腰背,拄着拐杖走了过去,但私底下留意着四周,其实已做好随时偷跑的准备。 此刻,院子里,平房之中,几个男人正凑在一块,一脸着急。 “贺哥被人逮进去了,他是个硬骨头,这方面咱不用担心,他绝不会供出咱们。” “但我怕他撑不住,听说那些人都挺凶的,万一把他打伤了、打残了……” “干他老娘的!我就纳闷儿了,到底是谁这么阴损?咱平时做买卖出价厚道,其实也就赚了一个辛苦钱,不然真要是昧着良心,咱早就富得流油了。” “到底是谁这么丧天良?一边用低于市价的价格从咱这儿买粮食,另一边还反捅了咱贺哥一刀,这还是人吗?” “格老子的,别叫老子知道,不然老子绝对饶不了她!” 这边气愤填膺,直至一个中年男人低吼一声:“都急什么?都给我闭嘴!远征出不了什么事儿,别忘了……” 这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听见“叩叩叩”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大伙立即噤声,有人支棱着耳朵偷听外面的动静,也有人吓得立即把脸蒙上,然后抄起了一杆锄头。 “完了,难道是那边派人逮咱们来了?” “想啥呢?贺哥不可能供出咱们,他那人的脾气咱哥儿几个谁不知道啊。” “他是供不出来,但我听说张老六好像也被抓了,我怕张老六那边不靠谱……” “放心放心,不能的。” 而那中年汉子则是起身说,“你们几个等会儿见机行事,要是发现苗头不对,赶紧顺着后院儿跑,别让人抓住,也别让人看见你们长啥模样,实在逃不了就躲在地窖里,那地窖隐蔽,外人准发现不了。” 说完,中年汉子手心里捏了一把汗,却强装镇定地往门外走去:“我出去看看情况。” “忠叔,当心啊!”有人不放心,小声地叮咛着。 不久,忠叔推门而出,隔着院墙瞧见了外面的情况,一看是个小老太太,忠叔愣了一下。 “大娘,您这是?” 谢菁琼脸皮子一抽,早知道就化妆成一个男人了,她空间里又不是没有男人用的那种短假发,怎么就化装成一个老太太呢? 如今突然被一个按岁数几乎能给自己当爹的男人叫大娘,她这……咳,别问,问就是怪不自在的。 “大侄子啊,婶子可算找着你咯,这一路过来可把婶子我累坏咯。” 忠叔:“???” 一脸懵逼地看着这个开口就管他叫大侄子的老太太。 “大娘……您是不是认错人了?” 他一个没爹没娘没亲戚,小时候吃百家饭长大的老光棍儿,哪来这么一个老婶子啊? 谢菁琼使了个眼色:“哎,你这孩子,你小时候婶子我还抱过你呢,还不快开门,先让我进去?” 忠叔又是一愣,心里有点儿估摸不准,但不着痕迹地瞟眼院子外头,见四下无人,不像有人盯梢埋伏的样子,而这老太太又拼命给他使眼色…… 想了想,忠叔单手背在后头,冲着屋里的窗户打了个手势。 霎时之间。 “走,你们几个先撤,剩下几个跟我去地窖,咱先藏起来,外面的情况有点不对劲儿……” 屋里那些男人立即反应过来,鸟鸟悄悄,走路都没动静,不久屋子里就空了一大片。 “您先进来再说。” 忠叔侧开一步,谢菁琼轻点一下头,悄悄地长嘘一口气。 直至两人进了门。 忠叔狐疑地看过来:“您这……来咱们这儿,到底有什么事儿?” 谢菁琼为求逼真穿得有些臃肿,她这会儿热得直冒汗。 “贺远征是怎么回事?有没有什么法子能把他捞出来?你这儿是缺人还是缺钱,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 她这么开门见山,倒是叫忠叔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敢情……这老婶子,是为了远征的事情跑过来的?难道是远征的熟人?但以前怎么没听远征提过呢? 忠叔一脸质疑。 而这时候,谢菁琼已经提起自己挎在臂弯上的筐子,重重地放在了土炕上。 那筐子上头蒙着白布,一瞅就挺重的。 “现钱我这里不多,但我有这个。” 她一把扯开上头的白布,露出来的竟然是…… “我焯?!!” 突然间,柜子里头藏着一个人,一直顺着柜缝偷瞄这一边,如今一看,那眼珠子都直了。 “大金镯子、大金链子,还有金条??” 妈妈咪呀!这哪儿来的老土豪,啊不对,咱得尊敬点儿,人家岁数毕竟挺大了,可这老太太到底哪来的这么多金子? 谢菁琼则是压低了声音说:“另外我还能弄来不少粮食,你能不能先想办法帮贺远征疏通一下,他被放出来的几率大吗?会枪毙吗?人还有救吗?” 她一连串的提问,直接问懵了忠叔,毕竟那一大筐金子,真是、真是……太震撼了! 不行,他得缓缓。 忠叔胸口一哽,连忙按着心口,颤巍巍地一屁股坐在了炕上。 远征到底从哪儿认识一个这么富有的老太太?这也忒有钱了。 还有,远征有这关系,咋不早说呢? 这冲击,简直了! 这也太刺激了? 86:好家伙,藏得太深了 谢菁琼:“???” 一脸懵逼地看着面前的忠叔,就不明白,难道是她说错什么话了吗? 不然忠叔为什么面无表情地板着脸呢? “那个……”好半晌,忠叔才好不容易地找回他自己的声音,“我冒昧地问一下,大娘……老婶子,您这……” “您跟远征是什么关系,怎么这么帮着他?” 据他所知,远征家里成分不好,又没了爹,家里只有贺母一个长辈,而贺母又常年生病。 至于贺家那些亲戚长辈,要么死了,要么是把何素文贺远征这母子俩当瘟疫似的避着,生怕叫两人拖累。 所以,这大娘这么帮远征,那一筐子黄金可谓是下足了血本儿,这得是多大的交情,竟然值得这样? 对此忠叔一脸迷惑。 “啊这……” 谢菁琼不禁摸了摸自己这张脸,化妆术太逼真了,不愧是东亚四大邪术之一,何止是改头换面而已。 如今自己这副苍老的打扮,乍一瞅就真的像个老太太似的,瞧忠叔,就一点儿也没有怀疑,深信不疑。 想了想,她身板儿一挺,做出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我和那小子算是有段渊源,不过这不是重点。” “他如今被人抓了,情况咋样?这些东西够吗,能把人捞出来吗?” 兜兜转转,重回主题。 没等忠叔吱声,那藏在柜子里身材矮小的男人就迫不及待地跑了出来,“够了,够了,太够了!” “不过大娘,您先别着急,实不相瞒,贺哥那边儿也挺有人脉的,他虽然进去了,但他能出来,有人帮他!” 都是心眼实在的,并未瞒着这点,哪怕那一大筐的黄金很叫人眼馋,但他们从不昧着良心干事儿。 况且人家老太太是一番好心,要是他们黑了这笔黄金,甭提贺远征出来后是否会和他们清算,单是他们自己也过不了自己这一关。 谢菁琼:“?” 感情贺远征还有这能耐? 她一脸惊讶,“那看来,我倒是不用担心了?” “对对对!”那身材矮小的男人点着头。 就在这时,院外再度传来敲门声,忠叔脸色一变,几乎第一时间,立即冲至谢菁琼身边,拎起那一大筐沉重的黄金,被压得胳膊一弯。 本想直接塞面前这位“老太太”怀里,但转念一想,递给了旁边那个矮个儿的瘦小男人。 “黄毛,快!送婶子从后门走,当心一点!” 他也是关心则乱,然而黄毛支棱着耳朵,仔细一听,登时那眼珠子亮得跟灯泡儿似的。 “忠叔,别急,你听?好像是贺哥?” 忠叔一愣,马上聆听起来,就听从院外传来的敲门声十分稳定,并有规律。 总共六下,不多不少,每一下中间停顿一秒,是六六大顺的意思,求个好兆头。 “真是远征?” 忠叔马上乐了,赶紧就往外头跑。 黄毛也立马跟上。 留在屋里的谢菁琼:“?” 好家伙,感情自己白着急了。 不过,完了,刚刚乱扯一通,让忠叔和黄毛误以为她和贺远征关系匪浅,可等下一见贺远征,人家瞧她陌生,那肯定得露馅儿,而且解释起来也太麻烦了。 可,低头看了看黄毛走之前放在炕上的那一大筐黄金。 这黄金在旁人看起来挺多的,但对她而言九牛一毛,她空间里的金银首饰各种珠宝多得是,好歹从前家大业大,那些年可不是白混的。 怎么办呢?她扶着额,不禁头疼了起来。 …… 院子外。 贺远征沉着脸,他长相俊美,但那气质过于阴翳,看起来仿佛有些孤僻,而今脸色铁青的模样,更是使他显得很不好亲近。 除此之外,他看起来有些儿狼狈,脸上也有几块儿瘀青,仿佛刚跟人干完一架,身上的狠劲儿还没散,看人的眼神活像一匹狼。 “远征!” 忠叔出来后,一个箭步冲向贺远征,一把搂住了贺远征的肩膀,然后又重重地拍了拍他肩头。 “好小子!” 哪怕看似受了伤,好歹人出来了,完整地出来了,没缺胳膊短腿儿,这就足够让人高兴了。 黄毛也一脸惊喜,但悄悄扯了一下忠叔的胳膊:“忠叔,走吧?咱先进屋?” 忠叔也明白这里不是适合谈话的地方,连忙把贺远征扯进院子里,黄毛机灵地关上了院门。 贺远征长吁口气,他按了按眉心,等推门进屋后,他正想坐下,但突然听见,“——咦??人呢?” 贺远征疑惑:“什么人呢?哪来的人?” 黄毛立即叽叽喳喳地讲了起来,“就是刚才啊,贺哥,刚才有个老大娘过来,好家伙!竟然提了一大筐黄金,让咱们帮忙把你捞出来。” “刚刚人还在这儿呢,她咋走了呢?” “黄金?大娘?”贺远征听得一脸糊涂。 忠叔上前捶了他一拳:“你小子,厉害啊,藏得这么深,那大娘跟你到底是什么关系?” 贺远征皱着眉:“你们是不是搞错什么了?” 黄毛和忠叔立即愣住。 接着,几人又说了几句,黄毛傻了吧唧地摸了摸脑袋,“这咋回事啊?” “贺哥你不认识那大娘?” “那……那个大娘为啥帮你啊?还拿来那么多黄金,下了血本儿呢!” 贺远征也想不明白,他沉吟了一会儿:“走吧,咱们先换一个地方,暂时摸不清对方到底有什么企图,但总归小心无大错。” 就这样,立即抛下这个据点,几人带着之前逃走的那些、还有藏在地窖里的那些,换了另一个地方。 不过贺远征一直沉着脸,一副心情不大好的模样,忠叔以为贺远征是因为被抓这件事,刚想安慰几句,就见贺远征起了身。 “忠叔,麻烦你和黄毛盯着点之前那个院子,我这边还有点事儿,我先回青山屯一趟。” 说完,他面沉如水,立即走人,只是那神色里带上了几分复杂。 知道他当二道贩子的没几个,只有身边最亲近的那些人才知情,他被抓后想了很久,始终想不明白究竟是谁坑了他,是谁背叛了他。 但这些跟着他做事儿的,他再了解不过,大伙儿都需要这生意养家糊口,家里负担都挺重的,肯定不能是这些人自掘坟墓。 那么,这问题就很可能是出在青山屯儿那边。 他沉沉地长吁口气,感觉心情很是压抑。 …… 另一头,谢菁琼钻进空间,洗掉脸上的粉底和特意刻画出来的皱纹,恢复成之前那副打扮。 她机灵警惕地探出头,见四下无人,这才从空间里闪身而出。 “好在我闪得够快,不过既然贺远征已经出来了,那这边也没我什么事儿了。” “不过,我好像忘了点儿什么?” 她行走在小巷中,手里提着之前从国营饭店打包的饭菜,心里正琢磨呢,突然拍了下脑门。 “完了!” “霆霆呀!” 她竟然把霆霆忘了。 87:媳妇丢了,我媳妇儿呢 霆霆让她在国营饭店等他,如今已过去挺长时间了,如果霆霆回来时没见到她,肯定得着急的。 万一霆霆回家报信儿,那就更惨了,还不得叫老太太担心死啊。 一念至此,谢菁琼心里惶惶的,麻溜地就往国营饭店那边儿跑。 而另一头儿…… 江战霆安顿好谢菁琼后,顺着公社的主干道七扭八拐,直至来到一座气派的四合院外。 他堂而皇之的闯了进去,里面的人正在喂养一只八哥鸟,一起看见他,登时愣了愣。 “江战霆??” 俩人当年算是不打不相识,但后来挺对脾气的,只不过这份私交知道的人不多。 而当初江战霆传回死讯时,这四合院的主人,沈漠重,曾亲自去过一趟老江家,更甚至江战霆“牺牲”后的那笔抚恤金,都是他亲自去江家发放的。 除了上头给的,他自己也在里面添了许多。 可,这大白天的,活见鬼了? 四合院里,就见那屋檐下的男人大概二十八九岁的模样,穿着一件白衬衣,外头套着一件浅灰色的毛线背心,身材颀长挺拔,人看起来是清瘦的。 但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边近视镜,长相斯文又俊雅,看起来就像个高知识分子。 但他狭长凤眸本是清冷淡泊,此刻因过于吃惊而微微瞠目,半晌,才低低一笑。 “原来你没死?” 江战霆翻了个白眼儿:“有阵子没见了,就不能讲点好听的。” “对了,我这趟过来找你有事。” 这俩人私底下交情好,江战霆也懒得玩虚的,直接开口提出自己的来意。 而沈漠重听后,他一愣。 江战霆问:“这事儿能办吧?” “能是能……” “能就行了,我媳妇还在国营饭店等我呢,我先回去了,回头再过来请你喝酒。” 说完,他火烧屁股似地走了。 沈漠重:“??” 一脸呆怔,好半晌才低笑一声:“这条野狗竟然被人驯服了?但我记得他当初娶错了人,他那个媳妇儿似乎不大聪明……” 他蹙了蹙眉,正这么想着,就见一个年轻人满头大汗地冲了进来。 “哥,哥!远征被人逮了,他出大事儿了!!” 沈漠重:“……” 今儿到底是什么日子,先是江战霆死而复生诈尸了,并且为贺远征的事儿找上了他。 然后又冒出他这个蠢弟弟,也是为了贺远征这事儿跑来的。 沈漠重低笑,“成了,别急,我都听说了。” 说完,他回屋走向座机电话,拨了一支号码,等对方接听后,他随口吩咐两句,这事儿就算办成了。 …… 而江战霆回到国营饭店后:“……” “人呢?” “我媳妇儿呢?” 他辣么大,辣么可爱,辣么娇憨甜美,辣么乖的媳妇儿呢? 咋就没了呢? 满头雾水,又有点着急,他立即拦住一名服务员询问。 那服务员愣了愣:“啊……是之前坐在窗边那妹子?她早走了啊,临走时还把饭菜打包了!” “她说她去哪儿了吗?” 那服务员想了想,没想起来。 而江战霆脸一沉,公社这么大,他小媳妇儿又那么娇柔无害,万一碰见人贩子呢,万一被人卖进大山呢? 娘西皮的!他媳妇儿呢? 此刻他俨然忘了,就他媳妇儿那个吓死人的巨大力气,甭提没遇着人贩子,就算真遇着了,也得是那些人贩子集体抱团一起痛哭。 …… 谢菁琼满头大汗地往外跑,累得气喘吁吁,那可真是吃奶的劲儿都快使出来了。 其实她当初离开国营饭店时,曾跟服务员交代过,声称自己出去走走,如果江战霆回来找她,就让江战霆在这儿等着。 可毕竟时间过去太久了,她怕这中间出岔子,也怕江战霆等得着急了,于是像阵小旋风似的,埋头就往国营饭店那边儿冲。 “咚——!” 突然撞在一个人身上,脑门顶在人家胸膛上,她磕了一下子狠的,人都快懵了。 焯啊!这是谁家的胸膛,怎么跟个铜墙铁壁似的?她都眼冒金星了,踉跄着险些没摔在地上。 好在一只大手即使地托住了她臂弯。 等谢菁琼站稳后,晕乎乎地甩了甩脑袋,捂着发红光的脑门儿看向对方,才发现,啊这…… 这铜墙铁壁是她家的! 只是,这铜墙铁壁脸色不大好。 “那个,霆霆?”她一副怯怯的模样,可心虚得不行。 江战霆心口发闷,“去哪儿了?” 今儿下了一场大暴雪,公社这边被积雪覆盖,他头上、衣服上,也全是雪,两人出门时他穿得有点少,这会儿脸都有点儿冻青了。 谢菁琼越发心虚了,“生气了?” 她轻轻扯扯江战霆衣袖。 江战霆沉默着看了她一眼,旋即一言不发,竟然扭头就走了,那大长腿嗖嗖的,而他又身高腿长,一眨眼就和谢菁琼拉开了距离。 谢菁琼:“?” 完了! 完了完了完了! 她把霆霆惹生气了,这可咋整? …… 江战霆沉着一张脸,他自个儿算过了。 自打他回到国营饭店,发现小媳妇儿不见了,总共过去一个半小时。 这期间他回了一趟青山屯,见小媳妇儿没在家,他也没进院子,迅速折返公社这边,几乎把公社翻了一个底朝天。 内心里的焦急忧愁简直甭提了,而之前心里有多急,如今他就有多气。 这致使他心头憋了一股火儿。 可走了几步后,他又猛地刹住了步伐,冷戾地回头看向鸟鸟悄悄跟在他身后的谢菁琼,她正攥着小拳头一溜儿小跑儿。 因为他走得太快了。 江战霆:“……” 还是很憋气,但看了她几秒,臭着脸迎向她,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追不上不早说。” “你是不是傻?就不知道喊我一声?” “地上雪这么厚,万一摔了呢?” 他竟然还瞪了她一眼。 谢菁琼:“???” 88:江战霆:“小媳妇儿,快哄我” 用最凶的态度说着最怂的话。 他明明在生气,但还是抿着嘴,一脸不自在地紧紧牵着她,像是生怕她走丢,也像是怕她跟不上自己。 就不能哄哄他吗?他多好哄啊!江战霆拉拉着脸,背对着谢菁琼继续生闷气。 谢菁琼:“……” 忍俊不禁。 这家伙明明高高大大的,可怎么就这么可爱呢? 谢菁琼简直要被他给笑死了。不过这事儿确实是自己的错,她认错态度良好。 小手轻轻扯了他一把,让他停下,然后她虚心地低下了头。 “我知道,是我不好,让你担心了。” “你能别生气了吗?” 她悄悄地望了他一眼。 江战霆:“……” 这还咋生气?这根本气不下去了! 不过,为了让她深刻认识到这回所犯下的错误,他仍然努力的绷着脸。 “知道错了?那你知道,我刚才有多担心、多着急吗?” “你一声不吭就直接不见了,外面的坏人那么多,万一被人拐走呢?” “我都想过了,你要是再不回来,我就去派出所,让人家公安帮我找人了!” 谢菁琼忍着笑,努力不让自己笑场。她轻“嗯”了一声,“霆霆,我错啦,我下次再也不敢了,行吗?” 江战霆冷冷地瞪了她半晌,才一副败给她的模样。 “那你要说话算话!不然再有这种情况,看我不打烂你屁股!” 谢菁琼一脸问号,“啥???” 而江战霆则是脸庞一红,牵紧了她的手,面无表情地转身:“走吧,回家!出来这么久,估计老头老太太也该担心了。” 说完,他大步流星。 那一腔正直的模样,意气风发,但趁着谢菁琼不注意,自个儿悄悄地裂开了嘴巴。 他笑得那叫个高兴! 小媳妇儿哄他了,真好! 接下来,两人气氛还算不错。 等到家之后,果不其然,被江老太一通念叨。 俩人一大早就出门了,但迟迟不回来,老太太以为小两口是贪玩儿在外面闲逛,虽说心里挺高兴的,这证明小两口相处不错啊。 但仍是忍不住训了江战霆一顿:“你个傻大个子,不知道心疼人……外头都下雪了,带着琼琼在外头逛了那么久,也不怕冻着她。” “就算不冻着,万一累着呢?个没长心的!” 老太太竟然还冲江战霆翻了个白眼儿。 江战霆没吭声,但心里想着,幸亏之前发现媳妇儿不见了,他回村时很小心,没惊动家里这些人,不然现在可就不止一顿臭骂了,保不准他老娘得抄起鞋底子抽他一顿。 “娘!”谢菁琼心里感觉挺微妙的,这事儿明明不怪江战霆,可他算是帮自己背锅了,偏偏他还一声不吭的,怪叫人心疼的。 于是赶紧拉住了老太太:“是我不好,是我自个儿贪玩儿了,娘您别生气了,别骂霆霆。” 老太太一愣,马上又笑开了花:“是这样?那玩儿得高兴不?要不回头再出去走走,不过可得穿厚点儿,瞅瞅外头那雪,都埋住脚面子了,这雪太大,都有点儿吓人了……” 老太太念念叨叨的,而谢菁琼则是看向了江战霆。 她冲着江战霆弯了弯眼睛,神色很是柔和。 江战霆:“?” 小媳妇儿乐啥呢? 再乐当心他亲她! 他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谢菁琼嘴儿一抿,悄悄掩住口,背着他再次噗嗤了一声。 这家伙,怎么就这么逗呢? 他也太好玩儿了吧! …… 这边气氛正好,然而另一头儿。 “远征??” 贺家成分不好,贺家娘俩住的房子也很偏僻。 何雯芝眼睛都快哭瞎了,叶依倩正坐在炕边,假惺惺地安慰着何雯芝。 然而一听屋外传来的动静,她起身一看,一下子愣住了。 “远征你……”怎么回来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她知道贺远征手里很有人脉,就算被人抓了,他也不至于枪毙,肯定会被放出来,但就算情况好一点儿,也得背一个处分,而要是情况不好,兴许是直接下放到村子里教育改造。 可她万万没承想,今早被抓走,竟然下午就被释放了! 不过,释放也好,毕竟她本就没打算让贺远征坐牢。 “婶儿,您快看,是远征,远征回来了!”她一副喜极而泣的模样,转身对一旁的何雯芝说。 何雯芝慌慌张张地起身:“真是远征?远征他真的回来了?” 她六神无主,自从丈夫过世后,儿子就成了她的主心骨儿,也是她唯一的依靠。 她一边哭着,一边踉踉跄跄地冲出门,连鞋子都忘了穿。 等见到脸上受了一些伤,头上、身上,满是风雪的贺远征时,她哽咽着,一把就把儿子抱住了。 “远征啊,娘的远征啊!” 何雯芝哭成这样,贺远征心里也不太好受,他压下眼底的一抹红,轻拍何雯芝的后背:“娘,我没事儿,您身子不好,快别哭了,外面风大,先回屋再说。” 贺远征好说歹说,总算劝住何雯芝的眼泪。 而一旁的叶依倩一副贤惠模样,忙着端来热水,甚至见贺远征走了一路,鞋子早就被雪水泡透了,鞋帮都快结冰了,她甚至还拿来一双干净的大棉鞋放在地上,然后蹲下身子,撩起耳边一溜儿碎发,再温温柔柔地亲自帮贺远征脱鞋。 然而贺远征眉心一拧,连忙避开她的手:“倩倩,起来,别这样。” 他怪不自在的。 叶依倩眼眶一红:“远征……你伤得重不重?”她一副柔情万种的模样,伸手想碰碰贺远征的脸,但贺远征一偏头,就避开了她的手。 贺远征其实也挺纳闷儿的,好像自从得知叶家对琼妹儿做过的那些事情后,他就和叶家有隔阂了。 本就厌烦叶母,这会儿变得更厌烦了,而从前本是挺欣赏叶依倩的,觉得叶依倩不错,性子柔顺,人也温和,觉得叶依倩挺适合自己的。 但如今……到底是有了心结,哪怕两人的对象关系并未改变,可这心结却一时半会儿的难以解开。 他长吁口气,“没事儿,就只是一点皮外伤,过几天就好了。” 然而叶依倩却敏感地察觉到他态度上的变化,她垂了垂眸,轻抿一下嘴,暗暗咬紧了牙关。 全是谢菁琼害的!不但如此,远征对谢菁琼越来越关心,谢菁琼那边稍微出点儿什么事,他就第一时间赶过去…… 幸好,幸好她很有先见之明,接下来只需再添一把火,她就能彻底把那个苗头扼死在摇篮中。 一念至此,叶依倩柔柔地抬起头,却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 她开口说:“远征……” 89:着魔了 叶依倩哽咽个不停,她抽抽噎噎地说:“琼妹儿她真是太过分了,我真是没想到,她竟然会做出这种事情来……” “她一点旧情都不念,竟然把你举报了……” 贺远征:“??” 身形一僵,猛地看向叶依倩,一脸的茫然恍惚,过了半晌,才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你说什么?” “琼妹儿?” “是她举报我的?” 叶依倩攥了攥手心,当“琼妹儿”这几个字从贺远征口中吐出,她听在耳中,一颗心却仿佛被人丢进了有锅里,她暗暗地咬紧了牙关。 之后,又再次啜泣了起来:“她太不地道了,她怎么能那样,她今儿甚至还和你家婶子吵了架,甚至还差点动手打人……不信你问婶子?” 何雯芝也是一脸痛恨,她紧紧地抓住贺远征的手:“那谢菁琼昧着良心干出这种事,她怎么想的?远征你在外面那一摊子事儿,咱们大队里知道的人不错,除了娘,倩倩,还有几个给你帮忙的,就只有她……” 当初贺远征叮咛谢菁琼,一旦遇见麻烦需要用到他时,就让谢菁琼去公社找他。而那天回来后,私底下他心不设防,曾将那场谈话告诉何雯芝。 当时何雯芝就一脸紧张,怕谢菁琼信不过,担心谢菁琼不靠谱,怕谢菁琼把贺远征当二道贩子的事儿给抖搂出去。 她甚至这么说:“远征啊远征,你傻不傻啊?谢菁琼她如今嫁进了老江家,她自个儿又是一个傻的,她脑子不聪明。” “万一她给你说漏嘴,你这辈子可就完了啊!” 也是有这种担心在前,今早贺远征被抓后,叶依倩就含沙射影地给何雯芝洗脑,导致何雯芝如今是深信不疑。 不但深信不疑,甚至还认为,贺远征被抓,不仅仅是谢菁琼说漏了嘴,而是像叶依倩所说的那样,是谢菁琼把贺远征举报的! “多大仇、多大恨啊,你一番好心,她就是这么回报你的?她没良心啊!” 何雯芝从前是个地主家的小姐,就算心里恨得要命,可如今也只能来来回回地骂谢菁琼没良心,倒是没说其他的。 可这些话听在贺远征耳中,叫他脑子一嗡。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娘,倩倩,我出去一趟,你俩不用担心。” 说完,他立即起身。 而叶依倩望着他背影,隐晦地弯了弯唇。 谢菁琼!这可全是你自找的,远征他可不是好惹的,他最痛恨被人背叛了。 毕竟……贺家成分不好,而当年贺家遭难时,远征的父亲,就是因为被一个老朋友背叛了,这才叫人给活活打死的。 叶依倩心里盘算着那些小舅舅,心里幸灾乐祸,脸上也露出仿佛奸计得逞的冷笑。 …… 然而,叶依倩却不知,贺远征心里是挺乱的。 可他觉着,这事儿里头,八成是有什么误会! 他虽然冲出家门,却并非像叶依倩想象的那样去找谢菁琼算账,而是自个儿在外头冷静了一会儿,这才去了老江家。 都说琼妹儿是个小傻子,可这几回接触,他觉着琼妹儿不傻。 或许可以问问琼妹儿,兴许琼妹儿那边能有什么头绪。 他这么想着,赶在天色擦黑时,来到江家院子外,旋即抬手拍了拍院门。 …… “大伯母!” “这个软软的,糯糯的,好好次呀!” “这个白白的东西叫什么呀?” 今日晚饭依然是谢菁琼做的,这年头缺吃少穿,乡下孩子没吃过多少好东西,她灵机一动,就给孩子们做了个红糖滋粑,不过他们这边儿更喜欢管这玩意儿叫“糯米团子”。 孩子们抓着白白嫩嫩的糯米团儿,一口咬下去糯叽叽的,而且因为里面加了点牛奶,吃起来有股奶香味儿,并且红糖熬成酱,淋在糯米团子上,那叫一个甜。 直叫孩子们幸福地眯起了大眼睛。 谢菁琼笑眯眯的,顺手揉了揉几个孩子的小脑瓜儿:“这是糯米做的,不过晚上不能吃太多,这个不太好消化。” “那四宝再吃一个可以吗?一个不行的话,那就半个?” 四宝仰起小脑袋,就像那糯米团子似的,糯叽叽地央求着谢菁琼。 谢菁琼假作考虑。 “大伯母,好不好嘛大伯母?” 四宝抓着谢菁琼的手开始摇晃,另外两个小的也扑了过来。 六儿年岁小,路都走不稳,自个儿摔了一个屁股墩儿,但小手紧紧地抓着吃剩的糯米团子。 他扑在谢菁琼的腿上:“大伯母哦,好好次!六儿也想再次一个!” 就连比较早熟的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这俩人也不禁眼巴巴地望了过来。 江澈更是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巴。 那个糯米团子,真甜呀! 谢菁琼被这些孩子逗得不行,她笑得前仰后合:“好好好,那就一人再吃一个,但不能再多了,剩下的咱们明日白天吃,行吗?” 她和孩子们好商好量。 而一听大伯母松口了,孩子们眼神一亮。 六儿抖了个机灵,望着比他高出很多的谢菁琼,竟然伸出了小手手,“大伯母,抱!六儿要抱抱!” 然而当谢菁琼弯腰时,六儿吧唧一口,嘴巴上沾着红糖酱,黏糊糊地给了谢菁琼一个大亲亲。 甚至还亲出“啵”地一声来。 谢菁琼:“?” 她扶额失笑,啊,这些孩子们啊,哎,怎么说呢?哈哈,就是好可爱,她心情好极了。 她星眸水润,星辉熠熠,而那含笑的模样,叫江战霆跟着了魔似的,就那么直勾勾地看着她,险些回不过神来。 不过,江老太倒是一脸迷惑:“奇了怪了,咱家有糯米面粉吗?” 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还有老四媳妇,这几人面面相窥,旋即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那个……” “好像没有?” “那这糯米团子又是咋做的?” “啊这……” 大伙稀里糊涂的,而谢菁琼一脸心虚,她连忙干咳一声,“这阵子不是总去公社吗,我抽空买的。” 她这么一说,大伙恍然大悟,也就信了。 但其实那些制作糯米团子的材料,全是她悄悄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 她抹了把头上并不存在的冷汗,拿起了盘子正要分发糯米团子时,就听—— “砰砰砰。” 院子外头传来了拍门声。 谢菁琼:“?” 90:你倒是亲啊 江老太纳闷儿:“这大晚上的,天都快黑了,是谁来了?” 江老头说:“你快出去看看,兴许是大队长,没准是为了招工办厂的事情跑来的。” 这么说着,江老头也下了炕,一边弯腰套鞋子,一边催促老太太。 然而当这一大家子出来时,就见贺远征伫立在院门外。 他神色莫测,像有什么想不明白的事情,浓眉敛紧,正低着头一脸沉思。 “贺家小子??” 老江家这边一脸吃惊:“他咋来了?” “他不是被抓了吗?” 而贺远征一抬头,视线第一时间搜寻谢菁琼的身影,旋即他长吁口气。 “琼妹儿,我有点事情,想要问你。” 坏了! 谢菁琼一阵紧张。 心说完犊子了,难不成她之前在公社假扮老太太的事情被贺远征发现了? 可是不对啊,她没露任何马脚啊,贺远征应该联想不到她自己身上才对啊。 她这么想着,旋即咳咳一声,清了清嗓子,这才定了定神。 转身将盘子交给江老太:“娘,您先帮孩子们分团子,我去去就回。” …… 谢菁琼出门时,发现身后多了一条大尾巴。 回头一看,见是江战霆。 他手里拎着一件从部队带回来的军大衣,二话不说披在了她肩上。 “走,我跟你一起。” 这黑灯瞎火的,又是孤男寡女的,假如小媳妇儿真跟贺远征出去了,万一被什么长舌妇撞见,少不了得传出什么不好听的谣言来。 他可不愿小媳妇被人私底下念叨,更不愿小媳妇被人肆无忌惮地编排。 这年头,女人名节还是要的,像是隔壁大队,就曾有一个小寡妇被人污蔑偷汉子,后来在众口铄金下,实在受不了那些指指点点,竟然跳河自杀了。 …… 贺远征在院外等候,等那两口子出来时,他再次长吁了一口气,旋即才皱眉说:“琼妹儿……” “我今儿刚回来,听见了一些闲话,有人说……” 他有些难以启齿,哪怕他并不相信叶依倩所说的那些,在他看来,兴许叶依倩也是误会了什么。 他并不认为自己被人举报这事儿是谢菁琼干的。 毕竟就像他娘何雯芝之前说的那样,这得是多大的仇、多大的恨? 他和琼妹儿之间并无过节,琼妹儿也不是那种会背地里捅人刀子的性格。 可如今打开这话茬儿,依然叫他有点不自在。 谢菁琼恍然大悟:“你是为了这事儿啊?” 江战霆则是皱了皱眉:“你难道没想过,我们江家之前刚被人举报过,今天又换成了你被举报。” “怎么,这举报还成瘾了,举报还扎堆了?” “两次举报都是有人写了举报信。” 但这时候才1971年,文化普及度不高,尤其是乡下人家,很多村子几百人,但识字的总共也没有几个。 “你不如去打听打听,咱青山屯都有谁认识字,能写举报信肯定是认字的。” “而据我所知,你娘、你那个对象叶依倩,我媳妇儿,队长叔,还有我家老四和老四媳妇……我知道认识字的就这么几个。” 贺远征一愣。 确实是这样,谢菁琼识字是因为谢老大夫以前教过她,叶家只有一个闺女,所以叶依倩上过小学,但没上初中,不过识字倒是没问题的。 贺母何雯芝从前是地主家的小姐,甭提识字了,在家道中落前,那几乎是琴棋书画样样儿都会的。 至于大队长李全国是自学的,而江老四和老四媳妇孙秋怡,这两个人也曾念过几年小学,不过没等小学毕业,学校就停课了,俩人小时候是同学,长大了变成两口子。 而贺远征想了半晌,屯子里认识字的,好像真就只有这么几个人! 他眉心打了个死结,半晌,突然灵光一闪:“琼妹儿,听说我娘今天找你吵架了,我代她赔个不是。我想起还有点事儿,我先走一趟。” 说完他就立即转了身,一副急匆匆的模样,而他所去的方向,不是回叶家,竟是笔直地走出了青山屯,在夜色里直奔大岭乡公社。 江战霆瞥眼他背影,“啧”地一声,他咂摸一下嘴。 “幸好他脑子没进水,不然他要是敢……我非得一拳撂倒他不可。” 谢菁琼:“?” 狐疑地看过来,而江战霆抬起手,握住她两侧衣领,帮她拢了拢军大衣的领口,然后放轻了声音对她说:“走吧,咱回屋,我都饿了,还没吃饭呢。” 他可怜巴巴的。 想了想,又补充一句。 “媳妇儿……你下回再给大宝他们做好吃的时,能不能也给我带一份儿?” “不然干看着,我眼馋。” 谢菁琼:“?” 一脸懵逼:“可我之前做的是甜食呀,你的话……”看起来就不像是会喜欢吃甜食的样子。 “而且,我做饭了,也做菜了,都热乎着呢,咱回屋就能吃呀?” 江战霆说:“我不管,我无理取闹!反正你得给我带一份儿,你不能偏心。” 他酸唧唧地想着,家庭地位越来越不牢固了,在他小媳妇儿心里,就连家里那群小崽子排位都比他靠前。 不行,不能再想了,不然今晚得憋屈得睡不着觉! 谢菁琼:“……” 无语死了。 行叭行叭,就宠着他点儿吧! “走,回屋吃饭了!” 一把牵起他的手,而等回屋后,她立即从盘子里拿出凉快糯米团子放进一只空碗中。 江战霆接过那只碗,瞅了瞅碗里的糯米团子,又瞅了瞅谢菁琼,那眼神亮得跟狗子似的。 “媳妇儿,你真好~~~” 旁边,江老太:“?” 噫,肉不肉麻啊,她咋生了个这么没出息的儿子。 夸媳妇儿好有啥用,你倒是上啊,你倒是亲啊,老太太我还盼着赶紧抱个大胖孙女呢,实在不行再给她多添几个小孙子也成啊。 老太太为这小两口的生育大事操碎了一颗心,对此谢菁琼和江战霆却一点都不知情。 而另一头,贺远征来到公社后,立即直奔一个四合院。 一个年轻人长得俊朗又帅气,一副活力四射的模样,跟个暖融融的太阳似的。 他一看见贺远征就扑了过来:“你小子,不枉我为了帮你求助我大哥,出来了还知道过来给我报个信儿,不错不错!” 年轻人一把抱住贺远征,重重地拍拍贺远征后背。 贺远征嫌他太黏糊,赶紧把他推开了,旋即说:“我有件事儿想拜托你。” “你说!”那年轻人叫沈云销,一副爽快模样。 贺远征锐利地眯了一下眼:“之前有人举报我,你帮我把那封举报信弄过来,我想看看。” 最好不是熟人干的,但如果是熟人,只要一看字迹,他准能认得出来。 91:粘人大狗子 正好这时,吱呀一声。 四合院里头,一名清隽俊雅的男子推门而出。 男人指尖夹着一支烟,肩上披着一件厚实的黑棉袄,里面穿着的却是白衬衣。 他身材颀长,宛若今夜的皎白月光,模样虽淡雅,却也透着几分温和的气质。 “远征来了?”他瞧了一眼贺远征。 贺远征和沈云销之间,两人认识久了,说起话来没大没小,但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却不禁放上了几分尊重、敬仰的态度。 “沈哥。”他叫了一声。 沈漠重薄唇叼着烟,深吸了一口,旋即说:“看来他们办事儿倒是挺快的,不枉阿霆为了你的事儿来找我一趟。” 贺远征听见这话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旁的沈云销,他以为自己能够提前出来是沈云销帮忙,但是,阿霆? 而沈云销也一脸懵逼。 “哥,你说什么呢?” “你难道不是冲着我的面子吗?” “阿霆,你说的是哪个阿霆啊?” 沈漠重眉梢一挑,“你的面子?你的面子值几个钱?” 沈云销无语。 这真是亲哥,不是亲哥都说不出来这种话! 而沈漠重却是看向贺远征那边儿,扬唇笑了笑。 “回头别忘了登门道谢。” “阿霆很少会为了这种事情来找我,我倒是头一回看见他帮别人出头。” 说完这话,沈漠重叼着烟,施施然地回屋去了。 而房门一关,院里的贺远征却一脸狐疑。 他沉默了许久,突然灵光一闪。 “阿霆?难道是江战霆?” 竟然是江战霆,把他捞出来的? 原来沈哥竟然认识江战霆吗? 他脑海里翻来覆去的转着这些个念头,又突然想起之前回家时,何雯芝和叶依倩口口声声说,是琼妹儿写了举报信才害他被人抓起来。 可现在这么一看,他本就觉得这事儿里头有误会,本就认为是他娘和叶依倩误解琼妹儿了。而现在,他更加坚定这个念头。 毕竟先是把他弄进去、再把他给捞出来,这不是脱裤子放屁费二遍事吗?没必要这样。 而他旁边的沈云销一脸崩溃:“哥,你咋还回屋了?你倒是出来呀!” “那个阿霆是谁?我去,该不会是霆哥吧!” 这么说着,冲上去拍了拍房门,屋里却传来沈漠重懒散的声音。 “行了,大晚上的嚎什么嚎,赶紧回去睡吧,我也准备歇下了。” 屋子里传出窸窸窣窣的声音,沈漠重已经脱掉外头那件黑棉袄,掐灭香烟,好整以暇地躺在烧得热乎乎的土炕上。 沈云销无语。 他悻悻地转过身,闷闷地摸了摸鼻子。 贺远征长吁口气,说:“之前那事儿就拜托你了。” 沈云销叹了口气,无语望天。 “我算是发现了,我就是个劳碌的命!” 说完他自个儿垂头丧气,只能认命地跑出门去帮贺远征疏通关系,争取尽快把那封举报信给搞过来。 第二天清晨。 天刚蒙蒙亮,但因昨日下了一场大暴雪,今儿一早,撩开窗帘一看,只见外头一片白雪皑皑。 家里的屋瓦上、院外的树梢枝头,全部压满了累累的白雪,甚至就连院子里都有些结冰了。 谢菁琼哆哆嗦嗦地走了出门,感觉这天气真是太不像话了,怎么一下子就冷了这么多呢?冻得她都瑟瑟发抖,浑身直打摆子。 “阿嚏!”她打了个喷嚏。 抬手搓了搓自个儿的鼻子,麻溜去了趟厕所,洗完手后就赶紧往屋里跑。 “太冷了,太冷了!” 这种鬼天气,她只想待在屋里不动弹,稍微出个门那都是受罪。 像他们青山屯这种乡下地方用的都是农家土厕,有些人家的厕所盖在院子里头,也有一些人家的厕所建在院子外头。 若是天气暖和点还好,但像现在天气这么冷,出去上个厕所都有点冻屁股,她琢磨着,想搞个冲水马桶出来,这样生活起来肯定能更方便一点儿。 不过这时候毕竟才1971年,那种玩意儿弄出来未免太打眼了。就算真想弄个冲水马桶,也还得再等等,再合计合计。 她一边琢磨着,一边进了屋。 脱下身上那件厚棉袄,一股脑地钻进了被窝中。 炕上那边江战霆睡得迷迷糊糊的,眼睛睁开一条缝看了她一眼,然后叽里咕噜地从炕梢滚了过来。 接着,他连人带被地,将谢菁琼搂进了怀里。 “媳妇儿~~~” 猛虎撒娇! 他大脑袋搭在谢菁琼的肩膀上,还往谢菁琼的颈窝拱了拱。 谢菁琼身形一僵,“你干什么?放开我……” 她身上裹着厚厚的被子,跟个粽子似的,被江战霆搂着。 男人的大长腿,横跨过她的腰,双腿一抿,就把她整个给夹住了。 这下子,谢菁琼觉得她就跟一条死鱼似的。 “你干嘛呀?”不禁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江战霆还有些迷糊,嗓音沙哑地说:“别动,让我再抱一会儿。” “冷不冷?我帮你焐焐,焐着焐着就热乎了。” 他抬起手放在谢菁琼脸上,小媳妇儿脸蛋儿凉凉的,像是冰一样。而他的手是热的,像火一样。 谢菁琼不禁无语:“别没个正形,好啦,你快点起来。” “我不!”江战霆眼睛都没睁,就直接回了句。 他继续搂着她,磨磨蹭蹭的,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睁开眼,也不愿起身。 然而心里的小人却一派严肃,严正地宣告:老子啥也不知道,老子就是睡迷糊了! 老子得多抱一会儿媳妇,不然过这个村,可就没有这个店儿了。 对此,谢菁琼无奈地叹着气。 这家伙怎么这么黏人呢?跟条大狗子似的。 “哎………”她苦闷地垮着小脸儿,静悄悄地凝视了江战霆许久。 而被他这么搂着,渐渐的身上热乎起来了,她人也有点儿昏昏欲睡。 一看外头的天色,差不多早上六点钟。心里一琢磨,罢了罢了,先睡个回笼觉吧。 反正今天家里也没什么事儿,不需要早起。 一念至此,她眼皮渐渐地耷拉下来,很快就睡熟了。 而江战霆倒是越躺越精神了。 “媳妇儿?媳妇儿??” 他睁开了眼睛,叫魂似的喊了谢菁琼几声,但谢菁琼早就呼呼上了,睡得那叫个香甜。 江战霆一瞪眼,立即撑起了身体,他低头俯瞰了谢菁琼许久,然后眼珠转了转。 不知怎的,他脸庞通红,竟然徐徐地低下了头,然后“啵儿”地一声,竟然亲在了谢菁琼的嘴上。 等亲完之后,他自个儿跟干了什么坏事似的,摸了把脸,得意地笑个不停。 那眉飞色舞的模样,简直是春心荡漾。 92:亲亲媳妇儿的小嘴 不久,江家大院传出些动静,陆续有人从炕上爬起来。 老太太招呼着老二、老三的媳妇儿,还有老四家的,一起去厨房做早饭。 而江老头则是收拾收拾,等穿戴整齐,就带着江二弟他们出门了。 今儿得继续忙粉条工厂招工这件事儿。 一大家子各司其职,有的在外忙活,也有人在家里忙着生产粉条。 唯有大房屋里静悄悄的。 老太太做好饭,回头一瞅,就一脸奇怪:“战霆呢,琼琼呢?” “他俩是出门了,还是没起呢?” 老二媳妇正帮忙端菜,听后回答一句:“好像是没起呢,早上大宝醒得早,贴着窗户看见大嫂出门上厕所。” 老三媳妇说:“今儿天气可冷得很,咱大嫂怕冷,估摸是受不了这天气吧,要不就是睡回笼觉了?” 老太太想了想,轻手轻脚地走向大房那边儿,小心地把房门推开一条缝儿,就见她那傻儿子单手撑在炕上,守在小媳妇儿身边,正乐得见眉不见眼。 瞅那一脸的傻气,叫老太太直嫌弃。 撇了撇嘴,老太太见谢菁琼睡得正熟,就又鸟鸟悄悄地关上房门退出来了。 老四媳妇孙秋怡拿着一叠碗,手里还抓着一大把筷子:“娘,不招呼大哥大嫂起来吃饭吗?” “不用,琼琼睡觉呢。” 至于江战霆? 老太太又嫌弃了。 挺大的个子,好歹是个大小伙子了,自个儿饿了就自个儿出来吃饭了。 既然没出来,那就是不饿,懒得管他了。 不禁又想起江战霆那副傻笑模样,老太太咧咧嘴。 笑啥笑,赶紧让琼琼给她生个大胖孙子是正经! 日常盼孙女的老太太精神抖擞,招呼着儿媳妇先吃,等吃完后又带着孩子们去给外头忙活的江老头等人送饭。 而这么一对比之下……嗯,谢菁琼越来越像亲生的,反倒是这亲儿子江战霆,越来越像捡来的。 …… 老江家的日常总是这么诙谐有趣儿,当娘的日常把媳妇儿当成亲生的疼,对亲儿子反倒是一百个嫌弃。 而另一头,人在公社的贺远征,也总算等来了结果。 “喏,总算搞到了,这玩意儿被他们当成不要的垃圾扔了,后来又被丢去废品回收站了,我搭了不少人情,又带着人掏了不少垃圾,才总算把它找出来的。” 沈云销哆哆嗦嗦地回来了,为了贺远征这事儿他忙了一整夜,昨儿大半夜地敲响了几个朋友的家门。 而这天寒地冻的,他脸都快要冻青了,感觉浑身都快冻透了。 “辛苦了,回头我请你喝酒。” 贺远征一脸沉重地接过那封信,信封变得皱巴巴,还沾上了不少脏污。只是薄薄的一封信而已,但在落入手中的时候,叫他感觉重于千斤。 沈云销咧了一下嘴:“嘿,我也算没白忙活,好歹混来了一顿酒,不过这可不能叫我大哥知道……” “我大哥自打半年前就身体不大好,当初听说霆哥出事儿后,他也一下子病倒了,回京修养了大半年呢,前几天才刚回这边儿来……” 沈云销念念叨叨。 而贺远征的心早就乱了。 他以前并不知沈漠重和江战霆的关系,哪怕曾从沈云销口中听过几回“霆哥”的大名,但也没往江战霆身上联想。 这兄弟俩祖籍在京城,来历挺大的,他以前一直以为“霆哥”是京城那边儿的人。 不过害他心乱的罪魁祸首,并不是因为这事儿。 而是手里这封信,马上,就能真相大白了! 神情肃穆地做了一个深呼吸,贺远征用力地闭了一下眼,旋即仿佛怀揣壮士断腕的决心,拆开了手里的那封举报信。 不论如何,他已经做好最坏的心理准备。 究竟是谁背叛了他,是谁在害他,马上就一目了然! …… 那边的谢菁琼不知,她这回笼觉竟然睡了三个多小时,睁眼一看都快十点了。 屋外老太太正招呼着:“老二家的,快来,这盆淀粉弄好了,快饸烙机把它压成面条。” “老三呢?老三还在外头呢?大宝快把你三叔喊回来,得给供销社那边送货了。” 一大家子忙忙碌碌,而谢菁琼直打哈欠,感觉自己这小日子过得真是太腐败了,竟然日上三竿才起来。 “媳妇儿,来,吃饭了。” 江战霆笑容满面,像算好的一样,正好谢菁琼刚醒不久,就端着一份儿饭菜从外头进来。 “我估摸你也快醒了,来,筷子。哦对了……用不用先洗一把脸,还是先刷一个牙?” 他转身拿起暖水瓶,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她。 谢菁琼摸了摸脸:“还是先洗个脸吧,感觉脸上怪不舒服的……” “霆霆,我脸是不是肿了呀?还有嘴巴,好像也肿了,怪难受的……” 江战霆:“?” 忽然惊悚。 立即挺胸抬头,做出一腔正气的模样:“咋肿了?快让我看看,是不过敏了?” “嗯,没肿,挺好看的,挺漂亮的!” 他一脸假正直,反而叫谢菁琼狐疑了。 “霆霆啊……” “嗯?怎么了,你说!”可谓是有问必答了,那态度好得不要不要的。 谢菁琼费解地看着他:“我脸肿了,该不会是你干的吧?” 不然他怎么一副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态度呢? 江战霆又是一僵,眼珠转了转,僵硬地说:“瞎说!” 但一股热气蓦地冲上了脸膛,脑袋顶上都快冒烟儿了。 他就是……没忍住。 趁着小媳妇睡觉,亲了一口,然后……又亲了一口,然后,再来一口! 一开始只是想亲亲那像水嫩豆腐似的小脸蛋儿,后来,就一个没忍住,亲了亲媳妇儿的小嘴儿。 他……心虚地偷瞄谢菁琼。 谢菁琼越想越奇怪,带着点儿质疑的,不能理解地瞅着他:“你该不会……趁我睡觉,打我了吧?” 江战霆本来还挺紧张的,可一听这话,“啥??” 眼珠子都瞪圆了。 “怎么可能!” 她可是他媳妇儿,他就算自己打自己,也不敢打她呀! 93:翻脸了 可是谢菁琼悲愤了。 狗东西! 一定是他悄悄趁她睡觉打她了,不然她一觉醒来脸咋肿了呢? 问题是嘴巴也肿了,怪不舒服的,她有些纳闷儿,他到底是怎么打的呢? 不过这不是重点,一想这家伙他竟然……她就气得不想理他了! 于是等谢菁琼出门时,老太太瞧见她一脸愤愤,不禁纳闷儿:“这是咋了?战霆惹你生气了?” 老太太一边说,一边撸起袖子抄起了擀面杖。 正好江老头忙完招工的事情,名额已经定下了,初期总共从青山屯筛选了二十人作为第一批员工。 一听这话,老头儿眼珠子一立,马上拎起立在墙角儿的铁锹。 眼瞅一场混合双打即将爆发,谢菁琼干咳一嗓子:“咳,没事儿没事儿,我俩就是闹着玩儿。” “闹着玩儿也不行!” “江战霆,个小瘪犊子,瞅瞅把你媳妇儿气得,麻溜的,你做啥亏心事了?出来,给我说!” 老太太大动肝火,扯脖子冲屋里吼着。 江战霆皮子一紧,头皮发麻地僵住了几秒,旋即就身手矫健地跳上炕。 炕上有个窗户,挨着后院儿,他竟然跳窗跑了。 男子汉大丈夫,他好歹二十来岁了,挺大个人了,要是当着小媳妇儿的面被老父母毒打一顿,他还做不做人了。 他不要面子的吗。 于是乎,当老头老太太冲进来时,早就人去屋空了,连江战霆的影儿都没能瞧见。 老太太这个气:“这小子!!” 可气着气着就又笑了,觉得这日子吵吵闹闹的,可她心里满意极了。 …… 最后,谢菁琼好说歹说,总算把老太太安抚住了。 中午时一大家子凑在一起,提起了正事儿。 江老头正襟危坐说:“我跟大队长商量过了,今儿就把咱家那些小磨盘,还有饸烙机啥的,全都弄去那几个绝户房子,那儿用来当厂房。” “然后等明儿一早,咱粉条厂就正式开工了。” 老太太一脸恍惚:“咱们这就开厂了?我咋感觉像做梦似的呢?” 真是一点儿真实感都没有,叫老太太心里晕乎乎的。 老头本是个严肃的性格,平日不苟言笑,但这会儿心情挺好的,一把抓住了江老太的手。 “咱家这日子,算是真真正正地过起来了,咱琼琼是个有福气的,带着咱全家,还有咱青山屯儿,过上好日子了。” 谢菁琼正在摘菜,冬季吃得全是地窖里囤得过冬菜,秋收的大白菜几乎塞满了整个地窖。 但一些白菜叶子蔫儿了,把蔫掉的叶子撕下来打算等会儿喂小鸡。 听见这话她不禁看向江老头,感觉……感觉自己也没干啥,这夸奖她受之有愧了。 江二弟是个直肠子,心里咋想的,就咋说了:“我也是这么觉着的!” “娘之前就说过,大嫂是个小福星,这可全是大嫂的福气,咱家跟着沾光了。” 其余人也笑呵呵地直点头。 江战霆已经偷偷摸摸地回来了,但没敢往老头老太太面前凑。 不过听大伙儿都在夸他媳妇儿,登时,那眼睛亮得跟狗子似的,显得很有神采。 别问,问就是骄傲,就是自豪! 我媳妇儿可真厉害! 他与有荣焉,比自己以前在部队拿了军章奖章,立下个一等功还高兴。 然而,就在这时候。 “老叶家出事了!” 江家院子外,有人嗷唠一嗓子。 几个婶子一脸兴奋,正忙着八卦呢,边跑边说:“走走走,快过去看热闹。” “老叶家出事了。” “贺家小子跟叶家闺女翻脸了!” “他俩闹掰了!!” 江家:“?” 谢菁琼:“?” 立即想起贺远征被人举报那事儿,谢菁琼眉梢挑了挑,猜出几分东西来。 老三媳妇徐丽英向来看叶依倩不爽,一听这事儿立即精神了:“大嫂,走!” 她一把扯住了谢菁琼:“咱也去凑凑热闹!” 叶家以前那么欺负她大嫂,那叶依倩也不是啥好人,如今这痛打落水狗……啊不,如今这看戏的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这当然得掺一脚啊。 谢菁琼:“?” 没等回过神,就被老三媳妇扯着跑走了。 而这俩人一跑,老江家剩余那些人对视一眼,一琢磨,老太太就开口了。 “走,咱也瞧瞧去。” “想当初那老叶家还想贪咱们战霆的抚恤金呢。” “呵呵呵,那个孔大凤(叶母的名字),整天嚷嚷着有个孝顺的好女婿。” “这下子贺远征跟她闺女翻脸了,我倒是要看看,她还能不能笑得出来!” 就这么,一大家子看热闹不嫌事大,风风火火地一起出门了。 …… 叶家院子外。 “叶、依、倩!!” 贺远征咬牙切齿,他一脸狂怒地瞪着叶依倩,他不再认识这个人,他几乎想不起她从前的模样。 她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今天早上,沈云销帮他弄回那封害他被抓的举报信,当拆开信封的那一刻,看见那清秀而熟悉的字迹。贺远征只觉得,人生好比一场莫大的讽刺。 “我究竟哪里对不起你?” 他双目血红,那神色越发的压抑。 而叶依倩早就慌了,她知道事情已经败露了,这是她之前从未想过的。 她慌慌张张地解释:“远、远征……我,我不是故意的,你……你别生气了,行吗?” 她疾步上前,想抓住贺远征的胳膊,仿佛这样能叫她安心一点儿。 不然面前的这个男人,仿佛随时会化为一阵风,从她手中溜走似的。 这叫她心慌意乱。 然而,贺远征猛地一扬手,嫌恶地拂开了她。 “别碰我!!” 他仿佛一头受伤的困兽,冲她怒吼着。 那眼神里的戒备提防,就好似一头刺猬,而那眼底的阴狠压抑,更好像一匹恶狼,恨不得立即与她玉石俱焚。 “远征……”叶依倩眼前一黑,险些没昏死过去。 她知道,这事情大了,她已经兜不住了,而按贺远征的态度来看,她们两个,怕是要完了。 而那正正是她最为恐慌的。 “女婿啊,女婿你这是咋了?” 叶母也早就懵了,一见这边情况不好,就赶紧冲了过来。 94:我和你,已经完了 贺远征和叶依倩处了半年,他哪怕不喜叶父叶母,但他是个孝顺的,对长辈还算可以,但凡是何雯芝有的,叶家父母这边也得有一份儿。 平时有了什么好东西,总不忘给叶家送过来。也是因此他哪怕成分不好,但,架不住他给的真是太多了! 所以叶母早就把他当成女婿了,认为他和叶依倩处个一年半载,结婚那是迟早的事儿,毕竟俩人也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 然而。 “女婿?哈,谁是你女婿?” “我可当不起你这一句女婿!” 贺远征一脸的阴怒,狠戾地笑着冷漠讽刺。 叶母吓得往后退了一步。 贺远征怒睁着眼睛,拳头紧握,气急的样子极其骇人。 “远征哥,你听我解释,我是怕失去你!你别生气……”叶依倩几乎语无伦次,她满脸的眼泪,双手颤抖着,想要去拉贺远征。 贺远征倒退一步,一脸的失望。 “叶依倩!!” “你到底怎么回事,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你是我对象,我是因为信任你,把你当作未来要过一辈子的人,所以我从未瞒过你。” “可你竟然反捅我一刀?” “举报信?你竟然亲手写信举报我?” “我贺远征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他一脸的阴鸷,有些话实在是不吐不快,当看清那封举报信上的内容,以及认出那清秀的字迹时,他只觉得,真像一场莫大的讽刺! 他们两个的感情到底算什么? 而他又究竟哪里得罪了她? 她知不知道那意味着什么? 而叶依倩见贺远征气成一副失控的模样,她一脸无措地站在原地,心里慌乱到极点。 “远征,我,我……”她感到不安,但还是想要挽留这个男人,可就在她想伸手时,贺远征却一脸冷漠,迅速后退了一步。 仿佛她是什么心肠狠辣的蛇蝎,视她如洪水猛兽。 他压抑着心头的怒火,哪怕都已经气成了这样,但他的为人不容他对一个女人出手。 他只能不断地做着深呼吸,试图让自己冷静一些。 “叶依倩,我和你,完了!” 他清楚地说出这句话。 也就在这一刻,叶依倩一颗心仿佛坠入了冰窖。 “远……远征?”她双眸霎时红透,若说之前当着他的面儿掉泪,或许存着几分侥幸心态,想借由自己哭泣的模样博取她心软。 那么现在,她是真的哭了,也是真的慌了。 “我……我不!!”她突然尖锐地喊道。 “我没想这样,我不要这样!” 上辈子她和江战霆结婚,但结婚当天正在办酒席,没等进洞房,江战霆就被部队紧急召回。 那时候她不愿守寡,见江战霆出事立即收拾东西回娘家,可后来却被人贩子拐了。 她被困在深山老林那么多年,为那些恶心的男人生儿育女,最后变得人老珠黄,落下了一身毛病。 哪怕后来公安剿灭了人贩窝点,也顺藤摸瓜把她救了出来,可她那时年纪已经大了,又是一身的病痛。 她永远也忘不了,当她躺在病床上,却看见从前那个村里的二流子,变成林省首富时的震撼。 明明以前所有人都说贺远征游手好闲、不学无术,所有人都瞧不起他,可他却成了最出息的一个,他成了出名的民营企业家,在电视上表现得成熟有风度,那风采翩翩的模样折煞了人心。 所以当重生后,她知道,她必须得趁着先知先觉把握住他!她要做贺太太,要做未来一省首富的夫人! 可他和谢菁琼走得那么近,谢菁琼本来是个小傻子,最近却变得聪明机灵了,他又那么袒护谢菁琼……她只是担心,只是害怕! 她怕谢菁琼把贺远征勾走! 她也只是没办法了,她只是想要把他留在自己身边啊。 然而,这些心里话却没法照实讲出来,她只能双目红彤彤地望着他充满了祈求。 然而贺远征压抑又无力地冷笑一声,他眼底的温度在消退,不论是从前的喜爱,还是如今的恼火,最终全部湮灭得一丝不剩。 在他眼中,仿佛她叶依倩,已经变成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他什么都没再说,也没有再说下去的必要了,冷漠着一张脸,干脆利索地转身走人。 “远征……” 叶依倩迈出脚步,想要追他,可她却踉跄着,身形一晃。 同时眼前一黑,竟然晕了过去。 “哎呀,倩倩呀!” 叶母见她倒地,登时一惊,赶紧冲了过来。 而四周众人本是来看热闹的,见此不禁唏嘘。 “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其实人家贺家小子对她也算挺不错的。” “就是,我说贺远征以前只知道跟那些狐朋狗友鬼混,为啥一直没缺过粮食,还动不动拎点糖水罐头给叶家送过去……敢情是投机倒把。” “但就算他当上了二道贩子,也没亏过叶家丫头。” “你说她这损人不利己,她这是图个啥?” 大伙儿看着昏迷中的叶依倩,一脸的费解。 而另一头,江家也已经赶到了,见到这边的情况,众人皆是愣了愣。 谢菁琼听见乡亲们的议论声,也是一脸糊涂。 说实话,她之前隐隐猜出贺远征这事儿是叶依倩干的,毕竟叶依倩也曾举报过老江家,在这种事情上,这叶依倩可是惯犯了。 但她也有点儿纳闷叶依倩这么做是因为什么。 这人的脑回路她实在是不能理解。 “媳妇儿?” 就在这时一只大手落在了她肩上。 谢菁琼侧首一看,见是江战霆,她轻嗯了一声。 而江老太咂摸一下嘴,“走了走了,咱回家。” 来时嚷嚷着想要看热闹,甚至有点痛打落水狗的心思,毕竟他们老江家和叶家矛盾不少。 可一见这,江老太突然就没了那兴致,这算啥?恶人自有天收吗?还是作茧自缚,又或者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所以说啊,这做人可得讲点良心,不然看那下场,就跟叶依倩似的。 啧啧啧,就说这叶家丫头到底是有多么想不开。 95:大伯母好宠呀 等这一大家子回来时,孩子们照常缠着谢菁琼。 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这俩孩子还算懂事,知道大人们平时忙着粉条生意就够辛苦的了,所以只是帮着端茶倒水,扛来板凳让大伙儿坐下歇歇。 但另外四个小的就不一样了,活脱脱的小狗腿儿样儿,那大眼睛冒出亮光来,就跟一只只小馋猫似的。 “大伯母,咱们今天能再吃一顿糯米团子吗?” 终于,四宝忍了又忍,实在没忍住,于是就问了出来。 谢菁琼:“?” 本来见这些孩子这么殷勤,心里就有点儿纳闷,如今一听,登时忍俊不禁。 “好好好,等着,我这就去弄。” 一副有求必应的态度,叫孩子们眼神一亮,就连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这俩孩子都不例外。 呜呜呜,大伯母好宠呀,真的好喜欢大伯母哦! 然而江老太猛地瞪过来一眼:“都干啥呢?就知道熊你们大伯母,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人。” 江律一激灵:“二宝,走,咱去拢柴火,帮大伯母烧火。” 二宝立即一点头:“对!” 点完头还不忘喊一声三宝他们:“三宝,快去帮大伯母打水,不能让大伯母累着,知道不?” 于是呼啦啦的一群孩子立即散开了,该忙啥忙啥,就连才两岁的六儿都抱起一只大碗,像个小跟屁虫似的围着谢菁琼团团转。 而江老太一看这,登时就有点儿傻眼了。 转瞬她摇着头,哭笑不得地说:“这群小滑头。” 她自个儿笑了半晌,眼神也柔和了起来。 对比那老叶家,还是他们老江家好啊。 瞧,不但日子有起色了,儿孙们也个个全是孝敬的,更难能可贵的,是家里没有像叶依倩那种损人不利己的。 单是这,就足够让老太太开怀不已了。 不过,谢菁琼这边刚把糯米团子做好,趁热出锅,正打算放凉一些拿给孩子们吃,就突然瞧见外面有人急匆匆地跑来。 谢菁琼惊讶地问:“队长叔,您这是怎么了?” 大队长李全国先是嗅了嗅鼻子,像在闻味儿似的:“这是做啥呢?好香啊?” 谢菁琼刚要开口,他马上又一脸不自在,赶紧说:“咳,我就是随口一提、随口一提。” 说完还直摆手。 这特殊年代,缺吃少穿,不管城里还是乡下,最不待见那些厚着脸皮蹭粮食的,毕竟家家没余粮,困难时候甚至还得勒紧了腰带过日子。 谢菁琼瞧他这样不禁失笑,却转身包了一些糯米团子,打算等会儿让大队长带回去,给家里的孩子们尝尝鲜。 正好江老太从屋里出来,大队长连忙说:“江大娘,正好,咱不是办粉条厂吗?那边实在忙不过来了,您看您家能不能出几个人,帮我媳妇维持维持那边的秩序?” 江老太本还以为多大点儿事,一听这,立即爽快地说,“成,老二老三,还有老四,你们几个赶紧的。” 而谢菁琼也从厨房出来了,正好撞见江战霆,俩人简单地对视一眼,瞧着彼此不禁笑了笑。 然后,谢菁琼说:“走,咱也过去,看看能不能搭把手。” 江战霆:“?” 眼底猛地爆发一团晶亮的光彩。 “咱”? 他喜欢他媳妇用“咱”这个字儿。 这证明他俩是一家啊,他俩是两口子啊。 于是他傻乐起来,那晕陶陶的模样,简直被小媳妇儿迷得都找不着北了,出门时甚至还差点撞在了门框上。 江老太哭笑不得:“这缺根弦的,瞅他那傻样儿。” 日常被亲娘嫌弃一波儿,但江战霆一点都没在乎。 这才哪儿到哪儿? 不过有一说一,还是媳妇儿好哇! 于是,他暗搓搓地牵住媳妇儿柔软的小手,一抓住就不肯撒手了,稀罕拔插地握得紧紧的,仿佛生怕小媳妇儿被谁抢走似的。 这搞得江老太又一顿笑骂,接着也懒得搭理她了。 …… 不久,老江家这些人抵达村子东头,那边有几家绝户房子,如今已经被连成一片,土墙全拆了,打通在一起。 而这边已人满为患了。 但离老远,谢菁琼就听见一个尖酸刻薄的声音喊:“你们说什么,招工已经结束了?” 刘婆子一脸不敢置信地问道,那刺耳的嗓音不断地往上拔高。 而刘婆子对面站着一名中年婶子,正是大队长李全国的媳妇。 李家媳妇一脸无语:“你在这儿吵吵把火是想要干什么?我都跟你说过多少遍了,招工早就已经结束了!” 李家媳妇儿心里想,就算招工没结束,也不会录取像刘婆子这种人。 首先刘婆子和江家有矛盾在先。另外这本身就是一个刺儿头,一不如意就撒泼打滚,平日就没少叫乡亲们嫌弃。 如果真把人这种人弄进粉条厂里,那还得了?保不准得叫她捅破天去。 但刘婆子可不管那些个:“凭啥呀?咱们大队办厂子,难道我老刘家不是青山屯的人吗?” “既然我们老刘家也是咱青山屯的人,那我家也应该有资格!” 她一味叫嚣,李家媳妇却越发不耐:“行了行了,你也别吵了,我都说了,招工已经结束了。况且你自个儿没赶上,这能赖谁?难不成还叫大伙全等着你吗?” 刘婆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正要再吵两句。可就在这时,不知是谁喊了一声。 “快看!” “大队长回来了。” “老江家也来了?” 众人纷纷扭过头去。 一瞧见大队长李全国,顿时犹如见到了救星。李家媳妇也松了一口气,连忙喊道:“大国,你快来!” 她实在是受不了刘婆子了,赶紧冲李全国这个救兵招了招手。 “这刘婆子我咋说她都不听,死乞白赖地赖在这里不走了。咱们这边还忙着呢,已经因为她耽搁了不少事情了……”李家媳妇儿对此颇有怨言。 大队长脸色一沉:“老刘家的,你这是要干啥?” “什么我在干啥?你们背着我在屯子里招工,我说大国啊,做人可不带像你们这么不讲良心的!” “你们两口子也太不地道了?好歹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我可是看着你长大的!” 96:还不如死了呢 两人差了十来岁,这么说好像也对。 然而大队长一听就脸色一黑:“少在这儿打感情牌,当我不知道?” “以前我家人口少,我娘忙不过来,托你照顾我们哥儿几个,每天给你几张大饼子,又不是让你平白劳动的。” “可你倒好,跟个贼一样,把我家钱全都偷走了,事后还死活不承认!” 要说这青山屯,大队长最得意的肯定是老江家,主要是人家江老头会做人,老太太也很有人情味儿。 至于旁的?确实也有一些乡亲是好的,但也有人像刘婆子这样,叫他一看就烦。 大队长寒着脸驱赶道:“行了行了,大伙都散了吧,别听她在这儿磨叨。” “咱青山屯好几百号人,可招工就只招二十,本来就是个僧多肉少的活儿。” “他老刘家没赶上,这赖谁?只能怪他们自个儿运气不好,在这儿作妖什么呢?” 大队长一看院子外头堆着不少东西,就立即阻止其人手,想把那些锅子桌椅抬进去。 而刘婆子瞪圆了眼珠子,眼见大伙全忙着、没空搭理她,她又气又急,竟然拍着大腿狼哭鬼嚎了起来。” “丧天良啊,没天理呀!老天爷咋不来道雷,咋不劈死这些个没长心的呀?他们这是合起伙来欺负我们老刘家啊!” “上回老江家那个小傻子把我胳膊打断了,害得我去城里治病花了不少钱,我好不容易回来了,碰见这种好差事……可他们竟然一点也不照顾我这个老太婆子呀!” 李家媳妇一听这个话,登时气不打一处来,撸着袖子就要上前找刘婆子理论理论。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上回?媳妇儿,上回发生啥了?” 江战霆也一起跟着过来了。本来听说这边缺人手,他是过来帮忙的,谁知竟然赶上这一出闹剧。 而一听刘婆子扯上了老江家,他不禁胡疑地看向了谢菁琼。 谢菁琼呆了呆,说起来……这刘婆子她还真是好长一阵子没见了。 细数下来从前也就有过几面之缘,直至后来这人胳膊断了,去城里看胳膊去了,而刘婆子一走,也叫她这日子过得清净了点儿。 但也没清净到哪儿去,毕竟旁边还有个叶依倩虎视眈眈。 没等谢菁琼开口,旁边老三媳妇是个直肠子,她早就按捺不住了。 “大哥,别听她狼哭鬼嚎!” 老三媳妇愤愤地说:“你不知道,在你回来前,这老刘家可没少欺负咱大嫂。” “好比刘家那个大孙子,那孩子叫啥来着?好像叫刘栓子?” “他把大嫂脑袋打破了,后来这刘婆子不知咋想的,竟然带了一堆人找上咱们老江家,差点儿又把大嫂打一顿……” 哪怕时隔已久,但老三媳妇一想那些事儿就气得不行,而江战霆的眼色渐渐变了。 他神色狠厉地问道:“你说什么?老刘家欺负我媳妇儿?!” 他们嗓门立即拔高了起来。本是低沉雄浑的嗓音,如今就跟闷雷似的,突然炸了开来。 谢菁琼不禁捂了下耳朵。 “那个……”她刚想说,别生气,其实没啥大不了的,可是。 突然一阵急惊风从身旁刮过,下一刻,就见江战霆杀气腾腾地朝刘婆子冲了过去。 “老三媳妇说得是真的?” “你家栓子把我媳妇给打了,而你竟然还带着一堆人,想再打我媳妇一顿?” 他一把薅住刘婆子的衣领子。 刘婆子正坐在地上狼哭鬼嚎,被他这么一扯,突然一愣,紧接着就脸色煞白。 “我地妈呀,鬼啊鬼啊!!” 刘婆子不断地尖叫着,那屁滚尿流的模样真是出尽了洋相, 江战霆脸色一黑,“你才死人呢,老子我还活着呢!” 说完这话,他一脸的狠辣,环视周围的刘家众人。 刘家那些个儿子、孙子,全都叫他吓白了脸色,毕竟早年江战霆当兵之前就曾是个混不吝的,而且这人还是出了名的护短。 想当初,村里一些小子跟江家哥儿几个干架。江战霆从小就厉害,身强体壮,没人打得过他。 但像江四弟就不太一样了。 老四长得文弱,一看就是个好欺负的。 有回听说老四被人在外头打了,江战霆不管不顾地冲上去,直接就将人腿都给干折了。 也是经过这么一件事,他彻底地在青山屯立了威。 人的名树的影,哪怕那些事儿已过去很久,但如今他那戾气冲天的模样,却叫众人不禁想起从前的恐惧。 为此,众人纷纷地往后退了退,活像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娘,娘?您别慌,你看清楚!那不是鬼,那江家大小子没死!” 这时候,有人搀扶起刘婆子。 刘婆子定了定神,“没没没……没死??” “真的没死?” “是人,不是鬼吗?” 她一脸煞白地看过来。 江战霆狠辣依旧,但那凶神恶煞的模样活像个黑脸阎王似的。 这恐怕还不如死了。 兴许死了还好点。 至少不会像现在这么活生生地吓唬人。 …… 刘婆子这么想着,又畏惧地吞了吞口水,仔细瞧着站在阳光底下的江战霆,发现是有影子的。 这才真正地安下心来。 然而一旦安下心,她又来了一股火儿,她今儿可是出了个大丑,全是叫这江战霆害的。 “扶我起来!” 刘婆子使了一把子力气,等站起身后,腿还有点儿软,却挺直了腰板儿说:“江家小子,你个短命的,老娘要是被吓出个好歹来,非得找你算账不可……” “老刘家的,你骂谁短命呢?” 突然间,江老太嗷唠一嗓子:“你个口吐芬芳的恶心玩意儿,我看你是挨打没够,上回教训得轻了?” “敢咒我家战霆?老娘我拍不死你!” 甭看江老太总是嫌弃江战霆,但到底是亲儿子,到底是从自个儿身上掉下的一块肉,能不心疼吗。 这老太太是典型的,我自己家的人,我自己说可以,旁人说不行,旁人连放个屁都不行! 那简直不要太双标。 97:摁在地上一顿捶 这会儿老太太十分彪悍,突然冲上前,先是一顿大耳雷子,扇得刘婆子头昏眼花。 然后又猛的从地上抓起一把土,全塞刘婆子嘴里了。 “你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狗屁玩意儿!不会说人话,就给老娘把嘴闭上,不然老娘把你牙全都掰了,看你还能不能叫唤得起来!” “啊呸呸呸!” 刘婆子被塞了一嘴土,登时脸都黑透了,她连吐了好几口,赶紧冲一边的刘家儿子喊。 “你们都是死的啊?眼睁睁看着老娘挨欺负?” 她嗷唠一嗓子。 刘家儿子一阵犹豫,瞅瞅江战霆,又瞅了瞅后面的江二弟等人,就觉着,这仗不好打。 这仗真要是打了,准得是他们老刘家吃亏。 可,刘婆子已经发了话,他们总不能真傻杵着不动吧。 倘若他们敢那样,回头刘婆子坏脾气发作,还不得作得他们永无宁日?房盖子都能掀开来! 这么一琢磨,似乎跟江家哥儿几个碰上一碰,好像也不是不行了? 就在他们这边想通,并且做出决定,准备要动手的时候。 “呵!” 突听一声阴沉冷笑。 众人一看,就见江战霆一脸的阴翳,那双锐利鹰隼般的眼眸,更是流露出浓重的血腥味儿。 并且还一身的凶煞之气。 而与此同时是,一抹娇娇弱弱的身影,娉娉婷婷地走了出来,她步履轻盈地来到江战霆身旁,淡淡地扫过来一眼。 这正是谢菁琼。 刘家:“?” 懵了。 焯啊!! 这两口子,一个力大无穷,一个一身狠劲儿。 这他娘是黑白双煞啊! 这不是捅了马蜂窝吗? 完犊子! 咋就把谢菁琼那小傻子的一身怪力给忘了。 登时,老刘家:“……” 心如死灰。 别问了,问,就是要凉的节奏! …… 刘家众人的崩溃心情可想而知。 要知道,上次刘婆子带人去老江家找谢菁琼的麻烦,因为谢菁琼那一身怪力,留下了不少阴影。以至于,他们这些人不但没落着好,还全都挨了一顿打。 而好巧不巧,当年被江战霆打折一条腿的人,正好也是刘家的。 所以说,现在这情况,刘家众人真真是欲哭无泪。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上啊!” 刘老太一脸怒容,同时也没忘了江老太掐架,两个老太太你来我往,你扇我一巴掌、我薅一下你头发,打得那叫个精彩。 不过谢菁琼往那边看了看,发现江老太并未吃亏,也就放下心来了。 有一说一,那刘婆子真不是老太太的对手,被江老太摁在地上一顿锤。 就算她疼得想要还手,但奈何力气小,比不上江老太,也因此,只有被摁在地上狠狠摩擦的份儿。 另一头儿,江战霆已经脱下身上那件军大衣,随手塞进了谢菁琼怀里。 “媳妇儿,你在边上看着,这些杂碎还用不着你动手。”说完,他撸起袖子就冲了上去。 谢菁琼:“???” 一脑门子的问号。 不是? 你自个儿是玩得开心了,但麻烦你带带我呀!我也想玩呀! 她一脸无语地想要叫住江战霆。 此刻江战霆已经生龙活虎地冲进了人堆,那铁一般的双臂大开大合,拳拳到肉,长腿一扫就撂倒了一片。接着,就随便逮一个,拎起来一顿揍。 刘家这边“嗷”地一声,被打得鬼哭狼嚎。 “姓江的,住手!你快给我住手啊!” “咱有话好好说,行不?” 刘家这边疼得哭爹喊娘,可江战霆却像没听见似的,他心里其实也憋了一口气。 这老刘家的到底怎么回事?刘婆子都一大把岁数了,却整天这么胡作胡闹的。 更甚至,竟然还带人打过他媳妇儿? 一群人欺负他媳妇儿一个小姑娘,咋寻思的呢?还要不要那张老脸了? 还有刘家那个大孙子,叫什么“栓子”的小屁孩儿。 刚才听老三媳妇说,那孩子竟然把他媳妇儿脑袋都给打出血了,这哪能忍? 但江战霆好歹是个大男人,又曾当过多年兵,以他的性格,做不出打老人打孩子那种事,幸亏刘家儿子多,又都和他年龄差不多。 他回头吼了一句:“你们都站住,不用你们动手!” 江二弟等人正要撸袖子,一听这话愣了愣,接着,不禁摸了摸鼻子退回谢菁琼身后。 害,看来大哥是真被气到了,所以才决定以一挑多,这是想拿刘家那些人撒气呢。 想明白这点后,江二弟丝毫不担心,反倒是幸灾乐祸地看起戏来。 而场中,江战霆一脸凶煞,恶狠狠的。 “龟儿子,你们都给我听好!” “往后再看着我媳妇儿,通通给我绕道走!” “不然要是再敢惹我媳妇不高兴,老子我废了你们!” 他一边打一边不忘撂狠话。 刘家众人面对他这凶狠的打法,只能一脸无奈地躺平。 算了算了,不挣扎了,不反抗了,这还什么手啊?还不如老老实实地躺着挨揍了,但愿江战霆能看在他们这么乖巧的份上少打几下。 那拳头太硬了,那可真是谁疼谁知道啊! …… 直至过去好半晌。 谢菁琼见火候差不多了,不能再闹下去了,不然就真该出人命了。 于是她上前一步。 “霆霆,住手吧。” 秀气的小手落在江战霆肩上。 江战霆回头一看,那杀气四散,血红的眼眸,凶悍的气息,这令他显得摄人无比。 这分明是一副打上头的模样。 谢菁琼看得愣了愣, “你还好吗,没事儿吧?”她关心的问道。 江战霆愣了几秒,才缓缓地回过神来,他用力地摇了摇头,又重重地吐出一口浊气来。 “我没事儿,媳妇儿。” “别担心,我是不是吓着你了?” 他有点儿紧张地杵在谢菁琼面前。 明明身材高大,体魄又健壮,可此刻却像个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似的。 谢菁琼忍俊不禁。 这男人真是太逗了,为什么他会这么有喜感呢? 98:我怀疑你在吃我豆腐 伸手扯了一下江战霆的臂弯,她轻声说:“好了,我看他们应该闹不下去了,咱们去大队长那边帮忙吧。” 江战霆又是一愣,回头一瞅才发现,大队长李全国离老远站着,完全没有阻止刚才的闹剧。 可见刘婆子之前,那副撒泼打滚的模样,已经将李全国给激怒了。 所以大队长是故意,故意放任江战霆揍了刘家那些人一顿。 这边安抚了江战霆,谢菁琼又立即转身看向正死死地摁着刘婆子一顿捶的江老太。 老太太还真是威武,一如既往的彪悍。 “娘,快起来,地上太凉了,您当心着凉。” 她连忙搀扶江老太起身,而老太太却活像个长胜女将军似的,挺胸抬头地高高扬起了下巴壳。 “琼琼,咋样?你看娘厉害不!” 老太太沾沾自喜,甚至还摇头晃脑的,一副炫耀战绩的模样。 谢菁琼说:“厉害,当然厉害,您最厉害了!” 被她这么哄着,老太太龇牙一乐。 “就你听话,就你懂事,就知道哄我这个老太婆!”虽是这么说,但江老太却笑得合不拢嘴儿。 谢菁琼一把搂住了老太太的肩膀:“好啦,娘,您又不是不知道,在我心里您就是最好的!” 突然间,江战霆从一旁伸出个脑袋, “媳妇儿,那我呢?” 谢菁琼一脑门子的问号。 不是吧,连这都要争?她一脸无语地看着江战霆。 而江老太早已抄起她的鞋底子。 “小兔崽子,我看你是想反了天了……诶?等等,你给我站住!!别跑,老娘今儿非得削你一顿不可……” 江战霆见势不妙,撒腿奔向了李全国。 “队长叔,您这边需要帮忙不?” “是想搬什么东西?您告诉我,我这就去搬!” 他话说得爽利,但实则却是耳听六路、眼观八方。 余光瞄见小媳妇儿拽住了老太太。 他顿时安心地长吁口气,果然还是媳妇最疼我了,他面无表情地这样想。 至于他娘?那是他爹的媳妇儿,肯定更疼他爹啊。至于儿子什么的,那就相当于臭水沟里捡来的…… 接下来,大队长李全国出面说了几句场面话,他严重的狠狠训斥了刘婆子一顿,旋即黑着脸,将老刘这些人全都给赶了回去。 “来来来,大伙搭把手,别光顾着看热闹,咱这边的活儿可不能耽误。” 大队长这么说了声,立即有人复议道:“对呀,我之前听大队长和江大爷说,咱这粉条厂明个儿就要正式开业了。这可是正事,不能耽搁。” 至于刘婆子?早就被他们抛到脑后去了。 …… 而另一边,刘婆子这才刚治好胳膊,从城里回来,谁知因为今日闹的这一通,竟然又挨了一顿毒打。 她单手向后撑着腰,哎哟哎哟地往家走,身后刘家那些儿子们,也全部脸上挂了彩,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 刘婆子忿忿不平说:“太过分了,那老江家欺人太甚!” 她心里实在不服,但不服又能怎样,形势比人强,况且大队长又是个偏心的。 他们这些人就算挨了打,那也是白打的。 刘家儿子问:“娘,您没事吧!我看您一直揉着腰,是不是腰上受伤了?” 另外一个儿子说:“江家那个老太婆真是太恶毒了,他咋专下黑手呢,瞅瞅咱娘被她给打的?” 不提这还好,一提这,刘婆子可真是来了一股火儿。 “你们这几个不孝的,你们还敢说……” “别以为我刚刚没看见,江战霆对你们几个动手时,你们竟然连反抗一下都不敢……就那么躺在地上任由他打?” “你们都是死的啊!这么多的人,难道还怕他一个?” 刘婆子越说越气,可刘家儿子却心里发苦。 “娘啊,您又不是不知道那江战霆的本事。” “甭提他当了好些年的兵,就算他以前去部队之前,咱也不是他的对手啊!” “您可别忘了,他小时候的外号是什么?” 刘婆子愣了愣,儿子见她一副没想起来的模样,闷闷地提醒说: “那可是个混世魔王啊,那种刺头,谁敢惹?” “您可别忘了,当初咱家老三不过是把他四弟推了个跟斗,回头就让他削断了一条腿呀!” 刘婆子脸一拧,面上露出几分讪讪之色。 虽然还是不甘心,但想起江战霆那人的狠劲儿,也只能自个儿私底下嘀咕几句,没敢再说其他的。 “行了行了!走吧,咱回家。” 她一脸不耐。 不过,回头瞅了瞅身后那边,众人正紧锣密鼓地忙活着。 她眯起一双浑浊而精明的老眼睛。 “我呸!” 望着江家那边,她往地上吐了一口老浓痰,显然是没死心。只不过是没找到机会而已。 而一旦被她钻了空子,那肯定是得借机搞点事情出来的…… …… 第二天。 “媳妇儿,媳妇儿?” “快点起来!” 谢菁琼睡得迷迷糊糊的,突然听见江战霆跟叫魂儿似的,像个蚊子似的,在她耳边嗡嗡嗡……她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 或许是因为刚刚睡醒,她一脸的迷糊样儿。 江战霆看得心里一甜,旋即才想起了正经事儿。 “咱们今天得早点儿起。” “你忘了吗,今儿是咱大队那个粉条厂正式成立的日子。” “昨天大队长跟咱说过了,让咱全都一起过去,参加那个什么开幕仪式?” “对!”谢菁琼拍了拍脑门。 赶紧掀开了被子,等一出被窝就冷得直哆嗦。 江战霆见状,突然扯开他自己身上那件黑棉袄,然后一下子,就把谢菁琼给裹住了。 谢菁琼懵了一下,“你干什么呀?” 她抬拳捶了他一下。 江战霆眉毛一挑:“我这不是看你冷吗?我怕你冻着。” 他说得一脸正直,可谢菁琼却质疑地看着他。 四目相对时,她哼了声:“我怀疑你在吃我豆腐。” 江战霆脸色一板,“哪有?你男人,我!是那种人吗?” 谢菁琼心想,你还真是那种人。 不过一想到厂房那边正等着开幕呢,也没空和他贫嘴,赶紧套上棉衣棉裤,出门用冷水洗了把脸,这才感觉精神了些。 99:变成厂长夫人了? “哎呦,你这个死孩子!” 江老太出门时,正好看见这一幕,登时轻轻的一巴掌抽在了谢菁琼的肩膀上。 “咋这么不爱惜你自个呢,竟然用凉水洗脸?” “你忘了,你例假才刚走吗?我告诉你呀!像你们这种小年轻,就是不知道爱惜自己,等往后老了,少不了得被一身毛病找上来。”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什么叫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 老太太念念叨叨,赶紧把盆子里的冷水换成了热水,然后又硬逼着谢菁琼重新洗了一回脸,这才心满意足。 “赶紧拿毛巾擦擦,对了,你那屋的蛤蜊油用完没?没用完的话,就挖一坨抹脸上。” “最近风挺大的,当心把你那个小脸蛋儿给呲得裂开来。” 谢菁琼笑呵呵地应着:“有、有,娘,你就放心。” “对了,我也给您抹点儿吧?” 说完,她就转身跑回屋,不久就拿了一盒蛤蜊油出来。 江老太见此,那老脸顿时就绿了。 “不不不,你别过来啊,你可千万别过来呀!” 老太太吓得不断往后退,是真的怕了这个大儿媳妇。 她可没忘了那回,琼琼见老四脸皮儿干了,硬是要给老四涂抹蛤蜊油,结果老四油光满面,足足熬了一上午,叫村里的大伙没少笑话他。 老太太觉着,自个儿都一大把岁数了,她可不想步老四的后尘。以至于,眼一见着平时当成心尖尖一样,往死里宠着的大儿媳妇,她就跟活见了鬼似的。 麻溜地,噔噔噔地跑回了屋子里。 “老头子呀,老头子呀,快救救我呀!”她一边喊着,一边儿一个猛子扎进了江老头怀里。 江老头刚醒不久,人还有些迷糊呢,一见这,一脸茫然地问:“咋了?又出啥事儿了?” 老太太赶紧哆哆嗦嗦地指着门外手持蛤蜊油的谢菁琼,活像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战霆媳妇儿想往我脸上糊那个蛤蜊油啊,老头子,我可不用那玩意儿,你快帮我劝劝她!我怕她不听我的?” 江老头无语沉默:“……” 他这老伴儿,平时不是挺能的吗?挺厉害的嘛?咋这会儿竟然怂了呢? 想起老四那天满面油光的样子,老头立即身形一僵。 “咳咳咳!” 江老头干咳了两嗓子,旋即干巴巴地说:“那个啥?我突然想起来,大队长喊我早点过去,好像是有啥事儿要找我商量……” 说完这话,江老头一股脑的套上了衣服,趿拉着鞋子,就赶紧往外头走。 那老眉毛皱的,活像是发生了啥天塌了的大事儿,那可真叫个一脸的严峻。 可江老太见此,却是有点懵了。半晌她反应过来,登时就骂了起来, “好你个糟老头子,你这是急着出去避祸呀!你这是怕琼琼也糊你一脸蛤蜊油啊?你竟然撇下我,就这么一个人走了?” “你给我等着!!” 老太太冲着江老头那边怒吼:“你今儿晚上就别想上炕了,给我滚到地上打地铺去!” 江老头:“?” 老头已经走远了,但听见这话,眼皮子狠狠一跳。 半晌之后,只能面无表情地瞅瞅天又瞅瞅地,就感觉这人生咋就这么艰难呢? 而作为始作俑者的谢菁琼小嘴一抽,可怜巴巴地回头看向了江战霆。 江战霆赶紧迎了过来,“咋的了?不开心了?” “没事儿,媳妇儿。不如你给我涂?来,你帮我抹抹,正好我也觉得我脸上有点干了……” 谢菁琼愣了愣,接着忍俊不禁。而江战霆已经十分配合地弯下了腰,那张俊脸不断地往她面前凑,几乎都快贴她脸上了。 她哭笑不得地推开了他,“好了好了,快别在这耍宝了,也不怕叫人笑话。” 江战霆莫名其妙地问:“笑话什么?” 谢菁琼指了指自己手中的蛤蜊油,“这东西涂在脸上油汪汪的,看着不大好看。” “我那天只寻思着老四脸上被风呲出裂纹了,就想着帮他抹一点儿。谁承想他顶着一脸油光,叫人笑话了那么久……” 江战霆听着倒是没觉得这有什么,反而高高地挑起了眉梢:“这有啥的?外人想笑就让他们笑去呗!你男人我脸皮厚,我不在乎那个,你往我脸上尽管抹,想咋弄都成!” “反正我整个人都是你的。” 谢菁琼听着又是一怔,接着,看他的眼神暖和起来,变得暖融融的。 “霆霆,你怎么这么好呀?” 江战霆咧嘴一乐,“你男人我还有更好的,可惜你还没发现。” 谢菁琼忍俊不禁。 说实话,霆霆这脸皮确实有点厚,但是她却并不讨厌,相反倒是还挺喜欢的呢。不过手中的蛤蜊油,到底还是被她揣进了兜里,没敢往江战霆的脸上抹。 毕竟这么好看的一张脸,俊美又英气,万一真的涂成油光满面的样子,那未免也太暴殄天物了吧。 于是谢菁琼心里默默地决定,以后这蛤蜊油就拿来当手霜吧,每天晚上抹,早上睡醒就干了,正好也不耽误干活,还能起到平时保养的作用。 …… 不久,一大家子吃完饭,领着孩子们一起往外走。 成立粉条厂是一件大喜事儿,所以早在昨天晚上,老江家这些人就翻出了几件新衣服,全都武装上了。 如今大伙儿一副光鲜亮丽的模样,沿途说说笑笑。而半路上看见村里的乡亲们,就见大伙儿跟老江家一样,把最体面的衣服从箱底儿掏了出来,头发也梳理得整整齐齐的,一个个眼神里带着光。 双方一照面,就立即笑哈哈地打起了招呼。 谢菁琼见此不禁笑弯了眼睛。 “来来来,赶紧的!” 此时他们已经来到粉条厂,就见大队长一脸激动。 他今儿梳了个大背头,甚至还特意抹上点发油,正指挥着家中儿子们,将买来的鞭炮拴在一根竹竿上。 不久,有人举着那长长的竹竿将鞭炮点燃,噼里啪啦的声音响彻了四周。 而粉条厂这里已经来了不少人,大伙儿脸上带着笑,听着这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不禁捂紧了耳朵。 “老江大爷,你们来了,鞭炮声张。” 李全国大喊了一嗓子,然后快步冲过来一把拉住了江老头的手。 “来来来,江大爷,这粉条厂能成立,多亏了你们一家子!” “不管是粉条方子、还是那供货渠道,全是你们一家帮忙谈下来的。” “从今往后啊,我宣布:‘江大爷,您就是咱这粉条厂的负责人了!’” “来,大伙儿给江大爷鼓掌!” 李全国兴致勃勃地说完,立即用力地拍起手来。 大伙儿听完,也赶紧跟着李全国一脸起哄,那掌声,笑声,和震耳欲聋的鞭炮声,全部交织在一起,衬得场面闹哄哄。 而,江老头:“???” 虽说大队长之前就提过,想让他们一家做粉条厂的骨干,但也没想到,竟然直接让他负责这粉条厂? 老太太也是一脸懵逼。 哎呦!竟然让她家老头儿做这负责人? 哪怕粉条厂并不大,只招了二十人,但这大小也是个厂长啊。 那他老太婆现在,岂不是变成了厂长夫人了?? 江老太一脸的不可思议。 100:懂事大狼狗 “老江大娘,恭喜呀!” 附近陆陆续续的有人走来,笑容满面地恭贺,说着满嘴的吉利话。 江老太先是一愣,马上挺直了腰板儿,哼哼哈哈地答应起来:“同喜、同喜,咱这粉条厂能开起来,对咱青山屯来讲也是一件大好事!” “往后啊,咱们乡亲的日子也肯定能越过越好!” 旁边,谢菁琼猛地看向江老太,接着小手一捂嘴,闷闷地偷着乐。 老太太进入角色倒是挺迅速的,瞧如今那挺胸抬头的模样,已经代入到厂长夫人的角色中,那叫一春风得意。 与此同时,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还有老四媳妇,几人一脸的感慨。 “咱娘竟然还有这本事?” “可不是,我还真是头一天发现!” 江二弟等人则是悄悄地,扯了扯她们的袖子:“嘘,小点声。” “不然万一咱娘脸皮儿薄,该说你们了。” 几个媳妇儿对视一眼,接着再次忍俊不禁。 这边气氛热热闹闹的。 等鞭炮放完后,大队长又组织人手弄了几大桌饭菜,虽说饭菜的样式并不多,全是农村人家最常见的,而且还是大锅炖出来的,味道算不上多好吃。 但桌子边上坐满人,那热热闹闹的气氛就跟过年了似的,人人脸上笑的喜庆。 不过,谢菁琼却琢磨着。 粉条这个东西物美价廉,卖不上价儿,只能以量取胜。 如今能挣钱是因为出货量大,而这也是得益于供销社的秦主任那边有着稳定的销货渠道。 不过谢菁琼这性子,向来不喜欢将鸡蛋全放在一个篮子里。她琢磨着,要是想大富大贵,还是得继续开源才行。 其实这打算在她心里压了很久了,只是之前忙着弄粉条厂,才把这事儿耽搁下来。 “媳妇儿?”江战霆发现谢菁琼心不在焉,连忙走了过来。 “刚刚喊了你好几声,在想啥呢?” 他睁大了眼睛,那长长的睫毛卷卷的、翘翘的,又浓又密。 活像卖萌似的,竟然还冲着谢菁琼卟灵卟灵地眨了眨眼。 谢菁琼一愣,接着一把推开了他。“你干嘛呀?脸都快要贴我脸上了。” 江战霆俊脸一垮:“媳妇儿,你怎么又在嫌弃我了?” 谢菁琼无辜:“我有吗?” 江战霆闷闷的,“有,当然有!你看,你都不爱看我了。” “是我长得不好吗?还是我很丑?”他不禁怀疑人生。 以前大伙夸他长得威武强壮,不但个子高,那脸也好看,棱角分明的,不管正脸、还是侧脸,都特能吸引人注意。 可是他媳妇儿,却好像对他这张脸免疫。 他这么高的一个大个子杵在这儿,媳妇儿居然还能心不在焉地想别的事情? 到底是哪个小妖精,竟然把他媳妇儿的魂儿都给勾走了?江战霆酸唧唧地这么想。 谢菁琼失笑,忍不住拍他一巴掌:“好啦,你别闹,我在想该怎么赚钱呢。” 江战霆立即说:“养家糊口那是我的事儿。你放心,我过阵子得回部队一趟、正式办理一下退伍手续,到时候应该还能拿回不少钱,咱家肯定不会缺钱花。” 他说得斩钉截铁,对此十分有信心。 谢菁琼却笑:“那不一样。” “霆霆,你的钱是你的钱,而挣来的,是挣来的。” “我觉得挣钱这种事儿,其实挺有意思的。” 那种成就感无与伦比。 看着积蓄从少变多,见证家境一点点改善,谢菁琼就觉着,没什么事儿能比挣钱更具吸引力了。 所以她上辈子就很爱做生意,而这辈子也依然如此。 江战霆瞅了她几眼,说:“既然媳妇儿你想干,那我就支持你!” 谢菁琼:“?” 抬头一看,就见他已经转身了,默默地退回小墙角。 只是那么高的个子,还有那强壮的身板,实在是太过扎眼了些。 哪怕他已经尽力缩减存在感,却依然一眼就能扯走她的注意力。 谢菁琼轻眨一下眼,旋即又笑了开来。 这家伙,怎么能这么懂事儿呢?明明一副很想和自己贴贴的样子,可现在却又主动离开,不再过来打扰她。 真的太懂事儿了! 霎时间,她心软了半截,立即起身朝江战霆走去。 “霆霆,你晚上想吃什么?” 江战霆歪了歪头:“吃什么?什么都行。只要是我媳妇做的肯定都好吃。” 谢菁琼被他逗得笑个不停:“你讲话怎么这么甜呀?难道是偷吃蜂蜜了?” “哪有?!” 江战霆一本正经:“我这是就事论事,我媳妇儿的手艺本来就好。” 说这话时一脸自豪,还一副沾沾自喜的模样。 他两只大手落在谢菁琼的肩膀上,认认真真地说:“媳妇儿,我是真心觉得,我能娶到你当老婆,那真是三生有幸。” 所以现在,每一天他都过得特别的充实,心里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 谢菁琼被男人的直球撞击的有些晕眩。 她突然有些腼腆,脸颊上升起了一抹红晕。 “烦人。” 握着小拳头捶了一下江战霆的肩膀,接着,她脸上直发烫,转身就走了。 算了,不理他了。不过…… 看在这家伙这么懂事的份上,她得想想今晚该做点什么呢,得好好犒劳一下他。 等到了晚上,忙忙碌碌的一天结束了。 谢菁琼瞅了瞅外头的天色,见时候差不多了,就冲着老二媳妇他们招招手,几个妯娌一起回家了。 不久,小厨房里就传出叮叮当当的声音。 几人一边洗菜、一边闲聊,晚饭照样是由谢菁琼操刀,她那一手刀功是真的很秀。 蔬菜码放得整整齐齐,一手按住青菜,另一手拿着刀,“剁剁剁”的声音立即快速响起。 101:一个被窝 几乎眨眼之间,就将菜板上的东西切得整整齐齐。 老四媳妇儿孙秋怡好奇地从后头探出个脑瓜尖儿:“大嫂,咱们今晚吃什么呀?” 孙秋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有一说一,大嫂的手艺是真好呀。 自从大嫂掌勺开始,她感觉自己都被喂胖了一些,至少得长了一斤肉。 谢菁琼笑着弯了弯眼睛:“我看咱家屋檐下挂着一串儿山红椒,打算做个酸辣土豆丝儿,另外再烧个茄子,再弄个豆角炖土豆……” “哧溜”一声! 孙秋怡口水泛滥,赶紧攥着袖子抹了抹嘴巴:“好,那我跟二嫂三嫂在旁给你打下手!” 于是这几个妯娌风风火火地忙了起来。 家里人口多,但菜式少,所以每一份菜做得份量都很大。 稍晚一些,等江家众人精神抖擞地回来时,就见饭菜已经摆上了餐桌。 大宝江律连忙跑过来:“爷、奶,你们快进屋,我和二宝刚想去喊你们回来吃饭呢。” “好孩子,”江老太笑咪咪地摸了摸江律的小脑袋,江律却依然是一副老气横秋的模样。 这孩子今年才八岁,但性格早熟,也很懂事儿。立即拿来一条热毛巾,让老头老太太擦了擦手。 江二弟他们跟在老两口身后,问:“大嫂又做啥了?我一进院子就闻见了,老香了!今晚肯定又有口福了。” 正好老二媳妇儿从屋里出来,不禁瞪了他一眼。 “瞅你那点儿出息,赶紧洗手去。” 江二弟嘿嘿一声,麻溜地转身了,老江家就这点好,江家男人全是疼媳妇儿的,对媳妇儿那是千依百顺。从江老头那一辈儿开始,就一直是这模样的。 不久,大人孩子们全都坐下了。 江战霆一看那道烧茄子,顿时眼睛一亮:“媳妇儿,你真好。” 他知道这菜肯定是媳妇儿特意给他做的,因为老江家的性子都比较节俭,过日子仔细惯了,所以平时煮菜时舍不得放油。 而这烧茄子又最是吃油,所以这道菜,在老江家的饭桌上,倒是不常见。 谢菁琼给他夹了一筷子:“快吃。” 江战霆精神一振,用力地嗯了一声,心里真是热乎乎的。 原来这就是有媳妇的日子,怪不得人家都说老婆媳妇热炕头,有媳妇儿真好! …… 当江战霆陷入那无名的感动中时,另一头儿,叶家那边却是愁云惨雾。 叶母念念叨叨地数落着叶依倩:“你说说,你到底是咋想的?” “外头都说你损人不利己,我看你也是脑子有坑,要不然咋能干出那种事儿?竟然举报人家贺远征? 叶依倩坐在家中土炕上,她脸色阴沉沉的,模样显得憔悴。 听到叶母的念叨,她心里越发不耐,突然抄起手边的水杯子,“砰”地一声砸在了地上。 “够了,你别再说了!!” 叶母吓了一大跳,没想到她的脾气竟然这么大。 “你这是干啥?我不过是念叨你两句,我可是你亲娘呀!你竟然这么对我?” 叶母隐隐心寒,感觉自己这是养出一头白眼狼来。 而在这个家庭中,叶父的存在感比较低,但这会儿见叶依倩那副脾气暴躁的模样,叶父也不禁气不打一处来。 “你这是干啥呢?咋能那么对你娘呢?” 叶依倩却用力地攥紧了手心,锋利的指甲掐进掌心的软肉中。 她对这一切感到无比厌烦!恨不得能立即摆脱这所谓的亲生爹娘。如果她能有一对有钱有势的父母,她的人生完全可以是另一种模样,又何必这么辛苦。 现在她重生归来,唯一的希望就是贺远征,可贺远征却和她闹掰了!她该怎么办? 难道就这么眼睁睁看着未来大富大贵的机会和她失之交臂吗?不!! 她绝不愿那样! 好半晌,叶依倩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沉默着起身,面无表情地从叶家走出。 下意识地来到贺家门外,正想敲门时,却听见贺母何雯芝的哭泣声。 “倩倩那孩子咋能这样?她咋能这么丧良心!你是哪儿对不起她啊,她竟然这么坑你啊?!” 屋子里头,何雯芝抽抽噎噎,她这会儿正在帮贺远征上药。 虽说贺远征人已经回来了,但之前被抓走时挨了一身伤,那皮肤上青青紫紫的,尤其是衣服一脱,那后背上甚至有条长长的血棱子,像是被人用棍子抽出来的,已经变成一片紫黑紫黑的颜色。 伤在儿身,疼在娘心。 何雯芝一边上药一边掉眼泪,眼睛都快哭瞎了。 而贺远征脸色阴沉,他攥紧了拳头,却没有说话。 直至上好药后,他才起身说:“行了,娘,您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活着吗?” 说这话时,他又好似讽刺地笑了声。 这回也就是他命大,不然投机倒把、当二道贩子,至少也能给他判几年,万一再赶上严打,单凭这些罪名就能够枪毙,他算是鬼门关前走一趟。 而很显然,何雯芝也想到了这些,登时又哭了起来,心里对叶依倩的观感真是复杂至极。 一门之隔,叶依倩脸色苍白。 从前,因为她和贺爱正处对象,何雯芝几乎拿她当成亲闺女一样,可结果呢?一步踏错,满盘皆输。 叶依倩惨笑着捂住脸,她眼眸红了红。良久之后,放下双手,那张秀气的面容闪出几分阴狠的偏执。 她绝不会放开何远征!只有跟着贺远征,她才能过上自己的梦寐以求的好日子。 坚定了这个决心,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旋即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回了贺家。 但在进入院子时,瞥见墙角的一捆绳索,她眼神闪了闪。接着,拿起绳子揣进了怀里。 夜色越来越深,四周寂静无声,村子里的大伙也早就睡下了。 然而也有一些事情在悄然无息地酝酿着…… …… 翌日,天亮了。 谢菁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猛然一愣。 怎么回事儿? 映入眼中的,竟是一条男人的手臂。 可是昨天晚上,两人一个睡炕头,一个睡炕梢,为什么一觉醒来,竟然反而滚到一个被窝里? 谢菁琼:“!” 焯,到底发生了啥?? 第102章:姓江的,你胆儿肥啊 谢菁琼一脸懵逼,努力回想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 但,明明啥也没发生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 “醒醒,你给我醒醒!”她小脸儿一皱,伸手推了推江战霆的胳膊。 “嗯……?”江战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沙哑地叫了声:“媳妇儿……” “媳妇儿你个大头鬼,你怎么在我被窝里?”她脸都黑了。 江战霆:“?” 猛然一愣,接着就一阵脸红。 半夜他突然渴醒了,下炕喝了点水,重新上炕时见小媳妇儿睡得香,一个没忍住,就凑了过来。 心想他就抱一下,但可能是家里火炕烧得太热乎了,抱着抱着竟然真的睡着了…… 他一脸心虚,但马上又理直气壮:“你是我媳妇儿,咱俩可是两口子,我跟你睡在一个被窝里,有问题吗?” 他语气很横。 谢菁琼:“???” 好家伙,姓江的,你这是胆儿肥了? 她一瞪眼,强撑出一身豪横的江战霆马上怂了,他讨好地冲她笑:“媳妇儿,别生气了,好不好?” “气大伤身,气大伤肝儿,咱不生气了,啊?” 竟然又把谢菁琼给搂住了,一会儿拍拍背,一会儿摸摸头,跟哄孩子似的。 这叫谢菁琼哭笑不得。 “哎呀,你起开!”轻轻地蹬了她一脚,她假装生气地推开他,但其实是脸皮薄,早就气不下去了。 背对着他掀被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穿的线衣线裤,都挺薄的。 想着俩人竟然就这么睡了一宿,蓦地她脸颊一红。 “媳妇儿?”江战霆可忐忑得不行,赶紧又凑了过来,生怕小媳妇儿不理她。 但一看见小媳妇儿耳朵红彤彤的,小脸儿也红彤彤的,他一怔,接着像明白了什么,登时咧开了薄唇,笑出一口健康雪白的牙齿。 那模样,可开心得很。 “你还笑!”谢菁琼不禁又瞪了他一眼,这才一脸难为情地匆匆穿上了棉袄棉裤。 真是的,一大早就发生了这种事,害她心里怪不淡定的。 毕竟,哪怕啥也没发生,可搂着睡一宿,在一个被窝里…… 啊,不行不行,不能再想下去了。她啪叽一声,小手惨惨地捂住了脸。 …… 或许是因为这件小插曲儿,早上吃饭时,一大家子像平常一样,围坐在饭桌边上。 而江战霆呢,他吃一口饭、看一眼谢菁琼,再吃一口饭,再看一眼谢菁琼。 只觉得今早的红薯粥格外的甜。 “大伯母,吃!” 大宝江律擦擦自己的小手,拿着一个油果子给谢菁琼递过去。 江律特别喜欢他的大伯母,因为大伯母不但会给他们做好吃的,还会跟他们玩,而且打架也很厉害,总之在这孩子看来,大概谢菁琼就是全天底下最完美的人了。 不远处,二宝江澈眼神一亮,也立即拿着小盘子,把糖饼放进谢菁琼碗里。 暗想大哥真是小心机,就知道献宝儿,明明澈澈他也是很孝顺大伯母的呀! 旁边,三宝四宝几个也是紧跟其上,转眼谢菁琼碗里就被堆得高高的。 谢菁琼:“?” 她噗嗤一笑。 “大宝,二宝,还有你们几个,都乖,大伯够吃了,不用再夹啦。” 她笑着揉揉小家伙儿们的头。 可是看着堆的高高的碗,又不禁犯难了起来。 这也太多了,她吃不完啊,这可真是甜蜜的负担。 江战霆见几个侄子暗搓搓地争宠,他眼皮子一抽,拿着筷子的手赶紧挥了挥,“去去去,吃你们自己的,我媳妇儿有我呢!” 然后,立即给谢菁琼夹了一筷子,使谢菁琼碗里那座饭菜堆积而成的小山变得更为壮观了。 谢菁琼:“?” 无语,无奈,又好想笑,真是没办法。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完饭,谢菁琼和老三媳妇一起出门了。 自打成了粉条厂的负责人,江老头和江老太就格外勤奋,今儿老两口天还没亮就赶去那边开门了,厂房的钥匙是掌握在老两口手里的。 刚出门不久,就看几个大娘在树底下聊的热火朝天,端在手里的饭都要撒出来了。 其中一个婶子姓王,她家和叶家隔着一段距离,毕竟叶家住的地方很是偏僻,但天还蒙蒙亮的时候,突然听见叶家那边传来些动静。 王婶子这人挺爱八卦的,立即披上一件袄子出来看情况,就见叶家那边,叶母叶母哭得跟死了娘似的,原来是叶依倩竟然自杀了!! “我跟你们讲,那叶母嚎得嗓子都哑了。” “你说那叶家闺女也真是的,咋就想不开呢?” “事情全是她干的,她竟然还好意思上吊呢。” “这照我说啊,人家贺远征是当了个二道贩子,但人家也没亏待她啊,她坑了人家,她还委屈上了……” 上吊? 谢菁琼一听这,一下子就愣住了。 叶依倩竟然上吊了? 而老三媳妇徐丽英眼珠转了转,“这事儿应该是有啥猫腻吧?” 那个叶依倩看着就不是什么好东西,眉眼里头全是算计,她会想不开?徐丽英咋就这么不信呢? 而谢菁琼也是皱了皱眉。 她觉着,这事儿…… 不禁想起了贺远征,那毕竟是书中男主,而且未来还是个全省首富,当选民营十大杰出企业家之一,与他并列榜单上的全是七老八十的老爷子。 而叶依倩重生后就立即抓住了贺远征,估计她闹得这一出…… “呵,”谢菁琼不禁一笑。 还真是厉害了。 估计叶依倩这么做,是为了博取贺远征的同情,是想借此挽回贺远征。她还真是够下本的啊。 谢菁琼和徐丽英听了一耳朵,就没再理会了,毕竟这事儿外人估计会信,但她们两个深知叶依倩为人,知道那不过是叶依倩故意搞出来的幺蛾子而已。 而与此同时,贺家。 这边正在吃早饭。 何雯芝看着沉默不语的儿子,心里也是生气。 远征这些年想着法儿的挣钱,最开始是因为她身体不好,是想给她看病,可后来跟叶依倩处上了对象,却是为了攒一笔钱当彩礼。 什么三转一响的,全得预备上。两人之前处了大半年,其实已经快谈婚论嫁了。 贺远征前阵子还在跟人打听能不能弄来工业票买缝纫机,哪怕因成分问题不好风风光光地办婚礼,但他却在尽他所能的为叶依倩着想。 可是叶依倩呢? 转念一想,贺远征被抓后,那人竟然来她面前颠倒黑白,那是拿她当枪使啊! 何雯芝气得咬牙,可……哎! 103:为了琼妹儿 生气归生气,何雯芝肩膀一垮,无力地叹息起来。 “远征,我看倩倩那孩子……兴许也是糊涂了?” “咱家成分不好,除了她,估计也没几个愿意跟咱结亲的。” “不如你就消消气?别跟她一般见识?兴许她心里也是有你的……” 何雯芝偷瞄着贺远征的脸色,毕竟贺远征今年也已经二十五六了,乡下地方,这年纪的,甭提结婚了,甚至连娃儿都有了。 贺远征却因成分问题被拖累了。 然而。 “嘭。” 贺远征把手里的碗筷重重地放在了饭桌上,他颓废地坐在那里,却咬紧了牙关,手握成拳。 他到现在依然气愤,叶依倩心里他?可他又何尝不是付出了真心? 可她呢?背叛!背叛了他们之间的感情! 而且她竟然还想把这事儿嫁祸在琼妹儿身上,她到底在想什么? 更甚至,她心思这么深沉,贺远征不禁怀疑,从前那个在他面前柔弱懂事的的她,真的是她吗? 他从前所喜爱的,难道只是一场幻觉吗? 见贺远征沉默,何雯芝不禁叹了口气,收拾碗筷起身去了厨房。 过了会儿,门外吵吵囔囔的,贺远征眉头一皱。 等出门一看,就见叶母正在破口大骂。 “贺远征,你给我出来!” 叶母拍着贺家的门,一脸的愤怒。 直至将人喊出来,她二话不说,立即上前就拿那蒲扇似的大手往贺远征身上招呼。 “我闺女不嫌弃你家的成分问题非要嫁给你,可你却因为那么一点儿小事就不要她了,你还有没有良心?” 叶母本就是个泼辣性子,甭看以前一口一个女婿喊得亲,对贺远征也挺热情的,但那是因为什么? 那是因为当初叶依倩和贺远征刚处对象时,叶家两口子就曾反对过,但叶依倩说:“娘,远征私底下做了点儿小买卖,你看他家婶子,这几年身体见好了,偶尔饭桌上还能有肉……” 她利用这说服了叶母,而叶母对贺远征的客气,也是因为贺远征没少提东西去叶家。 但这会儿? 她一脸的狰狞:“你知不知道,她差一点就上吊勒死了,你这是不想让她活啊,你是存心把她逼上绝路啊!!” 贺远征本是心情不佳,但一听这话,他愣了愣。 “你说……什么?” 他不过是和叶依倩闹掰了而已,不过是分手而已。 他怎么就逼死叶依倩了?? 而叶母狠狠地瞪着他。 “你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儿,就那么不要她了!倩倩能受得了吗?” “今早要不是我发现及时,她命都没了啊!” 她突然冲过来,恶狠狠地一把抓住了贺远征的手:“我告诉你,我养了这么多年的大闺女,真要是有什么好歹,我非得叫你偿命不可!” “倩倩哭着说想要见你,你今儿必须得跟我过去,不然别怪我和你没完!” 说着,她就使了把狠劲儿,将贺远征扯得踉跄起来。 怎么会这样? 他虽然厌恶叶依倩的算计和背叛,可是他从来没想过,她竟然会上吊。 她想自杀? 她不想活了吗? 贺远征的脸色苍白了起来。 …… 叶家屋里。 可能是窗户都没打开的原因,整个屋子都透着一股子阴沉沉的气息。 叶依倩穿着件素色的衣服,正躺在床上,这件衣服还是贺远征前阵子从公社给她买会回来的。 当时穿上身,她心里可美极了,村里也有不少人私底下羡慕她。 可是这才多久,一切都跟她想象中的不一样了。 贺远征进来时,正好看见她双眼无神,人形憔悴,眼睛怔怔的看着屋顶。 明明就在不久前两人还是一对情侣,可如今闹成了这样,叫贺远征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叶依倩听到动静,转头看去,在见到贺远征时,她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但眼底却闪烁过一抹阴光。 她颓废地撑起身子,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一行清泪顺着脸颊就滑落了下来。 “远征……” 她抽抽噎噎的,声音沙哑,表情也愈发委屈,挣扎着想从炕上起来,但突然身子一歪,竟然摔进了贺远征怀里。 贺远征:“……” 想扶她一把,但更想推开她,他嗓子眼直发紧。 “远征……你来看我了?真的是你?” 叶依倩哭个不停,又像是喜极而泣,露出一副做梦般的表情。 她无论如何都不能失去他,不然她重生后的这大半年,又算什么? 而她往后,又该怎么办? 先是和江战霆订婚,发生了她设计谢菁琼替嫁那件事,最近又因频繁和谢菁琼起冲突,她名声越来越差了。 如果贺远征不要她,还会有人要她吗? 就算有,也是乡下的泥腿子,又或者是老光棍儿,不会有什么大出息。 更何况,她爹她娘的性子她了解,那两口子没什么能耐,遇事只知道怨天尤人,再加上她名声已经毁了,兴许不会愿意平白养活她。 甚至没准会为了赚一笔彩礼钱随随便便就把她嫁了。 哪怕那种事并未发生,但实在是不得不防。 她必须抓住贺远征!必须修复两人的关系!不然…… 叶依倩激灵灵地打了个冷颤。 “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不故意的……” “远征,你听我说,我只是害怕……” “你对琼妹儿那么好,我怕……我怕你看上她!” “我也是糊涂了,我真的后悔了,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真的没想要害你……” 她哭得像一个泪人,可贺远征却只觉荒谬。 “你在说什么??” “我拿琼妹儿当成亲妹子,我家以前是什么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谢老大夫不见了,琼妹儿在咱青山屯有没有……” 突然一顿。 刚想说,琼妹儿在青山屯没什么亲戚,却想起叶家是琼妹儿的远房表亲。 以前叶家住在谢家那青砖大瓦房时,他只要一有什么好东西就赶紧送过去。 但看的又是谁的面子?叶依倩吗?不,或许该这么说,不全是。 他特意从外头弄来的布料,还有女孩子喝的红糖等等,那全是给琼妹儿预备的。 他一直以为叶家把琼妹儿照顾得很好,可谁成想…… 104:真白,真嫩 贺远征咬了咬牙,不愿再纠缠下去。 “叶依倩,咱们两个之间已经不可能了,不管你是因为什么才会做出那种事,对我而言……” 他笑了声,却笑得很悲哀,充满了无力感。 如果可以,他也希望那些事情没有发生过,可他们两个之间…… 或许早在得知叶家虐待琼妹儿时就已产生了裂痕,那之后不过是辛苦维持,到现在举报这事儿成了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覆水难收,他们已经回不到从前了。 他一点点地掰开了叶依倩的手,沉默而坚定地冲她摇着头。 “我这次过来,是想告诉你,不论怎样,请你爱惜你自己,别让你家叔婶儿白发人送黑发人。” 最后,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身要走。 可叶依倩牙关一咬,她知道没那么容易,可他毕竟是她看上的男人,早在决定要把他弄到手时,她就仔细观察过他的性格。 “呵,”她仿佛惨笑一声,下一刻。 “倩倩?!!” 叶母正要进屋,突然瞳孔一缩。 贺远征愣了愣,下意识地转过身,就听砰地一声。 叶依倩竟然一头撞在了墙壁上。 “倩倩啊!”叶母狼哭鬼嚎,冲进来一把抱住她。 而她身体无力地下滑,头上已一片鲜血。 “娘……对不住,您就别再留我了,让我死吧,我活着也没什么意思了……” “远征不要我,他不要我了……就让我死吧!” 她哽咽着说,然后又痴痴地望了一眼贺远征,目中仿佛充满了留恋。 接着就头一歪,把脸埋进了叶母怀中,仿佛已经昏死了过去,但唇角却冷漠又讽刺地往上调。 贺远征,你想甩开我?不可能!这辈子都不可能!! …… “你还愣着干什么?快来帮忙啊!” 叶母抱不动叶依倩,哪怕叶依倩挺瘦的,但好歹也八十来斤呢。她急了,双目赤红地冲贺远征怒吼。 而贺远征亲眼见到叶依倩撞墙自杀的一幕,脸色早就已经苍白了起来。 他脑子里一嗡一嗡的,听不清声音,却下意识地迈出麻木的双腿,直至回过神时,已经将叶依倩抱在了怀中。 他眼眶微红。 他是真的喜欢过她。 哪怕已经分开了,他也不愿她出事儿,不然何必多此一举来这儿一趟。 他是怕她想不开,所以才劝她,希望她能认清现实。 可为什么她就,这么轴呢? 贺远征重重地咬住自己的嘴唇,压下眼底的暗红,连忙抱着叶依倩往外头跑去。 “远征?这是咋了?” 此刻门外,何雯芝身体不大好,也因此腿脚慢了些。之前叶母闹事时,听说叶依倩上吊自杀,她就急忙跟在后头赶了过来。但直至这会儿才抵达。 她走近去,看到叶依倩脖子淤青,还有那满头满脸的血,登时脸色白了些。 “这可不行,走,远征,快送倩倩去公社!” 虽然她也埋怨叶依倩,但倩倩这孩子,从前毕竟救过她的命,她心里叹了一口气,到底还是心软了。 而贺远征仍是一副脸色苍白的模样,他心里正乱得很,却没瞧见,怀中的叶依倩悄悄地将眼眯成一条缝,她小心留意着贺远征和何雯芝的反应,渐渐地放下心来。 不枉她对自己下这么狠的手,但她知道自己的目的已经达成了。她长吁口气。 …… 另一头儿,谢菁琼和老三媳妇来到了粉条厂。 “琼琼,你们吃完饭啦?哎呦,怎么不让战霆送?”江老太看见两个儿媳妇拎着篮子,连忙接过来,生怕累着她们了。 见那篮子里装着油果子、糖饼,还有红薯粥,一瞅卖相就知道,这准是出自谢菁琼之手。 油果子炸的金黄金黄的,看着就想吃,还有那糯糯的红薯粥,单是闻着就像极了。 老太太回头招呼一声,喊来了江老头,两老口立即把饭菜摆在一张小桌子上,高高兴兴地吃了起来。 谢菁琼也没闲着,她在工厂里头转了一圈,见之前招的那些工人们已经过来上工了,大伙儿脸上带着笑,嘴上聊着家长里短,手却没闲着,干起活儿来那叫个麻利,这边气氛倒是不错。 而这时老三媳妇和老两口闲聊时提起叶依倩的事情。 “哎呦,你说她这是图啥呀?”江老太太一听也是唏嘘不已。 老三媳妇皱皱眉,“我就觉着吧,她心眼那么多,这上吊自杀可真不像她能干出来的事儿,保不准是有啥打算。” 江老太皱了一下眉,想起当初江战霆“死讯”传回时,叶依倩竟然带着叶母来闹事,甚至想贪江战霆的抚恤金,登时就老脸一沉。 “这善有善报,恶有恶报,甭管她咋想的,反正咱家别掺和,看她自个儿造化吧。” …… 从粉条厂回来,谢菁琼拿着鸡毛掸子在屋里掸了掸灰。 原本在江家这个小作坊变成粉条厂之前,家里白日时总能听见大伙儿推拉小磨盘的声音,厨房那边更是费柴火,两口大铁锅一直热乎乎的,不是在烧热水,就是再煮粉条。 而今厂子正式开办了,哪怕是个只有二十名员工的小厂子,但也足够了。未来如果缺人手,还会继续扩招的。 而老江家那些制作工具,比如压粉条用的饸烙机,还有小磨盘等等,全部搬到厂房那边去了,如今家里静悄悄的,这么安静倒叫谢菁琼有点儿不适应了。 “大伯母?”六儿从门后弹出一个小脑瓜儿。 “嗯?六儿怎么啦?”她笑眯眯地弯下腰,揉了揉孩子的小脑瓜儿,又忍不住伸手在小孩儿脸上轻摸一把。 真白,真嫩! 这阵子家里水缸被她掺了灵泉水,因怕一下子变化太大引起外人起疑,所以她这边尽量控制着用量。 可哪怕如此,孩子们肉眼可见地白嫩了起来,再加上伙食好,长了不少肉,大人们的体质也被增强了,昨儿还听江老太念叨,说忙活了一整天,竟然一点都不累,这身体似乎越来越好了,就连江老头那老寒腿的毛病都不药而愈了。 至于江战霆? 105:说干就干 他原本回来时身上带着伤,但前两日已经拆开了绷带,伤口愈合的速度比从前加快了许多,当时他还一脸纳闷儿来着。 对此,谢菁琼表示,那是因为咱有灵泉水! 六儿反手从背后掏出个小雪球,然后一咧嘴,露出一口还没长齐的,粉粉嫩嫩的小牙床。 小孩子童言稚语说:“大伯母,咱们堆雪人,好不好呀?” 谢菁琼诧异:“堆雪人?” “嗯啊,大大的!”六儿小手比划着,表示要堆个大大的雪人。 这孩子很贼,其实他哪懂什么雪人不雪人的,只是今儿一早起来就见窗户上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白霜,院子里又全是积雪。 家里的大人各自有事要忙,就在昨儿大队长临时通知,趁着冬天大伙儿没事干,想挖一条排碱沟改善突地碱质,于是今儿一早大伙儿就都出门了。 就连江战霆都没例外,他绷带已经拆了,自觉没问题,竟然跟着江二弟他们一起去挖排碱沟了,从这方面来看,估计那男人也是一个闲不住的。 也因此,如今家里要属谢菁琼最为清闲了。 而大宝江律今早扫雪时,心血来潮带着弟弟们堆了个雪人,但孩子们堆的雪人太小了,六儿想堆个更大的,于是就来找谢菁琼了。 “小机灵鬼,”捏了捏六儿的小鼻子,谢菁琼笑着牵起她的手,但心里想着,家里的大人们还好,但孩子们…… 这时候天已经冷了,这天寒地冻的。 大伙儿平时干活得带着手套,但孩子们却没手套,她心里琢磨着回头去公社一趟,看看能不能买点冒险,帮孩子们勾出来几副。 接下来,谢菁琼带着孩子们在家里玩儿,大门口堆出了两个大雪人,一左一右地摆放着,活像是两尊门神模样,叫孩子们高兴极了。 不过到底没敢在外头多待,哪怕前阵子谢菁琼已经买了不少棉花,让家里全都穿上过冬用的棉袄棉裤,但毕竟天气还是冷了些。 孩子们哆哆嗦嗦地回屋了,谢菁琼扭头就断了一壶烧热的灵泉水。 “来,快喝点热水。” 这灵泉水包治百病,孩子们体质弱,又在外头疯玩儿了那么久,她怕孩子们生病。 不久,安顿好孩子们,谢菁琼就开始准备中午饭了。 老二媳妇她们今天也去挖排碱沟了,但赶在晌午提前回来帮谢菁琼做饭。 一看几人灰头土脸,谢菁琼忍不住一愣:“这是?” 老二媳妇哭笑不得:“甭提了,老二干活跟玩儿似的,竟然扬了我们几个一头土。” 都说男人至死是少年,这么一看还真是。 “赶紧去洗把脸,”说着,她就转了身,想去那肥皂。 家里这块胰子已经用很久了,如今拿出来一看才发现,就只剩下一点点了。 老二媳妇不禁叹气:“看来又得买胰子了,这要是夏天也好,就算不买胰子,也能用皂荚子对付对付,但这大冬天的,哎……” 虽说家里挣钱了,但节俭是刻在骨子里的,一想要花钱,老二媳妇就高兴不起来,哪怕老江家的钱几乎全在江老太手里,是江老太负责管家的。 谢菁琼不禁问:“胰子很贵吗?”她之前去过公社,但没注意过这方面。 老二媳妇忍俊不禁:“不贵、不贵,”便宜点的几分钱,贵点的也才几毛钱而已,只是过日子仔细惯了。 不过,谢菁琼眼珠转了转。 胰子,肥皂?? 正好,她一直觉得,如果只是做粉条生意,赚得到底还是少了些,这不正适合开拓业务吗。 如果接下来,江家能再开一个肥皂厂,生产香皂、制作香皂,就能招聘更多工人,而不管江家还是青山屯的乡亲们,也能收入更多,赚取更多。 这样一想,谢菁琼的眼神立即明亮起来。 说干就干! 于是,中午做好饭,正好粉条厂那边没什么事儿,老头老太太就一起回来了。 饭桌上,谢菁琼说:“娘,我下午想去公社一趟,想买点毛线,给律律他们勾几副手套出来。” 肥皂厂这事儿尚未落定,她就压下没说。按她的性子,不论什么事,都喜欢在十拿九稳后再来宣告的。 老太太看看外头天色:“成,但出门别忘了戴围巾啊,还有帽子也得戴上。” “不然这天气太冷了,生的耳朵冻坏咯。” 听着老太太关心的话语,谢菁琼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嗯!” 她真的越来越喜欢这个家了。 按她的话来讲,就是这老江家处处温馨,处处和睦,而这实在是很让人上瘾。 …… 不过,一听谢菁琼要去公社,正埋头吃饭的贱妇顾战霆马上抹了一把嘴:“媳妇儿,我陪你一起!” “咦?” 谢菁琼一呆,而老太太一脸满意,一副孺子可教的表情,“这才对嘛!” 就该这样,不然让琼琼独自出门,她老人家也不放心啊。 哪怕谢菁琼近日表现得越来越聪明,看起来似乎不傻了,但老江家对她的态度从未改变过,始终认为她是个需要照顾的小娇娇。 而,对此,谢菁琼:“……嘿!” 就挺开心的,她喜欢这样的家人。 …… “媳妇儿,都收拾好了吗?” 谢菁琼这次去公社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是买点毛线团子帮孩子们织手套,而另一个就是想要看看,能不能把制作肥皂所需要用到的材料买回来。 临行前她突然想起了秦主任。 要知道,如今他们青山屯大队的粉条生意之所以能够作成厂子,全赖于秦主任帮他们找货源。 而秦老太太也曾邀请他们两口子许多回。 谢菁琼就琢磨着,正好天色还早,差不多下午一点就能到公社,想去秦老太太那儿看看,而既然如此,那肯定少不了得带点伴手礼。 江战霆站在门外等着谢菁琼,而江老太则是和谢菁琼一起忙活着。 “这个这个,这个也待上一点!是我从咱地窖里搬出来的大白菜,看看咱这卖相,水灵灵的。” 老太太是个热情的人,知晓秦主任帮过自家很多,因此一听谢菁琼要去看秦老太,就四处掂量,拿了不少好东西过来,将谢菁琼那个袋子都快塞满了。 谢菁琼对此哭笑不得:“够了够了,娘,已经够了,再多就拿不下了。” 江老太意犹未尽:“真够了?人家可帮了咱们不少呢,不行……你等着,我再去捡点儿土豆子装进去。” 老太太一股脑地跑走了,而谢菁琼和门外的江战霆对视,两人皆是看见彼此眼中的笑意。 第106章:自己的媳妇儿,自己哄 就这么,又耽搁了一会儿时间。 等谢菁琼和江战霆来到公社时,已经下午一点多了。 那一大包的东西里,不但有江老太给装进去的两颗大白菜、一袋土豆子,还有一些谢菁琼悄悄从空间里偷渡出来的东西。 若是有人问起,就直接说成是以前去公社买的,反正她最近经常去公社,而且几乎每次回去都会买许多东西,这么一说倒是很顺理成章。 不过,两人来到公社后。 “那个……秦主任家,是在哪儿来着?” 这是头一回登门,两人并不知秦主任家在何处。 谢菁琼一琢磨:“走,咱先去公社,反正也得买毛线团子。” 另外就是……想做肥皂,首先得有皂基,而有种东西叫硬脂酸钠,就是人们常说的十八酸钠,但这种东西,在如今这个年代,寻常人不太好弄。 估计得联系一些化工厂子才能拿到,但他们大岭乡是个小地方,附近没有化工厂,只能进城看看,而且这东西也需要人脉和渠道。 总之仔细想想,想开肥皂厂不太容易,今儿来公社,谢菁琼也是想在附近打听打听。 不过,两人来到供销社,还没等进门,就突然听见里头传来一个尖尖利利的声音。 “秦树人,你装什么装?你凭什么冲我甩脸色?” 秦树人?那不是秦主任的名字吗? 谢菁琼稀里糊涂,抬头一看,果然,就见秦主任气得脸色铁青,而旁边一个女人背对着谢菁琼这边。 谢菁琼觉得那女人背影有点眼熟,想了想,才想起来,那不是刘逢春吗! 以前来供销社时,她和刘逢春起过冲突。那人是个势利眼,捧高踩低,而且还尖酸刻薄、爱说人闲话。 另外就是当初秦老太心脏病发,刘逢春险些因此被秦主任解雇,不过她有个好叔叔,倒是没被辞退。 可,她一个柜员,哪来的胆子竟然敢这么顶撞秦主任,而且言语还那么不客气? 谢菁琼一脸费解。 秦主任绷紧了一张脸,他一个中年人,也三四十岁了,却被刘逢春气得浑身发抖。 “我早就说了,供销社是公家的买卖,你们这种态度那叫做欺客!人家来咱这儿买东西,你却对人家评头论足骂人家是泥腿子,你怎么想的?” “往上数八代,谁不是老农出身,你要是看不起咱们乡下人,你还吃什么粮食?你每天吃进嘴里的饭菜那可全是咱乡下人种出来的……” “你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刘逢春竟然还一脸不耐烦。 她冷笑:“不就是个主任而已,还真把自己当个人物了?呵呵,也不看看自己那主任位子稳不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被人给涮下去了……” 她翻了个白眼,旋即一脸讥笑,竟然扭头走了。 虽说这时才下午一点多,但她想回家了,自从她叔刘副主任被上头重用后,她就总是这么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丝毫不怕丢了这个铁饭碗,毕竟她有刘副主任撑腰。 如今正好撞见谢菁琼二人,她立即瞪了瞪眼:“看什么看?!” 旋即气焰嚣张地用肩膀撞开了谢菁琼。 “当心!” 江战霆脸色一凛,一把搂住谢菁琼肩膀,将人带进自己怀里,之后眉目沉沉地看向已经走远的刘逢春。 谢菁琼:“?” 她不禁瞠目,一张小脸儿上全是惊讶神色,陷入震惊中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这刘逢春哪来的胆子和秦主任硬刚啊?” 她真是叹为观止! 江战霆脸色不悦,刚刚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兴许小媳妇儿就被刘逢春撞得摔在地上了,他越想越愠怒。 谢菁琼抬头一瞅:“嗯?你怎么了?” 她不禁一愣,接着反应过来,一脸好笑地扯扯他的手,“好啦,甭生气,气坏身体没人替。” 她抓着他的大手来回晃了晃,反倒叫江战霆气不起来了,面对小媳妇儿的撒娇,他就算有再大火气也散了。更何况他气的是刘逢春,又不是在跟他小媳妇儿置气。 “刚才没事吧?”抬手摸了摸小媳妇儿的秀发,又仔细瞅了她好几眼。 谢菁琼笑:“没事儿没事儿,这不是有你呢吗。” 这话江战霆听得很是受用。 再定睛一瞅,白白的,小小的,看起来软软的,江战霆心痒痒,立马抓起她的手,握在掌中揉了揉。 “霆霆,别闹……”谢菁琼皱起眉头,小脸儿鼓成了包子。 可小媳妇太可爱了,江战霆不禁托住小媳妇儿的脸,竟然上手捏了捏。 “哎呀你别闹了,这么多人看着呢……”谢菁琼侧过脑袋想要躲过那无情铁手。 “怕什么,咱俩可是两口子!”一说这话他就挺起了胸膛,那叫一骄傲,抬手就又追了上去。 脸……脸被扯住了! 谢菁琼感觉自己脸颊都快变形儿了,而江战霆正捏着她的小脸蛋儿,来来回回地向外拉抻,就好像小孩子发现什么新玩具似的,可好玩儿得紧。 谢菁琼:“!” 皱起了包子脸。 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谢病猫……啊不是,谢老虎“啊呜”一口咬在了憨憨大个儿的虎口上。 “嘶!”江战霆不得不把手松开。 “哼,”她轻哼一声,身子向下一蹲,竟然是从江战霆双臂形成的小圈圈里跑了出去,只留给江战霆一个娇俏的背影。 “走了走了,还得买毛线呢,”黑布面的厚棉鞋在地上嗖嗖地向前跑,看脚步就知道小脸儿一定是气鼓鼓。 江战霆:“……” “哈哈哈!”江战霆沉默一会儿,而后放声大笑,长腿一迈没几步就是追了上去。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我错了,行不?”自己媳妇儿还是得自己劝,自己哄。 二人就这么走进了供销社。 而,正好这时。 “哎?这不是战霆和菁琼吗?” 秦主任刚受了一肚子的气,正憋着一股火打算回供销社楼上的办公室,就正好见跑了进来。 “秦叔!”谢菁琼立即打起了招呼。 “好家伙,几天不见,你这丫头倒是越来越水灵了,”秦主任也不禁露出了笑容。 “对了,你俩今天过来是有啥事儿?是来买啥东西的?” 107:霆霆不是坏人 谢菁琼笑着点头:“嗯,打算买点毛线,另外就是……您家秦奶奶之前不是一直念叨我嘛,我就琢磨着想去看看秦奶奶。”她一脸不好意思地挠着头。 秦主任眼光一亮:“那感情好!上回我让你俩去家里,结果你俩没同意。回头我家老太太知道了,可没少埋怨我,怪我没直接把你俩拽回去。” “走走走,咱几个先回去!” 秦主任心情大好,随口·交代了几句,就立即带着谢菁琼二人往外走,而谢菁琼也顺道买好了毛线。 不过,临行前,秦主任见江战霆扛着一个大口袋,看那口袋挺沉的,就连忙搭了一把手。 “哎唷,这可真不轻,”他这么说着。 谢菁琼笑:“可不是,里头装了不少土豆白菜,我们娘说了,这些菜全是咱自己家种的,不像你们住在公社这边,菜啊什么的都得花钱买,这不就装了点过来。” 秦主任本来没往那上面想,这会儿一听吃惊了:“这这这……这老多,全是给我和你秦奶奶的?” “嗯啊,”谢菁琼点着头。 秦主任:“这也忒多了……诶?你说说,你俩来就来,带这多东西干啥……” 说是这么说,不过秦主任心里也挺高兴的,或许人际关系就是这样,是有来有往的,也是需要走动维系的,这倒是叫双方关系又拉近了许多。 …… 秦家住在一条巷子里,那是个平房院子,但收拾得整整齐齐。 秦主任一叠声地招呼着,“来来来,丫头,这个时间点儿,我媳妇还在上班呢,孩子们去他外公家了,还没回来呢,就老太太一个。” 他热情又主动地打开了房门, 谢菁琼一撩门帘儿,就看见坐在炕头上戴着老花镜,正在穿针引线的秦老太太。 “哎呦,这不是琼琼丫头吗?总算过来了,我前儿还念叨你来着!” 老太太听见动静一抬头,立即放下了针线,摘下老花镜急匆匆地下了炕。 “快过来让奶奶瞅瞅,哎呦。”秦老太太抓住谢菁琼的小手儿,稀罕的不要不要的,“你看这小脸蛋儿,越发的水灵了。” “今儿就别急着回去了,正好昨天有人给咱家送了一块肉,树人啊……” 老太太回头冲秦主任招呼起来,“快去外屋,把挂在屋檐底下的冻肉拿过来,等会儿你炒几个下酒菜,正好跟小江喝一点儿。” “成,那您先聊着。” 秦主任立即撸起了袖子,谢菁琼心说不用那么客气,这年头走亲戚、窜门子,主人家拿肉招待,那可是顶高的规格了,毕竟肉贵。 可没等她开口,秦老太就拉着她念叨起来,而江战霆见此会心一笑,就也转身出去了,跟着秦主任一起忙活去了。 他不是不会做饭,穷人孩子早当家,又因是兄弟中的大哥,从前江家四个儿子,那几乎是被江战霆带着长大的,老两口忙着下地干活时,十来岁的小子顶个成年劳动力,不但跟着挥锄头,还会帮家里烧火热饭。 于是,就这么,谢菁琼和秦老太竟然闲下来,反倒是换成秦主任和江战霆在厨房里烟熏火燎。 谢菁琼有点担心,觉得还是帮个忙比较好,但老太太硬拉着她不肯撒手。 “我跟你说,你秦叔那手艺顶不错了,可比他媳妇儿做饭好吃多了,咱家平时都是他掌勺,等会儿你也尝尝他手艺!” “呀?”谢菁琼惊讶了,这年头男人会做饭得可不多。 接着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拉拉杂杂地闲聊时,甚至还说:“你这闺女就是好啊,奶奶我一看你就稀罕,你家小江对你咋样?没欺负你吧?她要是敢惹你,你就来跟奶奶说,奶奶我帮你出头……” 谢菁琼:“?” 被老太太闹了个大红脸儿,“没,他对我挺好的呢,霆霆不是坏人。” 外头,正在做饭无辜躺枪的江战霆:…… “看,老太太拿你媳妇儿当亲闺女呢!”旁边憋笑的秦主任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小声嘀咕,“不过话说回来,我看琼琼那丫头是真不错,你有这样的媳妇儿,也真是好福气。” 江战霆认真点头,但一瞅秦主任,又有点儿无奈:“秦叔,您能不能别乐了,嘴都要咧到耳根子了……” 过了许久,饭菜端上来了。 小两口在桌边坐下,和秦家娘俩有说有笑的。 谢菁琼其实还不饿,毕竟之前已经在家吃过午饭了,但架不住这饭菜实在爱香了,一下子就把她的馋虫全都勾引出来了。 江战霆在那边边给她夹着菜,边低声地劝:“吃慢点儿,别噎着。” 谢菁琼不禁脸红,“咳,就是……太好吃了!” 旁边秦老太和秦主任看见这么喜乐的场面,登时也是笑了起来。 “哈,看看着小两口儿,来来来,喜欢就多吃点儿。” 谢菁琼越发窘迫了,小脸儿有点害臊,而秦老太则是瞅着她,乐得眼睛都快要没了。 饭桌上又是一阵笑。 …… 吃完饭后,谢菁琼起身帮秦老太一起收拾碗筷,而秦主任则是掏出一盒烟,和江战霆一人来一支。 俩人坐在炕边吞云吐雾,也问起了彼此近日的情况。 等谢菁琼回屋时,秦主任连忙招呼着谢菁琼过来坐。 “说起来,你们家那个粉条厂可真是帮了我大忙。” 谢菁琼:“?”她一愣,“这话是?” 她其实挺感激秦主任的,事实上不但谢菁琼,整个老江家,甚至还有青山屯的许多乡亲们,都对秦主任有着相同的感谢。 粉条并不是什么金贵东西,如今能办成厂子全靠秦主任帮忙找了一条销货渠道。 秦主任欷歔:“最近老刘……就是我们供销社那个刘副主任,他表现不错,没少打压我。” “说实话,要不是因为你们村开了个粉条厂,每天供货量又大,那些货又是我亲手处理的,亲自找人运输的,兴许我早就被他挤兑得没边儿了。” “这日子不好过啊。” 108:像哄小孩儿似的 秦主任叹息着。 谢菁琼坐在江战霆身边,一听也是不禁皱起眉来。 “秦叔,我听您的意思,你们做这工作,还得讲究绩效?” 秦主任愣了愣:“啥是绩效?” 谢菁琼解释了一遍。 秦主任说:“害,也不算,不过之前就跟你说过,咱供销社会从当地收货运送到外地去,那边打来的款子全是用来做咱乡下建设的。” 他们这供销社,其实就像个中转站。 而前阵子刘副主任谈成一单大买卖,在当地收了许多山货,转手一卖,为乡社挣了不少钱,也是因此在上头露了很大一个脸。 近日刘副主任春风得意,甚至上头有人认为刘副主任比秦主任更有能力,想要对刘主任进行提拔。 秦主任庆幸地叹了口气:“多亏你们这边弄了个粉条厂出来啊,不然啊,我这日子怕是更不好过了。” 谢菁琼若有所思,她大致明白秦主任这边的处境了。 供销社这里就像个中间商,从本地收货,向外地推货,赚到的部分用来建设乡社,而内部存在攀比竞争,谁的业务能力更强,谁自然更受上级重用。 思忖一会儿,谢菁琼说:“秦叔,其实我这边有个想法,我想再开一家肥皂厂。” “啥啊?” 秦主任眼珠子都快瞪圆了。 谢菁琼看了一眼身旁的江战霆,旋即才又收回视线,看向秦主任说:“按我的想法,粉条卖不上价,如今全是以量取胜,但肥皂就不一样了,生产成本并不是很贵,只是有些原材料我这里暂时弄不到。” “其实,实不相瞒,我这次来公社,本来就是想在附近打听打听。” “只要原材料充足,我有配方,立即就可以进行生产。并且不但可以做日常洗护使用的肥皂,还可以做城里人爱用的香皂,香味儿多种多样,可以任君选择,这个生意的赚头应该比粉条厂更广。” 秦主任攥了把手心,他是个聪明人,谢菁琼一说这话他就立即明白了。 肥皂这东西,乡下人家较为节俭,但就算再节俭,也少不了买上一两块儿,至于城里,没钱的就买便宜的,有钱的就买更贵一些的,这是一种日常消耗品。 并且,如果肥皂带着香味儿,变成了香皂,这定价也可以更高,能照顾到各个阶层的客户群体。而这笔买卖一旦做成了,未来必然是很有前景的。 并且这么做还能实现双赢,可以在当地招工,让更多的乡亲们成为工薪阶层,而如果发展事态足够好,秦主任也足以压过刘副主任,扳回这一局。 “这……这敢情好?” 秦主任已经张大了嘴巴,其实做这个,在秦主任看来,最难的是配方。 他马上醒过神来,着急地说:“那我需要干啥?有没有啥是我能帮忙的?” 他听得出谢菁琼也是想帮他一把,如果什么都不做,他于心不安,他也想出一份力。 谢菁琼想了想,“您人脉广,不如……您问问您那些熟人,看看能不能帮我解决原材料的问题?” 这样一来也省了自己东奔西走。 闻言,秦主任立即起身:“成,你把需要用到的写下来给我,我这就去帮你问问!” 这事儿要是成了,不管是对他,还是对谢菁琼、江家,乃至整个青山屯大队,那都是受益无穷的。 如今秦主任充满了干劲儿,而谢菁琼见此不禁笑弯了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 “好,”她没再客套。等秦主任拿来纸笔后,就立即将一些材料写了上去。 接下来谢菁琼和秦主任凑在一起嘀嘀咕咕地商量,而江战霆在旁边听着、看着,他神色柔和得不可思议。 他发现,只要一碰上类似的事情,小媳妇儿总是神采奕奕的,那眼神里仿佛盛着满满的光辉,比深冬夜晚的星星还好看。 而既然是她想做的事情,那他一定会支持她! “十八酸钠的事情我来解决,那些化工材料需要特殊批条,这个我来办。” 谢菁琼:“?” 回头看向江战霆,好家伙,原来她家霆霆还有这本本? 而这样一来,秦主任这边的压力一瞬就减轻了许多。 接下来几人立即行动,江战霆出去一趟,不久后就又从外面回来:“我去邮局那边打了个电话,东西大概明天能到。” 秦主任也说:“我这边也差不多得明天。” “成!那明儿我和霆霆一起过来取。” 谢菁琼笑容满面,她格外喜欢这种众志成城的氛围,一个人单打独斗,哪有这种大伙儿一起使力来得好,或许这就是团结。 …… 冬日夕阳徐徐坠落,小两口向秦家告别,手牵手地踏着暮色往回走。 冬季的公社有些冷清,但谢菁琼低头看了看,江战霆正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她突然想,这种感觉真不错,在这么冷的天气里,却有一个这么热乎的人陪伴着他。 江战霆四处看了看,然后问:“媳妇儿,我看时间还早,咱们要不要逛逛?” “好啊!”两个人压着马路,兜兜转转地溜达起来。 江战霆看见有人卖糖葫芦,像哄小孩子似的给了买了一支。 这年头的糖葫芦没那么多花样,就只是简简单单的山楂裹满了糖浆,可一口咬下去酸甜酸甜的,十分地开胃,又因天气太冷,那糖浆都已经被冻得发脆。 谢菁琼含笑咬了一口糖葫芦,然后又看了看身边的江战霆,她眸中笑意越来月亮,神色也越来越温柔。 而江战霆牵着她一只手,冷不丁见她这副模样,自个儿心里也一软。 不知哪来的冲动,他突然上前,想要抱住她,但谢菁琼身子一扭就闪开了。 “走了啦,不然天都快黑了!” “不,我就要抱!” 见她跑走,他立即去追。 谢菁琼不禁笑着躲开了他:“别闹,快走,回家我给你做糯米团子吃。” 江战霆也弯了弯眼睛,但还是和她拌了拌嘴。 两人间的气氛温馨又融洽,哪怕只是着这些小话,都透着浓浓的甜蜜。 就这么打打闹闹着,直至回到了青山屯。 然而一回到这边,谢菁琼就皱了皱眉。 109:江战霆:活像被雷劈了 “贺家小子,你们这是和好了?” 作为屯子里出了名的长舌妇,王婶子看着面前的贺远征,还有叶依倩,眼神里满满的八卦。 早上叶依倩还在闹自杀,这会儿竟然又走到了一块,肯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婶儿,都是我不好,是我误会了远征,所以才做错了事情……”叶依倩歉疚地垂下头,语气里仿佛带着些儿悔意。 “还好,远征已经原谅我了。” 她隐晦地弯了一下唇,旋即做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模样,身子靠在了贺远征身上,仿佛两人真的已经和好了一样。 王婶子一脸惊讶,她是村里出了名的碎嘴子,哪儿有热闹都少不了她,这会儿虽意外,但马上说: “那敢情好啊,等摆酒了,婶子我去给你帮忙。” 王婶子也没注意到旁边贺远征一直没说话,她这儿掌握了最新情报,又说了几句客套话,就赶紧走了,急着去和村里几个老姐妹分享。 叶依倩挽着贺远征的手臂,一张苍白的小脸上满满的信任和依赖。 贺远征身形微僵,他沉默地看了她几眼,到底是没再说什么。 哪怕,他已经不再喜欢他,可她毕竟曾救过他娘一条命。所以他对她,即便愤怒,即便生气,但除了这些之外,也有感激和心软。 “走吧。” 贺远征沉闷地长嘘一口气,他正要送叶依倩回家,但就在这时,看见了不远处的谢菁琼和江战霆。 “琼妹儿……”他正想上前打招呼,但—— “远征,我头还是有点疼,你送我回去好不好?”叶依倩当然也看到了他们,却一把拽住了贺远征。 贺远征浓眉一拧,想起她之前说的,曾误解他和琼妹儿之间的关系……心里有些烦躁,但他强压了下来。 “那……行吧。” 见贺远征妥协,叶依倩脸上挂着温柔的笑容,可是看向谢菁琼的眼神里却充满了忌惮和恶意。 谢菁琼:“……” 无语死了。 这女人能不能消停点儿? 她又看眼贺远征,心里直摇头,这会儿是真觉得贺远征有点儿可怜。 一看那模样就知道,叶依倩太了解他性子,所以将他拿捏得死死的。 谢菁琼轻叹:“走吧,咱们也回去。” …… “大伯母,您回来了?” “大伯母累不累?” “大伯母,你渴不渴?” 老江家,一看见谢菁琼和江战霆从外面回来,几个小家伙立即扑了上去。 最小的六儿颤颤巍巍端了杯水,白净净的小脸紧绷着,想要给大伯母端水喝。 “真乖。” 谢菁琼看到小六儿,被萌的心都化了,她上前接过水,“六儿真棒,正好大伯母也有点儿口渴了。” 看见谢菁琼捧着水杯喝下一大口,小家伙眼神一亮,喜得直转圈。 “大伯母给你们做山药红豆糕好不好?” “哇,太好啦!” “大伯母,我也要吃。” “大伯母,我给你帮忙烧火。” 大宝江律不想其他孩子们表现得那么直接,反倒是一副早熟懂事的模样。不但没跟着起哄,还一心想着分担,想帮谢菁琼干活儿。 “好呀,那我再给你们做点儿糯米团子好不好呀?”谢菁琼摸摸江律的小脑瓜,然后又调皮地逗着另外几个小家伙。 “好!好!好!” 孩纸们欢呼着,绕着谢菁琼一句一句的说好话,满口的大伯母最好,最喜欢大伯母了。 而此时的江战霆一脸被雷劈的表情,不是说给他做的吗? “媳妇儿……” 听这声音里似乎还带着颤音。 “是给你和他们做,你来帮忙好不好?我忙不过来的呀。”谢菁琼安抚道。 江战霆一个地道的妻奴又还能怎样呢,当然是答应了,就是几个侄子又和他争宠,叫他不禁垮下脸来。 “大伯母,我们也要帮忙。” “成,那咱们一起做。” 谢菁琼被簇拥着去了厨房,不久就忙得热火朝天。 大宝江律在点火,还有几个小豆丁给帮忙递柴火。二宝江澈在淘米,然后洗红豆。 江战霆撸起袖子在和面,谢菁琼把锅再刷洗一遍,打算把米蒸上。 几个人在厨房忙活了好一会,终于做好了晚饭。 “吃饭咯。” 几个孩子,大的拉桌子,小的端碗拿筷子,分工明确,手脚麻利地准备着。 饭桌上,江战霆很是殷勤的伺候谢菁琼吃饭,够不到的给拿一些,烫的给吹凉再放她碗里,还一个劲儿地说:“媳妇儿今天真是辛苦了。” 江律他们也是紧着大伯母先吃。 江老太太笑着骂,说谢菁琼平时没白疼他们。 …… 吃罢饭,江战霆自个儿琢磨了一会儿,就起身出门了。 “你要去哪儿?”谢菁琼怪纳闷的,她手里端着个盆子,里头是满满一大盆瓜子。 最近晚上她经常会去老太太那屋,有时是跟着老太太学做手工衣裳,也有时候是什么也不干,纯纯地凑在一起闲聊天儿。 而这种事当然少不了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还有老四家的,几个妯娌会一边磕着瓜子儿一边说说笑笑,这也算是她们固定的饭后活动。 江战霆“咳咳”一声:“那个……我出去走走?” 谢菁琼:“?” 他怎么一副奇奇怪怪的样子,算了,随他去吧。 “早点回来。” “嗯!!” 谢菁琼转身进屋后,江战霆悄悄地松口气,但其实……他也没想干啥,他不过是想去找贺远征聊聊而已。 毕竟今天晚上,他和媳妇儿从公社回来,就见到贺远征和叶依倩走在了一起,那俩人似乎和好了。 不过…… 江战霆皱了皱眉。 他压下心头思绪,不久就来到了叶家院外,他知道贺远征准是在这儿。 也算巧了,正好贺远征从叶家出来。 他眉头紧锁,脸上的表情看起来不太好,整个人都透着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甚至还差点撞在了江战霆身上。 江战霆一激灵,连忙闪开,他质疑地看着贺远征:“大老爷们儿,搞什么投怀送抱?” 贺远征:“?” 愣了愣,才抬起头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江战霆一脸无语,然后瞥了眼贺远征身后的叶家。 他再次皱了皱眉。 “你是不是,跟里头那个,和好了?” 110:不要离开我 他扬着下巴颏指了指叶家屋子。 贺远征的声音闷闷的,他嗯了一声,但心里却越发烦躁,人也透出郁郁的气息。 叶依倩说,不能没有他,失去他比让她死还要痛苦,而她白日时先是上吊,然后又撞墙,弄得她自己满脸是血,虽然没缝针,但大夫说了,有点儿轻微脑震荡。 贺远征是真不知该如何是好了,除了顺着她,除了继续和她好,又还能怎么样? 难道真要眼睁睁地看着她去死吗? 江战霆:“……” 平心而论,他也觉着,这事儿确实是挺糟心的。 “我给你提个醒儿,你那个对象,可远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贺远征一怔:“你这是什么意思?” 江战霆有点烦躁。他一个大老爷们儿,实在是不想做这种事情,可这贺远征……害,算了算了。 “总之我不过是提醒一句。” 至于旁的,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说了,说到这里就已经够了,他又不是那种婆婆妈妈的人,再说了,说白了,贺远征和叶依倩的事情,关他什么事儿? 这本来就已经算是多管闲事了,搞得好像他是个坏人想要拆散人家似的。 可是…… 当初贺远征认为谢菁琼无父无母爷爷又失踪,怕她在村子里无依无靠。哪怕她已经嫁人了,但贺远征因为很少在村子里,对这边的事情了解不多。就算从前听说过老江家品行不错,可万一呢?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以谢菁琼这处境,真要是在婆家挨了欺负,连个能帮她撑腰的人都没有,更何况她从前还是一个小傻子人设。 所以贺远征曾告诉谢菁琼,一旦出了什么事,可以随时来找他。甚至怕谢菁琼联络不到他,就连他在公社那边的据点都透露给写敬请。他是真的把他自己代入到谢菁琼“娘家人”的这个身份中。 这或许是因为从前谢老大夫太过仁义,所以他在投桃报李,是他讲良心、是他知感激,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但总之人家是一心为谢菁琼着想的。 而在他出事后,谢菁琼想要把他捞出来,也正是因为他当日种下的善因。 至于如今,江战霆来找贺远征,也是因为这个道理。 若是不知晓叶依倩为人也就罢了,可在知晓叶依倩分明是个蛆虫一样的人之后,又如何能眼睁睁看着贺远征跳进那个火坑里? 并且江战霆相信,就算今日自己不来找贺远征,回头他小媳妇儿也得亲自过来一趟,毕竟今儿在撞见贺远征和叶依倩之后,小媳妇儿表面没说,但其实私底下却有点心不在焉。 那,既然如此,还还还……还不如他自己来找贺远征呢!毕竟这贺远征可是个男的,他小媳妇儿又长得白白净净的,还那么好看…… 他可不想凭空多一个情敌。 都说男人粗心大意,但在这方面江战霆可一点都不粗心,他那心眼儿比针鼻儿还小。 心虚地瞅了瞅四周,旋即,他“咳咳”一声,清了清嗓子。 “总之,我言尽于此,你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他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他得回家嘞,回家搂媳妇不香吗?他才不会像贺远征那样拎不清。 想到自家媳妇儿,江战霆脸上不禁浮现出笑意,那眼神更是明亮得惊人,竟跟灯泡儿似的。 他的媳妇儿呀,是全天底下最好的媳妇儿! 尤其是跟别人的媳妇儿一对比,小媳妇儿就好的跟天仙似的! …… 江战霆喜滋滋地回家找媳妇儿了。 身后,贺远征站在门外,不解,疑惑,等等清晰都在笼罩着他。 他不禁回想最近发生的那些事儿。 从前,他认为叶依倩是个好姑娘,温柔又体贴,他也很珍惜二人之间的感情。 哪怕后来感情上出现了裂痕,他也舍不得放手。 可这次她算计得明明白白,连他自己都无法自圆其说。 贺远征的心里开始动摇,他不禁自我审视。如今这种纠缠不清的关系,到底对是不对? 沉默着点了一支烟,他蹲在原地。直至一支烟全部抽完,他正想起身时,就突然听见——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从叶家传来。 贺远征:“?” 脸色一变,他猛地转身,迅速冲进了身后的叶家。 …… 屋子里。 叶依倩像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趴在叶母的怀里。两只手捂着耳朵,身子一抖一抖地哭个不停,而脸上的表情竟很是惊恐。 这模样看起来很不正常。 “倩倩啊,你这是咋了?”叶母一脸慌张,她知道叶依倩已经和贺远征和好了,可是……之前贺远征走时,倩倩不是睡着了吗? 咋突然尖叫着醒来,还变成了这样儿? 叶母见干哄没效果,急得不行:“倩倩呀,你别哭啊,妈还在这儿呢!你咋了?你跟妈说啊,咋还像掉了魂儿似的呢……” “不要,不要!” 叶依倩抱着头,眼泪一直簌簌往下掉,她嘴里不停的重复着这几个字。 贺远征进来时,正好看到这一片混乱。 叶母手忙脚乱地安抚着,可是叶依倩脸白得不成样子,正失声痛哭。 见他进来,叶依倩就仿佛是看见了绝境中救命的稻草,立即扑了过去,紧紧地搂住了他脖子。 “远征,远征……”她浑身颤抖,那声音也可怜至极。 这样失控的叶依倩,是贺远征从未见到过的,他登时就有些懵了。 一双手既想扶住她的腰,又想扯下她环绕在自己颈项上的胳膊,一时间竟为难地僵在了这儿。 “你……”他才刚开口,就见叶依倩抬起头来。 “远征……你不要离开我,我好怕!!” 叶依倩紧紧地攥住他衣服,力气大得仿佛能把他衣服快要抓破,她很是不安,眼睛里都是惶恐害怕。 “你……别哭了,没事,我在这儿。” 贺远征像是叹了一口气,旋即才抬起手,顺着叶依倩的后背拍了拍,仿佛在安抚她过分不安情绪。 可这似乎并没有什么用,她的哭声已经破碎,似乎正在崩溃的边缘。 “远征……” 叶依倩从他怀里抬起头。 “我刚刚梦见你不要我了,你说你再也不会理我,再也不想看见我……”她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语气里有着莫大的恐慌。 突然间,她又用一副惊惶至极的语气问:“远征,你不会不要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贺远征眉心一拧,而见他这样,叶依倩表面一副凄楚无助的表情,实则心里都快恨透了。 111:冷水澡 她当然不是做什么噩梦,她只是不小心看见江战霆来找贺远征,又悄悄偷听了二人的对话。 而她以前做过的那些事,实在是禁不起推敲,更何况她也知道,如果不是她装出这副没有贺远征宁可去死的模样,他们两个早就掰了,早就分得干干净净了。 所以这叫她痛苦又恐慌! 她很清楚二人如今的关系经不起任何打击,而江战霆对贺远征的提议正好是踩中了这段关系的死穴。 所以不论如何都不能失去贺远征,不然她岂不是一无所有? 那她重生的意义又何在?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心头的不安,叶依倩哭哭啼啼,继续在贺远征面前装出一副凄苦的模样。 “远征……我会死的!!” “如果你离开我,我真的会死的!!” 她声嘶力竭地呐喊着,然而那喊声中却蕴含着威胁的含义。 贺远征绷紧了下颚,他沉默了好半晌,最终才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好了,别怕,我不会离开你。” 他双目发红。 叶依倩眼神一亮,“真的?你真的不会离开我?” 贺远征再次沉默了许久,才十分艰难的,点了一下头。 “远征,我就知道……” 她一副感动不已的模样,突然把脸埋进贺远征怀中,一双胳膊也紧紧地缠住了贺远征的腰。 “远征,你真好,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我,我们可是要过一辈子的……” 她一脸幸福,然而眼神里暗暗隐藏着得意。 不过,一想到江战霆,她又咬了一口牙,心底隐隐地溢出几分憎恨来。 上辈子,江战霆死讯传回后,因她闹着回娘家,不久就被人贩子给拐走了,她根本不知那一世江战霆到底死没死。 可或多或少,兴许她心里还是埋怨的。她偶尔也会想,如果那一世江战霆没死,那么她兴许也不会遭遇后来的那么多事情。 而现在她选择和贺远征在一起,但私心里,或许也有点儿把江战霆当作她的所有物。 毕竟,上一世的二人曾经举办过婚礼。 而这种种思绪在她心中酝酿,叫她一颗心就犹如打翻了调味瓶似的,真是五味杂陈。 另一边。 江战霆哼着小曲慢悠悠地走回家。刚打算进屋,猛然想起来他刚刚吸烟了。 不行,万一闻到他身上有烟味,琼琼闻到会不高兴的,他怕呛到了小媳妇儿。 在门口晃悠晃悠散散味身上的烟味,忍不住又想起了和谢菁琼的日常相处。 她脸上总是带着甜笑,特别聪明,懂的也特别多,每次和她待在一起总是很开心。 现在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关系已经很亲密了。江战霆明白自己的心意,看见她笑自己的心就砰砰跳,自己大概是非常喜欢她了。 只是不知道她如何想的。 江战霆抬起袖子闻了闻,还是有淡淡的烟味。 他皱了皱鼻子,甩甩衣服,大步的朝洗澡那屋去。 还是洗个澡吧,万一味道散不干净,惹恼了可就不好了。 此时。 谢菁琼马上就要洗完澡了。 在如今这七零年代,很少有人天天洗澡,每天在地里忙农活已经很累了,洗澡要烧水,又废柴火。 谢菁琼爱干净。她每天或多或少的在家里帮忙做点家务,灰尘也不少,她没办法接受自己不洗澡就躺床上睡觉。 “嘭。” 刚要穿上一件衣服,门突然被打开。 谢菁琼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抬头,就看见门外正满脸错愕的江战霆。 江战霆:“?” 他也懵了。 他脑子都转不动了。 这,这,这……这咋回事啊?这,这,这,这怎么还一片白花花的呢? 而谢菁琼也反应过来,我的妈耶!! 她忍不住惊呼,连忙蹲下身子,一张小脸爆红,跟煮熟的虾子似的。 怎么回事儿?她明明锁门了啊!难道是因为那门插拔用了太多年,所以变松了吗? 不然霆霆怎么这么轻易就闯进来了? 脑海里转着这些个念头,她越发羞恼。 “你出去!” 一声娇叱,之后谢菁琼她自己的脸埋在膝盖上,暴露在空气中的后背起了一层小疙瘩,耳朵也是红透了。 江战霆:“………” 用力地吞咽着口水,他木着一张脸,茫然地转身,再茫然地关上房门。 然后噌地一下,一张俊脸宛若火烧,整个都红透了。 …… 屋子里。 听到关门声,谢菁琼也没敢直接起身穿衣服。而是等了好一会儿,才抬起一张通红的小脸。 她四处看了看,见屋里没人,那房门也确确实实关上了,这才手忙脚乱的拿着衣服往身上套。 直至穿好后,她两只手紧紧地攥着领口,一打开门,看见江战霆也是呆愣的站在门口。 她立马低下头,作势就要跑。 然而。 “媳妇儿?”江战霆立马拉了她一把。 “那个、那个……对不住?” 他抓耳挠腮,脸上表情也挺尴尬的。 “我刚刚在想事情,没注意到屋里有人……”江战霆嗫嚅着道歉,生怕她误以为他耍流氓,他可绝对不是那种人。 他敢拿自己的人格做保证! 这样想着他又重新挺起了腰板儿,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来。 谢菁琼没吭声,攥着衣服脚步凌乱,埋头就跑走了,根本没给他机会做挽留。 他:“……” 说实话,是真的没想到,竟然会撞见这么香艳的一幕! 小媳妇儿的身子雪白雪白,那曲线也十分曼妙,一想到这里他心肝儿就扑通扑通地跳了起来。 他觉得鼻子有些痒,摸了一把黏腻的鼻血,这叫他懵了懵,脑海里突然就蹦出了一个词儿。 血气方刚? 与此同时小腹也有些发紧。 他:“……” “咳咳!” 重重一咳嗽,不太自然地换了个姿势站着,可身子却越来越热,看来他得冷静一下。 比如洗个冷水澡? 112:“红脸病”,那是啥? 过了好半晌,大房的屋子里。 谢菁琼把自己整个人埋在被子里。 她最近和江战霆的相处,已经算是渐入佳境了,可两人之间有着一份默契,总觉得还不到那种时候。他们目前类似先婚后爱,先结婚,然后再谈恋爱这种。 而这,顶多算是处于交往的过程而已。 现在突然被他看到自己洗澡,她都不知道怎么面对他了。 “怎么办、怎么办?”她小嘴儿不断地嘀咕着,脸庞也越来越红,越发地难为情了。 就在这个时候,“吱呀”一声。 谢菁琼一僵,马上绷紧了自己的身子,她知道,准是江战霆从外头进来了。 这样一来她更想当个缩头小乌龟了,因为……实在是,真的太太太尴尬了!! 而,另一头。 “……媳妇儿?” 江战霆也是做足了心理建设,又冲了好几遍冷水澡才回来的。 他同样不知所措,看见炕上的被子被拱起一团,知道小媳妇儿正难堪着呢,这点她懂,毕竟女孩子脸皮儿薄。 “我……” “睡了睡了!!” 他才刚要开口,就见谢菁琼头都没抬,立即裹紧了小被子翻了一个身。 那逃避姿态是那样明显,反倒叫江战霆给哽住了。 这……这还能咋办? 他不禁发傻。 又是过了好半晌,才自个儿鸟鸟悄悄地上了炕,老老实实地睡在了炕梢。 夜,渐渐的深了。 蜡烛也早就熄灭了。 两个人一个在炕头,一个在炕梢,还是分两个被窝。 不过,或许是因为晚上那件小插曲,害得两人心思各异,各自纠结了一宿,全是静悄悄地睁着眼睛到天亮。 …… 一大清早。 江老太太正忙着摊煎饼,江老头在帮忙烧火。今天老两口没去粉条厂,而是打发江二弟去那边开厂房的大门。 “琼琼,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老太太听见动静,回头一看,便纳闷地说:“平时不是都要睡挺久吗?我饭还没有做好呢,你再去睡一会儿,等饭做好了我再去叫你。” 谢菁琼摇摇头,“娘,我不困了,我帮您烧火。” 江老头一听这话,愣了愣,但也没多说,立即就起身了,把灶坑板凳上的位置让给了她。而出门时见水缸空了,正好,老头儿立即拿起扁担,又拿来两只空水桶,打算出门去挑水。 “琼琼,你这是咋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啊?”、 “还是说战霆那小子欺负你了?你跟我说,看我不收拾他!” 江老太见谢菁琼一脸呆愣,显得心不在焉,不禁皱起眉来,那神色,那言行,那叫一紧张,活像是恨不得立即抄起擀面杖,来上演一出三娘教子似的。 “啊这……” 谢菁琼抓了抓耳朵,“那个,也没什么。” 昨晚的事情叫她难以启齿,一想耳根子就又红了。 “诶?是不是发烧了?脸咋红了呢?” 老太太说着就要把手伸过来摸摸她的额头,担心她是不是生病了。 “娘,没事的,我没发烧。” “就是火太大,我脸离得近,烤得太热了。” 看到老太太这样紧张,谢菁琼满脸的不好意思。 她也没敢再乱想下去,赶紧甩了甩头,收束自己的心神,专心给老太太烧火,尽可能地做出一副淡定模样。 老太太见她精神不错,刚刚摸了额头也是温凉的,也就放下心来。 不过,要不怎么说呢,人老火成精。 老太太又多瞄了谢菁琼几眼,心里琢磨着,总觉得好像有哪儿不大对头啊。 不如这样!回头问一问战霆,保不准是这小两口出了什么问题…… 只是江老太没想到,原来变得这么奇怪的,不仅仅只有谢菁琼一人而已。 江战霆也没好多少。 没过多久,就听见大房屋里传来动静,接着江战霆顶着两个大黑眼圈,耳根子通红地从屋里出来。 江老太:“?” 咋回事啊,这一个两个的,咋还全都脸红了呢,难不成这“红脸病”还会传染不成吗? “你等等,你给我站住!” 见江战霆要出门,江老太立即追上去叫住了他。 江战霆身形一僵,回过头来:“……娘?”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儿:“别喊娘,喊娘也没用。你老实跟我说,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把咱琼琼给惹生气了?” 江战霆一懵,心说那可真是个天大的愿望。 “怎么可能?我怎么会舍得跟她吵架!!” 说完这话,江战霆又是一僵,他感觉不大舒服,肚子里像憋着一股火儿似的,害他身体很容易冲动。尤其是,当眼角余光瞄见小媳妇儿时…… 真好看啊!他媳妇儿咋就这么带劲儿呢? 而老太太来来回回地瞅瞅这个,又瞅了瞅那个,那真是越瞅越茫然。 这小两口到底咋了? …… 就这么,一整个白天的时间,尴尴尬尬地度过了。 但大伙儿观察俩人半天,发现这俩人似乎真的出了什么问题。 白天还好,家里有很多人,几个孩子们缠着谢菁琼,一口一个大伯母。 可临到了晚上,尤其是吃过晚饭之后,谢菁琼磨磨蹭蹭的不愿回屋,可不乐意也不行,毕竟天都黑了,夜也深了。 可晚上睡在一个屋子里,这就…… “天哪!!” 谢菁琼抓了抓头,感觉头发都快愁掉一大把了。 而,不久,就听见“吱呀”一声…… 和昨夜的情况相似极了。 谢菁琼马上警惕起来。 她猫在被窝里,只露出一双黑溜溜的大眼睛。 而门外的江战霆,手里拿着一支用来照亮的蜡烛,他看向室内这一片黑暗,却精准无误地,立马锁定了谢菁琼那明亮又忐忑,仿佛一头受惊小鹿似的眸光。 俩人一对视,谢菁琼又是一激灵,赶紧像只小鹌鹑似的躲回了被窝里,甚至就连脑袋都叫她给蒙住了。 江战霆:“……” 薄唇抿了抿,沉默地垂着眸,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不久就脱下外衣,脱下鞋子,做好了睡前的准备工作。 可是在炕梢一躺,他那身姿板板正正的,脑袋却是半刻也不得闲,不断地思索着一些事情。 直至,他终于受不来了,他翻了个一身。 “媳妇儿。” 谢菁琼:“???” 立马就紧张了起来。 113:我怕你手疼 好像过了很久,又好像只有一会,他叫了一声谢菁琼,被子里的小姑娘动了动。 “你喜不喜欢我?” 谢菁琼:“?” 听到他这句问话,怔愣在被窝里。她的牙齿下意识地咬住了唇,两只手也紧张地交叠到了一起。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说起喜欢来,她非常喜欢江家的氛围,还有江家的那些人。 老两口特别疼她,几个孩子又十分乖巧,还有妯娌之间也相处融洽,就连江战霆也对她很好,这简直就是她最为梦想的家庭了。 而,她对江战霆,并非没好感,只是……她觉着,两人相处的时间毕竟还是太短了,如果现在就明确关系……总感觉,还不到时候。 在她陷入纠结时,时间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流逝着。 江战霆悬着一颗心,直至耐心被耗尽,见谢菁琼还是跟个鹌鹑似的,躲在被窝里不吭声。 几分钟后。 江战霆咬了咬牙,一把掀开了被子。他不再睡自己被窝了,而是挤进了谢菁琼的被窝里。 谢菁琼一惊:“你干什么?” 她一下子瞪圆了眼睛。 被窝很挤,冷不丁进来一个成年男性,这让谢菁琼只觉得压迫感十足。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彼此的呼吸都萦绕到了一起。 “说话,喜不喜欢我?!” 男人锐利的眼睛像是一名天生的捕食者,此刻倒映出她惊愕的模样。他黑沉的瞳眸仿佛燃起了一把火,那火是那样旺,又那样的按捺。 仿佛一座活火山,随时都有可能将心中的激情全部都喷发出来。 “你,你——”谢菁琼曾被惊得咽了咽口水,“你你你”了半天,也没能挤出另一句话来。 她想把人给赶出去,想踹人,更想逃离这个男人的臂弯! 可他太过霸道了! 那双铁一般的双臂牢牢地固定着她,仿佛非要从她口中得到个结果似的。 谢菁琼心口怦怦跳,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上,其实以她的力气,只要她想,就能立即推开她,她并不是那种柔柔软软的弱女子。 然而,一对上江战霆的眼睛,谢菁琼就很莫名地使不出力气。 她只能瞪着她,用力地瞪着,但想起昨晚被他瞧见自己洗澡的模样,唰地一下,脸蛋儿又染上了一抹红,眸子里也弥漫上水雾。 这反倒使她像个甜甜的水蜜桃,不但没有半点威慑力,相反,还让人特别想欺负。 江战霆:“……” 艰难地咽了咽喉咙,看着她这副可怜又可爱的样子,就跟着了魔似的,忍不住低下头,想要亲一亲。 谢菁琼:“?” 搞什么啊! 唰地一下,小手捂住了嘴巴,挡在了二人的中间。 “媳妇儿……”江战霆一口亲她手背上,登时委屈了起来。 自打昨儿开始,小媳妇儿就不敢和他对视了,偶尔不小心对上眼,她就脸通红,甚至还下意识地躲着他。 而早在昨天夜里,江战霆就开始忍着了,但这会儿……真是有点忍不住了。 小媳妇儿白白软软的,真是太好看了,太可爱了,太叫他喜欢了! “媳妇儿~~~” 听过猛虎撒娇吗? 大概就是现在这种感觉了。 谢菁琼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头皮发麻地瞅着他:“那个,咱能不这样吗?” “这样,哪样?”他竟然还挑了挑眉。 谢菁琼无语。 “起开啦,”她不禁推了他一把。刚刚他那句“媳妇儿~~~”,声音里面仿佛带着一把小钩子,叫她整颗心都乱了,心脏怦怦跳,真是有点儿受不了他。 江战霆抿了一下嘴,又咂摸一下舌,他一脸无奈地低头看着她:“哎,好吧好吧。” 知道是自己操之过急,他也没不开心,反而舒舒服服地躺下了,一把搂住了她的腰,还让她把头枕在自己胳膊上。 谢菁琼:“?” “干嘛,回你被窝呀!”不禁又推了他一下。 可这回江战霆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妥协了。 “我才不回去,我今儿就睡在这里了!” “不行!” “不行也得行!” 他这么说,然后长臂一收,就把她整个儿揽进了怀里,并死死地固定住。 甚至还抬起一条大长腿,像蟒蛇似的缠住了她双腿,总之是把她牢牢地钳制在自己的怀中。 谢菁琼:“?” 她这个气呀! 这家伙还能不能讲点道理呀。 她无语又郁卒。 不过,也不知心里是怎么想的,总归她没推开他,反倒最后还在他的怀中合上了一双眼。 而等她睡着后,江战霆偷偷摸摸地瞧了她一眼,旋即撑起半边身子,在她脑门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睡吧,做个好梦。” …… 翌日。 天色大亮,江老太做好一家人的早饭,心说那小两口怎么还没出来呢? 一想昨天江战霆二人看起来不大对劲儿,于是一激灵,眼珠转了转,立即凑近了墙根儿,趴在窗户那里偷偷摸摸的往屋里看。 然而顺着窗帘的缝隙一眼望过去,就见江战霆和谢菁琼俩人躺一个被窝。 尤其是谢菁琼,那白白净净的小脸儿竟然埋在江战霆怀里,而且一只手还搭在了江战霆腰上。 “好家伙!” 老太太可喜得很,瞬间露出秒懂的表情,连忙蹑手蹑脚地转身走开了,没敢打扰那小两口睡觉。 好歹人家老太太是个过来人。 而谢菁琼呢?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正好是在老太太过来时,她醒了。 还那么恰恰好,看见老太太转身的样子。 谢菁琼:“?” 唰地一下,她脸面通红,连忙一把推开了江战霆。 “嗯……媳妇儿?”江战霆睡得睡眼惺忪,下意识地揉着眼皮喊了一声。 “咋了?” 谢菁琼:“!!” 无语地瞪着这家伙。 “你还敢问咋了?” 昨儿要不是这家伙死皮赖脸地赖在她被窝儿,哪至于发生这种事,还被老太太给误会了。 谢菁琼惨惨地捂了一把脸,就觉脸皮儿薄得不行, 好半晌,她还是有点气,但说是生气也算不上,就很闷的感觉。 于是捏起小拳头捶了江战霆几下,而江战霆则是痞痞地笑着,倒也不还手,任由她打,甚至还这么说:“媳妇儿,你轻点儿。” “我是不疼,我皮糙肉厚,但我怕你手疼!” 谢菁琼:“??” 114:惯得他 到最后,两人到底还是穿好衣服出来吃饭了,谢菁琼记挂着今天要去公社。 她掂着五斤粉条和几个苹果就要出门,打算去秦主任那边儿拿肥皂原料。 江战霆连忙跟着,“媳妇儿,等等我!” 他发现自个儿都快变成媳妇儿的跟屁虫了,但,跟屁虫又咋了? 他骄傲,他自豪!甭管咋说,他至少能帮媳妇儿拿东西不是? 而,谢菁琼,对此:“……” 只能是瞪他一眼了。 两人来到公社时,就见秦家这边,秦主任正忙得热火朝天。 他见到小两口儿过来立刻迎了过来。 “你俩来了?”擦了擦手,秦主任笑呵呵地问。 秦家院儿里摆着不少东西,这些全是制作肥皂能够用到的东西。 “看,这玩意儿可不好弄!” 秦主任端起来一个大盆往前送了送,谢菁琼一看,里边全是她需要的材料,比如制作香皂时所使用的香料。 “您可真厉害!”她眼光一亮,惊喜地看着秦主任,“竟然弄来这么多。” 秦主任放下盆子,嘿地一声摆摆手:“哪有哪有。” 表面谦虚,但心里想,好歹他在公社经营了这么多年,人脉还是够用的,不然也不可能这么快就把谢菁琼需要用到的东西全部搞来。 对此他本人还是有一点小骄傲的。 不过,言归正传。 “我之前找熟人问过,城里那些女同志就喜欢那种香香的东西,假如咱们的香皂真能做出来,而且香味还好闻,那肯定是不缺市场的。” 秦主任一提起这个就特别精神,甚至还掰着手指头算了算:“这些原材料总共加在一起也没花多少,只不过其中一些东西有点难搞而已。” “你俩回去可得加把劲儿,我这边可就等你们的好消息了!” 说到最后,秦主任充满期待地看向谢菁琼。 谢菁琼忍俊不禁:“好,那您等着,我想用不了多久就能给您送来好消息。” 毕竟香皂配方她空间里有不少,从前在孤儿院也曾做过手工,长大后自己也捣鼓过一些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儿,像制作手工香皂这种事,她可是驾轻就熟了。 直至最后,东西全部装上了,足足满满两大袋子,这还只是第一批而已,主要是拿来给谢菁琼试做的,一旦证实香皂真能顺利生产,往后肯定还得加大供量。 秦主任怕小两口拿不动,招呼着人手想要帮忙送回去,但谢菁琼轻轻松松地提起一大袋子,江战霆也随手抓起另一个袋子扛在了肩上。 秦主任:“?” 这就很懵逼了。 “嘶,”这两口子,力气一个比一个大。 江战霆还好,好歹是个当过兵的,可谢菁琼娇滴滴的,看着是个娇俏的小姑娘,咋也这么厉害呢? 秦主任满头雾水。 “走,正好我也送送你们。” 他这么说着,就跟着小两口一起出去了。 几人边走边聊,今儿谢菁琼来秦家,但没见到秦老太,听说老太太身体不太好,上医院做检查去了。 谢菁琼忧虑地皱了一下眉,秦老太是个很慈祥的人,对她也不错,几乎拿她当成亲闺女、亲孙女。 “霆霆,帮我拿一下。” 她从兜里摸出一些东西,其实是从空间悄悄偷渡的,是一种可食性胶囊,不过胶囊里面装着的其实是灵泉水,上次她给秦老太吃的也是这个。 “秦叔,我爷爷以前是我们生产队的村大夫,这个您拿着,对秦奶奶身体有好处,每天吃一粒就行。” “呀?” 秦主任眼神一亮。 上次也不知谢菁琼给老太太吃了什么,但那几天老太太身体倍儿棒,他其实早就想打听了,但没好意思开口。 这会儿见谢菁琼拿出这特效药,登时乐得眉开眼笑:“好孩子,好孩子,我替你秦奶奶谢谢你。” “您要是这么说可就真太客气了 。” 谢菁琼忍俊不禁。 然而这边气氛正好时,却有个不合时宜的声音突然打断 了他们。 “哟,这不是秦主任吗?” 谢菁琼愣了愣,等循声一看,就见一个中年男人腆着个头啤酒肚,大摇大摆地朝这边走来。 秦主任脸色一沉:“是刘副主任啊。” 这人正是刘逢春的叔叔。 刘副主任一听这个“副”字就脸皮一拧:“呵呵,秦主任还真是好大的派头,这些年可没少风光,毕竟压我一头嘛,但往后可就不太一定了。” 说着,刘副主任突然注意到谢菁琼,登时眼神一亮,这小娘皮儿长得倒是不错,瞅那小腰细的,再瞅瞅那张小脸儿,那叫一个白,嫩得都能掐出水来。 他还想再多看几眼,然而,江战霆脸色阴沉,他一步上前,挡在了谢菁琼前方。 这叫刘副主任不满地皱起眉。 而谢菁琼也不大开心。 妈卖批的!老色批看什么呢?恶不恶心?!! 她脸色一阴,是真有点恼火了,主要是这刘副主任忒恶心人了,之前看她的眼神活像能把她扒光了似的,叫她感到很是冒犯。 秦主任也脸色不佳:“谁能笑到最后还不一定呢,你做的那些事别以为没人知道,你最好把屁股擦干净,不然别说这副主任的位置你能不能坐稳,甚至还没准得吃牢饭呢。” 刘副主任听得一僵,心里暗骂晦气:“呵呵,会咬人的狗不叫,那成,我就先走了。” 他又往谢菁琼那边望了一眼,却接收到江战霆凛然的,跟冰刀一样锋利的视线,没来由地一哆嗦,他心想也真是怪了。 那小子瞅着还不到三十,怎么这一身气势却这么热吓人呢? 他一脸的纳闷儿。 …… 等刘副主任走后,秦主任松了口气。 他转身说:“别跟他一般见识,另外就是……以后离他远点儿,那 不是什么好人 。” 谢菁琼心知肚明,哪怕秦主任没直说,但她也猜出一些,估计刘副主任的私生活不太干净。 “秦叔,我们先走了,您也留步吧,不用再送了。” “等香皂和胰子做好后,我再给您送过来。” 她这么说,秦主任又笑了几声,和她聊了几句,这才冲着二人挥挥手,叮咛着路上小心。 不过,回去路上,谢菁琼发现江战霆很沉默,这不大正常,这男人可从不是惜字如金的那种类型。 但一想刘主任,她心里略有明悟。 “好啦,想开点儿。” 她扯了扯江战霆的胳膊,江战霆“啧”地一声,厌烦地砸了咂舌。 那姓刘的是不是脑子有坑,还是眼珠子不想要了?之前竟然敢那么看他媳妇儿!惯得他!! 115:口干舌燥 眼珠一转,江战霆暂且压下心底这股火儿,表面倒是没说什么。 不过,等两人到家之后…… “媳妇儿,你先进屋吧,我出去溜达溜达。” “溜达?” 谢菁琼愣了愣,旋即说:“那你快点回来呀,我看咱家也快开饭了。” “嗯,成!”江战霆笑着答应。 谢菁琼感觉好像有哪儿怪怪的,不过,也没多想。 这次去公社算是满载而归,这一大堆的原材料,足够她反复实验,做出许多各种香味儿的香皂来。 她已经开始期待上了。 “哎,琼琼回来了?” 江家老太太眼尖,立即吼了一嗓子。 “大伯母回来了!大伯母回来了!” 一群小孩儿跑出来,像树袋熊一样爬在了谢菁琼的身上。 她抱起一个,向屋里走去,“对啊,我回来啦!” 笑眯眯地逗了一会儿孩子们,然后又开始钻研香皂配方,这时间过得也快。 另一边,江战霆来到公社后,直奔一座四合院儿,他的目标很明确。 当推门而入时,就见桌子上放了杯白开水,旁边放着两把椅子,一个男人坐在那里,看起来清冷淡漠极了。 “你怎么又来了?”沈漠重正想喝一口热水,突然看见江战霆,活像有多嫌弃似的。 江战霆无语:“难道我不能来?” “倒也不是,坐吧,我还挺高兴能见到你的。” 沈漠重指了指自己对面那把椅子,江战霆也没客气。 等坐下后,先是闲聊了几句,接着,江战霆状似不经意地提起:“我说你最近是不是对手底下的人,惯得有点儿松?” “嗯?”沈漠重挑了挑眉,“说什么呢?” 江战霆开门见山,“供销社有个姓刘的副主任,好像不大干净的样子。” “他得罪你了?”沈漠重一针见血地问。 江战霆心说,可不正是得罪了! 那姓刘的竟然敢那么盯着他媳妇儿,要不是他当过兵,要不是已经建国了,世道不像从前那么乱,信不信他直接刀了他。 “嗯,差不多吧。”他这么说着。 沈漠重失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小心眼儿,不过我倒是好奇,他到底是哪方面得罪你了?” “啧,少问。”江战霆没好意思直接说。 沈漠重越发兴味:“求人办事总得拿出求人的态度吧,我不过是问问而已,就不能满足我这小心愿?” 江战霆:“?” 猛地瞪了过去:“呵?这话说的,好像这事儿只有你能办一样。算了,那我去找别人。” 沈漠重:“……” 这下子无语的倒是换成他了,“成了,炸什么毛,何必多跑一趟,又不是不给你办。” “赶紧坐下,陪我说说话,我这一天天无聊得够呛。” 江战霆心说那看来你是缺个媳妇儿,你要是像我一样有媳妇儿,你准会不无聊,准会每天都过得特充实。 不过这话他没说,好歹得给人家单身狗留点面子,只是一想自家小媳妇儿,他就喜上眉梢,叫沈漠重看得一脸恶寒。 “你这是荡漾什么呢?” “我哪儿荡漾了?” “算了,你还是赶紧走吧,我有预感,我今儿要是和你聊下去,准会受一肚子的气。” 江战霆赞赏地丢去个眼神儿,那模样,就好像在说:“算你有点儿自知之明,那我就不在这儿虐你了。” 他拍拍屁股就起身了:“成,那我走了,有空来我家吃饭。” 沈漠重:“……呵呵。” …… 另一头儿,青山屯,老江家。 谢菁琼在尝试调配精油,她打算做几种不同香味的香皂。 她穿着一件青色上衣,一张小脸紧绷着,素白的手调弄着香料,水汪汪的大眼里写完了认真。 落日的余晖从窗外洒入进来,仿佛为镀上一层绒绒的光芒。 江战霆到家就看到这一幕,突然像着了魔似的,好半晌都没能回过神来。 直至…… 他心口怦怦跳,有点口干舌燥,也起了点坏心思。 来到她身后,他刚要伸出手,想从后面蒙她的眼睛,准备逗逗她。 但,一靠近,就发现一股馨香往他鼻子里面钻。 “好香!!” 他惊讶地睁圆了眼,不禁感慨,然后改变了主意,双手不蒙媳妇儿的眼睛,改为搂住她柔软的腰肢。 像个大狗狗似的,在媳妇儿身上嗅来嗅去,扰得谢菁琼都没法专心调香了。 “你又在干嘛呀?” 她一脸无语。 嫩嫩的小手伸过去,想要推开那个在自己身边闻来闻去的俊脸,却被他使了个坏,竟然张嘴一口叼住她手指。 谢菁琼:“?” 懵了一下,才一脸好笑,佯装生气地说:“赶紧放开,不然当心我揍你哦。” “揍,你尽管揍,别把自己手打疼了就行。” 江战霆依然腻乎着她,裂开薄唇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那眼神里仿佛住满柔柔的星光。 这叫谢菁琼心口漏跳了半拍,她咽了咽嗓子,不知怎的,就有点脸红。 正好有人从屋外路过,一看见这一幕,登时笑了。 “大哥大嫂感情真好。” 老三媳妇徐丽英,还有老四媳妇孙秋怡,这俩忍不住揶揄。 谢菁琼脸上烧得越发厉害了,“赶紧起开。” 她推了江战霆一把。 “咳!”江战霆也有点害臊,私底下亲热那是私底下的,可被两个弟妹撞见了,饶是他脸皮厚,也不禁有点招架不住。 而门外那俩则是笑得前仰后合的,就感觉这俩人很是有趣儿。 不过,孙秋怡忍不住多瞄了几眼,问:“大嫂,你这是在做什么呀?” 她刚刚在门外就闻见了,贼香贼香的,那味道,可真真是太好闻了。 谢菁琼眼光一亮,立即兴致勃勃地说:“我在调试香油呢,我想做香皂!” 孙秋怡惊讶地睁圆了眼睛:“香皂?这东西也能自己做吗?” “当然!” 谢菁琼正好满肚子话想说,一把拉住孙秋怡,将她拽了进来,然后指了指墙边。 案桌上面摆着几个玻璃瓶子,一看就很贵。 各种香味混杂在一起,原本该是刺鼻的味道,但是因为在屋里开着门,窗户也全敞开着,在通风之下,倒是并不熏人,反而只剩下了香气。 116:小媳妇儿,好厉害 谢菁琼双目明亮,她神采奕奕地说:“我打算做几种不同香味的香皂,你们帮我看看怎么样?” 她拿起其中一个瓶子递给了孙秋怡,又拿起另外几瓶分给其他人。 江战霆拿起瓶子鼻子凑过去,嗅了嗅,十分清新的味道,感觉像是山野间的百合花,那么清新,又透着点儿优雅,叫人闻过之后很难遗忘。 “媳妇儿?!”他惊喜地看向谢菁琼:“媳妇儿好厉害!” 果然她媳妇儿是天底下最最厉害的媳妇儿!这一刻的江战霆几乎化作谢菁琼的小迷弟。 谢菁琼:“?” 脸上刚褪下去的红色霎时又起来了,而孙秋怡他们则是捂嘴偷笑,一脸的“我懂我懂”。 谢菁琼没来由地发窘,忍不住伸手捏他腰间软肉。 “让你乱说!”她故意凶巴巴,像只炸毛的小猫咪,张牙舞爪地瞪着江战霆。 但是对他来说,这实在是毫无威慑力,反而想摸摸小媳妇儿的头,谁让小媳妇儿是这样可爱。 而另一头儿。 “我觉得这个香味好好闻!”腼腆内向的孙秋怡小声说着建议。 谢菁琼立即看去,那是一瓶小雏菊加奶香调和在一起的香味精油。 而老二媳妇沈秀娟、老三媳妇徐丽英,这俩人听后也赶紧凑过来,和孙秋怡交换着闻了闻。 “的确,还是弟妹手里这个最好闻。” “弟妹鼻子真厉害!” 孙秋怡抿了抿嘴巴,却忍不住翘起唇角,脸也红了。既有点开心,但又有点儿不好意思。 这时候外出的江老太回来了。 她听见院子里都是说笑声,很是纳闷都在干什么。 “你们这是在忙活什么呢?” 江老太探头探脑地走进来。 老三媳妇看见江老太,麻利地走上前。 她把自己手腕往江老太鼻子下一怼:“娘,您闻闻看,是不是很香?” 江老太猛地顿住,凑过来的手腕上一股清淡的花香,登时就叫她喜欢的不得了。 “呀,这味儿咋这么好闻呢?” 老三媳妇骄傲地抬起头:“大嫂打算做香皂,这可全是大嫂做出来的!” “唷,咱琼琼可真厉害!”江老太笑得见眉不见眼。 谢菁琼也立即拿着一瓶精油走过来,“娘,您试试这个。” 她往老太太的手腕上涂抹了一些,这个香调要更加温和,不是小女生的清新,也不是成熟大女人的性感妩媚,但这种温和香调反而更衬老太太这个年纪的人。 老太太一脸好奇,然后举着手腕狠狠闻了闻,害,这还真是怪香的,单是闻着都叫她心情好起来。 “不错不错,走!咱今晚多做几个菜,正好开开荤!” 老太太心情好,决定亲自下厨,家里的山猪肉还有剩,早已腌制成腊肉,荤菜两个,再炒一盘土鸡蛋,就觉得这日子可真是越过越美了。 瞅瞅她家这伙食,就连城里人家都未必比得上。 江老头从粉条厂回来,乍然见到这一桌丰盛的饭菜,还以为是有什么喜事。 而家里几个孩子叽叽喳喳地喊着。 “爷,爷,我告诉您!” “大伯母可厉害啦,大伯母能做香皂呢!” “看看香不香?” “这可全是大伯母弄的!” 孩子们与有荣焉,那叫一骄傲,就觉得他们大伯母是全天底下最最厉害的大伯母了。 这心情和之前的江战霆如出一辙。 江老头本是不苟言笑,但一听这,也不禁诧异起来。 而等吃饭的时候,坐在江老太身旁,闻见从老太太身上飘过来的香味儿,他忍不住抽了抽鼻子。 嗅了嗅,再嗅了嗅,还真是好香啊! 他忍不住又靠近了一点,仔仔细细地偷闻。 江老头有些不自然,如果不是在饭桌,他甚至想一把抱住老太太。 上次闻到老伴身上有香味,那是什么时候来着? 好像是结婚那天,一晃都快三十年了,日子过得可真快,而她跟着他,这些年可真是受苦了。 这么一想,老头眼眶一红,不禁低下了头,心里满满的,全是这多年岁月对老伴儿的心疼。 到了夜间,吹了蜡烛,屋子里黑乎乎的。 江老太本来像往常一样,天一黑就想睡了,可刚进被窝就被老头从后面抱住了。 老太太愣了愣:“都一大把岁数了,这是亲热啥呢?知不知羞?” 她忍不住推了下江老头。 江老头依然是那副古板的模样,但摸了摸老太太的头,“这些年啊,辛苦你了。” 老太太一怔,接着又忍不住咧嘴笑:“矫情啥呢,有啥好辛苦的,我觉着我过得挺好的。” 老两口说着话,平淡的岁月并未冲淡二人的感情,反而像窖藏的老酒,年份越久,就越是香醇。 …… 第二天一大早,老两口去粉条厂,江老头紧紧地挨着老伴走,一副黏黏糊糊的样子。 偶尔一对视,两位老人各自红着脸,竟然还有点儿腼腆,就仿佛回到了当年刚就结婚那阵儿。 “哎唷,这老江大爷这是咋了?” 有人撞见两人,顿觉奇怪。 “咳咳!”江老头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面无表情看对方一眼,一副话不多的模样。 这假正经逗笑了旁边的江老头,忍不住捶了他一下。 而另一头儿。 刘婆子坐在门口吃着饭。 她眼睛眯着,一张满是褶子的老脸阴沉着。 “我呸,得意什么啊!”她冲着院外吐了一口大浓痰。 回想昨天晚上,粉条厂收工后,厂子里的员工拎着一些卖相太差碎粉条回家,那些算是边角料,不能卖的,数量又多,于是就被老江家当作员工福利分发下去了。 一整个晚上,屯子里那些在粉条厂上班的人家,几乎全占了这便宜,大锅炖粉条,香得不得了。 反观老刘家,昨儿晚上吃的是剩饭剩菜,也就对付一顿,刘婆子真是越想越气。 “个没良心的,偏心肠的货!” 她恶狠狠地骂着。 说白了她就是没占着便宜,所以心里不痛快。 正好这时,离老远看见大孙子栓子浑身是泥地走回来,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个兔崽子,你看看你身上全是泥,咋回事,又干啥去了?” 117:出大事了 栓子被骂得懵了懵。 “奶,我没咋啊,我就是看树上有鸟蛋,掏树去了……”结果自个儿不小心摔了下来,正好之前下过雪,但今天太阳大,雪融化了不少。 所以才蹭了这一身泥。 刘婆子气得一张老脸都要拧歪了,上去就是一巴掌。 “你个不省心的,整天给我添堵!外头那老江家欺负我就算了,你可是我亲孙子,你竟然也对我这样,看我不打死你这个不像话的……” 她本就心气儿不顺,如今也不过是借机发作,扯着栓子的胳膊,几大巴掌落在了栓子肩膀上。 栓子整个儿懵了。 “奶,你这是干啥呀?” “我干啥?你个小兔崽子,你还敢顶嘴?” 刘婆子又拍了他几下,栓子气得不轻,就觉这顿打挨得莫名其妙。 他本就是被刘家宠大的,这会儿脾气一上来,突然狠狠推开刘婆子,扭头就跑了。 “哎唷!”刘婆子摔了个屁股蹲,登时越发生气了。 “小兔崽子,你给我站住!” 然而栓子头都没回一下,他就觉得委屈,他奶这是干啥啊,他哪儿惹他了,凭啥打他啊? 对了,老江家! 昨儿就听他奶没少念叨,说什么想去粉条厂,但老江家不让,嫌弃他奶干活儿不勤苦,人也不干净,肯定是因为这事儿。 他奶肯定是因为在老江家那边受了气,所以才把这股火气洒他身上的。 栓子气得脸一沉,登时就黑了一张脸。 另一头儿。 白日里,老江家人不多,老两口去粉条厂了,而江二弟,还有二媳妇等人,则是扛着铁锹锄头上山挖排碱沟去了。 家里就只剩下谢菁琼和孩子们。 “律律,别跑远,当心摔着。” 她站在窗户边,向外探了一下头,入冬的季节就是这样,天冷的时候下雪冰冻,可稍微暖和一些,地面就泥泞得厉害。 家里孩子们平时没事干,夏天还好,能帮着打猪草,但一到了冬天,基本上就是满屯子的逛游,像其他人家的孩子一样,漫山遍野地跑。 谢菁琼觉得这个挺好的,小孩子嘛,爱玩也是正常的,不能拘着,不然那成什么了。 江律懂事地点着头:“嗯,大伯母,我们不跑远,就在家附近玩一会儿。” 他领着二宝江澈,还有另外几个小点的孩子,先是玩了会儿泥巴,然后又开始捉迷藏,等临到中午的时候,孩子们疯出了一身汗。 江律觉着时候差不多了,就冲弟弟们招了招手:“走,咱得回家了。” 等会儿家里得开饭了,爷爷奶奶在粉条厂,他爸、他妈,还有三叔四叔他们在山上,大伯今日也上山了,等会儿大伯母做好饭,他们得帮着给大伙儿送饭。 孩子们都挺听话的。 年纪最小的六儿伸出小手被江律牵着,他可爱兮兮地问:“哥,你说,大伯母今天又会作啥好吃的?” “是糯米团子吗?六儿想吃团子啦。” 可能是因为最近谢菁琼没少悄悄投喂大伙儿灵泉水,以至于,不但家中大人们的身体越来越好,就连年仅两岁的六儿,他讲起话来也越来越流畅了,不像从前那么磕磕绊绊了。 江律一脸认真地思忖,然后摇摇头:“哥不知道,咱先回家看看。” “不过,六儿,不能总是管大伯母要吃的,大伯母也是很忙的,很累的,知道不?” “咱们要心疼大伯母!” 六儿似懂非懂,他拍拍自己的小肚子,“那,六儿不馋了,让大伯母多歇歇!” 江律点着头,然后抬手揉揉六儿的小脑瓜。 可就在这时候。 “全赖你们!!” 突然一声怒吼从后头传来。 江律愣了愣,回头一看发现竟然是栓子。 栓子今年已经十来岁了,比他们大很多,这会儿阴沉着一张脸,活像是他家祖坟被谁刨了似的。 他捏紧了拳头朝这边冲来。 “全是你们这些姓江的!” 他一脸的愤恨。 今儿一大早就挨了刘婆子一顿打,他早就憋了一肚子的火气。 如今撞见江家这些孩子们,那更是怒火高涨,而他又是个蛮横的性子。 登时攥着拳头冲了上去,“我弄死你们!!” 江律是江家这些孩子里个子最高的,也最是显眼。 栓子一拳头揍在了江律身上,江律一愣,一下子就被打趴下了,根本没来得及反应。 六儿就站在他旁边,见此小孩儿瞪圆了眼睛,连忙捣腾起小短腿儿。 “不准打大哥!” 他奶声奶气地喊着,小手抱住栓子的大腿,想把栓子往外扯。 可他才多大?才两岁,还只是一个小豆丁而已,就算使出了吃奶的劲儿,也拖不动栓子。 这反而还激怒了栓子。 “滚——!” 栓子甩手就是一个大嘴巴子,狠狠地扇在了六儿的脸上。 嗡地一下,六儿只觉得脸上一疼,然后脑子都晕了,小家伙摇摇晃晃,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 “六儿!” 江律目眦欲裂,他从地上爬起来,二宝江澈他们反应也不慢,全是一副怒不可遏的模样。 “刘栓子,你做啥子?” “你凭啥打我家六儿?” “你住手!” 孩子们一股脑地冲过来。 但栓子黑着脸,“我就打他了,你们又能怎么地?” 他竟然还冲上去,逮住两只小手撑着地、正想爬起来的六儿,薅着六儿的头发,又是咣咣几拳头,还用力踹了好几脚。 六儿“嗯”地一声,小脸儿登时煞白,他雾蒙蒙的大眼睛泪汪汪,突然哇地一声,小嘴儿吐出了一口血。 “疼……”这孩子被打懵了,不知这是怎么了,甚至连哭都忘了,就感觉嘴巴里面腥腥的,肚子也越来越疼。 他小手捂着肚子,感觉脑子有点迷糊,眼前也有点儿发黑了,“哥……疼,六儿疼……” “刘栓子——!!!” 江律气得直哆嗦,二话不说,捡起一块碎砖头往栓子身上拍,另外几个孩子也跟小狼崽儿似的,全都跟疯了一样。 可惜栓子都十来岁了,而江家这边,就算是年纪最大的江律,也才八岁而已。 栓子不但比他们力气大,个子也高出了小半截儿,哪怕江家这边的孩子们人多,但也不是栓子的对手。 有人从这边路过,一见这,顿时慌了。 “哎呀,这是干啥呢?” “快把人扯开!” “六儿那孩子吐血了,咋吐了那么多血?是不是这孩子不行了?” “快通知老江家!!” 118:像是,快不行了 此时江家。 不知怎的,谢菁琼右眼皮突突直跳,没来由地感到心神不宁。 她放下手中的精油瓶子,自个儿蹙眉思索了一会儿,然后又望了眼天色。 已经中午了,孩子们怎么还没回来? 她心事重重地往外走。 正好这时。 “战霆媳妇!” “不好了不好了,六儿他们跟人干架了,六儿被打吐血了!!” 谢菁琼:“?” 先是一怔,接着瞳孔一缩,“他们在哪儿?”她焦急地问。 “在那边,在草垛子后头……” 来报信的王婶子话还没说完,就见谢菁琼像阵风似的,唰地一下冲出江家大院,然后就没了影儿。 当谢菁琼赶到这边时,就见栓子的暴行还在继续。 几个大人在旁拉着、扯着,可栓子像头小牛犊子似的,正把江律按在地上,江律脸上已经青紫了一大片。 他哪怕打不过栓子,但张嘴一口咬在栓子胳膊上,而二宝江澈他们,有的六神无主地守着六儿,也有人冲过来撕扯栓子,孩子们有的吓哭了,也有的气得扑上去又踢又踹。 可栓子就像根本不知疼一样。 “我弄死你们!” “全是你们害得!” “要不是你们老江家,我奶也不至于打我……” 谢菁琼一见这,脸色青了青,她三两步冲上去,一把薅住栓子的后脖领子。 砰地一声,栓子叫她整个儿抡飞了出去。 “律律,没事吧?” “……大伯母?” 江律一怔,接着眼眶一红:“大伯母,六儿、六儿……” 谢菁琼往旁边一看,之前六儿被人围着,她没能看清,直至这会儿。 她瞳孔一缩。 小孩子浑身是伤,嘴巴边上全是血,衣服上也全是血,那副惨样简直没法看,叫大人瞧了都难受。 而栓子摔了一跤,本来是有些发懵,但一见谢菁琼,登时那脸色又青了。 “臭傻子!你个死傻子!我弄死你这个死傻子!” 他竟然举着拳头冲过来。 然而谢菁琼神色很冷。 “大伯母,当心!”江律的惊呼声才刚出口,就见谢菁琼反手一巴掌,再次将栓子扇得倒在了地上。 她绷着脸,没管栓子,直奔六儿,先是抬手探了探孩子的呼吸,然后立即拿出了灵泉水。 “大伯母……” 小三小四他们已经快哭了。 谢菁琼定了定神,把六儿抱了起来,她沙哑地说道:“律律,快!去粉条厂,还有山上,把咱家人喊回来!” 六儿这模样叫她提心吊胆,哪怕她有灵泉水,但也生怕六儿有什么好歹,万一六儿…… 小孩子的生命是那么脆弱,她不敢想象那严重的后果。 江律也回过神来,反手抹了一把脸,连忙踉踉跄跄地跑走了。 不过,之前那些大人并未光顾看热闹,早在这之前就有人去粉条厂通知了江老太,山上的江战霆和江二弟等人也得到了消息。 江律跑在半路上,就遇见了大家伙儿,等把事情一说,登时,江老太等人气得脸都黑了。 尤其是老四两口子。 江四弟,还有四媳妇孙秋怡,这俩人一听六儿伤得那么重,当场就好像天塌了一样。 两人踉踉跄跄的,相互搀扶着。 等来到这边时。 “六儿——!!” 孙秋怡一看六儿的模样,那可是她的亲生儿子,她就这么一个儿子,家里大宝二宝是二哥家生的,三包四宝和五宝是三哥家生的,小宝儿六儿,则是老四家的。 孙秋怡心凉了半截儿,感觉浑身血液都快僵凝住了。 “栓子人呢?” “他人呢?” 就在这时候,江老头冷着一张脸,咬牙切齿地怒吼了一声。 而栓子挨了谢菁琼一巴掌,正头昏眼花呢,突然看见老江家这么多人,他哪怕很横,也不禁有点犯怵。 作势就想逃。 可江老头一步冲了过来,气得简直恨不得把栓子给剁碎了。 然而,没等江老头动手。 “你们这是干啥??” 刘婆子也听说了消息,一来到这边就有点眼晕,连忙冲过来挡在栓子面前,还狠狠地推搡江老头一把。 “老江家,你们有啥事冲我来,凭啥欺负我孙子?” “你孙子?” 江老头一脸狠色:“你孙子是人,我家六儿就不是人了?老刘家的我告诉你们——” 他愤怒地指着刘婆子,按他的性子本不该如此,可六儿那凄惨模样,挑动着江家所有人的心弦。 但。 “爹,快去找大队长,把牛车借过来!” 谢菁琼正抱着六儿,六儿已经没多少意识了,但刚刚小嘴儿里再次涌出了一口血,那血液里头仿佛夹杂着内脏碎片。 这恐怕是内出血,内脏破裂了! 江老头一听慌了,也顾不得和刘婆子对峙了,正要转身时,就见江战霆扯着一辆牛车过来。 出了这种事,江战霆反应很快,刚一见情况不好,就连忙去大队长李全国家拖来了牛车。 “赶紧的,上车!” 他一催促,江家的大人孩子们,有的上了车,有的跟在车子旁边跑。 这年头乡下地方缺少交通工具,平时都是步行的,出远门全靠一双腿,就连这牛车都不经常动用。 牛车赶路的速度实在太慢了。 谢菁琼心里着急。 “这不行,江战霆,停车!” 这老黄牛慢吞吞的,谢菁琼怕耽误孩子的伤势。她平时撒娇卖萌,都是管江战霆叫霆霆的,可这会儿直接喊了全名。 仿佛心有灵犀,江战霆懂她的意思,因为他也是这么想的,立即从她手里接过六儿,旋即不再废话,长腿像是一阵急惊风,抱着六儿连忙往公社那边跑。 江老头江老太岁数大了,有些跟不上,老太太拍了下脑瓜子,“老二媳妇,你回一趟家,咱家炕柜里有个铁盒子,咱出来急没带钱,你快回去把钱拿上。” 送孩子去卫生所治疗,那肯定是少不了要花钱的。 就这么,一行人风风火火,忙得晕头转向,直至把六儿送进卫生所。 那大夫一看登时一惊,“咋伤得这么重?!!” 这小小的孩子,脸色煞白,眼瞅着出气多进气少了,像是就快不行了。 “……” 119:他肯定很疼 江战霆把六儿交给了医生,老四两口子几乎站不住,手脚软得厉害。 孙秋怡看着六儿被拉进手术室,两只眼睛都哭肿了,怔怔的望着那紧闭的手术室大门回不过神来。 而江家的其他人也是一脸恍然,有得在手术室外来回踱着步,也有人在骂着刘婆子和栓子,但最后又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老四!” 江战霆皱着眉,他来到江四弟身旁,用力地拍了拍江四弟的肩膀。 “撑着点,咱六儿福大命大,别自己吓自己。” “大哥……”江四弟哽咽出声,他红着眼睛问:“你说,六儿真能没事吗?” “没事的,肯定的!” 江战霆的声音很沉稳: “你信我,六儿不是短命的孩子!要是这里治不好,那咱们就带他去省城,肯定能有办法的。” “你媳妇需要你,你现在是她的顶梁柱!” 他这么说,叫江四弟一激灵,连忙看向孙秋怡,就见孙秋怡像掉了魂儿似的,四肢冰冷、手脚发凉,一张脸也苍白得厉害。 “媳妇儿……” 江四弟走了过去,孙秋怡怔了怔,她突然呜咽着将脸埋进江四弟怀中:“老四……” 江四弟双目通红,这两口子就好像受伤的困兽一样,紧紧地拥抱着彼此,仿佛这样能令他们心安一些。 这完全是一场无妄之灾,谁能想到竟然会发生这种事? “老刘家!!” 江老太更是咬牙切齿,心里有多恨,那简直甭提了。 谢菁琼和老二家的、老三家的,本是在旁安慰着孙秋怡,但这会儿见两口子抱在一起痛哭出声,几人也hi心酸得不行。 她们悄悄退开,转而安慰着江老太。 越是这种时候,就越是需要一个主心骨。不然如果所有人全都慌了,那还得了,岂不是要越来越乱。 而,手术室内。 大夫迅速给六儿做了个身体检查,却惊讶地发现,这孩子内脏都破了,可胸腔内的出血居然已经止住了? 这实在很不符合医学常识的,但现在却真实的发生在眼前。 “咋回事?” 大夫看着六儿小小的身体,对此十分纳闷儿。 不过,不论如何,胸腔出血哪怕已经止住,但里面积血严重,如不及时清理同样有很大危险。 于是大夫停止了好奇心,专心手术。 ……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孙秋怡脸上的泪就没有干过。 她双手合十,放在额头,祈求老天爷别带走她儿子,他还没来得及长大,她宁可舍了自己这条命换回她的孩子。 江四弟同样也好不到哪儿去,双目通红,时刻紧盯着手术室的大门,希望能盼来一个好消息,又生怕即将迎接难以承受的噩耗。 直至天快黑了。 “吱呀——”一声。 手术室的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六儿躺在一张病床上被人推了出来。 “六儿!!”孙秋怡见状,连忙扑了上去。 大夫摘下手术帽和口罩,他松了口气:“手术很成功,孩子胸腔内的积血已经全部清出,接下来注意手术后有没有发烧现象,如果没有那就没什么问题了。” “谢谢大夫,谢谢,谢谢!”江四弟红着眼嘴里一直说着感谢。 大夫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让护士把病人给推到了病房。 老四两口子也巴巴的跟着,不敢错眼地看着病床上的六儿。 躺在病床上的小家伙麻醉还没过,他的双眼紧闭,眉头紧锁着,鼻子里还插着胃管,一张小脸苍白的没有血色。 “他肯定很疼!” 孙秋怡小声的哭着,不敢大声说话,像是生怕惊扰到六儿。 旁边,江家那些孩子们,一个个担心得不行,尤其是大宝江律。 他自责地低下了头,他是哥哥,可他没保护好六儿。 他……他攥紧了拳头,眼眶红得几乎能滴出血来,可心里那些情绪,却并不敢表现出来。 因为这孩子实在是太懂事了,他知道什么时候该做什么事,好比现在,现在的重点是六儿,至于他自己的那些小情绪,他能消化,他会吃一堑长一智。 “栓子……”他无声地呢喃着,等下回再见到栓子,他一定…… 而二宝江澈他们其实也挨了不少打,只不过没六儿那么严重而已。 谢菁琼冲他们招了招手:“律律,澈澈,带弟弟们过来。” 她去大夫那儿拿了点药膏,将孩子们叫到自己的身边,又是喂孩子们喝灵泉水,又是帮孩子们上药,忙得昏天暗地。 江律吸了吸鼻子:“大伯母……” 谢菁琼看了他一眼,然后抬起手,温柔的手轻轻落在他头上。 “律律,六儿没事的,他一定能醒过来的,你也不要太自责,这件事情不怪你。” 她很轻易就看出这孩子在想什么。 “可是我……” 谢菁琼摇了摇头,“没有可是。而且,要是按你那么想,那是不是我也有错?爷爷奶奶他们也有错?” “是我们没跟在你们身边,所以才发生了这种事?不然如果你们遇见栓子时,如果我们在场,你们就不会挨打,六儿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模样……” “不,不是的!”江律赶紧说:“大伯母,不怪你们的,是栓子……是他突然冲过来打我们……” “看,就是这个道理,所以你别自责,我看六儿还得住院一阵子,往后咱得照顾好他,等他出院后,准能像以前那样活蹦乱跳。 江律眼眶再次一红,说到底,他哪怕早熟,但毕竟也只是个八岁孩子而已。 “大伯母……” 谢菁琼坐在椅子上,而江律扑过来,他半跪在地上,一双手抱住谢菁琼的腿,把脸埋在了谢菁琼的膝盖上。 他极力克制自己的呜咽声,虽不像人家孩子一哭起来就张开大嘴嚎得惊天动地,可他越是这样越叫人心疼,抽抽噎噎,几乎都快喘不过气儿来。 二宝江澈他们见此,也是不禁哭了起来,有的揉着眼睛,也有人和江律靠在了一起,孩子们在谢菁琼这边挤成了一堆。 谢菁琼轻叹口气,然后敞开手臂,把这些孩子全部搂住了。 “哭吧哭吧,哭出来也能舒服点儿,别害怕,万事还有大伯母在呢,没事的,乖……” 120:抵死不认 她忙着安慰这些孩子们,江老头、江老太,离老远一看,也是不禁难过起来。 但老两口走了过来:“你们大伯母说得对,要哭就狠狠哭一场,别自个儿憋着,免得憋出啥心病来。” “这事儿不怪你们,都别多想,知道不?” 江律抽噎着点了点头,他哭得喘气儿都费劲,却自个儿抹着眼泪抬起头:“嗯,奶,大宝知道了。” “大宝就哭这一次。” “以后我一定再也不让六儿他们挨欺负!” 孩子的成长往往只是一瞬间,好比现在,江律心里埋下一颗小小的种子,未来这种子长成了参天大树,而他也真的如他所说,兑现承诺。 成了个为弟弟们遮风挡雨的存在,只要他所在的地方,任何风雨都无法影响底下的弟弟们,他庇护了他们一辈子。 当然,在他庇护他们的同时,弟弟们也在倾尽所有地拥护着他,保护着他…… …… 夜,渐渐的深了。 孙秋怡守在六儿的病床边,紧紧地握住六儿的小手。 江四弟在旁陪同,但他神色晦暗莫测的。他本该是个清俊又秀气的人,看起来没一丝的攻击性,浑身气质只剩最柔软的温和,像是个天生的读书人。 要不是没赶上好时候,以他当年的成绩,准能出人头地,可惜这时候正值七十年代,而他们这边自从前几年就开始闹了起来,外头停课的学校比比皆是。 也是因此他才被迫中断了课业。 这会儿,病房里寂静无声。 江四弟沉默着,抬手轻轻拍了拍孙秋怡的肩膀,他温柔的轻声说:“秋秋,你先在这儿看着六儿,我出去一趟。” “你去哪儿?”孙秋怡不放心地问。 江四弟顿了顿:“忙活这么久,老头老太太一直没吃饭,你也没吃东西,这么下去不行,我去看看能不能弄点吃的回来。” “外头天都黑了……” “没事,我去去就回,你别担心。” 这么说着,交代完毕,江四弟就转身往外走。 可在转身一刹那,他那张秀气的面容霎时阴沉到极点。 病房外,江战霆似乎早有心理准备,他正背靠着墙壁,双臂环胸,闭目养神。 听见这动静,他徐徐地睁开了眼。 哥俩对视了一眼,江四弟抿了抿嘴。 江战霆什么也没说,“走吧。” 然后带头转身。 不远处,江二弟正蹲在卫生所外抽着烟,江三弟则是按着肩膀活动着胳膊。 等江战霆带着江四弟出来后,这哥儿几个又相视一眼。 “走!!” 什么去买饭,那就是胡扯! 都说会咬人的狗不会叫,老四这性子,看起来挺秀气的,挺腼腆的,平时似乎是个好性子,小时候也挺容易挨欺负的。 按他们这边的土话来讲,他就是熊,很容易被人拿捏住。 但人又不是一成不变的,所有人都是会成长的,尤其在娶了媳妇生了孩子后,他哪怕看起来还年轻,当然他本就才二十出头而已,可他也有身为一个男人的担当。 之所以没把他想做的事情告诉孙秋怡,也只是怕孙秋怡担心。 但今天这口气,他是无论如何都咽不下!! 而另一头,青山屯老刘家。 “大队长说得那叫什么话?” 刘婆子可气得不轻,今儿老江家送六儿去公社那边的卫生所后,大队长李全国得知了消息,冲过来指着刘婆子的鼻子一顿臭骂。 这叫刘婆子心里很不舒服。 “我看他就是偏心,他就是向着那个老江家!” “江小六是伤得不轻,可那又咋了?咱栓子还被谢菁琼那小傻子扇了一个大嘴巴子呢,我这边还来气呢!” 她坐在炕头上念念叨叨。 刘老头平时不管事,但这会儿听见这话不禁心烦。 “行了,你能不能少说两句?” “你也不想想老江家那脾气,我告诉你,那江小六要是没事也就罢了,但万一他真被咱栓子打死了,你看老江家是不是得跟咱们急……” 刘婆子一哽,她其实也有点儿心慌,甭管咋,那好歹是一条人命呢。 哪怕六儿年岁小,但万一六儿真死了,老江家还不得活撕了他们家。 她也是愁得很。 “奶……”栓子也有点不安,不禁凑近了刘婆子。 “我当时就是生气,我其实也没想那样……”他眼珠子直转悠,但其实在他看来,不就是跟屯子里的孩子打架而已,踹几脚、再揍上几拳头,那又能咋地? 是江小六太没用,太不抗揍了! 不过这话他没敢说,怕他爷他奶收拾他,好歹他也算明白一点儿,自己应该是给家里惹了大麻烦。 刘婆子眼珠转了转,突然灵光一闪。 “栓子,奶问你,当时你和江家那群小兔崽子干仗时,有没有外人在场?” “外人?” “就是除了老江家,还有没有其他人?” 栓子愣了愣:“当时……当时没人看见,不过后来王奶奶他们冲过来,想扯开我……” 他口中的王奶奶,正是村子里那个热心又爱八卦,长舌嘴碎,却在六儿出事后,第一个跑去老江家给谢菁琼报信儿的王婶子。 刘婆子眼神一亮,“我告诉你!回头万一江家来找咱麻烦,你就一口咬定,那不关你的事儿!听着了没?” “反正这事儿咱们这边是不能承认的,免得他们老江家不依不饶地缠着咱不放,万一他讹咱们呢……” 栓子眼神也一亮,但紧接着又说:“可是奶,万一江律他们……” “你管他们作啥子?反正你就一口咬定,不是你干的!绝对不能说漏嘴!” “不然万一你被人逮起来坐牢,我可不管你!” 栓子一听也紧张了,赶紧点了点头。 而就在这时, “哐当——”一声! 深夜里,冷不丁传出声巨响,可吓人得紧。 刘家屋子里,刘老头、刘老太,还有刘家那些儿子媳妇们,全被吓了一大跳。 等他们回头一看,就见一伙人杀气腾腾。 而当先一人,正是江家老四! 121:江战霆给她的 江四弟那张清俊秀气的面容,早就已经阴沉到极点。 在他身旁则是身材高大伟岸的江战霆,而后头还跟着拎着江二弟、江三弟, 这哥几个活像那黑脸煞神似的,眉眼间满是化不开的寒煞之气。 栓子站在一旁,一见这,他心里突突跳,赶紧躲到了刘婆子身后。 然而。 “刘栓子!!” 江四弟早已锁定了他,一个箭步冲过来。 那双本该温柔的眼睛,此刻已被滔天的怒火所覆盖。 栓子从刘婆子身后探出一个脑瓜角儿,一接触到江四弟的眼神,吓得一激灵赶紧又躲了回去。 刘婆子回过神来,上前推搡着:“你干什么?大晚上的发什么疯?凭啥来吓唬我家栓子?他才多大,你一个大人咋能这样……” 江四弟被推搡得踉跄了一下,可脸上却露出讽刺的冷笑。 “他多大?他好歹也十来岁了!可我家六儿呢?” “六儿才两岁!他又是哪儿得罪你们了?” 江四弟不断地回想着今日六儿满身是血的模样。如果六儿,当真……那么,他们这个家又会变成什么样? 他是六儿的父亲,他是一个当爹的,自己的孩子,遭了那么大的罪,他如何能咽下这口气? 渐渐的,江四弟脸色变了,他突然一把拨开了刘婆子,将栓子给扯了出来。 “你干啥?你给我住手!” 刘婆子一见这就急了。 她自己冲上前拉扯,同时不忘喊着她那些儿子们:“你们都是死的啊?怎么还傻看着呢?赶紧救人哪!” 刘家那些儿子反应过来。 尤其是栓子他爹,急急忙忙地冲上来说:“江老四,你住手!有啥事不能好好商量?” 然而,江四弟却根本听不进去,他强硬地扯着栓子来到刘家屋外。 狠狠一推,栓子摔倒在地上,这孩子平时被家里惯坏了,躺在地上使劲地哭嚎起来。 “奶,奶!我膝盖疼,我磕青了,你们快帮我,快来把他扯开啊!” 刘婆子又气又着急:“江老四,你找死啊!你凭啥这么对我大孙子?” 她一股脑地冲过来,然而江四弟并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江战霆等人。 江战霆一步踏出,冰冷地扫视着刘婆子。 那高大的身材,强壮的体魄,气势十足。尤其是那一身的狠劲儿,竟然将刘老太震慑在原地。 刘婆子没来由地心慌,可是一想栓子,她又咬紧了牙关。 “你,你你你……你们耍什么横?再说了,谁知道你们家六儿是不是得了什么怪病啊?” “这咋能怪我家栓子呢?栓子明明啥也没干……” 她眼珠子直转悠,想尽量撇开责任,然而江战霆却冷笑。那锐利的眼神像寒冰一样,似乎早已看出刘婆子的打算。 他凌厉地瞪视着刘家众人:“你们谁要是再敢上前,就别怪我跟他不客气!” 而这时候,江四弟四处踅摸着,从刘家院子里翻出一根烧火棍,他拎着棍子走向栓子。 栓子这会儿终于怕了。 “别,你……你别过来啊!” “我奶说了,我可啥也没干,是你们家的江小六自个儿得怪病了,他病得吐血的,可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嘴上吵吵嚷嚷着,手脚并用地不断往后退。 然而江四弟一脸冷漠地看着他。 什么都没说。 下一刻,就见那棍子高高地举了起来。 栓子眼前一黑,紧接着,就听他“啊——”地一声,凄厉地惨叫了起来…… …… 另一头儿,大岭乡公社。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谢菁琼听说江四弟出门弄粮食了,但她稍微一琢磨就明白了,哪是弄粮食,分明是去找人算账了。怕孙秋怡担心,所以才这么搪塞的。 不过时候也不早了,确实不能不吃东西,大人尚且熬得住,可老两口,还有一堆孩子们,怕是吃不消。 这样想着,谢菁琼出门一趟,从空间里拿出一份熟食早餐,里面有包子、馒头、花卷,还有豆沙包。 当她回到卫生所,就见江老头江老太一脸疲惫,两位老人沉默地坐在椅子上。而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这俩人正在病房里安慰着孙秋怡。 “爹,娘……”她轻轻地叫了一声,快步走来。 望了一眼病房里面的情况,然后将袋子里的包子馒头拿出来塞进老头老太太手中。 老太太摆了摆手,“不用了,琼琼,娘吃不进去。” 谢菁琼皱了皱眉。 “娘,我知道您没胃口,但您多少吃一点儿,不然万一六儿醒过来,万一您俩饿垮了……” “六儿别看年纪小,却是个知道心疼人的性子,他肯定得难过的。” 老太太眼眶一红,忍不住呜咽一声,但马上又用手捂住嘴,振作了一下,才点点头:“你说得是。” 江老头抬起手,拍了拍老太太的肩膀。 “吃吧,别让孩子们惦记。” 江老太“嗯”了一声,勉强打起精神。不过,一看这包子全是白面儿的,那大馒头蒸的松松软软的,她也有些诧异,毕竟这可大半夜了。 这些东西从哪儿弄来的?她一脸疑惑。 谢菁琼早就想好了,措辞说:“我在附近找了户人家,让他们帮我蒸的。” “那肯定花了不少钱吧?琼琼,你等等……”老太太说着就摸起了腰包,但掏钱的时候才想起,之前六儿出事了,家里把钱全都带出来了。 虽说之前老姜家因为粉条厂的生意挣了许多,单是每日分成就攒下来不少,可是经过六儿这件事,一下子又是一贫如洗了。 老太太兜里如今就只剩下几毛了,她登时僵了僵。 谢菁琼见此,一把握住老太太的手。 “娘,您别担心。”说着,她也立即掏起了口袋,实际上是从空间拿出一百多块钱,这是当初江战霆回乡时拿给她的,一直被她存着,一分也没花。 “娘,我们这儿还有呢。” “那话叫啥来着?千金散去还复来。” “咱六儿福大命大,只要孩子能好,钱不钱的,这不重要。” 说完,她就立即将那些钱交给了江老太。 122:灵泉髓 “这钱您先拿着,我看六儿得在公社这边住几天,往后每天开药、吊水的钱,就从这里头出。” 老太太的眼眶再次发红。他们老江家是讲究的人家,老太太对儿媳妇比儿子还好,眼下出了这种事儿,又见谢菁琼这样,老太太既是心酸,又是欣慰。 那心里的感动真是甭提了。 但谢菁琼却心说,这算是投桃报李,不过是一报还一报而已。 老太太对她们好,她肯定不会藏私,她也相信,就算是换成老二媳妇儿或者老三媳妇儿,也一样会这么做。 因为这是他们的家,家里任何一个人出了事儿,其他人都绝不会置之不理。 之后,谢景全又安慰了老太太几句,这才走进病房。 “大嫂,你回来了?” 老二媳妇沈秀娟、老三媳妇徐丽英,这俩人心情不佳,但看见谢菁琼,还是打了个招呼。 这会儿孙秋怡的泪水已经止住了,她守在病床边。 看着床上六儿小小的身子,那浑身青青紫紫的,手背上还扎着一根针,输液的橡胶管连着旁边吊水用的高架子。 她抬手摸了摸六儿苍白的小脸。 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她心里的难过,那真是甭提了。 谢菁琼无声地叹了一口气,旋即,又将那些包子馒头拿了出来。 “你俩也多吃一点吧,不能这么干熬着。秋秋这边我来守着。” 说完她就拉开了一把椅子。 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同样没啥胃口,俩人摇着头。 而就在这样的的担忧中,时间在逐渐地流逝。 后半夜的时候,江战霆他们回来了。 老两口毕竟年纪大了,已经熬不住了,歪在病房外头的椅子上睡着了,但病房里的谢菁琼和孙秋怡等人却是一直没合眼。 正好听见外头传来的动静,谢菁琼立即起身。 “我出去看看。” 推门而出时,就见卫生所的走廊上,江战霆他们风尘仆仆,几个男人终于回来了。 她定睛一瞧,发现江四弟身上沾着一些血迹,并且整个人失魂落魄的,仿佛掉了魂儿似的。 谢菁琼没说什么,转身冲着病房里招呼了一声:“秋秋,老四回来了。” 孙秋怡证了证,然后才起身。她从病房里跑了出来,一见江四弟,就立马迎了上去。 “老四……”她呜咽着,在江四弟怀中痛哭了起来。 江四弟也眼眶发红。 “没事儿了,媳妇儿,别害怕了。” “大夫也说了,咱六儿手术做得很顺利,一定能好起来的。” 他这么安慰着,可一想六儿现如今的情况,他自个心里也发酸,红透的眼眶不禁湿润了起来。 这两口子仿佛受伤的困兽一样在悲鸣。 江老头、江老头,这俩人本就睡得不踏实,这会儿一听见动静就立即睁开了眼。 看了看老四他们那边,老两口不禁叹了口气。 江老头沉默地握住了江老太的手:“没事儿了,别担心。” 全都这么安慰着。 而江战霆也走了过来,他一把抱住了谢菁琼,什么也没说,却拿宽厚的手掌去轻轻地拍着谢菁琼的背脊。 谢菁琼轻轻地摇摇头,“我没事儿,你别担心。” 江战霆轻“嗯”了一声。 这是一个难熬的夜晚,但天总是会亮的。 …… 大概是早上六点多,天色蒙蒙亮。 公社的街道上几近无人,四处飘满了朦胧的晨雾。而卫生所这边,病床上。 六儿那小小的身子忽然动了动,他感觉哪儿哪儿都疼。 “娘……”孩子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守在病床边的孙秋怡和江四弟,他糯糯地唤了一声。 而老四两口子熬了一宿没睡,一听赶紧起身,扑到了病床边上。 “六儿,你咋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快跟娘说……” 六儿小嘴一瘪。 孩子岁数太小了,讲话吐字都不是很清晰,昨儿又挨了栓子一顿打,而且还做了场手术。 麻醉已经退了,但小小的身子禁不起这样的折腾,他眼圈渐渐的红了。 “娘,六儿肚肚疼,六儿这是怎么了?” 孙秋怡一听就掉下泪来。 江四弟环住孙秋怡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旋即又伸手摸了摸孩子的小脑袋。 然而手刚落下,就发现孩子额头滚烫。 那脑门热乎乎了,几乎能把鸡蛋给蒸熟。 江四弟脸色一变,赶紧松开了孙秋怡,扭头就往外面跑:“大夫、大夫!!” 卫生所这边,值班的大夫一听,赶紧急急忙忙的冲了过来。 “咋了,咋了?又出啥事儿了?” “大夫,我家孩子好像发烧了!” 大夫拍了下大腿,“这可不行!” 孩子才两岁,甭提如今刚做完手术,就算是寻常的两岁孩子,发烧也是件大事,一不小心甚至能烧出毛病来。 大夫赶紧拿出听诊器,为六儿做了个检查。又掏出一根温度计,让六儿含在嘴里。 这边的事情也惊动了江家其他人,全都担心地包围了过来。 谢菁琼也有些紧张。 这一宿,她时不时地就会为六儿喝点儿灵泉水。本以为六儿不会出什么事儿的,但是,她似乎错估了小孩子娇弱的体质,孩子的身体实在是太过脆弱了。 这么想着,她攥了攥手心,不禁想起了灵泉水中的灵泉髓。 如果用那个,六儿一定能迅速痊愈! 谢菁琼攥了攥手心,旋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里默默做下个决定。 …… 不久,大夫收回听诊器和温度计,连忙开了个药方,之后又给六儿换了一瓶药。 而谢菁琼也没闲着,她拿了个水杯,小心地加入一些灵泉髓。 那灵泉髓是晶莹的、碧绿的,色泽像极了水润的翡翠,落入水中迅速地融化开来。 没多久,谢菁琼就端着这杯水回到了病房。 “来,六儿,喝点水。” 谢菁琼坐在病床边,扶起六儿,将水杯凑到六儿的嘴唇边。 六儿轻抿了一口,水汪汪的大眼睛朝她看过来。 “大伯母,这个水水好好喝!” 谢菁琼摸了摸他的小脑袋:“还疼吗?” 六儿茫然地眨了下眼,“好像不是很疼了?” 这孩子真是太懂事儿了。 刚做完手术,麻醉退后明明疼得不轻,小脸儿都白了,但见大伙儿忧心忡忡,他明明才两岁大,却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什么叫做报喜不报忧,竟然自个儿悄悄地忍着。 谢菁琼怜爱地摸了摸小孩儿的脑袋,然后又喂他喝了几口水,“来,再多喝一点。” 灵泉髓的效果实在太好,不久,六儿烧退了,一张苍白的小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润了起来。 但就在这个时候,卫生所外传来一阵骚乱声。 “怎么回事?” 123:你不计较,我计较 谢菁琼皱着眉向外头看去,她放下水杯站起身。 等她出来时,就见江老头、江老太,两人已经阴沉下脸色。 “你们还敢过来??” 走廊对面一堆人,竟然是老刘家的。 刘婆子、刘老头,还有刘家那些儿子们,正簇拥着栓子。 栓子断了一只手,那胳膊诡异地扭曲着,正无力地耷拉着。 至于刘家那边,他们一看见老江家就火冒三丈。 “你们这些个缺德的,竟然敢对我家栓子下那么重的手!”刘婆子气势汹汹地开口咒骂。 江老太愣了愣,接着脸色一冷:“缺德?抡起缺德谁能比得上你们老刘家?少在这儿没事找事!” 刘婆子被怼得不轻,江老太太却冷笑一声:“老刘家的,我告诉你们,赶紧都给我闭嘴!” “不然惹急了,大不了咱们两家鱼死网破!” 这时候,沉重稳重的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头传来。 江战霆瞥眼刘家那些人,深沉地说道:“鱼死网破不至于。我就不信了,这天底下难道还能没处说理去?” 他冷冽的视线扫向刘婆子。 刘婆子顿时哑口。 想起昨夜,江家兄弟去老刘家寻仇。江四弟下手够狠,一棍子打断了栓子的胳膊,当时刘老太就闹腾了起来,然而却被江战霆狠狠的震慑住了。 这会儿一看江战霆,刘婆子心里直发憷。 正好有人给她一个台阶下:“娘,别吵吵了,咱快走,咱还得带栓子看大夫呢。” 刘婆子脸色缓缓,她哼了一声,输人不输阵地叫道:“老江家,你们给我等着!” “我今儿是大度才不跟你们计较,但往后别再让我看着你们!” 说完她转身要走,然而江老太早已憋了一股火儿,冲上去就是一个大嘴巴子。 “你不跟我计较?那我跟你计较!你们老刘家没一个好人!” 刘婆子直接就被打懵了,她捂着半边脸,不敢置信地看过来:“老江家,你们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欺负人?我就欺负你了,你能怎么地?” 江老太上前一步,这两个老太太顿时吵了起来。 而江家这边,不管是谢菁琼他们,还是江二弟等人,全是冷冷的看着。 直至不久后,大夫听见动静,匆匆赶来制止了这一场骚乱。 “你们这是干什么?这里是卫生所,可不是外头大街上,要吵出去吵!” “病人在哪儿呢?是谁受伤了?” 大夫看了一圈,最后视线落在了栓子身上,立即指挥说:“走走走,跟我这边来!” 大夫不明白前因后果,而刘家这边虽然也挺生气的,可一瞅江战霆,就知道这老江家得罪不起,只能捏着鼻子咽下这口气。 但刘婆子却气得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她脸上火辣辣的,越想越是憋气。 “凭什么啊?她们老江家这也太过分了?” 栓子他爹红着眼睛说:“行了,娘,您就少说两句吧。” 刘婆子气不打一处来,“咋,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 “你好歹也是栓子的爹,你咋就这么没出息?有人当着你的面儿,打断了你儿子的胳膊,你不找他们出气就算了,竟然还数落上我了?” 栓子他爹憋了一口气,“我自己的儿子,我能不心疼吗?但这事能怪人家老江家吗?” “要不是栓子下手没轻没重的,把人家六儿打成了那副模样,人家至于吗?” “咱们的孩子是孩子,难道人家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了?” 说完,栓子他爹也不理刘婆子了,转身就背着栓子跑向了大夫。 “大夫,麻烦您帮我儿子看看,他这胳膊咋样?还能不能接上?” 大夫隐隐明白了什么,顿时一阵吃惊。 那个叫六儿的两岁小孩儿,竟然是被这个十来岁的大孩子打成那样的?这得是下多狠的手! 登时,大夫眼皮子一抽,看栓子的眼神也变了。 …… 另一头儿。 “娘,你先消消火,气大伤身。” 这卫生所面积还挺大的,刘家那些人被大夫领到另一边去了。 谢菁琼见老太太呼哧带喘,生怕老太太气出个好歹来,赶紧搂着老太太的肩膀,拿手帮老太太顺着胸前的那口气。 老太太沙哑地哽咽着:“那个老刘家的,她哪儿来的脸啊?竟然跟我叫嚣,还敢说什么不计较?” “她有资格计较吗?要不是他们,咱六儿也不至于遭这么大的罪……”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说不下去了,一转身把脸埋在了谢菁琼肩上,抽抽噎噎地哭了起来。 她是真心疼啊!那可是他的小孙子呀!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才那么一丁点儿大,平时乖的不行,见人就撒娇,软软糯糯的,家里都从未打过他一下,从未舍得碰他一根手指头。 可这回,什么内脏出血、什么内脏破裂……那样的伤势,就连大人都未必受得了,更何况还是个孩了? 谢菁琼皱着眉,心里也不大好受。 她拿手轻拍着老太太的背,轻声地安慰了起来。 不久。 老太太哭了一场,心里也算好受一些。她走进病房,擦干了眼泪,笑出一副和蔼的模样。 “六儿啊,你可得尽快好起来呀,到时候奶给你做好吃的!” 六二喝完谢菁琼喂给他的水,现在已经感觉好受多了,肚子已经不是那么疼了,但小脸还是挺苍白的,声音也有些虚弱。 “奶,六儿想吃大伯母做的糯米团子……” 老太太笑着答应,“行行行,奶答应你,等你出院啊,等咱们回到家,就让你大伯母给你做那个团子吃……” 六儿马上开心地笑了起来:“嗯!六儿肯定很快就能回家的!” 至于老刘家那边儿,江四弟虽然打断了栓子的一条胳膊,不过,大夫给栓子接骨之后,刘家那边或许是怕和江家起冲突,就灰溜溜地背着栓子回去了。 刘老太一路上骂骂咧咧的,很是不高兴。 这也就幸亏那些脏话没传到老江家耳中,不然老江在那边非得炸毛了不可。 而到了下午时分,江四弟和孙秋怡已经缓过劲儿了,小两口来到老太太身边。 “爹,娘,今儿你们几个就先回去吧,六儿这边有我们俩就够了。” 124:丧天良的 “可是……”老太太沉吟着,还是有些不放心。 孙秋怡劝道:“娘,真没事儿,六儿一个小孩子,我俩能照顾。” “倒是咱屯子那边,还一大堆事儿呢。厂子那头得您和爹一起盯着。” 虽是这么说,但其实孙秋怡是在心疼老太太,毕竟老头老太太年纪已经大了。 江老太又何尝不知,她叹息着握住孙秋怡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成,那你们两口子今儿就先在这儿守着,等明儿我再带东西过来。” 孙秋怡点着头。 就这么,江四弟和孙秋怡一起将人送出了卫生所。 谢菁琼本来是想留下的,只可惜拗不过孙秋怡一家,就这么踏上了回程的路。 江战霆却很是心烦。 虽说昨天老四已经打断了拴着一条胳膊,但不知怎的,江战霆就是感觉不解气。 可事情已经闹到这步田地,又还能怎么样?难不成直接把栓子弄死吗? 真要是那么做,那老江家也得枪毙。 心烦地想了半晌,他沉闷地吐出一口气。 就在这时,一只小手牵住了他的手。 他低头一看,见是谢菁琼。 突然心里很安慰,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握紧了谢菁琼的手。 “媳妇儿……” 他想说,有媳妇儿真好,他媳妇儿是她真好,尤其是这种时候。 可平时这种话张口就来,如今这情况,反倒说不出来了。 想了想,他抬起头看向了远方。 “走吧,咱回家!” …… 一大家子回到青山屯时,乡亲们顿时迎了过来。 “老江大娘,你家六儿没事吧?昨儿那孩子吐了挺多血呢,看着都吓人。” “是啊是啊,六儿那孩子平时挺乖的,那老刘家也真是的……” “栓子咋想的?竟然敢做出那种事,我看他真是被老刘家给惯坏了……” “可不是嘛,那刘婆子一口一个大孙子,有啥好的全给栓子吃了,家里几个小孙女儿都快被饿死了,他也没当一回事儿……” 大伙叽叽喳喳的,你一言我一嘴,一提那老刘家全是直皱眉。 江老太一脸疲惫,“六儿没事儿,但大夫说了,他得在卫生所住上几天。” “我们一大家子才刚回来,今儿就先不聊了,先回去了啊。” 说完她就在谢菁琼的搀扶下往家走。 乡亲们也识趣,但私底下却没少议论。 不过,不论外头怎么说,等大伙回了家,房门一关,就啥也听不见了。 到了晚上时,家里静悄悄的。 大人们没咋说话,孩子们也鸟鸟悄悄的不敢吭声。 谢菁琼觉得这气氛太过沉重了,而且,六儿算是内伤,寻常东西吃不下,吃下来也不好消化。 她想给六儿煲个汤,那孩子是个小馋猫,不仅喜欢吃甜食,也喜欢喝汤。 就像那句话说的一样,懒人爱哼哼,馋人好喝汤。 但等来到厨房时,掀开米缸盖子一看,谢菁琼却愣住了:“娘,咱家米呢?” 她神情困惑地来到老太太这屋。 老太太正坐在炕上直叹气,一听这话倒是愣住了。 “什么米?咋了,难道咱家没米了?” 她一脸奇怪,赶紧从炕上挪了下来,趿拉着鞋子往外走。 谢菁琼也很困惑。 “我记得咱们昨天做饭时,米缸里至少还有大半缸米呢,可我刚刚掀盖子一看,里头竟然一粒米也不剩了……” 而就在这时,沈秀娟急匆匆地从地窖里跑了出来。 “娘,娘!” “不好了,咱家闹贼了!!” 老太太一脸懵逼:“啥?闹贼??” 沈秀娟气喘吁吁地指着身后的地窖说:“您快看看吧,咱地窖里那些东西让人搬空了一大片……” 江老太瞳孔一缩,她赶紧往地窖走去,谢菁琼也紧跟其后。 等顺着梯子来到地窖时,就见四四方方的地窖里,已经一片狼藉了。 原本堆成小山一样的过冬大白菜,还有土豆子等等,被人搬走了许多。而剩下的,全部被人拿棍子敲烂了,菜叶子撒了一地。 更甚至,似乎还被人狠狠的踩了好几脚,叶子上的粘的全是大黄泥,显然这东西已经不能吃了。 老太太一阵傻眼儿。 “丧天良的!!这是谁干的呀?!我老江家是招她了、还是惹她了?咋能这样啊!!” 江老太怒啊! 在乡下种地辛苦,脚踏黄土背朝天干了一年,交公粮又要交出去大半粮食。冬天也没有什么菜吃,能存放的就只有土豆和白菜。 地窖里的白菜和土豆大半都搬走了,搬不走的还丧良心的给毁了! 这个黑了心肝的,浪费粮食也不怕遭雷劈! 粮食都被偷没了。家里已经没有钱了,往后这一大家子怎么吃饭啊! 江老太真是又气又急。 她作势就要往外跑,想找人干一仗,可问题这事儿到底谁干的? 是谁这么缺德啊? 她满肚子的火气没处发作,就连找人算账都不知道该找谁。 江战霆听见这边的动静,赶紧跑了过来:“怎么了……” 一句话还没问完,就看见地窖中的狼藉,登时他浓眉一拧。 “娘,您别着急。” 他又环视了一圈儿,心情也是一沉:“放心,先让我看看,我肯定能把他揪出来。” 江老太听见这话,这才想起,江战霆早年可曾是侦察兵出身。 她恶狠狠地直咬牙:“对!把那个小瘪三揪出来,我饶不了他!” 等安抚了江老太,江战霆走进地窖看了看。地窖里剩下的白菜被踩的稀烂,土豆也被踩了,不但如此,还被人拿柴刀剁碎了。 这个贼把粮食糟蹋成这样,地面也留下了不少的脚印。 他拧着眉毛,弯着腰低头查看那些凌乱的脚印。然后拿自己的脚对比一下。 “女人……” 他想这应该是一双女人的脚,但是脚也是偏大的。而且看脚印,对方走路有点外八字。 与此同时,谢菁琼也没闲着,她正在院子里转悠。 当她走到洗脸的地方,发现自己用的肥皂不见了,镜子也倒在一旁,上面还留有黑色的手指印。 “好家伙!” 拿起镜子旁边的梳子,上面有一缕微黄的长发。家里的人都是黑头发,只有江老太和江老头有几缕白发。这黄头发显然不是江家的。 她拿着那根头发就要去江战霆。 125:倒打一耙 江战霆顺着脚印往外走。 当他走到地窖外面堆的柴火那里时,看到外面堆的柴火堆上挂有东西。走过去查看,发现是一截布。 而且这布料竟然还是灯芯绒的。 灯芯绒可不便宜,只是这块布料已经洗得发白了,上面还有点污垢。 他揉了揉眉心,在心里叹了口气,他有点猜到是谁了。 这年头大伙儿都不富裕,家家没几件衣服,就算自己买布料,也是买一些粗布布料,然后拿回家手工缝制。很少有人能舍得买灯芯绒。 但有一户人家例外,那就是江家三姑,江晓兰! 当初江晓兰生了孩子,因为是儿子,她丈夫李瘸子喜欢得不行。 李瘸子走路不方便,但硬是折腾了许久,去公社做长途汽车到省城,买了块灯芯绒的布料。 这布本来是留给孩子的,却被江晓兰拿来给她自己做衣服。孩子洗三时江老太去送礼,曾见过江晓兰穿着的灯芯绒的模样,当时那一脸骄傲,可给她神气得不行。 沉默了一会儿,江战霆拿着这块碎步去找江老太。 “是她??” 江老太一脸惊讶,‘啪’地一声,老太太一巴掌拍在桌子上,脸上满是怒意。 “这个懒货!!” 江老太真是气得不轻。 一提江晓兰她就没好脸色。 想当初,江晓兰嫁到隔壁的李家村大队,她男人李瘸子条件好,生前是在县城工厂看大门的。后来李瘸子摔了一跤没了,江晓兰就带着俩孩子搬回青山屯。 平日好吃懒做,从不伺候地里的庄稼,指望着李瘸子留下的那些继续过日子。偏偏她还不知道节省,隔三差五的就要去城里下馆子!多少钱也顶不住她这样糟蹋! “算了,为她生气不值当。” “走,咱去把粮食要回来,别气了,啊?”江老头皱着眉,生怕老伴儿气出个好歹来,赶紧在旁安慰。 “她个黑心肝的,拉走粮食就算了!把我留着过冬的菜也给糟蹋了!” “还有那些她带不走的,竟然也全都给我踩烂了?她咋想的?跟咱家有仇?她这是什么意思?!” 江老头看着老伴委屈的样子,好一阵的心疼。 江家几个兄弟和儿媳妇也赶忙拉着老太太,生怕老太太怒极攻心。 当谢菁琼来到这边时,就觉得气氛不对。 “娘,您这是怎么了?” 老太太拧着一张脸,没吭声,闭紧了嘴巴。倒不是迁怒谢菁琼,而是怕自己一开口就大吼大叫的,吓着了琼琼。 这时老二媳妇问:“大嫂,你手里拿的啥?” 谢菁琼皱了皱眉:“头发,一根黄头发,我估计是个女的,她用了咱家的梳子,还把咱家那块肥皂也给拿走了。” “这个懒玩意儿!!”江老太本想忍一忍,但这会儿是真忍不住了,“她知不知羞啊?” 谢菁琼纳闷儿,难道家里已经知道是谁干的了? 她把目光投向江战霆,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懵懂的样子,大大的眼睛里全是疑惑。 就在这时,江老太憋着一股火儿,抬脚就往外头走。 边走边不忘喊道:“走,都赶紧的,咱找她算账去!” 谢菁琼见此,连忙跟上,免得老两口吃亏。毕竟单从刚刚那只言片语,就足以推测。 那三姑江晓兰,估计不是啥善茬儿。 与此同时。 江晓兰穿着一件破旧的青色上衣,腿上穿着灰蓝色的裤子。上衣和裤子其实已经不太能看得出颜色了,污一片黑一片的极其难看。 她端着一碗白面面条,面条里加了白菜。她的头发松松垮垮,油乎乎的。有一缕头发掉到碗里她也顾不上捡,只顾着呼噜吃面,腿叉开着狼吞虎咽的往嘴里塞。 旁边坐着她的俩儿子。这两个孩子脸上黑黢黢的,像是几天没洗脸。穿着破破旧旧的灰衣服,有的地方都漏肉了。 兄弟俩脚上穿的是布鞋,有一个小孩子的鞋脚趾头都漏出来了。俩小子也都不嫌弃,也是快速的往嘴里塞着面条,看样子像是饿了几天。 这时候门外传来敲门声。 砰砰砰的声音冷不丁传来,吓得江晓兰一个激灵,险些噎到。 她本就心虚,现在听见敲门声也是吓了一跳。也不管外面的敲门声,自己呼噜呼噜把碗里剩下的面条给吃完了。 “小文,小书,你们去把粮食看好了,那可是咱娘仨往后的口粮,可不能出闪失。” 两个孩子虎头虎脑,两个眼睛滴溜溜的转着,一看鬼主意就不少。 “娘,外头敲门的,是不是来抢咱家粮食的?” 稍大的小文一脸凶狠。 “应该是的,你们可要守好粮食。要是被发现了,咱们可就没有饭吃了,到时候你们就得到城里给我要饭去!” “娘,那我们帮你把人打出去!”小文一脸的凶残样。 旁边的小书默默操起了板凳。 江晓兰翻了个白眼:“行了,都省省力气吧,你俩才多大,赶紧给我守着粮食去。” 说完,她推搡着俩孩子,把孩子们推到了里屋。而她自己则是不慌不忙,把碗筷收拾到厨房,这才慢悠悠地去开门。 “谁呀,干什么的?把我的门拆了你们可得赔!” “江晓兰,你赶紧给我把门打开!” 江老太生气地砸着门,“你个黑心肝的懒婆娘,把我的粮食还给我!” 江晓兰砰地一下推开了门,身形懒散的倚靠在门框上,斜着一双三角眼,一副气人样儿。 “我可没偷你们家粮食,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她显然是不想认账。 江老太气了个仰倒,这江晓兰还真是厚颜无耻! 江老头皱了皱眉:“晓兰!!” “你要是遇见啥难处,咱两家是亲戚,不至于不管。但你不能做人这么不地道!” 江晓兰冷笑:“你可得了吧,你家丢了粮食非要怪在我头上,咋,是看我们孤儿寡母好欺负? “还是说,我家老李死了,知道他以前留下点积蓄,就故意上门想要讹我们?” “我告诉你,你们死了那条心!想讹我家钱,那是门儿都没有!” 她竟然还倒打一耙。 将门后的大扫把拿在了手上,打定主意死不认账。 只要她不认,他们就别想拿她怎么样! 126:死傻子 江老头也是气的不轻。 要不是她偷粮食的时候留下证据,看她信誓旦旦的样子,他都要被她骗过去了! 此时小文小武兄弟俩躲在卧室的门后面。 小文已经被教的移了性子,此时他一脸戒备的听着外面的动静,旁边站着抿着唇的弟弟。 小书黢黑的手紧紧抓着哥哥的衣服。他面无表情的拎着一个小凳子,这个凳子是他平时吃饭时坐的。 凳子是结实的木块钉在一起的,如果拿这个砸在人的头上,是肯定会给人砸死的。 “小书,你出去偷偷找个地方藏起来,要是他们快进来了,你再喊我。”小文自己还是有点害怕,指使弟弟出去看着。 听到他说话的小书瞪着一双眼睛直直的看着他,一双黑黝黝的眼睛里看不出有什么情绪。 小文被他吓了一跳,往后缩了缩。 小书也没再说什么,沉默的拎着凳子猫着腰出去,然后他躲在了廊檐下。 门外。 江老太把江老头推开了,手里拿着那块灯芯绒布料。“你自己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布料几乎快要伸到江晓兰的脸上。 江晓兰看到那个布料,眼底划过一丝慌乱。 她挺了挺胸口,一副无赖的样子:“你拿块破布就说是我偷的?那我也拿块破布去找你家要钱,说你偷我们家钱!” 江老太没想到拿着布找她,她竟然还敢不承认。 “村里就只有你有灯芯绒布料的衣服,你还想赖给谁?”江老太说着就想要推门进去。 江晓兰还想再拦,江战霆上前一把夺过她手里的大扫把,给扔到了地上。 江老太和江老头就推门进来了。 江老太率先往厨房的方向走去。 她到厨房就看到锅里还有剩下的白面条,里面还放了白菜。 江老太扭过身质问跟过来的江晓兰:“你说你没偷我家粮食,那这锅里的是什么?” “咋?难道天底下的粮食全是你家的?这是我们自己用钱买的,不行啊?”江晓兰梗着脖子死不承认。 老太太脸色一黑,险些被她气得晕过去。 江家地窖里就只有一袋子细面看,那是打算过年的时候,蒸一点白面馒头、再包点白面饺子用的。 这白面平时只有谢菁琼做糕点的时候才舍得拿出来,如今倒好,被江晓兰偷走了,还被糟蹋成这样! 老太太心里的怒火几乎要积攒成山。 而这时,另一边…… 在江老太一行人进门时,小书扒在炕屋的门缝上瞅了一眼,然后赶紧通知了哥哥小文。 “来,你把这个拿着,如果有人要进来,你就用凳子砸死她!”小文一脸凶狠地交代。 “咱俩可得机灵点儿,娘说了,不能让人把粮食拿走,不然咱俩就得要饭去了!” 小书“嗯”了一声,用力地点着头:“哥,你放心,我肯定拦住他们!” 而这时,江老太知道,除了锅里那些白面,还得再找点其他罪证。不然按江晓兰这无耻无赖又厚脸皮的性子,是肯定不会认账的。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一把推开了江晓兰。 “你让开!” “我让什么让?你好端端的咋还推人呢?”江晓兰立即立起了眼睛。 江老太气不轻,真想一大巴掌甩过去得了。 而就在这时,老二媳妇指着炕屋的门缝说:“娘,你快看那儿!” 门缝子那里夹着一根菜叶子,之前在厨房没发现江家那些粮食,感情竟是被江晓兰搬进炕屋去了。 江老太脸一沉,面无表情地直接往里走。 不好! 江晓兰脸一僵,赶紧一步上前,想要挡住江老太,却再次被江老太给推开了。 而房门后头,小文小书俩孩子虎视眈眈,两人一个抱着长板凳,另一个不知从哪儿捡了一块碎砖头。 门是从里面反锁住的,江老太推了推,但没能推开,幸好这农村房门不结实,老太太又是干惯了农活的,狠狠一撞,就把门板子弄开了。 然而,几乎同时。 “小文,小书!” 江晓兰喊了一嗓子,下一刻,江老太就觉眼前一黑,迎头一根长条板凳朝她敲了过来。 她没料到会是这样的,登时愣在了当场,甚至忘记了闪躲。 “娘——!” 谢菁琼人在屋子外,但一看见这一幕,登时一惊,她噌地一下就要往前冲,却有人比她更快。 江战霆像是一阵狂风似的,从谢菁琼身边刮过,猛地扯了一把江老太,而那根长条板凳也因此落在了他的胳膊上。 “你们这些个坏人,我打死你们!” “粮食是我们的,都是我们的!” 小书一脸扭曲,抄着板凳不断地往江战霆身上砸,小文也没好到哪里去,攥着那块碎砖头就冲了过来。 “娘,江战霆!”谢菁琼见此连忙跑了过来,还有江家其他人,全是又惊又怒的。 这俩孩子像狼崽子一样,打人的时候尽下狠手,活像恨不得把谁弄死。 谢菁琼扯住一个,推到了一旁,江战霆也迅速地按住了另一个,同时扯走小叔手中的长条板凳,咣当一声扔出了好远。 江老太心有余悸:“战霆啊,你咋样?你刚刚好像挨了几下,没事吧?” “娘,我没事,”江战霆沉稳地摇了摇头,但看着那俩孩子,他也是不禁直皱眉。 而这时候,江晓兰竟冲了上来。 “你们干啥,这是想干啥?污蔑我偷你家粮食,现在还想拆了我的房子,咋,还想打我儿子?” “住手,都住手,赶紧给我滚出去!”她大声嚷嚷着,但老江家这些人早已不耐烦。 “你少在那儿无耻,什么污蔑不污蔑,证据确凿,你哪来的脸在这儿喊?” 谢菁琼同事气得不轻,她主要是见不得江老太有任何闪失。 江晓兰脸色一拧:“我呸,你个死傻子,这儿哪有你说话的份儿!” 她竟然还冲谢菁琼发上脾气了。 然而,这话一出,好家伙,那可真是捅了个马蜂窝。 江家这边立即炸裂,就听—— 127:蔫了吧唧 “江晓兰,你骂谁是死傻子?” “你才是死的呢,你才是傻子!” “把嘴给我放干净,不然信不信我这就撕了你!” 老江家全员怒火中烧,江晓兰一听,整个儿都被喷懵了。 咋,啥情况? 之前她和江老太闹成那样,江家虽生气,但也没像现在这么暴躁啊,而她不过是骂了谢菁琼一句死傻子,这怎么还集体炸毛了呢? 她一脸懵逼,想不明白,倒是谢菁琼,看见大伙儿这么气,她本来是有点动怒的,但现在突然怒不下去了。 扶额笑了笑,旋即,她一步上前。 “让开!” 江晓兰正挡着门口,谢菁琼已经看见被她藏在里面的粮食。 但江晓兰立即抓紧了门框:“你想干啥?那是我家的,你们是土匪啊!” 谢菁琼却根本没管她那些叫嚷,直接一把将她扒拉开。 若说土匪,谁能比这江晓兰更土匪? 她堂而皇之地闯入进去,冲着江老太一招呼,立即搬起了粮食。 “住手,你们快住手!” 江晓兰又急又气,却无能为力。 她想冲上去撕扯谢菁琼和江老太,但老二媳妇她们又不是吃素的,立即拦住了她。再看一眼她那锋锋利利的手指甲,指甲缝里全是大黑泥,可不卫生得紧。 万一等下她下手没个轻重的,挠伤了老太太和谢菁琼,她手又这么脏,万一伤口发炎感染呢? 老二媳妇喊了声老三家的,立即一左一右地扯住江晓兰,这把江晓兰气得只能直跺脚。 就在这时,“这是怎么了?” 大队长李全国听说老江家粮食丢了,担心之下赶了过来,他手里还捏着一把钱,那是他为老江家筹的。 毕竟六儿那孩子一看就伤得很重,估计少不了得用钱医治,大伙听说这事儿后,皆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不过没等大队长把钱送去卫生所,老江家就集体回来了。 这会儿,他一脸迷惑问:“老江大娘,你们这是?” 江老太脸色缓了缓,正要开口时,就听江晓兰抢先叫嚷了 起来。 “大队长,您可得帮我 做主啊!” 江晓兰一把鼻涕一把泪:“我这个老嫂子,她这是想逼死我啊,竟然想抢我粮食啊,我们孤儿寡母容易吗,她凭啥这么欺负人啊!” “她也不想想,想当年我一个黄花大闺女,嫁给年纪比我大十来岁的老瘸子,还不是为了他们两口子?” “那时候我大哥病了,就把我卖了换彩礼,我这一辈子都叫他们俩毁了啊,可他们竟然还这么对我,他们可真没良心呀……” 说着说着,江晓兰一拍大腿,竟然坐地干嚎了起来。 大队长有些发懵,“啥??” 这事儿,他还真不知道,不过,以他对老江家的了解,老头老太太都是明事理的,应该干不出江晓兰所说的那种事才对…… 江老太气不打一处来:“你还有脸说?” 那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她本来懒得提的,但架不住江晓兰真是太过分了。 “当年明明是你看上人家李瘸子是在县城工厂看大门的,看上人家隔三差五就能吃顿肉,是你觉得人家条件好,死活想要嫁人家。” “后来拿我们两口子当幌子,狮子大开口管人家要了那么多的彩礼钱,但那些钱我们可一分也没有碰过,全叫你揣进自己兜里了。” “等李瘸子死了,你好吃懒做,啥啥不干,叫老李家嫌弃,你带着俩孩子回咱青山屯,竟然还想赖上我们家,我们两口子养活你大半年,后来闹了一场才把你分出来的……” “做哥哥,做嫂子,我们两口子都已经尽力了,可你呢?!!” 说到这儿,江老太眼珠子都红了。 大队长李全国:“……” 他虽是青山屯土生土长的,但年轻时在外面工作,直至近几年才回村成为这个大队长,对以前的事情不太了解。 不过,他就说,老江家全是仁义的,德行极好,怎么可能干出那种事。 突然想起,当初粉条厂成立时,他听说江老头底下还有一个弟弟一个妹妹,江家二叔人在县城,人家日子过得不错,而江家三姑则是个寡妇,带着俩孩子生活在青山屯大队。 那时候他曾提议,心想开个后门帮老江家把江三姑弄进粉条厂工作,毕竟肥水不流外人田不是。 可当时江老头神色复杂,他便觉着家家有本难念经,但也没想到,这里头竟然还有这档子事儿。 难怪了,难怪老江家不和这江晓兰走动。 大队长按了按太阳穴:“行了行了,都别吵吵了,老江大娘,您看您还需要帮忙不?用不用我多喊几个人,帮您一起把粮食搬回去?” 江老太摆手:“不用,我家人多,不用麻烦大伙儿了。” 可江晓兰眼白一翻,差点没昏死过去。 而江老头,他脸色铁青,但自从来到这里后,他就一言不发。 直至这会儿,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走吧。” 正好,粮食从江晓兰家中捣腾出来,他仿佛苍老了许多岁。到底是亲生妹子,以前那些小矛盾也就算了,可这回的事情,是真让他太心寒了。 江老太本来还想再骂几句,可一看江老头,她不禁闭上了嘴。 老两口相互搀扶着,往家走的 同时,老太太也抹了一把泪。 六儿那情况,虽然大夫说手术很顺利,却不知得在医院住多久,家里已经没钱了,粮食又被江晓兰糟蹋了大半,拿回来的这些,估计也就够一家人两三个月的口粮。 等开春之后,正是青黄不接,那时候可咋办?到时候,这日子可咋熬? 老两口忧心忡忡,满面的愁容。而受二老影响,江二弟他们也是愁眉苦脸的,一个个像霜打的茄子,蔫了吧唧。 直至回到家,江老头把手搭在老太太的肩膀上,沙哑地哄着老伴儿说:“行了,别不开心了,大不了到时候我出去借点儿,总能应付过去的。” 江老太眼一红:“咱俩刚强了一辈子,就算当初……”大儿子江战霆传回死讯,他们老两口一下子病了,人在病床上都没想过借钱。 管人借钱借粮,哪是那么容易的事情,少不了得舍下挺大的脸面。 老太太又叹了一声。 而江战霆见此,他重重地皱了一下眉。 128:狠狠的亲了她 粮食这事儿,他倒是能办,但他得回部队一趟。 当初刚回来时兜里揣了一百多块钱,但全给他小媳妇儿了,而他在部队那边还有不少积蓄,比如以前立下军功攒下的奖金,还有一张存折…… 可这样一来,他少不了得走一趟。 江战霆拨了拨自己满头的乱发,他闷着脸思忖起来。 而另一头儿,谢菁琼见气氛这么沉重,也是有点难受,不过她仍是开口说:“爹,娘,我刚刚煮了点米粥,我看律律他们也饿了,不如……咱先开饭?” 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总不好因为这点小事就不吃饭,万一饿坏了身子呢,尤其老人和孩子,都是肠胃弱的。 况且,风一天、雨一天,不论生活怎么样,日子总得继续往下过。 “哎,这就来,还是咱琼琼想的周到。” 江老太应了一声,也没郁闷太久,就勉强打起了精神,免得儿子媳妇儿还有孙子们为她担心。 只是这顿饭啊,是吃得食不下咽,到底是揣了心事,心里不舒坦…… …… 到了晚上,谢菁琼领着老二媳妇、老三媳妇,几人一起帮江老太收拾好地窖。 从江晓兰家拿回来的粮食全部整整齐齐地码放进去,但老太太或许是不放心,竟然喊来江老头,多上了几道锁。 毕竟粮食就是命,她是这他娘被吓怕了,也算吃一堑长一智吧。 而等夜深之后,忙活了这么久,谢菁琼拖着疲倦的身体往回走。 一进门就见江战霆正坐在炕边,浓眉紧锁。 “你怎么了?怎么这副表情?” 江战霆回过神来,他皱了皱眉,又抿了抿嘴:“媳妇儿,我打算回部队一趟,正好回去收拾行李,把存折啥的拿回来。” 谢菁琼:“??” 一听这话就愣住了。 “你要走?” 江战霆马上一激灵,赶紧说:“媳妇儿,我保证,我很快就回来,我不是要撇下你,我就是回去拿东西,省得你们再为钱犯愁。” “只要有了钱,就算咱们没粮票,也能跟人换点粮食来,到时候咱家也能过得宽裕点儿。” 谢菁琼:“……” 她沉沉地长吁口气,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心绪。 好半晌,她才轻轻地点头说:“你放心,家里我会照看着的。” 江战霆抿了抿嘴,然后一个用力,就将她搂进了怀里:“你要想我,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用不了多久的,也就来回坐火车会耽搁时间。” “你别把我忘了,知道吗?” 谢菁琼聆听着他沉稳扎实的心跳声,本来心情不太好,可一见他这依依不舍的模样,反倒被他逗笑了。 “我才十八岁,我还年轻呢,没老年痴呆呢。” 嗔了他一眼,又捶了他一拳,之后她该干啥干啥,上炕为二人铺平了被褥。 江战霆裂开嘴笑出一口大白牙,马上也爬上了炕,从后头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他听懂媳妇儿的意思了,媳妇儿虽然没直说,但她在告诉他——她啊,不会忘了他。 …… 第二天,江战霆起得比较早,轻手轻脚出门后,就找上了江老头和老太太。 二老惦记着公社那边的六儿,正琢磨着要做点什么给六儿补补身子,但一听江战霆开口…… “啥?咋突然要回部队呢?” 江老太不禁扬高了嗓门儿,她知道江战霆退伍的事儿。实话实说,之前江战霆的“死讯”传回时,老太太不知多后悔,而儿子想退伍,她是支持的。 前面那十来年已经献给了国家,往后的日子,老太太也希望江战霆能陪陪家里,别再像之前那样出生入死。 所以这会儿一听江战霆要回去,老太太反应很大,甚至就连脸色都白了起来,她脑子里已经浮现无数个设想,甚至心里想着……是不是,儿子这一走,等再次回来时,就变成个骨灰罐子。 又或者像半年前那样,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对此,江战霆哭笑不得,但心里也很愧疚,他连忙安慰江老太:“娘,我就是回去拿点东西。” “之前回来时我在外头执行任务,没回部队,这不是急着赶回家看看,所以就赶紧坐车回来了。” “但那边还有不少事等我处理了,另外就是我以前存下的奖金也全在部队呢,我主要是想回去收拾行李,顺便正式办个退伍手续。” 江老太:“?” 愣住了几秒,才算是反应过来。“你说说,你这个死孩子,说话说半截儿,你是想要吓死啊!” 老太太气得拍了他一巴掌,之后问他打算啥时走。 江战霆想了想,“中午吧,到时候从公社坐车去省城,运气好兴许能买到当天的车票。” 他这话一出,老太太立即忙活起来,赶紧帮他收拾行李,又生怕他在火车上饿着,给他蒸了不少杂粮饼子。 等谢菁琼从屋里出来时,就见家里像备战饥荒似的,全都忙活了起来。 她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是因为江战霆,登时心情和江战霆同步到极点。 中午时。 “老二,老三,家里就拜托你们多照看着了。” “大哥,你放心!倒是你,这路有点远,你路上照顾好自己。” 谢菁琼和江家众人一起来到公社,在汽运站前为江战霆送行。 江战霆交代了一圈儿,最后视线落在了小媳妇身上。 这还没走呢,他就已经开始想她了。预感到接下来的日子肯定很难熬,他不禁难过了起来。 于是也不管四周是不是一堆人看着,他放下手中行李,一个箭步冲向了谢菁琼。 一把将人搂进了怀里,然后大手托住谢菁琼下颚。 他猛地俯下头来。 谢菁琼:“??” 两人的嘴唇碰在了一起,凶狠的男人像是一匹狼。 他血气方刚,而他的唇齿正不断地吞噬着她,席卷着她,搅乱了她,也叫她心跳声越来越激烈。 “霆霆……江战霆?” 129:疼吗 她两手抵在了他胸口。 可他却像亲上瘾似的,死活不肯放开她,吻得是那么霸道,简直像要活吞了她! 直至过去了好半晌,江战霆才依依不舍地放开她。 他咧开嘴,露出一个痞痞的笑:“媳妇儿,开心一点,我很快就会回来的!” 而谢菁琼早已脸蛋通红。 狗男人!! 刚刚那个吻,吻得太用力,太凶猛了,害她心跳激烈,迟迟不能平复下来。 直至又过了一会儿,眼瞅着得上车了,江战霆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不放心地叮咛着。 “媳妇儿,你听着,公社这边……长军胡同有个四合院,那个四合院里住着的是我朋友,他叫沈漠重。” “你如果遇到解决不了的麻烦,就去找他帮忙,他绝不会袖手旁观。” 谢菁琼有些疑惑。这是什么人,竟然能让江战霆这么信任? 而江战霆则说道:“他老家是京城那边的,你可以放心去找他,我跟他是有过命交情的。” 他早就提前跟沈漠重说过,帮忙照看家里一下,家里有着合作的工厂,万一有人眼红,想要害谢菁琼怎么办?想到这里,他心里就更担心了。 江战霆说完定定的看着她,像是要再确认一遍,“媳妇,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谢菁琼抿了抿嘴,旋即仰起头,凝视他的脸。 江战霆摸了摸她脑袋:“我走啦。” “路上小心。” “……” “……” 双方又对视了许久,江战霆这才深深吸气,提着行李转身坐上了长途汽车。他从车窗里外往外看,而谢菁琼则是下意识地上前一步,隔着车窗与他对视。 直至长途汽车开走后,谢菁琼心情闷了闷。 他走了。 突然心里空了一大片。 这种感觉很难形容,仿佛身边少了点什么,叫她不能适应。 “走吧,咱也回去。” 就在这时,江老太招呼一声,大伙儿点着头,在沉默的气氛中往回走。 然而。 “呦,这是谁啊,这不是那个乡下来的泥腿子吗?” 突然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谢菁琼:“?” 皱着眉,狐疑地瞥上一眼,就见对方烫了个头发,打扮得还算干净,但那吊高的三角眼,让人咋看心里咋不舒服。 正是刘逢春。 晦气!怎么遇见了她? 谢菁琼眉心轻拧。 而江老头等人,他们多数时间都是生活在青山屯大队,来公社的次数比较少,也因此从未见过刘逢春。这会儿正一脸奇怪。 江老太问:“琼琼,她谁啊?” 老太太不大乐呵,第一时间挡在了谢菁琼身前:“她怎么说话呢,咱招她惹她了?” 谢菁琼无奈地摇摇头,刚要开口,就见刘逢春翻了个白眼。 “哪来的死老太婆,插嘴什么?” 谢菁琼:“?” 本来懒得搭理,可一听这话,霎时间,她一脸的冰寒之色。 “你给我放尊重点,道歉!” 她一步踏出,气势凛然。 刘逢春愣了愣,接着像被谢菁琼给逗笑了。 “我的天,我没听错吧?道歉,让我道歉?” 她指了指她自己的鼻子,旋即又是一脸的轻蔑。 “想得美,一个乡下老太婆,也配让我道歉?” 谢菁琼眯了一下眼。 而此时,老二媳妇她们已是脸色铁青,简直恨不得立即活撕了刘逢春。 江老太对儿媳们很好,拿媳妇当成亲闺女一样疼着,而这些媳妇儿也全拿她当亲娘似的孝敬着。哪能眼睁睁看着江老太受这种欺负。 “你怎么说话呢!” 老二媳妇一步上前。 刘逢春一脸讽刺,刚要讥讽几句,就见谢菁琼上前。 “啪——!!” 她的脸被打偏向一旁,满脸不敢置信地看过来。就见谢菁琼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 “骂人还不愿道歉,嘴贱总得付出些代价。” “疼吗?” “疼就记住,生而为人,没谁能比谁高贵。” “你一个住在公社的,也不过是在供销社当个柜员而已,你狂什么呢?” “看不起乡下人?自以为比我们高一阶层吗?那按照你这个理论,大岭乡公社,在那些真正的城里人看来,也只是乡下地方而已。” “你要是进了城,是不是人家城里人也可以看不起你?” “你!!” 刘逢春捂着脸,气得浑身直哆嗦,偏偏谢菁琼那些话有理有据,叫她无从反驳。 她心里憋着一股子闷火,想对谢菁琼发难,可经历了之前那些事,老江家早已是神色不善。 今日因为要给江战霆送行,几乎是全家总动员,只把孩子们留在了家中,而江二弟、二媳妇,江三弟、三媳妇,还有江老头,这些人几乎全都到场的。 就连本该在卫生所护理六儿的江四弟也抽空赶来。 而老江家向来团结! 这会儿大伙儿满面怒容,像是拧成了一股绳,而在那咄咄逼人的目光迫视下,就算是刘逢春,也不禁心里发憷。 “你……你们,你们太过分了!” 刘逢春一脸不甘,恼怒地瞪了谢菁琼好几眼,突然转身就走。 好汉不吃眼前亏,那个姓谢的小贱人,给她等着! 她恨恨地这么想。 …… 等她走后,谢菁琼长吁口气,旋即连忙转身,看向了江老太等人。 “娘,你们没事吧?” “没事没事,”江老太直摆手,但一想刘逢春,还是皱了皱眉,“世风日下啊。” 谢菁琼轻笑一声:“甭理她,各人有各人的活法,像她那种人迟早得踢上铁板。” 江老太一想也是,于是就把这事儿抛之脑后了。 他们打算去卫生所看看六儿,路上老太太一个劲儿地念叨着。 一会儿为六儿感到担心,一会儿又因江战霆忧心忡忡。 “我这心里啊,总感觉不落底。” “以前也是这样的,每次战霆回部队,我都得悬着一颗心。” “他离开多久,我就得惦记他多久,哎……” 儿行千里母担忧,不管孩子长到了多大,在父母心里永远是孩子。 谢菁琼心里空落落的,听见这话安静地低下了头,但她搀扶着老太太的臂弯,手中不禁紧了紧。 “没事的,他就是回去拿点东西,您别担心。” 她这么安慰着。 老太太又叹了一口气,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好,毕竟她在这儿长吁短叹的,搞得全家没个笑模样,这实在太败坏气氛了。 于是老太太打起了精神,“走走走,咱去卫生所。” 她一身爽利,努力地带动着大伙儿的心情,话题也从担心江战霆,转变成等会儿回家吃点什么,然后又跳跃到粉条厂那边的事情,总之气氛倒是逐渐转好。 然而暗地里,一双怨毒的眼睛却恨恨地盯着他们。 那正是刘逢春,她挨了谢菁琼一巴掌,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这会儿她越想越不甘。 “姓谢的!!” 恨恨地咬着牙,突然扭头呸了一声,像嫌谢菁琼晦气。 旋即她眼珠转了转,像在酝酿着什么歹毒的损主意。 130:谢菁琼,狐媚样儿 一行人来到卫生所,小六今儿的情况要比昨日好一些。 老四媳妇孙秋怡也已经恢复了一些,不像昨日那么六神无主了。 “大嫂?”她虽羞涩内向,但本就是个温柔体贴的性子。听说江战霆回部队,第一时间凑到谢菁琼身边,一把拉住了谢菁琼的手。 “大嫂,别难过,大哥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谢菁琼哭笑不得,轻点一下头:“嗯,我知道。”毕竟霆霆只是回去拿点东西,顺便办理退伍手续而已,想来用不了多久就能回乡。 “六儿今天怎么样?刀口还疼吗?” 谢菁琼提起这个,孙秋怡立即露出了笑容:“好多了,也不知怎么回事儿。” “我本来想着,做完手术,麻醉一退,那肯定特别疼,但六儿该吃吃该睡睡。” “今儿大夫给他上药时也说了,咱六儿虽然岁数小,但恢复的速度快。” 孙秋怡有些感慨,六儿这手术做的,就跟没做一样,孩子没怎么吃苦。 她最怕六儿疼,她宁可疼在自己身上,如今这样挺好的,真是老天成全。 但孙秋怡不知,这哪是老天成全,分明是谢菁琼喂六儿喝了许多灵泉水,其中甚至还掺和了一点灵泉髓,也是因此六儿才能康复的这么快。 “大夫说,估计再过一周多,六儿要是没什么事儿就能出院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三口就能回家了。” 孙秋怡说完,谢菁琼上前,轻轻地拥抱住了她。 “你也要照顾好自己,六儿不是那种爱起夜的孩子,晚上该睡就睡,要是实在不放心,就和老四轮流照看六儿。” 她刚刚一见面就发现了,孙秋怡黑眼圈很重,应该是熬了一整宿没睡。当然,江四弟也没好到哪里去,估计这两口子昨夜是睁眼到天亮的。 孙秋怡眼眶一红,但心里却感到很慰贴,她轻嗯一声,然后腼腆地笑了笑。 不久。 妯娌两个手牵手回到了病房。 一大家子正围绕在六儿的病床边。 到底是做过手术的,孩子如今躺在病床上。本来是想起身的,但被江老太等人给摁住了。 “可千万别,真是个小祖宗,你肚子还伤着呢,得躺上一阵子才能好呢。” 不过,哪怕现在是冬天,但卫生所这边供暖不错。 江老太担心六儿躺出褥疮来,于是从怀里掏出一盒痱子粉,这是之前路过供销社时特意买来的。扭头将痱子粉塞进孙秋怡手里,老太太一脸不放心地叮咛着,而孙秋怡则是认认真真地点着头。 老太太说的那些注意事项,她全都记在了脑子里。 而谢菁琼四处转了转,自个儿心里一合计,觉得还是得多准备点东西才行。 今日出门时,除了为江战霆送行,江老太也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正好给孙秋怡等人送过来。 不过,谢菁琼觉着,光有那些不太够用。 比如小孩子正是贪吃的年纪,本来住院被迫躺在病床上就够可怜的了,如果再吃不到好吃的,那岂不是…… “嗯!我出去一趟。”她跟家里交代了一声,就转身往外走。 “大嫂,你要去哪儿?”老三媳妇徐丽英追了上来。 哪怕谢菁琼现在不傻了,但从前那个小傻子的人设深入人心,老江家从上到下全都把她当成小孩子。 谢菁琼说:“我想出去转转,给六儿买点糕点,放心,我这里还有一点钱。” 苦了谁不能苦孩子,对于这点徐丽英是很赞成的,不过……“我跟你一起!” 徐丽英这么说。她主要是怕谢菁琼走丢。 万一大嫂迷路呢? 不行不行,真是越想越放心不下。 谢菁琼仿佛看穿徐丽英的心思,对此有些儿无奈,又有点想笑。 “成,那咱们一起。” 她一把挽住了徐丽英的胳膊。 徐丽英脸一红,不自在地挠了挠脸颊,感觉这样还怪新奇的,以前可从未有人像大嫂这样挽过她。 然而,两人刚出卫生所,正走在路上,就被一伙人给堵住了。 …… “就是她?” “对,就是她!!” 刘逢春尾随了老江家一路,又窝在卫生所外等了许久,终于见到谢菁琼出来。 而且,偏偏时机还这么凑巧,谢菁琼身边只有一个女的,其他人留在了卫生所里。 刘逢春揉着自己挨过一巴掌的脸颊,恨恨地对身后几人说:“你们等会儿办事办得干净点,万一出了什么岔子,也得给我把嘴巴闭紧。” “不然要是敢连累到我头上,我二叔可绝对不会放过你们!” 她阴狠地警告,而对面那个带头的男人哼哼哈哈地点着头:“刘妹子,你就放心吧,咱们拿钱办事为人消灾,这点道理咱们还是懂的。” 说着,男人大拇指和食指中指捻在了一起,做出一个捻钱的手势来。 刘逢春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旋即爽快地掏了钱。 而男人拿到好处后,立即大手一挥:“走!都给我警醒着点儿,等会儿按住那个小娘们儿,往死里头揍她!” “啧啧啧,这小娘们儿长得怪带劲儿的,我还真有点下不了手。瞅瞅那小腰,真细,再瞅瞅那小模样,长得可真标致。” “可不是嘛,这么漂亮的可少见,瞅着像个城里人,一点都不像乡下来的野丫头。” “不如……”这几个男人对视了一眼,纷纷眼神一亮,将彼此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而那个带头的,他一脸思索地摸了摸下巴:“干他娘的!也不是不行,等会儿把她拖进小树林,咱哥几个正好爽一爽!” 说着,几人就凶神恶煞地冲向了谢菁琼那边。 而暗地里,刘逢春将这些收入眼中。 她先是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紧接着,又痛快地畅笑起来。 “该!” “这可不怪我,谁让你自己长了一副狐媚样儿,天生招男人!” 说完,刘逢春又哼笑一声,心底里也暗暗地期待了起来。 等回头那个姓谢的变成一只破鞋……哈!那可太有意思了。 不过,六七个男的呢,也算是她有福气了。 刘逢春再度冷笑了起来。 131:爱了爱了 “大嫂!” 在看见那些男人时,徐丽英立即就紧张了起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一步上前,挡在了谢菁琼身前。 同时,她一脸紧张地问:“你们想干啥?” 对方拦住她们的路,看她们的眼神充满了下流的意味。而那副模样,一看就是不怀好意。 这叫徐丽英不禁悬起了一颗心。 而那几个男人交换着视线,旋即,带头的那个说:“哎唷,这不是咱亲戚家的妹子吗?咋来了公社也不去咱那儿坐坐?走走走,别客气,别客气。” 说着,一堆男人就朝她们两个包围过来。 之前只注意谢菁琼,觉着谢菁琼长得不错,但如今面对面,见到了徐丽英,这才发现,原来徐丽英长得也不差。 皮肤虽不像谢菁琼那般宛若冰雪一般的白,但健康的小麦色,美艳的长相,再加上那英姿飒爽的气质,一看就是个火辣辣的玫瑰,是个热情的小辣椒。 登时,这可把男人们高兴得够呛,直呼自己艳福不浅。 然而徐丽英却咬紧了牙关,她脸色阴沉了下来。 “我呸!哪来的地痞小流氓,还要不要脸了,在这儿乱认什么亲戚呢?” “我告诉你们,识相的就赶紧给我滚,不然别怪我喊人!” 徐丽英早年出嫁前,就是个性格霸道的,也没少和同龄人干架,她打的全是男人,她就像个假小子一样,是个男儿脾气。 哪怕嫁人后,被江三弟宠着,有了几分女人样儿,可骨子里的本质没有变,她就是个刺头儿! 然而……对方毕竟六七人呢,她自个儿受点伤倒是没啥的,但她总觉着,自家大嫂就像个瓷器似的人儿,万一磕了碰了呢? 不行不行!一这么想,徐丽英就直晃脑袋。 她暗暗衡量着,这地方离卫生所有点远,大街上虽然谈不上人来人往,但偶尔也有路人经过,并且前头有个派出所……万一那些男人敢动手,她肯定是不能打的,免得害大嫂受伤。 所以不如这样,到时候她拽着大嫂立即去派出所,派出所那边肯定是安全的! 心里有了数,顿时,她也不慌了,倒是一脸凶巴巴地瞪着那些男人们。 “小娘们儿,别瞪了,等会儿有你好受的,到时候你恨不得管咱叫哥哥……” 那些男人凑了上来,不断地缩小着包围圈儿。 其中一人甚至还色心大起,竟然抬起手想要摸徐丽英的脸。 徐丽英登时恼怒。 “我给你脸了?!!” 她甩手就想扇个大嘴巴子。然而,有人动作比她更快。 “扑通——!!” 谢菁琼从徐丽英身后蹿了出来,一脚踹在男人裤裆上。 她俏脸冰冷,眼见那男人四仰八叉的摔在地上,然后捂着裤裆凄惨狼嚎,她却一点表情都没有。 “活腻了?!” 她冷冷地扫视四周众人,将徐丽英扯到了自己的身后。 “英英别怕,有我在呢!” 徐丽英:“???” 不是,大嫂,咱就说……你是不是搞错了一点啥? 怕?我不怕啊!我怕个鬼啊? 一群小瘪三而已,我至于怕他们吗? 我倒是担心你,怕吓着了你,不然我早就发飙了啊! 不过,大嫂身材娇娇小小的,个子比她矮了一个脑瓜尖儿,身形也是单薄柔弱的,可如今看着这么纤细苗条的背影,徐丽英心里却突然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呜呜呜,大嫂怎么这么好呀! 大嫂要是个男人,她准要嫁给大嫂的!! 看似女汉子,实则内心戏贼多,徐丽英一脸感动地望着谢菁琼。 若是具体形容一下,那就是——爱了爱了,大嫂又美又飒,弟妹我一秒化身小迷妹! 然而,因为谢菁琼这一脚,那些男人怒火中烧。 “黄毛,咋样,没事吧?” “艹……我都快疼死了,能没事吗?不然我踹你一脚,你看你有事没事?” “老子还没三十呢,万一往后不能用了……” “娘西皮的,臭娘们儿!” 那个叫黄毛的人忍着疼,艰难地在同伴的搀扶下起身,他一脸恶狠狠地说道:“弄她!先揍一顿再说!回头老子非得叫她哭爹喊娘不可!” 都已经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是没能收起色心。 谢菁琼神色一凛,她眯了眯眼,旋即来回地转动着手腕。 “看来我刚刚那一脚踹轻了。”早知道就狠狠来一脚,直接踹成个半身不遂好了。 然而,就在千钧一发时。 “怎么回事?” 一道清冷淡泊,却又雍容沉着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谢菁琼纳闷儿了一下,感觉这音色好似山间清泉,清澈得很,却又透着点儿天籁般的仙气,真是好听得紧,令她有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而当她回头一看,就见一个身材颀长挺拔的男人,神色淡淡的,他穿着白衬衣、灰毛衣,外头还罩着一件军绿色袄子,手里拿着一杆烟锅子,整个人有种很是清奇的韵味。 这会儿,男人额前洒落着几绺碎发,看人的眼神漫不经心。不过,当男人的目光落在谢菁琼身上时,他像是轻怔了一下,旋即徐徐地弯了弯薄唇,露出一抹清雅谦和的笑容来:“原来是小嫂子。” “嫂子?”谢菁琼不禁指了指自己。 男人轻点一下头,旋即侧首对他身旁另一个长相俊朗、看似性格活泼的年轻人说:“云销。” “哎,在呢在呢。” 沈云销立即跳了出来,直接冲上去,拎住一人的衣领子,就迅速地挥舞起拳头。 “瞎了你们的狗眼!” “我呸,一群小瘪三,也不打听打听,那可是我霆哥的媳妇儿!” 这二人正是沈漠重和沈云销兄弟俩。 说起来沈云销和江战霆不熟,但他以前没少从沈漠重口中听说江战霆的事情。 比如早年江战霆曾带队执行过一场营救任务,营救目标正是沈漠重,当时二人和大部队走散,在深山老林待了半个多月,要不是有江战霆护着,以沈漠重当时的身体情况,兴许早已被人弄死百八十次了。 可以这么说,这过命的交情确实不是假的,而在那之后,哪怕沈漠重变成个病秧子,身体大不如从前了,但他能够活下来,全靠江战霆。 所以哪怕和江战霆不熟悉,但作为弟弟的沈云销却一直很是感激江战霆。 132:初见,沈漠重 与此同时,当沈云销动手时,谢菁琼就立即拽着徐丽英退后了几步。 她只粗略地瞅上几眼就发现,这沈云销是真的很能打,一看就是个练家子,并且那招式路数……怎么像个当兵的? 似乎学过军体拳和擒拿术? 这完全是降维碾压了。 只见,不久,那些人就已经被沈云销打得丢盔卸甲落荒而逃了。 沈云销追了几步,奈何那些人太鸡贼了,竟然分成好几个方向跑走的。 “云销。” 沈漠重喊了一声,沈云销立即刹住了脚步。 他一脸的不甘心:“哥,我一看那群小瘪三就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沈漠重说:“稍安勿躁。” 之后,他收起手中那根烟杆子,等身上烟味儿稍散一些,才徐徐走近谢菁琼。 “小嫂子,还记得我吗?” 谢菁琼:“?” 微微一呆,努力回想了一下,然后诚实地摇了摇头。 倒是旁边的徐丽英,她记性比较好。另外则是……在这之前,沈漠重只去过江家一次,那次是因为上头误以为江战霆因公殉职了,沈漠重是去老江家送抚恤金的。 当时的谢菁琼还只是一个小傻子而已,只知道和孩子们凑在一起玩泥巴,而那一天她蹲在院子里头,懵懵懂懂的,傻乎乎的。 所以,沈漠重虽然见过她,可她却对沈漠重没什么印象。 徐丽英说:“你你你……你是沈同志?好久不见啊,你脸色比起当初好多了。” 沈漠重轻笑一声:“嗯,最近确实是有些起色了。你们怎么在公社?是来办事的?” 徐丽英叹了口气:“不是,是六儿住院了,另外我大哥今天回部队,我们刚把他送走。” 部队? 江战霆不是退伍了吗? 沈漠重虽有些疑惑,但并未直接问出来。而徐丽英则是拉着谢菁琼介绍道:“大嫂,我跟你说,这位沈同志跟大哥关系挺好的,似乎是大哥的朋友,当初咱家出事时,沈同志可没少帮忙……” 那时候正值沈漠重病重,他蝉联病榻几个月,这身体直至最近才有点儿起色。 而当初江老头、江老太,一听说江战霆牺牲了,立即就大病了一场。后来沈漠重虽然因身体不好,人没能到场,可当时老头老太太住的医院,包括主治大夫等等,全是沈漠重让人帮忙安排的。 可惜这沈同志有点神秘,老江家这边并不知他家住何处,以至于事后虽想道谢,却根本联系不上这个人。 这次江战霆回乡后,有次私底下老头和老太太曾跟江战霆提起过这件事,而当时江战霆表示知道了,让二老放心。 至于道谢什么的……以江战霆和沈漠重的关系,真要是去道谢,反倒是见外了,这俩人的交情早已凌驾于生死之上,这点儿小事不需搞得那么外道。 不过这些事徐丽英和谢菁琼并不知情,以至于谢菁琼在听说沈漠重帮过老江家后,马上肃然起敬,立即给沈漠重鞠了一躬。 “沈同志,真是多谢您了。” 鞠躬之后她又突然想起,江战霆临走时曾交代,如果遇见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一个叫沈漠重的人。 难道这沈同志就是霆霆口中的沈漠重? 而,沈漠重:“?” 愣了愣,连忙托住她臂弯,把人扶了起来。 “小嫂子,您可千万别这么客气。战霆是个护短的人,他要是知道他媳妇儿竟然向我鞠躬弯腰,就他那脾气……呵,我是真怕他回头儿找我打一架。” 谢菁琼:“?” 听后也是一愣,不禁发笑,这事儿江战霆还真是很有可能会干得出来。 而经过了这么一遭,谢菁琼觉着,沈漠重这人风趣幽默又稳重自持,双方倒是没什么距离感,很平易近人。 至于沈漠重,他暗中观察着谢菁琼,心里纳闷儿这位小嫂子从前不太聪明,可如今一看,不管接人还是待物,似乎都自有一套,一点都不像传言中的小傻子。 二人对彼此的印象都挺深刻的。 旁边沈云销依然臭着脸,这倒不是冲谢菁琼和徐丽英来的,而是因为没有抓住之前那些小瘪三儿。 沈云销一脸不爽地说:“小嫂子,刚刚那些人是怎么回事?我看他们不像好人,用不用帮你们去派出所立案?” “我觉得还是立案好一点儿,毕竟看他们那样儿应该是惯犯。” 提起正事儿,谢菁琼眉心轻拧。 “我也有这个打算。” 那些人虽然逃了,但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更何况她早就把那些人的长相给记住了。只要去派出所立案,她这边口述一下,又或者亲自动笔画几张素描人像,肯定用不了多久就能将那些人逮捕归案。 “那成,走,咱先去派出所!” 沈云销心情好了,也不再拉长一张脸了,他走在最前头。 接下来,几人报警立案。 谢菁琼本想自己画素描,谁知沈漠重仪态淡淡的往凳子上一座,不久就画出几幅栩栩如生的人像画,这倒是叫谢菁琼有点惊讶。 毕竟这时候可是1971年,而沈漠重的画风更偏向于西洋化,看起来似乎是受过国外的熏陶和影响。 难道他以前出过国? 可这70年代,想要出国,那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各个方面审核得特别严,不像后世只要办个签证任何人都能踏出国门。 “沈同志,谢同志,这些人我知道,比如这个,他叫黄毛,我们正好知道他住哪儿,你们不用担心,一旦抓住他们,我们一定会严肃批评!” 派出所这边有人表态,谢菁琼也就放下心来。 接下来,几人又去了供销社一趟,秦主任今日没在,谢菁琼买了点槽子糕,还有孩子们爱吃的冻梨冻柿子等等,这就打道回府了。 而沈家兄弟俩一直将二人送到卫生所外才作罢。 “那么,小嫂子,我这边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了,下次再见。” 沈漠重表现得文质彬彬,其实很是怕老江家的人太过热情,知道如果江老头江老太看见他肯定得喊着要请他吃饭。 于是没等谢菁琼开口拒绝,他就带着沈云销离开了。 然而,这哥俩回到家中后,沈漠重却思忖起来。 “云销。” “哎?在呢在呢。” “江家那边似乎出了什么事儿,你去打听打听,另外之前听说战霆回部队了,他没在家,那江家这边,咱们两个总得帮忙照应照应。” “哎,好!我这就去!” 等沈云销出门后,沈漠重长吁口气,闭目养神。 自从当年那件事情发生后,他这破烂的身体时不时地罢工,京城那边有个老中医说他活不过三十,而眼瞅三十大关快要近了。 生死他已经看淡了,只是想起弟弟沈云销,难免有些不放心。 倘若他真的命中注定要英年早逝,那么在那之前,他想尽量帮云销铺平以后的道路。 毕竟云销有些缺心眼,一旦没自己护着,怕是迟早要被京城那边蚕食个干干净净。 133:人生除死无大事 另一边儿,谢菁琼拎着东西回到了卫生所。 孙秋怡听见动静从病房出来一看,登时吃了一惊:“大嫂?” 她眼睁睁看着谢菁琼从袋子里面拿出一袋槽子糕塞进老二媳妇沈秀娟手中,让沈秀娟拿去给六儿吃。 孙秋怡心里一涩,无名的感动霎时充满了心扉。 “大嫂……其实不必这样的,咱家、咱家……”她说不下去了。 这回六儿住院,已经用光了家里此前攒下来的积蓄,如今大嫂竟然还掏腰包给孩子买了这么多好吃的,孙秋怡是真的感到很过意不去。 谢菁琼倒是笑了:“孩子还小,这回又遭了苦,吃点好的也是应该的。” “钱这东西挣来就是为了花的,没了也就没了,大不了以后再挣嘛,”她笑着这么说,却再次叫孙秋怡眼眶一红。 而另一头,老三媳妇已经来到老两口这边,正在向二老汇报今日遇见沈漠重的事情。 江老太听得一惊:“真的假的?真遇见小沈同志了?哎呦,咋不喊我一声呢?” “人家之前可帮了咱家好大一个忙,咱还一直没谢谢人家呢……”虽然江战霆曾说,不用谢,真要是谢了反倒见外了,但这可能是处理问题的方式不大相同。 在老太太看来,人家帮过他们,那就必须得有所表示。 她坐不住了,甚至腾地一下站起身,打算去卫生所外面看看能不能把人喊回来。但此时沈家兄弟早就走远了,老太太连影儿都没能见着。 末了,老太太长吁短叹:“哎,咋就错过了,下回要是再遇见小沈同志,可千万不能这样了,好歹把人喊回家里吃顿饭……” 老太太念念叨叨,老三媳妇认真地点着头,把这话给记在了心里。 而谢菁琼则是琢磨着,沈漠重看起来身体不太好,像个病秧子,并且单从其谈吐气质就能看出,那人来头不俗。 她和老江家是一体的,老江家的事情就是她的事情。而沈漠重从前帮助过江家,那就等于是帮助过自己。她也想报答,而她认为最好的报答方式,就是灵泉水,或者灵泉髓,帮助沈漠重拥有一个好身体。 不过,这事儿具体怎么操作,还得再仔细合计合计。 下午时分,眼见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天就快黑了,于是江老太起身。 她殷殷叮咛着:“六儿啊,你要乖啊,要好好养伤啊,咱们争取尽快好起来,然后奶接你回家,好不好啊?” 六儿很懂事地点着头,人说不经意时不长一智,六儿才只有两岁多,过完年也才三岁而已,但经历了这次的劫难,却好像一下子长大了一点儿。 他奶声奶气地说:“奶,六儿知道,六儿不痛,六儿肯定能尽快回家的!” 老太太又心疼地摸了摸六儿的小脑袋,这才带着一大家子往回走。 只是一想家里如今这情况,气氛便不禁沉重。除了江老头、江老太感到担忧外,江二弟等人也是愁眉不展。 人生在世,很多烦恼都是穷闹的,钱这玩意儿有人不看重,但也有人看重的不得了,主要是没了钱,就没法儿活了,就像老江家现在这模样,那生活压力简直不要太大。 “哎!”想着想着,大伙儿便不禁叹气。 而谢菁琼眼珠转了转,她之前已经从秦主任那里搞到了一批用来制作香皂、肥皂的材料。 眼下只差制作出一批成品来,其实往好的方面想,老江家并未弹尽粮绝,只要熬过这一阵子就好了。 她攥着小拳头振奋了一下:“娘,您别犯愁,霆霆过阵子就能从部队回来了,而且咱家还有粉条厂的生意呢,这也是个进项,这次花出去的钱,很快就能赚回来了。” 江老太笑了笑:“就你会安慰人,不过咱琼琼说得对,都打起精神来,别愁眉苦脸的。” 老太太也算是想开了不少,仔细一想,六几年饥荒那阵子,不比现在难熬多了,那时才是真正的苦日子,而他们老江家连那时候都熬过来了,如今这不过是一场小劫难而已,有啥好怕的。 越是这么想,江老太就越是舒坦,突然觉得自个儿之前竟然为了这些事犯愁,真是再傻不过了。心境一开阔,就感觉所谓的问题,也算不上什么问题了。 毕竟人生除死无大事。 …… 几人回家后,懂事的大宝江律已经带着弟弟们把火炕烧得热热乎乎的,甚至还煮了一锅大碴粥,让大人们一回来就能吃口热乎的。 人说穷人孩子早当家,这话着实不假。 谢菁琼心疼地摸了摸江律的小脑袋,然后趁人不注意,从空间里掏出几块糕点来。 “律律,来,快吃。” “大伯母?” 江律瞅着谢菁琼拿在手里的板栗糕,这种糕点他以前从来没见过,顿时就瞪圆了双眼。 谢菁琼笑眯眯:“放心吃,大伯母这里还有呢,还有这个,拿去给弟弟们分了吧。” 转手又掏出一大袋江米条,而孩子们面面相窥,突然有点心酸:“大伯母,你为啥对我们你这么好……” 自从六儿出事后,这小哥儿几个就没有一个不自责的,平时的乖巧听话又懂事,是因为他们内疚,也是因为他们自己在心虚,总觉得他们没保护少六儿,而六儿住院全是他们的责任。 哪怕大人们已经开解过他们,但孩子多少还是有些儿心结存在的。 谢菁琼弯下腰,笑着抱了抱江律:“那当然是因为,我是你大伯母呀,而且咱们律律还吧、是孩子呢。” “小孩子不要想太多,每天吃吃喝喝,玩得开开心心才是最重要的!” “来,乖,别总板着一张脸,带弟弟们出去玩儿吧。” 她笑着拍了拍江律的小肩膀。江律沙哑地嗯了声,差点掉下眼泪来,但还是很坚强地忍住了。 而等孩子们一走,谢菁琼面对这空无一人的屋子。 往日那个高高大大的身影只要在家就总会黏在她身边,可如今突然感觉这屋子冷清下来。 她再一次意识到,江战霆是真的走了,但一想他过几天就能回来,她又安下心来。 甩了甩头,摒除脑海那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她专心地来到工作台前。 说是工作台,但其实是一张大长桌子,挨着窗户放在地上,这是前两天江战霆上山伐木帮她做的。 而如今这木桌子上已经堆满了瓶瓶罐罐。 谢菁琼拿起其中一瓶调制好的香料精油,专心地投入到工作之中。 就这么,过了两天,清晨时分。 “吱呀”一声! 谢菁琼顶着一对儿黑眼圈推门而出,她熬夜熬得脸色有些苍白,怕老江家看出异样来,赶紧给自己灌了几大口灵泉水,只觉通体舒泰。 而她手里正拎着一个小篮子,篮筐里面则是摆放着满满当当的各种香味香型的香皂。 她终于把这玩意儿给做出来了! “大伯母?” 就在这时,正好二房那边有人出来。 江律探着小脑袋,一脸好奇地望着谢菁琼。 大伯母身上好香呀!! 好好闻呀!! 134:雪中送炭 江律这孩子老气横秋,小脸一板就跟个小大人似的。但或许是因嗅见了好闻的味道,那双漆黑剔透的大眼睛卟灵一下亮了起来。 谢菁琼脸上露出个笑容,“律律,你爹你娘呢,还在睡觉吗?” “没,正要起,”江律回头往屋里瞅了瞅。 谢菁琼精神不错,她一边挽着篮子,一边问:“今早想吃什么?” 听出她要下厨的意思,江律错愕问:“大伯母,您都忙完了吗?” 之前那两天,谢菁琼闭门不出,家里不管大人还是孩子们,全都知道她在捅咕那个肥皂配方,也因此每天到了饭口时间,几乎都是大伙儿盛了饭帮她送进屋里的。 谢菁琼回答:“嗯,都忙完了。” 大宝江律是个知道心疼人的孩子,一听这话,露出一副松了口气的表情,但马上又说:“大伯母,您受累了,早饭您不用担心,我娘穿好衣服就过来烧火,您快回屋坐着,休息休息。” 他这模样叫谢菁琼失笑,忍不住转过身来,轻轻捏了捏他的小鼻子:“好了好了,大伯母一点都不累。说吧,想吃什么?” “煮面条,或者摊个鸡蛋饼之类的?” 江律小脸儿一红,不禁摸摸自己的鼻尖儿,看那模样像是害羞了。不过他向来是个小冰山,就算害羞也不大明显。 不久,各房陆陆续续传出些动静,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还有江老太,全都起身了。 江老头和江二弟等人忙着出门抱柴火,而江老太则一脸心疼地瞅着谢菁琼。 “天可怜见的,瞅瞅,都忙瘦了,本来就不胖,看着像是又清减了几分。” 老太太一见谢菁琼就开始念叨,甚至还大方地掏了几个土鸡蛋出来,打算给谢菁琼煮了补补身子。 而家里这些孩子们,也一口一个大伯母,声音软乎乎的,既像撒娇又像孺慕,叫谢菁琼一听心就酥了大半截儿。 …… 早饭桌上,谢菁琼嗦着面条说:“娘,我这边香皂已经做好了,等会儿想去公社一趟,给秦主任看看这回做出来的样品。” “如果不出意外,后面就能建厂招人了,到时候咱家也能多一个进项。” 老太太早就知道这事儿,这会儿一脸唏嘘,不禁感慨着,她老江家能娶到琼琼这样的儿媳妇,那可真是祖坟冒青烟,是祖上积德了。 “你啊,别太累了,不然战霆从部队回来看见你瘦了,还不得跟我急啊。” “我也算想开了,钱这玩意儿都是一点一点攒出来的,况且那粉条厂每次出货分红都不少,你别压力太大了。” 谢菁琼笑:“娘,我喜欢做这个,反正闲着也是闲着。” 之后又聊了几句,白天江老头、江老太要去粉条厂那边照看,而江二弟等人要挖排碱沟。老江家本就全是勤快人,更何况又正值多事之秋,大伙儿全忙着挣钱挣工分呢。 但谢菁琼一个人出门家里不放心,于是大宝板着小脸儿上前说:“奶,我和二宝陪着大伯母,我们跟她一起去公社!” 这孩子老担心了,总觉得他大伯母傻乎乎的,怕大伯母被人骗,更怕大伯母走丢,怕大伯母找不回家。 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成,正好给你四叔四婶儿送点东西,再看看六儿。” 提起六儿,老太太心里还是有些痛,但昨儿江四弟从卫生所回来一趟,六儿恢复得不错,如今已经能吃点干粮了,不再仅限于流食,这也算是一大安慰了。 …… 早饭之后,谢菁琼挽着小篮筐,领着大宝江律、二宝江澈,就这么出门了。 不过半路上,这一大两小遇见了一个人。 “琼妹儿!!” 刚从青山屯出来,就见那人一副风尘仆仆的模样,似乎是一听到消息就匆匆忙忙赶回来的。 这正是贺远征。 他一看见谢菁琼就松了一口气。 谢菁琼错愕:“你这是……怎么了?” 贺远征皱了皱眉,“我这几天没在屯子里,今早刚忙完,就听说老江家出了不少事儿。对了……你家粮食还够吃吗?” 他扛着一个麻袋子,那袋子得有百八十斤,重重的放在了地上。 “这里头有米有面也有粗粮,你先带回去,不够我这边还有,千万别跟我客气。” 谢菁琼被他搞得一愣一愣的,等反应过来后,就有点儿哭笑不得了。 “我家里都挺好的,暂时不缺吃的,这个你快拿回去。” 人家粮食又不是大风刮来的,贺远征这样儿已经够辛苦了,她可不想占人家便宜。 更何况还有个叶依倩。贺远征来雪中送炭,那是他人品好,可万一这事儿叫叶家或叶依倩知道了,那肯定麻烦无数。 贺远征皱着眉:“琼妹儿!” 他不大理解,怕谢菁琼死要面子活受罪。 谢菁琼一脸好笑,只能再解释一回:“征哥你也知道,我家有个粉条生意,哪怕是大伙儿一起搞创收,但我们家拿的钱比旁人多,单是那边的进账就不少。我真不是在和你客气。” 贺远征又地定定审视她几眼,见她似乎没说假话,这才放下心来。 然而,贺远征正要长吁口气,就突然听见,“哎唷,这不是女婿吗,咋在这儿呢?这又是啥?从公社带回来的?” 也算巧了,竟然叫叶母孔大凤撞见了。 叶母一看见谢菁琼就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谢菁琼对她更无好感,淡淡一瞥就收回了视线。 “征哥,这回的事情谢谢你了,我还有事儿,就先走了。” 说完她冲大宝二宝招招手。 俩孩子绷着脸,瞅瞅贺远征,又瞅了瞅孔大凤,立即面无表情地跟上了谢菁琼。 孩子们岁数小,但也并非啥也不知道,毕竟江家孩子都挺懂事的。 贺远征这人立场复杂,一是如今他和叶依倩没掰成,二人依然是未婚夫妻处对象的关系,二则是他亲近着谢菁琼这边,而两边的关系不能平衡,谢菁琼和叶家就跟水火不容似的,他夹在中间也挺辛苦的。 “琼妹儿……” 贺远征想叫住谢菁琼,但叶母孔大凤已经扑了上来,这是个爱占小便宜的。一看见那一麻袋的粮食,登时眼珠子里就冒出了精光。 135:天不遂人愿 “女婿啊,这粮食可不少呢,你可真周到啊,知道咱家快要断顿了,竟然特意给咱弄来这么多粮食……走走走,快回家,倩倩昨儿还念叨你呢。” 她也不嫌累,一个用力就扛起了那一大袋粮食。 贺远征攥了攥拳头,感到无比的厌烦。 “叶婶儿,这不是给你们的。” 说完,他从叶母那里拿回粮食,见谢菁琼已经带着俩孩子走远了,他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这才带着粮食往回走。 孔大凤一愣:“女婿啊,你这是啥意思?不是给我们的,还能是给谁的?难不成是给谢菁琼那个小狐狸精的?” “我可告诉你,那小傻子没安好心,之前你和倩倩闹成那样,可全是她害的!” “我看她就是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甭看她长得干干净净的,保不准暗地里多少坏心思呢……” 叶母满嘴跑火车,叫贺远征越发不耐烦。 他忍无可忍,刹住脚步,猛地回头看向叶母:“够了!!” 他一直知道孔大凤是个尖酸刻薄的,从前和叶依倩感情好时,为了叶依倩他全都忍了。 可如今……他和叶依倩,若不是叶依倩一直寻死觅活的,肯定早就掰了。 哪怕没彻底掰开,但双方关系也大不如前了。 这也从而导致,他对老叶家的容忍度越来越低了。 而叶母见他冷着一张脸,感觉心里不舒服,还想再数落他几句,但没等她开口,人家贺远征就走远了,她登时憋了一口气。 “我呸,不过是个地主家的狗崽子!” 她一脸阴郁,冲着贺远征那边吐了吐痰,小声地骂骂咧咧,但到底没敢嚷嚷。 毕竟,叶依倩先是和江战霆订过婚,然后又和贺远征处上了,这在乡下地方,少不了要招些闲话。 而如果再跟贺远征闹翻,到时候,叶依倩岂不是真的没人要了? 这道理叶母明白,可越想越是不甘心,咽不下这口窝囊气。 以至于回到叶家后,她就拉长了一张脸。 “你这是咋了?”叶父见她这样不禁问了句。 这不提还好,一提叶母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拿着抹布摔摔打打说:“我咋了?我还能是咋了?还不是因为贺远征,还有谢菁琼那个死傻子!” 冬日里天气冷,不知不觉都快十二月份了,外头早就天寒地冻了。 叶依倩早上醒来后没急着起,外头风寒雪冷的,哪有自家炕头的热被窝舒坦。可一听这话,她躺不住了,连忙撑起身子冲着屋外问:“娘,咋了?出什么事了?远征和谢菁琼怎么了?” 叶母念念叨叨:“你是不知道,我刚刚去村头儿借酱油,正好撞见谢菁琼。” “咱女婿也不知咋想的,竟然扛了一大袋粮食想给那个小傻子。幸亏我及时叫停了。” “不过贺远征他到底咋回事,他想啥呢?我想把粮食拎回来,他竟然扛着粮食就走了,竟然还冲我耍上脸色了……” 叶母那叫一不忿,嘴里骂骂咧咧的。 而叶依倩脸色也阴郁了几分。 谢菁琼!! 怎么又是她? 她是不是和那人天生犯冲? 她过好她自己的日子就得了,怎么还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她这是打定主意要和自己不对付? 叶依倩抠了抠自个儿的手心儿,那神色恼怒起来,眸子里头也仿佛添上了一把火。 而对这,谢菁琼是半点也不知情的。 她带着大宝二宝来到公社,自个儿算了算时间,估摸供销社还没开门呢,于是就直接去秦主任秦树人家中了。 至于另一头,公社这边有个四合院,这一大早的,这四合院里也同样不大太平。 “哥,我找人打听过了,差不多就是这么个事情。” 沈云销皱着眉,觉得老江家也真挺倒霉的,“江老四家的孩子如今还在卫生所住院,霆哥他们一家人的粮食也被人祸害了不少,我估摸霆哥是因为这事儿才回部队的。” 沈漠重披着一件袄子,摸出一支烟点燃,他蹙眉想了想,旋即又笑叹:“他也真是够了,遇见困难怎么不直接来找我。” 又思忖了一会儿,他对沈云销说:“云销,你去咱仓库,准备点东西,等会儿咱哥俩去青山屯,给江家送过去。” “成!” 沈云销行动力很强,沈漠重这边一吩咐,没过多久,他就收拾出几大包的粮食,其中有过冬用的白菜土豆和地瓜,还有大米白面粮油等等,总之是沈家这边有的,全准备出也一份儿来,足以解老江家的燃眉之急。 须臾,沈漠重起身,想了想,江老四的孩子在卫生所住院,那孩子那么小,遭了这么大的罪,得多吃点好的东西帮孩子补补。他一番寻思,又拿上了几张肉票。 “走,咱再买几条猪肉,顺手一起捎过去。” 于是这哥俩就出门了。 而谢菁琼这边。 “叩叩叩,叩叩叩。” 来到秦家院子外,但敲了半天门,始终没人回应,她不禁奇怪。 大宝江律探了探脑瓜尖儿:“大伯母,里头好像没人?” “嗯,应该是没人,不然如果听见敲门的动静,肯定早就出来开门了。” 谢菁琼点着头,心里不禁担心了起来,毕竟秦老太身体不太好。而上回来这边,她是和江战霆一起的,那一回她曾趁人不注意,往秦家的水缸里加了一些灵泉水。 不过,那灵泉水毕竟是被清水稀释过的,得长期服用才能见效,算算时间,估计效果不明显。 难道秦老太身体又出问题了?又去县城那边儿住院了? 她忧心忡忡地按了按眉心。 “闺女,你找谁啊?” 这时隔壁吱呀一声,一个婶子推开大门朝这边张望。 谢菁琼露出个温和的表情:“婶子,我来找秦主任。” “啊,秦主任啊,他一大早就出门了,好像供销社那边有什么事情,至于他家老太太……昨儿走亲戚去了,你甭敲门了,他们没在家,直接去供销社吧。” 谢菁琼听后松了口气,“原来是这样,大婶儿,多谢您了。” 向那位大婶儿道过谢后,谢菁琼就带着俩孩子转身了。 “走,咱去供销社。” 她笑眯眯的,秦老太是走亲戚,而不是身体出问题,这叫她安心许多,心情也好了起来。 不过天不遂人愿。 秦主任今儿确实挺忙的,谢菁琼来到供销社,但扑了一个空,一打听才知道,秦主任正好和她脚前脚后粗错过了。 有人认识谢菁琼,于是指了指供销社摆在窗边的凳子:“同志,你先坐那儿等等吧,我琢磨着秦主任也快回来了。” “那成,多谢您了。” 她领着两个孩子来到窗边,将拎在手里的篮筐放在了脚边,顺手从兜里摸出两个大橘子分给了江律和江澈。 这一大两小长得漂亮,也叫人时不时地往这边投来几眼。 可惜不凑巧。 因为刘逢春来了。 她正好是过来上班的,但自从刘副主任受到上头重用后,迟到早退对她而言就像家常便饭般。 这天也一样。 她睡眼惺忪地走进供销社,一眼看见了谢菁琼,当即那脸色就是一沉,想起前两天谢菁琼曾当众扇她一巴掌的事情。 136:小嫂子,这是怎么了 大宝江律、二宝江澈,这俩孩子正低着头,和谢菁琼一起剥橘子。 但剥着剥着,二宝江澈突然察觉一道阴冷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茫茫然地抬起头,纳闷儿地看了看四周,紧接着就对上了刘逢春的视线。 二宝皱了皱眉,感觉有点儿不舒服,因为刘逢春的眼神看起来就仿佛要生撕了他们似的。 “哥……”他扯了扯大宝江澈的袖子,觉得对方不像个好人,得提防一点儿。另外就是,刘逢春的敌意似乎并不是奔着他们来的,而是针对大伯母? 那就更不行了!必须保护好大伯母! 于是江澈小脸一板,那小身子一个快步来到谢菁琼身前,想把自己化为一面盾,为大伯母抵御来自外界的伤害。 孩子们的动静自然瞒不过谢菁琼,她微微地皱了一下眉,冷淡地瞥眼刘逢春那边。 刘逢春:“呵呵。” 她竟然还露出个冷笑,一副怨气满满的模样,活像是谁对不起她似的。 谢菁琼:“………” 只能说无语。 “来,律律,吃橘子。” 将剥好的橘子瓣分给了大宝江律和二宝江澈,谢菁琼抬手摸摸两个孩子的小脑瓜,于是俩孩子立即收回了视线。 只是江律这孩子本就早熟,又是孩子们的哥哥,小小的冰山脸这会儿拉长了起来,他不喜欢刘逢春。 但看眼谢菁琼,他到底是没吭声,拽着弟弟江澈,安安分分地凑在谢菁琼身边吃起了橘子。 冬日的橘子容易上冻,谢菁琼是从空间里拿的橘子,这橘子可甜得很,叫俩孩子吃得眼睛一亮。 大宝拿起一瓣橘子凑到谢菁琼嘴边,“大伯母,吃,可甜了!” 谢菁琼笑:“嗯,”就着江律的小手吃了瓣橘子,她揉了揉江律的头。 旁边二宝江澈见此马上眼睛一亮,“大伯母,澈澈也有,大伯母吃!” 他大哥别想暗戳戳争宠,他可全都看见啦,大伯母是大家的大伯母,不准哥一个人独占! 而,大宝江律杀气腾腾地看向了江澈,心想:学人精,学我献殷勤!这弟弟不能要了! 江澈倒是美滋滋,尤其在谢菁琼吃下他递过去的橘子后,他立即拿起谢菁琼的手放在自己脑瓜上,“大伯母,揉揉!” 大哥有的,他也要! 谢菁琼差点被这孩子给逗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原来澈澈竟然还有这种古灵精怪的小心思。 “都是乖宝宝。好啦,大伯母不吃了,你们自己吃。” 并未厚此薄彼,左手捏了捏江律的脸颊,右手又捏了捏江澈的,小哥俩极其同步,纷纷弯起了眼睛,唇角露出笑意来。 然而,有道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刘逢春酝酿着一口气,她越想越不忿,越看谢菁琼就越是不顺眼。 突然她眯缝起一双刻薄的三角眼,摔摔打打地朝这边走过来。 等路过三人时,她突然哎唷一声:“哪来的小杂种,长没长眼睛啊,在这儿碍什么事儿啊!” 她竟然来了个碰瓷,不但碰瓷,还狠狠的一巴掌扇向了江澈。 二宝江澈本来吃橘子吃得好好的,谁知突然挨了打,那响亮的一巴掌叫这孩子小脸儿发懵。 他整个儿都愣住了,搞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过了几秒,才像后反劲儿似的,孩子脸皮火辣辣地疼痛了起来。 谢菁琼见此,腾地一下站起了身:“刘逢春!你脑子有病?还是那只贱手不想要了?” 澈澈哪里惹她了?她就算真有什么怨气,大可以冲着自己这个大人来,欺负孩子又算什么本事? 她也不嫌脸上臊得慌! 而刘逢春一听这话登时急眼了:“你骂谁脑子有病呢,骂谁贱呢?!” “小贱人,我看我是给你脸了!” 说着,她就撸起了袖子,作势要朝谢菁琼这边冲过来。 “二宝,没事吧?” 江律本来很紧张,正捧着弟弟的脸查看江澈脸上的伤势。见江澈半边脸颊高高地肿了起来,他本就窝火不已。 如今见刘逢春竟然想冲他大伯母动手,他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突然冲过去,身子像颗小炮弹似的,狠狠地撞在了刘逢春身上。 刘逢春又是哎唷一声,竟然四仰八叉的摔在了地上。 “没教养的小杂种!”她气得捂了嚎风,一双眼珠子赤红赤红的,爬起来就想掐江律。 然而江律小脸冷沉沉的。 “你敢动我一下试试!外头就是派出所,你信不信我这就去派出所报警!” 江律一脸冷飕飕,这叫刘逢春愣了下,她万万没想到,不过是一个小兔崽子而已,竟然也敢威胁她? “小杂种,风大不怕闪了舌头……”她骂骂咧咧,满口的污言秽语。 而就在这时,谢菁琼一把将江律扯到了身后,旋即,她咬了咬牙,砰地一声,一脚踹在了刘逢春的肚子上。 她本就力气大,若不是怕闹出人命来,单这一脚就能让刘逢春归西。可正在气头上,哪怕控制着,这一脚的力道,依然叫刘逢春摔得不轻。 轰隆一声,刘逢春撞翻了一排货架,伴随着叮叮当当的声音,她也不禁按着肚子申吟了起来,就连脸色都苍白了许多。 “死乡巴佬,你不得好死……” 她一脸怨气地瞪着谢菁琼。 “不得好死?” 谢菁琼冷笑着,接着,在众目睽睽下,她三两步冲向了刘逢春,一把薅住刘逢春的衣领子,旋即甩手一耳光,反手又是一耳光,直扇得刘逢春口鼻破裂,不断地往外窜着血沫子。 “你再骂一句试试看?!!” “打了我家孩子,你还有理了?” “满嘴的污言秽语,上赶着求我打你!我要是不成全你,我都觉得我对不起你!” 谢菁琼一脸的冷煞,而刘逢春被扇得头晕目眩,她早就懵了。 “你……你竟然……”她哆哆嗦嗦地指着谢菁琼,半晌说不出话来,主要是谢菁琼这副模样太过骇人。 本是一娇娇软软的小姑娘,看起来白白净净的,平时脸上挂着笑,一副好脾气模样。 可谁承想,当她真正发飙时,竟然这么的震慑人! 而就在这时。 供销社外,传来一个男人清朗雅丽的声音。 “小嫂子,这是怎么了?” 137:饶不了她 在这声音响起时,谢菁琼愣了愣。 小嫂子,会这么叫她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前几日有过一面之缘的沈漠重。 她蹙着眉回眸一看,只见供销社外白雪皑皑,而这时候正值晌午,今日阳光很好,那身材修长挺拔的男人一如初见,他披着一件袄子,手中夹着一支烟,正背光而立。 直至他掐灭香烟走进供销社时,谢菁琼才发现,原来他不是一个人来的,身后还跟着沈家二弟沈云销,而沈云销手中拎着几条猪五花,还有一些糕点等。 沈云销眨巴着眼,心说这可真巧了! 他大哥听说江家粮食叫人祸害了,便想给老江家送粮,买完猪肉后又想起老江家孩子不少,于是就跑来供销社,打算给孩子们买点花生糖、麦芽糖,让那些孩子们甜甜嘴儿。 可谁知刚来到这边,先是听见“轰”一声巨响,紧接着就看见江家那位小嫂子大发雷霆掌捆刘逢春的模样。 谢菁琼长吁口气,她松开刘逢春,站起身来:“没事儿,一点小矛盾而已。” 但她眼底大的煞气尚未收敛干净,立即转身走向江澈。 “澈澈,怎么样?脸疼不疼?除了脸,脑袋怎么样,耳朵能听清楚东西吗?” 六儿住院这事儿让谢菁琼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小孩子的身体远比大人更加脆弱,方方面面必须仔细照看着。 就好比今日澈澈挨得这一巴掌,若是没事也就罢了,可若是有事,轻则耳鸣、重则耳聋,甚至没准会损伤脑神经,毕竟那刘逢春下手时可是使出了很大的力气,活像是恨不得把这孩子打死一样。 江澈捂着半边脸,其实很疼,但他很懂事地摇了摇头:“大伯母,澈澈没事,就是脸上……不太舒服。” 他眼睛肿成了一条缝,感觉耳朵里头嗡嗡嗡的,有点听不清动静。 谢菁琼皱着眉,立即掏出一只军绿色的水壶,这里面装着的全是灵泉水,拧开了盖子塞进江澈手里。 “乖,先喝点水。” “嗯!” 江澈也没问为什么要喝水,既然大伯母说了,他就乖乖的听着,也乖乖照做。 只是这水一入喉咙,江澈就有点奇怪起来。 怎么感觉脸上似乎不是很疼了?难道是他疼得麻木了吗?或许也有可能。 就像是以前在山里摔了一跤,当时疼得他想悄悄掉眼泪,可过了一会儿就木木的,感觉不到疼痛了。 同一时间。 “二叔!!” 刘逢春从那反倒的货架之中爬了起来,她龇牙咧嘴,声嘶力竭地冲着刘副主任喊了声。 “二叔,这小贱人反了天了,竟然敢和我动手啊!” 刘副主任今日来得比较早,他原本正在楼上的办公室处理事情,但听见方才的骚动声,于是寻思着下楼看看情况。 谁知竟然见到刘逢春满嘴鲜血的模样,那脸被人扇得都快变成猪头了,而且还披头散发,活像个疯婆子。 刘副主任先是一怔,紧接着一脸阴沉,他神色不善地看过去,登时眼睛微微睁大了些。 是那个小娘们儿? 显然他对谢菁琼是有几分印象的,毕竟这乡下穷地方,像谢菁琼这么漂亮的、气质还这么干净的,那真是少有的。 更甚至,甭提乡下了,就算是城里人,也有许多不如谢菁琼的。 早在上次见面时,刘副主任就对谢菁琼起了色心,只是当时碍于秦主任,再加上江战霆也在场,他不太好下手,这才不得不作罢。 可如今再次见到面,他那点儿色心竟然死灰复燃了。 不过,表面上,他挺着个大圆肚子,做出一副刚正不阿的模样:“怎么回事,这谁干的?” “是她!!”刘逢春愤怒地指着谢菁琼,立即告状。 刘副主任下流地瞄眼谢菁琼的腰身和双腿,接着眯了眯眼:“这位女同志,这可是你的不对了,凭什么来我们供销社砸场子?” “还有那一排货架,原本放了不少货物,现在全都砸碎了,这损失你怎么赔偿?” “这样吧,你先跟我去楼上的办公室,具体说一下当时的情况。” 他心里琢磨着,楼上的办公室虽然不隔音,但只要把这小娘们关起来,到时候再把嘴堵住,这小浪蹄子还不是得任他为所欲为。 而有些事,一旦开了先例,就再也止不住了。只要有过一次之后,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那还远吗? 登时,他眼底露出了淫·邪之色。 “大伯母……” 江律不知怎的心惊肉跳,旁边的江澈也有点害怕,总觉得那刘副主任看他们大伯母的眼神很不对劲儿,活像是想把大伯母的衣裳扒光了一样。 俩孩子虽然年纪小,但也懂得一些事情了,如今紧张地攥住了谢菁琼的手,紧紧地贴着谢菁琼,甚至还挺胸抬头,做出一副不肯妥协的模样,挡在了谢菁琼身前。 “不是大伯母的错,是那个阿姨她先打我的!”江澈一手紧紧拽着谢菁琼,另外一手捂着他尚未消肿的脸颊。 刘副主任登时皱了一下眉。 刘逢春在旁边叫嚣声不断:“二叔!你别听那小兔崽子胡咧咧,明明是他们居心不良!” “我刚才来上班,从他们身边经过,那小兔崽子竟然伸出脚丫子拌我,害得我差点没摔上一跤!我也是太生气了!” “还有那个姓谢的,她无缘无故就大闹咱们供销社,竟然还对我下这么重的手,不管咋说都绝对不能饶了她!” 刘逢春恶狠狠的。 谢菁琼的脸色沉了沉。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前两天来公社时,她和老三媳妇走在半路上却遇见一群小瘪三,而当日她只曾与刘逢春发生过冲突。 记得那群小瘪三中,有一个叫黄毛,当时她和老三媳妇,还有沈家兄弟,曾一起去派出所立案。 本来这事儿她没多想,但如今见到刘逢春这副狰狞的模样,就好像福灵心至似的,她突然产生个猜测。 “饶不了我?” 谢菁琼突然弯唇笑了笑:“那成,不如现在就把公安同志请过来,巧了,我也想询问一下,前几天我遇见几个二流子,那些二流子似乎受什么人指使想要对付我。” “正好我也想问问这事儿的进展!!” 而她这话一出,刘逢春先是一愣,紧接着一惊,她顿时心虚了起来。 138:撞上铁板了 而,另一边,沈家兄弟就站在谢菁琼身旁。当听见这话时,沈漠重神色一顿,沈云销则恍然大悟,接着又一脸的费解。 “敢情上回的事情是有人指使?不对,这点其实咱们早就想到了,但我纳闷儿的是,这人到底咋想的,为什么要那么对小嫂子?” 和哥哥沈漠重一比,作为弟弟的沈云销显得有点儿缺心眼,性子更率直些。他爱憎分明。 而当日的事情,他只需回想一下就能明白刘逢春的险恶用心。 黄毛那些小瘪三不是好人,当时甚至还想对谢菁琼动手动脚,这也就是事情没成,不然,谢菁琼这一辈子,岂不是要叫黄毛给毁了? 甭提乡下地方东家长西家短,谣言扩散快,哪个屯子出点小事儿,十里外的人家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如今这年代,就算是城里人,思想也并不开放,保守的居多,单是谣言就能把人活活逼死。 女人何苦为难女人?沈云销实在是想不明白。 而,沈漠重,已打了个手势:“云销,去,把赵所长请过来。” “好!” 沈云销立即应声,他倒是走得很干脆,并未有任何不放心,毕竟这里是供销社,众目睽睽,另外还有他大哥在这儿,能帮江家那位小嫂子压阵,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而另一头儿,刘逢春早就慌了神,“你胡说!” 她色厉内荏,心慌意乱下,立即看向了刘副主任:“叔,她冤枉我,她这是狗急跳墙!” 刘副主任自然了解她,一看她这样就明白谢菁琼的指控并非空穴来风,可刘逢春毕竟是刘副主任的侄女,亲爹死得早,几乎是被这个刘副主任这个二叔养大的。 名义上是叔侄,但其实跟父女俩没差多少。 登时,刘副主任脸色一板:“你这小同志,空口白牙的污蔑谁呢?别以为你这么说就能逃掉理赔!” 他意有所指,仿佛谢菁琼转移话题是为了逃过赔偿似的。 谢菁琼冷笑,刚要开口,但就在这时,“这是怎么了?” 她回头一看,见是秦树人,秦主任,登时她脸色缓和了几分。 “秦叔。” 而秦主任的归来,叫刘副主任和刘逢春心里暗骂不已。 这个坏事的,早不回来,晚不回来,怎么偏偏挑这种时候回来了? 而这姓秦的明显跟那姓谢的是一丘之貉,有秦主任护着,估计这回很难拿谢菁琼如何了。 刘副主任一想自己之前打了那么多如意算盘,如今却要胎死腹中,简直连骂人的心思都有了。 而刘逢春呢,她也没好到哪里去,那脸色都快黑成锅底儿了。 “秦主任,您总算回来了!”这时有人迎了上来,对方是供销社的职员。 近日刘副主任风头正热,没人敢触他眉头,但他也因此小人得志,而刘逢春更是借了他的势,平日上班迟到早退那是常事儿,甚至还经常和同事起口角。 这叔侄俩不招人待见,供销社里看他们不顺眼的大有人在。 如今这人便是其一,她嘴皮子利索,立即把之前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并未添油加醋,仅是原原本本地告知了秦主任。 而秦主任一听,当即就寒下了一张脸:“刘副主任!你们叔侄俩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副主任脸色一沉:“老秦,什么叫我们怎么回事?明明是那个丫头……” “你少跟我扯那些没用的,这事儿是怎么发生的,你们自己心知肚明,还有刘逢春!你真以为你有个好叔叔帮你撑腰,就能在咱这地方横着走了?” “我告诉你,你马上收拾东西给我滚,我们这儿庙小,放不下你这尊大佛!” “你?” 刘逢春不敢置信。 秦主任竟然想开除她?他哪来的底气啊!! 秦主任的底气自然是谢菁琼给的,如果没有谢菁琼的帮忙,没有那粉条厂生意、和接下来的香皂厂生意,兴许他还不敢和刘副主任硬碰硬。 但眼下,这姓刘的反复闹事,叫他越来越不能容忍,不管是于公,还是于私,他都必须得帮谢菁琼出这口恶气不可。 谢菁琼见此,倒是轻松的笑了:“您也别太生气了,当心气坏了身子。” 她安慰着秦主任,但秦主任依然脸色欠佳。 刘副主任更是急了:“秦树人你什么意思?你当这地方是你的一言堂呢?说开除就开除,谁给你的权利?” 他竟然冲秦主任吼上了。 谢菁琼眯了眯眼,感觉这刘副主任有些难缠。 可就在这时。 “你问是谁给的,那我说,是我给的,如何?” 一道清润嗓音从身旁传来。 谢菁琼愕然,猛地扭头,看向站在她不远处的沈漠重。 “沈同志?” 沈漠重一副淡漠模样,却朝谢菁琼这边投来一个安心的眼神,仿佛在让她放心。 而刘副主任一脸的莫名其妙:“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与他不同,秦主任一看见沈漠重,立即吃了一惊:“沈……沈乡长??” 秦主任眼珠子都快瞪圆了。 他们这地方叫做大岭乡,大岭乡原来的乡长是个六十多岁的老爷子。 但老人岁数大了,不得不退居幕后,上头指派了一位新乡长过来接手大岭乡。 但这位新上任的沈乡长身体不好,平时除一些重要会议很少公开露面。 秦主任也只是运气比较好而已,曾远远地见过沈漠重一回,但万万没承想,今日这件事儿,竟然连深居简出的沈乡长都被惊动了。 在秦主任叫破沈漠重的身份时,谢菁琼:“???” 满脸狐疑。 刘副主任更是震惊的不行,险些一屁股坐在地上:“沈沈沈……沈乡长??” 他瞳孔一缩,猛地白了脸色。 听说这沈乡长家在京城,本是高官子弟,来他们这个小地方不过是为了养病而已,只要他愿意,他随时能升迁,到时候可以选择去省城春市发展,也可以直接回京。 这是个人中龙凤,来头大得吓死人。 而他,竟然为谢菁琼和秦主任撑腰? 完了完了! 刘副主任登时流下了一脸的冷汗,感觉这乐子可大了,这事儿压不住了! 等会儿沈乡长追究下来,不说刘逢春的工作能不能保住,没准就连自己这个帽子也要被人摘下去。 登时,刘副主任眼前发黑,这回真是撞上铁板了!! 139:朋友妻,不可欺 正好这时,“哥,我把人请来了!” 沈云销拽着派出所的赵所长,风风火火地跑进供销社,那赵所长身后还带着几名年轻的小干事。 赵所长上气不接下气地说:“同……同志,慢一点,老骨头了,禁不起折腾了。” 这大冬天的,可赵所长愣是出了一身汗,好不容易站定后,他马上热情地走向沈漠重:“沈乡长,您好您好,咱可有阵子没见了。” 他握住沈漠重的手上下摇晃。 前两天沈漠重带着谢菁琼和老三媳妇徐丽英去派出所立案时,恰好赵所长去县城开会,以至于两人错过了。 而,供销社这边只有秦主任一人以前见过沈漠重,但赵所长和秦主任不同,毕竟这沈乡长可是他们大岭乡的一把手。 当初走马上任时,大岭乡的领导班子曾凑在一起见过一面,后来又曾针对乡下建设陆陆续续开过几次会议。 比如最近赵所长正在紧抓治安这方面,便是来自这沈乡长的授意。 沈漠重笑了声,“赵所长。”他和赵所长寒暄起来,之后瞥眼刘逢春那边:“前两天那案子,云销应该已经和你提过了。” “这人疑似幕后主使,还望赵所长严查。” 提起正事,赵所长神色一凛,立即表态:“沈乡长您放心,我老赵不会冤枉一个好人,但也绝不会放过你一个坏人!” “不过……这边又是怎么回事?” 沈漠重勾了勾唇:“一场小纠纷,那位姓刘的女同志故意寻衅滋事。” “原来是这样?” 赵所长惊讶一下,接着又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派出所本就离供销社不远,而且说白了,大岭乡也就这么大,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他自然是知晓刘家叔侄俩的。 不过这刘副主任啊,自从前阵子受到上头一个领导的重用,就狂上天了,那狗尾巴摇晃起来,对谁都爱答不理的,甚至前阵子还和赵所长起过一场冲突。 只是,现下,就算刘副主任背后有人撑腰,可再大的领导难道还能大过沈乡长去? 在这大岭乡,沈乡长那是绝对的权威,只要他随便吩咐一句,甭提刘副主任了,就连刘副主任背后那个靠山,都得谨小慎微,生怕阴沟里翻船。 “哎唷,这不是刘副主任吗,这可巧了,你这侄女我就带走了,毕竟她不但寻衅滋事,还涉嫌主谋指使,这可不能怪我不给你面子。” 赵所长笑得那叫一开心,立即冲身后的两名小干事打了个手势。 刘逢春脸色丕变,立即惊慌地叫嚷起来:“二叔,二叔!!” 她向刘副主任求助:“你救我啊,不能这样啊,我不想进派出所啊!” 这年头,老百姓对公安天然畏惧,刘逢春也不例外,毕竟她虽骄纵,但也知道什么人惹得起,而又有什么人是她得罪不起的。 说白了,她不过是借了刘副主任的势而已。 此刻她不禁后悔起来,要是早知道谢菁琼和乡长认识,就算不说交好,她也不至于把人得罪成那样。 她真是悔的肠子都青了。 然而,刘副主任僵着一张脸,早在爆出沈漠重的身份时,刘副主任就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这会儿他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还有空照顾刘逢春。 就这么,在刘逢春的哭嚎叫喊下,一副冰冷的铁手铐落在了她的手腕上,赵所长让人将她带走了。 …… 谢菁琼觉得这事儿真是一波三折的,本来以为得自己出马和刘逢春对峙,少不了得费一番手脚,谁知沈漠重挺身而出,三言两语就把这事儿解决了。 刘逢春被人带走后,谢菁琼长吁口气,然后看向了沈漠重:“沈同志,多谢。” “小嫂子客气了。” 沈漠重低笑,旋即又问:“刚刚我和云销过来时,正好看见……小嫂子以前练过?” 他觉得这事儿有点稀奇,他知道当初江战霆娶错了人,对方似乎不大聪明,被人笑话是个小傻子。 可上回见面时,沈漠重就发现,谢菁琼不但一点都不傻,反而还头脑清晰,口齿伶俐。 而这回,之前撞见她对刘逢春动手的一面,看似没什么章法,但懂行的却能一眼看出,这人似乎练过军体拳、擒拿术,另外招式里似乎还夹杂几分搏击格斗的影子。 “啊这……”谢菁琼一时被难住,总不能说自己上辈子专门找人学过吧。 “咳,沈同志您见笑了,”思来想去,她做出一副腼腆表情。 而见她不愿回答,沈漠重也没再追问,正想叫来沈云销,让沈云销回四合院拿粮食,就突然听见秦主任惊喜地喊了起来。 “琼丫头,这就是你说的那香皂?哎唷,这卖相可真不错!” “不但有香味儿,还有花纹图案呢,这粉粉的颜色可真好看,城里那些姑娘见了准喜欢!” 秦主任喜不自胜。 谢菁琼之前挽着个篮筐,后来那篮筐就被摆在了地上,秦主任眼尖儿地发现篮筐里面的东西,登时高兴得跟什么似的。 而沈漠重则神色一顿,接着,视线再次落在了谢菁琼身上。 香皂? 那是她做的? 怪不得刚刚一靠近这位小嫂子,就从对方身上嗅见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他当时还以为是体香呢,以至于连忙后退了几分,不然……着实是不太好。 朋友妻不可戏,而真要是体香,那可太过私密了,单是闻一口,都得担心回头会不会被江战霆那疯狗把他脑袋拧下来。 可原来,是香皂吗?这味道,还真满好闻的,还有那样式,就连以前身在京城都没见到过。 另外就是,那味道有点像大马士革玫瑰,据他所知这品种的玫瑰花,国外倒是不少,但国内从未见过,她究竟从哪儿弄上来的原材料? 沈漠重越发地好奇了起来。 而这时,谢菁琼已经转身走向了秦主任。 “秦叔,这是我做的几个样品,我觉得味道都不错,就琢磨着带过来让您掌掌眼。” “您要是觉着行,那咱接下来就可以考虑建厂的事情了。” 秦主任一脸激动,“行,这可太行了!这怎么不行呢?” “不过……让我想想啊。” 140:熟人好办事 谢菁琼带来的香皂品种太多了,既有洁面用的肥皂,也有主打去污效果的,而香皂之中更是有十几种香型,直叫人眼花缭乱。 这么多种香皂,如果一股脑地投入市场之中,反倒不是很好,还不如先推出几款,后面的先留着,以后每隔一阵子推陈出新一下,这样就能一直保持热度。 嗯,没错,就这么办! 秦主任脑子灵,马上把他的想法说了出来,而谢菁琼则认真聆听。 这俩人虽然岁数差距大,但几乎全都有点儿事业脑,一忙起来就旁若无人。 直至大方针定下后,谈起了建厂的事情。 秦主任说:“你等着,我这就去找领导弄批文!” 建厂可不是小事,得上头同意审批才成。 秦主任风风火火地往外跑,但没等冲出供销社,就突然拍了下脑瓜子。 “瞧我,这不是舍近求远吗?” 他立即目光灼热地看向了沈漠重。 “那个,沈乡长……您看?” 他呵呵笑着,来回搓着手,那意思已是很明显,明晃晃地求这沈乡长帮个忙。 而,沈漠重:“?” 他颇觉有趣地笑了声,接着,从怀里拿出个印章。 …… 有道是,熟人就是好办事! 当场,搞到了官方批文,秦主任笑得见眉不见眼,谢菁琼也挺高兴的。 而沈云销则是冲着他哥沈漠重挤了挤眼睛,像在使什么眼色。 但沈漠重没理他,沈云销抓抓头,然后小动作不断,悄悄扯了扯沈漠重的袖子。 “哥?咱这些粮食?还有咱买的肉?” 这些可全是为老江家准备的,但他哥怎么像忘了这件事一样。 沈漠重垂眸一瞟,不禁摇头,感觉这傻弟弟真是没救了。 原本是为了帮老江家渡过眼下的难关才准备了那些粮食,可人家小嫂子已经和供销社谈好了合同,马上又要建肥皂厂,等这厂子一开,挣钱还远吗? 而这时候,如果再按原定计划把粮食送过去,便不再是雪中送炭,顶多是锦上添花,没准还会叫老江家不自在,会觉得欠他挺大一个人情。 那又何必呢? 总之,沈漠重是看出来了,江家有江家的运道,并不需要他帮忙。 只是,粮食可以不送,但肉不能不给,毕竟也快过年了,还有江家六儿那孩子正在卫生所,可以让江家给六儿做点好吃的,帮六儿补一补。 “小嫂子,给,说来也巧,原本我正打算带着云销去青山屯那边看你,谁知在这儿碰上了,这个你拿着,带回去给孩子们加个餐。” 谢菁琼:“?” 一听这话愣了愣,然后低头看了看沈漠重递过来的两条猪肉,全是肥瘦相间的猪五花,这时候老百姓肚子里缺油水,比起瘦肉更喜欢肥肉,而这猪五花恰恰是大伙儿的心头好,卖得也要贵一些。 这两条猪五花很有分量,不说得花多少肉票,单是钱就得花不少。 “这可不行,这太贵重了,”她连忙推回去,不断地摇着头。 沈漠重失笑:“你就拿着吧,别跟我客气。如果战霆在这儿,他肯定会接着。” 谢菁琼心说那不一样,她还想推辞,可沈漠重把那猪肉往她手里一塞,竟然扭头就走了。 谢菁琼:“?” 这怎么还带强送的呢? 她一阵傻眼,不禁追了几步。 可谁知那哥俩走得太快了,等她来到供销社外,俩人早就没影儿了。 谢菁琼:“……” 拎着两条猪五花,不禁苦恼了起来,可苦恼着,苦恼着,又忍俊不禁。 “哎,这可怎么办,”这两条肉真是太贵了。 她自己琢磨一番,然后叹了口气。 “秦叔。” 回到供销社,她找到秦主任,伸手从兜里一掏,其实是从空间里拿的。 “我想托您办个事儿。” …… “哥,你怎么只给了小嫂子两条肉?咱手上还有这么多东西呢。” 回到四合院,沈云销满是费解地问。 沈漠重无奈地直摇头:“我看你是真不大聪明。” 沈云销:“?” 莫名感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有点儿想生气,但一想他哥那性子,只能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的小脾气给摁回去。 他悻悻然:“我这不是不明白吗,反正送都送了,咋不多送一点。” 沈漠重老神在在:“单是两条猪五花,让人家接着就已经很是费劲儿了,如果再多一些,恐怕没等送出去,就把人给吓跑了。” “刚刚要不是咱们两个走得快,你信不信,她准会追上来,把那两条猪五花还回来。” 谢菁琼和江战霆是不一样的,江战霆和沈漠重关系好,就跟亲兄弟一样,有事说事,从不客套,也不外道,彼此拿对方当作自己人。 但江家其他人……沈漠重笑了声。 沈云销偷瞄他一眼,心说,算了,反正他哥咋说他就咋听,他哥就跟个狐狸似的,一百个心眼子,总之听他哥的那肯定没错。 “行了,别纠结这个,你去做饭吧。” 沈漠重咳嗽了两声,他本就身体不好,今日又奔波了一整个早上,在外面吹了风,人看起来有点颓。 沈云销一激灵:“嗯!我这就去烧火,等做完饭再给你煎药。” 他立即忙活起来。 然而,刚点燃灶坑——就算是公社这边,大伙儿住的也是平房、地房,需要点炉子生火,而不像省城那边住着小楼房。 厨房里浓烟呛人,敞开大门通风,沈云销正忙着洗菜,就突然听见四合院外传来人声。 “沈乡长,您在家不?” “是秦主任?” 沈云销认出这个声音,连忙出来问:“秦主任,您怎么过来了?” “害,这不是琼琼那丫头托我办件事。” “她说看沈乡长抽烟,恰好她前阵子得到一小瓶蜂蜜,蜂蜜泡水能润喉,这不就托我帮忙送过来。” “蜂蜜?” 沈云销惊讶了,这可是好东西,外头或许买得来,可他们这地儿位于大东北,又是个乡下地方,平时可买不着这玩意儿。 正好沈漠重从屋里出来,秦主任就又把之前那话说了一遍。 沈漠重轻笑:“云销。” “哎,在呢。” 141:大伯母,最最厉害啦 沈云销连忙接过那瓶蜂蜜,发现这蜂蜜成色极好,肯定是花了不少钱的。 沈云销则说:“秦主任,回头帮我向她道个谢。” “成,那我就不打扰了。” 秦主任走后,沈云销跃跃欲试,烧了一壶热水给沈漠重冲了点蜂蜜水。 沈漠重本来身体不大舒服,按着心口咳嗽声一阵接一阵儿的。 可喝了一口蜂蜜水,顿时感觉舒服多了,甚至就连闷疼的心头也都不疼了? 他错愕了一会儿,但也没多想,以为是巧合。 毕竟,又有谁能想到呢,这蜂蜜是空间出品的,谢菁琼自己抽空调和的,里面加入了一点点灵泉髓。 不说起死回生,但至少强身健体是没问题的,等这瓶蜂蜜喝完后,就算不能叫沈漠重完全康复,也能令他身体有很大起色。 …… 另一头儿,谢菁琼怀里揣着肥皂厂的批文,拎着两挂猪五花,领着大宝二宝去了一趟卫生所,看完六儿后,几人就打道回府了。 那猪五花实在是太打眼了些,临近村子时,她就把猪五花塞进了臂弯挽着的篮筐里,用一块干净的旧布盖住了。 等她回到老江家,正值饭口时间,老二媳妇沈秀娟、老三媳妇徐丽英,这俩人挖了一上午的排碱沟,眼瞅着晌午了,就急火火地跑回家帮大伙儿做饭。 这边刚淘完米,正要洗菜时,就见谢菁琼回来了。 “大嫂,咋样?” 老三媳妇连忙凑过来,家里知道这次谢菁琼去公社是为了肥皂厂的事儿,她见谢菁琼脸色不错,就立即问了起来。 毕竟这肥皂厂若是真能开起来,肯定比粉条生意更挣钱。 谢菁琼笑眯眯:“你猜?” “咋还卖上关子了,大嫂真是坏心眼儿。”徐丽英抓心挠肝的,但也哭笑不得,忍不住捶了谢菁琼一下。 谢菁琼嘻嘻笑着,从怀里摸出那张沈漠重盖过章的批文:“办下来了!公社那边给了咱一个指标,咱们可以建厂了!” “真的??” 哪怕早就有心理准备,可一听这消息,徐丽英仍是喜不自胜。不禁回头冲老二媳妇招呼了起来:“二嫂,二嫂,你快出来!” “咱大嫂又办成了一件大事,咱能建厂了!!” 徐丽英正好洗完菜,擦着手往外走。一听这话,她眼神也是一亮。 “英子,快,别忙活了,你赶紧去粉条厂,给咱爹咱娘报个信儿。” “还有大宝二宝,你俩上山,去把你们爹和你们三叔喊回来,这可是一件大好事儿!” 这当然是件好事了,毕竟前阵子因为粮食被糟蹋,因为六儿手术花光家里的积蓄,叫这一大家子愁眉苦脸。 哪怕如今大伙儿已经想开了,可私底下全都攒着一股子力气呢,正在拼命干活挣钱呢。 眼下这好消息来了,准能叫大伙儿心里松快松快。 于是院子里,几人忙了起来,有的往外跑,有的则是围住了谢菁琼。 三宝四宝,还有五宝,这几个孩子仰着小脑瓜,大眼亮闪闪地望着她。 “大伯母,真厉害!” “大伯母最漂亮啦,最好看啦!” “大伯母好能干!” “对!大伯母最好啦,咱家大伯母,是最好的大伯母!” 孩子们自以为很小声,悄悄地嘀咕,殊不知被谢菁琼听了个一清二楚,也叫谢菁琼笑得前仰后合。 “好了好了,快别捧着我了,乖,外面冷,你们快回屋,大伯母今儿给你们露一手,做桌好吃的庆祝庆祝。” “好吃的?”孩子们眼神一亮。 谢菁琼从篮筐里拎出那两条猪五花,老二媳妇见了登时吃惊:“大嫂?这……这哪来的啊?” 妈呀,这两条肉至少也得三四十斤,大嫂不是没钱了吗? 听说六儿出事时,大嫂拿出她们大房的私房钱,全都交给老太太了,生怕六儿住院费不够。 谢菁琼笑:“之前在公社遇见一个人,他和战霆关系不错,是他送的。” “难道是那位沈同志?” “嗯!!” …… 不久,老江家这边儿,大伙儿陆陆续续地回家了。 院子里那叫个热闹。 老太太扬眉吐气,嗓门一扯就喊了起来:“好家伙,好家伙,我就说咱琼琼是个有福气的!” 以前所以有人都说琼琼是个小傻子,可瞅瞅,琼琼多好呀,多聪明呀,先是弄了一个粉条厂,如今又弄出一个肥皂厂,她老江家虽然遭了劫,但马上这日子就又要风风火火地过起来了。 老太太那叫一高兴,那叫一自豪,十分为谢菁琼骄傲。 不过,转念一想,老太太又不禁皱了一下眉。 “娘,您咋了?”江二弟缺根筋,不会看脸色,凑上来当啷一句,“咋还突然有心事了?” “这不是好事吗?应该高兴才对啊!” 老太太无语,不禁剜了他一眼珠子:“你这脑袋也没啥用了,凡事不知道多想想,怪不得外头说你四肢发达头脑简单……” 不是,咋了,又咋了?他到底是哪儿惹着老太太了? 江二弟一脸茫然,觉得这娘肯定是亲的,但凡后娘都说不出这么狠的话来,他不禁委屈上了。 “娘,您要是想说我脑子不好使,您还不如直说,干啥拐弯抹角啊。” 江老太叫他逗笑了:“你还知道你脑子不好使啊?” 她调侃了一句,不过一扭头,就又叹了口气。 其实,她也是刚刚才突然反应过来的,感觉这样不太好。 琼琼为这个家付出太多太多了,老太太是那种人对我好一分、我还人十分的性子。 可她突然发现,琼琼为她们做了这么多,她却不知该咋回报了,这叫老太太心里沉甸甸的,感觉像是占了人家的便宜似的。 哪怕她内心里拿谢菁琼当成亲闺女,按理一家人不该分得太清楚,可……哎!她就是过不了自己心里这道坎儿。 正当老太太低头琢磨时,谢菁琼朝她这边走过来:“娘?” 锅子里蒸了饭,炖了一大锅猪肉白菜,还炼了不少猪油,煎出许多油滋啦。 这油滋啦只要洒上一点儿盐就能吃了,不需要画蛇添足,一口咬下去焦香焦香的,那可真是老好吃了。 谢菁琼端着一份油滋啦给老太太送过来,就见老太太背着人儿长吁短叹。 她登时一激灵:“您这是怎么了?” 她以为是出了啥大事儿,当即脸色就有点不好,也着急了起来。 142:琼琼好委屈 “娘?您没事儿吧?” 她连忙来到老太太身前,一把握住了老太太的手,仿佛在借由这种方式告诉她,别急,别慌,别怕,就算真出了什么事儿,也还有我在呢! 江老太愣了下,只看了她一眼,就立即明白了,登时心里塞满了暖融融的感动,不禁更加用力地回握住谢菁琼的手。 “琼琼啊,娘没事儿,娘就是觉着,就是觉着……太委屈你了,咱家让你承担太多了,你太辛苦了……” 老太太说着说着就眼泪把擦的,心里是越发地难受了。 原本不应该这样的,原本该是他们一大家子照顾琼琼的,可家里一出事儿,琼琼却为了这个家奔波。家里因为她过上了好日子,可她呢?她得是多辛苦? 就好比前面那几天,为了研究那个啥香皂方子,她没日没夜地忙碌,几乎足不出户,甚至有时候饭都忘了吃,老太太真是越想越心疼,也恨自个儿一家没本事。 她觉得这不行,不能把所有担子全压在琼琼身上,回头就得督促老二老三和老四,让他们也跟着一起上进点儿,这样一来,就算往后又出了什么事儿,也能多分担一些,不必全指望着琼琼,也不必让琼琼为了家里受那么多的泪。 谢菁琼茫然了一会儿,才算是反应过来,渐渐明白老太太是什么意思了。她登时哭笑不得。 “娘啊,您也想太多了吧?”她扶了扶额,真是虚惊一场。之前见老太太那模样,说真的,她是真的吓了一大跳。 她拉着老太太,坐到了炕边上,搂着老太太的肩膀好一顿安慰。 “娘,您可千万别钻这个牛角尖儿,我什么情况,您也是知道的,在我心里,您不是婆婆,您是我亲娘!” “这当闺女的,孝敬自己的亲娘,这有什么不对的?” “再说了,以前我人傻傻的,有时候脑子一轴自己不会使筷子,吃饭都得让您喂,还有我穿的衣服、裤子、袜子、鞋子,可全是您和娟娟她们帮我洗的。” 说到这里,谢菁琼不禁有点脸红,哪怕她并非从前那个傻兮兮的小姑娘,却能感同身受。 就好比,那时候,因为脑子不好使,小傻子在外头经常受欺负,而每次挨欺负,要么是老太太掐着腰去找人骂街,再不然就是老二媳妇他们护着,有几回生产队的一些闲汉见她长得好看,私底下说她的荤段子,江二弟等人直接撵走那些人跑了几条街,就跟一群恶狼似的,护短得不要不要的。 更甚至,那时候,小傻子不懂事,例假虽然不稳定,但偶尔也会来一次,而这年头哪有什么卫生巾,乡下地方想用卫生纸都困难,上厕所开腚都是拿苞米杆儿或者小木棍儿。 女人来例假,用的那个东西叫做月事带,自家拿旧布做的,里头塞满了草木灰。 这玩意儿可绝不是什么一次性的消耗品,用完就跟内裤似的,得手洗的。 小傻子哪会洗什么东西,她的内衣裤,还有那些沾着经血的月事带,可全是江老太,还有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老四媳妇她们帮忙洗的。 别说不是亲生的,只是个娶来的傻媳妇儿,只是个傻妯娌、傻嫂子而已,就算真是亲的,也未必能做到这样。 就跟伺候小孩儿似的,那真是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她,为了她尽心尽力的。 至于谢菁琼如今所做的这些?她倒是没觉得多累,也没觉得老江家占了她便宜,事情不是这么算的。 难道自己不好时,人家帮衬她是天经地义,自己好了,就一脚踹开过河拆桥?那还是人吗? 况且感情全是相处出来的,她对老江家早就有了感情了,这就是她的家,就是她的家人啊! 而一家人之间,哪用得着算得那么清楚啊。 谢菁琼搂着老太太,她讲起话来温温柔柔的,“您啊,就宽宽心吧,再说了,您要是真钻这个牛角尖儿,那不是拿我当外人吗?” “咱打个比方,二弟他们每天上山挖排碱沟,辛不辛苦,累不累?有时候手都磨出血泡了,他们不疼吗?” “他们也辛苦,也累,也疼的,可您却从来不会这么想,但到了我这儿……” 说到这里,谢菁琼本是为了安慰江老太,结果这安慰话讲着讲着,却把自己安慰emo了,顿时就委屈上了。 江老太:“?” 哎唷,这是咋了,琼琼咋还眼圈通红呢?可千万别掉金疙瘩啊! 老太太一激灵,赶紧说:“别哭啊,你可千万别哭啊,娘错了,都是娘的错,哎唷,我这张破嘴啊,咋哪壶不开提哪壶。” 老太太拿手拍了下自己的嘴巴,然后紧张兮兮地安慰起谢菁琼来。 谢菁琼也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而见老太太这么着急,她心里那点儿小委屈也就算了。 不过,她还是撅了撅嘴巴:“这回就算了,不过咱可得约法三章啊。” “娘,您以后别再那么想了,不然我难受,我是真会伤心的,您别和我算得那么清楚。” “咱老江家这些人,打断骨头连着筋,全是同气连枝儿的,咱们是一家人呀。” 说着说着,她眼圈儿又红了。 而,江老太:“?” 江老太还能咋办呢?唯一能做的,就是赶紧低头认错了。 “娘错了,娘不对,快别哭了,啊?” 这婆媳俩在屋里腻乎了半天,老二媳妇听见动静,不禁往这边望了几眼,她一脸好笑地摇摇头。 娘也真是的,咋就想不开呢,不过娘的担心也确实是有道理的。 老二媳妇沈秀娟琢磨了半晌,觉得回头就得督促自家男人上进了,还有她自个儿。 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沈秀娟也算是看明白了,这每天苦哈哈的种地挖排碱沟,是真没啥前途,不如向大嫂学习,看看能不能给自己找点什么更挣钱的差事做。 大伙儿有劲儿要往一起使,这才是一家人该有的状态。而不管是藏心眼啊,鸡毛蒜皮的斤斤计较啊,还是有了啥好的往自己屋里划拉,又或者生计担子全压在有能耐的身上,自个儿却偷闲躲懒什么的…… 那都是不对的。 不能全靠大嫂。 她们也要学着像大嫂一样上进起来!! 沈秀娟一念至此,信念也坚定了起来。 143:搞破鞋 经过了这一茬儿,江老太是再也不敢胡思乱想了,生怕又把这宝贝儿媳给气哭。 不过谢菁琼这人心性大,有啥话当场就说了,心里不留隔夜仇,况且一家人之间,哪至于计较那么多,而且她也明白,江老太会那么想,也是因为性子好,心肠好,心疼她而已。 不久,大伙儿开饭了,这一大家子和乐融融的,就只差人在公社卫生所的老四一家,还有远在部队的江战霆了。 不过,老江家这边气氛好了,却有人正阴着一张脸,肚子里揣满了怒火。 这人自然是叶依倩了。 贺远征今日曾扛着一麻袋粮食想给谢菁琼,叶母是个爱占小便宜的,那一麻袋的粮食没能抢过来,对此可怨念得很,回家就是一顿骂,以至于叫叶依倩听说了这件事儿。 而,此刻,贺家的屋子里,饭桌边,贺远征正和贺母何雯芝一起吃着饭。 之前投机倒把那件事对贺远征影响很大,他知道长此以往肯定不是办法,况且就算被人捞了出来,但他也算是有案底在身了,如今正被上头重点注意呢。 人家没动他,不过是看他和沈乡长的弟弟关系好,认为他有靠山而已,可万一哪天沈乡长兄弟搬走了,少不了得有人拿他开刀。 但,如果放弃投机倒把,家里这个条件,他娘何雯芝又是一个病秧子,单靠种地干活,一天才挣十个工分而已,娘俩也就勉强能度日。如果何雯芝再病一场……到时候,估计就连看病的钱都拿不出来。 他也算是挺难的了。 饭桌上,他心不在焉地琢磨着这些事儿,而何雯芝则是给他夹了一筷子炒土豆,说她命好,年轻时确实没怎么吃过苦,毕竟是个地主家的大小姐,结婚后丈夫也对她不错,把她当个宝贝捧在手心里。 可说她命不好,也是真的命不好,那几年动荡时期,不但死了丈夫,变成个寡妇,自己还成了个病秧子,不过,好在摊上一个好儿子。 以至于她都一把岁数了,但人情世故这方面,却并不是很懂。 比如现在,她儿子贺远征心里正愁呢,为未来担忧呢,她却没心没肺的,丝毫没考虑过那方面。 “来,征儿,快吃,娘今天炒土豆片时多放了一点油,你快尝尝香不香。” 她笑容满面地看着贺远征。 贺远征:“……” 沉默地瞅着盘子里的土豆片,那油水之多,几乎把土豆片给泡住了。他娘是真不会过日子,也是真败家。 好比这么一道菜用的油水,都够旁的人家用一整个月了。这年头谁家不节俭,有时做饭时甚至只是拿着破纱布沾一沾油罐子,在铁锅里稍微擦两下就当放油了,哪像他娘这么大手大脚的。 不过,这种事,贺远征却从未说过他娘,反正对他来讲有得吃就算不错了,只是……按这个用法,他手里没油票了,估计家里撑不了多长日子了。 哎! 浓眉一拧,又迅速松开,他低头扒拉两口饭。 何雯芝却是继续笑盈盈的,一个劲儿地给贺远征夹菜,经历过六几年饥荒的人都有一个潜意识,人啊,只要吃饱了不饿就算有福了,能吃是福,长得壮更是福。 就在这时。 “婶子,远征在家吗?”一个哽咽的声音从贺家院外传来。 何雯芝探头看了一眼:“征儿,是倩倩,倩倩来咱家了。” 贺远征身形一僵,他再次皱了皱眉,旋即放下了筷子,“您先吃,我出去看看。” 何雯芝却说:“你这孩子,出去干啥?倩倩啊,快来,快进屋儿,正好咱家吃饭呢,你吃了没啊?” 她起身就朝叶依倩招呼起来,在她看来,这叶依倩是她板上钉钉的儿媳妇,迟早得是一家人,吃顿饭算什么。 然而,贺远征:“……” 烦躁地拨了拨额前的碎发,他现在只要一见叶依倩,一听叶依倩的声音,或者听见叶依倩这个名字…… 凡是和叶依倩有关的,都能叫他条件反射产生心理阴影。 他真是怕了叶依倩那副寻死觅活的模样,偏偏又对此没辙儿,是真的没办法。 …… 不久,叶依倩进屋了。何雯芝亲亲热热地拉着他的手。 “征儿,还傻愣着干啥?赶紧给倩倩拿双筷子啊?”何雯芝心说这儿子是真不会办事,她大方惯了,拉着叶依倩唠起了家常话,似乎忘了。 就在前不久,这叶依倩还曾举报过贺远征,若不是贺远征运气好,就算不判刑,也得被人送到北大荒那边儿教育改造去。 贺远征:“……” 沉闷地瞅了何雯芝一眼,倒是没说什么,转身进厨房拿了一副碗筷出来。 而等他回来时,还没等进门,就听见叶依倩哭哭啼啼的哽咽声。 “婶儿,我是真不明白。” “远征……远征他是不是喜欢琼妹儿啊?” “可琼妹儿都已经嫁人了,琼妹儿是江家媳妇儿啊,他和琼妹儿走得那么近,让别人咋看他啊?” “不是我心眼儿小,可是婶子,您都不知道,外头传得可厉害了,说什么的都有啊……” 叶依倩一脸委屈,她背对着贺远征这边儿,表面哭得梨花带雨的,可那精明的眼睛却一直留意着何雯芝的表情。 她添油加醋地说:“您知道吗?我娘今儿回来就骂了一顿,说有人念叨远征和琼妹儿,骂他俩搞破鞋……” “我也是为远征担心,我是信任远征的,但外人可就不一定了。” “人家城里正在抓作风,这不是顶风作案吗?万一远征真被人扣上一顶搞破鞋的臭帽子抓走了,往后可怎么办,您怎么办,我又该怎么办呀……” 叶依倩哭着哭着,就往何雯芝怀里一趴,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而何雯芝早就慌了,“搞……搞什么?”那话她都没脸说,她可不是农村那些嘴上没个把门儿的泼妇,不管啥话都能冒出口。 搞破鞋……单是提起这仨字儿,她都生怕脏了自己的嘴。 而贺远征拿着碗筷站在门口,他脸色已经阴沉了下来。 “倩倩!!” 他突然开口:“什么搞破鞋?” “是谁在背地里嚼舌根?” “是谁说的,谁传的,我怎么就和琼妹儿搞破鞋了??” 他一脸阴鸷,那狂怒的模样,显然是气上了。 而叶依倩埋首在何雯芝怀里,她眼神诡异地闪了闪。 144:宁可没良心 “远征……”叶依倩哭成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她哀哀戚戚地说着:“外头都在这么讲,我也是担心你啊,所以我才……” 然而,贺远征却一把握住了她肩膀,那用力之大,几乎要捏碎了她的骨。 “我问你,是谁说的!!” “远征?” 叶依倩察觉不对,按她原本的想法,只要她这么讲,贺远征就算只是为了名声着想,就算只为了不被人当作耍流氓以搞破鞋的名声抓走,从此也肯定得疏远谢菁琼才对。 可,可为什么……远征这副模样,更像是恼火? 而且,那恼火,竟然像是针对自己而来的? 这实在是叫叶依倩困惑。 “征儿,你这是做什么?” 何雯芝发现二人气氛不对,见此赶紧冲了过来,想要拽开贺远征。 然而贺远征沉了一口气,他压抑地说:“娘,这事儿您别管。” “我和她有事要说,先出去一趟。” 说完,他扯着叶依倩的臂弯,几乎是“薅”的,把叶依倩从屋里薅了出来。 “哎唷,这不是贺家小子吗?” 有相熟的婶子看见贺远征。 虽说之前贺远征投机倒把那事儿闹得很大,但私底下有人觉得,没准贺远征那事儿是叫人冤枉的,不然又怎么会那么快,就全须全尾地叫人放出来呢? 这婶子便是其中之一。 她和贺远征打完招呼后,又瞅了瞅叶依倩,不禁撇了撇嘴,之前青山屯发生了那么多的事儿,这叶依倩可没起好作用。 如今这老叶家啊,因为叶依倩,那名声都快烂大街了。 贺远征气息一沉:“婶儿,您回家啊?” “哎,可不正是,行了行了,不跟你聊了。”一瞅那叶家丫头就晦气,这婶子说完就麻溜地赶紧走了。 而贺远征则是脸色一凛,他扯着叶依倩直奔后山。 后山那边没什么人,也更方便彼此谈话。 “远征,你慢点儿,远征……”叶依倩被他扯得踉踉跄跄的。 他身高腿长,叶依倩有些跟不上他,险些没摔上一跤。 直至抵达后山后。 贺远征就立即放开她。 他背对着叶依倩,双手掐住了腰,绷紧了下颚看向远方,又重重地咬了咬自个儿的嘴唇。 紧接着,他才猛然回首,用一双充血的眼睛怒视着叶依倩。 “你到底想要干什么?” “你到底要闹到什么程度才肯罢休?” “你是不是真以为我傻?” “我贺远征看起来,就那么像个白痴吗?” 他劈头盖脸的几句话,叫叶依倩听得一懵,她有些心慌,不禁后退了数步。 “远、远征……你,你在说什么啊?”她心里直打鼓,那种不安的预感越来越浓,因为她看得出,贺远征这是真炸毛了,真的对她动怒了。 贺远征冷笑:“刚刚那个婶子对我的态度你也看见了。” “我确实和琼妹儿走得近。” “人家谢老大夫以前对我们一家有恩,谢老大夫不在了,我就拿琼妹儿当成亲妹妹照顾。” “我报我的恩,就连这,难道也碍着你了?” 如果真像叶依倩所说,屯子里真有那些不靠谱的谣言,贺远征又不是木头,他肯定早就察觉了,早就发现了,不会一点感觉都没有。 虽说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可他所做的这些事,那是从很多年前就已经开始的。 谢老大夫失踪前,免费帮贺家娘俩看了几回病,那时候贺远征不知该怎么报答,就每天去谢家帮忙挑水、帮忙劈柴,有时候上山运气好、套了只兔子,也会立即拿去谢家。 他成分不好,以前被人骂地主家的狗崽子,但他不是没良心的那种人,也是因为他重情重义的性子,所以大伙儿对他逐渐好了些,不再那么抵触了。 叶依倩说他和琼妹儿搞破鞋,口口声声说外面的人都在那么传,可真要是如此,大伙儿对他的态度,又怎么一如常态?看他的眼神,又怎么一点异样都没有? 她在瞎编乱造!她一开口,贺远征就发现了! 所以贺远征才动怒。 “我……远征,你这是在说什么话?我也只是在为你考虑……” “别再说为我考虑!” 贺远征猛地回吼了一句,一副忍无可忍的模样。 “你之前为我考虑,就是举报我,害我差点摊上一场牢狱之灾。” “你现在又来为我“考虑”,却给我按了个搞破鞋的名声,巴不得我赶紧被扣上一个耍流氓的罪名被上头带回去盘查?” “倩倩……叶依倩!!我贺远征,到底是怎么你了?你就这么恨我?就这么,生怕我日子过得消停,就算没事儿也得给我找出一点事情来?” 他一步逼近了叶依倩,他错了,他最大的错,就是他不应该心软。 上一次因为叶依倩寻死觅活,事后他冷静下来,哪怕心里……其实存了疑,并不是很相信叶依倩真想寻死,但他念着那几分旧情,到底还是心软了。 可他以为,她至少也该安分点儿,可结果呢? 果然有些事,有一有二就有再三再四,一旦开了先例,就再也收不住了。 就像是叶依倩,他不该对她抱任何希望的。 “你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他费解地看着她,突然发现,他已经再也回想不起她从前的面貌了。 他甚至不知,当初他到底是因为什么才会和她在一起,这个人,已经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又或者,从一开始,他所认识的她,就不是真正的他。 “远征……”叶依倩双目发红。 这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如果换做从前,贺远征肯定会心疼,会屈服于这份心疼,从而顺着她。 可现在,贺远征却只觉得疲倦,深深的疲倦,恨不得立刻与她划清楚界限。 “这话,我只说这最后一遍。你和我之间的事情,就只是我们两个人的事而已。” “你别再攀扯其他人,也别再怀疑我和琼妹儿如何如何。” “我说过无数次,我只把琼妹儿当妹妹!如果未来你会嫁给我,那你就是琼妹儿的嫂子。” “如果你能接受琼妹儿这个小姑子,那就去接受。但如果你不能,叶依倩……我们两个,到此为止!” “以后你是不是寻死,是不是做了什么噩梦……那些都与我无关。” 说完,没再管叶依倩如何作想,他转身就走。 这份感情早就变了质,如今不过是牵强地维系,但也已经到了极限了。 这份关系再也没有任何美好,只会让他感到疲惫无比! 之所以今日没直接提分手,到底……还是顾念着,当初叶依倩闯进火海,救了他娘这件事而已。 他不是没良心的人,可偶尔像这种时候,他倒是宁愿自己没有。 因为太有良心的人,在做某些事情时,顾忌太多,考虑太多,负担太多,想得太多。 而那,真的是太累太累了。 145:是她? 贺远征就这么走了,而叶依倩则一阵傻眼。 她茫然了许久,才猛地哭了起来。 “贺远征!!” 但贺远征已经走远了,对此并未听见。 她内心里充满了愤怒,不甘,委屈,还有许许多多的复杂心情。 怎么就变成了这样? 他一口一个琼妹儿琼妹儿,可他怎么就不为她着想着想?明明她才是他的对象啊! 就算、就算……她之前做错了事情,可至少她罪不至死啊,她那么做,也是因为没办法,也是为了他啊!谁让他和谢菁琼走得那么近。 是他没有给她安全感啊! 或许有些人就是这样,千错万错,全是别人的错,而她自己永远无辜。 …… 叶依倩又哭了好一阵儿,这才抬起胳膊抹掉脸上的泪水,她抿着嘴低头往回走。 无意中路过老江家,江家院里的欢声笑语对比她此刻灰惨的心情,真是讽刺又鲜明,衬得她越发不如意。 “大伯母,大伯母,热水烧好啦!” 家中小五摇摇晃晃地扑向了谢菁琼,小孩儿手一张,一下子抱住谢菁琼长腿。 谢菁琼正抱着个盆子,里面有搓澡巾、肥皂,还有毛巾等等。 她抬手揉揉小五的脑袋瓜,“好啦,别撒娇,快回屋,然后大伯母帮你洗澡澡。” “好!”小五开开心心地应了一声。 这时小四抓着个果绿色网纱扎成的浴花跑过来:“大伯母,大伯母!这个,用这个,好多泡泡的!” 小孩儿一咧嘴,露出一口小白牙,可真是讨喜得紧。 谢菁琼弯着腰,又顺手揉了揉小四的脑瓜儿,然后把浴花接了过来:“嗯,乖,你也快进屋,一会儿大伯母帮你俩一起洗。” “好唷!”小四开开心心的。 而,院子外,叶依倩盯着那浴花,一阵阵的出神。 就在这时,几个婶子从江家外路过。 “这老江家还真是好命啊。” “可不是。” “琼琼那孩子以前看着傻乎乎的,可瞅瞅,这眼看着变得越来越能干了。” “就是啊,听说老江家那粉条厂就是这战霆媳妇帮忙牵线搭桥的。” “我家要是能有一个像她这样的儿媳妇,那可真是做梦都能笑醒啊……” 叶依倩听见了这些话,登时脸一阴。 别人都在夸谢菁琼,可谢菁琼不就是做了个粉条生意而已? 对了,生意!! 突然又想起刚刚看见的那只浴花,现在这年头,用那玩意儿的可不多,但如果能量产,好歹也算也能挣到一些钱。 叶依倩眯了眯眼,心底暗自盘算了起来。 而当她再度看向老江家,就见江家烟囱冒着气,人已经全进屋了。 屋子里不断地传出欢声笑语来,时不时地响起孩子们笑嘻嘻玩水的声音,间接还夹杂着几句谢菁琼的温柔轻语。 叶依倩脸一凛。 比起谢菁琼这个死傻子,她到底差哪儿了?她哪儿不如谢菁琼了? 不就是做生意而已,她一定要让远征高看她几眼,她要让他们知道,在她叶依倩面前,那谢菁琼就是一个屁! 这么想着,她立即迈开了腿,头都没回一下,就直奔叶家而去了,而一个计划,也逐渐在她心里成型了…… …… 江家开办肥皂厂这事儿,远比之前那个粉条厂严谨许多,毕竟粉条厂的制作工艺其实并不复杂,可肥皂厂的话就涉及到一些配方之类的东西,另外手工肥皂出货慢,想要大量生产必须靠极其辅助。 机器这个倒是好解决,秦主任的人脉之广简直超乎谢菁琼的想象,另一个比较让人头疼的,就是粉条厂的选址问题了。 大队长李全国听说这事儿后,那叫一欣喜若狂,紧接着就马不停蹄地忙碌了起来。 带着村子里的几个老人上山下沟的四处跑,备选厂址定下了一个又一个,直至最终决定把这肥皂厂建在山上。 毕竟一旦投入生产,噪音很大,若是在屯子里,也容易影响大伙儿休息不是。 至于老江家,在期待肥皂厂尽快成立的同时,也没耽误自己手边的活计。 比如这一天,一大早醒来就见外头全是冬日寒雾。 谢菁琼今日起得比较早,帮这一大家子做好了饭,然后挨个敲门。 今儿江二弟他们要去一趟供销社,主要是为了给供销社送货,这几日生产出来的粉条已有上百斤。 另外就是小六终于可以出院了! 今日从供销社回来,正好把江四弟一家给带上,六儿那孩子这回吃了这么大的苦,全家可都念叨着呢。 “大伯母,大伯母,我们能去不?” 家中几个孩子,大的还好,要懂事一些,可是像是小四小五,则是一副心急如焚的样子。 他们也想见六儿。 谢菁琼刚要说话,就听老太太说:“你们几个可别添乱,这大冷的天儿,咱就在家等着吧,对了,四房屋子里好几天没住人,也得稍稍火了,把炕暖一暖,祛祛屋子里头的寒气。” “不然六儿和你们四叔四婶儿回来,那屋子可没法住。” 大宝江律一听,马上点头说:“走,咱去抱柴火,咱帮忙烧炕,等六儿回来让他直接去炕上玩儿。” 江律一讲,孩子们顿时熄火了,一个个绷紧了小脸儿,活像这烧炕是什么人生大事,全都当个重要任务去完成。 而谢菁琼见此,那模样真是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 等吃过早饭后,她就起身了:“那,娘,我们就先走了。” 这次去公社,不但要给供销社、要接江四弟他们,另外就是得从秦主任那里拿一批机器。 那些机器都挺重的,而谢菁琼力气大,这方面能出得上力。 于是管大队长借了辆牛车,江二弟赶着车,江三弟也在牛车上坐着,另外就是谢菁琼了。 他们首先去了供销社一趟,正忙着卸货时,谢菁琼突然一愣。 “是她?” 只见往供销社里一看,一个年轻女人背对着她。 那一头清汤挂面的黑长直,穿戴尽可能考究,哪怕都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但能看出是尽力打扮过的。 而这,正是多日不见的叶依倩! 146: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谢菁琼一看见叶依倩就忍不住皱眉,主要是每次遇见叶依倩都没什么好事儿。 另外就是,还有一点,叶依倩对面那人……那不是刘副主任吗? 有些事儿谢菁琼心里是心明镜儿的,这刘副主任肯定做不长了。 毕竟他那个作风,小人得志,而且看品行恐怕也没有多端正。 而沈漠重又是这大岭乡的乡长,不过那人做事应该是个有章法的,并不会只因一己私怨、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就随随便便处置一个人。 但根据谢菁琼的猜测,估计沈漠重那边对刘副主任已经有些看法了,眼下刘副主任最好别犯错,不然真要是留下了什么把柄,肯定会分分钟把他刷下去。 “他俩怎么凑在一起了?”江二弟停好牛车,正招呼着江三弟卸货,结果回头一看就瞧见了叶依倩和刘副主任。 关于那刘副主任他们听说过一些,那人的风评可不好。 谢菁琼摇了摇头:“甭管他们,来,咱先把这些粉条从车上弄下来,然后再找秦主任登记一下数目。” 她刚要动手,江二弟和江三弟就连忙说:“大嫂,快放着,我俩来就行。” 谢菁琼:“?” “我力气蛮大的,一起干也能尽早弄完。” 江三弟笑了,他一笑就显得很艳丽:“知道你力气大,但这又不是能者多劳的事儿,大嫂你就歇歇吧,别大包大揽的,不然回头娘要是知道了,还不得心疼死-。” 眼下,甭提老江家内部了,就连老江家外头都众所周知,谢菁琼这儿媳妇,就跟江老太的心头肉似的,甭提让她受累了,就算风吹了、日晒了,那都是万万不行的。 而对此,谢菁琼哭笑不得,可心里也暖呼呼的。 不久,这边忙活完了,谢菁琼去楼上找秦主任,她在这边早就混了个脸熟。 不过,来到二楼的时候,路过一间办公室,隐隐听见里面传来的对话声。 “刘副主任,我知道,您的处境也是不太容易,但咱们这单买卖要是成了,薄利多销,到时候您准能狠狠地再出一把风头。” 谢菁琼:“?” 怪不得刚刚在楼下没看见叶依倩,感情叶依倩是跟刘副主任一起上楼了? 不过,谈生意? 她稍微一琢磨,接着,就笑了。东施效颦。 摇了摇头,她没再多想,直奔秦主任的办公室。 在她看来,如果叶依倩真有那份生意头脑,估计早就那么做了,而叶依倩之前没想到做生意这件事,如今却突然有了这念头,恐怕也是被自己这边“刺激”的。 该怎么说呢?这人攀比心还挺重呢。 而,与此同时。 叶依倩端坐在一张长凳椅子上,中间隔着个陈旧的木头茶桌,对面则是挺着个啤酒肚的刘副主任。 她两只手放在腿上,挺直了腰板儿背脊,做出一副很是自信的模样,唇边还噙着个笑容,看起来仿佛底气十足。 不过,她心里其实也是有点儿忐忑的,毕竟这种事,前世今生两辈子加在一起,是她头一回。 她以前哪里懂什么做生意啊,只是,既然谢菁琼都能做到了,那她叶依倩又凭什么做不到呢? 毕竟谢菁琼以前可是个傻子!! 这么一想,她心里就又安定了下来。 “啊,这样啊……”刘副主任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他拿起茶缸子喝了一口水,但那三角眼却瞟着叶依倩这边儿,心里也真是啧啧称奇。 那青山屯生产大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那边的山水就这么养人? 前有一个姓谢的小娘们儿,那皮肤那叫一个白,长得那叫个水灵,可惜是个不能碰、不能吃的,谁承想,如今竟然又来一个主动送上门的。 而且,这人论长相,虽然比不上那个姓谢的姑娘,但也算是不错了,在这乡下地方也算罕见了。 刘副主任眯了眯眼:“你说的那个浴花,我大概能想象是什么东西,不过,你带样品了吗?我总得先瞧瞧样品吧。” “带了,带了!”叶依倩丝毫不知刘副主任正在打什么歪主意,听见这话就觉得这笔买卖很是有戏。 她连忙拿出个浴花,这是她在家中自己做出来的,也真是多亏了老江家和谢菁琼。 昨儿路过江家院子时,曾看见过这玩意儿。 “刘副主任,您看?您还满意不?” “单是这么瞧着,可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不如这样,那边有水,也有肥皂,你帮我演示演示,我看看这东西到底好不好使。” 叶依倩也没多想,起身走向了水盆,把浴花泡在清水中,然后又捞了起来,稍微打了一点儿肥皂,手里的浴花就已经沾满了绵密细腻的肥皂泡沫。 “刘副主任,您看……”她正要转身,但突然一惊。 一双大手从她身后伸了过来,竟然一下子搂紧她柔软的腰肢。 而对方那张脑满肥肠的大胖脸正趴在她脖子上,用力地闻了闻她身上的味道。 叶依倩瞳孔一缩,哪怕这辈子尚未嫁人,可上辈子该经历的,早就经历过了,她直到这会儿才反应过来。 这个老色鬼!! 她气得浑身直哆嗦:“刘副主任,您放开!” 刘副主任冷笑一声:“装什么装,都已经到了老子的地盘上,竟然还敢这么硬气?” 叶依倩真是气煞了,恶心的差点没吐出来。 “我告诉你,你最好立即放开我,不然你要是再敢得寸进尺,别怪我这就喊人!” “供销社这墙不隔音,我真要是喊上一嗓子,甭提你们供销社了,就连供销社外的也能够听见,你可要想好了……” 然而,刘副主任脸色一狠:“臭娘们,别给脸不要脸!” 他一下子就捂住了叶依倩的嘴,然后把叶依倩按在了墙上,开始撕扯叶依倩的衣裳。 叶依倩不是说她想喊人吗?可这样一来,她还怎么喊? 叶依倩气得头昏脑涨,突然张开嘴,一口咬在了刘副主任的手上,“来人!来人啊,快点来人啊!!” 趁着刘副主任因为吃痛放手之际,她立即大声嚷嚷了起来。 这叫刘副主任脸色一变。 而叶依倩也真是万万没想到,原本找上刘副主任,是因为她知道谢菁琼和秦主任关系好,她下意识地想就不想和秦主任沾边儿。 另一个,则是因为打听到刘副主任和秦主任不和,私心里打着想要借助刘副主任打压谢菁琼的如意算盘。 可谁承想,竟然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147:折腾个什么劲儿 另一头儿,谢菁琼找到了秦主任,秦主任已经等她很久了,在弄到这批机器后,秦主任曾让人去青山屯给谢菁琼捎了个口信儿。 “秦叔,这回真是谢谢您了。” “害,这有啥好谢的。” 两人一边走向楼梯,一边说:“琼丫头,我跟你讲,我人脉虽然不少,但其实这回这批机器,出力气的人可不是我。” “咦?”谢菁琼惊讶了下。 秦主任神神秘秘地说:“是沈乡长!” “之前我去弄这批机器,但人家也没有,虽然我这边有点儿人情面子,但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正好遇见沈乡长去省医院复查,我俩就聊了两句,所以说啊……这些机器,与其说是我弄来的,还不如说是沈乡长帮咱弄来的。” 谢菁琼:“?” 登时睁圆了一对儿猫儿似清润的黑瞳。 “这……”无形中,她感觉,自己仿佛又欠了沈漠重很大一份人情。 秦主任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笑着说:“你这丫头脸皮儿怪薄的,不爱麻烦人。不过我听沈乡长说,他和你爱人认识,人家两个关系挺好的,估计是看在你爱人的面子上,所以才这么出手帮咱们。” 爱人……这个词儿,很具年代感,但这么听着,莫名地叫谢菁琼有点儿害羞。 她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转念一想,也就开阔了。 算了,先不管了,等回头霆霆从部队那边回来,看看霆霆想怎么处理吧。毕竟,人家沈漠重兴许真的就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可如果自己客客气气地登门道谢,反而容易把关系搞疏远,那反倒是不美了。 “您说得是,”她这么应着。 突然就听见,“来人,来人——快来人啊!!” 刘副主任那间办公室里,突然传出叶依倩的呼救声,这叫谢菁琼愣了愣。 而秦主任也是懵了几秒,旋即,反应贼快,赶紧转身,试着推了推房门,但没能推开。 里头反而传出更大的声浪来。 “救命——救命——!” 叶依倩不断地这么喊着 。 秦主任急了,他心里产生些联想,不敢再耽搁,连忙又是咣咣两下子,狠狠地撞开了房门。 “你们……” 当他看向室内时,刘副主任已经撒开了叶依倩。 而叶依倩白着脸,一脸的狰狞,那脸上怒火不似作假,正紧紧地掐着她自己的衣领子,眼底更是充满了对刘副主任的厌恶和痛恨。 “怎么回事?!”秦主任脸上一沉。 叶依倩咬牙切齿:“他……他想对我……” “你这位女同志,你瞎说什么呢?” 刘副主任一见不妙,赶紧抢先开口打断了叶依倩。 “老秦,这事儿你可得帮我做主啊,你得给我当个见证人。” “之前这位女同志找上我,说要和我谈什么生意合作,我寻思着正好我也想要听一听,谁成想她竟然把门反锁了,还扯开她自己的衣裳。” “她竟然威胁我!说我如果不跟她合作,她就喊非礼,让我名誉扫地,她这人咋这样啊?” 人说官字两张口,上下皆有理。刘副主任算是深谙这话术方面的学问,一番颠倒黑白下来,直叫叶依倩傻眼。 “你……你血口喷人!姓刘的,明明就是你想要对我用强,你敢做还不敢承认?” “你可得了吧,我家里还有媳妇孩子呢,你可别污蔑我名声,再说了……不过就是个乡下丫头,我至于看上你吗?” 自打重生回来,叶依倩一直是自命不凡的,如今刘副主任这么鄙夷蔑视她,叫她受辱不轻,更是气得浑身直突突。 而这个时候,正好谢菁琼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叶依倩 看见谢菁琼,本就难看的脸色,立即变得越发糟糕了。 她这副模样,最不愿意让谢菁琼看见,那会让她感到自己矮了谢菁琼一头,真是丢脸丢到家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同志,我要报警!!” 她猛地看向秦主任。 刘副主任眼皮子一跳,却没慌,“成,正好把派出所的同志们请过来,也好还我一个清白。” 谢菁琼:“……” 看着这一幕,真是无语死了,但凡是对这俩人稍微有点了解的,都能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不过……叶依倩还真挺倒霉的。 但见叶依倩眼神跟刀子似的朝自己刮过来,谢菁琼:“……秦叔,楼下还有事儿,我就先下去了,那批机器我等会儿再去您家取。” 这边出了这种事,秦主任一时半刻走不开,便把钥匙塞进谢菁琼手里:“成,我家老太太没在家,回头你自己开门,钥匙放花盆底下就成,反正家里也没啥值钱的。” 这话把谢菁琼逗笑了,她收下钥匙转身就走了。 其实,如果只是出于同为女人的立场,碰上了这种事,她肯定是能帮则帮的,更何况刘副主任以前曾拿那种恶心巴拉的眼神打量过她,两人也算有仇了。 可叶依倩? 算了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况且就算自己真插嘴,也肯定落不着好,何必费那个麻烦。 …… 谢菁琼走后,供销社这边的风波依然继续着。 叶依倩满心以为,只要把派出所的同志请过来,就能帮她自己讨一个公道,可有件事是她没有想到的。 “同志,你看,这就是她说的那个什么浴花!就这玩意儿,不就是咱供销社用来装水果的网兜吗,这又不是啥金贵物件儿,就算真摆在柜台上,也卖不了几个。” “她想拿这玩意儿跟我谈合作,我能答应吗,那不是异想天开吗?” “她就是想逼我就范,所以才这么栽赃污蔑我的!” 浴花这东西,但凡往后拖个几十年,哪怕便宜,但买的人也多,可换成如今这年头,它就成了一个看起来没啥用,制作工艺又简单,自己家随随便便就能捏成一个,何必非得花钱买的东西。 刘主任这话倒是在情在理。 而,叶依倩:“??”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切,万万没成想,她信心满满,以为绝对能够谈成的一桩生意,在别人看来竟然是这么可笑,竟然成了个天方夜谭? 那她折腾这一遭,险些搭上自己的清白,又到底是折腾个什么劲儿啊? 148:媳妇儿想他了 叶依倩黑着脸,越想越是不顺心。 但此刻的她还不知,这才哪儿到哪儿,有那更不顺心的,还在后头呢。 而,谢菁琼那边,拿着秦主任给她的钥匙,招呼着江二弟和江三弟,一起去了秦家一趟,把那些制作肥皂所需要用到的特殊机器全部着装上了牛车,然后又让江二弟赶着车前往卫生所那边。 离老远就看见,老四媳妇孙秋怡翘首以盼,江四弟则是抱着六儿,把六儿包得严严实实的,毕竟外头风大,天气又冷,这当爹的是生怕把孩子冻住。 六儿一张脸,只露出一对儿眼睛来:“大伯母!” 一看见坐在牛车上的谢菁琼,六儿就迫不及待地伸出了一双小手手,可把孩子想死了,这会儿觉得身体没、大碍,就想和大伯母好好地亲近亲近。 “来,六儿,大伯母抱!”谢菁琼笑着跳下牛车,从江四弟手里接过了六儿。 小孩儿奶呼呼的,不过,到底是遭了不少罪,拉开围巾就能看见,本是肉嘟嘟的圆润小脸蛋儿,如今清减了一些,这可把谢菁琼看得心疼个够呛。 “来,拿着,”她掏出个白面胖包子塞进六儿手里。 六儿惊呼:“哇,是包包!” “对呀,是六儿最喜欢的肉包子,猪肉馅的呢,里头加了点洋葱,趁着热乎咱们尝尝好不好?” “大伯母吃了吗?”六儿是只小馋猫,但并不护食,哪怕想吃得厉害,但一双小手只是乖乖捧着,反倒担心起谢菁琼来。 孩子想的简单,怕大伯母没吃东西,怕大伯母饿肚子。 谢菁琼忍俊不禁,轻轻摸了摸六儿的小脑袋,“大伯母吃过了。” 说完,她又指了指牛车上的那一大袋东西:“秋秋,还有老四,你俩快上车,趁热吃一点,这是我们刚刚路过国营饭店时买的,再不吃等会儿该凉了。” “这……这也太破费了,”江四弟一脸窘迫。 谢菁琼失笑:“这有什么好破费的,正好今儿去供销社交了一批货,咱家有钱了。” “走,回家!” 这样说着,又冲老四两口子招呼一声,她就抱着六儿坐上了牛车。 孩子吃东西时,几个大人坐在附近帮忙挡风,免得那漫天风雪飞进孩子肚子里,叫孩子肚子疼。 而就这么摇摇晃晃的,不久,这一家人就已回到了青山屯生产大队。 “呀,这不是六儿吗?六儿回来了?” 有相熟的婶子看见她们,立即打了声招呼。 江四弟一副如释重负的模样:“嗯,大夫说,回来养着就行了,但还是有挺多需要注意的地方……” 主要是后续护理需要小心些,不过六儿向来乖巧,不是那种喜欢胡闹的孩子,倒是也省心。 婶子欷歔:“天可怜见的,这孩子也真是倒霉,前阵子好不容易长了一点肉,这么一折腾,又瘦回去了,哎……” “都怪那老刘家的!”婶子这么说。 而提起了老刘家,在场这几个江家人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江四弟,那神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 谢菁琼说:“走吧,咱先回家。” 她从牛车上下来,这里离江家就只剩下一段路了,抱着孩子溜溜达达地就走回去了。 六儿一家的归来,让老江家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该怎么说呢?哪怕之前大夫一再声明六儿恢复的不错,可这一家子一天没回来,大伙儿心里就一天不落底。 如今六儿和老四两口子总算回家了,老太太也突然觉着,这样才对,这样这个家才算是完整。 不对,还有一个江战霆呢。 老太太一想,又不禁一叹,心说也不知战霆那边咋样了,从战霆出发去部队,也有好些天了。 希望战霆赶紧回来吧,不然家里还真怪想他的。 “娘?” 谢菁琼走进厨房,正准备帮一大家子做午饭,就看见江老太那心不在焉的模样。 她仔细一打量,霎时就懂了,老太太肯定是想儿子了。 其实,不仅仅是江老太,就连谢菁琼,都很是不适应。 以前她和江战霆,不说形影不离,但也差不多了,她走哪儿,那个人就跟到哪儿。 晚上睡在一个屋子里,哪怕起初很不适应,可后来听着他沉稳规律的呼吸声,反倒是很有安全感。 可自从他走后,每每回到屋子里,尤其是夜晚,四处静悄悄的,就只有她一个人。 其实……她也想他了。 她想江战霆了。 …… 无独有偶,当老江家这边正对江战霆无比挂念时,远在部队的江战霆,也在牵挂着家里头。 “老大,你真不再考虑考虑?” 部队这边有江战霆的单人宿舍,很久没回来,早就已经落灰了。 幸亏当初传回他疑似“牺牲”、“战死”的噩耗时,上头并没有回收这宿舍,也没人搬进来,不然估计里头的东西早没了,如今倒是省下了许多麻烦。 江战霆这会儿正在打包行李,撬开一个木头匣子,从里面拿出一本存折,另外还有一沓子现金,每一张都是十元面值的大团结。 且不提那存折里头有多少钱,单说手里这些现金,加起来就得有三五百了。 他回头看向站在门口的战友:“嗯,不考虑。” 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他想退伍,想回去多陪陪家人。 战友瞅着他,知道他一旦下定了决心,八头牛都拉不回来,登时无精打采说:“那……那咱往后还能再见面吗?” “老大,您也知道,兄弟们全是您亲手带出来的兵,您要是走了……” 江战霆不禁一乐:“你小子,怎么回事儿?老子还活着呢,你怎么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 “副队能力不错,就算我退伍了,也还有他在呢,他能立即提拔上来,顶上我这个位置,至于你们这些小兔崽子……又不是再也见不着面儿了。” “往后闲着没事,我会多过来走走的,还有你们,要是有了探亲假,也可以去我那边转转,到时候我让你们嫂子做一桌好的,好好招待招待你们。” “嫂……嫂嫂嫂,嫂子??” 这小战士一下子瞪圆了眼珠子,一脸稀奇地看着江战霆。 江战霆咧嘴一乐,“对!” 知道他结婚的人不少,但以前他从未提过他那个媳妇儿,毕竟当时他以为他娶的人是叶依倩。 也是因此,大伙儿私底下猜测,觉得江战霆兴许是包办婚姻的受害者,也没人敢触他的眉头。 可如今一看,一提自家小媳妇儿,那叫个高兴,都快乐成大傻子了。 这顿时就叫人好奇起来。 小嫂子到底是个怎样的人物,到底是怎么降服这铁铮铮的汉子的? 要知道江战霆从前刚当兵时,那可是出了名的刺头儿!后来表现出色,虽陆续提干,但那脾气是真硬,那性子也是真不好相与。 然而,难道这就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家里有了小媳妇儿,就算百炼钢也得化为绕指柔? 正当小战士对此狐疑费解时,有人敲了敲房门:“江队!” 江战霆回头看去,皱了下眉:“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来通报的人迟疑了一下,说:“上头听说你回来,让你过去一趟。” 江战霆:“……” 脸色微微发绿,不知为何,他突然有种十分不妙的预感。 但愿不要像他想象的那样。 149:不知羞啊 另一边,大岭乡,青山屯。 接下来几天,对于老江家而言,日子过得平静无奇,当然也很繁忙。 除了粉条厂外,肥皂厂的筹备工作耗费了全家很大心力,甚至就连大队长李全国都跟着一起东奔西走,不过大伙儿脸上总是挂满了笑容。 哪怕辛苦了点儿,累了点儿,但活得有奔头,心灵很充实。 然而,叶依倩那边却遇见个很大的麻烦。 当日她和刘副主任的事情,不知怎的,竟然被传回了青山屯儿,最近只要她一出门,就总会被人指指点点。 “哎唷,这叶家姑娘不知羞啊。” “可不是嘛,冤枉人家供销社的刘副主任,甚至还搞了个投怀送抱,想给人家当小老婆啊。” “真是可怜了贺家小子,这是被戴了一顶绿帽子啊!” 贺母何雯芝因身体不好,一直深居简出,可毕竟并非与世隔绝的生活,偶尔出来走动时,多少会碰见几个人。 何雯芝觉得有点儿不对,好比今天,咋她一出来,大伙儿就拿那种奇奇怪怪的眼神看着她,是她穿的衣裳不对,还是她头发乱了,又或者脸上有什么脏东西? 她感觉浑身不得劲儿,但因和乡亲们疏远,关系算不上多好,她也只能自己悄悄在心里头纳闷儿。 正好有人从不远处路过,那两人没看见何雯芝,正凑在一起叽里呱啦地讲着闲话。 “这照我说啊,那叶家闺女也真是挺想不开的,你说她这是图个啥?” “我娘家侄子的媳妇儿有个表兄弟在供销社上班。” “听说啊,那叶家闺女似乎是眼红人家战霆媳妇挣到钱了,就也想学人家做生意,也是因为这个才找上人家刘副主任的。” “可那个刘副主任没同意,她就脱光了往人家怀里钻,逼人家答应她,不然就要告人家耍流氓。” “可她也不想想,她一个黄花大闺女,名声还要不要了?她自个儿不要脸也就罢了,她可还和人家贺家小子处对象呢,这不是、这不是……哎!” “这事儿办的,我一个外人提起来都怕脏了嘴。” 谣言总是像现在这样,越演越烈。 叶依倩那事儿最初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很少有人知道,总之东家传西家,西家传南家,她这名声烂大街是板上钉钉的,具体真相如何早就被遮盖过去了。 可正是这些谣言,落入了何雯芝耳中,她一脸的难以置信:“你……你们说什么?” 倩倩那孩子,那可是她家远征未过门的媳妇,俩人处对象到现在也有段日子了。 倩倩竟然给远征戴了个绿帽子?竟然勾搭上那个供销社的刘副主任? 何雯芝眼前一黑,而对方一见她这副模样,登时讪讪:“哎唷,这不是远征他娘吗,这……” “怎么可能?你们肯定是误会了,倩倩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何雯芝心慌,但出于对叶依倩的喜爱,竟然还在为叶依倩辩解。 可对方一听,脸倒是拉长起来:“误会什么啊?大伙儿都在这么传,无风不起浪,要是她叶依倩干干净净的,行的端做得正,也不会传出这种闲话来。” “明明就是她自己不干不净啊!”那人说得理直气壮,而何雯芝一听,当场眼白一翻,竟然“扑通”一声晕倒了过去。 “哎唷!这是咋了?” 不远处传来一个大嗓门,竟然是江老太。 这时候正好是中午,谢菁琼做好了饭菜,去粉条厂喊老头老太太回家吃饭。 几人正说说笑笑地往家走呢,就正好遇见何雯芝叫谣言气昏的这一幕。 江老太连忙跑过来,谢菁琼也在旁边帮着忙,一个托住何雯芝的上半身,按着何雯芝的人中穴,另一个握住何雯芝的手,不断地掐着虎口穴。 江老头后退一些用来避嫌,但皱眉看了看四周,也挺不解的。 而之前那两个传闲话的,生怕摊上麻烦,干笑两声就麻溜地转身跑了。 不久。 “嗯……”何雯芝晕乎乎地睁开眼,她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登时心口绞痛。 “她咋能这样啊,我家远征是哪儿对不住她了!” 她竟然哭着抹起了眼泪来。 谢菁琼几人毕竟是半道上遇见她的,也不清楚这到底发生一个啥,但见她这副模样,也不能撒手不管,于是和江老太一起送何雯芝回家。 而何雯芝光顾着哭,哄都哄不好,这叫婆媳俩无奈极了。 好半晌后,谢菁琼叹了口气:“娘,您先帮忙看着点儿贺家婶子,我去公社一趟,看能不能把征哥喊回来。” 江老太点着头:“成,去吧去吧,路上当心啊。” 老江家心地善良,其实对何雯芝的照应,全是看在贺远征的面子上,不然的话,江老太他们和何雯芝不熟,甚至何雯芝以前因被叶依倩蒙蔽,还险些打伤过谢菁琼。 若不是因为贺远征,知道贺家小子是个好的,江老太才懒得管何雯芝死活。 而谢菁琼简单地交代了几句,就急匆匆地往外跑。 …… 谢菁琼速度不慢,因为服用过灵泉髓,她不但力气变大,体质也增强了许多,不容易累。 一路跑到公社,也只是呼吸稍微有点喘而已。 以前贺远征曾说,如果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可以来公社找他,而那个地方,在贺远征被捕时谢菁琼曾来过一回。 如今轻车熟路地拐进一个巷子,找到了那个平房小院,她抬手敲了敲院门。 院子里头。 “征哥,咱们真要这么做?”一个身材瘦小的男人犹豫不决地看着贺远征,他一脸费解。 “最近不是挺太平的吗?这么做,是不是太谨慎了?” “其实咱们这个生意……虽说外头抓得紧,但其实咱们也就赚了一个辛苦费而已,不像别人昧着良心收那些黑心钱。” “何必呢?其实咱大可以继续做下去,只要以后小心一点……出不了什么大事的。” 听对方这么说,贺远征皱了皱眉,旋即摇头道:“不,你所看见的太平,全只是暂时的,上头只是没有加大力度整改这方面而已,不然咱们肯定首当其冲。” 他顿了顿,神色沧桑了许多,“钱是赚不完的,想想咱们的家人,如果没了咱们,他们又该怎么办?” 这话一出,众人面面相窥,最终叹了口气。 而就在这时,敲门声响起。 “谁??” 院里这些人登时警觉了起来。 150:不做人了 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贺远征被抓过,连带着他们这些人行事也比从前更小心。哪怕不愿缩减生意版图,舍不得眼前的利润,可其实干这行的,全都知道,这事儿确实是危险。 而现在,贺远征皱着眉看向院外,他突然一怔。 “别慌,是我熟人。” 他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只是心里也有点疑惑。琼妹儿怎么过来了? 上次谢菁琼来这边,是易容乔装成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太太,至今贺远征不知那位老太太是何人,而在他的认知里,这还是琼妹儿第一次来这边。 “难道青山屯那边出了什么事儿?” 这样一想,他加快脚步,连忙拿下了门栓。 谢菁琼正拧着眉,一看见贺远征,立即说:“征哥,你家婶子晕过去了,醒来之后一直哭,哄也哄不好,你快回去看看吧。” 贺远征心里一咯噔,本以为谢菁琼过来找他是江家那边出了什么问题,万万没承想,这事儿竟然是关乎自己老娘的。 他回头招呼一声:“忠叔,我先走一趟,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不敢耽搁,他连忙出发。一边和谢菁琼赶回青山屯,一边问着那边的情况。 但谢菁琼摇着头,她知道的也不多。 “中午我去粉条厂喊我爹娘回去吃饭,半路上遇见你家婶子,当时婶子就已经晕过去了。” 贺远征心烦意乱,虽说他娘……有点缺心眼,从前过得太好了,性子太天真,颇有几分不食人间烟火的意思,可那毕竟是他娘,是他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血脉至亲了。 生怕何雯芝有什么好歹,回青山屯的这一路,他起初埋头疾走,最后甚至都跑了起来,原本得半个多小时的路程,愣是被他缩短到了十来分钟。 直至抵达家中。 “她咋能这样,她咋能这样啊!我家征儿哪儿对不起她啦?” 何雯芝坐在炕上,正一把鼻涕一把泪地磨着。 江老头已经回家了,但江老太却留了下来。 老太太一脸费解地看着何雯芝:“你哭有啥用?你身体不好,万一哭出什么问题来,回头还不是得你家远征受罪。” 何雯芝一僵,接着哭声变小了,但那泪珠子就跟水龙头似的,源源不断地往下流淌。 直至贺远征进门。 江老太一看见他,登时松了一口气。 “可算回来了。” 她连忙起身,让开个位置,是真有点儿怕了哭哭啼啼的何雯芝。 谢菁琼离开了多久,何雯芝就哭了多久,老太太也算听懂了几分,感情这事儿又是叶依倩闹出来的。 哎!老太太叹口气,心说不是她刻薄,可像叶依倩那样的,甭管谁摊上,都得有顿好受的。 “娘?!” 贺远征大步走了进来。 何雯芝一见儿子,刚弱下去的哭声再次响亮起来,她一把攥住贺远征的手。 “远征啊,倩倩她不地道啊,她咋能干出那种事儿啊,咱娘俩是哪儿对不住她啊?” “我就差没把她当成亲闺女了,平时有了什么好的,那样少过她了?我对她还不够好吗?她咋能这么对咱们啊!” 贺远征拧了拧眉:“您这是在说什么呢?” 何雯芝登时卡壳,那话她都不知该如何讲,叶依倩对别人投怀送抱,和供销社那刘副主任不清不楚的,谣言传得那么难听。 这有道是空穴不来风,无风不起浪,叶依倩她……她德行不端啊! 她越想越伤心,越想越为贺远征不值,心说她儿子哪里差了?长得高高大大的,个子一米八多,那脸也生得俊,有担当,有本事,样样都好。 叶依倩她不珍惜也就罢了,咋能这么糟蹋她家征儿? 被未过门的媳妇戴上一顶绿帽子,这多伤面子啊,往后还不得叫征儿被外人笑话死啊。 何雯芝思来想去,就觉得他们娘俩是真命苦,她拉着贺远征,又哭了好半晌,这才把之前听来的那些事,吞吞吐吐地讲了出来。 不远处,谢菁琼正在和江老太说话,但一听这,她愣住了好久。 好家伙,敢情是因为这事儿? 她平时并未关注叶依倩,但当日供销社的事情她清楚,那明摆着是叶依倩作茧自缚了,刘副主任不是什么好人,单从这事儿来讲,其实是叶依倩吃了亏。 这世道对女人来讲,到底还是刻薄了些,她之所以这么想,不是因为她圣母,纯粹是就事论事。 叶依倩为人如何暂不评价,单说这件事儿,放到任何人身上,都肯定是女方受了委屈。 叹了口气,谢菁琼正琢磨该如何开口时,就听——“怎么可能?” 贺远征目瞪口呆,“她……她不可能做出那种事!” 哪怕他和叶依倩的关系远不如从前,但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也知道,叶依倩骨子里是有股清高劲儿的,怎么可能做出那么作践她自己的事情? 而那位刘副主任,他虽然不熟,但因为经常在公社走动,他见过对方,对那人有几分印象。 说白了,对方一个中年发福的老男人,又是个有妻有女的,叶依倩就算再怎么着,也不可能看上那种人。 这肯定是哪儿出问题了,肯定是误会。 “娘,您别哭了,别乱想,我去找她问问。” 贺远征定了定神,然后猛地转身,直奔叶家而去。 …… 叶家这边。 “那姓刘的生孩子没屁·眼儿啊,瞧瞧他干的那叫啥事儿啊!” “还有你,你也真是的,平时不是挺聪明的吗,咋不多留几个心眼儿呢?” “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传得多难听?都说你给人家当小三儿,看上人家是个副主任,就上赶着倒贴人家,你一个清白大闺女,你还做不做人了?” “这往后日子可咋过啊!” 叶依倩这事儿,就连深居简出的何雯芝都知道了,更何况叶家了。 叶母气急败坏,拿着鸡毛掸子摔摔打打,正在那儿臭骂着。而叶依倩坐在炕头上,她脸色难看,只觉一双耳朵嗡嗡嗡的,没个清净的时候。 她不耐烦地说:“行了,娘,您能不能少说几句?” 她都已经够烦的了! 151:算不算报应 当初在供销社,因为刘副主任太无耻,她本就是受了委屈的,谁成想回村后,谣言传播的那么快,而且还完全变成了另一个版本。 明明是那姓刘的想对她不轨,差点强暴了她,却变成……一想那事儿,叶依倩的脸色越发糟糕。 “你还说我?我这是为了谁啊?我还不是为了你啊?你知不知道你名声都差成什么样儿了?” 叶母气不打一处来,扔下了鸡毛掸子,开始收拾屋子里头的炕柜。 她为人不大干净,生活习惯也不是很好。 比如炕上那口樟木大柜子,平时洗完的衣服叠都不叠,就一股脑地塞进去,也有一些脏衣服团吧团吧和干净衣裳放在一起。 这会儿把柜子清空出来,突然看见一件破破烂烂的红上衣,她先是一愣,紧接着又骂了开来:“这破衣裳你还留着干啥?我一看这衣裳就想起谢菁琼那个小傻子!” 叶母恶狠狠的,抓起那件红上衣就往外面走,打算扔火坑里直接烧了。 但叶依倩一怔,紧接着:“娘!” 她大吼一声,连忙下地冲了过来。 “你拿来,那衣服不能烧,快给我!” 她追上叶母,一把抢了回来,活像那衣裳多重要似的。甚至还拽得叶母一趔趄。 叶母莫名其妙,“这东西又不是你的,你那么着急干啥?再说了,那姓谢的小傻子,你是还嫌她害咱家不够惨?” “要不是因为她,咱家哪至于搬到这破房子里,没准还在住着那青砖大瓦房呢,把这玩意儿留在咱们屋子里,你也不嫌晦气?” 叶依倩心烦:“你不懂,算了,总之这东西有用,不能烧。” 她赶紧把那件红上衣收了起来。 贺远征正好是这时赶来的。 那酒红色的上衣,是一件红衬衫,那一抹红从贺远征眼前一闪而过。 恍惚中,他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当初贺家失火时,贺远征人在外地奔波,忙着倒卖粮食,是叶依倩把贺母何雯芝从火灾现场救出来的。 后来贺远征听说消息从外面赶回来,听贺母提过这件事儿。 当时因为大火浓烟,贺母被呛得昏迷过去,但期间曾醒来过一次。 迷迷糊糊看见背着她往外跑的人穿着一件红衬衫,后来那红衬衫出现在叶家,叶依倩说她自己当天正好穿着一件红衬衫…… 不知怎的,这事儿突然从脑海中浮现。 但贺远征倒是没多想,这会儿满心满眼全是供销社刘副主任的事情,他的想法和何雯芝完全相反。 他觉得叶依倩不可能做出那种事,但既然传出这种谣言来,兴许是叶依倩挨了欺负。 “哎唷,这不是女婿吗?” 叶母一回头就看见了贺远征,而叶依倩刚收好那件红衬衣,听见这话心里一咯噔,她猛地往后看。 心里直打鼓,心说远征他是不是听见了什么? 应该……应该不能吧? 其实当初把贺母从火灾现场背出来的人,并不是叶依倩,而是以前那个小傻子谢菁琼。 巧合的是,正好是贺家发生火灾那晚她重生的,事后为了接近贺远征,她就把这份救命之恩揽到了自己的身上。 反正谢菁琼是个傻的,另外就是,这所谓的恩情知道的人不多,仅限于贺远征、何雯芝,还有叶依倩这几人,平时并未对外声张。 叶依倩的说辞是:这事儿不值一提。但其实是怕把这事儿闹得太大,叫人拆穿了她。 “女婿呀,你咋过来了?” 叶母心情也满忐忑的,她担心贺远征是来兴师问罪的。 贺远征长吁口气,心情复杂地看向叶依倩:“你……你没事吧?” “远征……”叶依倩眼神闪了闪,突然一瘪嘴,然后就哭成一副梨花带雨的模样。 她不傻,贺远征一开口,她就猜到贺远征是因为什么而来的,以及贺远征此刻内心的想法。 登时,她跑了过去,一头扎进贺远征怀里,抱着贺远征委委屈屈地哭出声来。 “呜呜呜,远征,我好怕……” 而贺远征,则是浑身僵硬。 如果是从前,他一定会毫无芥蒂地敞开手臂抱紧她,也一定会帮她出这口恶气。 他知道她没做那种事,也猜到她肯定是被刘副主任欺负了,不过那刘副主任应该没得逞。 可是现在,那柔软的身子紧紧地贴在他身上,叫他想起的,却是这些日子来,所发生的那些不愉快。 他和叶依倩,他们两个之间,现在这情况,到底算是什么呢? 难道往后余生,真要就这么将就着、凑合着,和她过一辈子吗? 可他心里很清楚,他对她的感情,其实早就没了。 之所以这份关系维系到如今,可能是他的责任感,可能是他念旧,可能是因为,俩人毕竟处了那么久的对象,但最初炙热的那颗心,其实早就已经凉透了…… …… 江老太又安慰何雯芝几句,之后就拽着谢菁琼回去了。 这大中午的,早就饿了,要不是因为何雯芝这事儿,她们婆媳俩早就回家吃饭了。 不过回到老江家之后,不可避免地提起了这事儿,江老头沉默了一会儿,说:“人家过人家的日子,咱过咱自己的生活,甭管了,个人有个人的命。” 不管是叶家还是何雯芝,老头都没啥好感,但也不至于落井下石在这种时候跟风说人家不好。总归是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得了。 现在家里天天一堆事儿,有那个精力还不如想想怎么把自己的日子过起来呢。 江老太一想也是,于是就住了嘴,没再提叶依倩和何雯芝,但心里琢磨着。 这做人啊,德行可是很重要的。 老太太有种感觉,叶依倩这事儿也算是一种报应了。一个人要是德行不好,往后准得遭报应,那不过是早一天晚一天的事儿。 不过,老三媳妇徐丽英今儿回了趟娘家,她听说了一个消息,这会儿显得有些生气。 “娘,你们还不知道吧,我今儿回娘家,听说那个叶依倩原本是去供销社谈生意的。” “你都想不到她谈的是什么生意,她竟然想卖浴花!就是咱家洗澡用的这个!” 152:嘴都亲肿了 老三媳妇放下了筷子,一提这就来上气了。 “咱家这浴花,也算是一个西洋景了,反正就我所知,整个屯子里就只有咱家有这个。” “那之前叶依倩好像在咱家院子外头晃了晃,她倒是厉害啊,她咋这么能呢?” “看见了咱家的浴花,想利用咱家这浴花做生意?合该她和那个刘副主任谈崩了,不然这事儿真要是成了,那成啥了?” “这不是拿咱家当筏子吗?” “这叫啥来着,剽窃?偷了咱家的创意,往她自己腰包里挣钱?她咋想的啊?” 谢菁琼:“?” 懵了。 这事儿她还真不知道。 “浴花?” “叶依倩那天去公社找刘副主任谈合作,谈的是这个浴花?” 登时,她一脸的一言难尽。 这人脑子到底是咋想的呢? 浴花……老江家这浴花是自个儿手工做的,用网兜随便捏一捏就成了,这玩意儿没啥成本,也没啥技巧,看上一眼就能学会。 如果是在几十年后讲究快节奏生活,崇尚民生便利的时代还好些,那时候有许多人嫌麻烦,这浴花又不贵,直接买一个就是了。 可如今这年代,让人从腰包里掏钱,那可是个极困难的事情,很多人是宁可勤快点儿,宁可自己受累点儿,也要能省则省的。 这生意谈不下来,那简直就是情理之中的。 她无语了一会儿,之后,摇了摇头:“算了,甭理她。” 老三媳妇儿想了想,也点了头:“我看啊,她这也算自找的。她要是不起那坐享其成的歪心思,也不至于闹出这些谣言来,这该咋说呢?” 江老太心想,报应呗,还能咋说? 就像她之前想的那样,人啊,德行不好,迟早得遭报应的。 这不,还真照她想的那样来了。 这叶依倩不就是遭了报应嘛。 …… 接下来,谢菁琼没再管贺远征那边,有时候她对贺远征挺同情的,但作为一个思维成熟的成年人,她觉得这种事儿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看得出贺远征对叶依倩的容忍度已越来越低,但两人依然掰扯着,处于一个藕断丝连的状态,这只能说贺远征狠不下心,而既然狠不下心,那么有些事情,就成了他必须接受,并且必须承受的。 她自个儿的小日子每天都忙忙碌碌,历经了多日筹备,大队长李全国那边带来了好消息。 建材已经预定了,肥皂厂初期定性为五十人的厂子,打算趁着冬天先建厂,而有道是人多力量大。 尤其大队长召集大伙儿开了个会议,在大伙儿得知日后肥皂厂要面向青山屯招工五十人后,大伙儿的激情空前高涨。 几乎每一天,都有不少人去大队长家,又或者带着一把葱、一把米,再不然是拎几个鸡蛋来老江家走后门。 而建厂行动在这种情况下,也被飞速推进着,似乎大伙儿全都一股使不完的干劲儿。 一晃,这东北的雪,越下越厚,越下越深,江战霆离开至今已经半个多月了。 而季节也即将迈入更加寒冷的十二月份。 …… “大伯母,肚肚还疼不?” 屋里火炕烧得热乎乎的,谢菁琼坐在炕上,手里拿着针线正在纳鞋底子,腿上盖着一张厚厚的牡丹花被子。 六儿探头探脑地走进来,小孩儿手里捧着一大碗热水,他一边问,一边小心地迈着步,像是生怕碗里的热水洒出来。 谢菁琼放下针线,“好多了,当心点,来,给我。” 她掀开被子,下炕接过了那一大碗热水。 六儿龇出一口小米牙,冲她笑出一副甜甜的模样,“大伯母,来,吃糖糖。” “奶奶说,吃了糖糖就不疼啦!” 孩子从他自己的兜兜里抠出一颗冰糖。 谢菁琼要是没记错,这冰糖还是前两天她从空间里拿出来分给孩子们的。 她笑着揉了一下六儿的小脑瓜:“大伯母不吃,怕牙痛,六儿吃就好。” “可是大伯母肚肚痛呀!” 谢菁琼:“……” 她到底该怎么解释,她这只是正常的生理期而已,并且早在腹痛的第一时间,她就已经给自己灌了一大碗煮熟的灵泉水? 想了许久,才一把抱起六儿,让六儿坐在她腿上。 “大伯母现在已经没事了,真的!” “是吗?”六儿怀疑地看着她,这孩子最近和谢菁琼很亲,可能……有奶就是娘? 小孩住院那阵子,谢菁琼每次去卫生所,总会给这孩子带一堆好吃的,于是孩子出院后,就和她特别粘。 只是孩子年纪小小,就已懂得什么是操心的感觉,仿佛她这个大伯母很不让人放心似的。 “真的没事了哦,如果肚子痛,大伯母早就疼哭了。可你看,大伯母有哭吗?” “既然没有哭,那就证明没事啦。” 小孩儿似乎听懂了,一把抱住谢菁琼的手,软乎乎的身子挂在谢菁琼胳膊上:“那大伯母下次肚肚痛,一定要告诉六儿哦,到时候六儿帮大伯母揉肚肚。” “……噗?” 谢菁琼忍俊不禁,是真的有被可爱到。 “好,大伯母答应你,如果下回肚子疼,一定第一时间告诉咱们的小六儿。” 她亲了一下六儿的脸颊,六儿这才算满意,搂着谢菁琼的胳膊咯咯咯地笑了起来。 正好这时。 “大嫂?” 老二媳妇沈秀娟端着一大碗红糖水走进门,看见六儿刚刚捧进来的热水,不禁一笑,看来她和这孩子想到一块儿去了。 这小鬼灵精也不知是跟谁学的,竟然知道生病了多喝热水,对他的大伯母很是有孝心。 “我刚去粉条厂给老两口送完饭,刚刚娘还在念叨,说不知道你怎么样了。你感觉咋样?用看大夫不?” “不用不用,我就是例假不太准点儿而已。” 和老二媳妇聊了几句,直至老二媳妇起身出门。 而谢菁琼一低头才发现,怀里竟然传出微微的鼾声,六儿靠在她怀里,竟然舒舒服服地睡着了。 可能是叫这孩子传染了,谢菁琼也有点困了。 于是把孩子塞进被窝里,她自己也躺下了,搂着六儿的小身子,不久就合上了眼。 …… 谢菁琼做了一个梦,梦见了江战霆,梦里的男人英姿焕发,穿着一身儿绿军装,那高大的体格,英俊的长相,怎么看怎么一股子糙汉劲儿。 他大步流星地朝他走过来,“媳妇儿~~~” 那嗓音分明是低沉的,但听起来有黏糊糊的,之后他捧起她的脸,热切地亲吻她。 “媳妇儿,我想你了,媳妇儿……” 谢菁琼是被亲醒的。 迷迷糊糊间,没等睁开眼,就先感觉炙热的鼻息喷洒在自己的脸颊上,而一个男人高大的身躯正压在她身上。 对方啄了她一口又一口。 嘴唇都快被他亲肿了。 等等? 亲肿了? 草(一种植物)! 谁啊,胆子这么大,敢非礼老娘? 153:江战霆:“我回来了” 卟灵一下睁开眼,谢菁琼杀气腾腾地看向对方。 然而一睁眼,就看见那张棱角分明的俊容。 “媳妇儿,醒了?” 江战霆压在她身上,正一脸欢喜地瞧着她,觉着小媳妇儿真是不管咋看都好看。 谢菁琼懵了几秒,问:“你你你,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咋样,媳妇,想我没?” 感觉这样有点不舒服,他竟然掀开被子钻了进来,然后一把搂住她的腰,把她整个儿揽进了怀里。 谢菁琼闻着从他身上传来的味道,很阳刚的,很男性的味道,带着些儿硝烟味儿的。 她迷惑了许久,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回来了? 还是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是因为自己……有点儿想他,所以梦见了她? 她感觉自己睡糊涂了。 而江战霆自打离家之后就感觉心里空了一大片,如今抱着小媳妇儿,才总算有了几分充实满足的感觉。 还是家里好,抱着媳妇儿,多好啊! 不过他也没忘了正事。 “来,给。” “这是?” 江战霆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塞进谢菁琼手里,谢菁琼打开一看,发现竟是厚厚的一大沓子大团结,另外还有一张在信用社办的绿存折。 她眼神一亮。 江战霆见她高兴,自个儿也觉得高兴,心想真是没白跑这一趟。 “大嫂,吃饭了!” 正好这时外头传来老三媳妇的喊声。 谢菁琼朝窗外一看才发现,原来天都快黑了。 他们这边是东北,冬季天色黑得早,才下午四点多,外头就已经暗了下来,屋子里得点蜡烛了。 说起蜡烛这个事儿,生产队一直没通电,晚上天一黑,大伙儿全是靠蜡烛照亮的。 之前村里办了一个粉条厂,那边的机器全是手工操作的,不通电也行,可等肥皂厂开起来,肥皂厂需要用到一些通电的机器,这必须得从公社扯根电线回来。 谢菁琼拍了下脑门儿,“糟了,怎么把这事儿忘了。” 她连忙起身,但她例假不稳,要么很久不来,要么一来量就特多。 比如这会儿,身子稍微一动,就感觉下头一股一股的。 “媳妇儿?”察觉她脸色不对,江战霆连忙起身。 “咋了?” 他担心地说:“我之前就想说了,你脸色怎么这么白?是不是生病了?” 这话一出口,他脸色登时凝重。 “我没事,没生病。” “你要是生病了,可千万不能瞒着,别为了省钱小病拖成大病,到时候还不是得你自己遭罪。” “不行!”他越想越不能淡定,立即起身,套上了一件军大衣:“走,咱俩去公社,我带你去做个检查。” 谢菁琼哭笑不得:“我真没事儿,你冷静点,我就是姨妈来了。” “姨妈?”江战霆纳闷儿谢菁琼哪来的姨妈?说起来叶母孔大凤勉强算是谢菁琼的姨妈,但毕竟是远亲,而且孔大凤德行不好。 那门亲戚不提也罢。 谢菁琼无语地瞪了他一眼:“就是月事,生理期!” “啊……那,那肚子疼不?” 江战霆反应过来,连忙把手贴在谢菁琼小腹上,他这模样,仿佛谢菁琼不是来例假了,而是怀孕了,像在隔着谢菁琼的肚皮摸里面的小孩儿似的。 谢菁琼:“哈……” 叫他逗得扶额直笑,忍不住捶了他一拳。 “唔,大伯母?” 旁边六儿叫两人吵醒了,孩子翻了一个身,揉着眼睛迷迷糊糊地看过来。 谢菁琼神色一软,立即把孩子抱了起来。 “六儿醒了?来,咱们洗脸去,外头开饭了。” 正好,老三媳妇之前喊了一声,但一直没见谢菁琼出门,她拎着个饭勺子走了进来。 “呀!大哥回来了?” 江战霆这人也真是够绝的,回来时没碰上家里其他人,一股脑地钻进屋里看媳妇儿,之后趁着小媳妇儿睡觉,又是亲亲小嘴儿,又是摸摸小脸儿的。 以至于家里竟然不知道他已经从部队回来了。 不过老三媳妇是个大嗓门,一瞅见他就惊喜的不行,赶忙冲外头喊道:“爹,娘!二哥,老三!老四!咱大哥回来了!” “大哥回来了?” “在哪儿呢?” 登时,大房屋子里热闹起来,一堆人兴冲冲地跑过来,一个个嘘寒问暖,问他咋这么久回来,又问他事情办得咋样,退伍手续弄得顺利不等等。 江战霆有些无语:“就……还行吧,还算顺利。娘,快把门关上,琼琼不能见风。” 他倒是个知道心疼人的,江老太瞪他一眼,接着又忍不住咧开了嘴巴。 老人就是这样,到了他们这个年纪,盼的是什么?还不是儿孙能过得好一点儿。 儿孙好,就是自个儿好。 不过,谢菁琼敏感地看了他一眼。 什么叫做“还行吧,还算顺利”? 他这次回部队,难道碰上了什么阻碍? 但眼下人太多,她想了想,就琢磨着,不如等吃完饭后,两口子独处时再问这事儿。 …… 不久,一大家子吃完饭,江战霆拖着谢菁琼臂弯,像伺候个病号似的,扶着谢菁琼回到了他们大房。 等谢菁琼坐在炕边后,他又立即弯下腰,帮谢菁琼脱了鞋,又把媳妇儿一双长腿塞进了炕头的被窝里。 谢菁琼看着他,看着看着就弯了弯唇,就连眼睛也弯成了月牙儿的形状。 这感觉挺稀奇的,怎么说呢?就挺好的。 不过她也没忘了正事。 “你这次去部队,是不是碰上了什么事儿?” 江战霆:“?” 听着这话,顿时身形一僵。 154:和媳妇儿贴贴 “嗯??” 谢菁琼本只是平常一问,但江战霆这身形僵硬的模样,一下子就叫她看出不对劲儿来。 怎么回事,难不成这次霆霆回部队,还真的碰上了什么事情不成? 而且从霆霆这个表现来看,那应该不是怎么好事儿? 谢菁琼立即认真起来:“出什么事了?” 见她这样,江战霆也回过神来,他有点哭笑不得,“别慌,别怕,没出什么事儿,就是……” 他坚持退伍,但上头认为,如果他留在部队肯定大有可为,领导对他劝了又劝,但他坚持己见。 上面拿他没办法,但也想出一个折中的对策。 “我以后……可能会入职一个特殊部门,不过这事儿不急,得等过完年后才会下达正式通知。” 谢菁琼:“?” 先是一惊,接着松了口气:“吓死我了,还以为出什么事儿了呢。这不是好事吗?至少工作问题解决了。” 江战霆脸皮儿一抽,他一把抱住了谢菁琼,心里有点发酸:“媳妇儿,万一往后聚少离多,你就不怕见不着我?就不怕想我吗?” 谢菁琼感觉他有点儿粘人,轻轻推了他一下,没能推开,也就不推了。 说实话这家伙确实有点缠人,可她已经被他缠习惯了,像现在这样,被他这么赖着,她居然还满有安全感的。 至于刚刚推他?不过是他搂得太紧了,并不是因为她排斥他。 “你好像有点傻。” 她以一副关爱智障的眼神说:“为什么会聚少离多?咱家未必一直在乡下,以后你工作调动,兴许咱们一家也会进城生活,可能到时候会变得很忙。” 所以哪有空去想那些杂七杂八的事情,她没打算一辈子扎根在乡下,如今在生产队捣鼓出这些厂子,也只是因为没事儿干而已,但等往后国情越来越好,生意越做越大,离开乡下,进军城市,这是必然的。 至于江战霆? 特殊部门,霆霆既然没直说,就代表那地方应该和部队差不多,是需要对外保密的。 到时候兴许他不常在家,但说真的,真要是忙起来,保不准独守空闺的人是谁呢,谢菁琼每天要做的事情一大堆,兴许到时候得是他,想她想得狼哇的,却摸不着她人影儿。 这么一想谢菁琼又吃吃一笑,感觉这傻大个儿的顾虑有点多余,但心里也有点甜甜的。 江战霆着急了,搂着她不肯撒手:“就好比这回,我回部队耽搁了一点时间,再算上往返,总共用了半个多月。” “一旦我以后参加工作,兴许连着半个月不见面会变成常态,你真就一点儿都不想我?” 他控诉起来,甚至为此委屈。 人都说郎心如铁,但在他看来,兴许小媳妇儿这颗心,真是钢铁做的。 亏他这半个月来心心念念,一直不放心家里,怕她晚上睡觉踢被子,更怕她过得不好、吃饭不香,总之是没少为她担心。 “好啦,”谢菁琼再次轻推他一下:“我没有不想你,我可想啦,真哒!” 江战霆质疑地看过来:“你没骗我?” “嗯嗯嗯,没骗没骗。” “那你说,你是用哪儿想的?” “啊?” “不是说想我吗?果然是个小骗子,我看你一点儿都没想……”他再次幽怨起来。 谢菁琼险些扶额,这家伙怎么这么难哄呢? 但好歹是自己的男人,难哄也只能哄着了。 “乖嗷,”抬手揉揉他的头,然后在他脑门儿亲了下。 江战霆:“!” 虎躯一震,猛地激动起来。 小媳妇儿亲他了! 他魂儿都要飘了! 突然眼底像着了火似的,一把按住小媳妇儿,将人压在了炕上,然后捧着谢菁琼的脸,一口叼住人家的小嘴儿。 “媳妇儿~~~” 他唇舌是炙热的,也是凶悍的,像个天生的掠夺者,在掠夺她呼吸。 这样激烈的亲吻,也叫谢菁琼的呼吸节奏乱了起来。 可她一点儿反抗的念头都没有,甚至还抬起胳膊环住他颈项,下意识地回应着他的吻。 也正是在她做出回应的这一刻,谢菁琼模模糊糊地想,或许,她真的真的,喜欢上他了。 喜欢上这个乍一看很霸道,很彪悍,但其实又很贴心,很憨,还很粘人的男人。 她突然想,或许跟这男人过一辈子,应该是一件好事儿,是她会欣然接受的事情。 而江战霆也有些意外,她的回应就像她这个人似的,温温的,软软的,甜甜的,明明并不是很激烈,可她柔柔的回吻他,倒是像一壶烈酒,叫他醉得晕了头,身体更是激动的不行,甚至想这就将她就地正法了。 天晓得他是用了多大的自制力才克制住自己。 “怎么这么皮?” 猛地拔身而起,他两手撑在她身侧,气喘如牛地看着她。 身下,她笑靥如花,两只手还挂在他脖子上,而他眼神越来越凶,眸色越来越深,凶巴巴地咬着牙:“等着,等你例假走了,我一定办了你!” 不轻不重地掐了一下她腰身儿,他突然扭头就走。 不行,这大冷的天,但他浑身快烧起来了,他得赶紧冲个凉水澡,帮自己冷静冷静。 家里有个妖精小媳妇儿,一颦一笑都那么的勾人,这可真是个甜蜜的烦恼。 但烦着烦着,江战霆又低低一笑,旋即眉眼张扬,露出一副眉飞色舞的模样。 有媳妇儿可真好! 媳妇儿是她,真好! 他再一次深深地庆幸着,高兴地这么想。 …… 两人的关系似乎前进了一大步,最直观的表现为,晚上睡觉时,谢菁琼习惯性地铺了两套被褥。 一套是她的,放在了炕头,还有一套是江战霆似的,像以往一样搁在了炕梢。 然而冲完冷水澡,男人从屋外回来时,瞄一眼炕梢的被褥,不动声色地蹬掉鞋子爬上炕。 旋即一掀被子,霸道地挤进谢菁琼的被窝来。 “你干嘛?” 谢菁琼瞪着一对儿猫儿般清亮的眼睛望着他。 他铁一样的手臂紧紧地禁锢她柔软的腰肢,把她整个儿搂在了怀里,低头大大方方地啄了一下她的唇。 “乖,睡觉。” “回你自个儿被窝去。” 她抬脚轻蹬他长腿。 “别闹。” 他那大长腿一抬,竟然把她两条玉腿夹住了,整个像一八爪鱼似的,牢牢地黏在她身上。 今晚他要跟媳妇儿贴贴,谁来阻止都不行! 他就要睡一个被窝儿!哪有两口子分开睡的? 不成,不成! 他理直气壮地这么想。 而谢菁琼险些被他逗笑了,嗔了他一眼:“烦人精。” 翻了个白眼,她就闭上眼,不理他了,但也算是默认了。 不过,躺了一会儿后,实在受不了这家伙的霸道,她挣扎了一下:“松开点儿,还有,腿,拿下去,太重了。” 江战霆眉飞色舞,立即听令,在她脖子边拱了拱,又明目张胆地亲了一口她脸颊,这才放松了对她的钳制,搂着她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155:通电 第二天。 谢菁琼例假逐渐减少,血量不像最开始那么多了,不至于稍微一翻身子就流出一大滩。 而她又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身体刚见好就想要造作了。 “你又想做什么?” 江战霆正准备出门,最近生产队忙着建设肥皂厂,作为家中男人,他肯定是得出把力的。 但临出门时见谢菁琼换了套衣裳,就知道她肯定是要出远门。 大概是想去公社,但他脸一沉:“你想买什么?告诉我,我去给你买,你身子还没好利索呢。” 谢菁琼哭笑不得:“我只是来了例假而已,又不是生了大病。” “那也不行,而且咱娘今早跟我说了,越是这种时候越需要注意,你以前例假不稳定,时来时不来的,往后得多调养,免得老了反而一身毛病。” 真要是那样,到时候吃苦受罪的还得是她。 江战霆是个知道心疼媳妇儿的,所以他就琢磨着,为免小媳妇儿往后上了年纪多受苦,得早做打算,最好是从年轻时就开始调养起来。 谢菁琼无奈,但实在拗不过他,最后只好摊手:“我本来是想去公社找秦叔的,让秦叔看看能不能找人说说情,帮咱青山屯扯一条电线过来,往后咱那个肥皂厂正式生产,肯定少不了得用电。” 江战霆懂了:“这事儿简单,不用麻烦秦叔,我去就行。” 谢菁琼一下子想到了沈漠重,她琢磨了一下,然后把之前那些事简单地叙述了一下:“沈同志帮了咱家不少忙。” 江战霆乐了:“不用跟他客气,他跟战民他们一样,拿他当自己人,当自家兄弟就成。” 于是这事儿由江战霆出马,他倒是没直接找沈漠重,他在公社那边熟人不少,其中跟他关系最好的是沈漠重,但除了沈漠重之外,他也有其他人脉。 下午时江战霆把电路局的人带了回来,按照大岭乡这边的规定,凡是八十户以上的生产队都能申请通电,青山屯符合要求。 但之前主要是考虑到一旦通电,用电肯定得耗钱,大伙儿节俭,另外就是,就算没通电,对大伙儿生活影响也不大,所以这电线才一直没扯到这边来。 不过如今因为那肥皂厂,通电这事儿提上了日常,当晚就有人从公社扯了一条电线过来。 又过了两天,这电线布置好了。 “咱屯子竟然通电了?” 有人得知这事儿,一脸吃惊,多少是有点开心的。 “我老早以前就羡慕那些城里人晚上能点灯了,可咱在乡下只能点蜡烛。哪怕电费贵是贵了点儿,但还是有电方便啊。” 屯子里的乡亲们不一定全是穷人,也有几户人家条件比较好,最为开心的肯定是那些条件好的了。 甚至有人当场就坐不住了,赶紧去公社买了个钨丝灯泡儿回来。 老江家这边哪怕之前因为六儿做手术,积蓄花了个一干二净,但因谢菁琼太能折腾,粉条厂每天都有进账,肥皂厂也即将开设,另外就是江战霆从部队那边带回来一大笔钱,这日子算是彻底宽裕了。 所以能通电后,江老太立即拍板,让江战霆又跑了一趟,买回 几个灯泡,老两口这屋一个,吃饭的堂屋一个,另外几房一屋一个,这可算是大手笔了。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 当晚上外头乌漆墨黑时,老太太按下灯火开关,雪亮雪亮的灯泡照亮了物资,江老太脸上全是欣喜的笑容。 不是她为人小气,以前舍不得花钱,过日子捉襟见肘,那是因为家里是真的穷,真的不宽裕,但如今既然富裕了,那肯定是得提高生活质量的,花起钱来也爽快多了。 而谢菁琼在一旁看着,也不禁笑弯了眼。 只是一看那灯泡,又瞧了瞧外头的电线杆子,思维就忍不住发散 了起来。 因为通电之后能做的事情更多了。 比如……她忍不住想,空间里有不少家用电器。 比如电冰箱呀,电饭锅呀,电磁炉呀,还有电风扇呀,电热空调呀等等。 不过如今才70年代,那些东西算是超前于时代的科技产物,冷不丁拿出来实在太炸眼了一些。 就比如电脑手机这些东西,国外尚未普及,更何况如今国内百废待兴,处于正在发展中的阶段。 她心里琢磨着,要是能把那西彭电器拿出来使用就少了,但一口吃不成胖子,慢慢来吧,反正往后有得是时间。 “还是有电好呀,”老四媳妇孙秋怡抱着六儿,她站在一旁也是满脸的笑容。 旁边老三媳妇说:“可不是,这样老四往后晚上看书就不用偷偷摸摸在屋里点蜡烛了,蜡烛光线不够,太伤眼了。” 谢菁琼往那边一看:“老四喜欢看书?” 她瞅了一眼江四弟,嗯,确实,长得文文静静的,秀气进了骨子里,这一看就像个文化人,一看就适合做个读书人。 江四弟腼腆地笑了起来,他 嗯了一声。 孙秋怡则是嗔了他一眼:“当初咱这地方停课了,不然老四兴许都上高中了,没准能考大学呢,当时学校里的老师没少夸他,说他天生就该是个读书的好苗子……” 提起那些事儿,孙秋怡又笑了起来,这两口子以前是同学,不过孙秋怡家里条件不好,只念了小学,但俩人也算是青梅竹马了。 谢菁琼听了这事儿后是真有点惊讶,正好江二弟在收拾东西,竟然翻出几本初中课本来。 “老四,给,你这东西怎么跑我屋去了。” 江四弟懵了一下,这时大宝江律站了出来:“那是四叔借给我看的。” 大宝对这书可宝贝了,他今年才八岁,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乡下地方的学校早就不办了,到了适龄的年纪却没办法上学,好在江四弟是个念过书的,平时没少抽空教导孩子们。 而眼下,谢菁琼接过那些课本翻了翻,登时,就见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写满了标注。 就跟做笔记似的,全是用铅笔写的。 她叹为观止! 好家伙,感情这老江家竟然还有个学霸? 不过,提起这事儿,她又看了看孩子们。 得尽快送孩子上学了。 另外,老四喜欢书本是件好事,如果真有那方面的天赋,那也得培养。 学海无涯,只要有一颗想要求学上进的心,那么无论什么时候开始都不晚。 156:江战霆:“我,又凶又萌” 这事儿过后,谢菁琼盘算家当。 首先粉条厂定期进账,这个很叫人高兴,这代表稳定的收入来源,平时家里买个锅碗瓢盆,或者改善伙食等等,完全可以利用这方面的进项来作为支出。 至于送大宝江律他们去上学,江律已经八岁了,并且如今已经年底了,过完年江律就九岁了。 按后世标准来讲,九岁上小学,已经有点晚了,很多孩子七八岁就上小学一年级了,这事儿不能再耽误,必须尽快提上日程。 钱这方面,谢菁琼倒是不大担心,因为江战霆从部队带回来的奖金很是丰厚,就算供孩子们上到高中大学都足够了。 一番盘算后,当晚。 “霆霆!” 江战霆一进屋子,就看见小媳妇儿坐在炕上,面前摆着一个铁盒子,农家喜欢拿这种饼干盒当成钱匣子。 他们大房所有家当全在盒子里,包括江战霆从部队带回来的存折,还有他上交的奖金,以及这些日子谢菁琼赚到的钱等等。 小媳妇儿两眼水润润的,眼神发亮地望着他。 “嗯?怎么了?” 江战霆手里拿这条毛巾,他刚在外屋洗了一个头,他头发浓密,又很黑,是那种精悍的短寸,只拿毛巾擦几下就吸干了水分。 谢菁琼盘着腿,两只小手杵在炕上,兴致勃勃地说:“我琢磨着,我想送大宝二宝去上学,还有三宝,也得准备起来了,咱家现在钱够用,不过……” 他们这里是乡下地方,乡下早就停课了,想上学得去县城,县城那边的小学还在运营。 江战霆一愣,那深邃的黑眼睛仿佛亮起些光芒。 “行!” 他答得干脆,实则心里暗搓搓兴奋。 这叫啥?这就叫心有灵犀呀! 他从部队回来时,路上坐火车,就琢磨着带回来的这些钱,拿出一部分给小媳妇儿买新衣服新裤子,毕竟这眼瞅着就要过年了。 有道是新年新气象,给媳妇儿从头到尾换成一身新,当然这方面的支出并不大,一件毛衣撑死了才十来块钱而已,另外就是,他也曾想过孩子们的教育问题。 如今小媳妇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俩人在想同一件事,有同一个打算,这种“默契”,可叫江战霆高兴极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 谢菁琼开心地拍了下手,“正好也得办年货了,回头咱俩一起去县城走走,打听打听,争取明年一开春就把律律他们送进学校去读书。” 读书是件大事儿,尤其如今这年代,满打满算生产队有文化的,识文断字的,也不过就那么几个。 最近大队长忙不过来,经常来老江家走动,为的不是别的,是想挖江四弟帮忙。 毕竟江四弟读过初中,这在乡下已经算是很高的学历了,走出门都得叫人高看几眼。 江战霆单膝跪在炕上,他两手撑在谢菁琼身侧:“这事儿不急,反正还有好几个月呢。” 说完,他那张大俊脸凑到了谢菁琼面前,“媳妇儿~~~” 那低沉暗哑的嗓音莫名撩人,眼底闪烁着蠢蠢欲动的光芒,却好似猛虎撒娇似的。 又凶又萌,莫名有一点可爱。 谢菁琼盖上装满她全部家当的铁盒子,一回神儿就看见男人这副仿佛发·情似的模样,她不禁一怔。 “你干嘛?” 他炙热的呼吸喷薄而出,洒在她白嫩的肌肤上,引起她一阵颤栗,感觉这有点儿暧昧,心里隐隐明白,这家伙准是米青虫上脑了。 毕竟……前阵子她来例假时,这家伙可是发过狠话,说等她身子干净了,就要办了她! 一想那事儿,她心口漏跳了几拍儿,心脏突突的,血液也好似加快了流动的速度。 “咳,那个?” 两只小手抵在他胸膛,她脸皮儿薄,别开脸,莫名羞涩,把他往外推了推。 “不早了,该睡了,呃……记得关灯!” 说完她一把推开她,自个儿面冲墙壁背对他,抓着被子躺下了。 如今生产队通了电,一些节俭的人家舍不得用电,但老江家显然不在那行列,即便是晚上,各屋也是灯火通明的,照得里里外外亮堂堂的。 那钨丝灯泡瓦数很大,雪亮亮的灯光洒下来,衬得她脸颊越来越红,仿佛刷上一层秋日海棠的颜色。 江战霆看着她,一咧嘴,一龇牙,立即扯下自己身上的军大衣,蹬掉鞋子,拉灭了灯泡。 室内陷入一片昏暗中。 而他掀开被子,强硬地挤进谢菁琼被窝,一下子就把小媳妇儿搂进了怀中。 “媳妇儿媳妇儿!” 他低声叫着,一双大手也不太规矩,亲了亲她额头,亲了亲她脸颊,然后又亲了亲她耳朵,像只大狗狗似的,不断往她身上拱。 黑暗里他的存在感十分强烈,谢菁琼呼吸急促,被他闹得出了身薄汗,心底有个念头在蠢蠢欲动。 她翻了个身,从背对着,变成正面看向他,那眼底好似染上一层薄薄的雾气,水润的眸子俏生生地瞧着她。 “咕咚”一声,江战霆咽了咽口水,然后捧着她的脸,用力地吻了下去。 热情又温柔,还带着几分凶。 他的气息包围住她,他的双臂也紧紧地搂住了她。 两人的衣服一件一件地从被窝里面飞出来。 而这夜色,悠悠漫长。 …… 天亮后。 “呃……” 谢菁琼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向挂在墙上老旧的圆盘钟表,已经上午十点多了。 她浑身像被大卡车碾过似的,回想昨天晚上,那男人简直像一头蛮牛,把她钉在了炕上,她一开始还蛮热情的,但架不住那人像狼一样! 就跟饿了一冬的饿狼下山捕食似的,吃了她一遍又一遍,直至最后她累得睁不开眼,连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都不太清楚。 就挺纳闷儿。 “奇了怪了,又不是我出力,我顶多就是在炕上躺尸而已,怎么浑身酸痛……” 比跑马拉松还累人。 从被窝里伸出一只白净净的小手,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身体不舒服,就不大想起,但这都日上三竿了,窗外飘着雪花,室外是一片的纯白,不过窗户上挂着窗帘,她只能透过没拉紧的窗帘缝隙瞧一瞧外面的情况。 又过了一会儿,做足了思想斗争,她悄悄喝了一杯灵泉水,这才慢吞吞地爬起来。 “媳妇儿?” 157:别看我,我瘆得慌 吱呀一声,门开了。 那高壮的汉子捧着个热水盆子从外面回来,一看见她就两眼直放电。 “感觉怎么样?” 他把盆子放在炕边,扶住她胳膊,那亮晶晶的黑眸不断往她身上看,一副精神抖擞的模样,还有点儿跃跃欲试。 谢菁琼一见他这样就立即明白他在想什么。 “求求了,可别折腾了,受不住了!” 她脸色发苦,主要是这家伙的意图表现得太明显了。 江战霆立即挺直腰板儿,面无表情地做出副刚正不阿的模样:“我是那种人吗?我是心疼媳妇儿的!” 但,虽是这么说,伺候谢菁琼洗漱时,却围着谢菁琼来回转,那蠢蠢欲动的眼神,那不安分的手,一看就叫人知道是怎么回事儿。 谢菁琼脸色一黑:“滚蛋,出去,别靠近我!” 大白天的,乱发什么情,她是真有点儿受不了这家伙。 江战霆一听,马上做出一副正直表情,认真点头:“知道,我不碰,不乱摸,我就在一边儿看看。” 然后,那垂涎三尺的眼神紧盯着谢菁琼,活像是想把小媳妇儿扒光了。 谢菁琼满脑门子的黑线,对此是真有点儿头皮发麻。 …… 某人食髓知味,但到底还算一个人,知道昨晚折腾得太狠,把媳妇儿累着了。 于是今天表现得特别乖。 怕小媳妇儿多想,甚至在谢菁琼驱逐他后,一副不敢靠她太近的模样。 而这也引起老江家这些人的注意。 因为今儿雪下得太大,所以除了江老头江老太去了一趟粉条厂外,其余人全部留在家。 大宝江律探头探脑的,正在帮家里烧火,但瞅瞅谢菁琼那边,这孩子板起了一张小脸问。 “大伯母好像不舒服。娘,大伯母是不是生病了?” 老二媳妇沈秀娟瞧了一眼,觉得不大对,大嫂这模样可不像是生病了,不然大哥作为大嫂枕边人,肯定早就急上了。 疼媳妇儿,这可是老江家的优良传统。 于是沈秀娟说:“应该不是吧,我看你大伯母唇红齿白的,气色挺好。” “那是大伯母心情不好吗?大伯都不敢离她太近。” 沈秀娟又一琢磨,觉得这有点儿靠谱。 难不成大哥干了啥事儿,把大嫂惹生气了? 心里一琢磨,沈秀娟顺手揉了一下江律的小脑瓜儿。 “你先带二宝在这里烧火,娘过去看看。” 大宝江律乖乖地点着头,然后小大人似的,忧心忡忡地看向大房那边。 半路上,沈秀娟遇见了老三家的。 老三媳妇徐丽英手里攥着把自家用大铁锅炒出来的瓜子儿,这瓜子儿可香了。 她正一边吃着瓜子儿一边倚着门框看好戏。沈秀娟问:“这是看啥呢?” 徐丽英眼神一亮,忙扯了沈秀娟一把:“二嫂,你看大哥大嫂,像不像是发生了点儿啥?” 这话问得沈秀娟直发懵:“难道他俩吵架了?” 徐丽英朝她使了个眼神儿,“我看可不像吵架。” 她把手里的瓜子儿塞兜里,然后又鬼鬼祟祟地看了眼四周,见没人注意这边,才拿手捂着嘴,贴在沈秀娟的耳朵边上,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说:“二嫂,我跟你讲。” “今天早上我一出门,就看见大哥眉飞色舞的,走起路来跟在天上飘似的,那笑容就没断过。” “之后竟然还哼着歌儿,亲自烧了一大锅热水,而且啊……” 徐丽英露出个暧昧的笑容:“我之前多看了几眼,我发现咱大哥脖子上有一条道道儿,像是叫大嫂给挠的!” 沈秀娟没能领悟,“哎呀”一声叫了起来:“这是咋了?他俩打架了?这又是因为一个啥?” “不行不行,我得赶紧把咱爹咱娘喊回来,让咱爹咱娘劝一劝……” 说着,沈秀娟就想转身往外跑,但徐丽英急了,一把薅着胳膊把她拽回来。 “害!哪是吵架啊,我看呀,他俩八成是……” 徐丽英又使了个眼色,然后两只手的大拇指对在了一起,用这个手势冲沈秀娟做暗示。 沈秀娟一呆,紧接着:“哎唷?!!” 那眼珠子都瞪圆了。 “他俩,难不成大哥大嫂他俩……” “对!” 徐丽英应着。 沈秀娟愕然几秒,接着忍俊不禁,高兴地笑了开来。 “那这可真是件好事儿。” 虽说平时房门一关,那两口子发生点啥没人知道,但有件事是家里这些大人们心照不宣的。 大房两口子哪怕住在一间屋子里,但肯定还没发生过关系,亲密不亲密,这从平日相处就能看出来。 最开始彼此都挺陌生的,后来在一个屋檐下磨合,算是熟悉了,再之后看似亲昵,但就跟未婚男女搞对象似的,亲近也透着点儿生疏害羞的隔阂感。 对此,江老太私底下没少念叨。 江战霆是长子,这当大哥的,以前因为工作个人问题被耽误了,底下的弟弟们都生了一串娃子了,可他今年才娶妻。 老太太盼着他俩赶紧生一个呢,但又怕谢菁琼脸皮儿薄,没敢当着谢菁琼的面儿提这事儿,但老人家心里急着呢。 眼下,沈秀娟瞅了瞅大房,又想了想江老头江老太,心说爹娘要是知道了,那准得高兴的,不知得笑成什么样儿呢。 “走,咱俩回厨房做饭去。” 这样想着,沈秀娟一把攥住了徐丽英的手,“咱老江家的男人都挺能折腾的,我当初刚结婚那阵子差点下不来炕,这几天就别让大嫂下厨了,咱俩包办了!” “我看成,”徐丽英深以为然,也不禁想起她跟老三新婚燕尔那阵子。 这时,老四媳妇孙秋怡抱着六儿探出一个脑瓜尖,她好奇地问:“二嫂三嫂,你俩唠啥呢?什么包办不包办?” “我跟你讲……” 于是俩人又把孙秋怡抓住了,听得孙秋怡一阵脸红,但她眼神亮晶晶的,小声地叫了句:“呀,那这么说,咱家六儿岂不是就快有弟弟妹妹了?” “咱家小子多,要是大嫂怀孕了,希望生个小闺女!” 好家伙,这老四媳妇想得更长远,人家那边才刚办完事儿,她连孩子叫啥都帮忙想好了。 于是这妯娌几个凑在一起叽叽喳喳,等中午吃饭时,谢菁琼见三人双眼发亮地看着她,对此是莫名其妙。 她丝毫不知,就这么一上午的工夫,这些弟妹就跟那侦探附体似的,把她跟江战霆的关系进展分析得明明白白,一个个都对她寄予厚望,巴不得她赶紧瓜熟蒂落生个胖娃娃下来。 谢菁琼:“???” 别看我,我瘆得慌! 这到底是咋了? 158:红上衣 接下来几天,谢菁琼发现她时差乱了。 每天都得中午十一二点才能醒过来,有时候甚至更过分,直接睡到傍晚四五点。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男人开了荤,就没节制了,而且有一说一……咳,她自个儿也差不多,没资格吐槽江战霆。 但总这样也不是办法,尤其大伙儿看她俩的眼神越来越暧昧,那一个个八卦十足又不好意思问的小模样,叫她一看脸上烧得慌。 于是这天晚上,当灯一拉,某人兴致勃勃地钻进她被窝,她一脚就把人踹出去了。 “生产队的驴都不带这么干的,一周有七天,好歹让我上六休一吧!” 她水汪汪的眼睛瞪着江战霆。 江战霆可怜巴巴地望着她,揉了揉被她踹了一脚的胸口:“媳妇儿~~~” “叫媳妇儿也没用,去,被窝给你铺好了,你睡炕梢,我睡炕头,恢复老样子!” 江战霆越发可怜了:“我保证,我啥也不干?我就搂着你,行不?” 谢菁琼心说,你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吐沫一个钉,你是能保证啥也不干,但我保证不了啊! 万一我见色起意呢?这诱惑可是杠杠地! “总之不行,我要休息,赶紧睡觉!” 不轻不重地剜了一眼,她坚决不受美色诱惑,主要是这频率实在太高了,而且总是到天亮,一睡一大天,这谁扛得住。 就算她有灵泉水,能抵消疲劳,但也不带这么玩儿的呀。 至此,江战霆活像个深闺怨夫似的,幽幽地瞅了小媳妇儿一眼,只能遵命了。 但遵命的下场就是搂着枕头一宿没睡好。 枕头哪有媳妇香,还是抱着媳妇儿睡得踏实点儿! 但,小媳妇儿有言在先,而他?不敢。怕惹小媳妇儿生气。 对此。 “哎——!!” 江战霆狠狠叹气。 …… “琼琼呀?” 这天早上,江老太出门前喊了一声谢菁琼。 最近积雪越下越厚,也因为雪下得太大,一出门全是冰冷雪雾,所以挖排碱沟的工作算是停滞下来了,免得看不清东西工作时出事儿。 不过大伙儿也没闲着,挖不了排碱沟,就跟着大队长一起建设肥皂厂。 如今肥皂厂的雏形已经搭好了,估计再过不久就能正式开业招工了。 “娘,怎么了?”谢菁琼一边擦着手,一边从厨房里走出来。 江老太站在地窖门口,怀里还抱着半麻袋的土豆大白菜:“我就琢磨着,正好战霆也回来了,是不是得让他去小沈同志那边走动走动?” “之前他回部队,人家小沈同志可没少帮咱的忙。” 谢菁琼拍了下脑门子:“您不提这事儿我差点忘了,多亏了您了。” 沈漠重这事儿她跟江战霆提过,在江战霆回来之前,自己好歹是个已婚媳妇儿,贸然拜访不太好,而江战霆回来之后,俩人光顾着厮混了。 但按她原本想的,跟老太太这想法差不多,是打算登门正式见见沈漠重的。 “我这就去找他!” 她接过老太太怀里那半麻袋的土豆大白菜,知道这是老太太给沈漠重准备的答谢,等回头她和江战霆去公社时,正好顺道一起带过去。 不过今儿江战霆跟着大伙儿去搭建肥皂厂了,她想找人还得出上一趟门。 于是解开了系在腰上的围裙,裹着厚厚的军大衣,戴着一顶黑皮帽子,顶着呼呼狂刮的风雪往外走。 肥皂厂选址在后山,这地方僻静,清出了一大片空地,砖瓦木材全是大队长带人弄回来的,这边工地正忙得风风火火。 “霆霆,霆霆?” 离老远看见厂房的轮廓,地方还挺大的,但没瞧见江战霆身影。 “哎唷,这不是战霆媳妇吗?来找你家战霆啊?” 大队长忙得满头大汗,天气又冷,那热汗一出来,整个跟一蒸汽人似的,呼呼地往外冒着白蒸汽。 谢菁琼点着头:“是呀,队长叔,您看见他没?” “刚才瞅见一眼,他好像是带着你家老二老三一起上山了,这肥皂厂里得用不少东西,他们带上斧头伐木去了。” “那成,我进山找找。” 说完,向大队长李全国告了别,谢菁琼一步一个坑,踩在厚厚的雪地中,循着脚印往山上爬。 …… 山里因为栽满了树,有那些大树挡着,风雪倒是并不大。 不过谢菁琼琢磨着,家里已经很久没吃肉了。 前阵子六儿住院,花光家里的积蓄,打那之后家里就变得节俭了,直至江战霆从部队拿钱回来,这才重新变得宽裕起来。 这乡下地方不像城里,如果是夏秋还好,好歹菜园子能种些黄瓜茄子豆角子,可冬天就不成了。 家里过冬吃的要么酸菜、要么白菜,再不然就是土豆大萝卜这些能囤得住的。 谢菁琼感觉自己都快被白菜味儿腌透了,她有点想吃肉了。 正好进了山,心里就琢磨着,不如从空间里偷渡几只山鸡野兔子出来?到时候就当自己在山里抓的。 反正她运气好,早在几个月前,老江家就已默认她是一条锦鲤了。 这么想着,越发忍不住心头的馋虫了,鬼鬼祟祟地看了看四周,然后从空间拎出两只大肥兔子和两只肉嘟嘟的山鸡,用一条绳子绑在了一起。 “霆霆,霆霆?” 干完这事儿,她也没忘了正经事儿,冲着远方山林呼喊江战霆的名字。 只是这山面积太大,雪也下的大,四处雾蒙蒙的,想在这大山里找人还真不太容易。 直至—— “媳妇儿?” 远方传来了回应声。 谢菁琼眼神一亮,扛着一串山鸡兔子,艰难的在雪地里跋涉着:“我在这儿呢!” 她朝对面晃了晃手,看见风雪之中,江战霆打头,那厚实的肩膀上扛着圆滚滚的粗木头,后头江二弟江三弟一个在中间扛着,另一个拖着尾巴。 几人一汇合,皆是笑了。 江二弟眼神尖,一眼就看见谢菁琼拎在手里的东西。 “山鸡?兔子?” 接着,那大眼珠子亮晶晶地看过来。 “大嫂,你又逮住好东西了?” 江二弟一脸膜拜,那敬仰之情简直如滔滔江水。 大嫂这运气也真是绝了,只要一进山准能发现好东西!看来今儿中午又能加餐了。 谢菁琼笑了声,正要开口时,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争吵声。 “那件红上衣到底是怎么回事?!” 对方的声音里像是含着按捺不住的怒火。谢菁琼耳朵一支棱。 嗯?红上衣?什么红上衣? 不对,怎么回事儿啊,这不是贺远征的声音吗? 她循声一看,没等瞧见人,就先听一个哭哭啼啼的声音响了起来:“远征,你听我解释……” 是叶依倩!! 159:曝光,叶依倩! 雪林之中,贺远征一脸的阴鸷。 他上次去叶家时,听见叶母提起那件红上衣,当时心里就觉得有点不对劲儿,不过当时没深想。 直至这回。 叶依倩再次装病,有人通知了贺远征。 贺远征的心情极其复杂,他对叶依倩早就没了最初的那份感情,两人如今是个剪不断理还乱的状态。 但他也知道,就算他不去叶家,用不了多久叶依倩就得让叶母过来找他。 他思前想后,决定和叶依倩讲清楚,免得叶依倩总是这样。 每一回叶依倩装病、装作噩梦,每一回寻死觅活,都只会透支贺远征对她的忍耐。 当他乐意时,他可以揣着明白装糊涂,可当那份情分耗尽后,他懒得再像一个傻子似的被人骗得团团转。 可谁知,今日贺远征去叶家,没等进门就听见屋里传来叶母和叶依倩的争吵声。 “这破玩意儿你留着干啥?晦不晦气?” “我一看见这红上衣就想起谢菁琼那个死丫头,那死丫头她没良心啊!” “她都嫁人了,谢老头留下的那个青砖大瓦房空着也是空着,反正她又不回去,她咋就这么小心眼儿呢?” “她把咱们一家撵来这破房子,这天寒地冻的,墙还漏风,屋子又小,如果是住在那大瓦房里,咱哪至于吃这种苦啊……” 当时叶母叫骂个不停,贺远征也没当回事,反正叶母的泼辣他早就见怪不怪了,那是个尖酸刻薄的,永远认为错处全在别人身上。 就算发生点什么,也从不知检讨她自己,只会怪到别人头上去。 然而就在贺远征想要敲门时,屋里却传来叶依倩不耐烦的声音:“够了!你怎么又磨叽上了?假如当初你对她好点儿,她也不至于把事情做得这么绝……” “算了,多说那些也没什么意义,快把衣服还我,我留着还有用呢。” 叶母不甘示弱:“你还好意思说我?好像你当初对那死丫头多好似的……” 接着,这娘俩对骂了几句,然后就争抢了起来。 “这破玩意儿烧出好几个大窟窿,又穿不了,留着它干啥啊,我看还不如撇了!反正这是那死丫头的衣裳,又不是你的……” “娘!!” 叶依倩像是生气了,接着屋子里传出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 直至一件又老又旧,还烧出几个窟窿的红上衣被叶母丢出门,还偏偏那么凑巧,正好砸在了贺远征头上。 不过叶依倩并未发现,她背对着门口,并未看见贺远征,光顾着和叶母生气了。 “你怎么这样?那红上衣对我有用!我说留着就留着,你扔它干什么啊?” “我扔它干什么?我还想问你呢,你又不是没有衣裳穿,留着那死丫头的东西干什么?我一看都碍眼……” 门外的贺远征脸上没什么表情,但拿下盖在他头上的那件红上衣,看着上面被火烧出的窟窿眼儿,他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就在这么一瞬间,电光火石,他仿佛明白了什么。 …… 此刻,山上的雪林里,叶依倩急得不行,正忙着跟贺远征解释。 “远征……不是你想象的那样,这衣服、这衣服……” 她心里慌得不行,但她知道她必须稳住。 当初救人的根本不是她,而是谢菁琼。但当初贺家发生火灾时,火势实在太大了。 谢菁琼把贺母何雯芝背出来,她自己也被浓烟呛得昏迷了。 而当时叶依倩刚刚重生,正急着想办法接近贺远征这位未来大佬呢,于是就扒下了谢菁琼这件红上衣穿在自己身上,事后也将功劳揽到了她身上。 贺母和贺远征对她的好感,全是因为这而起,全是因为当初那份救命之恩! 可如果被他们知道真相……叶依倩甚至不敢深想下去,她知道那后果是她不能承受的。 “远征……”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捏紧了自己的手心,拼命让自己冷静些。 “你别误会,真的不是你想象的那样,那天……” “那天我家正好洗衣服,当时我衣服少,没换洗衣服穿,所以我才穿了琼妹儿的衣裳。” “不然你想?我怎么可能拿那种事骗你?你就信我一回吧,就信这一回,好不好?” 然而贺远征冷漠地看着她。 和她打了这么久的交道,她在他心中的形象毁了一次又一次,而如果不是因为当初那份救命之恩,他也不会总是对她心软,不会一次又一次地容忍她。 可现在看着面前这个哭哭啼啼的女人,他的心情就像这漫天朦胧的雪雾,他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了。 她的嘴里,到底还有一句实话吗? 她让他信她,可她在他心里的信用早就破产了。 “以前琼妹儿不聪明。” 半晌,贺远征惆怅地说出这句话。 “以前咱大队,有不少人私底下骂琼妹儿是个小傻子,她分不清好赖,也不认得人,像个三四岁的小孩子一样,或许比那些三四岁的小孩儿还不如……可是,她现在已经正常了。” “她现在,脑子已经好使了。” “叶依倩,你说,如果我拿着这件红上衣去找琼妹儿,琼妹儿能不能想起当初发生的事情?” “远征?!” 叶依倩瞳孔一缩,她心里咯噔了一声。 如果是以前那个小傻子,就算贺远征真问出点儿什么,她也可以舌灿莲花地糊弄过去,可现在的谢菁琼,早已今非昔比了。 真要是让两个人碰面,真要是让贺远征去对峙,那么那真相就算想瞒也瞒不住了!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得火烧眉毛,心中忧虑得不行。 可就在这时,远方传来一阵脚步声。 “找我?征哥,你有事找我?” 谢菁琼拎着一串山鸡野兔走过来,身后还跟着扛木头的江家哥儿几个。 之前双方距离有些远,而且风雪声太大,有些事情她没能听清,不过,来到这边后,她一眼就看见了那件红上衣。 “咦?这衣裳怎么在你手里?” 她狐疑地看向贺远征。 从前小傻子很爱穿红色,因为谢爷爷失踪前给她取了个外号,说她长得像个小海棠果似的,红颜色衬她。 小傻子脑袋不好使,有些话听不懂,只记住谢爷爷夸她穿红衣裳好看,所以谢爷爷失踪后,可能是因为太过想念谢爷爷,她就总喜欢穿这件红衣裳。 直至有天她一觉醒来,这红衣裳不见了,再也找不着了。 当时小傻子曾狠狠伤心了一场,甚至头一回跟叶家大闹,说让叶家给她买件红衣裳,因为谢爷爷留下的那些钱全在叶家手里头,以帮她保管为名霸占了。 可换来的却是叶母拎起鸡毛掸子的一顿毒打,叫小傻子伤痕累累地被关在柴房里两天。 也是因为这事儿,后来小傻子再也不敢提这件红衣裳了,也不敢再冲叶家要什么东西了,哪怕那些东西本就应该是她的。 主要还是,被打真是太疼了。 她被叶家打怕了。 可现在,问题来了。 为什么失踪了大半年的红衣裳,却出现在贺远征的手里头? 这样想着,谢菁琼乌溜溜的大眼睛看向了贺远征,又不禁瞅了瞅旁边的叶依倩。 恍惚间,她仿佛明白了什么。 至于另一头儿。 “谢菁琼??!” 叶依倩一脸的惊悚,就跟活见鬼似的。 她万万没想到,在这样重要的关口,谢菁琼竟然突然冒出来了! 完了! 一瞬间她眼前发黑,就跟天塌了似的。 瞒不住了! 如果谢菁琼没出现,她还可以忽悠忽悠,可以拦住贺远征。 可现在谢菁琼近在眼前,她该怎么做,又该怎么拦? 这事儿曝光已经是板上钉钉了! 就在叶依倩对此惊恐时,贺远征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拿着那件曾在火海中烧出几个窟窿的酒红色上衣,心情凝重地走向了谢菁琼。 “琼妹儿……” 160:贺远征:“我解脱了” 贺远征能够感觉到,自己距离“真相”,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然而就在他拿着那件红上衣来到谢菁琼面前时,突然间—— “不要!” 叶依倩自乱阵脚,她突然扑了过来,从后面抱住贺远征的腰。 她想要阻拦,想把贺远征往外扯。 然而这一举动叫贺远征的心情不断下沉。 到了这一刻,已经并不需要求证了。 叶依倩的反应,就已经是最好的证明了! 不知是气是怒,他心口像是压着什么沉重的东西,那叫他几欲爆炸。 他很想狠狠的推开身后的女人,质问她,指责她,但他更加清楚。 没必要,因为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 用力地闭了一下眼,等再度睁开时,他眼底已恢复了清明,他并未被怒火冲昏头脑。 然而从前的那些个挣扎,不管是爱过,还是恨过,从这一刻起,从他眼底,从他心里,消散得干干净净。 他一点一点地掰开叶依倩的手,在这个过程中,也好似将什么东西,从“过往”之中抽离。 这叫叶依倩心慌。 “远征,我……” “闭嘴!” 她才刚一开口,就见贺远征转身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 那样冰冷的眼神是她从未见过的,这也叫她一颗心不断地下坠下坠再下坠。 “远征,你听我说……” “没必要了。” 贺远征就只是冷静地看着她。 “原来当初,救了我娘的那个人,并不是你,而是琼妹儿。” “当初我那些谢礼,我和我娘的感激,全是因为那份救命之恩而起。” “后来你做了那么多事情,我无数次想过,要和你分开,可你,寻死觅活,机关算尽,使尽了心机。” “我一直念着当初那份好,我有时候会告诉我自己,贺远征,不论如何,你们贺家欠她一条命。” “如果不是她,当初你娘兴许早就死在那场大火里,你不能忘恩负义,她是你和你娘的恩人,你要报恩,你得报答她!” “所以就算你作,你闹,我一直在尽力的忍让,尽可能的忍受着你。” “呵。” 说到最后,他突兀地笑出声来。 “叶依倩,你知道吗?我现在除了觉得,自己像个傻子一样被你耍得团团转之外,我甚至感觉解脱。” “这可能是我的卑劣。” “我终于可以,彻彻底底的和你一刀两断了,我再也不用为你收拾烂摊子,再也不用被你束缚了,再也不用被那份你所谓的“救命之恩”,困在过去了。” “我解脱了,我终于轻松了。” “远征……”叶依倩喃喃,她像傻了一样。 可贺远征看她的眼神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那眼神里没有一分一毫的留恋。 他转身,心情复杂地看向谢菁琼。 “琼妹儿,对不起。” 谢菁琼自然不傻,只稍稍一琢磨就明白了所有。 她摇了摇头:“没事儿,你不必说对不起。” 贺远征的歉意,可能是因一直以来报恩报错了人,也可能是因为从前他和叶依倩处对象,他的一些态度,又或者在某些选择上,偏向叶依倩,所以他向她道歉。 但谢菁琼并不在乎那些东西。 说真的,她甚至有点儿为贺远征高兴。 在她看来叶依倩就像条毒蛇似的,能够摆脱叶依倩,对贺远征来讲是一件好事儿。 贺远征颓废地垂着头,苦涩地笑了笑。 而不远处,江家兄弟吃了个大瓜。 江战霆肩上扛着圆滚滚的木头,但分出一只手,紧紧地握住了谢菁琼的手。 “走吧,咱回家。” “嗯。” 谢菁琼轻点一下头,她又看眼贺远征,旋即拎着那一串的山鸡野兔,和扛着木头的江家兄弟一起往回走。 “远征……”叶依倩哽咽着,她踏出一步,但贺远征只冷冷瞥她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别再这么叫我,我和你再没有任何关系。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对我的欺骗。” “你最好别再出现我面前!不然……” 他又嘲讽似地笑了声:“叶依倩,你应该知道我是什么性子,别把我逼急了,不然大不了鱼死网破。真到了那种天地,我什么都干得出来。” 说完,他迎向那漫天风雪,对他身后那个女人,再也生不起半点怜爱,只有无尽的厌恶,甚至一想到她,他会恶心得干呕,会想吐。 他从前究竟是被什么东西蒙蔽了双眼,竟然会“喜欢”那么一个女人,那么久? 如今想来,一种耻辱的感觉爬上了心头,也叫他觉得,从前的那个自己,真是愚蠢得过了头儿。 …… 这漫天风雪依然呼呼地刮着。 他们先是扛着木头回了一趟肥皂厂,把木料交给了大队长李全国,见这边没他们什么事儿了,这才一起往回走。 路上,谢菁琼回想着贺远征和叶依倩的事情,心里多少是有点感慨的,不过很快就把这事儿抛在了脑后。 因为他们到家了。 “大嫂大嫂,咱今天中午能先炖一只鸡不?土豆块炖鸡,肯定老好吃了,热乎乎的,一口下去除了肉,就是肉香味儿!” 江二弟眼珠子发亮,瞅着谢菁琼拎在手里的山鸡野兔,哈喇子都快流下来了,主要是大嫂手艺太好了,能化腐朽为神奇。 就算是吃了一年又一年,早就已经吃腻味的大白菜土豆子,经大嫂之手也能变成美味可口的饭菜,能做出新花样儿来,更何况这可是山鸡和兔子肉! 谢菁琼笑眯眯:“好呀,不过咱家人口多,一个菜肯定不够吃,这样,等会儿再弄一个干煸兔肉!” 天气这样冷,正适合多吃点儿油腻的,暖乎的,比如干煸兔肉。 甭提江二弟他们了,就连谢菁琼自己,只要一想那炒的焦香,沾满油光的兔子肉,她自个儿都馋得直流口水。 “嘿嘿,我看感情好!” 江二弟抓了抓头,他本是一副刚毅粗犷的模样,平时那张脸看起来很凶,总像在不高兴似的,但这其实是一个吃货。 就算外表再爷们儿,这会儿也露出几分憨态来。 旁边江三弟斜瞥一眼,“你就知道吃,不怕累着咱大嫂。” 江二弟瞪起眼珠子,“说得好像你不馋一样,别以为我没看见你刚才一直在偷摸咽嗓子。不过你这话算是说到点子上了。” 江二弟又回头看向谢菁琼:“大嫂?你要是累咱就改天再说,反正又不急,啥时吃都一样。” 江三弟点着头:“对!而且,实在不行,不是还有我媳妇她们,你可以告诉她们咋做,让她们掌勺,我们几个在旁边搭把手。” 161:福星驾到 做饭这种活儿,老江家的男人们不是不会,就江老太那性子的,可不像旁人家,不惯着那套毛病。 比如往年春耕秋收时,家里的饭菜都是谁不忙谁来,有时候江二弟他们先把活儿干完,要么去地里帮媳妇们,要么就是回家张罗饭菜。 只不过嘛,这玩意还真是挺看天赋的,手艺确实是比不上各自媳妇儿。 而这山鸡野兔都是好东西,若是让他们掌勺,他们自个儿都心疼,怕把肉给糟蹋咯。 谢菁琼在旁看得忍不住直笑:“这有什么呀,又不是什么麻烦事儿,都去屋里等着吧。对了!” 她扭头看向江战霆:“霆霆,我刚看家里柴火不够了,你去帮我抱点柴火,一会儿给我烧火。” “成!”江战霆答应得痛快,扭头就走了。 不多时,江老太,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还有老四家的,几个妯娌听见消息,全都挤进了厨房。 杀鸡的杀鸡,宰兔子的宰兔子,反倒是江战霆。 扛着一捆苞米杆子回来时,就发现这小厨房人满为患了,已经没他下脚的地方了。 江老太嫌他大高个子占地方,那叫一不待见,摆着手直催他:“出去出去,赶紧出去,别在这儿碍事!” 江战霆:“……娘,我想帮我媳妇儿烧火!” 他一脸可怜巴巴。 江老太脸皮子一抽,那叫一无语啊,一巴掌抽他肩膀上,“咋?琼琼又丢不了,让你离开一下都不行?你帮个屁的烧火,我看你就是想和你媳妇儿黏糊!” 要不咋说知子莫若母,江老太又瞪了江战霆几眼,然后把这碍事儿的撵出去了,这样一来小厨房就成为家里这些女人们的天下了。 大伙儿说说笑笑,切菜的切菜,淘米的淘米,忙得那叫一热火朝天。 而被撵出来的江战霆站在院子里,插着腰无语望天。 咋就这样呢? 他突然发现了一件事儿。 感情自己还得和他老娘抢媳妇儿,偏偏还抢不过,你说气不气! …… 中午一大家子坐在堂屋,孩子们捧着碗,一个个吃得小嘴儿油乎乎,大人们全都乐呵呵。 桌子上的主菜是干煸兔肉和土豆炖鸡,除了这个还有一盆萝卜丝烫,以及一道酸酸开胃的溜白菜。 一筷子下去,那叫一个香,满口都是肉! 油水放得足,肉也炖得香,要是吃腻了就来口溜白菜,然后再喝一碗萝卜汤,整个人从里到外都是暖呼呼的,齿颊留香。 “对了,琼琼啊,”直至吃饱后,老太太撑得瘫在椅子上不能动,正在那儿揉着肚子消食呢。 她突然想起了正经事儿。 “小沈同志那件事儿,你跟战霆说了没?” 谢菁琼笑呵呵的,“说了说了。” 之前从山上回来时,她就把这事儿提了一嘴。 “霆霆说明儿领着我去公社,带我去沈同志那儿走走。” “成!” 老太太拍着手,“不过我琢磨着,人家帮了咱家不少忙,这土豆白菜又不是啥稀罕玩意儿,正好……厨房里头还剩一只鸡和一只兔子。” “我看小沈同志身体不大好,不如咱再带上一只山鸡?正好帮他补补身子?” 谢菁琼就喜欢老太太这个大方劲儿。 当家里条件不好时,那当然是先可着自家人来,可当家里宽裕后,老太太也没像个守财奴似的,没这也舍不得、那也舍不得,她觉得过日子就得这样。 钱是挣出来的,不是攒出来的,不能总想着未来咋样咋样,得多注意当下,毕竟人是在当下过日子的。 趁着福气还在就赶紧享受,以后的事情当然得多打算,但也得两把抓,不能光顾着未来不顾着现在。 对此,一旁的江战霆也只是笑笑。 其实按他和沈漠重的关系,不必那么客气,客气反倒外道了,但走动走动也不错,正好挺久没看见沈漠重了。 而且…… 江战霆这次回部队听说了一件事,他觉得,他有必要得提醒沈漠重一下。 …… 翌日,家里大人孩子一大早就出门了,大人们忙着干活,忙着建设肥皂厂、盯着粉条厂,而孩子们则是穿着棉衣棉裤四处跑。 往年这时候,因为家里缺少棉衣服,孩子们大多是待在家里不能出门,但如今人手一套棉衣棉裤,倒是了撒开了玩耍,这叫孩子们整天小脸儿红扑扑,高兴的不要不要的。 而谢菁琼和江战霆稍作整理,看时间差不多,这便启程前往公社的沈家四合院。 沈漠重近日身体是越来越好了,以往天一冷就总咳嗽,偏偏……别看他平时风光霁月的,但其实是杆老烟枪,烟瘾还挺大的,哪怕咳个惊天动地也忍不住那烟瘾。 但这回倒是奇了,好像自从谢菁琼托付秦主任给他送了一份礼之后,他日日喝着那蜂蜜水,病情不但悄然转好了,就连这咳嗽也止住了,连嗓子都不像以前那么难受了,人也看着越发精神了。 “哥,哥!你快看,谁来了?” 这会儿,四合院屋里,炕上暖呼呼的,沈漠重嘴里叼着一支烟,手中捧着一本书,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 当他弟沈云销风风火火地闯进来时,他抬了抬眼:“谁来了?怎么把你兴奋成这样儿?” “是小嫂子,还有战霆哥!” “他从部队回来了?” 沈云销疯狂点头。 但其实比起江战霆,他内心里更欢迎谢菁琼! 因为是沈云销心里有个小秘密。 他觉着,霆哥家的小嫂子准是一个有福气的! 要不咋小嫂子之前送给他哥一大罐蜂蜜,之后他哥身体就慢慢变好了呢? 而且之前沈漠重曾让沈云销打听过谢菁琼的事情,所以沈云销也听说了谢菁琼的那些个“壮举”。 比如一进山就能抓住山鸡兔子,甚至还打到过一头山猪,还有粉条厂等等。 这老江家日子越过越好了,外头都说,这是因为江战霆娶了个有福气的小媳妇儿,这是沾了小媳妇儿的光啊! 所以沈云销就觉着,他哥并且能有起色,肯定也是因为霆哥家的小嫂子,那可是个小福星啊! 而现在,福星驾到!! 162:江战霆:“我,虐狗了” 这样想着,沈云销眼神亮晶晶的。 而炕上,沈漠重一听,眉梢挑了挑,立即取下口中香烟说,“云销,把窗打开,通通风。” 作为一个实打实的老烟枪,他这烟就没断过,总是刚抽完一支没多久就点下一支。 抽烟的人自己不觉得呛,但如果只江战霆一个过来也就罢了,问题是江战霆还带来了家属,对方又是个小姑娘。 沈漠重摇了摇头,想着想着就掐灭了手中这支烟。 “哎,好嘞!” 沈云销答应得痛快,麻溜走向窗户。 在他推窗时,江战霆也拎着一个麻袋子,领着谢菁琼走进了屋里。 “咋这么呛?” 果然,新鲜空气呼吸久了,冷不丁一进屋,沈漠重这屋里烟熏雾罩的,江战霆不赞同地皱了一下眉。 “你就不能少抽点。” 他也抽烟,尤其以前当兵时,工作累了,训练量太大了,心情不好了,身体疲惫了,总会点上一支解解乏,可自从回家后,哪怕烟没戒,但在这方面很注意。 他要是敢像沈漠重这样一支接一支,抽得整个屋子全是烟雾,他老子娘非得拎起擀面杖教训他不可。 这样一想,江战霆一激灵,立即回头看向谢菁琼:“媳妇儿,呛不?” 谢菁琼笑着摇摇头,“没事儿。” 不过她探头看了眼炕上的沈漠重,男人手边的烟灰缸里积满了烟蒂,看似风光霁月,可如今一瞧又很有生活气息,很接地气儿。 她有种新鲜感,原来大名鼎鼎的沈乡长私底下是这副模样的。 沈漠重笑:“让小嫂子见笑了。” 然后看向江战霆,“你怎么过来了?” 江战霆放下手中麻袋,“这不是家里老太太惦记,觉着你帮了大忙,你身体又不好,恰好昨儿我媳妇儿上山弄几只山鸡兔子,就匀出一只送过来,正好帮你补补身子。” “你家大娘真是客气了。” 沈漠重失笑,窗外的冷风刮进来,卷走屋里呛人的烟雾。 之后江战霆领着谢菁琼坐在了炕边上。 谢菁琼没插嘴,而江战霆则是和沈漠重聊了起来。 江战霆盯着沈漠重看了好几眼,“你这身体看着像是好多了?” 正好沈云销沏了一壶茶端进来:“霆哥,小嫂子,来来来,这可是好茶,是前阵子我哥从京城弄过来的。” 给二人分别倒了一杯,沈云销又叽叽喳喳,跟个麻雀似的,那嘴皮子一开一合就停不下来了。 “我哥身体最近是真好了不少,说起来这也真是多亏了小嫂子,托了小嫂子的福。” 沈云销提起谢菁琼曾送蜂蜜的事情,然后厚着脸皮嘿嘿笑:“小嫂子,您之前那蜂蜜到底是从哪儿买的?还有没?自从喝了那个蜂蜜水,我哥身体就好多了,咽炎都减轻了不少,也不像从前咳嗽得那么狠了。” 谢菁琼笑:“那蜂蜜配方有点特殊,正好我又带了两瓶过来。” 她从麻袋里掏出两大瓶蜂蜜。 登时,沈云销如获至宝,捧着蜂蜜就不肯撒手了,自个儿杵在地上嘿嘿地傻乐。 看见这一幕,江战霆也不禁一笑,他抬手摸了摸谢菁琼的头,好似摸一小孩儿似的,这叫谢菁琼心里一软,但脸颊也有点儿发烫。 她警告似地瞪了他一眼:别动手动脚,这儿还有人看着呢。 江战霆理直气壮地看回来:怕啥,老子摸媳妇儿,天经地义! 然后又揉了一下谢菁琼的头。 沈漠重眉梢一扬,瞧着这一幕,就觉得挺稀奇的。 “百炼钢也能化为绕指柔,你这变化是真大。” “那是,谁让我有媳妇儿呢。” 提起这,江战霆可得意的不行,看那表情就跟骄傲炫耀似的,一看就知道,他对如今的生活状态很满意,并且日子过得很幸福。 沈漠重无语,就觉着,这江战霆是咋想的?这是在杀狗呢,自己就是那条被杀的狗。 不过,还真别说,看见江战霆婚后过得这么好,他也有了几分想要成家的念头。 毕竟他年岁本就和江战霆差不多,只比江战霆小了一两岁而已。 然而,想是这么想,但一琢磨,自己这身体,哪怕近日像是有些起色了,但也没准是回光返照,能活多久还不一定呢,真要是结了婚,岂不是得连累人家女方,让人家女方守寡? 还是别干那缺德事儿了。 之后俩人又聊了起来,他们两个聊的一些话题谢菁琼听不懂,恰好沈家兄弟还没吃饭,沈云销像个勤劳的小蜜蜂,里里外外地忙活。 谢菁琼想了想,就跟着沈云销一起做饭去了,把屋子里的空间留给了两个男人们。 “小嫂子,别,您是客,哪能让您做这个。” 厨房这边,一见谢菁琼撸袖子,沈云销连忙喊停。 谢菁琼觉着这沈云销也算是挺有意思的。 看起来是个大小伙子,身高大概一八一,长得俊朗,阳光帅气,可那眼神清清澈澈干干净净的,看着很是稚嫩,有着几分少年气,能瞧出沈漠重把他保护得很好。 “没事儿,正好我看这儿材料挺齐全的,我会炖药膳,等会儿把那山鸡收拾收拾,炖一锅鸡汤出来。” 沈云销本想继续阻止,但一听“药膳”俩字儿,这是对他哥身体有好处的,当即支吾了两声,害羞地抓了抓脸颊:“那小嫂子,麻烦您了。但也不能让您一个人忙活,我在旁边打下手。” “好啊!” 谢菁琼点着头,瞧着沈云销这模样,仿佛自己多了个弟弟似的,这人也真是讨喜。 …… 厨房两人忙得做饭,而屋子这边,窗户开着通了一会儿风,等屋里的烟雾散开一些后,江战霆就起身关上了窗户,免得把沈漠重冻坏了。 这可是个病号,来大岭乡这边不是为了当官儿,是为了养病的。 “对了!” 关完窗户,江战霆一转身,就露出几分正色来。 “我这次回部队,听说了一些事儿,京城那边不是很太平,应该是和你本家有关。” 沈漠重神色一顿,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沉默了几秒,才“嗯”了一声,“我心里有数。” 江战霆一听就知道,沈漠重怕是早就得到消息了。 京城沈家,本是权势之家,而沈漠重本人更是个京三代。 只是沈漠重这人的身世有些复杂。 当初年仅三四岁,沈父沈母就离婚了,甭提那个年代,就算是如今,这两口子离婚的也是少有。 但沈母是个坚强的女人,又曾喝过洋墨水,离婚后带着俩孩子出国了。 直至后来沈母过世了,沈老爷子又一直放不下远在海外的两个孙子,才派人暗中接触和沈漠重哥俩相认。 可是前两年沈老爷子病危过世了,从那之后沈漠重兄弟二人的处境就越发不妙,被一些人视作眼中钉。 而在沈家忙于内斗时,偏偏又发生了另外一件事。 沈家那边鼠目寸光,光顾着着眼于当下,忙着攫取手中利益,一大家子明争暗斗,内讧个没完没了。 但忽略了一件事。 从前沈老爷子活着时,就像个定海神针似的,外头也没人敢动沈家,凡事得给老爷子几分颜面,可老人一死,人走茶凉,这样一来,墙倒众人推。 如今的沈家,已是大厦将倾。 163:让我亲一口 不久,厨房那边传来香气,这山鸡也不知谢菁琼是怎么炖的,那叫一个香,虽说加了点儿药材,混杂了一些中药味儿,然而在旁打下手的沈云销却馋得直流口水。 除了这一大锅鸡汤外,谢菁琼还另炒了几个小菜。 等饭菜出锅时,沈云销喊着:“霆哥,帮我搬一下桌子。” “成。” 江战霆立即起身,一张炕桌放在土炕上,接着饭菜全部摆上桌,四人围坐在了炕桌边。 沈云销早就馋得不行了,一落座,先是帮他哥盛了一大碗鸡汤,然后就急火火地夹了一筷子炖熟的山鸡肉。 “真香!” 不但闻着香,吃起来更香。 “小嫂子这手艺真是绝了!” 他冲着谢菁琼竖起一根大拇指。 就连沈漠重都很意外,他向来少食多餐,可这一顿竟然吃撑了。 山鸡炖得有滋味,鸡汤又鲜美,还有那几个配菜,沈漠重就算是以前在京城时,都没吃过这么香的饭菜,这手艺都快比得上国宴大厨了。 “嫂子手艺确实不错。” “那是!” 江战霆马上挺胸抬头,他媳妇儿被夸,比他自己被表扬还叫他高兴。 那模样实在没眼看了,谢菁琼无语地拍了下他胳膊。 江战霆冲她一笑,身子也歪到她这边来,用胳膊轻撞了一下她的肩,那脸上笑容闪亮闪亮的,一看就幸福得不要不要的。 谢菁琼:“……” 无语地捂了一下脸,算了,随他去吧。 就算男人笑得有点傻,但好歹是自己的男人,又不能扔了,那就只能宠着呗。 吃完了这顿饭,也快中午了,江战霆带着谢菁琼起身告辞。 沈漠重亲自下炕,将两人送出了一段路。 不过,沈漠重突然提起了一件事。 “你往后有什么打算?” 江战霆悻悻然:“上头死活不让我退伍,但我是真不想干了,最后只能双方各退一步。等过完年,可能会去春市吧。” 沈漠重一听就懂了:“特管局?” 江战霆点了一下头,“对,领导打算安排我去那边,让我继续去发光发热。” 沈漠重笑了,怪不得一提这事儿江战霆就脸色发苦,特管局那边可一点都不比部队轻松,甚至没准比部队更忙,到时候两口子聚少离多。 而看江战霆这样,分明是变成一个恋爱脑了,恨不得一天二十四小时全跟小媳妇儿黏在一起,让他离开他媳妇儿,就跟要了他的命似的。 沈漠重摇头笑笑,可这心里也算舒坦了。 让你虐狗,该啊! …… “特管局是什么?” 两人回家时,手牵着手,不过天气太冷了。 江战霆抓着谢菁琼的手一起揣进了兜里,在口袋里焐着,省得小媳妇儿冻手。 听谢菁琼这么问,他苦着脸回答:“大致上,就是干一些正常人干不了的事儿,管一些正常部门管不了的活儿,比如抓个间谍啊,出个民间任务啊,差不多就这样吧。” 谢菁琼见他无精打采,抬起小手揉揉他脑瓜:“振作点儿,等过完年我也肯定得忙起来。” 江战霆转了转眼珠,突然看了看四周,见四下无人,一片白雪皑皑。 突然“咚”地一声,他把谢菁琼按在了树干上,“媳妇儿,我不开心,让我亲一口?” 谢菁琼:“?” 我怀疑你故意耍流氓! 什么不开心?全是想亲我的借口! 但,想是这么想,却十分配合地仰起一张白净的小脸蛋儿,“就只亲一口吗?不多亲两口三口吗?” 噌地一下,男人的眼神像是被火把点亮了,立即捧住她脸颊,那热乎乎的大手焐热她冰冷的脸蛋儿,火热的唇舌也凶猛地吻了过来。 幸亏这是冰天雪地,又是在外面,不然照江战霆这势头,俩人非得亲着亲着滚到炕上去不可。 到最后,谢菁琼被他亲得腿都有点儿软了,脑子更是迷迷糊糊的,而江战霆见小媳妇儿两眼水润润,心里那满足简直甭提了。 直接把小媳妇儿背了起来,坚硬有力的手臂分别架着小媳妇儿的两条腿,背着她慢慢地往回走。 希望这路再长些,再长一些些,他能背她一辈子,愿意就这么背着她走完这一生。 …… 接下来的日子较为顺遂,年底之前,肥皂厂总算竣工了,大队长李全国像完成了什么心头重担似的,看着那偌大的厂房,一股豪情冲天而起。 以前办粉条厂时,他也激动,但那顶多只能算小打小闹,直至如今,他才终于有了一种成就感。 他们青山屯生产大队,竟然也有自己的厂子了!不再是个小作坊,是个真真正正的大厂子! 然而,青山屯办厂这事儿早就在十里八村传遍了,最近不少人借着走亲戚的名义过来打听消息。 就好比,这天上午。 “懒猪,快起来,都九点多了。” 谢菁琼掀开被子,一巴掌拍在江战霆屁股上。 你还真别说,这当兵的体格就是好,八块腹肌人鱼线,那是应有尽有,就连这臀都十分挺翘,看起来十分好看,而那古铜色的皮肤,更为这高大挺拔的躯干增添了几分野性的力量感。 “媳妇儿~~~” 江战霆睡得迷迷糊糊,两人如今赤条条的,他本是趴在被窝里,但这会儿翻了一个身,胳膊下意识地往谢菁琼这边搂了过来。 “再陪睡一会儿,乖。” “还睡?不能睡了,不然该昼夜颠倒了。” 谢菁琼无语,像逗猫似的,抬手搔了搔男人的下巴颏。 昨天两人胡闹的有点晚,自打开了荤之后,不但他迷那种事儿,谢菁琼也挺上瘾的,每天晚上睡觉,至少也得深夜十二点之后。 但昨晚上谢菁琼穿了一件从空间里头掏出来的黑胸罩,配上个蕾丝的小内内,那雪白身子那叫一性感,又纯又欲的。 像狼一样的男人看见后,登时胃口大开,把她里里外外地吃了好几遍,直至闹到凌晨三点多,俩人这才倦极而眠。 不过谢菁琼还算满有先见之明的,临睡之前悄悄喝了忌口灵泉水。 嗯,论这方面的体力,她发现她是真比不上这糙汉子,既然比不上,那就只能靠作弊,只能靠灵泉水往上顶了。 “快起来,娘昨天说了,今儿准备大扫除,旮旯胡同都得收拾干净,再不起娘就进来喊人了。” 江战霆眼睛掀开一条缝,冲着她笑,突然把手伸向她后脑勺,一个用力,将她脑袋压过来,将她嘴唇按在自己的嘴上,不轻不重地咬了她一口。 之后,他这才像是精神些:“起了起了!” 他自个儿坐了起来,拨拉两下自己的头发,突然一顿:“媳妇儿,我头发好像有点长了?等会儿你帮我剪剪?” “嗯,行。” 谢菁琼应着,心平气和的,但心里默默补充一句。 他八成真是个大狗子。 还是个粘人包。 既听话,又喜欢粘着她。 不过,感觉还不赖,她忍俊不禁,自个儿低着头,低低地笑了开来。 可就在这时,外头传来一阵喧闹声。 “哎唷,女婿呀,江老四呢?我女婿在家没?” 隔着窗户听见一个中年大婶儿在外叫喊,谢菁琼听得愣了愣:“这谁啊?” 顺着窗户往外看,可惜窗帘拉得严实,啥也没看着。 她一边糊涂,一边拿起衣裳往身上穿。 而江战霆正按着肩膀活动着臂膀,听见那大婶儿的声音后,他浓眉猛地一皱,脸也阴沉了下来。 “那是老四的丈母娘。” “秋秋她娘?” 谢菁琼穿衣的手一顿,接着,又一脸狐疑。 既然是孙秋怡的娘,可,为什么霆霆脸色这么差? 难道…… 她眉梢一挑,心里明悟了几分。 164:小暴脾气 等两口子穿戴整齐后,一前一后地从屋里出来,就看见门外那个中年女人挽着个大箩筐,头上裹着条破旧的头巾,已经大大方方地闯了进来。 孙秋怡今儿正好没出门,在家带孩子,一看见她娘丁大枝就脸色不好。 “您怎么过来了?”她本是个秀气的性子,内向又腼腆,但这会儿皱着眉,可见对丁大枝并不欢迎。 丁大枝撇着嘴:“我说秋怡啊,你这孩子咋这么不孝呢?你婆家日子过起来了,甚至都办厂子了,也不知道通知家里一声,让咱们也跟着沾沾光儿。” “这有道是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倒是好啊,光顾着自个儿吃饱不饿了,一点都不念着自家的爹娘。” “怪不得人家都说生儿不生女,这嫁出去的女儿全是泼出去的水啊。” 孙秋怡脸一僵,她咬着嘴唇攥了攥拳头。 谢菁琼本是站在屋檐下,一副旁观模样,可一听这话,她呵呵一声。 “我说亲家母,您这话可就着笑了不是,你说生儿不生女,那照你这个说法,您又是哪来的?” “你谁啊?”丁大枝登时瞪起了眼珠子,一脸不高兴地看着谢菁琼。 那刻薄的视线上上下下打量着,她撇了撇嘴,心说这丫头怎么长得像个狐媚子似的,一身的骚劲儿。 谢菁琼长得美,不过这年头,大伙儿可能是从前吃苦吃多了,就喜欢那种屁股大好生养的,觉得姑娘家家身上有点肉才好看。 而谢菁琼呢,倒也不是那种骨感美,只是骨架小,显得瘦,皮子又白皙,再加上那气质又出众,尤其是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可灵动得很,瞧着像是会说话一样。 可这副灵气逼人的模样,落在这丁大枝眼里,就成了骚劲儿了。 “我啊?我是秋秋她大嫂,怎么着,亲家母是有什么想要赐教的?” 这大上午的,这大婶儿一进门就絮絮叨叨,听起来就是个重男轻女的,而且对孙秋怡讲话那么不客气。 谢菁琼是个护短的,能容忍才怪呢。 丁大枝一愣,瞪着眼珠子喊起来:“秋怡她大嫂?哎唷,那不是小傻子吗?” 谢菁琼这“傻”名早就传遍了十里八方了,可她身后,正准备去打洗脸水的江战霆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你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儿,你骂谁傻呢?” 这糙汉爷们儿脸一沉,那叫一凶神恶煞,活像个黑脸阎王似的。 丁大枝僵了僵,被江战霆震慑了,不禁后退了两步,又觉得这样很是没面子。 突然一大巴掌狠狠扇在了孙秋怡脸上。 “你是死的啊?就这么让你婆家人冲我大呼小叫的?我可是他亲家!” 她竟然冲孙秋怡骂了起来,心里气不过,抬手就想再扇一个大嘴巴子。 然而谢菁琼脸一凛,三两步冲上来一把握住她胳膊:“在我们老江家,打我们江家人?你哪儿来的胆子?滚!” 她狠狠一甩,丁大枝踉跄着后退了几步,差点没一跤摔在地上。 谢菁琼低头看着孙秋怡,“秋秋?没事吧?” 孙秋怡眼眶都红了,正捂着半边脸颊呢,如今眼里噙满了泪水。 她吸了吸鼻子,摇着头,坚强地说:“大嫂,我没事儿。” 但那声音已经哽咽了,她心里真挺委屈的。 谢菁琼气一沉,冷着脸看向丁大枝:“你到底是来干什么的?有事说事,没事就滚,别逼我撵你第二遍!” 她是真生气了。 老江家这些媳妇儿们,彼此感情好,处得就跟亲姐妹似的,尤其是孙秋怡。 说起来谢菁琼今年才十八,过完年也才十九岁而已,孙秋怡已经是孩子娘了,比她还要大个三四岁,但架不住孙秋怡面嫩。 有时候看着孙秋怡,听孙秋怡管自己叫一声大嫂,谢菁琼就觉着孙秋怡像个妹妹似的。 而自家妹子叫人欺负了,这换谁能忍住? 她没直接把丁大枝抡出江家大院儿,就已经算是很留面子了。 可丁大枝一阵傻眼,“你,你你你,你这人咋这样呢?我闺女嫁到你们老江家,我来看我闺女,我来走亲戚,你竟然这么对我?” “好啊,你们老江家发达了,日子过起来了,看不起咱这些穷亲戚了,这不明摆着欺负人嘛!” 她竟然拍着大腿干嚎起来,还冲左邻右舍嚷嚷着,让大伙儿过来评评理。 正好是冬季农闲的时候,肥皂厂又已经建完了,大伙如今没事儿干,男人们偶尔打个麻将,偶尔玩个扑克,女人们则是留在自家炕头缝缝补补。 哪怕江家住的这地方偏僻,附近邻居很少,可架不住丁大枝那破锣似的大嗓门实在太响亮了。 她这么一嚎,倒是真嚎来几个人。 “咋了咋了,这是出啥大事儿了?” 几个相熟的婶子趿拉着鞋子,披着袄子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谢菁琼上前一步,把孙秋怡挡在了身后。 “这大婶儿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这大晌午的突然跑来我家,还扇了我家秋秋一巴掌,口口声声喊着她是我们老江家的亲家,但谁家亲家母像她这样?打人还打到婆家去了?” 要说一开始只是觉得这人重男轻女性子不咋地,但自从丁大枝扇了孙秋怡一巴掌开始,谢菁琼这暴脾气是彻彻底底地被激发出来了。 而她一开口,院外几个婶子登时冲着丁大枝指指点点了起来。 “好家伙,原来是孙家屯的,这是老四媳妇她后娘啊!” 谢菁琼:“?” 一听这话,一下子就愣住了。 后娘? 她原本以为是亲娘呢,但原来是后娘? 而院外大伙儿还在唏歔着。 “老四媳妇也真是个可怜的,她亲娘死得早,亲娘活着时,她算过得不错的,就算是个小丫头,也能去上学,可她亲娘一死啊,这有了后娘亲爹变后爹。” “学校不让去了,不能念书了,小小一个人儿,还得起早贪黑的帮这后娘洗衣服洗袜子,还得照顾她后娘生的儿子们。” “想当初两家议亲时,她这后娘狮子大开口,要了一百多块钱的彩礼呢,甚至还说,江老四要是拿不出这笔钱,就让秋怡嫁给一个老瘸子呢。” “这人心思是真坏,可不是啥好人啊……” 谢菁琼听了那些话,一脸不敢置信地回过头,猛地看了看孙秋怡。 而孙秋怡吸了吸鼻子,从谢菁琼身后站了出来。 “娘,您到底是来干什么的?” 165:薅羊毛 听见这话,丁大枝一激灵,登时忘了狼哭鬼嚎,她那精明的小眼睛里满是算计之色。 “秋怡啊,娘也是没招儿了,咱家这日子真是过不下去啦!” 她假惺惺地抹起了眼泪,活像她多可怜似的。 要不是之前见过她撒泼打滚的模样,谢菁琼真就差一点儿信了。 她冲孙秋怡使了个眼色,孙秋怡握住她的手,仿佛这么做,能从谢菁琼身上汲取什么力量。 只要大嫂在身边,她就感到很安心。 “娘,这年头没谁比谁容易,但咱家情况还算好点儿的,好歹我跟老四结婚时,那一百多块钱的彩礼,我全部留给娘家了,就当霸道我爹他好歹把我养大了。咱家有钱,又不缺吃的,日子哪里会过不下去,您这话可真是说笑了。” 谢菁琼眉梢一挑。 孙秋怡和娘家关系不好,这些日子谢菁琼从未听孙秋怡提过孙家。 甚至当初六儿出事儿时,家里正捉襟见肘,当时正是缺钱的时候。 后来谢菁琼曾听说,为了这事儿,老二媳妇、老三媳妇,那俩人都曾回过娘家,但孙秋怡却提都没提过一句。 八成在孙秋怡心里,早在她出嫁时,早在丁大枝这后娘为了彩礼钱想把她嫁给一个老瘸子时,她心里就没娘家了,单方面和她那个娘家断绝关系了。 可惜……谢菁琼心里叹气,心说真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你这死丫崽子,你咋讲话呢?什么钱不钱的?况且你和江老四结婚这么久,那一百多块钱又不是金山银山,早就花没了!” “咋,还想让我和你爹指望那一百多块钱过完一辈子咋地?” 丁大枝竟然还理直气壮的。只要一提钱,她马上变得尖酸又刻薄,活像生怕孙秋怡从她手里掏钱似的。 孙秋怡绷着脸,她脸色稍微冷了冷。 “不管怎么说,当初你和爹想把我嫁给那个瘸子时,我就已经说过,你们想要让我嫁,没问题,但从那之后,我和你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后来是老四听说这件事,赶在那个瘸子之前把我娶走。” “你们也曾答应过,不管我以后过得是好是坏,你们都不会在乎,也不会来找我。毕竟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一旦嫁了人,就跟娘家一点关系都没有了!” 谢菁琼听见这话,诧异地看向孙秋怡。她知道孙秋怡和老四是青梅竹马,但她原本以为两人是自然而然走到一起的,万万没想到中间竟然还有这样的小插曲。 她沉默着搂住孙秋怡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旋即和孙秋怡一同看向丁大枝。 “你也别说废话了,你在打什么算盘我一清二楚。但是现在,请你离开,我们老江家不认识你,也不认你这门亲家。” “秋秋是我们江家的儿媳妇,但既然提前已经说好了,那不管如今我们一家是富贵是贫穷,那都和你们没任何关系!” 谢菁琼这话说到了点子上。 丁大枝是个典型的市井小民,同时也是一个见钱眼开的泼妇。而且又是个后娘,以前不管孙秋怡死活,如今却突然厚着脸皮贴上来,能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听说老江家日子过好了,青山屯这边建厂了,于是想要沾沾光,拿老江家当肥羊,想从江家身上薅好处。 可,这种事儿,谢菁琼能让吗?必然是不让的! 如果孙家以前对孙秋怡好也就罢了,都是亲戚,自己家日子过好了,帮衬一把也是可以的,她不是冷血的那种人。但问题是,她又不是傻了,这哪是什么亲戚,这是冤家,是仇人,就算扶贫也没有这么扶的。 “走吧,秋秋,你回屋,剩下的我处理。” 谢菁琼拍了拍孙秋怡的肩膀,她知道孙秋怡一直强撑着,不论如何,丁大枝的出现,都已勾起她许多不美好的回忆。 “可是大嫂……”孙秋怡不放心,因为她很清楚丁大枝是个多么难缠的女人,要不然她以前在娘家时,也不会被丁大枝欺负的那么惨。 但谢菁琼却只是一笑:“放心,我能解决,快别哭了,不然等会儿老四回来该心疼了。” 孙秋怡咬了咬自个儿的嘴唇,一串扑簌簌的泪珠子再次从她脸上滚落了下来。 “大嫂……”她哽咽着,她想,能嫁进老江家,能遇见她男人江四弟,真是她的福气,而能有个这样的大嫂,那更是个福气之中的福气。 谢菁琼冲着她宽慰地笑了笑,然后一把抱起六儿,将六儿和孙秋怡一起送回了四房。 但等她出来时,发现外头看热闹的那些人不但没散开,竟然还吵了起来。 “咋,难道我说的不对?” “这照我说啊,我大哥他们一家就是没良心,人家媳妇儿的娘家日子过不下去了,来求求他们,他们又不是帮不了,咋还这么狠心地把人往外撵呢?” “我看他们可真是缺老德了,这是丧尽天良啊!” 外头那吵吵把火的大嗓门,竟然是江家那位三姑姑。 除此之前还有刘婆子。 “就是就是,他姑说得对,这老江家咋能这样呢,人家老孙家好歹是老江家的亲家,这亲家母上门,不做几个好菜招待也就算了,竟然还仗着人多欺负亲家母,咱十里八村就没见过这样的……” 极品竟然扎堆了。 这俩人一搭一唱的,叫喊得那叫一个欢。 而丁大枝一见这俩人帮自己声援,那更是腰杆子笔直笔直的,挺胸抬头,可把她得意的不行。 “老江家的,都听见了?你们可不能不干人事儿,有句话可说得好啊,人在做,天在看呐!” 谢菁琼眯了眯眼,登时一个冷笑:“我看你们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她锐利的视线扫向刘婆子和江三姑。 最近老江家势头正大,不但大队长李全国里里外外向着老江家,就连青山屯的其他人,也有不少受过江家的恩惠,很是偏心老江家。 江三姑和刘婆子以前得罪过老江家,最近在生产队混得很是凄惨,每逢出门总要被人指指点点说尽了闲话。而在这种情况下,她们只能暂避老江家的锋芒。 可今日出了丁大枝这事儿,这俩人又是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这不,竟然还舞起来了。 166:全都回来了 “你咋说话呢?”谢菁琼一开腔,刘婆子和那江家三姑江晓兰登时就不乐意了。 “哎唷,”丁大枝见此,更是阴阳怪气地说,“真是世风日下啊,老江家这娶的是个什么媳妇儿啊?我听说那可是老江家的三姑姑,哪有侄媳妇这么说自个儿亲姑姑的,真是开了眼呐!” 江晓兰阴郁着一张脸,她看谢菁琼不顺眼,主要还是因为她和老江家有过矛盾,当初六儿住院时她曾撬开老江家的地窖,偷走过老江家的粮食,当然后来也被教训得很惨。 甚至大队长李全国还曾出手干预过此事,不过江晓兰向来是个没脸没皮的,那无赖手段使出来,赖掉了本该付给江家的赔偿,一副光脚不怕穿鞋的模样,叫大队长看见她都头疼。 后来那事儿就这么算了,老江家也没再追究,但江家所有人心里默认,就当江晓兰死了,往后没这个三姑,懒得再跟她打什么交道。 不过很显然,老江家虽然大度不追究,可江晓兰心里却记恨着呢。 “战霆他媳妇儿,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她竟然气汹汹地质问了起来。 谢菁琼,“呵呵”一声。 真是给这些人脸了! 拿她老江家当软柿子呢,以为谁都能扑上来咬一口。 她突然抄起立在墙角的稿把,神色不善地推开院门走了出去。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 江晓兰吓了一大跳,赶紧往后一闪,正好撞在刘婆子身上。 刘婆子“哎唷”一声:“你干啥,你眼瞎啊?” 她推搡江晓兰一下,而江晓兰本就是个彪的,一见这登时来了一股子火气。 “你说谁眼瞎呢?你才眼瞎呢!谁让你站在我后边的?我撞着你也是你活该!” 她蛮横不讲理,但刘婆子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两人你来我往地吵了几句,接着,竟然动上手了。 谢菁琼:“?” 一脸蒙圈地看着这一幕,低头看了看自己拎在手里的稿把,顿时有种英雄无用武之地的感觉。 而就在这时候,“让让,让让,叔伯婶子们,麻烦让让!” 有那腿脚快的,跑去粉条厂喊回了江老头和江老太,而江战霆早就趁人不注意跑了,去把江四弟等人拽了回来。 这年轻的大小伙子腿脚快,哪怕距离远了点儿,却比老头老太太还要早一步赶回来。 等江四弟从人堆外头挤进来,一见这边刘婆子和江晓兰打得风风火火,当场就有点儿发懵。 “这……?” 江四弟怀疑人生。 刚刚他大哥说,他那个丈母娘来了,他当场就愣了一下,心说他哪有什么丈母娘,秋秋她亲娘早就过世好多年了。后来反应过来,才想起秋秋还有个后娘叫丁大枝。 怕媳妇儿受委屈,他一路往回跑,鞋子都差点没丢一只,可谁成想,如今这在自家大门口闹事儿的,竟然不是丁大枝,而是他们那个三姑,还有刘婆子? 但,甭管是哪一个,江四弟都挺不待见的。当然,比起处理这些纷争,他更在意媳妇儿。 “大嫂,我媳妇儿呢?秋秋没事吧?” 谢菁琼无语地摇摇头,指了指四房:“屋里呢。” 江四弟松了口气,作势就要回屋见媳妇儿,然而,突然一个影子扑过来,丁大枝竟然一把抱住了他胳膊。 “哎唷,女婿啊,女婿你可算回来了,那些个不孝顺的,可欺负死你娘我了啊!” 江四弟脸色一黑:“我只有一个娘,你又算是我哪门子的娘?你给我撒开!” 自从六儿住院那件事之后,江四弟似乎成熟了不少,脾气也变了不少,本是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好似个斯文书生一样的男人,如今却动不动冷脸,变得多了几分攻击性,不再像以前那么温和了。 丁大枝有点傻眼,觉得这江四弟和她印象中的不一样了,但也没多想:“女婿,你咋说这话呢……” “我不爱听你磨叽!你撒不撒开?不撒开是吧?” “啊——!” 他突然拧住丁大枝胳膊,逼迫丁大枝撒手,然后像阵风似的冲回了四房。 正好孙秋怡出门。 六儿被留在了屋里,这两口子一见面,孙秋怡眼圈儿就红了:“老四……” “我在呢,我回来了,没事没事儿,乖,有我在呢。”他一把揽住了媳妇儿,那失速的心跳声也终于渐渐平静了下来,不再像之前那么急躁了。 同一时间,江战霆也来到了谢菁琼身旁,一看小媳妇儿手里的稿把,登时脸色一黑:“我就一会儿没看住你,你拿这玩意儿是想干啥?” “当然是……”谢菁琼刚想说,当然是为了揍人啊。 但没等说完呢,江战霆就从她手里抢走了稿把,“这玩意儿挺沉呢,万一不小心砸伤你自己脚面呢?再说了,这玩意儿这么长,万一打人时不小心打到你自己呢?” 他紧皱着一双浓眉,板起脸来教训谢菁琼,可谢菁琼却噗嗤一声,竟然被他逗笑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怎么可能那么蠢。” 她水汪汪的眼睛笑盈盈的。 对此,江战霆抬手揉揉她的头。 “你不是小孩子,你是我媳妇儿。” 所以他才心疼她,所以他才会操心,真要是自个儿的闺女儿子,没准他还懒得管呢,但媳妇儿不一样,媳妇儿是要跟自己过一辈子的,哪怕只是稍微磕了碰了,都得叫他心疼死的。 谢菁琼又是笑了笑。 而院子里,江四弟和孙秋怡拥抱在一起,院子外,江战霆和谢菁琼正冒着甜蜜泡泡儿。 这里一对、外一对,光顾着甜腻黏糊了。 而江家院外,丁大枝、江晓兰、刘婆子,还有那些村民们:“………” 这老江家是在干啥呢?你们这样,是要致我们于何地呀? 我们不要面子的吗? 恋爱这玩意儿,那可真是齁甜齁甜的,不管何时何地,总能愉快地秀起来。 …… 又过了好半晌。 本是凑在一起掐架的刘婆子和江晓兰甚至不再打架了,她们和丁大枝联合起来,一起面无表情地瞪着江家这边。 而这时候,江四弟似乎终于和他媳妇儿孙秋怡抱够了,两口子手牵手朝外头走来。 167:心态炸了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什么我们想要干什么?” 江晓兰翻了个白眼,一副气不打一处来的模样。刚才她跟刘婆子掐了一架,这会儿头发乱了,脸上还有条血痕子,看起来可真是狼狈得不行。 江四弟面无表情:“要是没事儿就请你们立即离开!要是有事儿,那不如直接去公社派出所找公安!”总之别来他们老江家无理取闹。 “女婿,你这是说的啥话啊……”丁大枝凑了过来,哪怕已经闹到这步田地,她依然没放弃从老江家身上薅羊毛的可能性,竟然还腆着脸上赶着往人家面前凑。 但江四弟却越发不耐,那神色也越发冷淡起来。 “别管我叫女婿,当初我跟秋秋结婚时,我们是拜的坟头,又不是拜的你。我丈母娘只有墓里的那个,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 “还有你!” 他看向江晓兰:“你当初撬开我家门锁,偷了我家那么多粮食,把我家囤的土豆白菜祸害了不少。当时发生这事儿时我人没在家,但那并不代表我不知道!” “那之后你不是销声匿迹了吗?平时猫着不见人影,怎么,现在终于好意思出来见人了?终于打算还我们老江家赔偿款了?” 他瞪着江晓兰。 而江晓兰一下子就急了:“什么赔偿不赔偿,我可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一脸心虚,神色闪躲地往后退。 江四弟又看向刘婆子,“怎么,你家栓子胳膊好了?我家六儿住院那么久,我正心疼着呢,用不用我再帮忙打断他另一条胳膊?” “你!!” 刘婆子气得不轻,翻着白眼儿险些没气晕过去。 而,见到这一幕的谢菁琼:“???” 那可真叫一叹为观止。 原来老四竟然是这种性格的吗? 好家伙,这何止是嘴炮王者而已,他一开口,直接把仨极品怼得说不出话来了。 正好这时候,江老头江老太赶回来了,围观的叔伯婶子们也喊来了大队长李全国。 而李全国一听这事儿,顿时嗷唠一嗓子,青山屯那些受过老江家恩惠的,比如以前吃过江家的山猪肉的,又比如在粉条厂工作上班的,还有一些心里琢磨着卖给江家一个好,好在肥皂厂招工时借此机会脱颖而出的…… 总之一大堆人,林林总总加起来得有百八十个,竟然拎着家伙事儿,一个个杀气腾腾地赶了过来。 “咋回事?” “是谁来江大爷家闹事儿?” “咋,当我们青山屯的人全死绝了不成?外村人竟然也敢欺负到我们头顶上来?” “看,那不是江晓兰吗?” “这没脸没皮的,咋,又想撬人家地窖,又想偷人家粮食了?” “还有那个刘婆子,怎么哪儿有事儿哪儿就有你,一天天尽不知消停……” 这些人你骂一句我骂一嘴,并且还提着斧头棍棒还有铁锹冲这边虎视眈眈。 哎呀妈呀!可把江晓兰等人吓死了。 尤其是丁大枝,那脸色都绿了。 “这这这……误会,误会,全是误会……”她一边赔着干笑一边往后退,心里是真有点儿打怵啊,这青山屯的人咋全都这么吓人呢? “误会个屁!来几个婶子,把她扔出村外去!” “我告诉你姓丁的,你们孙家村的人要是再敢来我们青山屯闹腾,别怪我们把你腿打断!” 登时,几个力气大的婶子冲过来,死拖活拽地扯走了丁大枝,丁大枝心里毛毛的,吓得脸都白了。 “干啥,干啥,你们这是想干啥?” “这可是新社会!放开我呀,哎呀……” 不知是谁下黑手,趁乱抽了她一个大嘴巴子,登时她那边传来一阵闹闹哄哄的声音,似乎是跟人吵了起来。 可这回,她身边没有江晓兰和刘婆子帮腔,她就只一个人而已,又哪是那些婶子的对手。 直接就被打了个鼻青脸肿,挠了个满脸开花。 至于江晓兰和刘婆子,这俩人见事不对,就赶紧脚底抹油地溜了,不久之后,这老江家总算是清净了下来。 江老头沉着一张脸:“大队长啊,这回的事情麻烦你们了。” “这有啥的,这可不叫麻烦,是江大爷您一家子心善,自个儿吃肉不忘了让咱们也尝尝肉荤腥,这是咱大伙儿记着您家的好呢。” 李全国笑了声,见这边没他啥事儿了,就赶紧一招手:“行了行了,都回去吧,该忙啥忙啥去,别在这儿看热闹了。” 他带着大部队人马就这么走了。 …… 又过许久,江家院子里一片寂静。 孙秋怡低着头,怯怯地偷瞄着这一大家子的脸色,她吞了吞口水,心惊胆战地说:“爹,娘,对不住……” 都怪她,今儿本来挺好的一天,但这事儿是因她而起的。要不是因为她,丁大枝也不会没脸没皮地跑上门来。 江老头长吁口气:“不怪你。” 江老太也深以为然地点着头说:“老四家的,你可别胡思乱想,这事儿真跟你没啥关系。” “我们老两口生气,可不是因为那个丁大枝,是因为你们那三姑。” 提起江晓兰,老太太嘴巴直拧歪,是真被那人恶心个够呛。 哪里有热闹,就往哪里凑,那江晓兰到底是咋寻思的呢?都是姓江的,竟然…… 哎,算了算了,没必要为那种人浪费心思。 老太太这么想着,又看眼天色:“我看时候也不早了,大伙儿别急着出门了,就先在家待着吧,正好也该吃饭了。” 谢菁琼拍了下脑门儿,“对,该吃饭了,我去厨房看看。” 老二媳妇和老三媳妇儿回来的比较晚,这俩人今儿没啥事,之前陪着律律几个孩子上山捡松木枝去了,这会儿一听,也赶紧说道:“对,咱跟大嫂一起去,在旁搭把手。” 江战霆:“……” 一心想跟小媳妇儿亲近亲近,自打开荤后,他是咋摸咋碰都感觉不足够。 奈何小媳妇儿心里只有汤汤水水大锅和大勺,没空跟他腻乎。 对此,江战霆仰天一叹。 他算是明白了,原来他不仅要跟他爹娘争宠,还得跟几个弟媳妇争宠,这还不算,如今竟然连家中灶台都叫他嫉妒。 这日子,哎! 虽然是这么想着,可这糙汉爷们儿嘴角一翘,竟然还笑得挺得意的。 要是问他为啥这么得意,那当然是因为他高兴了! 这代表他们老江家气氛好,上下团结一心啊,证明他媳妇儿受宠,老江家上下都疼着宠着他小媳妇儿啊。 媳妇儿得到这么多爱护,有这么多人关心着,那当然是好事儿了,他能不高兴嘛! 思来想去,江战霆自个儿一琢磨,有点闲不住,就也给他自己找了一个差事做。 走进厨房后,直接就把坐在小板凳上帮忙烧火的大宝江律撵走了,他自个儿稳稳当当地霸占了板凳,还拿起苞米杆子仰头问:“媳妇儿,火够不?用不用再烧得旺一点儿?” 那深邃的黑眼珠子满满的,装的全是小媳妇儿的身影。 谢菁琼正忙着切菜呢,一低头就发现烧火的人换了一个。 “???” 而,被撵走的大宝江律:“???” 冷僵僵地板着一张小脸蛋,面无表情,实则很茫然。 孩子手里还拿着一根烧剩的苞米杆子。 就,不大明白! 大伯,你争宠归争宠,你抢我的活儿干啥呀?? 面无表情的冰山小江律,这一刻,心态微微炸了。 168:只有江律受伤的世界 大宝江律为此抑郁,那幽幽的小眼神没少偷瞄江战霆。 而,江战霆呢,他就跟滚刀肉似的,稳稳当当地坐在那张小板凳上,屁股都没挪一下,就只抱着一捆苞米杆子,殷切地望着他小媳妇儿。 仿佛他眼里再也容不下其他人,仿佛这世上就只剩谢菁琼一个人似的。 谢菁琼神色微顿,心里突然冒出个念头来,霆霆这样还怪可爱的。 哪怕用“可爱”二字形容一个身高一八八,接近一米九,身材高大健壮的男人有点不适合,但,这份反差,莫名戳到谢菁琼萌点。 她忍俊不禁,抬手在江战霆头上狠狠一揉。 她 ua的很开心,而被 ua的男人表现也不赖,竟然陶醉地眯起了眼睛,露出个舒舒服服的表情,一看就知道很享受。 这一波啊,两口子双赢,只有大宝江律受伤的世界达成了。 江律:“……” 大伯太可恶了! 他决定了,他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江战霆:“?” 小屁孩儿生毛气,闪一边去。 他心说,你一个侄子,又不是我媳妇儿,老子才不会哄你! …… 不过,这边气氛虽然不错,但是另一头,炕屋之中,江老头江老太一个坐在炕上剪烟丝,另一个绷着脸心里愠了一口气。 “老头子,我觉得,这不成啊!” 江老太思来想去,突然这么说了一句。 江老头看了她一眼:“哪儿不成?” 老爷子其实挺心虚的,以为老太太在介意江晓兰那事儿。 他心里琢磨着,家里的烂事是真挺多的,打从年轻时开始,老太太就没过过消停日子,年轻时要么是婆婆闹腾,要么是江晓兰作妖。 她也算是吃过恶婆婆的苦,所以等岁数大,儿子们娶媳妇了,才把媳妇儿们当成自个儿的亲姑娘疼。 江老太翻了个白眼,一屁股坐到江老头身边。 “不枉那丁大枝闹腾一场,她也算给咱打了一个预防针。” 老太太这么念叨着,心里直琢磨。 其实早在当初粉条厂成立时,就有不少人拎着东西来老江家走动,而每当江老太出门时,总会被一堆婶子包围住。 那些人的心思很好猜,不外乎是打感情牌,想从她这边下手,看看能不能混个工人岗位。 哪怕城里那些大厂职工瞧不起他们这种乡下土办的小厂子,可是对于生活在青山屯的大伙儿来讲,哪怕是个小厂子,但只要进去了,就好歹算是一个职工了,而且还有工资拿,咋的都比种地强。 所以,也可以这么说,如今老江家几乎是青山屯最受欢迎的一户人家! 可是这次肥皂厂的动静非同小可,越来越多人打他们的主意,这事儿要处理不好,兴许会给老江家招黑,到时候兴许有人没能进厂当职工而怨恨老江家。 江老太越想越觉得,这可太是个事儿了,这事儿可不能不当一回事儿。 “老头子,你说咋办?”她把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他们这地方讲究人情味儿,大伙住在一个屯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万一关系闹太僵,兴许老江家直接就从最受欢迎变成最不招待见了。 而往后日子还长着,就好比刘婆子和江晓兰那种人,偶尔给他们添堵一回都能叫大伙儿难受够呛,这要是再多几个那样的,再多添几回堵,那这日子也不用过了,到时候整天受气得了。 江老头皱了皱眉,也觉得这问题有点严重,不禁沉着脸思忖了起来。 “爹,娘,饭好了,该吃饭了。” 谢菁琼做完饭,趁着老二媳妇他们摆饭的工夫,她掀开门帘子进来,一眼就看见老两口那副忧心忡忡的表情。 “这是怎么了?”她一脸的迷惑,闹不懂这是出啥大事儿了,怎么老两口·活像天塌了一样。 江老太一看她,立即起身,拉住她的手说:“琼琼啊,你说这事儿咋办……”她说起自己的顾虑。 谢菁琼愣了愣,她的灵魂超前几十年,而后世人多数都活得比较冷漠。比如住在同一个小区同一栋楼的住户,很多人过了好几年甚至不知自己上下楼的邻居姓什么叫什么。 按她的看法,没必要顾虑那些,老江家在青山屯的地位已经吻了,况且他们又不是人民币,肯定不会人见人爱。况且就算他们老江家真是金子银子,还有人视钱财如粪土呢,这是个众口难调的问题。 不过老两口的顾虑确实也有点道理。 “怎么了?” 江战霆见小媳妇儿一直没出来,怕菜凉了,于是进来喊人,结果搭眼一瞅,就见他爹、他娘,还有他媳妇儿,全是板着一张脸,一副思考人生大事儿的模样。 “这是?”江战霆就如之前的谢菁琼,同样是一脸懵逼。 谢菁琼叹了口气,看向老两口问:“爹,娘,要不咱把大伙儿喊进来?” 人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老江家人口这么多,何止三个臭皮匠而已。大伙凑一起商量商量,没准能有好办法呢? 老太太一琢磨,心想也是:“老二家的,老三家的,还有老四家的?” 她心说女人家心思细,于是把几个媳妇全喊进来了。而这么一来,等着开饭的江二弟等人也满头雾水地跟了过来,一个个像粘人包似的,坠在各自媳妇儿的后头。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你们有没有啥好主意?”老太太愁眉苦脸地问。 江战霆皱了皱眉,他倒是有个想法。 看了看自家几个兄弟和弟媳,他心里琢磨了一会儿。 “我觉得这事儿要是想处理,其实也简单。” 他一开口,大伙儿全朝他那边看了过去。 江战霆说:“肥皂厂已经建好了,回头肯定得招工,我看爹娘主要是怕这事儿弄不好,害得咱老江家招人恨。” “所以我就觉着,不如这样!” “等招工的时候,让大队长评个先进优秀,反正也年底了,今年谁干活最卖力,谁工分最多,就优先录取谁,名额录满为止。” “然后等明年咱再如法炮制,继续从表现好的里头挑,还有工厂那些人,也得盯着些,看看有没有浑水摸鱼的。万一有,那明年就不用他们了,空出来的岗位让其他人顶上。” 谢菁琼:“?” 她不可思议地看向江战霆。 话糙理不糙,江战霆这个主意确实可行,而且这样一来还能带动大伙儿工作的积极性,到时候不但工厂这些人卖力,就算外头那些种田耕地的,但凡是有点追求的,但凡是想要进厂的,肯定得加倍表现,这样一来更方便他们青山屯提升产值。 不过谢菁琼是真没想到,她家霆霆竟然能想到这么妙的主意? 169:果然,又是你 这个计划只要按部就班地实施下去,到时候就是个良性竞争,能刷掉不少偷奸耍滑的,而那些能被优先录取的,肯定都是勤快肯干的。这样一来也能堵住外面的悠悠众口。 这主意真是太太太,太不错了! 谢菁琼越琢磨越惊喜。 “霆霆,你脑子怎么这么好使呀?” 江战霆:“?” 他媳妇儿是不是对他有啥误解?他一直很有脑子的,不然又怎么可能在部队陆续提干,他一点儿也不傻啊! 可为什么,他媳妇儿这话听起来,仿佛拿他当个大傻瓜似的? “媳妇儿~~~”他可怜巴巴地看过来,这糙汉爷们儿心里委屈了,要媳妇儿贴贴才能好。 谢菁琼“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 而炕头上,江老太眼光锃亮,猛地拍了下大腿:“对啊!我看成,咱战霆不愧是个当军官的。” “走走走,咱大伙儿先吃饭,等吃完饭让战霆和你们爹去找大队长,跟大队长仔细地商量商量。” 解决了一桩心头大患,江老太胃口大开,顿时也不愁眉苦脸了,那叫一精神抖擞,仿佛浑身有着使不完的力气劲儿。 就这么,大伙吃完饭,谢菁琼和几个弟媳留在家里洗碗照顾孩子,而江老头则是领着江战霆找上了大队长李全国。 其实李全国也正为这事儿头疼呢。 老江家的处境还算比较好的,毕竟老江家亲戚少,可李全国不一样,七大姑八大姨三舅姥爷的,这青山屯至少得有一半人是行李的。 今天这家拎着点东西上门,明天那家请出一个辈分大的拿身份压人,可偏偏有些人是真不适合,那完全就是一个混的,真要是把那种人放进厂子里,那岂不是成了害群之马。 “老江大爷,您可真是帮我大忙了!” 一听江老头来意,大队长那叫一激动,心说总算有办法对付那些个仗着辈分压人的老不羞了。 紧接着,李全国和江老头开始针对细节商讨了起来,江战霆倒是不大说话,不过每当他开口,那总是言之有物的,肯定能一口叨在点子上。 就这么,第二天。 “大队长,这是咋了?你找我们啥事儿啊?” “难道是因为肥皂厂的事儿?咱大队的肥皂厂已经建好了,大队长连牌子都找人定做了,就叫青山肥皂厂。” “哎唷!这肥皂厂终于招工了?” 村头的空地上,今儿李全国让人挨家挨户地通知,如今大伙儿正聚集在一起开大会。 这种重要的场合当然少不了老江家,几乎是全家总动员,不管是大人们,还是孩子们,全都过来了,正在一边看着呢。 李全国隐晦地和江老头交换个视线,胸有成竹地说:“都静一静,乡亲们,都先静一静,听我说!” 他抬起两只手向下压,然后来了一篇激情演讲,前半段说他们青山屯以前有多不容易,后半段鼓励大伙儿积极上进。 直至吊足了大伙儿的胃口,他这才说:“是这样的,大伙儿也知道,这招工名额本来就是个僧多肉少的事儿。”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老江家,得感谢人家战霆他媳妇儿。” 谢菁琼:“?” 突然听见自己被点名,一脸茫然。 大队长继续说:“这肥皂配方和制作方法全是人家战霆媳妇儿提供的,本来可以不在咱们屯子里建厂,大伙儿心里也清楚,这厂子开在乡下,还是开在城里,那是完全不一样的。” “但人家战霆媳妇舍去了自个儿的利益,就是为了让咱们这些乡亲们也能跟着一起沾沾光……” 大队长说这话时,一些人眼光湿润了,感激涕零地看向谢菁琼这边。 “多亏了战霆媳妇啊。” “可不是,真是多亏了人家,不然咱青山屯哪有厂子啊。” “是啊!” 谢菁琼:“……” 她算是明白了,怪不得大队长要这么说,这是在敲打大伙儿呢,让大伙儿知道,这招工名额就跟天上掉的大馅饼儿一样,免得一些人视作理所当然。 最后的最后,大队长才宣布了他和江老头的决定。 “咱青山肥皂厂招的第一批工人,暂定为五十个,我是这么想的,这五十个名额先从今年的先进村民里挑选,然后再看工分账册,谁的工分最多,谁好人好事儿做得最多,相信大伙儿心里头都有数。” “到时候咱们就按这排名,从上到下开始挑选五十个!” 这话一出,登时炸了锅。 底下骚乱声起。 “咋就五十个?就不能多招一点吗?” “这……大队长,你招了那些人,那我们怎么办啊?” 大伙儿起初只是纯粹的质疑,但突然一个尖尖利利的嗓音响起:“嘿,我看他们八成是收了人家的好处吧!” 那阴阳怪气的动静谢菁琼可真是太熟悉了,她回头一瞅,顿时死亡凝视。 果然,又是你!! 江晓兰依旧一副邋邋遢遢的模样,扯着她两个孩子小文和小书,旁边是刘婆子等人。 这俩玩意昨儿就在江家院外打过配合,今儿竟然又凑在一起一搭一唱上了。 刘婆子冷笑:“说的那么好听,不就是怕咱知道你收了人家的礼吗,大队长,这可不是我刘婆子说你啊,但你要是这么做事儿可就不地道了。” “反正我不管,我老刘家也是青山屯的一份子,咱屯子开厂子,这名额至少得分我们老刘家两个!” 江晓兰在旁说:“还有我,大队长,我一个寡妇带着孩子生活不容易,你可不能那么不地道,这名额必须得分我一个!” “还有我家小文小书,哪怕他俩岁数小,但咱乡下孩子懂事早,半大小子顶个劳动力,他俩也能进厂做工的!” “对!!” 有这俩人带头,原本一些不敢开口的,登时也哄闹了起来。 “我们老孙家人口多,咋的得分俩名额吧。” “还有我们老赵家!” “我们老齐家也是!” “大队长,我李大壮好歹是你叔伯兄弟,你把名额给了外人,咋就不能分自己家几个?可不带那么干事儿的!” 登时,这场面就有点失控了。 170:这可咋整 谢菁琼:“……” 无语。 早就料到了这一点,老头老太太的担忧果然是正确的,就好比眼下闹事的这些人,合起来可不少,也算是一股力量的,把这儿吵得跟个菜市场一样,四处闹哄哄的。 甚至有人看大队长的眼神还隐隐带上了恨意。 谢菁琼不禁忧虑,但这个时候,一只大手突然揽住她的腰,她侧首一看见是江战霆。 “别担心,这种小场面,队长叔他能处理。” “真的?” “真的,他好歹也是大队长呢,放心。” 谢菁琼再次看向大队长李全国,就见对方脸色一沉。 “老刘家的,你们平时出人不出工,出工不出力,应着名儿跟大伙一起下地干活,可人家干了多少活儿,你们一大家子又干了多少活儿?” “咋,当咱青山肥皂厂是养闲人呢?咱这儿可不招大爷,不是请个祖宗回来供着!” “还有江晓兰,你自己是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在这儿乱起哄什么?” 大队长锐利地看着那些人,眼神挨个扫过去,也挨个骂一遍,最后他冷着脸说:“你们平时干活表现不好,有些人甚至赚的工分不够兑粮食,还倒欠了咱大队公账上几百斤粮食,这肥皂厂招人招的是工人,可不是小孩子过家家,不是让你们来这儿胡闹的!” “往后厂子挣了钱,该分红的照旧分红,这方面少不了你们的。但你们手脚不勤快,想进这厂子那叫没门儿!” 他先是狠狠发了一顿火,见把场面控制住了,那几个蹦跶最欢的,除了刘婆子和江晓兰,其余人全都脸皮发烧地低下头去。 他这才满意。 “不过我也不是没给你们机会,这五十人只用一年,等明年年底的时候,看各家表现,再重新挑出五十人来。” “被录取的这些人也别以为进了厂子的大门就能高枕无忧,要是你们表现不好,又或者干活不尽心、不尽力,那也别怪我明年再把你们刷下去!” 登时,那些个被录取的,本是一脸喜色,但这会儿脸一白。 “大队长,不会的,我们肯定好好干!” “对啊,肥皂厂的活儿可比种地轻巧多了,我们都是知足的,肯定好好表现!” 至于那些本是心里有点儿不服气的,一听明年能继续争夺这工作岗位,立即心里打起了小九九。 可刘婆子和江晓兰等人却是愤愤不平。 “这不公平!” 这俩人跟火烧眼珠子似的,简直快把大队长瞪出窟窿来。 但大队长早就了解这俩人是什么品行了,当即眼皮子都没撩一下,而是喊了声:“总之这事儿就这么定了,散会!!” …… 这场大会之后,青山屯全在讨论这些人,有些人不甘心,私底下想走走大队长和老江家这边的关系,不过对此江老头和大队长早就统一了口径。 “这可不行啊,大队长都当众宣布了,这事儿就是板上钉钉了,不然还不得出乱子啊,这事儿我是真帮不上忙……” 江老头江老太表面看着对方一脸内疚,但等对方一走,老两口贼兮兮地对视一眼,又立马笑了开来。 总之不论如何,腊月二十五这天,青山肥皂厂正式开业了。 轰轰隆隆的鞭炮声响了一早上,制作肥皂的材料早就塞进仓库里面去了,员工上岗之前谢菁琼曾亲自培训过。 但她只有一个人,实在是忙不过来,于是喊上家里几个妯娌,意外地发现老二媳妇竟然很有这方面的天分,是个好帮手的料子。 遇事冷静,也有点手段,知道什么时候该轻一点,什么时候该重一点,能拿捏分寸控制火候。 谢菁琼眼神一亮:“秀秀,你可以呀!” 老二媳妇沈秀娟不禁笑了笑,“害,好歹当娘了,家里孩子多,平时总得管着,感觉跟在家看孩子没多大区别。” 谢菁琼:“?” 好家伙,带娃竟然还带出人才管理的才能来了! 谢菁琼又盯着沈秀娟看了几眼,她心里头直琢磨,觉得这肥皂厂缺个管事的,而看样子,老二媳妇正好适合这岗位,正好适合在肥皂厂当个管理员工的主任。 至于厂长这方面,老江家集体投票由大队长李全国担任,往后这肥皂厂运营方面,麻烦事儿不少,谁当厂长谁受累,这可是个苦差事。 幸好大队长是个有事业心的,踏实肯干不怕累。 不过,令谢菁琼意外的是…… “副厂长?” “我??” 她瞪圆了眼珠子,指着自己的鼻子,满脸不敢置信地看向大队长。 “队长叔,这是不是不合适啊?” 她只想安安心心地藏在幕后当个提供配方的,况且粉条厂、肥皂厂,这还只是刚开始而已,往后保不准她又弄出什么来,她可没那么多的精力管理厂子上的事儿。 再说了,就算真的必须有人来当这个副厂长,也可以是江老头和江老太啊,又或者江二弟他们……不成,江二弟那脾气太暴躁,万一出门跟人谈生意,容易跟人干起来。 江三弟倒是不错,油嘴滑舌长袖善舞,只要稍加培养就是个外交人才。 另外江四弟……自打六儿住院一事儿后,哥几个中年纪最小的江四弟反倒像是成熟了许多,他应该也能挑这个大梁。 至于江战霆? 算了算了,那不用想,那是国家的男人,哪怕已经退伍了,但未来专业方面的事情,上级领导已经给他安排好了,等过完年,出了正月,就得过去报到了。 大队长笑呵呵地看着她:“这副厂长还真就得你来,你可是咱青山肥皂厂的技术骨干!没有你,就没有这个肥皂厂!” “其实照我说啊,按理这个厂长的位置都该扔给你,不过老江大娘不同意,说你年纪小,怕把你累坏了……” “所以我就先帮你撑几年,等往后我干不动了,再让你顶上。” 谢菁琼满头大汗:“可千万别……” 她虽然闲不住,但也是个懒性子,比如动不动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她更喜欢那种闲云野鹤的生活,可以自由分配自己的工作时间,今天想做,那就今天做了,今天要是想休息,那今天就罢工了。 可要是在厂子里当上了领导……不行,那真是一想都会做噩梦的,操心事儿太多了,太社畜了! 然而,拒绝无效,这副厂长的位置到底还是落在了谢菁琼身上。 谢菁琼:“………” 这可咋整? 171:羡慕嫉妒恨 江老太乐得合不拢嘴儿。 “行了行了,你啥性子咱大伙都知道,你是没听出大队长的意思,你这个副厂长啊,就跟挂名似的,你要是愿意管事,那你就管着,你要是不乐意管事,那咱就不管,累不着你的。” 谢菁琼:“?” 震惊。 “还可以这样的吗?” “那当然!” 老太太朝她使了个眼色,意思是已经帮她跟大队长说好了,她这才如释重负地长吁口气,简直就像逃出生天了似的。 而暗地里,却有一双不安分的眼睛,充满嫉妒地看着谢菁琼这边。 叶依倩和贺远征已经彻底完了,两人彻底分手了。她试着去找贺母何雯芝,然而,何雯芝对她所有好感,全是因为她当初瞎编出来的那个救命之恩。 在得知叶依倩一直以来都在撒谎时,何雯芝直接就气病了,以前对叶依倩有多好,如今就有多怨。 何雯芝甚至难得地说了句重话。 “你让我帮你向征儿求情?我求什么情?” “你俩本就不该在一起,是你在强求!更何况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那个名声?” “都说你和供销社的刘副主任不清不楚,你当我家远征是什么?” “你说的话我半个字都不会相信,你走,你别再出现我面前!” 也是因为叶依倩去了一趟贺家,本就蝉联病榻的何雯芝被她这么一气,登时气得更重了。 在青山肥皂厂开业之前,就因何雯芝病危,贺远征着急忙慌地带着何雯芝进城看大夫去了。 不过因为那娘俩成分不好,另外住的也偏僻,在大队里没什么熟人,那娘俩的离去,除了叶依倩,就只有大队长李全国知道。 叶依倩左思右想后,也终于不得不认清现实。 谎言破裂,真相摊开在眼前,她和贺远征已经彻底没有可能了。 可是她不明白。 到底谁才是重生的? 为什么谢菁琼的日子越过越好,连带着老江家也富裕起来,甚至还惠及了整个青山屯,而自己却变成了这样? 她充满不甘地瞪眼谢菁琼,旋即阴着脸低头往回走。 “倩倩啊……”叶母见她抑郁寡欢,自己心里也不好受。她不是啥好人,娘俩的关系也很一般,但不论如何,这叶依倩到底是她亲生的。 作为一个母亲,她哪能不担心。 叶母愁眉苦脸说:“我跟你爹商量过了,不如这样吧,听说翻过一座山,有户姓徐的人家,那户人家有个儿子,长得不错,个子也高,就是小时候受过伤,他下不来地……也因此都二十来岁了,一直没娶上媳妇儿。” “不如……” 叶依倩本就是个有心眼的,更何况叶母表达的这么明显,她登时气得直哆嗦。 “你什么意思?你竟然想让我嫁给一个残废??” 不能下地,那不就是残废的意思?那可是个死瘫巴啊! 她叶依倩哪儿差了? 就算她过得不如谢菁琼,但也不能嫁给一个残废啊! 这还是她的亲爹亲娘吗?这是生怕她过得太舒坦?竟然想把她推进火坑里! 叶母被她吼得一愣,最近叶依倩因为和贺远征分手而心情不好,她情绪忽冷忽热的,那叫一阴晴不定。 叶母本是体谅她的,可就算再体谅,也得有个限度啊。 如今见她语气这么恶劣,叶母是又委屈,又生气,当场就骂了起来:“什么残废不残废?” “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是个什么处境?” “你和那个刘副主任的事情已经在十里八村传遍了,外头人都说,贺远征和你黄了,就是因为那个刘副主任!” “我和你爹也一大把岁数了,难不成还想让我俩养你一辈子啊?” “再说了,那户姓徐的人家,除了儿子瘫痪不能下地外,人家老实巴交的,条件也不错,我托了不少人打听,我我我……我真是一番好心喂了狗!” 叶母气得直抹眼泪,但叶依倩见叶母落泪却一脸冰冷,她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她并不愧疚。 条件好?好个屁! 这年头,一群乡下的泥腿子,就算条件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能比得上贺远征吗? 不说贺远征未来是林省首富,出入有豪车接送,喝的是外国酿造的洋酒,住的是大别墅!单就说现在。 哪怕是现在,贺远征明面上游手好闲,可人家私底下做生意、做买卖,要不是摊上一个病秧子的娘,人家早把日子过起来了! 那个不良于行的死瘫巴,难道还能比得上贺远征不成? “我的事儿不用你们管,瞎操什么心!” 她算是把叶母给恨上了,那刀子似的眼神狠狠刮在了叶母身上,这叫叶母一哆嗦,一时间还有点茫然。 她亲手养大的闺女,咋就变成了这样? 以前的叶依倩就算因为是独生女,被养得骄纵了些,也懒了一些,平时光顾着美,光顾着打扮,从来不下地干活儿,可好歹对她自个儿的亲爹亲娘还可以。 然而。 好像自从大半年前开始?她就慢慢变了,叶母是越来越不认识叶依倩了。 “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啊!” 叶母突然坐在地上,一拍大腿哭嚎了起来。 对此,已经冲出家门的叶依倩虽然听见了,但头都没回一下。 她冷着脸,就只在想一件事。 不能这样,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既然她跟贺远征已经不可能了,那她就得为自己多做打算,为以后多考虑考虑! 她得防着些,不然万一她那两个一身土腥气的爹娘真把她嫁给一个死瘫巴呢? 那她还不得叫人笑话死? 重生是她的优势,她得想想怎么利用这个优势,就好像当初成为贺远征的救命恩人,哄着贺远征和她处对象而已。 想到这里,又突然想到了谢菁琼。 叶依倩突然冷哼一声。 “死傻子!!” 她咬牙切齿,内心里的嫉妒像是一把火在烧。 谢菁琼过得越好,她越是难受,而对比谢菁琼,她现在的人生已经变成了一把烂牌。 这叫她气得红了眼。 再次咬了咬牙。 满脸不甘心的叶依倩突然刹住了脚步,然而灵光一闪,她又皱了皱眉,接着又狐疑了起来。 “刘副主任……” 那是个老色鬼,可不论如何,那至少是供销社的副主任。 可……假如她从了他,她是真嫌恶心。 可现在,除了那个法子,她好像也没别的路可走了。 登时,叶依倩的脸色再次阴郁了起来。 …… 对此,谢菁琼这边丝毫不知情,全然不知自己不知不觉就已成为叶依倩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当然,就算知道也无所谓,她从未把叶依倩放在眼里,她一直专心过自己的日子,只要叶依倩收敛点儿,别来算计她,她懒得去管叶依倩如何。 而就在这样的生活节奏中,伴随着一场鹅毛大雪,年关终于来了。 大年三十,除夕夜。 172:过年了 一大早被鞭炮声吵醒,出门一看白雪皑皑。冬季的天气气温很低,外面很冷,但今日的风很柔和,不再冷刀刮骨。 “大伯母,”大宝江律今儿换了一套新衣裳,戴着厚帽子、厚手套,脖子上还扎着一圈儿围巾,他正抱着一把大笤帚在院子里扫雪。 谢菁琼心情不错,“律律,早上好呀。” 江律一听,向来不苟言笑的小少年,眼神微微一亮,然后矜持地点点下巴颏,“大伯母,早上好。” “大伯母大伯母,还有我们,还有我们!”二宝江澈带着一堆孩子从屋里出来,争前恐后,生怕大伯母忽略他们。 于是一堆小萝卜头包围了谢菁琼,“大伯母早上好!” “过年啦,新年好!” “大伯母吃糖糖。” “大伯母,我们一起放炮仗好不好。” 孩子们拉着谢菁琼的手,努力拽了拽,想把谢菁琼拖走,跟他们一起玩耍。 被这些小家伙簇拥着,谢菁琼乐得不行。正好老二媳妇从屋里出来,沈秀娟一副懒洋洋的模样,说:“大嫂,去玩儿吧。” “今儿过年,平时都是你做饭,今天就让我和丽英她们一起做吧,正好你歇歇。” 老三媳妇徐丽英从屋里出来,深以为然地点着头:“对,是该让大嫂歇歇,好歹放个假,松快儿松快儿。” 老四媳妇孙秋怡也一脸怯怯地点着头:“大嫂去玩儿,家里不用担心,还有我们呐!” 在这盛情之下,谢菁琼只好却之不恭了,“那好,我先和孩子们出去转转。” 过年之前江家哥儿几个去了一趟公社,买回不少二踢脚、划炮,还有窜天猴等等,不过二踢脚威力十足,跟炸药似的,谢菁琼没敢带孩子们玩儿那种危险东西。 她领着孩子们,摔了几个响炮儿,又放了几个窜天猴,可把孩子们高兴得够呛,一个个笑得小脸儿红扑扑。 直至兜里的炮仗放没了,她这才带着一堆孩子往回走。 家里已经做好了早饭,早上吃得稍微简单,但当吃完早饭就立即忙活起来。 和面的和面,拌馅料的拌馅料,大伙儿一边聊天一边包饺子,还有人在摘菜洗菜,忙得可真是充实。 男人们碍手碍脚,被媳妇们撵出家门,闲着无聊只好东家走走西家逛逛。 大队长李全国家有一场牌局,老少爷们儿凑在这里,有人打麻将,有人推牌九,现场气氛很是热闹。 江战霆抱着胳膊在牌桌边看了一会儿,就觉得有点无聊,而且这些人全是老烟枪,抽得屋子里烟熏火燎的,那烟味儿太呛了。 他想了想,抬手拍拍江二弟肩膀:“你们先看着,我回去了。” “大哥?你回去干啥?” 江战霆翻个白眼,“当然是回去抱媳妇儿。” 说得还挺理直气壮的。 江二弟心说,家里那边正忙着呢,回去抱媳妇儿?我看你是想屁吃! 真要是能抱到媳妇儿,咱几个也不至于跟你一起出来卖呆儿了。 不过,江战霆可没管那么多,他就琢磨着,哪怕抱不着,但哪怕只是在边上看着也好啊,只要小媳妇儿在他眼前,也不需多做什么,总之单是能看着她就已经让他很是开心了。 于是江战霆慢悠悠地走回家,这会儿老江家正在炒菜,桌子上已经摆了几份凉菜冷盘,大铁锅里炖着山鸡,另一口铁锅炒着兔肉,旁边还有一大堆备用的蔬菜,以及打好的鸡蛋液等等。 他见厨房里人挤人,自个儿没敢往前凑,抱着膀子在外头看着,看着看着就不禁傻乐。 他媳妇儿可真带劲儿!长得可真俊! “嗯?” 谢菁琼不经意瞧见了江战霆,一脸迷惑:“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和老二他们出去溜达吗?” “刚回来,外边没意思,还不如家里呢。” “来,张嘴。” 谢菁琼端着一碗油滋啦出来,捏起一块儿喂给了江战霆。 江战霆眼睛一亮,然后在她指尖轻咬了一口。 谢菁琼:“?” 她想把手抽出来,却被他咬住了,他竟然还含着她的手指吮吸了一口。 腾地一下,谢菁琼满面通红:“没个正形儿,一边去!”翻着白眼抽他一巴掌,他也不恼,反而冲她笑得特别无赖特别痞。 …… 中午大伙儿吃完饭,稍微歇一会儿,就开始准备晚上的年夜饭,不过趁着这功夫,江老太发了一圈儿压岁钱,一个个小红包,人手一个,不论是江战霆这些人,还是江律那些孩子们。 但让人吃惊的是,谢菁琼这红包竟然是最厚的! 好家伙,谢菁琼打开一看,瞧见里面的数目,心说老太太可真是太敞亮了! 而她一脸惊讶的表情,反而逗的一屋子人齐齐笑起来,老二媳妇,老三媳妇,更是一左一右地揽住她肩膀,笑倒在了她身上。 至于老四媳妇儿?孙秋怡慢了一步,见大嫂身边已经没她地方了,只能深感扼腕地跺跺脚,心说下次自己一定要抢第一个。 等到了晚上,大伙儿吃完年夜饭又开始守岁,不过孩子们身体小,精力有限,不像大人们那么能熬夜,早早就钻进被窝里睡下了。 直至过了十二点,谢菁琼见老头老太太冒出困意,她扯了扯江战霆,两人手牵手回房。 不过刚从老两口这屋出来,“啊!你干什么?” 她惊呼一声,竟然被江战霆拦腰抱了起来。 江战霆步伐扎实,走得很稳,但他俊脸微红,神色带着几分微醺。 他今晚陪江老头喝了几杯白酒,有点上头,眼下大伙儿该睡的全都睡了,剩下两口子独处,他压了一整天的色心止不住地往上窜。 “当然是抱我媳妇儿了。” “我知道你在抱我,哎呀,放开,这黑灯瞎火,当心摔跤。” “放心,不会,摔着我都不会摔着你。” 抱着媳妇儿走进他们大房,谢菁琼被他放在炕上,刚要松上一口气,结果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酒醉的男人一口叼住了她的唇,比平时更热情,她忙了一整天本来有点累,奈何架不住男人一直缠着她。 直至被他推倒在炕上。 而这后果就是……隔天,大年初一,谢菁琼黑着脸,竟然睡到下午一点多钟才醒来。 狗东西!! 简直气坏了。 那狗男人平时就很色,谁成想喝了酒之后竟然更色了,战斗力更猛了,下回他再喝酒她一定离他远远的,不然太他喵的受罪了! 她攥着手心闷闷地砸了下土炕,心里暗暗地发誓。 173:县城,江红玉 按理这大年初一应该走亲戚,不过老江家情况特殊,老太爷已经过世了,只剩下江老头兄妹三人。 江家二叔住在县城,已经好几年没见过面了,而江家三姑江晓兰又是那德行,大伙儿恨不得当她不存在,更不可能去给她拜年。 况且就算真必须拜年,按理也该是江晓兰来江老头这边拜年才对。 总之,在这种情况下,大伙儿倒是挺清闲,从年初一到年初五,谢菁琼变着花样儿地做着好吃的,喂的孩子们长了一些肉,而江战霆也是一脸餍足,活像个吃饱喝足的大猫似的。 而年初六这天,江战霆本想去公社那边看看沈漠重,但听说沈家哥俩回京了,不知要过多久才回来,只好歇了这份心。 不过平淡岁月总是短暂的,因为熬过年关后,谢菁琼也有空操心另外一件事情了,那就是孩子们的上学问题。 大宝江律过完年已经九岁了,这必须得安排上,不然往后孩子可就耽误了。 “娘,我和霆霆打算去城里看看。” 这天,谢菁琼找上江老太,江老太正坐在炕头上纳鞋底子。咬断了线头后,她一脸纳闷说:“进城,是想去干啥?” “我看外头那些学校也快开学了,咱家如今不缺钱,我想送律律他们去上学,这不,正好去转转,想看看能不能找到一所合适的学校。” “哎唷!” 江老太一拍大腿,过年之前谢菁琼曾私下提过这件事儿,当时老太太就挺激动的,不过因为这过大年,一忙活竟然把这事儿给忘了。 “成成成,对!是得去打听打听了,”江老太一股脑地说,然后从炕柜里拿出一个钱匣子,从里面抓了一把塞给谢菁琼。 谢菁琼哭笑不得,连忙推辞:“不用,娘,我兜里有钱。” 老太太唬地一下沉下脸:“你有那是你有的,我给那是我给的,那能一样吗?赶紧揣起来。” 老太太这儿的钱,全是老江家的共有财产,送孩子们上学,得从这里面出钱,不能让大房自己掏腰包儿。 哪怕老太太知道,江战霆从部队带回一大笔奖金,还有一张存折,那些钱全归谢菁琼保管,但那是两码事儿。 最终拗不过江老太,谢菁琼只好收下了这笔钱。 “走吧!” 她和江战霆去找大队长开了张介绍信,然后手牵手地一起往外走,来到公社坐上长途汽车,这路途有些远,晃晃悠悠一个多小时才终于抵达了县城。 这县城叫做平阳县,俩人打算在这儿多待几天,什么时候把孩子们上学的事情办利索,什么时候再回去。 下车时正好是中午,“走!” 江战霆一把搂住谢菁琼肩膀:“带你下馆子去!” “下馆子?国营饭店?” “对!” “败家爷们儿。” 她悄悄吐槽,不是她说,这国营饭店的大师傅,手艺还比不上她自己呢,而且饭菜还卖得死贵死贵的,感觉很是不划算。 但一想接下来几天得在这边过日子,他们在这边又没房子,只能住在招待所,而吃饭也只能靠国营饭店解决,谢菁琼也就闭嘴了。 …… 县城这边的国营饭店很是气派,两相对比,大岭乡公社那边的就跟一苍蝇小馆子似的。 俩人来时正好赶上饭口时间,店里人挺多的。随便捡了个空桌坐下,江战霆冲着服务员招呼一声。 那服务员脸色不大好,上上下下地瞥眼两人的穿戴。 江战霆穿着军大衣,这一看就是个当兵的,让那服务员高看了几眼,毕竟这年头老百姓拥军。 可谢菁琼穿的却是农村常见的大花袄子,哪怕那料子是崭新的,她人长得也漂亮,红花袄子衬得她娇艳欲滴,就算又屯又土的穿戴也能叫她穿出一种典雅高贵的气质来。 可服务员一瞅那大花袄子就撇了撇嘴,挺瞧不上谢菁琼的,摆明了看人下菜碟儿。 “吃啥,自己写。”砰地一声,菜单子扔在了桌子上。 谢菁琼眉心轻拧,被这吓了一跳。 江战霆更是浓眉一皱:“同志,您这态度不太对劲儿吧?”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轻拍谢菁琼背脊。那点菜单子后面垫着块木板子,刚才当啷一声,木板子砸在桌子上,声音挺大的,她媳妇儿都吓着了。 谢菁琼叹着气,“没事儿,先对付一口吧。” 这种人多了去了,她都懒得生气了,开始琢磨等会儿吃啥。 然而那服务员却吊高了眼梢:“我说这位男同志,我哪儿不对劲儿了?你们爱吃就吃,不爱吃就起来,少在这儿占着位置耽误事儿。” 江战霆气笑了,不过他一笑,那服务员倒是愣了愣。 说起来刚才这俩人一进门,她就觉着这男的有点眼熟,好像曾在哪儿见过。 如今对方一笑,那熟悉感越来越浓。 “红玉,怎么了?” 这时另外一个服务员朝这边走来,江红玉愣了愣,说:“没怎么。” 倒是江战霆,一听对方管她叫红玉,接着又细细地看了一下江红玉的眉眼,江战霆一阵狐疑。 不会吧,难道真这么巧? 谢菁琼见他神色有异,悄悄戳了戳他胳膊:“怎么了?” 江战霆再次皱了一下眉:“你是江红玉?” 江红玉愣了下,“你怎么知道?” “我是江战霆。” 江红玉:“???” 一脸懵逼。 江战霆?那谁啊? 啊,想起来了! 怪不得刚刚看这男同志眼熟,敢情是乡下来的,是她那个农村大伯家的儿子。 是她那个当兵十来年的大堂哥? 两人沉默了一会儿,不过,虽然是亲戚,但江红玉脸色也没好到哪里去。 “原来是大哥啊,”她一脸悻悻然,接着又瞥眼谢菁琼:“那这位是大嫂?” 江战霆摇摇头,起身,没再说别的:“走吧,媳妇儿,我带你出去。” 县城大了去了,能吃饭的地方又不止这一个。 江红玉是他二叔家的闺女,不过他二叔一家……那可真是一言难尽了。 174:江战霆:“我,可怜巴巴的” 谢菁琼跟着江战霆一起起身,只不过表情有些狐疑,感觉江战霆的样子不大对劲儿。 而两人一起往外走时,谢菁琼听见身后传来的声音。 “红玉,你这是咋了?” “那是你熟人?” “你认识他们?” 一个服务员拿胳膊撞了江红玉两下,一脸好奇地打听着。 江红玉翻了个白眼儿:“怎么可能?那俩一看就是从乡下来的,谁会认识他们啊!土包子。” 说完她又冷笑一声,转身就想走。 谢菁琼猛地一皱眉,她觉得自己脾气还算可以,但那并不意味着都已经被人打上头来还要当个软包子。 当即,她笑了起来。 只是没等他开口,就见搂着她肩膀的江战霆身形微顿,旋即,那粗犷又霸气的男人,冷冷地回头看向江红玉。 “是吗?堂妹,二叔他还好吗?” 江红玉:“?” 江红玉猛地一僵。 店里几人也吃了一惊:“红玉,那是你家亲戚?” 可之前江红玉不是骂人家土包子吗,还一副很瞧不起人家的模样……不过,这种事儿,稍微一寻思,也就明白了。 登时,大伙儿看江红玉的眼神就有点不对味了。 而江红玉脸上阵青阵白的。 她一脸恼恨地瞪着江战霆,牙齿都快咬碎了。 …… “噗。” 离开这里后,两人找了一家小面馆。 谢菁琼憋不住地乐。 江战霆无奈:“笑什么呢?好好吃饭,一会儿该呛进气管里了。” 但瞅瞅小媳妇那副小脸儿红扑扑的模样,江战霆又一顿:“要不你先笑?笑完了再吃?” 谢菁琼:“?” 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我就是觉得这事儿挺有意思。” 江战霆:“……” 幽幽地瞅着她,闷声闷气的:“我也知道我挺小心眼儿的,按理来说我一个大男人不该跟她计较,反正被骂两句又不会掉块肉,可是!” 江战霆生闷气,脸色越发紧绷了:“她骂我无所谓,但她……”竟然骂他媳妇儿!! 当他是死的啊? 什么土包子,他媳妇儿哪儿土了?明明他媳妇儿美着呢! 瞧不起谁呢? 不用往上数三代,就说二十几年前,谁还不是个种地的? 不都是农村出来的。 如今二叔一家进城了,他那个堂妹找了一份国营饭店给人端盘子洗碗的工作,就能看不起他们这些亲戚了? 到底是看不起谁呢?那态度谁惯的! 江战霆越想越憋气。 谢菁琼一个没忍住,再次笑起来:“好啦好啦,别生气,快点吃,不然等会儿面条该凉了。” 江战霆闷闷地点了一下头,拿筷子把自己碗里的肉挑出来放进谢菁琼碗里。 “咱不提她,晦气。”不过,又偷偷摸摸地瞧眼谢菁琼:“媳妇儿,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谢菁琼:“?” 被他问的一脸的莫名其妙,“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啊?” “你男人我心眼儿小……”他声音更闷了,还有点儿提心吊胆的,怕小媳妇儿因为这事从此不再待见他。 谢菁琼噗嗤一声,抬手揉揉他脑袋:“我知道是你什么意思,你那不叫心眼小,你那叫护短,我开心还来不及呢。” “真的?”马上,满血复活,两眼亮晶晶的,兴奋地朝她看过来。 那脸上就差没写上几个字:“夸我夸我,继续夸我,就喜欢听媳妇儿你夸我!” 谢菁琼忍俊不禁,“好啦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 …… 两人这边气氛不错,不过江红玉却气得青了一张脸,晚上下班回家后摔摔打打的。 江二叔家生了三个孩子,江红玉是老二,今年二十三了,在这年头算是一个“老姑娘”了,迟迟没嫁人。 主要是人家条件好的呢,看不上她,而条件不好的呢,她又看不上人家。就这么挑来拣去的,把她自个儿给耽误了。不然像她这个岁数的,甭提结婚了,早就当孩子娘了。 “这是咋了?” 江红玉一回家,江二叔正坐在藤椅上看报纸,一副儒雅中年老男人的派头,梳着大背头,穿着灰衬衫,外头套着一件毛线坎肩儿。 江红玉气不打一处来,“爸,你知道不?你知道我今天上班的时候看见谁了吗?” “是江战霆!!” 她嘴脸扭曲,一想江战霆临走那一句“堂妹”,到现在她还怄火不已。 叫个屁的堂妹,谁是他堂妹啊,不撒泡尿照照他自己那德行,不就是个农村的,一个泥腿子,就算当过几年兵又怎样?跟谁攀亲戚呢! 江红玉真是一肚子的怨气。 江二叔翻报纸的手顿了顿,“江战霆?啊,是你大哥啊……” “谁大哥?我可没他那种大哥,”就因为江战霆那一句堂妹,饭店里那些同事看她眼神怪怪的,甚至还私底下嘀咕,说她没有人情味儿,看不起自家亲戚什么的,嘴巴咋都那么碎呢? 江二叔一脸好笑:“成了,你跟他置什么气,快消消火吧,不然回头把你气坏了,你妈还不得跟我急。” 江红玉撅了一下嘴。 说起来江二叔也算是挺好命的,年轻时长得俊俏,本来也只是个农村人,但后来阴差阳错遇见了他爱人。 他爱人家里条件不错,岳父是县长,恰好年轻时江二叔读过几年书,后来跟他爱人结了婚,也因此搬进了县城,打那之后就没再回过青山屯。 至于老父母则是丢给了江老头照顾,起初老父母活着时还回去过几次,但老父母双双过世后,就几乎和青山屯那边断了联系。 如今他也算是过得不错,工作体面,夫妻恩爱,几个孩子里,也就江红玉让他操了一点心,但也还行。 如今江二叔起身,拍着江红玉的肩膀,温和地哄了几句,江红玉也就渐渐消气了。 直至不久后,江二婶拎着个皮包从外头外来,大儿子在县政工作,正好下班,小儿子还在上高中,不过如今正在放寒假,整天跟几个朋友一起出去野。 而另一边儿,谢菁琼和江战霆拿着大队长开的那封介绍信住进了招待所,第二天一大早,两人吃包子喝着粥,喂饱了肚子就立即出发了。 “我昨儿跟招待所那个负责帮咱登记的大姐打听过,平阳县城总共三所学校,离咱们最近的是英雄小学。” “那不如先去那儿看看?” “我看成。” 两口子凑在一起商量着,这回出来主要是帮孩子们找个学校,家中大宝江律今年九岁,二宝江澈八岁,三宝七岁,四宝也已经六岁了。 先不说四宝,六岁上学似乎早了点,可以再在家里玩一年,但三宝他们却必须上学了。 尤其大宝江律,按理如果生活在县城,这岁数的孩子都上二三年级了。 谢菁琼自打穿越后就一直怀疑一件事,觉得她可能是穿进一个平行世界,因为这个70年代和她生活的那个世界大同小异,比如大背景差不多,但也有一些细节不太同。 而这里的升学制度,是小学五年,初中两年,高中也两年,如今高考已经停了,高中算是最高学历,很多人高中一毕业就直接分配工作,甚至还有许多初中生入校当老师。 而这老旧的县城里,公交不多,走在街上电线杆子随处可见,抬头一看一团团的电线沿着街道走向伸展向远方,公交虽有,但多数时间乘坐的都是铁轨电车,估摸这是战争之前留下的产物,已经上了念头。 两人下车后直奔英雄小学,这边尚未开学,学校里只有一个值岗看门的老大爷。 “大爷,我跟您打听一下,”谢菁琼笑着跟人寒暄,像这种日常交际,比起江战霆,还是她更适合些。毕竟男人那一身气质太过冷硬,对外一副刚正不阿的正经模样。 虽然长得俊,但鹰眸锐利,五官轮廓又十分锋利,棱角分明,简言之就是那一身气场太过吓人了。 江战霆也知道自个儿凶神恶煞,闷闷地摸摸鼻子,乖巧地退到了远方,安分地当个吉祥物。 “哎?闺女?你这是干啥?有啥事儿?”那大爷问。 “这不是家里孩子到岁数了,该上小学了,我这才跟您来打听打听,我们家是大岭乡那边的,想问问您咱这英雄小学的招生政·策?” 那大爷也是一个热心肠的,一听立即就说了起来,不过谢菁琼听着听着就皱起眉来。 怎么这么麻烦呢? 在她从前的世界,孩子上小学,得看户口,户籍所在地,还有各个方面的证明,甚至一些学校要求要有学区房等等。 没想到这英雄小学也有这么要求,限定必须是平阳县的户口,她无语地按了下脑门。 “原来是这样啊……” “你怎么在这儿?”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想起。 谢菁琼一愣,等回头一看时,就见江红玉和一个看起来儒雅又有气质的中年男人一起朝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是她?? 谢菁琼的眼底闪过了一抹诧异。 而更令她意外的,是之前那位老大爷,竟然熟稔地和对方打了个招呼:“江校长,您怎么来了?哎唷,这不是红玉丫头吗?咋还气冲冲的……” 江……校长? 谢菁琼眼皮子一跳,接着看向江红玉身边的那个中年人,正是江二叔。 江成斌。 175:我,嘴炮王者 谢菁琼一脸意外。她对江家这位二叔了解不多,但以前曾偶尔听村子里的大伙儿提过几嘴。 大伙儿普遍说,这人不孝顺,年轻时找了个有钱的媳妇儿,跟着媳妇儿进城了,被人骂成吃软饭的小白脸儿,而自打婚后几乎就没怎么回过青山屯儿。 说起来六几年那阵子饥荒闹得很厉害,老江家当时已经揭不开锅了,一大家子差点没饿死,听说江二叔有个好丈人,二叔家里倒是不缺吃的,甚至那几年二叔家的孩子还长了一身肉。 江家的老太爷当时还活着,曾为了借粮去找江二叔,具体发生了什么没人清楚,但大伙儿却说,那次老太爷从江二叔那儿回来,一个人在老太奶的坟头前坐着哭了半天。 后来饥荒熬过去了,但老太爷的精气神越来越差,没熬几年老人就过世了。 江二叔曾回来参加老太爷的葬礼,而江老头曾跟江二叔狠狠吵过一架,那次双方闹得很不愉快,打那之后这亲戚关系就掰了,再也没见江二叔回来过。 …… 如今看着衣冠楚楚,一身儒雅气质的江家二叔江成斌,谢菁琼心说这不巧了吗,还真是冤家路窄了。 但她也是真的没成想,这江二叔竟然是英雄学校的校长!还真是混得不错啊。 “红玉,这是?”江成斌困惑一笑,他扭头问身旁的江红玉。 江红玉黑着一张脸:“江战霆他媳妇儿!” “啊,原来是侄媳妇儿啊。” 江成斌又笑了一声,一副和善模样,之后看向学校看门那个老大爷:“老吴,这是怎么回事?” “江校长,是这样的,听说这闺女家里有几个孩子,想要送过来读书,于是我就……”老大爷噼里啪啦地讲了起来,江成斌微微地弯着腰,他个子倒是挺高的,确实长了一副好皮相,如今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 然而旁边,江红玉却冷笑了起来:“我说的呢,怪不得你们两口子进城了,敢情是为了这个?” “怎么着,是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儿,听说我爸是英雄小学的校长,所以就特意跑这儿打听来了?” “不过这供孩子上学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儿,你们有钱吗?有县城户口吗?” “可别拿我们当冤大头!!” 江红玉一句比一句过分,甚至还翻起了白眼儿,那意思明白人都能看出来。 这是讽刺老江家全员泥腿子,是个穷亲戚,土包子想沾江成斌的光。 谢菁琼神色淡了淡:“这位同志,你要是不会讲话就把嘴闭上,别像个疯狗似的出来乱咬人,不然叫人听见还怪笑话的。” “我家霆霆还真有点儿倒霉呢,他和你一样,都是姓江的,可惜,一江水养百种人呢。” 不就是骂人吗,不就是讽刺人吗?谢菁琼不开口是因懒得搭理,但那并不代表人家她不会。 这江红玉可真是够了! 她冷瞥一眼,旋即施施然地收回了视线,转身要走人。 然而。 “你站住!”江红玉一脸狰狞地追上来:“贱人,你说谁呢?少跟我阴阳怪气儿!” 她说着就伸手朝谢菁琼抓来,然而,“你给我住手!” 江战霆因为气势太凶,怕把人吓着,于是之前谢菁琼向看门大爷打听时,他很乖觉地离远了一些。 自个儿偷摸抽了一支烟,谁知刚抽完烟,就看见了这一幕。 而江红玉本来以为谢菁琼是独自一人,但原来是跟江战霆一起的? 看见江战霆直奔而来,哪怕这是她亲堂哥,但彼此之间根本没多少感情,再加上江战霆又黑着一张脸,那气势着实挺教人害怕的。 她不禁吞了吞口水,往后一退,撞在了江成斌身上。 江成斌扶了一下江红玉肩膀,眼底闪过几分计较之色,之后看向对面那小两口。 “这就是战霆吧,”他竟然还在笑着,却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看似温和,但讲出来的话,却是犀利至极。 “侄媳妇这嘴皮子还真是了得,妇道人家出门不容易,战霆你还是多管管吧。” 江战霆:“?” 这特么说啥呢?那些字儿分开他全认识,但凑在一起他怎么就听不懂了吗? 而,谢菁琼:“………” 无奈了。 一脸同情地看着江成斌,这不撞枪口上了吗。 她和江战霆认识到现在,俩人该做的,不该做的,那可是全都做遍了,彼此之间了解的不能再透彻了。 而江战霆这人呢,看起来挺能唬人的,毕竟那高大的个子摆在那儿呢,以前又当过兵,是真正上过战场,真正杀过敌的,平时一身血性,也一身血气,气势是挺骇人的。 但其实他性子挺好的,家里的孩子们跟他闹,他从来不计较,偶尔来几分童心,甚至还跟家里一堆小侄子们争宠,在媳妇儿面前整天像个蠢狗子似的,黏糊糊的,可能撒娇了,私底下就跟一粘人精似的。 还是个面团,按着谢菁琼的心意,咋搓圆捏扁都行,从来不说一个不字。 但这样的男人也是有逆鳞的。 第一个,护短! 第二个,很霸道,稍微有那么点儿大男子主义。 他不会过于限制谢菁琼,只要小媳妇开心,她爱咋就咋,他的霸道,他的大男子主义,指的是天塌了他给她顶着,别人要是欺负他媳妇儿,他第一个往上冲。 他的护短也在于此,护着这个家,更护着自己的媳妇儿,别人说句不好听的话都不行。 巧了,江成斌这道貌岸然的伪君子,一下子就踩中他雷区,在他死穴上蹦跶。他能容忍吗?屁话,能容忍那才怪了呢! …… “呵呵,不好意思,你说啥??” 江战霆掏了掏耳朵,一身的痞子样,又野又痞的。 “你算哪根葱?我咋对我媳妇儿,用得着你指教?你一个大老爷们儿在那儿说三道四的,你也不嫌脸上烧得慌?” “还有,什么妇道人家?” “同志,这都什么年代了,伟大领袖都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怎么这半边天到你嘴里就成妇道人家了?” “我说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176:谢菁琼:“不惯着” 瞧瞧这小嗑子唠的,瞧瞧这小态度摆的,一看就知道,他心里压根儿没拿江成斌当成他二叔。 想喷就喷,想骂就骂,谁让这江成斌自个儿找骂。 而,江成斌:“??” 他都被骂懵了好吗!! 脸色一沉,江成斌那不悦之色直接就写在了脸上。 “战霆,你过分了!我可是你二叔!” 江战霆差点没笑出来,他上下一打量,讽刺地说:“二叔?你可得了吧,在这儿攀什么亲戚呢?” “当初你上学是我爹供出来的,我爹每天打草收牛粪,辛辛苦苦给你赚来的学费!” “可你呢?上了几年学,别的本事没学来,倒是瞧不起自己家的亲戚了。一门心思想从大山里飞出来,终于榜上个有点势力的,你就连你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上赶着给人当倒插门女婿去了?” “说起来,这么多年了,自打你结婚,你总共回过几次青山屯?我爷我奶在世时,你给他们买过什么,去看过他们几回,在他们面前尽过几天孝?” “当初爷过世时,我刚当兵不久,大老远跑回来奔丧,我爹我娘难受的不行,你呢?” “爷还没下葬,棺材在院子里摆着,你又是怎么说的?你说老爷子怎么死在这时候,太耽误事儿了,耽误你工作了!你那嘴还叫人嘴吗?你哪来的脸说你是我二叔!!” 他这些话一出,江成斌险些挂不住脸子,旁边学校那看门的老大爷更是一脸震惊。 万万没成想,江校长平时看着挺体面的,咋……咋能干出这种事呢?那也忒不孝了! 甭看这都71年了,甭看已经建国了,但大伙儿骨子里还是老思想,百善孝为先,而这江成斌干的一桩桩一件件,完全和这相背而驰。 “对了。” 江战霆又轻佻一笑:“我差点忘了,58年那时候就已经开始闹上饥荒了,我家粮食挺多的,我那时还没去部队呢,爷也还在呢。” “你们县城的大贵人自个儿缺粮,饿着肚子可怜巴巴地跑回乡下来,说是管咱们借粮,把家里地窖都快掏空了,拉走了好几车粮食。” “可后来60年我们那儿闹上粮食灾荒,那阵儿爷爷还没被你伤透心呢,一看家里揭不开锅了,就想起这事儿来,觉得那些粮食你们应该没吃完,想拿回来一点应个急,可你又是怎么做的?” “竟然把老爷子轰出来?还找人打了老爷子一顿?甚至说老爷子是个来占便宜想抢你家粮食的?可老爷子姓江,那可是你亲爹!!” “江成斌啊江成斌,你就说,按你做的那些事儿,还配当一个人吗?” 这又是一桩陈年老账了。 这些事儿全抖搂出来,甭提谢菁琼了,就连江红玉都感到不可思议。 而江成斌的脸色更是青紫青紫。 “够了!!” 他阴狠地看着江战霆,恨不得撕了江战霆这张破嘴,从来不知道这大侄子竟然这么巧言令色,这么能说! “呵呵,”江战霆冷笑一声,然后搂住正按着脑门直摇头的谢菁琼,“走,媳妇儿,这地方恶臭恶臭的,咱不在这儿待着,换一个地方。” 直至两人走远,江成斌那脸色依然没缓过来。 江红玉左思右想,不太相信地问:“爸……他,他说的是真是假啊?” 她不太记得江家那位老太爷长什么模样,但仔细回忆了一下,印象中似乎还真有这么一件事。 六零年那时候江红玉才十岁刚出头,有天一个老爷子穿得破破烂烂的走上门,那天他爸开门一看,脸色就一僵,之后把人放进屋里,两人谈了几句,他爸就开始脸色不好地撵人。 江红玉隐隐听见几句关于粮食的事情,但当时也没多想,直至后来有一回,有人问她家为什么一直有粮吃,她才想起,她爸说那些粮食是托什么朋友弄过来的。 可她爸那个朋友此后许多年一直没有出现过! 感情是老江家? 是从老江家那儿弄来的? 而当年上门借粮的,竟然是江家老太爷,也就是她和江战霆这些小辈的亲爷爷?? 江红玉越想越是震惊。 “哼!!” 江成斌冷哼一声:“别听他胡说八道。” 他这么说着,但那神色里的阴郁却叫人不寒而栗。 …… “你还好吗?” 谢菁琼和江战霆顺着马路往前走,她悄悄偷瞄几眼江战霆脸色。 别看江战霆之前骂了个痛快,但其实他心里也不大舒服,他这人念旧,而念旧的人通常都很重感情,尤其是江家那位已经过世多年的老太爷。 那位老爷子生前对他是真好,就像应了一句话似的,隔辈儿亲。 江战霆是长孙,这大孙子一出生就叫老人寄予厚望,就像是如今的江老头江老太对大宝江律一样。 虽然老两口尽量一碗水端平,对孩子们都挺不错的,但每当看见大宝江律时,那亲热劲儿总是再增几分。 江战霆长吁口气:“我没事!不过……刚刚我好像听见什么江校长?江成斌是那所小学的校长?” 谢菁琼点着头,“嗯,是,我刚听看门大爷这么喊他。” 登时,江战霆脸一僵,表情微微裂开了几秒,接着,像条大狗子似的,可怜巴巴地看过来:“媳妇儿,我是不是做错事儿啦?” 他眨巴着眼睛,想起这回来县城是为了帮孩子们找学校,而江成斌是校长……这特么叫什么事儿啊! 真是骂人一时爽,事后火葬场。不过要是重来一回,哪怕明知道这么做会得罪江成斌,他也仍然是该骂就骂不耽误! 反正,不就是个小县城,大不了他直接拖家带口去省城,省城那边的教育资源肯定比这边更好,只是这样一来生活成本也更高,未来一大家子可能得吃点小苦头。 谢菁琼翻个白眼:“你想什么呐?那种人就该骂,不必惯着他!” “再说了,英雄小学要求县城户籍,咱家不是县城的,没这地方的户口,而且平阳县不是还有另外两所小学吗?” “大不了就再逛逛,再打听呗,天无绝人之路。” 听她这么说,卟灵一下,江战霆眼神亮了,那亮晶晶的眼神都有些儿晃眼了,跟灯泡儿似的。 “媳妇儿,你真好~~~”他一把抱住媳妇儿来了个贴贴,然后捧着媳妇儿的小嘴儿就要往上亲,叫谢菁琼脸红得不行。 正好这时。 “琼妹儿?” 突然一个声音,从不远处传来。 177:失敬了,真不好意思 谢菁琼闻言一愣,她一脸错愕地看向对方:“征哥?” 竟然是许久未见的贺远征。 当初贺远征和叶依倩的事情了结后,贺母何雯芝就因得知真相,被叶依倩气得大病了一场。 听说病情很严重,等谢菁琼得到消息时,贺远征已经把何雯芝带走了,那之后这母子俩再也没有回来过。 二人在青山屯并不起眼,本就很少和外人打交道,只是偶尔有人提起贺家时,也是不禁唏嘘,甚至做出过许多不好的猜测。 有人说何雯芝大概是不行了,估计进城治病时已经病死在医院里了。 也有人说,全怪叶依倩,没想到叶家闺女竟然是那样儿的,张冠李戴,抢占人家的功劳,蒙骗了贺家娘俩,总之叶依倩的名声已经烂透了,如今大伙儿一提她,就一脸晦气地直撇嘴,恨不得路过叶家门口都得啐两口。 “征哥,这……”谢菁琼看着比起从前消瘦了许多的贺远征,他的神色很憔悴,双眼布满了血丝,甚至还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突然间,谢菁琼瞳孔一缩,看见贺远征戴在胳膊上的一条黑布。 他们这儿有个规矩,只有守孝的人,又或者是家里有亲戚过世的人,才会在胳膊上戴这种黑布。 登时,谢菁琼心凉了半截儿,“对不起……” 她不敢直视贺远征。 自从她来到这个世界上,起初因为叶依倩的关系,她尽量和贺远征拉开距离,后来两人渐渐熟了,每当她这边出事时,贺远征都会第一时间表现出态度,都会过来帮她。 听说他和何雯芝离开青山屯时,她不是没担心过,甚至还去了一趟公社,企图问问他那些朋友,可忠叔他们也不知他身在何处。 线索就这么断了,但假如……假如她能拿出自己的灵泉水,帮他治好何雯芝,或许他就不必承受这份丧母之痛…… 这一片刻,谢菁琼是真的自责了,为自己的不作为,为自己的来不及。 贺远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连忙摘下胳膊上的黑袖标,接着一言难尽地说:“我娘挺好的。” “啊?”谢菁琼懵了。 贺远征再次无语,指了指不远处那个房子:“有个朋友家里办丧事,我去帮忙张罗了,老人今天刚火化,这几天忙着帮他守灵没睡好。” 谢菁琼:“emmmm……” 难以言说的心情叫她实在是接不上话。 贺远征扯唇一乐,想揉揉她的头,感觉她这样怪有意思的,但蠢蠢欲动的手刚要伸出来,顿时一道刀子的视线落在他身上。 贺远征:“……”脊梁骨一毛,面无表情地看向江战霆,江战霆同样面无表情地看上他。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最终贺远征一脸无语地后退了几步,问:“你们怎么在这里?” 谢菁琼从兜里掏啊掏,其实是从空间里拿出一罐蜂蜜来:“征哥,回头这个给你家婶子泡水喝,对身体有好处的。” 贺远征:“?”见是蜂蜜也没多想,接过来谢过之后继续看着这小两口。 谢菁琼说:“大宝他们该上学了,我俩这趟来县城主要是想打听打听。” 贺远征了然,“这事儿我熟,走,先找个地方吧,虽说都出正月了,但冰雪还没化,外头太冷了。找个暖和地方,等会儿慢慢聊。” …… 贺远征显然对这附近地形很是熟悉,不久就带着两人来到一家小饭馆,点了一个杀猪菜,里头有酸菜,排骨、五花肉,还有血肠等等,分量十足的一大盆,足够三个人一起吃了。 谢菁琼哪怕还不饿,哪怕早上吃过饭,但那酸菜酸溜溜的,很是开胃,而且汤水很热乎,泡在米饭里,一口下去连汤带饭,那真是更香了。 这样一来她竟然吃了一大碗米饭,都把她自己给吃得撑到了。 贺远征一边啃着排骨一边说,“我有个朋友是县城一家小学的老师,刚刚遇见你们的那个地方离英雄小学挺近的,你们之前去英雄小学了?” 谢菁琼点着头,“是去了一趟……” 贺远征说:“你要是想把江律他们送进英雄小学,那我只能说,你还是换一家吧。” 谢菁琼一脸悻悻,“我知道,他们要求学生要有县城这边的户口。” “不是因为这个问题,”贺远征摇着头:“我也是听我那个朋友说的,英雄小学那个校长不是什么好人,私底下乱搞男女关系,连带着学校里的风气也不太好,他们那儿很多老师都是靠关系进去的,有些人甚至识不了几个大字,靠钱买了个教师资格……总之那地方乱得很,孩子在那种地方受教育,是真的不合适。” 谢菁琼:“?” 听得有些发懵。 “乱搞男女关系?英雄小学的校长?江成斌?” 想起江成斌那副对外风度翩翩的儒雅模样,以及据传是县长千金的的江二婶,谢菁琼:“……” 那心情真是简直了。 敢情这江二叔不但是个吃软饭的小白脸,还脚踩两条船,甚至是好几条船?这叫什么,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她可真是一个好家伙! 贺远征僵了僵,突然意识到一件事:“那个英雄小学的校长也姓江,该不会……” 旁边,江战霆秉着食不言寝不语,谈事这种场合不适合他发挥,他埋头炫饭就对了,但这会儿见贺远征朝他看过来,他一抹嘴巴,淡定地说:“对,那人渣是我二叔!” 贺远征:“……”失敬了,真不好意思了。 登时贺远征尴尬起来。 江战霆说:“你也没必要尴尬,这没什么好尴尬的,我家从上到下一致认为,老江家就我们这一支,没别的亲戚了。” 贺远征听懂了,看来这是不认江二叔和江三姑的意思。 他松了口气。 “总之差不多就是这么个情况,另外英雄小学不但要本地户口,还得塞钱才能进去,我觉得送孩子去那种地方,反而会糟蹋了孩子。” “你要是信得过我,不如去红星小学,那是个老牌子的小学了,收费不贵,也没太多要求,就是位置偏僻了点儿,学校也破了点儿,但学校里的老师都不错。” 178:谢菁琼:“发大财了?” 谢菁琼立即点头:“我肯定听你的!帮我大忙了!” 要不是贺远征,她哪会知道那么多弯弯绕绕啊,而且既然贺远征这么建议,肯定代表红星小学是最适合大宝江律他们的。 饭后,几人又聊了几句,贺远征觉得事不宜迟,正好他今天有空,于是带着两人去找他那个朋友。 他朋友姓林,叫林子清,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一瞅就是个读书人,但家里条件很是一般,说白了就是挺穷的。 在许多乡下人看来,城里人都是高贵的,然而这过日子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在乡下就算没工作,好歹还可以种地,可在城里如果没工作,不能进厂当职工,或者没编制,那么有许多人会像林子清这样,一家老小全靠一个人养活,那生活压力肯定很大,甚至有时候吃口饱饭都成问题。 双方见面后,算是把这事儿给定下来了,学校是下个月三号开学,那之前谢菁琼得把孩子们领过来报到,另外这年头的学校可不像后世一样有宿舍,她还得在学校附近租个房子。 另外就是……家里一摊子事儿,往后孩子们上学了,总不能叫几个孩子自己在县城自力更生吧,总得分几个人过来照看,让谁照看,这又是另一说了,这还得再考虑考虑。 “那成,林老师,今儿时候也不早了,我们两口子就先回去了,等回头再过来好好谢谢您。” “别别别,”林子清慌张之下眼镜都差点歪了,连忙扶正起身送人:“不用谢,也不用一口一个您,你叫我名字就成了。” 谢菁琼笑笑:“那林老师,咱们回头见。” 就这么,从林家离开后,贺远征一直把两人送到招待所门外。 谢菁琼想到了何雯芝,又一阵牙疼:“征哥,我给你的那个蜂蜜,你可千万别舍不得喝啊,一定要记得,要给你家婶子冲泡啊!” 不然何雯芝身体不好,这回是误会还好,万一下回…… 谢菁琼不禁捂住了脸,而贺远征对她这个嘱咐莫名其妙,但还是点着头说:“行,我知道了。” 正好他娘最近嗓子不舒服,听说蜂蜜水能治嗓子,正好能帮他娘润润喉。 …… 第二天,谢菁琼和江战霆坐一大早的车回去了,不过到公社时已经快要中午了,两人顺道买了一大堆东西,然后说说笑笑地回到了青山屯大队。 只是一回来就发现这边气氛不对。 “这是怎么了?”谢菁琼一脸迷惑地看了看四周。 大伙儿凑在一起,正在叽叽喳喳地指着前头,而谢菁琼和江战霆对视了一眼。 等两人挤进人堆时,就见这里安装了一个木头做的告示板,告示板上还贴着一张纸。 “依倩工厂招人,要求如下……” 依倩工厂?这明摆着和叶依倩有关啊,谢菁琼不禁抽了抽脸颊。 而这时候听见几个不识字的婶子说:“谁认字啊?这上头写的是个啥?” “这叶家闺女可了不得,前两天去了趟公社,没多久就推了一辆大金鹿牌的自行车回来。” “那才哪儿到哪儿啊,自行车算个啥,我昨儿还看见一台缝纫机呢,听说她是从公社买回来的,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本事……” “说起来她最近好像买了好几套衣裳,全都崭新崭新的,她家哪来这么多的钱?可别是干了啥不好的勾当吧……” 听着那些婶子的闲聊,谢菁琼若有所思。 “怎么回事儿?” 这叶依倩难道是发财了?又或者是榜上什么金大腿了?不然哪来那么多的钱? 而且,这年头,自行车,缝纫机,这种东西单是有钱未必买得来,还得有工业票!当然不排除黑市一些人手里会有货源,可黑市不要票,但卖得却更贵! 一辆自行车至少得两三百块钱!缝纫机就算不像自行车那么贵,估计也得一百多到二百左右。 这里里外外都四五百了,更甭提听大伙儿的意思,这几天叶依倩挥金如土,还买了不少新衣裳了。 不过话说回来…… 谢菁琼重新告示板,白纸黑字写得倒是挺工整,是个有点文化的,但不多。 比如那个要求如下,那个“要”字就写差了,少了一笔划…… 而且乡下地方识字的少,叶依倩这告示贴出来也等于白贴,她还不如直接吼上一嗓子我要开厂,我缺人,想要干活的来找我报名呢! “媳妇儿?”江战霆站在谢菁琼身后,怕那些婶子们挤着谢菁琼,敞开胳膊揽着谢菁琼的肩膀,就这么护着。 谢菁琼无语地摇摇头,“走吧,咱回家。” 反正这是叶依倩的事儿,又不关自己的事儿,懒得操那份闲心,她自个儿的事情还一大堆呢,正愁忙不过来呢…… 只是,树欲静而风不止。 “你说什么?谢菁琼回来了?” 叶家。 如今的叶家可谓是焕然一新,不但屋里多了一台缝纫机,外头多了一辆自行车,更是请来了泥瓦匠,拿青砖和最好的瓦片,把这老房子修整了一遭。 这会儿工人正忙着,叶依倩笑盈盈地端着几碗水出来,正好看见江家三姑江晓兰风风火火地赶过来报信儿。 任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几天时间而已,这俩人竟然凑到了一起。 “对!”江晓兰说:“我刚亲眼看见的,他俩从县城回来了,手里拎着不少好东西呢,甚至还有黄桃罐头呢!” 说这话时江晓兰一脸的忌妒。 叶依倩眯了下眼,旋即冷笑了一声。 她拢了拢自己这一头长发,本是清汤挂面的黑长直,但如今特意烫过,变成了一头大波浪卷发,这模样倒是衬得她越发妩媚了。 而穿衣风格也不再像以前那么保守了,倒是大胆起来,只是这份“大胆”,在老实本分的乡下人看来,就成了袒胸露背,水性杨花了。 幸好这时冬天还没过,不然按她这性子,估计身上的布料会更少。 “呵呵,谢菁琼啊谢菁琼,”她仿佛感慨似的这么说,接着摇了摇头,趾高气扬地扬起了下巴颏,嫌弃地瞥眼一旁邋里邋遢的江晓兰。 旋即像招呼个狗腿子似的说:“走,咱们去会会她。” 179:受什么刺激了 谢菁琼对叶依倩的事情有点小好奇,但也懒得在这事儿上多费什么心思,毕竟,她人生宗旨向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诛之! 个人有个人的缘法,她不会羡慕别人发大财,自己想要的自己挣,也懒得去嫉妒眼红别人,有那个时间还不如想想怎么靠自己的能力去搞钱,去做一些更有意义的事情。 她和江战霆手牵手回家后,江老太听见动静连忙从屋里跑出来:“咋样,没吃苦吧?在县城住的咋样?吃的习惯吗?” 明明小两口这次去县城是为了帮孩子办上学这件事儿,可老太太见了二人……不,准确地说,是在见到谢菁琼之后,第一个关心的,居然是谢菁琼睡得好不好,吃得是否适应这种小事情。 谢菁琼无奈发笑,可同时心里也暖洋洋的,可能这就是被人捧在手心里受宠的感觉吧。 “都挺好的,娘,我跟您说……”她拉着江老太,提起这次的县城之行,主要是讲了一下学校方面的事儿。 这期间老二媳妇、老三媳妇,还有老四媳妇全过来了,就连家里的男人们也好奇巴拉地听了几耳朵。 大宝江律依然是个小面瘫,冰山少年脸上表情不多,可那总是懂事早熟的眼睛,却突然雾了雾,变得湿漉漉的。 “大伯母……”小孩儿的声音有点沙哑,他来到谢菁琼身边,眼角悄悄地红透:“我和二宝他们可以上学了吗?” 这种事以前想都不敢想,毕竟他们这里是乡下,公社那边的小学早就停课了,况且在他们固有的认知中,供孩子上学很耗钱,就算以前没停课时,能让家里孩子去学校的也不多。 甚至于,乡下地方还有另一种老思想,上学有啥用?反正也学不出什么名堂来,还不如把孩子按在家里头,让孩子多帮忙干点活儿,等到了岁数就是个成手的劳动力,到时候再帮忙娶个媳妇儿,也就算是完成了生养孩子一回的任务。 可是江家又不同于旁处,江老头江老太思想挺开放的,比如当年曾一直供着江四弟读书,若不是后来环境变了,兴许还会持续供下去,正是应了那么一句老话,再苦不能苦孩子,再穷不能穷教育。 而家里这些孩子平时跟在江四弟身边,除了接受江四弟的启蒙教育外,也没少听江四弟提起以前上学时候发生的事情,孩子们心里难免是有点儿小向往的。 但在此之前却将那当作一个不切实际的梦,一个不可能实现的梦。可突然间,这个梦境竟然从他们的幻想中走进了现实,这叫江律的鼻子一下子就酸了。 谢菁琼笑着低下头,揉了揉江律的小脑瓜:“对,你,二宝,还有三宝,你们几个年龄到了,到时候送你们去上学,之后等四宝他们再稍微长大点儿,也送他们去上学,咱老江家要多出几个文化人儿。” 她一副轻松口吻,江律吸了吸鼻子,他低下头来,但小手却扯着谢菁琼的衣裳,嗓音沙沙哑哑地说:“大伯母,我和二宝他们,以后一定会好好孝敬您的。” 谢菁琼:“?” 愣了一下,忍俊不禁,又揉了一下孩子的小脑袋。 就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 “哎唷,倩倩,你这头发可真好看,在哪儿烫的啊?” 谢菁琼听见这话时愣了愣,她一脸的意外。 这不是江家那位三姑姑江晓兰吗?等等,还有叶依倩? 这两个人怎么凑在一起了,还跑到老江家外头来了? 她一脸狐疑,顺着窗户往外看。 院门外,江晓兰一脸得意,余光扫见了老江家那些人,登时扯开了嗓门大着声音说:“哎唷,倩倩,不是我说你啊,你可真是个有福气的。” “江战霆和贺远征没能娶到你,那是他们没本事,没眼光啊,这不,你这会儿是真发达了,穿着一身儿新衣裳,脚上套着小皮鞋,眼瞅着厂子也快开起来了,往后啊,那可是个女厂长呢,是个大老板呢。” 江晓兰拿腔拿调的,捏着嗓子故意这么说,像生怕谁听不见似的。 而叶依倩呢,她高高地扬起了下巴颏,可见江晓兰的马屁将她拍得很舒坦,那脸上带上了淡淡的笑意,接着又轻蔑地瞥了眼江家大院儿。 “江家三姑,你可别这么说,我这才哪儿到哪儿啊,这还只是个开始而已。” “对了,我先不和你说了,我这趟过来主要是想来看看琼妹儿,毕竟……她可是我表妹呢。” 她冷笑一声,然后推门而入,踩着她那双崭新锃亮的黑皮鞋走了进来,那鞋跟儿很硬,落在地面上发出哒哒哒的声响来。 谢菁琼:“……” 无语透了。 “我出去看看,”她对大伙儿说了这么一句,之后就转身出去了,不过老江家那些人对视一眼,接着,脸色淡了淡。 老二媳妇沈秀娟说:“这跟搭了戏台子一样,一唱一和的,走,咱们也去看看,省得咱大嫂吃亏。” 老三媳妇徐丽英是个暴脾气,已经撸起袖子了,她满脸的冷笑:“我算是服气了,什么女厂长?她那厂子可还没开起来呢,真要是说厂长,也就是咱大嫂不乐意当,不然早在咱家开粉条厂的时候大嫂就当上厂长了。” 旁边老四媳妇孙秋怡哪怕腼腆了些,但一听这话也是小鸡啄米似的直点头,“对对对!而且,别忘了,咱肥皂厂已经成立了,工人就位已经开始生产了,咱大嫂可是个副厂长呢!” “队长叔也说过,要不是大嫂不乐意,按理该大嫂做这个肥皂厂厂长的,等大嫂什么时候愿意了,他随时把厂长位置给大嫂……” 所以说,那叶依倩到底在炫耀什么呢?班门弄斧吗?是真不怕叫人笑话吗? …… 谢菁琼出门时,就见叶依倩趾高气扬,一副脱胎换骨的模样,那手腕上竟然还戴着个大金镯子,像生怕谁不知道她有钱似的。 可要是照谢菁琼来看,都说金银之物容易俗气,寻常人压不住那份金灿灿的贵气。 而叶依倩从前一副清纯模样,长得算是清秀,说白了她那面相有些清寡,她完全可以继续扮她清纯无垢的水仙花,可这大金镯子一戴上,那真是:“……” 就挺一言难尽的,最后一点儿气质也没了。 还有那大波浪卷发,并不是时髦的东西最好,而是只有适合自己的东西才最好,她那长相同样不适合那么妩媚的卷发,她撑不起来那个架子,反而衬出了艳俗。 这到底是受什么刺激了?谢菁琼玩味地看着。 180:有事说事,没事滚犊子 叶依倩眉梢一挑:“琼妹儿,挺久不见了呢。” 她一开口就是一股子随意,那感觉怎么形容呢,仿佛她高高在上,她来江家这一趟,又多么纡尊降贵似的,真是扬眉吐气了,确实是发达了,终于咸鱼翻身了。 她看谢菁琼的眼神甚至还带上了几分暗爽,仿佛在嘲笑谢菁琼——你,谢菁琼,哪怕你现在脑子聪明了,你不傻了,可你也比不上我!你没我过得好! 谢菁琼摇了摇头:“有事说事,没事滚犊子。” 这炫耀姿态她嫌辣眼睛,爱去哪儿舞去哪儿舞,但别来她面前找事儿! 叶依倩闻言一僵,她脸色有些不好,像是没想到谢菁琼竟然这种态度。 她绷了一下脸,但很快又笑了起来:“我懂,我懂。” 谢菁琼:“?” 一脸费解,“请问你是懂什么了?” 叶依倩翻了个白眼:“之前大伙儿一直说,你谢菁琼多有能力,多有出息,又是粉条,又是香皂的,你厉害,老江家能娶你这么一个儿媳妇是八辈子积攒的福气。” “你这被人捧惯了,冷不丁发现个比你还厉害的,这心里头啊,肯定有落差,肯定感觉很难受。” 谢菁琼:“?” 这人到底说什么呢? 叶依倩又笑了:“我特别能理解你的感受,可是琼妹儿啊,有些人呢,人家她天生命好,是你就算再羡慕、再嫉妒,也羡慕嫉妒不来的。” “没办法,人家就是命中注定,一定会过得比你好。” 她这阴阳怪气的,叫谢菁琼再度无语。 想了想,谢菁琼十分客气地来到院门前,亲手把院门打开,并且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刚说了,有事说事,没事滚犊子。现在,你放屁放完了?那请你圆润地滚出去?” “你!” 叶依倩脸一变,那脸色都狰狞扭曲了。 而江家这边,几个妯娌早就乐不可支了,其中要属老三媳妇最夸张,胳膊搭在老二媳妇肩膀上,她笑得都快趴下了。 “叶依倩,没听见啊?我大嫂让你滚!还不滚?不滚我可打人了啊!” 本来还有点担心大嫂挨欺负,但如今一看,这到底是谁欺负谁啊? 叶依倩拉拉杂杂的说了一大堆,结果大嫂三言两语就叫她破防,顶得她无话可说。 不过,该!这样就对了,这叶依倩真是叫人一看就烦。 而叶依倩面无表情地瞪着江家这些人,她脸色沉了沉,又沉了沉,“呵!” 突然冷笑一声,然后扭头转身,踩着那高贵的小皮鞋哒哒走了。 这老江家绝对是嫉妒她,别以为她没看出来! 还有那个谢菁琼,别看她装出一脸不在意的模样,但指不定心里有多眼红呢。 这么一想叶依倩又爽了,那心情,可真叫个痛快! …… “她到底是怎么回事?” 叶依倩走后,谢菁琼把院门关上,但她一脸的费解,回头看向江家众人。 江老太绷着一张脸,她之前没出声,这会儿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说:“哦,你说她啊,听说前几天救了一个大人物,她穿的戴的,全是人家送的。” “哟?”谢菁琼是真惊讶了,就叶依倩那性子,典型的无利不起早,她真能有那么好心? 但很快,想起叶依倩本是原书女主,是从几十年后重生回来的,而“重生”这件事,本身就是个金手指,可以先知先觉。 比如她能提前知道贺远征未来一定会发达,一定会成为省城首富。也比如她能知晓发生在别人身上的一些人生大事。 看来她这次的机缘和先知先觉脱不了关系。如果不是提前知道对方是个大人物、未来可期,按她那自私自利的性子,又怎么可能去“救”人,明摆着是做之前就知道有利可图的。 “算了,不提她。” 这话题到此为止,懒得再多费心神,谢菁琼冲着老二媳妇她们喊一声,然后带着几个妯娌去厨房里,打算做顿好的,庆祝一下孩子们上学这事儿。 正好她和江战霆回来时买了不少好东西,预计能弄一桌子大餐。 …… 总共六个菜,六六大顺图个好兆头,一家人围在一起吃了饭,不过饭后针对这事儿又再次商量了起来。 孩子们去上学,肯定得有人跟上,跟孩子一起过去当监护人,平时帮孩子们洗衣做饭,照顾一下之类的。 只是这个人选却不太好挑选。 老二媳妇沈秀娟如今在青山屯的厂子里领了差事,江老太江老头平时要管着粉条厂,而江四弟是青山屯明面上学问最高的一个人,很受大队长李全国的倚重,最近和大队会计一起负责两个厂子每日进出账资金流水的事情,绝对是个必不可少的人物。 这样一来,这去县城的就只能从大房三房里头挑一个了。 “我去吧,我和老三一起过去!”大伙儿对视了一眼,最后老三媳妇徐丽英这么说。 “反正我不懂算账,在家里也帮不上什么忙,正好去县城看孩子,也算有点事情干。” 旁边老三一脸认真地点着头,他媳妇去县城,那他肯定是要跟着的。 老江家的男人们就是这个命,就算有朝一日七老八十躺进棺材里,那都离不开自个儿的媳妇儿,肯定是得走哪儿带哪儿的,是把媳妇儿揣兜里也好,还是变成媳妇儿腿上的小挂件也罢,重点不是谁把谁带走,而是夫妻之间,这两口子必须待在一起,必须在一块儿,不然还不得想得慌。 “我听我媳妇儿的,回头我跟英子带着孩子们去县城,先安置下来,顺便我看看能不能在县里找个工作之类的。” 仔细算下来,如今家里好像就他们三房最没用了。 老三也是个有冲劲儿的,想帮自己找个地方发光发热,而不是靠大嫂他们养着他。 “成!” 最终这事儿由江老太拍板定案,“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回头你俩去县城走走,咱先租个房子。” “行,” 老三两口子对视一眼,不知为何,大伙儿竟然从他们眼中看见如火一样的斗志。 谢菁琼:“??” 一脸迷惑。 不是,你俩咋回事? 让你俩去县里是为了带孩子,帮孩子们洗衣做饭,又不是让你俩去冲锋陷阵干架的。 这咋整的这么激情热血呢,简直想要跟人打仗一样。 181:你在玩火儿 虽然这时候距离开学还有一阵子,但因不确定县城那边房子好不好找,所以第二天上午,老三两口子包袱款款,带了点儿钱,拿上介绍信,收拾几件欢喜衣裳,立即出发前往县城了。 临行前,这两口子打足了鸡血,表示一定把事情办得妥妥的。 而青山屯这边,自从过完年就忙了起来,先不提早已进入轨道的粉条厂,另外一个青山肥皂厂也已正式投入了运营。 既像计划之内,也像意料之外。 谢菁琼拿出来的肥皂配方全是她自己精心挑选过的,一款比较大众化的主打香皂,另外还有几款售价稍贵,香味儿特殊,专门为那些有钱人打造的高档香皂。 一经面市,就迅速打开了市场,不但在大岭乡这边掀起一阵跟风的热潮,就连县城都被这场香风席卷,甚至还出现了供不应求的情况。 如此一来,青山屯的肥皂厂自然是赚的盆满钵满。 不过这钱赚了,人也忙起来,就好比大队长李全国,恨不得无师自通分身术,做梦都想把他自己劈八瓣儿,每瓣负责一岗位,熬得人都瘦了一大圈儿。 不过,大抵是金钱的作用,收入可观,大队长这精气神儿反而越来越好了。 最近大伙儿看见他,甚至经常夸他长得精神了,仿佛瘦了之后人变年轻了许多。 对此,大队长嘻嘻哈哈,“那是因为有冲劲儿了,感觉自己变得像年轻小伙子一样。” 但,累也是真的。 老江家同样如此,江老头江老太因为只需要负责粉条厂,还算清闲些,可老二两口子,还有老四两口子,几乎全都扎根在肥皂厂了。 有的是管财务算账,盘算每日的出货量,也有人是在厂子里担了个主任职务,监督大伙儿工作效率,还有人则是负责香皂运输。 总之大伙儿是脚打后脑勺,就连眼看马上就要去特殊部门报道的江战霆,都跟着忙活了起来。 “咳咳,累不累?”晚上,江战霆一回家,就看见小媳妇儿端来个热水盆子。 他和江二弟今日去了趟公社,俩人主要为送货,但正好赶上冰雪化了,时值开春的季节,乡下土路泥泞,牛车轮子陷进泥窝子里,俩人几乎只好下车一路推。 也因此,这哥俩一回来,就造得跟泥人儿似的。 江战霆咧开一口大白牙,“不累,这才哪儿到哪儿。” 以前在部队负重几十公里,那都是经常的事儿。 谢菁琼悄悄长吁了一口气。 她其实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见青山肥皂厂走上正轨,就又想折腾点儿别的,可……奈何人手不足啊。 目前就俩厂子,都已经把家里累成这样了,暂时找不到更合适的帮手,也只能先把那些想法按捺起来。 好比今日,路过生产队的养殖棚,看见一头拉磨的驴子,她突然想起了大队长,就……心情挺微妙的。 大队里的驴都没那么用的,她这会儿是真有点感觉内疚了,好像一不小心把场子铺得太大了。 “想什么呢?” 江战霆光着膀子,那强壮的臂膀,坚硬的胸膛,一身古铜色的皮肤,实在是性感得很。 他刚洗了一个头,又拿热水擦了擦,如今一头短发湿淋淋的,稍微一甩就飞溅出了小水珠儿。 “就是想生意上的事儿,”谢菁琼一边讲,一边拿过他手里的毛巾,把男人按在炕头上,自个儿站在他的身后帮他擦头发。 江战霆脸庞一红,突然一股子热气从小腹上涌,那耳尖尖滚烫滚烫的,更像是能滴下血珠子似的。 这事儿就稀奇,俩人该做的,不该做的,早就做完一整套了,如今可是有名无实的夫妻,每当精力旺盛时,他夜里跟狼一样,吃了小媳妇儿一遍又一遍。 可每当谢菁琼不经意碰到他时,或者是做些亲密的小举动时,这铁一样的汉子依然动不动就脸红。 “喔……喔!”江战霆不自在地咽了咽喉咙,大长腿本是敞开着,坐姿很狂放,但如今两腿合拢在一起,还交叠了起来,手掌搭在大腿上,像在虚虚地掩饰着什么。 谢菁琼:“?” 只瞄了他一眼,就不禁无语,这男人的身体是真容易冲动。 正好头发擦得差不多了,她两只胳膊搂住他脖子,从后面往前一扑,正好压在了他背上:“霆霆?” 故意趴他肩膀上,冲他耳朵吹了一口热乎气儿,霎时间,就感觉怀里的男人一哆嗦,竟然颤栗了起来。 谢菁琼还觉得怪好玩儿的,“霆霆,你怎么啦?”她假装无辜,仿佛真的一点都不知。 男人猛地扭过脸来,握住她胳膊,凶巴巴地看着她,咬牙切齿像是恨不得立即吃了她。 可他语气又老委屈了,“你玩火儿!” 说的是玩火儿,却仿佛控诉,在说“你调戏我”! 谢菁琼闷笑,“好啦好啦,霆霆不生气,我知道错啦。” 她放开了他,想从他身上起来,然后男人握住她胳膊,用力一扯,同时他自己也翻了一个身,谢菁琼一下就被他拽进了怀里。 她:“???” 有点懵。 “干嘛,起来,等会儿还要吃饭呢。” 天虽然黑了,但这冬末春初,他们北方天气就是这样,昼短夜长,天色黑得早,所以甭看外头乌漆墨黑的,但其实才晚上五点多而已。 而老江家通常晚上五点半六点开饭。 江战霆恨恨地咬着牙:“我不管!”他啃了她一口,在她下巴上留下个浅浅的牙印儿。 谢菁琼并不疼,也知道,他只是小小地“报复”一下,顺便寻个由头跟她胡闹而已。 “好啦,起开,不然……”不然万一等下闹出点儿动静,大伙儿笑话怎么办? 可江战霆怒视着她:“是你先撩拨我的,我本来没想的,而且我本来都已经忍了,你可你还来撩我,你还冲我耳朵吹气儿!” 好吧,这语气越发悲愤了,看来是很难收场了。 在被他压住那一刻,抱着身上热情如火的男人,谢菁琼不禁在想,她就是欠儿的! 你就说,她好好的,撩他干啥呢? 真是世上难买早知道。 不过,咳咳,还挺爽的,舒服是真的。 182:开大会 第二天,一大早,谢菁琼哈欠连天地睁开眼,掀被子一瞧,估计是被那男人收拾过,底下清清爽爽的,干干净净的,并无粘腻。 说起来,难道是因侦察兵出身?她一直觉得江战霆这人看似粗犷,但其实是个粗中有细的性格。 平时一副大刀阔斧的气势,就像书本里面描写的英雄豪杰,但涉及一些事情上有很小心眼儿,比如每当谢菁琼被人欺负人,他那小心眼儿就发作了。 至于搁他自己身上,估计除非被人咬掉一块肉,不然是懒得计较的。 “队长叔,您怎么来了?”外头传来老四媳妇的声音,屋里,谢菁琼眨眨眼,脑子清醒了一点儿。 大队长李全国着急冒火地说:“老四家的,你大嫂呢?琼琼呢?她在家没?” “在呢在呢,不过好像还没起,您先坐,先等等,我帮您喊一下……”老四媳妇孙秋怡应着。 屋里,谢菁琼一边往身上套毛衣,一边喊了声,“不用,我马上就起。” 等她出来时,就见大队长急匆匆地说:“琼丫头,你等会儿得跟我去公社一趟。” “公社?”她愣住了。 “对,上头要开会,这正副厂长都得到位,我也是刚接到通知,似乎是上头下达了什么新政·策。” “诶?” 谢菁琼哪怕在肥皂厂担了个副厂长的职务,但其实就是一甩手掌柜,平时大事小情全由大队长负责,也就这阵子工厂太忙了,所以一些事情上她才搭把手,不然如果是清闲时,她根本不管事儿。 可这开会?她头大如斗,心知今天肯定得有大领导。 “成,我收拾收拾!”她这还没洗脸呢,不过她办事利索,不久就洗了一把脸精神精神,头发也迅速绑成了一条长长的麻花辫,穿着那件江战霆买给她的枣红色毛衣,外头套了一件深蓝色外套,裤子依然是黑的。 就这么跟大队长走了。 大队长家早就套好了牛车,谢菁琼琢磨着,这牛车不大方便,啥时才能有一辆自己的私家车呢? 不过这年头,普通老百姓想开私家车那想都不用想,私家车几乎全是公家的,能弄一辆二八杠的老式自行车就不错了。 往后随着买卖越来越大,这生意也越来越好,肯定少不了得经常出门走动,似乎她得琢磨买个自行车了。 路上她一边想着这件事,一边听大队长传授经验。 “琼丫头,没事儿,不用怕,你是个识字儿的,等会儿开会的时候,上头咋说,你咋记,也没啥咱表现的机会,咱到那儿也就是个凑人头的。” 大队长对这可老有经验了,他好歹算一个村官,以前也曾经历过这种大场合,甚至还偷偷摸摸地告诉谢菁琼如何摸鱼。 “假如开会的时候犯困了,我告诉你,你就单手支着头,低头看本子,手里再拿一支笔……这样就算不小心打瞌睡,只要不打呼噜,别人就看不出来。” “人家领导没准还以为你是在专心记笔记呢,当然,也不能太过,不然可不好收场。” 就这么,大队长李全国叽叽喳喳了一路,而谢菁琼肃然起敬,必须表示:“学到了,学到了!” …… 开会的地方定在大岭乡的办事处,那是个二层小楼,墙体斑驳,被一堵砖墙围成一个大院子,招牌是木头做的,底层刷着白油漆,上头写红字。 另外墙壁上也写满了年代标语,如“人有多大胆、地有多大产”,再不然还有“到乡村去,到边疆去,到祖国需要的地方去”! 谢菁琼恍恍惚惚地想起,过完年,就是1972年了,这时候依然处于时代的潮流中,而这几年上山下乡的知青可不少,比如他们青山屯就有一批老知青,岁数最大的已经三十来岁了,最早一批是六几年时分配下来的。 “咱是不是来晚了?”大队长李全国从牛车上跳下来,牵着老黄牛,拎着绳子走向一棵大树,把绳子系在了树干上。 这院里院外停着不少自行车、马车、牛车,还有骡子车等等,全是从大岭乡下辖的十里八村赶过来的。 谢菁琼跟在大队长身边,“开会不是八点吗?” 她醒来时天色还没亮,当时五点多,就算洗脸刷牙耽搁了几分钟,赶着牛车来公社,也顶多用了半小时而已,如今撑死了也才六点多钟。 好比这天色,太阳才刚爬出来。 不过,对比另外几个大队的热情劲儿,看来他们青山大队是真的得检讨了,主要是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人家这么积极,太内卷了,反而衬得他们磨蹭了。 “走走走,”大队长大手一挥,冲着谢菁琼招呼两声,然后就带头走进了办事处。 这边会议还没开始,但办事处里拉拉杂杂的得有三四十人,能看出这三四十人划分出不少小团体,每个大队都多带了几个人。 “叔,咋人这多呢?这究竟出啥大事儿了?”一个年轻体壮的大小伙子长得憨头憨脑,在这儿看见这么多人,不禁扯扯他叔的袖子。 他叔裹着烟杆子,直摸脑瓜子,“我也不知道,头几年知青上山下乡时也没摆这大阵仗啊。” “叔,我心里直突突。” “有啥好突突?挺大一老爷们儿怕啥?腰板儿直溜点儿,别丢了咱吴家村大队的份儿!” “老吴?”李全国显然是认识对方,直奔吴老头,跟吴老头打了个招呼,“咋样,有啥风声没?” “没,上头挨个大队通知咱们来开会,另外还有几个大队位置偏僻,距离太远,估计还没赶过来。” 如今到场的这些人,全是满头雾水的。 接下来慢慢熬着,时间点滴溜走。 谢菁琼安安静静地跟在李全国身边,偶尔李全国会为她介绍几个人,让叫叔就叫叔,让叫婶儿就叫婶儿,她一开口就嘎嘣溜脆的,倒是让人瞧着越发稀罕了。 “老李,咋回事?你家闺女?” 有人问李全国,李全国懵了一下,然后说:“那是,闺女,认的干亲,干闺女!” 谢菁琼:“?” 一脸懵逼地看着李全国,啥?咋回事儿? 啥时候认的干亲,她咋不知道呢? 李全国心虚地瞄了她一眼,抽个空,才小声告诉她,“咱俩来时忒着急了,没把你家战霆也带上,刚刚那个问话的,那可是出了名的长舌妇,最爱编排人。” 大队长这么一说,谢菁琼立即就懂了,这年代到底还是保守了些,自己跟着大队长同进同出的,哪怕一般人不至于想的太龌龊,但总有一些人思想跑偏。 真要是传出什么风言风语来,也是个麻烦,还不如直接摆出干亲这个名分,也好堵住一些人的嘴。 而就在这时,墙上挂钟指向七点五十,外头来了一辆小汽车,有人簇拥着几位大领导朝这边走来。 183:谢菁琼:“我,现学现卖” 几位领导到达时,大伙儿早就望眼欲穿了。谢菁琼在人群里站着,身边一堆人,倒是并不怎么起眼儿。 “领导来了,领导来了!”听见有人招呼着,见四周人全都立正,甭管是之前靠墙唠嗑的,还是坐在凳子上歇息的,如今全都起来站好了。 谢菁琼也好奇了一下,目前为止她见过最大的领导就是沈漠重,那位可是大岭乡的沈乡长,是个实权人物。 不过,过年的时候,沈家兄弟似乎回京城老家了,也不知如今回没回来。 而今,呼啦啦的一堆人往外跑,那叫一热情,那叫一恭维,好听话跟不要钱似的拼命往外倒,还透出一种乡下民众的质朴来,听着怪有意思的。 只是,谢菁琼突然皱了一下眉。 身旁,大队长李全国突然瞪圆了眼珠子,“咋是叶家那丫头?” 他一脸不敢置信。 只见那些领导队伍中,几乎全是上了岁数的中年人,有人被岁月熬成了地中海,头发几乎全秃了,也有人长得挺富态,挺着个啤酒肚,但也有人黑瘦黑瘦的。 而其中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是衣着时髦,打扮得漂漂亮亮,高高扬起下巴颏,活像骄傲孔雀的叶依倩。 而另一个,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 那男人眉眼如刀,五官棱角十分锋利,看起来雷厉风行不苟言笑,身上有种肃杀的气质,叫谢菁琼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江战霆。 这人应该是个当过兵的,是个出生入死上过战场的。 从前她遇见江战霆时,也曾从江战霆身上感受过那种如有实质的煞气,只不过她家那糙汉爷们儿典型帅不过三秒,不开口时又冷又戾十分能唬人,可一旦开口,尤其在自己面前时,就跟一条粘人的蠢狗子似的。 害得谢菁琼偶尔会产生错觉,时不时地误以为自己不是嫁了个男人,而是嫁了一头哈士奇。 只不过,叶依倩怎么在这儿? “怎么了?”正当这时,察觉叶依倩的神色不太对劲儿,走在她身旁的崔军蘅不禁开口询问。 叶依倩隐晦地撇了一下嘴,“没什么,就是碰见个熟人。” 崔军蘅顺着叶依倩的目光看向谢菁琼,就见那是个俏生生的小姑娘,长得很娇媚,气质很出众,乍一看竟然竟然有种清贵的气度。 正如诗书中所写,——腹有诗书气自华。 媚而不俗。 叶依倩见崔军蘅注意谢菁琼,她猛地皱了一下眉,顿时心里不舒服,于是扯了一下崔军蘅的胳膊:“崔哥,我肚子不舒服。” 她羞嗒嗒地垂下头,一副很不好意思的模样。 崔军蘅一愣,“肚子?” “我那个来了,每个月来小日子都不舒服。” 崔军蘅倒是没想别的,只皱了皱眉:“不如你先去国营饭店等我?我来这边也只是走个过场……还是算了,你去招待所吧,我让人给你开个房,你等会儿正好躺下休息休息。” 叶依倩心里一咯噔,“不,别了,那太麻烦了,我等会儿多喝点热水吧。” 说着,她充满崇拜地望着崔军蘅。 谁能想到呢,错失了一个贺远征,她马上就遇见了另一个比贺远征更有出息的男人,——崔军蘅! 这可是一位京爷,家在京城,远道而来,那天也真是巧了。 本来叶依倩都快走投无路了,毕竟她在青山屯的名声早就臭了,她又急着想争一口气,甚至都想好了,实在不行就跟供销社那个刘主任勾搭勾搭。 那天她原本是想去供销社找刘主任的,但半路上遇见崔军蘅。 当时崔军蘅坐在一辆军车里,那军车正好翻进了山沟,也真是巧了,当时他并未重伤,只剐蹭了一点皮而已,但因翻车时的撞击人昏迷了过去。 并且,叶依倩正好看见了崔军蘅的这张脸! 这一位,未来的成就远比贺远征还要风光,真要是比起来,贺远征不过是区区一位省城首富,就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 当场,她就萌生了心思,凭着一腔火热把崔军蘅从车窗里拖了出来,然后又赶在崔军蘅苏醒前,雇了路过的乡下人送崔军蘅去公社卫生所。 等崔军蘅一醒,她又一番操作,就这么成了崔军蘅的“熟人”,至于她这些日子收到的好处,什么缝纫机啊,自行车啊,还有钱啊等等,全是崔军蘅给的。 不过…… 叶依倩看向谢菁琼那边,她心里多少有几分忌惮。 陆陆续续发生了这么多事儿,她也逐渐明白了一个问题,她跟谢菁琼注定相克! 她生怕崔军蘅像贺远征那样被谢菁琼拉拢走,所以她一方面悄悄地向谢菁琼展现着她和崔军蘅的亲密,另一边还在暗暗地提防着。 对此,谢菁琼:“???” 没兴趣。 面无表情头一甩,懒得搭理叶依倩,直接跟大队长李全国聊了起来。 …… 办事处一楼有个大堂,这边早就布置好了,破旧的木头桌椅,各个大队的人自己找地方坐下。 领导们则是面向他们,坐在最前头的大高台上。 叶依倩是崔军蘅带来的人,正好坐在第一排,坐她身边的全是有头有脸的,她感觉倍有面子,腰板儿挺得笔直,那扬起的脖子流露出几分高傲来。 期间甚至还假作不经意地一回头,暗地里扫了谢菁琼一眼,发现谢菁琼和李全国坐在了最后一排。 “呵呵!”叶依倩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冷笑起来,这第一排和最后一排,那差距可不是一星半点儿的。 如今她已经熬出头来了,往后谢菁琼那死丫头只能看着她背影,拍马不及,死也追不上她! 这样一想,她再次爽了,稳稳当当的坐在位置上,收回视线专注地看向了崔军蘅。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 “今天召集大伙儿来开这场大会,主要是为了咱们大岭乡的生计问题。” “在这里,我们得重点表扬两位同志,那就是青山屯生产大队的大队长,李全国同志,还有青山肥皂厂的副厂长,谢菁琼同志!” 大会上有一位主持人,是大岭乡这边的刘书记,已经年过半百了,头发花白,戴着一副老花镜,穿着一身儿洗旧的中山装,人看起来十分的清廉。 他点名表扬谢菁琼和李全国。 而,坐在第一排的叶依倩:“???” 啥?? 叶依倩要疯了!! 谢菁琼,又是谢菁琼,她凭什么啊? 这种大场合,竟然叫谢菁琼狠狠出了回风头? 猛地,她杀气腾腾的视线看向谢菁琼,就见人家坐在会场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单手支着额,面前摊开一个本子,手里拿着一支铅笔,一动不动。 而,旁边的李全国:“?” “琼丫头,琼丫头?醒醒啊,琼丫头?” 来时路上李全国教了谢菁琼一个摸鱼小妙招,谁成想这丫头现学现卖。 可能是今儿起得太早了,会议一开始,就忍着哈欠头一歪,就这么睡着了。 如今,李全国如坐针毡,压低了声音小声喊了几声,脸上的笑都快挂不住了,那叫个尴尬啊。 “啪叽”一下,他拍了下自己的嘴巴。 他这个贱嘴呀,早知道就不告诉琼丫头了,不带坏人家孩子了,这可咋整?? 现场轰轰隆隆的掌声雷霆一样响起,不管是台上的领导,还是其他大队的那些人,全都整齐划一地朝这边看过来。 李全国在桌子底下疯狂地捅咕着谢菁琼,“醒醒?琼丫头,快点的,赶紧醒一醒?” 而,台上,那刘书记说:“有请两位同志,登台接受表彰!” 下一刻,再一次,掌声雷动。 184:谁是地主老财 大队长李全国都快急死了,好在他急中生智,桌子底下,用力踩了一下谢菁琼的黑面厚棉鞋。 谢菁琼:“?”猛地一下疼醒了,迷迷糊糊地睁开一对儿不甚清醒的眼睛。 大队长松了一口气,然后用力鼓掌:“琼丫头,走,领导让咱上台呢。” “啊?” 谢菁琼一脸蒙圈,但看了看四周,面无表情,立即挺直腰板儿,一副很靠谱的模样。 她起身和大队长一起走向前面的大高台,然而心里头直迷糊,就不大明白。 她不过是有点犯困而已,嗯……睡了半小时左右,这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狐疑的视线悄悄瞄向李全国,李全国冲她使了个眼色,示意一会儿配合他。 谢菁琼微微颔首,表示明白。 “李全国同志,还有谢菁琼同志!” 刘书记一脸欣赏地看着二人,他大手拍拍李全国肩膀,然后又和谢菁琼握了握手。 “二位是我大岭乡的好榜样,青山肥皂厂的招牌不但打入了县城,更是进入了省城,这回二位让我大岭乡狠狠出了回风头,我号召全体同志向二位学习!” 刘书记一番演讲下来,台下再次掌声雷动。 然后分别颁发了证书和奖状,两人竟被评为先进工作者,还分发了印着一个大大“奖”字的洗脸盆和毛巾,以及一个搪瓷缸子。 谢菁琼抱着这一堆东西,毛巾和搪瓷缸子放在洗脸盆里,她迷茫地看了看四周,总算明白发生了什么。 而大队长李全国则是一脸高兴,一副激动模样,和刘书记打了几句官腔,话里话外全是应该的,自愿的,我们也没成想,无心插柳,多谢刘书记您赏识等等。 当然也是真开心。 假如他屁股后头有条尾巴,抱住早已摇到天上去。 谢菁琼眼底划过了一抹笑意,觉得还挺有趣儿的。 然而,叶依倩坐在第一排,两只手抠进了掌心,僵硬地保持着脸上的笑容,还时不时地得配合大家一起为谢菁琼鼓掌。 可内心里真是恨极了,恨不得狠狠地啐上谢菁琼一口。 先进工作者,杰出? 这大帽子一扣,甭提谢菁琼在青山屯本就因为开了厂子成为大伙儿眼中的香饽饽,往后还不知得被多少人追捧。 眼神一闪,叶依倩突然想起坐在她身后的那位。 她斜后方有一个姓方的大婶,叫方大云,是牛家村生产队的大队长,也是在场所有同志中,唯一的一个以女人身份当上大队长的。 会议开始前,叶依倩曾听对方扯着几个熟人提起李全国收谢菁琼当干闺女的事情,话里话外意有所指,而她在村子里跟江晓兰和刘婆子打过交道。 一瞅就知道,这方大云是个善妒的,和江晓兰刘婆子是一路货色。如果用得好,这将是一把好刀。 叶依倩眯了眯眼,接着,她冷笑一声,意味深长地说:“人家都是举贤避亲,不过李大队长还真是不怕叫外人议论呢……” “之前听说他们认了个干亲,这一个干爹,一个干闺女,还偏偏这么巧,一个是厂长,另一个成了副厂长……” 她句句含沙射影,声音不大,但足够方大云听清。 方大云本就一脸不高兴,听见了这话,立即眼神一亮,“可不是嘛!” 方大云砰地一下拍桌而起,“刘书记,这事儿不对吧?我不服!” 场上本是一派和睦,但因方大云闹出来的大动静,众人掌声一停,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 叶依倩呵呵一声,接着,一副胜券在握的模样,舒舒服服地往凳子上一靠。 而台上,谢菁琼撩了一下子眼皮儿,瞥眼这方大云,想起之前大队长跟她提过,对方嘴碎,又是个尖酸刻薄的长舌妇。 顿时,她心里便了然了几分。 刘书记朝这边看来:“什么不服?” 他都懵了,这本是好事一桩,这牛家村的方队长又是在闹腾啥呢? “刘书记,这谢闺女才多大,凭什么评先进?还给她发奖?” “我方大云在我们牛家村当了好几年的大队长,每天带着乡亲们累死累活的上山下地,连我都没有评上,她又哪儿来的资格?!” 这才是方大云生气的主要原因。 刘书记头痛欲裂,旁边李全国的脸色也微微一沉。 “方大队长!咱大岭乡的领导们愿意给琼丫头颁奖,那当然是因为琼丫头值得,我们青山大队……” 他想帮谢菁琼描补,可没等说完呢,一下子就被方大云打断了。 “李全国你少扯那些没用的,当谁不知道呢?那丫头是你干闺女,你俩是一家的。” “说起来你们那个青山肥皂厂,这当干爹的成了厂子的一把手,而这当干闺女的成了二把手副厂长,咋,你们这是把办厂搞成垄断了?这可不行!” “这可是资本做派,这跟以前那些鱼肉咱老百姓的地主老财有啥区别?啥好处全让你们爷儿俩捞走了?” 李全国:“?” 他一下子就急了。 “方大云你少在这儿满口喷粪,你说谁是地主老财呢?我看你一个老娘们儿我懒得跟你计较,但你也别把我逼急了,少在这儿给我乱戴歪帽子!” 这年头,地主老财可绝不是啥好听的形容词儿,早些年不知枪毙了多少个黑心的老财主,而凡事一旦跟资本扯上关系,那更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万一引来督察队,万一有人借此弄他们一下,那可是会要人命的,也不怪李全国如此紧张。 方大云倒是得意起来:“你还急上了?我看你就是心虚!大伙儿都看看,这李全国准是偷摸昧下了不少公家财产,毕竟我听说他们那个厂子盈利可不错,要不是因为他心虚,他犯得着这么紧张吗?” 李全国气得脑门上蹦出一根大青筋,眼珠子突突直跳,跟狼似的,恨不得一口·活撕了方大云。 “你少往我身上泼脏水……”他怒吼着,差点没跟方大云干起来。 然而方大云机灵一闪,还顺手拉上几个附近旁观的。 “瞅瞅,瞅瞅,他这叫啥?这叫恼羞成怒啊!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他李全国这是怕了啊,那证明我猜测是对的!” “他们这是破坏咱的集体荣誉感,破坏咱们的团结,这得拖出去游行才对,让大伙儿好好看看这黑心玩意儿长啥模样!” 185: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方大云一唱一和的,众人看李全国的眼神也越来越不对,而她眼里洋洋得意。 至于叶依倩?她隔山观虎斗,心里倒是畅快了不少。 只要李全国一倒,谢菁琼也肯定好不了,毕竟这俩人可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这让她心里暗爽不已! 谢菁琼,你也有今天!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搭在李全国肩上,谢菁琼按住李全国的肩膀,说:“队长叔,你先别急。” “这黑的就是黑的,白的就是白的,方大队长想颠倒黑白,也得先问问刘书记同不同意。” 她唇边勾出一抹玩味的笑容,但看方大云的眼神却很冷很冷。 方大云一愣:“什么刘书记?书记他当然同意,谁让你们昧着良心干缺德事,你们这是挖集体主义的墙角……” “得了吧您。” 谢菁琼一笑,今儿这事儿若是摆不平,那影响可真是太大了,毕竟自古就有众口铄金的例子,正好,她也杀个鸡,儆个猴,省得往后总有那不长眼的往她面前凑。 “方大队长,我听说您牛家村生产大队养殖业做得不错,牲口全都喂养的又肥又壮,您那些牲口转手一卖肯定能挣不少钱吧?” “看来您也没少贪吧,不然怎么穿得起新衣裳,瞧您捯饬得,这浑身上下一身新,可真是富得流油呢。” 方大云一愣:“你啥意思?你咋还血口喷人呢?” 这下子,着急的换成她了,“我哪儿贪了?你把话说清楚,你要是说不清楚,我饶不了你!” 谢菁琼失笑,“您贪没贪您自己清楚,至于您所谓的血口喷人?我这也是现学的啊。跟您比起来,我这还算班门弄斧呢,毕竟您可是嘴皮子一开一合就直接扣了我们一顶地主老财的臭帽子。” “这饭能乱吃,话不能乱说,如果按您那种无凭无据就随便给人定罪的行为来讲,那是不是我说什么您就是什么?” “我说您杀过人,放过火,搞过流氓罪,从小就小偷小摸,长大了大偷大摸,贪了大队的公款,还在私底下搞结党营私,那您是不是也全做过?” 杀人诛心! 方大云脸都白了,她算是明白谢菁琼什么意思了,也因此气得浑身直哆嗦了。 不但她明白,在场这些人也全都听出来了,有些人甚至忍不住偷笑起来。 “这上纲上线的,方队长太过了,不过……” 有人看向谢菁琼,心说这闺女年岁不大,看起来脾气也挺好的,可没成想竟然还真有几番手腕。 要知道方大云那可是出了名的泼,很多人撞她手上都很难讨到什么好处,可谢菁琼不过是几句话而已,就直接逼得她哑口无言,那脸色更是黑成了锅底,就跟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谢菁琼见火候差不多了,她后退一步,微笑着看向刘书记。 “刘书记,今儿本是一个好日子,但还请您帮我评评理。没做过的事情我们绝不会承认,也绝不会容许任何人诬蔑,这涉及我们做人品格的问题,这绝不能姑息!” 这明摆着是请刘书记做主呢。 刘书记叹了声气:“方队长,你好端端的闹腾什么呢?” 刚才方大云一开口他就知道要坏,果然,还真照她预感来了。 “我们一致同意给李全国和谢菁琼两位同志颁奖表彰,不仅仅只是因为他们开办厂子为大岭乡创收,更是因为他们面向咱农民老百姓招工,通过这个厂子让村里的大伙儿逐渐富裕起来,什么地主老财?” “他们青山屯的账本明明白白,每一笔收入,每一笔支出,都是我们核对过的,他们可从未私扣过一分一毛,那难听话可绝不能再说,否则岂不是让人寒了心!” 刘书记是个温和的人,但这会儿摆出几分架子来,而方大云嘴皮子动了动。 她心里不平,还想闹事,主要就是如今会场上男多女少,而她不甘心被一个黄毛丫头盖过风头,说白了她就是嫉妒刘书记给人家谢菁琼颁奖,但没给她发奖品! 可,看眼刘书记的脸色,她心里也明白,她要是再闹下去,恐怕会收不了场,到时候脸上难看的,肯定不是人家谢菁琼,而是她自己。 “哼!” 她憋着气,一屁股坐在凳子上不吭声了。 而她前头,叶依倩绷紧了脸色,面无表情地看向谢菁琼。 谢菁琼眉梢一挑,接着,竟然冲着叶依倩笑出一副开心模样。 叶依倩:“!!” 简直要气炸了。 但她忍了忍,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看向旁观了这场闹剧的崔军蘅。 “崔哥,这是不是不太好呀?” “嗯?” 崔军蘅来这儿不过是走个过场,当然,他这人对工作负责,态度十分认真。 之前方大云闹了那么一场,假若谢菁琼没站出来,他会立即为李全国解围,但他又不傻。 人有攀比心并不是不好,越是攀比越能有积极上进的动力,可如果这份攀比化为纯粹的嫉妒信口开河扭曲事实,污蔑别人,那就太过丑陋了。 这会儿他看向叶依倩,不太明白叶依倩是什么意思。 叶依倩笑盈盈的,“崔哥,你知道,我也是青山大队的。” “之前肥皂厂成立时,队长叔独排众议让琼妹儿当上这个副厂长,我当时还纳闷儿来着,毕竟她十八……不,过完年了,眼下她也才十九岁而已,这岁数太年轻了。” “我们大队有会计,也有别的干部们,却没能当上这个副厂长,可琼妹儿却当上了,而刚刚方队长说他们认了干亲,这……” 她故意说话说半截儿,但她兜兜转转说了那么多,不外乎是内涵李全国给谢菁琼开后门儿。 叶依倩一副为难模样,又看向谢菁琼。 “琼妹儿,虽说咱两家是远亲,但我好歹也算你表姐,我是真不愿意看见你走歪路……” 歪路?什么歪路? 本就聚焦着全场人的视线,叶依倩这话一出,一下子,众人纳闷儿地看了过来。 有些脑子灵通的,也不知脑补了什么,那眼神一会儿看看谢菁琼,一会儿又看看旁边的李全国,就见李全国僵硬着一张脸。 他万万没成想,不过是随口胡扯的一句“干闺女”,竟然就闹成了这样。 这叶家丫头到底是啥意思?好歹是一个大队的,竟然这么冲他们捅刀? 这是在说他李全国私人作风有问题?这是在暗示他和琼丫头有不正当关系? 这得是多么肮脏龌龊的思想,才能这么想,才能干出这种事儿! 霎时间,李全国的心情糟透了,而他本就不待见叶依倩,也从这一刻开始,彻底把叶依倩挂上了他的黑名单! 崔军蘅皱了皱眉,而刘书记也僵了僵,万万没成想,这一场风波未平,另一场风波就立即又起。 谢菁琼:“……” “呵呵?” 眉眼向下一压,她咬着牙,冲叶依倩笑了起来。 “我看你是不知死活。” 186:妇女能顶半边天 在谢菁琼看来,这叶依倩就跟疯狗一样,并且这人嫉妒心太重,见不得别人好,她处处想跟自己比,但谢菁琼就不明白了,到底有什么可比性? 但,不论如何,谢菁琼明白一件事,那就是她跟叶依倩水火不容,哪怕自己懒得搭理,可叶依倩就跟那个狂犬病一样,但凡有机会,肯定得冲自己乱咬。 好比以前,好比现在。 谢菁琼提气一跃,从高台上跳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叶依倩:“你当我是你?” 叶依倩一愣,直觉不妙,但谢菁琼已经冷笑上了。 “我倒是纳闷儿,你到底有什么资格坐在这儿?你既不是青山屯的大队长,也不是大队里的干部们,走后门进来的?” 她瞥眼崔军蘅,叶依倩之前是和崔军蘅一起过来的,这曾被很多人目睹,而崔军蘅的身份显然有些特殊。 比如这些大领导坐在讲台上,而刘书记的位置在正中间,崔军蘅竟然坐在刘书记手边,并且看刘书记的样子,似乎对这人很是恭维。 “你自己那些破事儿解决清楚了吗?虽然不知道你和那位崔同志是什么关系,但我想问,他知道你那些过去吗?知道你都做过什么吗?” “你说你是我表姐,你也有脸提?” “难道需要我提醒?我爷爷失踪后你们一家是怎么虐待我的,你为了和贺远征在一起,又是如何冒名顶替,抢了我的救命功劳按在你自己身上,以及你之后干的那些破烂事儿。” “叶依倩,你知道你像什么吗?你就是一条蛆!” 她骂了个痛快。 “谢菁琼!!”叶依倩早已变了脸色,台上崔军蘅皱着眉,他也微微变色,眉心打了个死结,狐疑地看着台下对峙的这两个人。 接着,谢菁琼又冷淡地看了看会场上的这些人:“我相信,各位叔伯婶子中,应该还是有人猜疑我和李全国的关系,甚至认为我太年轻,这个副厂长很有水分,一定是靠关系上来的。” “可是,英雄不问出处,不论年少!” “青山肥皂厂的所有产品,配方全是由我一手打造!我单凭技术入股就足以做这个副厂长,不知诸位还有什么话要讲?” 强大自信来源于绝对底气,何必唯唯诺诺?她谢菁琼本就不是懦弱的人,哪怕平时笑得娇软,一副好脾气,也只是看上去那样而已。 她只是懒得跟人争执,懒得跟人计较,但这些人都是什么心思?思想怎么那么下作? “伟人曾说妇女能顶半边天,我向伟人看齐,也争取想做到这点,如果大家还有疑惑,欢迎质疑,但容我声明,别以为造谣就不犯法了!” 说完这话,她凌厉地看向叶依倩,还有之前曾闹过一场的方大云。 霎时间,整个会场都安静下来。有人逃避她目光,不敢和她对视,也有人满脸讪讪。 众人的脸色她全部收在了眼中。 谢菁琼看向李全国:“队长叔,走吧,咱回村!” 说完她就要迈开脚步。 然而,刘书记终于回过神来,他悄悄地长吁口气,心里也在纳闷儿,不过是个十八九岁的姑娘家,怎么这姑娘的一身气势这么吓人呢? 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这感觉就好比之前那位下派到大岭乡的沈乡长,也好像面对远从京城而来的京爷崔军蘅,仿佛有着常人难以想象的底蕴,也因此才震慑着人心。 “好了好了,谢菁琼同志,放心,咱这领导班子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和刘全国同志受了委屈而不管。” 刘书记当众表态,接着神色不善地看向叶依倩,不过,叶依倩毕竟是崔军蘅带来的人,多少得给崔军蘅几分面子。 “崔同志,你看?” 他像是在询问崔军蘅的意思,不过,但凡是个聪明人都能明白他所表达的含义。 崔军蘅气息一沉,他按着桌子起身:“抱歉,刘书记,给你们添麻烦了。” 之后,他冲着谢菁琼和李全国微微点头,对叶依倩说:“你跟我来。” 叶依倩:“!” 心里一咯噔,她不安极了。 怎么每回碰见谢菁琼都没有好事儿? 但此刻偷瞄崔军蘅脸色,她也没敢吭声,只能暗暗地剜了一眼谢菁琼,然后一溜小步跟上,没了之前那副骄傲孔雀的模样。 如今她心里全在想一个问题,那就是如何平安度过今日的风波。 毕竟,谢菁琼!!那人嘴巴太毒,一下子就掀了她的老底儿,她还得想想,怎么才能把这事儿圆回来。 毕竟她想要的,可不仅仅只是做崔军蘅的朋友,又或者是一个类似干妹妹的角色。 以她的野心,怎么可能甘心于那样的身份。 …… 崔军蘅他们走了,李全国和谢菁琼却留下了。 人家刘书记为他们出头,他们总不好拂了人家的面子。 接下来刘书记狠狠警告训斥了一通,把话说得很绝,严禁再有那些乌烟瘴气的谣言发生。 “大伙儿不妨想想,咱各自的领导班子里有男有女,真要是按照那一套说法,那岂不是咱们全都不干净?” “往后这事儿谁提我跟谁急!真要是说谁和谁搞不正当的男女关系,那就给我拿出证据来,没证据就少在那儿煽风点火,少在那儿破坏同志们的团结关系!” 训斥之后,这场大会才进入正题。 今日这场会议也算和谢菁琼有点关系,是因为见到青山肥皂厂名声远扬,带动了青山屯的经济和乡亲们的收入,所以上头决定提倡办厂,分给各个大队一些名额。 这年头过日子全是大伙儿把劲儿往一起使,当然不排除个别人跟搅屎棍一样,可多数都是一心向前,并且团结友爱的。 大会一直开到下午一点多,刘书记才宣布散会,办事处的食堂已经准备好饭菜,刘书记招待大伙儿一起用餐,特意把李全国和谢菁琼叫到他这一桌。 “谢同志,你是个好样的,往后有什么事你就直接来公社找我,沈乡长临走前,也曾托付过我。” 谢菁琼:“?” 愣了一下,心说沈家兄弟直到现在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样了,而沈漠重身体不好,不知上次送的蜂蜜他喝没喝完。 不过,那蜂蜜的功效她虽知道,但外人并不知晓。估计沈漠重拜托刘书记照看一二,应该是看在江战霆的面子上。 说起来,这俩关系是真铁啊。 一顿饭之后,终于能回去了,谢菁琼无精打采的,感觉没啥力气,可能是怕上午撕逼太累了。 毕竟她说了不少话,浪费了不少口水。 “媳妇儿!!” 从办事处出来,一眼就看见那个大高个儿男人。 谢菁琼眼神一亮,她小步跑向江战霆:“你怎么过来了?” 187:谢家外公,谢林海 江战霆摸摸她的头,“我看你中午没回来,怕你饿着,就过来找你了。你吃饭没?没吃的话咱俩下馆子去。” 谢菁琼拍拍肚子,“我吃啦,你呢?你应该还没吃,走,咱俩去国营饭店,你吃,我看着!” 有人见到江战霆,惊讶地问:“小谢同志,这是你爱人?” “嗯!”谢菁琼爽快地应了声,露出个灿烂笑容。 而这时江战霆正在和大队长李全国打招呼。 那人欷歔:“我就说,那些话……那肯定是没影儿的事儿,你爱人可了不得啊,这一身气质,一看就是个当过兵的。” 谢菁琼挽着江战霆的胳膊,不禁一笑,歪了歪头,靠在了江战霆的肩膀上。 而江战霆皱了皱眉,“队长叔,之前怎么了?出什么事儿了?” 李全国皱着脸,“哎!这……一言难尽,也算我的错,好心办坏事儿了。” 见李全国这样,江战霆再次皱了皱眉:“队长叔,我俩要去饭店,您不如跟我一起过去再吃一口?” 李全国叹着气,“成,那咱就一起过去。” 有些话不方便在大街上唠,李全国主要是想把事情讲上一遍,免得回头传出啥不好听的风声。 人家小两口本是和和美美的,万一因为自己这个糟老头子而闹啥矛盾,那他罪过可大了去了。 …… 三人来到国营饭店,饭店这边的服务员对谢菁琼和江战霆早就熟悉了,毕竟俩人花钱大方。 寻常人家可能一年到头都来不上一回,毕竟过日子节俭,可这两口子却大手大脚的,主要也是因为如今有了点儿家底,抗造,在外头吃饭花的钱其实也没多少,俩人并不心疼。 点了两个菜,等江战霆吃的差不多了,李全国才提起上午发生的事情。 江战霆脸色一沉。 李全国有点心慌:“战霆啊,你可别多想,你也知道的吧?我真就拿琼丫头当个小晚辈,我对她可真没啥想法,而且我孩子一堆,我还有你婶儿呢,我孩子都挺大了,都能结婚了!!” 李全国生怕江战霆多想。 谢菁琼忍俊不禁:“队长叔,是您多想了,霆霆不是在生您的气。” “真的?”李全国忐忑。 谢菁琼无奈地瞥眼江战霆,用胳膊撞了一下江战霆的腰。 江战霆绷紧了脸色:“叔,我媳妇儿没说错,我不是生您气,我生那些嘴碎的,还有那个叶家的。” 李全国现在一听“叶”这个姓氏就脑瓜子疼,一把火气直往头上冲。 “可不是!!外人说那种话也就算了,那叶家丫头……算了,不提那晦气的。” 而那叶家丫头叶依倩,此刻正一脸着急地来回踱步。 崔军蘅带她离开乡政办事处后,并没有多问她什么。 把她领到招待所,说了一句他有事,然后就转身走了。 叶依倩也不知崔军蘅是怎么想的,不过趁着这几个小时的功夫,她已经打了一肚子的腹稿,接下来就看她怎么忽悠了。 与此同时,一个小年轻穿着套旧衣裳,骑着一辆自行车来到了青山屯。 “同志,我跟您打听一下,您知道叶家吗?” 这小年轻拦住了一个大婶儿,那大婶儿愣了愣,“同志,你谁啊?你想打听啥啊?” 小年轻说:“这不是我家里有一个兄弟吗,前阵子见过叶家闺女,就看上了,我家里让我过来看看情况……” 这小年轻嘴甜,讲话笑脸迎人,倒是挺讨喜的。而这个大婶儿心里虽然看不上叶依倩,不过叶依倩最近想效仿谢菁琼办厂招工,这大婶儿也不好说什么闲话,只能是挑着拣着聊上几句。 小年轻若有所思,“成,那谢谢您了,婶儿。” 之后,这小年轻又骑车子转了一圈儿,这回又拦住了另外一个人。 几次下来之后,小年轻皱了皱眉,转身骑着自行车回到了公社。 “崔哥,我全帮您打听清楚了。” 这小年轻摘下头上帽子,崔军蘅正坐在一张凳子上。 叶依倩绝对想不到,崔军蘅并不是有事在身,而是在招待所里另外开了一个房间,派人去青山屯将她探听了个清清楚楚。 那小年轻逐一汇报:“叶同志……我之前真是小瞧她了,是这样的,她和另外一位叫谢菁琼的女同志确实是有点亲戚关系,但两家算远亲,谢菁琼同志的母亲姓叶,往上数几代算是一家人。” “但彼此的关系早就生分了,另外谢菁琼的母亲早在多年前就已经搬走了,之前她和外公谢林海老先生一起生活……” 崔军蘅一愣。 “……等等?你说什么,谢林海?” 崔军蘅瞳孔一缩,这个名字,他可真是太熟悉了。 就在三个月前。 “——我家里啊,有个小外孙女,离开这么久,也不知道我外孙女怎么样了。” 当时是在一艘船上,崔军蘅身受重伤,若不是遇见那位气质儒雅,甚至有几分仙风道骨的老爷子,兴许他早就没命了。 “——我外孙女不太聪明,当初我出来时,也是真没成想,一走就是这么久,本来还以为顶多几天就能回去……哎!” 当时老人并未提太多,那是一个深夜里,或许是月亮太圆,令老人思乡,才会说出那些话。 崔军蘅也曾试着追问过,但之后的每一次,老人皆是笑而不语,可每当遥望北方时,老人总是显得很哀伤。 他当时就觉得,老人心心念念的那个小外孙女或许在北方,所以在因伤退伍后,他领了个职,亲自来到这边。 只是,北方北方,只是一个方向,地方却太大了,更何况他连人家叫什么都不清楚,也没处去打听,就跟大海捞针一样希望渺茫。 但他总想做点儿什么报答一下那位老人。 而现在…… “崔哥,崔哥?” 那小年轻已经汇报完了,见崔军蘅坐在那儿一脸出神,他不禁糊涂。 这是咋了,崔哥怎么还发上呆了? 崔军蘅皱了一下眉,旋即腾地一下起身:“你去问问叶依倩……算了,不必问她,我亲自去一趟青山大队。” 在此之前他一直称呼叶依倩为“倩倩”,而如今却连名带姓,足以看得出这份差距。 崔军蘅捞起一件军大衣披在了身上,走出招待所立即坐进一辆小汽车。 楼上。 叶依倩看着手表上的时间,心里有点着急,心说崔军蘅怎么还没回来呢? 她心情忐忑地咬了咬自个儿的嘴唇。 而眼角余光,不经意地瞥见楼下,她登时一愣。 “崔哥?崔哥!!” 她连忙往楼下跑,可等她从招待所出来时,只来得看见一道汽车尾气,那小汽车已经消失在公社老旧的街道尽头。 至于之前那位小年轻,则是笑不露齿地说:“叶同志,崔哥有点急事要去处理,你也知道,他是下乡视察的,不如……你还是去楼上等着吧?” 小年轻笑得礼貌,可眼神里却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冷淡和无语。 这到底是个什么人呢? 多亏了这回崔哥让他去乡下打听,不然兴许真要叫这人给骗了。 也太会装了。 至于叶依倩,她不悦地皱皱眉,绷着脸没说什么,也没察觉小年轻的态度不再像以前那么热情。 她闷闷地转身:“行吧,那我先回屋,对了……崔哥是什么时候回来的?算了,等他再回来时你告诉我一下吧。” 说完她就意兴阑珊地往回走,可那随口吩咐的态度,就跟使唤一条狗似的。 小年轻:“???” 麻了,是谁是狗啊? 他是人,是人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