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白之环》 第一章 精神诊断 楼道里，沈言站在朱红色的大门口，右手拿着手稿一样的东西，在默念着什么。左手牵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隐藏了在他身后的影子里。 —— 门的另一侧，是一间充满欧式风格的客厅，一个中年胖子坐在柔软的真皮沙发上抽着烟。 从他的位置透过窗子，正好能看到天上那条狭长的裂隙。 天空就像被撕破的口袋，蓝紫色的光芒正从这眼瞳一般的裂缝中播洒出来，透过窗户撒到客厅豪华的装潢上。 墙壁上挂着风格鲜明的油画，那是斯坦维奇·克鲁恩的作品，在蓝紫色幽光的笼罩下，那怀抱着水瓶的***充满了诡秘妖异的诱惑。 看得出来屋主人有着与陈庚年相同的品味。 如果是其他时候，或许两个人可以成为不错的朋友。不过现在，陈庚年没有心情关注这些。 无论是面前堆满烟蒂的烟灰缸，还是他不时瞟向时钟的眼神，都明显的表现出了他此时的焦躁与不耐烦。 下午三点三十二分，他已经在对方的家里等了四十分钟，预约的心理医生居然还没露面。 “我一开始就不应该来这里。” 陈庚年将一根抽了半截的香烟掐灭，装进口袋，夹起自己的棕色公文包准备离开。 如果不是一直以来跟自己合作的心理医生突然病了，检查司那边催证件又催得紧，他也不会找到这犄角旮旯来。 便宜果然没好货。 陈庚年决定回中心城，大不了多花点钱把检察官的嘴巴堵住，只此一次的话应该问题不大。 “陈先生这是准备去哪？” 陈庚年刚打开门，便看到一个医生打扮的青年站在门口口，正对自己露出探寻的目光。 陈庚年不确定地问：“沈……沈医生？” 沈言笑着点了点头：“我们在ap上开过视频，陈先生忘记了吗？” 确定了对方的身份，陈庚年的胖脸微沉：“沈医生，你知道我在这里等了多久了吗？整整四十分钟！这就是你作为心理医生，对待病患的态度吗？” “准确的说，是四十七分零三十八秒。” 沈言看了一眼手腕，又抬起头歉然道：“再次说声抱歉，为了表达歉意，您的诊费可以打五折。”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可以开始第一次治疗。” 见对方认错这么诚恳，而且自己已经等了很长时间了，再去找别的医生又会浪费更多时间，陈庚年没有继续计较。 “……下不为例吧。” 陈庚年让开门口，让沈言走了进来。 沈言：“感谢您的谅解。” “我之前是给您准备礼物去了，这才耽误了一些时间。” 礼物？什么礼物？ 此时陈庚年才发现，沈言的左手还抓着一条锁链，锁链的另一头不知道牵着什么，被他的身体挡在了后面。 “听说陈先生喜欢吃狗肉，您看，这是我花了一个多小时，从市场上给您精心挑选的。” 沈言一边说着，一边拽着链子，将他身后的东西拽了出来。 陈庚年定睛一看，那链子另一头不是狗，竟然是一个八九岁大小的男孩！ 那孩子双眼惊恐的看着两人，却不动也不叫，看上去已经吓傻了。 “俗话说，一黑二黄三花四白，陈先生是吃狗肉的行家，您来看看这品相怎么样。” 陈庚年看着那似乎毫无察觉，还在夸夸其谈的沈言，脸色黑的能滴出水来。 陈庚年压着怒火，沉声质问：“我是有些妄想症，但我还没疯。你拉一个孩子过来说吃狗肉，到底想干什么？！” “这孩子你是从哪弄来的？你知不知道自己已经犯法了！” “我看你不是什么心理医生，你就是个疯子，”陈庚年气急败坏的掏出ap手环，准备拨打报警电话：“你想想怎么跟警官解释吧！” 然而沈言却没有走上前来阻止。 他有些古怪的看了陈庚年一眼，蹲下身子解开了套在男孩身上的锁链，随后拍了拍孩子的脑袋，那孩子竟然蹦蹦跳跳的走了出去。 陈庚年莫名其妙的看着沈言，问：“你做什么？你以为把人放了就没事了吗？” 沈言自顾自的从书橱里掏出一叠档案，翻到陈庚年的那一页：“陈庚年，患有严重妄想症以及认知障碍，曾因为把孩子当成了野狗，误杀了孤儿院八名儿童。” 沈言看着陈庚年，语气温和的说：“现在看来，陈先生的病已经快要痊愈了。” 说这句话的时候，沈言腰背挺直，整个人的气质都变了。 就像一个人回到了他擅长的领域，变得自信又从容。 “你……什么意思？” 突如其来的变化，把陈庚年整蒙了，他不确定地问：“刚才……你刚才做的……你是在诊断？” 沈言点头：“只有在患者不知情的情况下展露出来的东西，才是更加真实，也更具备参考价值。” “如果这么做给您造成了困扰，只能对您说声抱歉了，”沈言坐直身子，向陈庚年握手示意：“不过还是要说声恭喜，陈先生已经不需要继续治疗了。” 不需要治疗了？ 开什么玩笑，我花钱找你是为了让你告诉我，我没病的吗？ 陈庚年皱眉：“沈医生……仅凭这样就做出康复的诊断，是不是太武断了。” “我情况有些复杂，不如你听我跟你说说我最近的一些表现，你再判断判断？” 沈言换了个坐姿，笑着点了点头道：“当然，如果这能让你心里感到舒服的话。” “要说最大的异常，应该是从天上出现那条裂缝开始的。” “从那时候起，我就总能看到一些怪异的……人影，有点像小孩子，它们会在我独处的时候跟着我，但很少发出声音……” 小孩子？是与孤儿院的经历有关吗？ 沈言拿着笔在一张纸上不时的做着记录，重点标注了孤儿院、孩子、愧疚心理几个字。 “打断一下，你确定这些‘小孩子’是在天上的裂缝出现之后你才看到的，不是从孤儿院出事之后，你就开始出现的幻觉？” 陈庚年想了想，摇摇头：“不是的。孤儿院的事我很抱歉，但那个时候我有很严重的妄想症，事后我也自责了很久还辞去了院长的职务。不过我可以肯定，我看到幻象是从那个蓝紫色的裂隙出现开始的。” “你也知道，几个月前天空中突然出现巨大的裂隙，一度让全人类都陷入了恐慌，很多人因为压力过大都产生过一些心理问题，嗯…对……就是这样没错。” 沈言探寻地在陈庚年的胖脸上看了几眼，随后将笔记上“愧疚心理”四个字圈了起来，打了个叉。 “他们一开始出现的时候，离我很远，像是有些怕我，那个时候我还不怎么在意，直到后来，他们开始靠近我，我感到恐慌，就把这件事告诉了我的家人，他们建议我来看心理医生。” 从远离到逐渐靠近……是患者心理逐渐畸变的过程吗？ 沈言咬了咬笔杆，像这样的描述，有点像古早时期的恐怖小说啊。 还是说，患者曾经看过类似的恐怖小说，所以在心理出现问题的时候自动将脑海里的记忆整理重现了出来呢？ “你说那些影子在逐渐靠近你，那他们离你最近的距离有多近？有像现在这样，骑在你的肩膀上吗？”沈言突然开口。 陈庚年脸色瞬间蜡黄：“你……说什么？” 沈言指了指陈庚年的头顶：“一个小男孩，穿着白色衬衫，卷发，两条胳膊向后弯折，抱住了你的脑袋。他似乎想要去挖你的眼睛，不过他的手臂扭曲的厉害，现在只是堪堪抱住了你的头。” 宽敞的客厅瞬间安静下来。 陈庚年的胖脸上冷汗不断的往外溢，他想要转头，但发现自己的脖子完全僵住了，像是有一双冰冷的小腿缠在了上面。 就在陈庚年将要崩溃的时候，沈言突然笑道：“跟您开个玩笑，陈先生。” “这是我们进行的第二疗程，测试患者的心理承受能力，也是评估患者心理健康状态的标准，希望您不要介意。” “不介意，不介意。” 我只是想打死你而已。 什么狗屁治疗方案，没有精神病也要被你吓出精神病来了。 陈庚年一边擦了擦额头的汗水，一边说：“沈医生对这次治疗准备的足够充分啊，连十余年前的孤儿院里的受害者都查清楚了，倒是难为你了。” “虽然麻烦些，但为了更好的了解病人的病情，我都会事先做一些准备。” 陈庚年擦干了汗渍，深吸一口气，逐渐平静下来。 “那个孩子是我院里第一个出事的孩子，他就是因为被野狗追，才爬墙逃跑，没想到摔断了胳膊，还伤了脑袋，没过多久就去世了。” 沈言问：“是因为他，陈先生才在后来产生了妄想症吗？” “或许是吧。” 连番两轮的刺激，陈庚年的精神肉眼可见的低落了下来，他已经不想回答沈言的问题了。 不过沈言像是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他没有继续给陈庚年治疗下去而是很痛快的给出了最后的结论。 “陈先生，您的情况我已经大致了解了。虽然您的妄想症得到了缓解，但似乎又出现了新的精神问题。” 一边说着，他在ap手环上选填了几张文件，顺便传送到了陈庚年的ap上。 “这是您的精神病诊断证明，请收好，等您下次身体条件允许，我们再进行进一步的治疗。” 陈庚年看着到手的诊断书，心里一喜。 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总算没白费功夫，不枉自己临时编造了一串病症谎言。 “等我休息一段时间，一定再来找沈医生。” 许下一堆的口头承诺，陈庚年起身就走，几乎算得上夺门而逃了。 目的已经达到，再跟着个神经病医生待下去，陈庚年感觉自己真的要被治病了。 只是在离开的路上，陈庚年还是忍不住拿出镜子来看了几眼自己的头顶。 恍惚间，他似乎真的感觉到自己肩膀和眼睛上的异样。 “都怪那个神经病医生，研究精神病都快把自己搞疯了，呸，什么玩意儿啊！” 陈庚年一边吐槽，一边看了一眼时间，下午五点零五，宝贝儿子要放学了。 “接上儿子，再去狗舍挑一条最肥的黑狗，晚上吃个火锅庆祝一下。” …… 从荒废已久的烂尾楼里走出来，天空中那道狭长的裂隙低垂在楼顶，蓝紫色的幽光正好被楼体挡住。 沈言吹了声口哨，一条大黑狗从一旁的废墟里窜了出来，乖巧的在他脚边蹲下。 沈言摸了摸大黑狗的脑袋：“走了，回家。” 第二章 病发 天空中那条裂隙是在三个月之前出现的，没有丝毫征兆，突然就出现在了天空。 就像一只突然睁开的眼睛。 臭氧层空洞，世界末日，外星人入侵，一开始猜测什么都有，全球的人都连续恐慌了一个月，然后——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些疯狂花光存款的，贷款囤积食物的，甚至还有组团迎接外星人降临的家伙，一时间全都尬住了。 就好比你肚子一阵翻江倒海，逃课逃班奔向厕所，结果在放了一连串长屁之后，后面没了。 只留下单间里氤氲的臭气经久不散。 不过这种末日的狂欢，距离沈言还很遥远。对于升斗小民来说，只要这天还没有真正塌下来，就还要为了一天的生活奔波。 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沈言牵着一条黑狗，走过小区最西侧的花园，来到了自己租住的临时住所。 沈言租的房子，在小区西北角的一楼，再往外是一片荒废的坟场。开发商把地皮拿了下来，还没来得及动工。 说是住所，严格意义上讲只是一个地上车库。 破旧的卷帘门，白色喷漆掉了一块又一块，露出了里面生锈的铁皮，就像一块块黄褐色的老年斑。 沈言把钥匙插进卷帘门里，抓着塑料把手，用力地往上抬。 “请问，是沈言沈医生吗？” 沈言拉着门把手，弯着腰，循声往身后看。 在他身后，是一男一女，穿着深蓝色警服的警员。 沈言愣了一下，放下开了一半的卷帘门，转过身来，把手在身上擦了两下，有些局促地挤出一个笑脸：“是…是我，两位警官有事吗？” 身材高挑的女警掏出证件，在沈言面前晃了一眼：“我们是联邦驻中城区18号城市治安所的，这是我的警官证。” “你认识陈庚年吗？” “陈庚年……”沈言想了想说：“他是我下午接诊过的一个病人，出什么事了吗？” 李琳细长的眉毛一挑，严肃地说：“陈庚年在今天下午17:45左右，精神病发作，误杀了自己刚放学的儿子，等我们接到报案感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煮烂了。” “我现在怀疑你与陈庚年的恶性伤人事件有关，请你务必跟我们走一趟。” 胖警官陈锋还担心李琳的话会吓到沈言，还在一旁安慰道：“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 沈言深吸一口气，说：“没错，是我做的。” “什……什么？” 我们还没开始问，你这就认罪了？ 陈锋惊诧的质问沈言：“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沈言不再像一开始那样局促，像换了个人一般平静地回答：“陈庚年突然发病，是我暗中下的手脚。” 很明确地听到了嫌疑人认罪的回答，陈锋却有些不敢置信。 他认罪认的太快了！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动了什么手脚？” “催眠。” 陈锋还要问些什么，却被李琳出声打断：“既然这样，沈医生就跟我们回趟局子吧。” 李琳始终冷冷地看着沈言，一边说：“想问什么，回局里我们会详细问清楚。在这里，不方便。” 陈锋了一眼李琳，欲言又止。 沈言却好似没事人一般，点了点头：“好，等我关一下门，跟你们走。” …… 警车上，沈言戴上手铐被关在有铁栅栏的后排，陈锋作为看守，坐在他身边。 高挑的女警李琳则坐在副驾驶上，始终通过后视镜观察着沈言的动静。 沈言坐在后排，手上被铐上了手铐，安静地倚在座椅上闭目养神。 太阳已经完全落了下去，天空中那条狭长裂缝洒下蓝紫色的幽光，正好笼罩在他的侧脸上，李琳看着这张脸，总觉得有些心神不宁。 就在这时，李琳的手环传来一阵震动，她打开手环看到是陈锋发来了一条消息。 陈锋：“琳队，您刚刚打断我的话，是不想让我透露案件信息？您也觉得这个医生突然认罪……有问题？” 李琳看向后视镜，正巧看到陈锋一只手捂着手环，正一脸探寻的看向自己。 李琳皱了皱眉，却还是编辑了一条消息：“他有没有问题还不能确定，但陈庚年的病，爆发的有些蹊跷。” 陈锋：“怎么说？他不是积年精神病吗？” 这一次，陈锋等待了足足五分钟，收到了一条消息。 李琳：“其实……陈庚年的病史是假的。他从来都没有得过什么妄想症。” 没得病？！ 陈锋差点惊诧地叫出声，还好一直以来的专业素养让他及时掐住了喉咙。 陈锋疯狂的编辑消息：“没有得病的人，看了心理医生却病发了……难道真的是催眠？” “可他的表现，也太正常……太不正常了吧？” 编辑完消息，陈锋忍不住转头看向身边的沈言。 沈言那张苍白的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怎么了警官？” “没…没事。” 陈锋有些尴尬的转过头，把手环用身体挡了起来。 陈锋与李琳的小动作，沈言都看在眼里，甚至能猜到他们互发消息谈论的是什么内容，但他对此一点都不在意。 他只是静静地观察着两个人，看到一股股半透明的黑色触须，从他们的脑后面长出来，盘旋到头顶，逐渐扭曲成一个天平模样的怪物。 怪物盘悬在他们头顶，触须抚摸着他们的脸庞，而他们对此仍旧毫无所觉。 …… 距离小区不远处的高楼上，一间不大的房间里，有一个穿着皮衣的女人正通过一个望远镜观察着沈言。 “‘医生’已经跟治安局的人接头，被他们带走了。” 她的耳麦里传来一个浑厚苍老的男声：“跟他接触的人，有没有察觉到了‘真实’？” “没有，他们的精神目前都趋于稳定。” “跟‘医生’保持联络，如果行动失败，立刻以电浆炮将‘境域’抹平，绝对不能让它再次扩散。” 女人挺直了腰板：“明白。” 通过望远镜，可以看到警车已经离开了小区，正行驶在当阳大道上。再往前，穿过一片工业园区就到18号城市的治安局了。 只是此时的治安局上空，被一层浓稠的雾气笼罩，就像海中的一座孤岛与外界完全隔离开来。 “教授，如果‘医生’完成了任务，我们……真的要答应他的条件吗？” 耳机里的男人停顿了一会，沙哑着嗓子说：“境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光靠我们这些人，已经很难维持正常的社会秩序了。”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疯掉的世界，只有疯子更适合生存。” 第三章 境域中的治安局 当你不与其他人产生交集的时候，即便处在人潮涌动的城市里，也像是一座与世隔绝的孤岛。 18号城市的治安局，就是这样一座孤岛。 警车越往治安局所在的方向开，路上的行人和车辆就越发稀少。整个城市里的人，好似都自发的遗忘了这片角落。 沈言坐在警车上，就像坐上了通往孤岛唯一的渡船，穿越迷障，得见真实。 2139年3月17日，晚，8:31分。 沈言终于来到了这个与外界隔绝七天的治安局。 这座独栋的小楼正灯火通明，院落还能看到不断开出去停进来的车辆，以及行色匆匆的警官。 “回来了琳队？” “怎么样，还顺利吗？” 李琳的威望似乎很高，在她押着沈言往里走的时候，总会有来往的警官停下来问候。 她偶尔也会停下脚步，跟同事点头示意。 如果忽略掉脑袋上顶着的天平怪物，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那么正常。 李琳拉住一个同事，问：“张局人呢？” 同事指了指走廊的东北角：“在办公室呢，陈庚年之前的案子刚结了，这人转头就出事了，张局正在头疼呢。” “我去看看。” 李琳沈言交给陈锋，自己则转身像东北侧的局长办公室走去。 张局长是个五十余岁的中年男人，有点地中海，大肚子。李琳来到办公室的时候，他正趴在桌子上翻看一叠过往的档案。 “报告。” “进来。” “局长，嫌犯我已经带回来了，陈锋正带他去审讯室。您要过来看看吗？” 李琳一边说着，余光扫了一眼张局长摊开的档案。 还是陈庚年的档案，不过牵扯的却是另一个案子。 是几个月之前，有人突然举报陈庚年涉嫌拐卖儿童，走私人体器官，甚至犯下多起人命案。举报的人当时准备充分，证据确凿，几乎将这件案子办成铁案。 然而，最后关头陈庚年却呈上来了一张“精神诊断书”，在法庭上经过数轮博弈，最后还是让他逃脱了法律的制裁。 这件案子，成为了整个治安局的意难平。 李琳还记当时这件案子的负责人，在判决书下来之后直接递交了辞职报告，那个人是谁来着……？ “小琳回来了？” 张局长转过身，拍着李琳的肩膀，笑呵呵地说：“陈庚年上一个案子刚结束，就又让你接手新的案子，你不会怪我吧。” 李琳摇头：“职责所在。” 张局长叹息道：“没办法，你之前负责的陈庚年的案子太过复杂，换个人我还真怕他搞不清楚。我们毕竟没那么多时间耽搁了……能者多劳吧。” 李琳一愣，之前是我负责的陈庚年的案子？我怎么一点印象……好像有印象了。 李琳皱着眉头仔细回想，似乎看到了一个人影坐在桌案前挑灯夜战的模样，看到自己带队抓捕陈庚年的场景，甚至看到了自己作为警察代表，出席法庭的画面。 之前之所以一下子想不起来，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李琳这样想着。 “走吧，你不是说嫌犯已经抓到了吗？一起去看看。” 张局长放下手中的档案，紧了紧裤腰带，快步向外走去。李琳没有继续纠结之前的事，也快步跟上。 “张局，嫌犯的确抓到了，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 “什么问题？” “在我们去找他说明来意之后，他直接认罪了。” “认罪了？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 “没有。” 张局长胖脸上的肉都挤在了一起：“自首情节，争取宽大处理吗……” 另一边。 沈言坐在铁板登上，看到证物科的警官白弄好录像机，陈锋与一位不曾见过面的警官坐在了审讯台上，便知道审讯要开始了。 “姓名，年龄。” “沈言，22岁。” “做什么工作的？” “心理医生。” 陈锋抬头，认真地问道：“今天下午，陈庚年向你预约了问诊，你们见面之后他便突发精神病，误杀了自己的孩子。你承认自己对他进行了催眠，是这样吗？” 沈言沉默不语。 陈锋：“回答我，是这样吗？” “不，不是。” 沈言突然抬起头，不复之前的局促与瑟缩，而是一脸从容：“他的病变，跟我没有关系，因为我们今天根本没有见过面！” “什么？！” 听到沈言的回答，知道内情的人全都震惊的抬起了头。 正巧李琳与张局长来到了门外，听到了沈言的这番对话。 张局长眉心皱成个川字，看向身边的李琳。 这就是你说的认罪？ 李琳此时也不知如何解释，她一把推开审讯室的门，径直走了进去。 “下午七点左右，沈医生亲口承认的话，现在就不记得了吗？” 一边说着，李琳掏出一根录音笔拍在了桌子上—— “陈庚年在今天下午17:45左右，精神病发作，误杀了自己刚放学的儿子，等我们接到报案感到现场的时候，尸体已经被煮烂了。”（李琳） “我现在怀疑你与陈庚年的恶性伤人事件有关，请你务必跟我们走一趟。”（李琳） “不用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陈锋） “没错，是我做的。”（沈言） “什……什么？”（陈锋）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陈锋） “陈庚年突然发病，是我暗中动的手脚。”（沈言） “你……你是怎么做到的？动了什么手脚？”（陈锋） “催眠。”（沈言） 录音播放完，在场的众人心里恍然。录音笔里，今天下午的对话全都展现了出来，字字句句，虽然算不上铁证如山，但也不是沈言可以随随便便就否认的。 李琳冷眼看向沈言，质问：“你还想继续狡辩？” 沈言轻笑一声，说道：“录音而已……这都是你们当时逼我说的。不是我自愿的。” “再者说，我对他下手，总要有个作案动机吧？我们俩又不认识，他疯了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言还没说完，陈锋当场丢过来一叠档案。 沈言看了一眼，发现这整整十几页纸，记录的全都是自己的信息。 “沈泽宴，日升希望孤儿院领养的儿童，2133年12月27日，曾以受害者身份向治安局举报陈庚年虐杀儿童，器官买卖。” “2134前半年，曾活跃于18号城市治安局，致力于帮助警察搜集陈庚年的罪证。” “2134年7月29日，陈庚年因精神疾病无法履行刑事责任，当庭释放后，沈泽宴失踪。” 在这叠档案里，还夹杂着一张照片，是一张孤儿院的全家福，照片上是二十几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合照，陈庚年坐在所有人的中间，那个时候的陈庚年还没有发福，带着金丝眼镜，穿着白衬衫，文质彬彬的样子。 一个长得与沈言七八分相似的孩子站在照片的角落，有些瘦，还有点黑，瑟缩着脖颈，跟个小鸡崽子似的。 “我们该叫你沈言，还是沈泽宴呢？” 沈言抬头，看到无论是陈锋还是李琳又或者负责证物科的警官，此时他们脑袋上的天平怪物似乎随着他们情绪变得凝实了几分。 陈锋用力拍了一下桌案，压着怒气说道：“告诉你，这里是治安局，不是给你信口雌黄的地方。我们既然把你叫过来，就说明已经掌握了足够的证据，你应该想想怎么争取给自己减刑，而不是在这里狡辩！” 沈言对着照片看了许久，最后讪笑一声，扔到了一旁。 “长官，我当然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摆弄着手上手铐，慢慢的说：“就算我有作案动机，我也没有那个时间。今天下午，我一直在狗市逛荡呢，根本就没跟他见过面。” 李琳在一旁出声问：“陈庚年跟你预约了下午2:50的问诊，你不赴约，去狗市做什么？” “陈老板的确跟我有预约，也正是因为这个，我下午的时候就去狗市，给他挑狗去了。” 沈言无奈的说：“你们也知道，干我们这一行的，碰到陈老板这样大客户的机会也不多。我打听到他喜欢吃狗肉，我这不想着给他送点见面礼嘛。” “不信的话，你们去查监控，看看我说的是不是真的。” 李琳质问：“去挑选礼物，呆了一下午，以至于跟送礼对象爽约？” 沈言摊了摊手：“是陈先生给我打电话，说预约取消了。我那地方太偏僻，他后悔了，而且他已经找了另一家设施更好的诊所。” “我闲来无事，就在狗市上多逛一会儿喽，逛狗市犯法吗？” 李琳先是冷冷的看了沈言一眼，又转身对证物科的同事示意了一下：“你去找交通部的同志，查一下狗市今天下午两点到五点这段时间的监控。” “调取监控录像要多久？按照联邦法律规定，你们没有权利扣押一个公民，十二个小时！” 沈言有意无意的发着牢骚：“我可没时间陪你们浪费在这里，时间一到你们如果不放我走，我立刻投诉你们！” 几名警察冷眼看着沈言，没有说话。审讯室里的氛围一下子变得压抑无比，就像一个装满了火药的火药桶，随时都会爆炸一般。 在这样的气氛下，沈言看到李琳她们脑袋上的天平怪物凝实的速度正在逐渐加快。 按照这个变化速度，十几个小时后这些怪物就会彻底从虚影的状态凝实出来。 “还得再加把火。” 几十分钟后，证物科的警官跑了回来，低声在李琳的耳边说了几句：“他确实一直在狗市逛荡，到下午五点左右，没有去过别的地方。” “怎么可能？” 沈言看到李琳听完证物科警官的话，脸色瞬间变了，脑袋上那逐渐凝实的怪物也开始散乱起来。 似乎随时都会溃散成当初透明的模样。 沈言赶忙从座椅上站了起来，叫嚣道：“我说什么来着，我今天下午根本就没见过他。快点，赶紧把手铐给打开。” 陈锋有些懵的站起来，走到沈言面前就要给他解开手铐。 “不行，你不能走！” 李琳一把拉开陈锋，挡在沈言面前，双眼通红的盯着他：“我不知道你怎么办到的，但你今天下午肯定见过陈庚年，我这里有你给陈庚年开的精神鉴定证明！” “陈庚年突然发疯，绝对跟你有关！” “我有不在场证明。” “这份鉴定书，你怎么解释？” “一份没有指纹没有签字的文件而已，需要解释吗？那天我们根本没有见过面！” “你！” 看着沈言一副淡定又有些傲慢的样子，李琳一时气急，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拉了过来。 沈言瞥了一眼一旁还在运作的摄像机，不紧不慢的说：“录像可还开着呢，林警官是准备屈打成招吗？” “琳队，冷静！” 一旁的陈锋见状，赶忙上前把两人拉开。 沈言看着李琳脑袋上疯狂乱舞的天平怪物，笑着说：“何必呢，就算你今天把我留下了，明天一早还是要放我出去的。” “就像陈庚年的案子，你们拿到了百分之百的证据，证明了他所犯的罪，到了庭审的时候，一张精神鉴定就能让他恢复自由。” 沈言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衣领，嗤笑着说：“到最后，除了看着他逍遥法外，你们还能做什么？” “你们只能惩罚自己。” “你们愤愤不平的辞职也好，去偷偷补偿那些孩子也好，都伤不了他一根汗毛。” “陈庚年……精神病……”沈言的话，现实触动了某个开关，在场的几名警员仿佛回到了当初庭审的现场。 他们看到自己辛辛苦苦几个月搜集来的证据抵不过对方的一纸鉴定书。 他们看到，眼前的沈言正在与印象中陈庚年的影子融合。 “知道他从法庭上被释放之后去干什么了吗？人家依靠走私器官的路子，开了家私人医院，这几年又赚的盆满钵满，啧啧……” “让开吧，当初你们审判不了陈庚年，今天也同样审判不了我。” 沈言推开李琳，想要向外走，却发现审讯室里所有的警员全都齐刷刷的向自己看过来。 “你……你有罪，不能放你走！” “你有罪……” 几个人，全部像李琳这样眼睛变得猩红，脑袋上的天平怪物在不断的挣扎中，飞速的凝实！ 其中李琳脑袋上的天平怪物凝实的最快，她双手死死的抓住沈言的肩膀，猩红的眼睛盯着他，嘴里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你有罪……不能放你走……” 审讯室外，那些原本在忙碌着自己工作的警员也同时停下了自己的动作，全都呆滞而又木讷的向审讯室走来。 看到这诡异的现象，沈言并没有第一时间选择逃跑，反而死死的盯上了这些人脑袋上的天平怪物。 他看到李琳脑袋上的精神怪物辐射出一条暗红色虚线，径直连向审讯室外。 很快，另外几个人脑袋上的天平怪物身上的线也显现了出来。 放眼望去，治安局里所有人脑袋上的怪物，全都显现出了一条暗红色的线，而所有的线条全部向同一个地方汇聚过去！ 沈言看了一眼线条汇聚的方向，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他拍了一下左耳，耳朵里传来一阵电流声，紧接着一个成熟冷艳的女声便响了起来： “这里是指挥中心，医生，汇报情况。” 沈言：“境域的境主已锁定，行动！” 第四章 境主 “第三小队会在15分钟后到达，注意安全。” “明白。” 关闭通讯，沈言撞开李琳，向审讯室外跑去。 找出境域存在的逻辑链，以境域默认的方式进入其中，然后锁定境主就是沈言目前的工作。 沈言撞开围拢过来的警员，拉住审讯室大门的门把手，一个借力从门缝中钻了出来，随后又反手将门关上。 虽然不能反锁，但这些警员被脑袋上的怪物控制，已经失去了应有的智慧，只会依靠本能去冲撞，完全不知道门锁的作用。 相信审讯室特质的铁门，足够让他们撞很久。 在押解进审讯室的途中，沈言暗中观察发现治安局警员大概在150-200人之间。 之前调查的资料显示，楼层分地上五层，地下一层，每层楼大大小小5-8个房间。不算停车场和负一楼的停尸房，大概有40个房间左右。 按照以往的惯例，沈言只需要在这足足40多个房间里，与两百境奴捉迷藏，拖延时间等待救援就好了。 然而他在离开审讯室之后，却目标明确地往楼顶跑去。 那是所有红线的汇聚之地，也是境主所在的地方！ 他要去找到境主，在清理小队到来之前。 “只有十五分钟的时间！” …… “只有十五分钟！都加快点。” 此时，在治安局这片浓雾外，一群身穿特质作战服的警备人员，在白夜的指挥下扛着大量设备在空地上忙碌着。 很快，一个接通大量线路的金属巨门立了起来。 一个穿着实验服的年轻女子，抓着探测仪，来到白夜身前，说道：“灵能辐射c级，精神凝聚度45%，境主还没有完全从第四状态跌落出来，现在击穿境域，很可能会刺激境主，如果他引爆境域，整个xc区都会被波及。” 境主，在境域中是不可知不可测的，也就是所谓的‘第四状态’。 但当境主主动驱使境奴时，境主与境奴之间的联系就会将他从第四状态中拉扯出来。 只有脱离第四状态的境主，才可以被毁灭。这是特市局自成立以来，用鲜血总结出来的经验。 “距离他真正跌落，还需要多久？” 女子在检测仪上点了几下，说：“以我们现在观测到的数据来看，境主的精神凝聚到65%的临界点，至少还需要十分钟。” “十分钟……” 白夜看着眼前浓稠的雾气，眼睛眯了起来。 境域中，除了境主与境奴的威胁之外，还到处充斥着境主的精神灵能，普通人在境域中呆这么久很难不被这股精神灵能侵染。 一旦被侵蚀，即便救了回来，日后精神状态也难保不会出问题。 然而这一次行动却是‘医生’自己提出来的…… 想起行动之前，沈言说过的话，她细长的眼眸底部闪过一丝阴霾。 “让医疗队做准备，击穿境域之后，医疗组与清理小组一同进入。” …… 而在境域内，沈言在楼道里疯狂地奔跑着，身后是一群被脑袋上的怪物控制，宛如丧尸的警员。 从一楼审讯室，跑到五楼，沈言的体力已经消耗了大半，脸色越发苍白，不过他的动作却不见任何迟缓。 奔跑中，不断有新的警员从旁边的房间里扑出来，都被他灵活地躲了过去。 时间：9:51 沈言撞开了通往天台的大门，来到了治安局大楼的楼顶。 看着密密麻麻的红线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几乎撑满了视野，最终交织在半空中那个扭曲的黑色天平怪物的身上。 而在这天平怪物的下方，是一个穿着老旧警服的中年男人。 巨大的天平怪物就像热气球一样悬浮在男人的头顶，男人安静的坐在天台的边缘，俯瞰着这座城市发呆。 听着身后的响动，男人转过身，在看清楚沈言的样貌之后，男人沧桑木讷的脸上多了一丝生气。 沈言扶着墙壁，剧烈的喘息了一会儿：“好……好久不见，李建业。” …… “精神凝聚加速了！” 在沈言与境主见面的这一刻，守在浓雾外的特事局人员传来一声惊呼。 穿着实验服的女人惊喜的对白夜说道：“白队，境域传来剧烈精神波动，境主的精神凝聚速度在刚才突然提升了五倍！照这样下去，再过三分钟就会到达跌落的临界点！” “当真？” 女人用力点头：“嗯！” 白夜伸手将额角的长发捋到耳后，拿出对讲机：“各小组注意，随时准备击穿境域，清理组与医护组最后检查一遍装备。” 随着白夜一声令下，一个全副武装的十人小组很快来到金属大门前，后面跟着的是五人队的医护小队。 他们也都是普通人，也存在被境主侵蚀成境奴的风险，但他们身上穿的装备做了足够的防护加密。 在这个诡异刚刚复苏的年代，即便是官方组织也同样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除了针对灵能侵蚀加紧研究的防护服，以及清理境主这类灵能怪物的电浆武器之外，他们能依靠的只有一腔血勇。 …… 听到身后的响动，男人转过身 他沧桑的脸上的露出一个生动的表情：“居然是你。” “我原以为，我们会是同类人。” 叫做李建业的男人，一边说着，一边从自己老旧的警服里掏出来一张照片。 那是他与沈言两个人的合照。 照片上的李建业跟现在相比，没有任何变化，沈言却相对年轻的多，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 然而就是这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嘴角咧开一个夸张的笑脸，看久了总觉得莫名的毛骨悚然。 “当初明明是你在我最迷茫的时候点醒了我，现在又想阻止我？为什么？” 沈言摇摇头：“不，我是来帮你的。” “帮我？” 李建业的脸上露出一丝茫然。 沈言趁机一点一点往前挪，尽量让自己的动作幅度降低，让自己脸上的表情看上去自然又富有亲和力。 “现在，特事局的人就在境域外，再过五分钟他们就会用电浆炮推平这里。你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在我的手上。” 李建业鄙夷的看着沈言：“特事局的人，就是你带来的！” “就算没有我，他们一样会派人来。区别就是，那样你会直接被清理掉！” 说着，沈言将一个手机大小的黑色金属盒扔到地上：“收束力量，住进这个容器里，我可以神不知鬼不觉的把你带出18号城市。” “离开18号城市……那我还有什么存在的意义？” “按照我们当初的理想，我已经打造出了完美的治安局！他们不会恐惧，不会逃避，他们严明公正，最重要的是他们绝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罪恶之徒！” 沈言看着有些癫狂的李建业，听着他仿佛背书一般的台词，只觉得一阵牙疼。 “我知道我当时不应该给你灌输什么正义理念，可是你现在就要死了啊……” 李建业：“总要有人倒在黎明之前。这是你说的。” 沈言：“……” 他知道境主的形成都经历过激烈的精神异变，这就导致每个境主都像偏执的疯子。但是这么有逻辑的疯子，还是头一次见。 或者说，疯子本身就应该是最有逻辑的？ 沈言狠狠的盯了自己的影子一眼，如果可以的话，他很想抽自己影子一个大嘴巴。 就在他想怎么找出境主的逻辑漏洞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声炮响，整个境域都出现了剧烈的震动。 紧接着，一道冒着蓝光的金属大门出现在治安局街道的尽头。 沈言猛然转头：“时间提前了？！” 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五分钟，白夜却已经带人轰开了境域的大门。 此时在治安局领境外，随着白夜的一声令下，一支十五人的小队正式穿过金属门来到了境域之中。 “你果然背叛了我们的信仰！” 随着一声怒喝，李建业整个身体扭曲了起来，他脑袋上的天平怪物迅速下沉，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 当他的身体扭曲到极致，全身的皮肉便猛的撕裂开来，无数红褐色的触手从裂缝中探出，迅速向沈言缠绕过来。 这些触手布满了倒刺，有的长出了吸盘和牙齿，几乎一瞬间就将沈言缠绕了个结实。 完了。 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沈言的视野就彻底陷入了黑暗。 与天平怪物合体，完全看不出人形的李建业，挥舞着触手将沈言捆绑起来，吊在天台边缘。 他没有注意到，沈言脚下的影子突然出现了波动，随后便如同液体一般顺着沈言的脚踝向他的身上爬去。 李建业用触手包裹着沈言，站在天台的边上，将其狠狠地向楼下摔去：“就算你是这条路上的先哲，也不应该来阻止我！” 然而李建业还没有完全脱手，那包裹着沈言的触手突然爆裂开来。 “阻止你？你未免把自己看的太高了点。” 炸裂的触手四处飞散，包裹在里面的沈言脱离出来。 他的瞳孔完全被黑色占据，脸上露出一个与照片上一样的笑容：“我只是来清理一个失败的作品罢了！” 第五章 以父之名 “失败的……作品？” 李建业还没反应过来，沈言已经飞蹿到他的身前。 他下意识的挥动触手，四五根触手同时向沈言缠绕过去。 触手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几乎封锁了沈言所有的退路，急速挥舞的速度甚至将触手上附带的粘液都停留在了半空。 然而就在触手几乎碰触到他的身体时，沈言突然像无骨的泥鳅一般，从夹缝中钻了出去。 而后，在间不容发的时间里，伸手抓住了其中一根触须。 “啪叽！” 随意的撕扯，带着大量粘液汁水的触手，居然被他轻而易举的撕扯了下来。 李建业化成的怪物彻底陷入了癫狂。 他痛得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怒吼，挥舞着触手向沈言合身扑过去。 见状，沈言更为兴奋了起来。 他脸上挂着夸张诡异的笑，面对着李建业飞速倒退，开始有意引导着这只怪物在天台上兜圈。 沈言越过天台上的水箱，怪物的触手紧随其后拍击到水箱上。 全不锈钢材质的水箱，在装满了水的情况下，被三根触手击中，瞬间拦腰凹陷下去。 怪物也在这一击之下，出现了轻微的停顿。 沈言趁机窜到怪物身侧，再次抓到一根触手，狠狠的撕扯了下来。 很难想象，这比橡胶还要坚韧数倍的触手，在沈言的手里居然像果冻一样脆弱。 如此巨大的实力差距，清理掉整只怪物也不过是分分钟的事，然而沈言却并没有马上结束战斗的意思。 他在享受拆解的快乐！ 他像个猴子一样在触手怪的身上上蹿下跳，随意的撤掉一根根的触手，将其碾碎成肉泥。 触手怪身上触手越来越少，他变得越来越愤怒，而这愤怒的里面又夹杂着难以形容的恐惧。 就在沈言几乎扯掉了怪九成以上的触手，让那个被触手包裹的“天平”核心暴露出来的时候，那些缠绕在天平身上，数百条虚幻的红线突然颤抖起来。 下一秒，所有的红线全部从警员化成的境奴身上抽离，然后又迅速向沈言的身上刺来！ 不是缠绕，就是简单又狠辣地‘刺’。 铺天盖地的红线，几乎将整个天台盛满，如崩塌红色巨浪扑到了沈言的身上。 无从躲闪，沈言直接淹没在这片红线组成的海洋中。 每一根红线就好像活跃的蠕虫，疯狂的在他身上穿刺，想要钻入他的皮肉，在他身上扎下根来。 沈言挥手去拍打，迅速扭动身躯，都无法阻止这些红线在他身上穿插。 结余虚实之间的红线，数量极多又难以快速斩断，很快就有大量的红线刺破了他的皮肤，钻进了他的血肉！ 更令人不寒而栗的是，随着红线的刺入，一股红褐色的物质开始从这些伤口处向四周晕染开来。 侵蚀！ 这是境主在以自己独特的精神灵能对目标进行侵蚀同化！ 之前，治安局里所有的警员，就是这样被他转化成境奴的。 眼看着沈言在被自己的力量逐渐侵蚀，怪物的嘶吼声也从之前的愤怒与恐惧向着兴奋转化。 然而还没等他叫出声，沈言的体内突然涌现出一股深沉如墨的不明物，这摊墨迹以摧枯拉朽之势将所有侵入沈言体内的精神灵能吞噬一空，随后瞬间缠绕到红线上。 红色的丝线瞬间被墨色侵染，而那股墨色则顺着丝线向红线的根源‘天平怪物’涌来。 失去了几乎全部触手的怪物，在这一刻惊恐到失声。 他慌忙的拉扯着丝线，想要将其从沈言的身上抽离出来。 然而那些扎入沈言血肉的丝线，此时就像长在了他的身上一般，任由怪物拉扯始终纹丝不动。 眼看那黑色物质即将侵蚀过来，怪物果断地将所有被侵蚀红线全部斩断。 一时间，超过三分之二的红线，从怪物身上脱离出来，而原本被红线一层层包裹起来的‘天平怪物’也彻底暴露在空气中。 沈言的眼里闪烁着诡谲的光芒，一把扯掉被染黑的红线，飞蹿到怪物跟前，对着那把暴露到空气中的‘天平’抓了过去！ “吼——” 怪物惊恐的躲闪，扭曲的身体狠狠的撞击到安装电梯的机房上，仍旧无法摆脱如影随形的沈言。 沈言伸出苍白细长的手掌，在怪物惊悚的目光下，牢牢地抓在了它胸口的‘天平上。’ “吼呕——” 霎时间，刺目的金光从沈言手指的缝隙中迸射出来。 原本存在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天平’，在沈言的手中变成了实体，被他紧紧握住。 “唔——” 在怪物痛苦到扭曲的嘶吼中，沈言狞笑着把实体化的天平生生从他的胸膛中扯了出来！ “噗！” 怪物的胸口呈现出一个大洞，彻底失去了挣扎的力量，无意识的拍打着仅剩的几根触手。 沈言一边把玩着手里金灿灿的天平，一边充满愉悦地看着他。 怪物抽搐的幅度越来越小，仅仅过了三个呼吸，那臃肿扭曲的身体突然绷直，然后噗的一声暴成了满地的血浆。 穿着老旧警服的李建业露了出来。 只是现在的他头顶上没有了天平怪物，身体单薄的就像一道随时破碎的幻影。 “我真的是……失败品吗？” 恢复了神智的李建业，抬起头，迷茫的看向沈言。 沈言左手手握着金色的天平，伸出右手虚浮在李建业的头上：“你是迷途的羔羊，但仍旧在前进的路上。” 李建业快要消散的脸上，露出了虔诚的微笑。 “放开我爸！” 安静的天台上，传来一个恐惧到尖锐的女声。 沈言猛地转头，就看到楼梯口半跪在地上的李琳，正拿枪惊恐的指着自己。 之前，沈言与触手怪的战斗，让他被迫收回了所有的红线，这也让原本丧尸理智的境奴找回了自我。 没想到的是，李琳恢复神智后没有选择逃离，反而追到了天台的战场。 在红线抽离之后，她就全都想起来了。 负责陈庚年案子的人不是自己，搜集证据，夜夜挑灯的人，诉讼失败之后，毅然辞职的人，一直以来都是他！ 失踪五年的李建业，自己的父亲！ 李琳眼眶里嗜着泪水，偷瞟了一眼透明到快要消散的男人，发现他还是跟五年前一样，穿着那件老警服，模样一点都没变。 她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现在她只想将自己的父亲，从这个始终带着诡异笑脸的危险人物手中救出来。 “我最后警……警告你一次，放开我爸！否则我就开枪了！” 沈言先是看了手中的‘天平’一眼，然后扭头看向李琳，墨色侵染的双眼流露出惊喜而又兴奋的表情。 下一刻，他一个闪身，瞬间来到李琳身前，单手拆解掉她手中的枪支，抓住她的脖颈整个提了起来。 “父，女？” 他惊喜的打量着李琳：“多么完美的馈赠！” “子承父业，薪火相传！你将会是‘正义’最完美的继任者！” 李琳被沈言掐住脖颈，刚刚脱离境奴的状态，本就虚弱无比的她根本毫无反抗之力。 只能看着这个疯狂的男人，说着诡异的话，抓着一个金灿灿的东西往自己脑袋上按来！ 李琳惊恐的闭上了眼睛。 “够了！” 预想中的危险并没有到来，反而听到沈言发出了一声怒吼。 紧接着，李琳感觉掐着自己脖颈的手突然松了。 她睁开眼睛，看到男人的脸上闪过了一丝极为不爽的表情，随后竟然如同喝醉酒一般东倒西歪起来。 沈言扶着墙，勉强支撑住了自己的身体，双眼的墨色逐渐退去，脚下的影子缓缓回归。 “不……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沈言强撑着天旋地转的感觉，看了一眼李琳，随后从她身边越过飞快的向楼下跑去。 境域的大门已经被打开，特事局的人员马上就到，他必须要尽快离开现场。 看着沈言脚步虚浮却又动作迅速的从自己身边略过，李琳心中疑惑，却也没时间想太多。她赶忙向自己的父亲奔跑过去。 然而，李建业却消失了。 在原地，只留下了一个深蓝打底，镶着金边红星的金属片。 李琳认得，这是一枚老式的警徽。 第六章 真实之触 特事局的清理小队来到楼顶时，沈言已经先一步离开了。 只余下李琳，半蹲在一堆碎肉中茫然无措。 女研究员陈芸在满是血污的天台上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可以下脚的位置，站定之后拿着仪器开始检测精神灵能数值。 “精神灵能在迅速消散，看起来境主已经被清理了。” 白夜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 她站在紫红色的血浆里，看着一地碎肉和扭曲的不成样子的金属水箱，内心深处忍不住泛起巨浪。 一个人清理c级秘境，他做到了。 但这也同样意味着，新的时代已经到来。 深吸了一口气，驱赶掉内心说不上是恐惧还是兴奋的情绪，白夜指了指还没从悲痛迷茫中缓过神来的李琳，说道：“走的时候把她一并带回去，她应该知道这里具体发生了什么。” 陈芸跟上白夜的脚步，一边问道：“想要知道事情的经过，直接问‘医生’不就好了？” “我们的‘医生’记性一向不好，万一他忘了什么，还能给他提个醒。” …… 解决了境主，境域与现实的界限就已经崩塌。沈言避开人群，顺利的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左右，小区的路灯年久失修大半都已经报废，仅剩的几个路灯也因为线路问题忽闪忽灭。 天空中那道裂隙，投映出的星空格外清亮，还散发着蓝紫色的幽光，将没有灯光的角落笼罩进蓝紫色的光晕里。 沈言关上门，摸黑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对面挂在墙上的电视自动亮了起来。 屏幕里出现一个灰暗的房间，房间里有一个男人背对着镜头坐在沙发上。 电视里房间的布局与沈言所在的房间一模一样，很明显，监视器里显示的正是这个房间的监控视频，摄像头的位置就在沈言背后的墙上。 沈言坐在电视机前，翻开沙发的暗格，从中找出了厚厚一叠的档案。 排在最上面的，是李建业的档案。 照片上的他，与境域里看到的形象并没有太大的差别。 “李建业，男，45岁。” “曾任18号城市治安局刑侦大队大队长，2134年5月，负责处理陈庚年案。” 沈言摩擦着纸面，一个字一个字的读出声。 空旷黑暗的房间里，沈言那听不出情绪的声音开始回荡到每个角落。 也是在沈言念出声的一瞬间，监视器突然出现了花屏，像是信号受到干扰一样闪烁扭曲起来。 而更加诡异的是，显示器里沈言的背影因为画面的扭曲而出现了偏转，原本背对着镜头的身影突然转了过来！ 沈言对此好似毫无所觉，依旧按部就班地宣读着档案中的资料。 “2134年7月10日，携拘捕令，将陈庚年缉拿归案。” “7月15日提起公诉，7月16日陈庚年代理律师出示精神鉴定书，陈庚年被诊断患有严重妄想症和认知偏差等精神疾病。7月21日，陈庚年获得保外就医。” “7月29日，审判庭突然改判，认为其无法履行刑事责任，当庭释放！” 沈言抬起头：“7月31日，负责陈庚年案的李建业失踪。” 他死死的盯着显示器里的自己，一字一顿的说：“像李建业这样的人，你还蛊惑了多少？” 显示器里的‘沈言’也同样盯着他，两个人的区别只是一个脸上带着悲愤，一个脸上挂着夸张又诡异的笑容，像个小丑。 “蛊惑？不不不，我只是适时地点醒了他们，让他们的余生不再是被人圈养的猪猡，而是变成为了信仰燃烧的火炬！” ‘小丑沈言’夸张的说：“生命——多么美妙的东西，我决不允许本该闪烁着金光的灵魂，被一团屎包住，然后在那里腐烂，发臭！” “所以你把他变成了境主，然后又亲手清除了他！！” 沈言握着档案袋的手，青筋暴露：“他是个无辜的人，甚至……甚至在你这个疯子的眼里，他都算得上是一个好人……” 小丑沈言虔诚的说：“总要有人，倒在黎明之前。” “这都是你的借口！他们不过是你找回力量的牺牲品罢了！” 沈言看着显示器里的自己，他左手紧握的那根暗金色的天平。 这是李建业脑袋上析出来的怪物，也是整个境域精神灵能的根源，在战斗的途中被小丑摘了下来。 李建业消散了，但这件代表着李建业精神灵能之源的怪物，却以神奇的状态保留了下来，成为了小丑力量的一部分。 不知是被说中了心声，还是其它什么原因，小丑沈言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 虽然他的脸上还挂着夸张的笑容，但眼神里却透露出来一股森冷。 “我想你搞错了一件事，”小丑沈言双眼微阖，半张脸被阴影遮挡起来：“造成这场悲剧的人不是我。” “造成这场悲剧的，是陈庚年，是给他开精神证明的医生，是判他无罪的法官，是整整五年没有任何作为的治安局！” “甚至是李建业不肯同流合污，不肯放过他自己。” 小丑掂了掂手里的天平，露出冷笑。 他知道沈言一定明白，能够析出代表着“公平、公正”的均衡之平，李建业内心深处到底坚守着怎样的品行。 听到小丑的话，沈言陷入了沉默。 只是想到李建业最后的样子，想到他跪在自己面前，问‘我真的是一件失败品吗’，沈言的心里总觉得有些堵得慌。 “……我们本来应该有更好的解决办法，至少不是让他彻底消散……” “是有更好的解决办法……可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小丑沈言突然癫狂起来，他挑着夸张的笑脸，嘲讽的眼神一边笑着，一边大声呼喝：“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像陈庚年这样的家伙，你们不知道吗？你们有想过改变什么？” “造成悲剧的是你们，为什么要让我去为你们的错误买单？” 小丑鄙夷的看着沈言：“你不会真的以为自己是正义的吧？” “当年如果不是你去报警，李建业也不会被卷入到陈庚年的案子里来！后面的一切也都不会发生！” “你就是个虚伪怯懦的蛆虫！” 屏幕里的沈言疯狂的骂着各种脏话，屏幕外的沈言只是安静的看着。 这样的场景，像是发生过无数次了。 等到最后，小丑似乎发泄够了，冷哼一声：“关心别人，还是多关心一下你自己吧。均衡之平还没有孕育完美，我的力量也没得到恢复，如果不想被做成标本，就抓紧在实验室的人找上门之前，找个新的载体吧。” “李建业的女儿，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说完这句话，屏幕上一阵雪花闪烁，里面的沈言转过了身，画面恢复了正常。 …… 沈言平静的仰躺在的沙发上，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死死的盯着监控器上自己的背影，充满警惕和憎恶的脸疲惫地松懈下来。 所有人都以为，这个世界的异常，是从天上那个紫黑色的裂隙出现之后开始的。 “但我不是。” 很多年前，不知道具体从哪一天开始，沈言发现自己看到许多人的身上都长出了扭曲的怪物。 这些怪物从不说话，就像氢气球一样悬挂在人们的脑袋上，除了他之外没有人能看得见。 最开始，沈言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他为此还看了不少医生。 没有人可理解，他眼中的世界是另一个样子的。 跟朋友聊天时，要假装看不到他被怪物包起来的脑袋，跟女孩谈恋爱要选择忽略她背上充满怨气的娃娃。 久而久之，沈言变得越来越自闭，他不愿与人交流，甚至不想跟任何人见面。 直到有一次他忍不住伸手触碰了一只怪物，他发现自己被一个‘东西’缠上了，一个永远无法摆脱的怪物。 这个怪物最开始只会在他的心里说话，后来会趁着他睡觉把他带到陌生的地方，再到后来甚至可以出现在他面前，跟他抢夺身体的控制权。 沈言尝试了无数种方法，想要驱逐它，杀死它，但随着时间推移，他却连跟这个怪物抢夺身体的力量都逐渐丧失了。 他开始不定期的丢失一段记忆，会莫名其妙的多出一段完全陌生的人生经历，他发现自己能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他开始恐慌，他害怕自己下一次沉睡，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他疯狂的寻找解决办法，去过寺庙，去过教堂，找过民间跳大神的非物质文化传承者。甚至他还偷偷给自己进行电击，然而全都没用。 直到有一次他醒来，发现身边多了一本日记。 通过字迹判断，应该是自己写的，但里面记载的内容，沈言却没有任何印象。 再次看了一眼监视器里自己的身影，沈言从沙发下面将那个破旧的笔记本抽了出来。 一个很破很破的本子，褐色的皮革制的封面布满了裂纹。 封皮正面镶嵌的黄铜字母掉了一半，只剩稀稀拉拉的a、c、y还顽强的挂在上面。 这本日记在沈言的手里已经半年了。 他熟练的翻过记载琐事的页面，停留在一张抽象的人物画上。 这是一个盘坐的八臂人像，两条手臂合拢在肚脐的位置，另外六条舒展在身体两侧，看上去就像要握住什么一样。 翻到这里，沈言解开了上衣。 没有人知道，沈言看似柔弱的身躯上，居然布满了纵横交错的疤痕。而这些疤痕连贯在一起，组成了一个与日记本相似的八臂人像！ 八臂人像的右下角，写着笔墨很深的一句话—— “以至诚至公的天平化为锁钥，开启通往真理的第一道门。” 第七章 被动的特事局 十八号城市市中心，有座一千三百二十七米高的标志性建筑——【深蓝大厦】。 特事局在十八号城市的总部，就坐落在这里。 深蓝大厦的楼顶是宽阔的停机坪，上面随时停放着三架以上的鹰隼级武装直升机。这是为了保证在超自然事件发生时，特事局成员可以随时抵达事发地，而专门设置的。 此时，在深蓝大厦顶层最大的会议室里，六个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正召开一个关乎未来走向的关键会议。 “回收的黑盒，并没有检测到任何精神灵能残留。” 白夜随手把一个黑色铁盒子扔到桌子上，众人看到，铁盒子已经被外力破坏，金属片都扭曲了。 一个穿着女士西装，气场很强的短发中年女人看了一眼黑盒，又转头看着白夜，问：“这么说来，境主真的被他彻底解决了？” 白夜点点头：“目前来看，是这样的。” 中年女人转头看向她身边穿着军装的男人，问：“上次清理小队面临c级境域时，付出了多少代价？” 男子还没说话，白夜回到道：“20人小队，七人死亡，五人被灵能侵蚀，目前还处在精神异常的状态。” “即便是穿着特质防护服，都会让我们的战士伤亡过半的c级境域，竟然被他一个人清理掉了……这个‘医生’还是有些实力的。” 女人顿了顿，笑着说：“关于他之前提出的‘白细胞计划’，我个人表示赞同。” 军装男子敲了敲桌面，神色严肃地扫了众人一眼，说：“今天这个会议，不是来探讨白细胞计划的。” “在探讨这个问题之前，我们需要明确的是，这个人对于我们十八号城市来说，到底是福还是祸。” 男人双手交叉，放在桌面上：“坦白的讲，我认为他加入特事局的目的并不纯粹。” 白夜皱眉，看向男子，说：“这一次的任务，他完成的很好。” “他清理境主的过程，你们谁看到了？” “他的特殊能力是什么，你们谁知道？” 男子冷声驳斥道：“从他加入特事局开始，就在有意隐藏这些。面对境主时，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进行的清理工作，我们只是凭借境域的消散推断境主被清理掉了。但谁能确定，这里面他到底有没有做手脚，境主真的彻底消散了吗？” “治安局的天台没有监控……李琳也说当她赶到天台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在白夜身边的研究员陈芸一边翻找着资料，一边说：“治安局大楼里有监控，不过通过监控画面来看，他似乎就只是个普通人。” 一边说着，陈芸用手在ap手环上一划，一个巨大的光屏出现在会议室的中央，众人看到光屏上现实的正是治安局的监控画面。 显示屏上是沈言在一群神情呆滞木讷，动作机械诡异的境奴追逐下疯狂奔逃的画面。 虽然他的动作看上去灵活又迅速，但并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甚至在体能方面还不如经过训练的普通战士。 男子冷笑着问：“以这样的表现，能够独自清理c级境主吗？” 白夜摇摇头。 回想起在天台看到的战后场景，还有那被暴力扭曲的水箱，怎么看都不是一个普通人可以应对的场面。 “但这也只是你的猜测，你同样没有证据证明他是不是居心叵测。” 白夜道：“按照疑罪从无的原则，你不能对他采取任何措施。” “我也没想把他怎么样，”男人保持着双手交叉的姿势，抬眼看了一眼白夜，继续说：“我只是反对执行所谓的‘白细胞计划’而已。” “这些特殊能力者到底怎么来的，他们与境主有什么关系，这些东西我们都不清楚！现在要把这么一群人聚集到一起，去执行什么白细胞计划，这是把十八号城市数百万民众的安危当儿戏。” 白夜冷笑：“说到底，姜部长原来是舍不得自己手下的几个宝贝疙瘩。” “白上校，请注意你的用词！” 姓姜的男子直起身子，言语中已经明显有了怒气：“这不是几个能力者的问题！” “如果在座各位，有谁有研究的需要，我随时都可以把他们交出去。但是让这帮危险分子单独执行任务，我拒绝！” 白夜冷眼反驳：“你所说的危险分子，刚刚解决了一座境域，让我们减少了十数人的人员伤亡！” “好了，不要吵了。” 坐在主位上的一个满头银发的老人敲了敲桌面，把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老人的视线扫过所有人，然后慢条斯理地说道：“姜部长作为防务部部长，凡事从十八号城市整体的安全出发去思考问题，是情有可原的。但你们不要忘了，我们特事局成立的初衷是什么。” “最近境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继续依靠普通战士去清理境域，代价总有我们承受不起的时候。由成建制的特殊能力者去清理境域，是大势所趋。” 姜映泰皱眉：“用特殊能力者清理境域，我们自己也可以做到……” “但我们对于这突然出现的能力者的认知，还是太浅薄了。” 老人一边摇头，一边说：“我们都猜到了无论是能力者还是境域的出现，都跟天上的那道裂隙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可直到现在我们都不知道具体联系在哪。” “甚至于‘境域’这种叫法，我们都是听‘医生’说的……”老人自嘲地摇着头：“说到底，裂隙也好，境主也好，出现的都太突然了……不过我们既然已经陷入了被动，就要认清现实。” 姜映泰欲言又止：“可是……” 老人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突然笑着说：“我知道你们担心什么，但你们的担心是毫无意义的。你想知道他的能力，为什么不直接问他？” “问他？” 老人站起身来，笑着说：“为了给你们解惑，我今天特意把他请了过来。” 众人疑惑刚刚升起，会议室的大门被人推开，脸色苍白还没恢复的沈言从门口走了进来。 “现在你们有什么问题，当面问吧。” 第八章 境主与特殊能力者 沈言来到深蓝商厦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正午了。 阳光从巨大的落地窗投射到会议室里，让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清亮整洁的气息。 就连姜映泰看向自己，那充满怀疑和审视的眼神都变得光明正大了不少。 “不好意思，打扰大家的开会了。秦教授请我来，让我简述一下独自清理境域的经验，我讲完马上就走。” 沈言站在门口，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身体稍稍向前躬起，让自己看上去既不卑微也不那么倨傲。 秦教授笑呵呵地招了招手：“没什么打扰不打扰的，大伙儿就等你了，快来坐吧。” 沈言点了点头，在白夜身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 “好了，既然人已经到齐了，今天的会议就正式开始了。” 秦教授挥了挥手，站在他身旁的女人把手里的资料一份份发给大家。 “这是数据部门统计的，自裂隙出现之后，到目前为止三个月里，境域出现的频率曲线以及分布情况。” 等到所有人都拿到一份文件之后，老人继续说道：“其实不用看数据，我想你们也清楚，境域出现的越来越频繁了，虽然现在以我们的人手还能勉强支撑的下去，但如此高负荷的从事危险的工作，我们的战士很快就会出现大批量的伤亡。” 沈言也拿到了一份数据，上面可以清晰的看到自天上那道裂隙出现以来，境域出现的频率呈爆炸式增长。 然而真正吸引沈言注意的是，在这条频率增长曲线旁边的伤亡曲线。 d级以上的境域清理，伤亡比例达到了惊人的50%！ 这对于参与清理的战士来说，每一次的任务，就是在赌命。 沈言不知道其它城市的情况到底如何，但就18号城市而言，在战士们的人数跌到红线以前，他们的精神红线可能早就已经崩了。 除了早就了解情况的白夜，每个人拿到手里这份资料，脸色都变得如纸一样苍白。 姜映泰脸色苍白的抬起头，问道：“教授，为什么这份数据我们之前不知道？” 穿着正装的中年女人闻言也抬起了头，一同看向秦教授。 这份数据太过吓人了，正常来说对于这样的事他们应该有知情权的，而不是像今天这样被突然告知。 他们有对于秦教授隐瞒信息的愤怒，又有对于现实的恐慌，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秦教授，希望他能给出一个答案。 “这是数据部门刚刚统计出来的，我也是刚拿到。” 简单的解释了一句，老人的目光在每个人的脸上环过一圈，最后定格在沈言身上。 “事实证明，以我们之前对境域和境主的了解，已经不足以支撑接下来的清理工作了。” “无论是对于境域还是境主，我们都需要更进一步的信息，以便科研部门研发出更行之有效的清理手段，至少在防线崩盘之前把伤亡降下去。” “我们的战士，已经快到极限了。” 秦教授说到这里，短暂的停了下来。 所有人都抬起头，一起看向沈言。 就连姜映泰也面色复杂的看了过来，目光中多了一丝希冀。 沈言跟每个人对视一眼，将他们的表情记在了心里。 随后，他咳嗽了一声，站起身来：“既然事态紧急，多余的话我就不多说了。” “我说一下这次清理境域，我的一些发现和猜想。” 陈芸将会议室内投影仪的控制权转接到沈言的ap手环上，沈言一边说着以便操作起来。 “首先我要说的是，关于境域规则的问题。” 沈言话音未落，众人头顶上的光屏显示出治安局境域，以及境主李建业的信息。 “通过对特事局之前清理过的境域分析，不难发现，境域都是由境主辐射而出的精神灵能形成的特殊灵域。” “而境主，往往都是精神走向极端的人在裂隙播撒出的光芒照耀下，精神变异，才形成的。” 沈言指了指李建业的信息，关键放在了他曾参与过陈庚年的案子，这份履历上。 “李建业，因为陈庚年的案子精神走向极端，在机缘巧合之下成为了境主，所以治安局境域的逻辑链便是陈庚年案。” “我之前以心理医生的身份接近陈庚年，很快就引出了被境主侵蚀的警员，并顺利被他们带入了境域，足以说明逻辑线对于清理境域的重要性。” “只要我们掌握了境域的逻辑链，以后可以轻松进入境域，而不是强行砸门。” 白夜忍不住问道：“进去之后呢？进入境域固然困难，但我们的战士出现伤亡，大多都是在面对境主的时候。” 沈言回想起日记本上记载的内容，说道：“理论上讲，如果截断境主的逻辑链，他本身就会消散掉。” “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 姜映泰深吸一口气，说道：“不行。就算你的猜测是对的，寻找逻辑链、解决逻辑链的过程太过漫长，我们的战士一样会被侵蚀。” “解决灵能侵蚀，才是我们最大的问题。” 沈言转头看着姜映泰，突然问道：“特殊能力者，可以有效的对抗境主的侵蚀，姜部长为什么不让他们尝试去做境域的清理工作呢？” 姜映泰直视沈言的眼睛，说道：“沈医生还没跟我们说过，这些特殊能力者是怎么来的？他们与境主，有什么关联？” 听到姜映泰的话，大家抬起了头，不明白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姜映泰却始终紧盯着沈言，一字一顿的说：“或者我换个问法……他们真的不会变成境主吗？” 会议室的众人豁然一惊。 这是很少有人思考过的角度。 大家把境主归入敌对方，除了每次境域的出现都会给正常人带来灾难和死亡之外，境主们那种充满粘液与触手的扭曲身体，甚至干脆是一滩肉泥的外貌，本身就自带反派的buf。 而特殊能力者则不同，他们虽然与境主同时期出现，但表面上还是人类，最多也就是拥有了超自然力量的人类而已，大家潜意识里还是会把他们当成同类的。 只是似乎所有人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与境主都是在裂隙之后出现的特殊能力者，真的……没有一点问题吗？ 所有人都下意识的看向沈言，等他的一个回答。 沈言的手心忍不住冒出汗来。 第九章 裂隙到底带来了什么 “会的……特殊能力者，在特定条件下的确可能蜕变成境主。” 打开的窗子，窗帘被掀了起来。 在安静的会议室里，风变得有些喧嚣。 在大家紧张的注视下，沈言走到窗前，抓住窗子的把手，稳稳将其关上。 “境主、境域，还有特殊能力者，都是在裂隙出现之后才出现的。” 沈言慢条斯理的说：“境主有精神灵能展现的超自然力量，特殊能力者同样也有，从这一点上看，特殊能力者与境主就像同一个物种的两种不同形态。” “但这两者还是有明显区别的……” “区别在哪？” 听到这里，大家全都竖起了耳朵。他们知道，接下来的内容，才是今天这场会的关键。 “区别就在于——侵蚀！” “大家经过这几个月与境主打交道，都清楚一点，那就是境主无时无刻都在通过境域释放精神灵能，对进入境域中的人进行侵蚀同化。但特殊能力者，则不会。” 姜映泰皱眉反驳道：“也许他们只是精神灵能浓度太低，无法做到这一点呢？” 沈言：“不是不能，而是不愿。” 白夜抬头：“怎么证明？” “这涉及到‘侵蚀’的本质到底是什么，要解释它我需要给大家做个小实验。” 沈言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秦教授，征询许可：“可以吗？” 秦教授笑着点点头：“放心做。” “大家请稍等。” 沈言回忆着自己在那本破旧的笔记里看到内容，走到会议室的饮水机边上取来了一杯水。 在所有人疑惑的目光下，沈言举着装水的玻璃杯，走到姜映泰跟前。 “姜部长觉得这杯水可以喝吗？” 姜映泰仰头看着沈言，微微皱眉。沈言接水的过程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他并没有在里面搞什么小动作。 姜映泰也相信，就算他真的心怀不轨，这个时候也不可能明目张胆的害自己。 想通了之后，姜映泰接过水杯，仰头喝了下去。 姜映泰将空水杯递给沈言：“喝完了，然后呢？” 沈言没有说话，接过水杯之后又将其装满，再次来到姜映泰跟前。 但这一次，他从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把米粒大小的黑色颗粒。 “你……你怎么随身带着这东西……” 白夜忍不住惊叫出声，引得会议室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陈芸在白夜边上，用手肘碰了碰她，问：“什么东西啊？居然让你这么惊讶。” 白夜看了看大家，发现所有人都在看着自己，只能不情不愿地说：“灰……灰叶鼠的粪……粪便……” 众人一时之间呆住了。 灰叶鼠是麝香鼠的一种，通常用来做研究、制药用，但就算如此，那也是老鼠屎啊。 随身携带着老鼠屎……这家伙不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吧？ 白夜也蒙了，沈言之前拜托她收集一些灰叶鼠粪便，她还以为清理境域用，没想到他居然随身携带，还带到了会议室里。 然而接下来的一幕，才算真正震碎了众人的三观。 只见沈言将米粒大小的黑色老鼠屎丢进了水杯里，然后用力晃了几下。 很快，清澈的饮用水被染成了咖啡色。 沈言面不改色的拿着水杯，继续问姜映泰：“姜部长觉得现在这杯水，还能喝吗？” 姜映泰脸色瞬间绿了。 什么意思，让我喝*？你他*****了吧？！ 姜映泰觉得，自己现在没有直接把这杯*扣到沈言的脸上，已经把温文尔雅演绎到淋漓尽致了！ 他强忍着怒气：“沈医生什么意思？” 沈言却没有回话，而是在一众震惊、恶心等等说不上来的目光中，将手中的这杯水一饮而尽。 姜映泰距离沈言最近，他眼睁睁的看着沈言喉咙不断涌动，被子里咖啡色的液体逐渐减少，脸色一阵煞白。 沈言啧了啧嘴：“速溶咖啡的味道，确实不如手磨的好。” “咖……咖啡？” “你喝的不是灰叶鼠的粪……” 众人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尤其是姜映泰，几乎要从位子上起身跑路了。 沈言摇头：“我可从来没有说过这是灰叶鼠的粪便。这不过是一种便携式的速溶咖啡罢了。” 沈言摊开手掌，向众人展示手心里的黑色颗粒，一边说：“你们要尝尝吗？” 众人连忙摇头。 见状，沈言却笑了。 他神情轻松地看着大家：“你看，侵蚀就是这么简单。” “什……什么意思？我们被侵蚀了？什么时候的事？” 听到沈言的话，众人差点陷入恐慌。 更有甚者，像陈芸，已经拿出随身携带的灵能检测器，开始给自己进行检测了。 “是认知。” 一直比较安静的秦教授突然出声说道：“这是认知上的侵蚀，或者应该说是‘污染’。” 沈言点点头：“对。” 他举着手里的速溶咖啡粒，说道：“在白夜说出‘灰叶鼠粪便’的时候，就改变了你们对我手中咖啡粒的认知。” “后来，我的一系列行为，又让你们对这一错误认知产生了恶心的生理反应。这会在你们的心里，留下极为深刻的痕迹。” “再之后，即便我进行澄清，告诉大家真相，你们也不会对它产生好感，更不可能去喝它。” 沈言捏起一例咖啡粒，举给众人看：“因为你们对于它的认知，已经被污染了。” “其实这类侵蚀，在日常生活中很常见，比如我给大家讲一个床底下有鬼的故事，那么当我故事中的某个要素在现实中出现时，就会有人下意识担心床底下是不是真的有鬼。哪怕你们的理智告诉你，鬼是不存在的，但你的潜意识还是会担心。” 穿着正装的中年女士抚了抚镜框，出声问道：“沈医生，你说的侵蚀我大概了解了，但这与境主的侵蚀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至少你说的这种认知污染，不会让我们变成怪物。” 沈言笑着问：“那如果这种认知污染，能够影响现实呢？” “认知影响现实？” 沈言点头，并认真的说：“作为特殊能力者，我可以很负责任的告诉大家，所有特殊能力者的能力，都是通过对现实世界的改造来实现的！” 沈言回忆着日记本里，记载的关于裂隙的一段文字。 那是‘自己’在另一个状态下记载下来的东西，他不知道这段信息自己从何而来，但那段关于裂隙的描述，应该是最接近真相的存在了。 “天上那道裂隙，并没有直接赋予我们任何力量，而是让我们多了一种感知世界，并与之互动的能力。” “该怎么形容呢……”沈言想了想，说道：“就好比只能分辨蓝绿色的猫咪，看到了七彩的世界，只能依靠声波定位的蝙蝠拥有了鹰的眼睛一样。” “有的人看到的世界是一片火海，所以他能轻易点燃任何物品。还有人看到，世界是扭曲的迷宫，随意踏出一脚可能就会出现在数十公里外的陌生角落。” “境主的侵蚀，就是把这种被升格的认知，强行灌入目标的体内，冲垮你对这个世界原本的认识，把你的精神扭曲成他的模样。” 随着沈言这句话说完，会议室再次陷入沉寂。 所有人都低着头，眉头紧锁。 沈言的这番话，几乎算是推翻了他们之前对境主与能力者的所有猜想。 过了好一会儿，姜映泰似乎想明白了什么，开口问道：“那照你这么说，境主侵蚀其他人不就是等同于在制造新的能力者吗？” 沈言摇摇头，说道：“最好不要这么做，除非你想变成没有自我意志的疯子。” 姜映泰闻言，紧皱着眉头坐了回去，一言不发。 没有理会姜映泰的反应，沈言看了众人一眼，继续说道：“我对大家说这些的目的，是想告诉大家，境主与能力者本质上并没有区别。” “我们都是机缘巧合之下，对于世界的某种认知得到了升格。区别在于，没有抗住世界观的重塑，陷入了疯狂的人，变成了境主。” “而我们正常的能力者，则每天都在与全新的认知对抗着。” 能力者，或者应该叫觉醒者，其实都在堕落成境主的边缘徘徊着。 试想一下，当你某一天醒来，发现自己看到的任何东西，都像是一团团燃烧的火焰，而自己随意的一个动作就能将其真正的点燃，无论人还是物。 恐怕很多人坚持不了多久，就会疯掉吧。 整场会议下来，秦教授发言的次数很少。他好像是把沈言的话，反反复复咀嚼了几遍，彻底消化掉之后，才回过了神来。 “的确是全新的角度，也算是把境主与能力者之间的关系，讲清楚了。” 秦教授敲了敲桌子：“那么就开始表决吧，关于沈言提出的‘白细胞计划’，同意的举手。” 会议上除了沈言之外的六个人，有五个人齐刷刷的举起了手。 只有姜映泰，还在沉默着。 白夜看了姜映泰一眼，说道：“五票同意，即便是姜部长您投反对票，白细胞计划也会执行下去。” 姜映泰没有理会白夜的话，他只是认真的看着沈言，问道：“有办法，让能力者从这种危险的状态中稳定下来吗？” “抱歉，目前没有。” 沈言摇摇头：“我们获得了常人不能拥有的力量，但同样，我们眼中的世界也被这种力量充斥着。这或许就是某种代价吧。”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姜映泰看着沈言，沉闷的发问：“我想知道，沈医生，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的？” 沈言没有说话。 他抬头看了一眼众人，在他的视线里，大家的头顶一片光洁。 只有姜映泰的头顶，环抱着一个冰雕的扭曲的小男孩。 第十章 白细胞计划 姜部长询问沈言的问题，并没有得到明确的答案。 不过对于这样的结果，所有人都表示理解。 毕竟，按照沈言的说法，能力者眼中的世界，几乎反映了这个人对世界的认知，是他三观一种抽象化。 没有谁会轻易把自己的内心世界，剖开给外人看的。 没得到明确答案，姜部长的情绪明显低落了不少，接下来的讨论都没再发过言。 白细胞计划最终还是在五票同意，一票弃权的情况下通过了。 秦教授表示，将由沈言直接负责对特殊人才的招募，不过这些经过初步觉醒，成为能力者的人才，就要依靠特事局的信息部门去寻找了。 会议结束前，白夜也刚好得到了李琳的审讯口供。 她提前离场，来到了审讯室旁边的隔间里，听手下人的汇报。 “白队，从审讯结果上看，李琳并没有看到医生与境主战斗的画面，她恢复理智冲到顶楼的时候，战斗已经结束了。” 负责审讯的孙海德把一份报告交给白夜，一边说：“不过这里有个细节提到，她看到自己的父亲……就是境主，李琳与境主是父女关系……” 白夜摆摆手打断他的解释：“这个我知道，重点是，她看到了什么？” “她看到自己的父亲，跪在沈言的面前就像是在……忏悔，具体她也说不上来，但感觉上像是忏悔。” 白夜抓着口供笔录再看了一遍，眉头紧锁。 忏悔……医生到底做了什么，会让境主在消散的时候进行忏悔？ 仅仅是找到境主的逻辑漏洞吗？ 压下心里的疑惑，白夜问道：“这份笔录，还有谁看过？” 孙海德把另一个手里的存储卡拿了出来，说：“除了白队，没人看过，审讯刚结束，这录像我还没拿去归档呢。” “先不忙归档，这东西我有用。” 一边说着，白夜一把将储存卡从孙海德的手里抓了过来，转身就走。 孙海德在身后喊：“白队，这不符合规矩，您不能直接拿走啊——回头姜部长问起来，我不好交代——” “那就暂时不要告诉他！” …… 白夜攥着口供的笔录和录像，赶回会议室的时候，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只余下几个特事局雇佣的阿姨在打扫卫生。 “麻烦问一下，沈言沈医生什么时候走的？” 阿姨想了想说：“侬是问那个看上去像得了大病的小年轻吗？会议一结束他就走啦，看样子还挺着急的，可能身体不舒服吧。” “离开之前，他有说什么吗？” 阿姨摇摇头：“不清楚哎，我们只是打扫卫生好不啦……” 她身边正在擦桌子的阿姨想了想说：“我好像听到他打听过姜部长的家庭状况，还着重询问了他有没有孩子的事……我们只是干保洁的，这我们哪知道啊……” “姜部长有没有孩子？” 孩子……认知……忏悔…… 白夜感觉有一条线在自己的脑海里正在逐渐成型，但她始终捅不破那层窗户纸。 最后，白夜暂时将杂乱的思绪压下，对几个保洁阿姨道了声谢，推门走了出去。 …… 下午2:40 沈言慢慢悠悠逛荡了半个小时，来到了18号城市南边的一片老旧的建筑区。 步行穿过几条街道，路过一处卖水果的小摊，买了几斤苹果，穿过一处长满了爬山虎的凉亭，他来到了一栋院子前。 与城市其它地方的繁华不同，这里显得幽静的多。 或许是四周种植的大量花草的缘故。 白色的院墙，白色的小楼，偶尔会有几个穿着护士服的医护人员在院子里陪着被人走动。 这里，是一家偏僻的疗养院。 沈言敲了敲侧门，给门卫看了一张特殊的通行证之后，被一个医生小跑着过来，把他领了进去。 “沈医生有一段时间没来了。” “最近新找了个兼职，比较忙。” “理解，毕竟……咱们这的花费的确不低。” “我的那个病人……最近怎么样了？” “还是老样子，没什么起色。我们马上就到了，您自己看看吧。” 沈言与这位领路的年轻医生一边聊着天，很快就来到了小楼的病房区。 307号房。 推开房门，一个胖胖的中年妇女正在打扫卫生。 “沈医生来了？” 女人看到沈言进门，赶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起身去给他倒茶水。 沈言摆摆手：“王婶儿不用忙了，我来看看秦小姐怎么样了，马上就走。” 把手里的水果递给王婶，沈言走到病房中央的大床上。 床上躺着一个女人，闭着眼睛，像是陷入了昏迷。 女人看上去挺年轻的，只是身体消瘦的厉害，头发有些枯黄，脸颊深深的凹陷着。 她的五官很柔和，充满了浓浓地书卷气，就算是这种病态的模样，仍旧有一股让人沉静下来的气质。 料想健康的时候应该是个难得的大美人。 沈言站在床边，伸手给女人活动了一下身体，顺便检查了一下她的皮肤状态。 没有生褥疮。 王婶儿的工作还算尽责。 检查完基本身体状况，又按照惯例给她揉了揉头皮，沈言就在床边坐了下来。 因为之前按摩头皮的缘故，女人的头发散乱，沈言伸手将散乱的秀发捋到了她的耳朵后面，让她整张脸露了出来。 橘黄色的夕阳从窗口照进来，在她的脸上勾勒出朦胧的轮廓。 看到这里，沈言的脸上才罕见的露出了柔和的表情。 他就静静地坐在床边，什么也没有做。 房间里只有王婶儿洗衣服发出的轻微的水声。 直到十三分钟后，ap手环传来时间提醒，沈言才站起身来向外走去。 “这个月的费用我已经结过了，你安心照顾好她，过几天我再过来。” 王婶在卫生间洗着衣服，抬头应了一声，目送沈言关门离开，似乎早已习以为常。 …… 离开疗养院，无数黑色雾气从沈言身上涌出，瞬间遮掩了他的身形。 沈言借助黑雾赋予的超强体能，躲避所有的摄像头，在老旧的巷子里飞速穿梭。 当他回到自己临时住所时，刚好下午3:08，与往常自己从深蓝大厦回来的时间前后相差不超过十秒。 就算有人故意查询他的行踪，最多只会查到他在监控探头底下失踪了十几分钟。 而这与平时相差不大的赶路时间，会进一步的降低别人的疑虑。 甚至就算有人真的要查清楚沈言这十几分钟的形成，也会因为低估他的行进速度而缩小排查范围。 回到家里，沈言在沙发上躺了一会儿，又开始忙碌起来。 接下来，他要收拾行李，准备搬家了。 白细胞计划通过，也就意味着自己在特事局正式转正了，按照合同，每个月会有五千块的固定工资，外加一千的通勤补贴。 处理异常境域事件，得到的奖金刚刚够给秦秋白交住院费的，工资也就能省下来了。 总共六千块的新联邦币，不算多，但也足够换一个位置稍微好一点的住所。 沈言决定往市中心的位置找一找，租个好一点的房子，把自己的心理诊所继续开起来。 毕竟不是谁都会像陈庚年这样，愿意来偏僻的西郊接受心理治疗的。 一个人在陌生的城市里搬家，并不是一种好的体验。 好在沈言的东西并不多，一座破旧的时钟，一个监控显示器，几件换洗的衣服，简单的收拾一下也只装了两个小皮箱。 就在沈言去拆卸显示器时，小丑的影像从显示器中浮现了出来。 “你要搬家？” 沈言看了屏幕上的自己一眼，点了点头，说：“白细胞计划通过，特事局给我涨了薪水，我想去市中心租个房子，这里实在太偏僻了，很多客户都不愿意上门。” 屏幕里，小丑有些嘲讽地说：“你想要把心理诊所继续办下去？你真的懂心理治疗吗？” 沈言平静地说：“我是不懂，所以需要你把能力借给我。” “借我的力量？” 显示器里的小丑笑容诡异：“你打算用什么来换？” 沈言想了想说：“均衡之平新的宿主？” 小丑冷笑：“李建业的女儿，就是最好的宿主。” 沈言沉默地摇了摇头。 “等等看吧，特事局已经通过了白细胞计划，以特事局的手段，18号城市里总能找到一个符合要求的觉醒者。” 小丑意外的没有反驳：“如果能找到自我觉醒了‘均衡之力’的人自然是最好的，这样无论是他接受均衡之平，还是往后的孕养过程都会顺利的多。” “不过我要提醒你，我们在这个城市已经停留两个月了，实验室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追上来。你准备什么时候离开？” 实验室，一个沈言一直以来无法回避的问题，一个真实的梦魇。 对于实验室，沈言的记忆一直是残缺的，只有一个模糊但绝对恐怖的印象。 那是一个专门研究超自然力量的地方，在裂隙出现之前，实验室的能力者，或者应该叫觉醒者，就已经存在了。 “现在还不行，至少要等到秦老师苏醒过来之后，我们再离开……” 沉默了一会儿，沈言又抬起头，说道：“而且我们跟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小丑讶异的问：“哪里不一样？” 沈言认真的说：“我现在是特事局白细胞计划的负责人，换句话说也是有组织的人了。” “有组织……”小丑嗤笑：“别忘了，你当初提出白细胞计划，就是为了借助特事局的力量，寻找我播撒出去的种子。” 沈言冷静地说：“特事局不会在意的。” “只要我们能给他们带来足够的价值，这就是双赢！” 小丑沉默了下来，沈言看到它标志性的笑容正在逐渐收敛。 过了一会儿，小丑脸上的表情已经完全消失。 他认真的看着沈言，说道：“我知道你开心理诊所的目的，不过是想碰碰运气看看能不能增加一下找到合适宿主的概率。” “毕竟按照觉醒者的特点来看，几乎每个觉醒者或多或少都会有心理问题。” “我可以把力量借给你，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沈言：“你说。” 小丑盯着沈言的眼睛：“如果实验室的人到来，你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宿主，我会立刻吞掉那小姑娘的精神体，不会管她的死活。” 沈言默默点了点头。 小丑诡异的脸上再次浮现出夸张而扭曲的笑容。 他对着屏幕伸出手，手指从屏幕中探了出来，最后点在了沈言的眉心—— “当你呼唤我，我就与你同在。” 沈言感觉一道冷气窜入自己的眉心，再看显示器，小丑已经消失不见。 他摸了摸自己的眉心，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样，只是双眼看东西似乎变得更加清楚了。 就在这时，开着的卷帘门旁传来敲门声。 李琳：“沈医生，你是要搬家吗？” 沈言转头，便看到穿着便装的李琳正站在自己家门口。 定睛去看的时候，只感觉双眼一阵清凉，李琳身上氤氲的情绪全部用一种色彩的方式呈现了出来。 ——情绪视角，小丑的能力中，微不足道的附带品。 第十一章 精神寄托物 李琳站在卷帘门下，右手死死地抓着门框，脸上带着略显僵硬的笑容。 浓郁的黑色像雾气一样包裹了她的脑袋，那是无法消散的恐惧。 不过沈言还发现，她心脏的位置有一小团的蓝色，蓝色的中心还有一个血红的小点，随着她的心跳不断地浮动。 那是希望中蕴含着的冒险的念头。 这是既害怕自己，却又感觉自己身上有她的某种希望，因此而不惜冒险的意思吗？ 沈言看着李琳僵硬的笑脸陷入了思考。 李琳见状，也不敢说话，此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尴尬的站在门口，就连身体动作都僵硬了。 短暂思考过后，沈言像是才反应过来要招待客人。 “不好意思，刚才愣神了。李警官快坐！” 沈言放下怀里的显示器，把房东配置的凳子从床头抽出来两张，递给李琳。 李琳接过凳子，在门口往里一个身位的地方坐了下来。 房间没有开灯，再往里就有点黑了。 沈言也拉着凳子，坐在了门口，李琳的对面。 “李警官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李琳笑着摆摆手：“别叫我什么警官了，我已经从治安局离职了，叫我小李就好。” “干得好好的，怎么就离职了呢？” 李琳苦笑，并没有说话。 即便不依靠小丑的能力，沈言从她的表情里也能猜到原因。 李建业是境主，李琳作为他的女儿，自然不可能继续留在这个岗位上。 说到底，都是境域清理之后的余波，似乎还要怪罪到自己的身上。 在心里把小丑骂了一顿之后，沈言咳嗽了一声问：“那李小姐今天来找我，是为了……？” 发现沈言举止正常，李琳心里的恐惧稍淡，她梳理了一下心态，说道：“我今天来找您，是想知道昨天在治安局的天台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爸爸他……他还活着吗？” 境主被清理之后，是完全死了吗？ 还是说，在一个人成为境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关于这一点，沈言自己都还是一团浆糊。 因为自从裂隙出现之后，出现了一个非常普遍的现象，那就是精神体的概念。有点类似于灵魂，但又与普通意义上的灵魂完全不同的概念。 按理说，在一个人成为境主之后，他的精神体会不断地壮大，而他的身体则会被壮大的精神力量扭曲死亡。 按照医学角度来看，可以说当一个人在成为境主的时候，他就已经死掉了。 然而他的精神体却还存活这，并且仍旧能以他个人意志与活人进行互动，除了逐渐疯狂的认知和扭曲的外形，几乎与活人无异。 而且，即便境主被清理之后，偶尔会有精神寄托物品遗留下来。 这种特殊的物品，曾经寄托过境主的精神执念，即便境主已经消散，精神寄托物品也会保留境主的精神印记和微弱的精神灵能。 从这一角度来看，境主几乎是永存的。 对于李琳的问题，沈言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于是他选择了沉默。 由于记忆残缺，以及自己身为觉醒者的缘故，沈言几乎很少与人进行正常的交流。 面对病人的时候，他可以侃侃而谈，那是因为他对于目标有着明确的目的，还开了挂。 但当他面对一个正常人，尤其是内心深处还感觉自己亏欠了对方时，沈言便不知道该怎么交流了。 怎么跟她说？说我忽悠了你爸，让他变成了侵蚀治安局的疯子，然后又亲手把他清理掉了吗？ 于是他只能假装沉默。 李琳见状，张了好几次嘴，还是没把心里的话问出来。 沈言只看到她脑后的黑色逐渐减少，胸口的蓝色忽明忽暗，最终那一小点的红色反而迅速扩张起来。 李琳像是做了某个决定，她突然开口道歉：“不好意思沈医生，我今天突然到访打扰到您了。” “您之前是要搬家吧，我现在闲着也没事，要不我先帮您般家？” 一边说着，李琳干净利落的站起身来，伸手就要去搬沈言的行李箱。 “不用不用，我东西不多，自己搬就好了，不麻烦李小姐了。” 沈言本想阻拦，奈何李琳身高腿长，先一步已经把两个皮箱子拉在了手里。 李琳两只手各拉着一个行李箱，一边说道：“沈医生叫我小李就好，李小姐什么的太客气了。” 小李……怎么感觉这么像司机？ 就在沈言愣神的时候，李琳已经把他的装好的行李拉出了房间，堆放在了一辆白色suv的边上。 “沈医生，你要搬去哪？我送你吧，也省的你再叫车了。” 李琳站在白色suv边上，掏出了钥匙，打开了车门。 得，更像司机了。 沈言看着勤快的李琳，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他知道李琳是感觉之前问得过于急切了，现在改变战略，准备打持久战了。 但其实沈言并没有想要隐瞒真相的意思，只是暂时还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不说‘境主’、‘境域’这类超自然的概念，单单小丑的存在就不是一般会能解释清楚。 而李建业之所以会变成境主，又跟小丑脱不了干系…… 沈言苦笑着摇了摇头。 最终，他没有继续推辞，而是痛快的坐上了副驾驶。 李琳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了真正的笑容。 “沈医生要搬去的新房在哪？” “在融创新城，c座2008。” “融创新城？那边的房租可不便宜，沈医生条件蛮好的嘛……” “……还好，我租的房子没花多少钱。” 车子发动，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着，向着市中心的融创新城驶去。 从xc区到市中心，差不多一个半小时的车程，两个都不太会与别人交流的家伙被关在了一起，结束了一开始的尬聊之后，彻底沉默了。 然而很快两个人就发现，这种沉默的状态，反而让双方都轻松了下来。 融创新城，停车场。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车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这个时候太阳已经偏西，昏黄的日光从一幢幢高楼大厦的缝隙里斜照进来，把人的影子在地上拉的很长。 在停车场与写字楼的路口处，正站着一个小男孩。 他身材有些干瘦，穿着肥大的蓝白色校服，手里捧着厚厚一叠门票，每遇到一个路人就会上前询问：“兔子公爵游乐园，最后一次开园，您要去看看吗？” “门票不贵，十块钱一张——” 沈言拉着行李箱，一手打着电话，路过男孩身边，男孩抓着门票，一双乌黑的眼睛看着沈言：“哥哥，你喜欢去游乐场吗？兔子公爵最后一次开园——” 沈言看着小男孩干瘦的脸，下意识地放慢了脚步，可他一直跟房东通着话，没空出手来：“我现在到楼下了，马上上去，您稍等。” 李琳跟在沈言的身后，见状掏出二十块钱联邦币，递给小男孩：“哥哥在忙，不要打扰他。给我来两张吧。” 小男孩开心的接过钱，递给李琳：“谢谢姐姐！这是兔子公爵最后一次开园了，姐姐一定要去看啊！” 李琳接过门票，笑着揉了揉小男孩的脑袋，又赶紧跟上沈言的步伐。 两张黄色打底的门票被她揣进了裤兜里，在那个口袋里还有一枚老式的警徽。 李琳没有注意到的是，门票上印着的大兔子，在碰到警徽那一刻，翘起的嘴角狠狠地拉了下来。 第十二章 租房 融创新城是18号城市刚刚建起来的一片新型商务中心，主要面向新兴的互联网公司，给他们提供办公场所。 或许是上班时间，c座的写字楼内有些冷清，沈言与李琳拖着三个行李箱，沾满了整个电梯。 随着电梯传来一声响铃，20楼到了。 沈言按着门牌号，很快在走廊的东北角找到了2008号房门。 房门没有关，从走廊里就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色短袖的油腻中年男人正坐在客厅里的沙发上打盹。 沈言拖着行李箱来到门口，敲了敲门框。 “咚咚！” 油腻的中年男人被敲门声吓了一激灵，差点从沙发上弹起来。 当他看清楚门口的沈言时，才松了一口气，然后狠狠地擦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有气无力的问：“你找谁？” 沈言站在门口：“请问你是房东孙先生吗？我是今天上午跟您约好的租客，我姓沈。” “哦，小沈啊，快进来吧。” 沈言笑着点了点头，拉着行李箱往屋里走。 刚一进屋，就闻到一股淡淡的腥臭，然后他就看到了房东那双穿着凉拖的汗脚。 沈言与李琳对视一眼，默默放弃了进来后关门的想法。 “你们随便看看，有什么想法可以提，这些家具都是上个租客留下的，不想要的话我找人帮你们换。” 房东看上去精神状态不佳，非常疲惫的样子，即便沈言进屋之后也只是交代了几句，没有起身。 沈言对于房东的态度倒不是很在乎，很快他就在李琳的陪同下，兴致勃勃的看起了房子。 房子是六十三平的小套二，装修简单，但设施齐全。 两个房间正好可以一间用来接待客户，一间留着自住，算是非常方便的户型。 “咦，这是兔子公爵乐园的海报吗？” 卧室里，李琳正一脸新奇的看着一张海报。 沈言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就看到在床头一侧的墙上，贴着一张横版的海报。 昏黄的底色，画着摩天轮、旋转木马等各式各样的游乐设施，最引人注目的是一只带着绅士帽的巨大的兔子雕像。 它就像整个游乐场的地标图腾，矗立在最醒目的位置。 沈言问：“这游乐场你去过？” 李琳笑着说：“还没呢，我刚在楼下买了票，正巧又在这里看到了，就觉得有些惊喜。” 沈言也想起了在楼下遇到的那个小男孩，他们既然在融创新城买票，说明游乐园的位置应该距离这里也不算远，等会儿签完合同，正好可以向房东打听一下在哪。 毕竟李琳帮自己忙了一下午，请她去游乐场玩一玩，也算还了人情。 至于门票不是自己买的……问题不大，谁都知道游乐场门票和里面的游乐设施大部分都是分开收费，而且10块钱的门票，估计只能当个门票用，啥都玩不了。 到时候自己再花钱请她就好了。 检查了一圈，发现房间没有问题之后，沈言拿着自己的证件就要去签合同了。 拍了拍房东的肩膀，把不小心再次睡着的房东叫醒，一边说道：“孙大哥，房子我看好了，没啥问题，咱们签合同吧。” “嗯，我这个房子才装修了不是很长时间，肯定没问题的啦。” 房东大哥揉了揉睡眼惺忪的眼睛，一边翻找合同，一边说：“我跟你说啊，就我这个房子，收你一千八的月租，算你捡着了。你可以去打听打听，整个融创新城，就没有比我的房租还便宜的。” 跟在沈言身后的李琳，惊讶道：“多少？一千八？怎么可能这么便宜？” 听到李琳的反应，沈言这才发现，自己似乎真的捡了个大漏。 “你看，还是这个女娃娃识货。” 沈言转头，悄悄地问：“一千八……也不便宜了吧？你怎么这么个反应？” 一千八，自己三分之一的工资呢！之前租的那个小车库，一个月才六百…… 李琳看着沈言肉疼的模样，忍不住一脸黑线。 她尽量压低了声音，在沈言耳边说：“这里可是融创新城，这里哪怕四十平的套一，月租至少四千块！像你这么大的套二，怎么说也要六千以上了。” 李琳疑惑的看着沈言：“你到底从哪找的房子啊？租房之前，你都不比价的吗？” 沈言：“……” 严格意义上讲，他这是第一次租房子，哪里想那么多。只知道在租房软件上输入自己的需求，然后按照价格从低到高找就好了。 这一千八的在最上面，可不就是直接联系上了吗？ 这次貌似还真叫自己捡漏了啊。 要是按照正常价位来看，六千块，就算把自己的工资全算上也就刚够房租的。 只可惜，沈言还没来得及高兴，李琳接下来的话瞬间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我建议你，先不要签合同，看看再说。” 沈言：“为什么？” 李琳皱着眉头，用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房东，悄声说：“一千八的价格，已经完全偏离市场底线了，按理说他这个房子就算一个月四千块都有人抢着要，根本没必要定这么低的价格。” “出现这种情况，按照我在治安局这几年的经验来看，要么他的房子有问题，有么他的合同有问题。” 沈言虽然因为种种原因社会生活经验比较少，但经过李琳这一提醒，他很快也反应了过来。 像那种假冒房东，几天内将一栋房租连续租给好几个人的案子，他查资料还是有查到过的。 万一自己把房子租下来，都收拾好了，第二天又来一堆新的租客，还真没地方说理去。 毕竟到那时候假房东早就卷钱跑了。 两个人悄默声地聊天时，房东先生也把合同找好了，一式两份放在了桌子上。 房东笑眯眯地说：“小沈啊，你看没问题咱就把合同签了，把房租和押金缴一下。” “请您稍等。” 李琳伸手把房东提供的证件抓了起来，认真核对。 房产证，身份证，在对比房东本人，一整套流程下来非常符合规范。 房东虽然心里不快，但也没说什么。 李琳看了半天，证件似乎都是真的，没有看出什么异样。她又把合同拿了起来，仔细查看。 这个时候，房东脸上的笑容已经开始收敛了。 “看嘛，看嘛，我这个房子好好的，合同上的条款也都符合联邦的规定……” 李琳看了半天，发现合同似乎也没有问题，只有一条有些奇怪，就是‘退房之后，甲方有权处理乙方遗留在房子内的任何物品。’ 这一条是这份合同新加上去的，正常的租房合同里不会有。 不过这新加的条款，似乎也没有什么问题。毕竟退房还遗留在这里的东西，一般都是租客遗弃的，房东为了尽快租给新的租客不可能还给你一直保留着。 这么看……合同似乎也没问题。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这次真的是捡漏？ 李琳把合同还给房东，对沈言摇摇头：“合同没问题。” 房东笑着拿起笔，递给沈言：“小沈啊，我这好几套房子都在这，肯定不会坑你的啦，签啦签啦。”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主要是以前被坑怕了……” “哎呀，都理解。年轻人出来搞事业，小心一些是应该的。签吧签吧。” 沈言腼腆地笑了笑，接过合同，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房租1800，押一付一，你转我3600，然后每个月的今天，记得给我付房租就好了。” 房东笑眯眯地说着，一边把签好的合同放进公文包里。 “好了，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 房东走了之后，李琳看着沈言一直皱着眉头，有些尴尬地说：“我也没想到居然会有这么便宜的房子……不……不好意思啊，让你丢人了……” 沈言还不说话。 李琳急的跺脚：“你不会真生气了吧……我也是怕你上当受骗才要检查合同的……” 沈言突然叹了口气说道：“我忘记问房东，兔子公爵游乐园在哪了……” 啥？？ “……你刚才皱眉，就是在懊恼这个？” 沈言抬头，疑惑地看着李琳，问：“要不然呢？你刚才嘀嘀咕咕，说什么？” 李琳深吸一口气，一时间如鲠在喉，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干脆，李琳直接掏出ap手环，登上团购软件，输入兔子公爵四个字，搜索起来。 互联网发展了上百年，她还是头一次见还在线下找人问路的。 然而，很快ap的光屏上弹出来几个字—— ‘搜索不到目标，请换个关键词，亲~’ 第十三章 前房客的日记 李琳还是没有找到兔子公爵游乐园的具体地址，甚至在地图上搜索，都找不到它确切的位置，关于它的信息就像是被屏蔽掉了一样。 两个人商议，还是等沈言抽空向房东打听一下再说。 毕竟门票都买了，不去的话有些浪费。 而且据说是最后一次开园，这次不去，以后也没机会去了。 李琳走后，沈言一个人开始收拾屋子。 在房间里喷一遍消毒水，等水汽散去之后，把换洗的衣服挂到衣柜里。 然后把床单换上，再给枕头套上了一个小熊枕套，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把监控设备重新在房间里布置出来。 等到一切都忙完了，已经是快七点了。 沈言取出行李箱里最后一件物品，将其放在了书桌上。 那是一个相框，相框里的照片就是之前治安局拿给沈言看的那张，也是孤儿院唯一的一张合影。 橘红色的夕阳透过窗子，洒在照片上，照片上营养不良的孩子脸色也多了一丝红润。 沈言摩擦着相框，怔怔出神。 自从治安局境域事件结束，把陈庚年真的变成疯子之后，沈言就觉得自己身上的问题似乎越来越严重了。 他感觉自己对事物的热情正在逐渐消失。 无论做什么事，他知道应该去做，而不是他发自内心的想要去做这件事。 按照小丑的意思，促使特事局实时白细胞计划也好，找一个靠近市中心的区域重新办心理诊所也好，沈言内心都知道这样做是正确的，所以他做了。 但内心始终缺少踏实的满足感。 甚至连为了省钱，租一个便宜点的房子，也是他让自己表现的更像正常人的一种表演。 他表现得越来越得体，但内心却越来越淡漠。 站在窗边发了一会儿呆，沈言感觉到了一股尿意。 还好，属于正常人的生理反应，他还健全。 然而沈言却在上厕所时，发现抽水马桶被什么东西卡住了。 他掀起了水桶盖，发现一个油纸包起来的书本模样的东西，正卡在了水箱的底层。 房东的私房钱？ 不对……联邦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普及了数字货币，就算有私房钱也应该藏在私人账号里才对。 沈言将油纸包从水箱里捞了起来，将包在外面用来防水的油纸撕掉，把里面的黑色皮包露了出来。 不过成人两个巴掌大小的皮包，保存完好，皮包里面装了一本小册子，和一个老式的存储芯片。 小册子看上去挺新的，里面只记载了几页的内容，看上去像是谁的随身笔记。 沈言带着些许好奇，翻开看了一下。 他发现，这是一个名叫‘李铭’的私家侦探的线索笔记。有点类似日记，但大多用来记载他接的委托，和项目进展的。 而这本册子，记载的正是跟这栋房子有关的一件委托—— “5月17日，我接到了一个新的委托。谢天谢地，这是我近一个月以来，接到的第一笔委托，要是再闲置下去，我这侦探社说不定就要倒闭了。” “委托方是个女人，不过她并没有让我去查她丈夫或者男朋友出轨的事，居然是让我去查一间公寓，原因是她的男朋友在那里失踪了。emm……这种问题，难道不应该找治安局吗？不过看在她给这么多钱的份上，我还是把这笔委托接了下来，到时候糊弄几个月，就说查不出来，交差完事。” …… “5月18日，按照计划我在融创新城的d栋2013租下了一套房子，在这里正好可以通过望远镜，看到对面c栋2008的客厅。我准备先在这里观察一下，如果能直接拍到什么证据，就可以提前交差了。顺便说一句，融创新城的房租实在是太离谱了，三十平米的小单间，居然要我四千三的房租！还好这笔费用有雇主报销……” 三十平米的单间，四千三的房租，这让沈言再次重新认识了自己租到的这套房子到底有多实惠。 只是这种实惠，反而让他心里重新担忧起来。 难道真的跟日记里委托讲的那样，这房子有问题？ 强忍着没有继续发散思维，沈言继续翻看日记： “5月19号，对面2008似乎来了新的租客，昨天忙着搬家，也没仔细看看租客的样子，不是很确定今天这个人是不是新来的。不过房东跟他一块在客厅里，应该是新的租客吧？” “5月20日，叫了外卖，观察了一天，没有异常。” “5月21日，没有异常。” “5月22日，我挂在望远镜上的摄像机怎么移位？我今天不应该去吃那个小面的，对面什么时候换了租客？该死，希望拍到了什么有用的镜头吧。” “5月23日，昨天检查摄像机，根据录像时间来看，应该是在我离开房间之后没过多久，相机就移位了，没有拍到任何有用的画面。今天同样是没有异常的一天，值得一提的是这次的租客是个妹子，身材还挺好，就是喜欢拉窗帘，这习惯不太好……” “5月24日，对面还拉着窗帘，不过偶尔会有人影路过，看三围，应该还是她。” “5月25日，对面的窗帘拉开了，出现在窗前的是个男人，之前的租客不见了！” 看到这里，沈言的脸色也跟着沉了下来。不出意外的话，之前的女租客已经出意外了。 果然，接下来日记的语气明显暴躁了许多。 “5月26日，之前的女租客果然失踪了！我发现我特么就是个蠢货，隔着这么远的距离，根本就看不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我决定去寻找其它线索，就算是杀人越货，你总该处理尸体吧？我就不信了，几个大活人真就凭空消失了？” “5月27日，我偷偷在对面2008的门口安装了针孔摄像头，这次他跑不掉了。” “5月28日，对面房客又换人了，摄像头没有拍到任何异样。房东没有带大型箱子或者编织袋进出过，之前的房客也没有从门口离开。房东既然让新房客入驻，肯定已经处理好了上一位房客的善后问题——分尸然后小包装依次处理？我觉得我有必要去翻一下他的垃圾桶了。” “5月29日，我查遍了附近所有的垃圾桶，还有房东行动轨迹中可能抛尸的地方，没有任何发现。” “这不是一两具尸体，如果从张海波失踪开始算，至少已经有八个人无故失踪，甚至可能遇害了。但这些人就像凭空蒸发了。” 沈言发现，接下来5月30日到6月5日，整整一周的时间，私家侦探都没有写日记。 直到6月6日这天—— “6月6日，我突然想到了一点，我的摄像头没有拍到人员出入，房东也没有抛尸的行为，那么有没有可能那些失踪的人——根本就没有离开过那个房间？！” “我决定亲自上门去看看，租下那套房子！我想我一定是疯了……不过，祝我好运吧。” 第十四章 他来了 晚上七点四十，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沈言打开了厕所里的灯，坐在马桶上，继续翻看着那本日记。 日记里，私家侦探李锐购买了贴身的防爆服，买了防狼手电，甚至还在房间里装上了摄像头的和一键报警装置。 沈言觉得，如果不是枪支短时间内不好搞，他还会买把枪。 做好了这些准备之后，李锐就在2008忐忑的住了下来。 “6月8日，住进这栋房子的第一天，除了偶尔闻得到一丝臭味之外，没有其它异常。按照我之前观察发现的规律，之前的人往往都是在住进这里之后的第二天或第三天失踪的。这样来看，我应该还有一小段的安全期。” “按照我之前的猜测，如果失踪的人并没有被运出去，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被房东藏在了这栋房子里。我翻遍了所有的衣橱，和能够藏东西的储物柜，什么都没有发现，但我分明闻到了臭味。我猜他们很有可能被砌进了墙里。” “我决定，今天晚一点的时候，把墙给它扒了看看！” 看到这里，沈言下意识的深吸了一口气，他的确也从空气中问到了一股非常淡的腥臭味，带着一股酸腥，就像一滩呕吐物在那里腐烂。 最开始刚进屋时，那时沈言还以为是房东的脚臭。 现在他明白了，这就是房子本身散发出来的味道。这也是为什么，当他们到来时看到房子的门窗全被打开着，是为了散味。 难道这房间的墙里，真的被砌进了尸体？ 沈言看着近在咫尺，洁白如新的墙面，微微皱眉。 倒不是害怕，主要是觉得有些恶心。 强忍着把墙壁敲开看看的欲望，沈言低头继续看日记。 “6月9日，尸体居然不在墙里，到底去哪了？这间房子换租客的频率这么高，房东根本就没有分尸处理的时间，他又没带大的箱子出入过这里，可人怎么就没了呢？” “不管了……先把墙壁给他恢复原状，希望房东今天可千万别登门。” …… “6月10日，这是我搬进这间房子的第三天，按照我之前暗中观察总结的规律来看，今天应该就是房东露出真面目的时候。嘶~还真有点紧张，虽然我已经做了万全的准备，不过想起那些凭空失踪的人，心里还是有些不安。” “不管了，都到这一步了，今天我一定要弄清楚真相！话说，这可是我做私家侦探以来，接的最刺激的一个委托了，要是能活下来，得让那娘们加钱！” …… “6月11日，没想到昨天晚上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总结的规律失效了？昨晚房东确实来过了，但他只是来问我墙壁的事的，我跟他说墙壁受潮掉皮，我给补了一下。这房东居然信了，还说要把工本费给我……难道他发现了我的身份，想让我放松警惕？” “想不通，先不想了，昨晚一晚上没睡，我得补个觉。” 到了特定的时间，却没有发生意外。沈言也感觉到了一丝不寻常。 什么都没发生，房东为什么大晚上来租客这里？ 在李锐看来，房东来这是为了墙壁的事，可他是怎么知道墙壁的问题的呢？ 首先房东不可能在这里装摄像头，否则这本日记早就被房东搜走了。其次，应该也不是李锐凿墙的时候被发现的。 因为李锐凿墙都是在一天前了，房东真要知道自己的租客在砸墙这么大的事，不会拖到第二天晚上才来询问。 那么最有可能的就是，房东当晚是来到房间之后才发现的墙壁异常，而他当晚来这里另有目的。 沈言暂时压下思绪，继续往下看。 “6月12日，在房间里待了一天，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猜房东可能还是在麻痹我，因为我发现这里的网络信号突然变得非常的差，他是发现了我的报警装备，所以昨天晚上没有动手，就是想在今天隔绝信号之后再行动吗？” “我检查了我的报警设备，好在我当时买的时候就有考虑过被人屏蔽信号的情况，现在它仍旧工作正常。很好，我想这一定会给房东一个巨大的惊喜！” “6月13日，昨晚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许房东还做其它准备吧。” “6月14日，寻常又枯燥的一天，值得一提的是，这里的信号彻底断了，希望房东今晚会动手。” “6月15日，什么都没有发生，我怀疑房东可能把我忘了。因为他承诺的刷墙的工本费也没给我。” “6月16日，平安喜乐。” “6月17……” …… “6月23日，还是什么都没发生。之前大概是我想多了，这间房子除了特别便宜以外，没有任何问题。我联系了委托人，告诉她我调查了一个月，什么都没发现。她的男朋友或许只是不想见她了也不一定。” “委托人把我大骂了一顿，剩余一半的费用也没结算。还好我报销房租的时候，多报了一些。工作室已经放羊一个月了，我准备明天就搬出去。” 6月23日，就在昨天。 也就是说这本笔记的主人是今天搬走的，可是他为什么会把这些东xz到水箱里呢？ 就在沈言疑惑不解的时候，他随手翻了一页，却发现在这后面居然还有一篇日记！ “6月24日……” 沈言看到日期头皮一阵发麻，这不是今天吗？ 更令他感到惊恐的是，原本空白的纸页上，不断地浮现出文字来，这些文字非常的潦草，就像有人正在疯狂而又焦躁的写着—— “我现在躲在厕所里，那个怪物就在外面……” 沈言坐在马桶上打理了个哆嗦，他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环顾四周。 本就窄小的厕所一览无遗，根本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的生存空间！ 就像有个看不到的人，正趴在这笔记本上不断书写着—— “报警的设备没用了，我穿着的防护服，我身上的这些道具就像是给这个怪物的加餐！没用！没用！什么都没用！！” “我错了，我一直以为是房东的问题，我错了！真正有问题的从来都不是房东，而是——” 就在这时，笔记本上突然出现一大片腐蚀痕迹，黑黄色的霉斑从纸页的中心迅速向四周扩散！ 而在这笔记本上，文字还在不断的出现—— “今后的后来者，看到这篇日记，一定要记得，在第二天的时候不要给房东开门，不要——” 黑黄色的霉斑彻底覆盖了整个书页，沈言在霉斑触及自己手指之前猛地将其扔了出去。 “他来了！他来了！” “逃！” 最后一个逃字，就像是耗尽了书写者最后的一丝力气，在书页彻底腐烂之前被写了出来。 “咚咚！” “小沈在里面吗？” 房东站在门口，脸上溢满了笑容。 第十五章 新的境域事件 沈言在门口，透过猫眼看向外面。 房东站在门前，脸上洋溢着笑容，死死的盯着猫眼上的瞳孔。 那感觉就像两个人的目光搁着一道门对视了一样。 房东保持着笑容不变，屈起手指敲门—— “咚咚！” “小沈啊，你在家吗？” …… “咚咚！” “小沈，在家吗？” …… “咚咚！” “小沈，在家吗？” 两个人搁着一道门对视，门外的房东保持着不变的笑容，每个一分钟就会敲一次门，重复着生动又木讷的问候。 沈言静止不动的站在猫眼前，待了足足十分钟。 他想起那本化成飞灰的日记，上面记载的警告——“千万不要给房东开门——” 他沉思了数秒，伸手拉开了房门。 “小沈你在里面啊，我敲了这么长时间的门，还以为你出去了呢。” 在开门的一瞬间，房东整个人都变得鲜活了起来。如果忽略掉在猫眼里看到的那一幕，他就是个正常到不能再正常的人。 沈言咳嗽了一声，脸上露出歉意的微笑：“不好意思，搬家太累了，就在沙发上睡着了。” 房东爽朗的白摆了摆手：“没事没事，我过来也没别的事，就是觉得你新搬过来可能对着附近都不是很熟悉，吃饭也找不到地儿，我就给带了点吃的过来。” 一边说着，房东抬了抬左手提着的汤锅，一股浓郁的鲜香味便冒了出来。 闻味道，像是炖了很久的鸡汤。 汤鲜味美，沈言闻到这味道，口水不自觉的就流了出来。 房东看着沈言吞咽口水的动作，脸上的笑容更旺盛了：“这是你嫂子煲了一下午的鸡汤，拿着，趁热喝。” 房东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往屋里送，然而很快他就感觉自己的手被推了回来。 沈言的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不好意思，我鸡肉过敏。” 房东的脸上洋溢着热情：“呐……真不好意思，我不知道这个。” “没有关系，我已经吃过饭了。” “哦对了，我突然想起来，这栋楼的信号传输节点出了故障，你在这可能会市场面临断网的问题，作为补偿，我可以减免你一部分的房租。” “信号传输节点故障又不是您的问题，怎么好意思让您破费。再说，您的房租已经很便宜了。” 沈言微笑着拒绝。 …… 再之后，房东提出了很多优惠的条件，甚至一度让沈言产生了自己是房东，对方才是房客的错觉。 这些优惠，都被他一一拒绝了。 最后，房东面带微笑着转身离开。 沈言默默注视着房东的背影，他的头顶没有代表着情绪的色彩，也没有象征侵蚀的妖怪。沈言分明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了腐烂的气息，但他的‘气’却比正常人还要古井无波。 在这漆黑的走廊里行走的，就像是一具被设定好的躯壳。 目送房东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沈言关上房门回到客厅，第一件事就是掏出自己的ap手环，拨通了白夜的电话。 ap上浮现出一道光屏，光屏闪烁着不稳定的雪花，说明信号的确已经受到了很大的影响。 不过还能勉强通话。 不一会儿，白夜的脸顶着一张面膜出现在光屏上。 沈言直接开门见山：“白上校，我遇到了一件新的境域事件！” 听到沈言的话，白夜先是一愣，然后干脆将脸上的面膜扯了下来 “你在哪？具体什么情况？” 一边说着，光屏里的这个女人已经开始准备换衣服出发了，不过好在她及时发现了两个人还在通话，随手关掉了光屏投影。 沈言看着黑下去的光屏，沉默了几秒钟，在对方不耐烦的开始催促时才继续开口说道：“我在融创新城c座2008，我怀疑境主是这间房子的房东，是个名叫孙叶的中年男性。” 电话的另一头，白夜一只手拿着ap对话，只能用嘴巴叼着衣带，配合着右手穿衣：“境域呢？” “境域……还没找到……” 沈言皱眉：“不只是境域的问题，我在房东的身上也没有发现任何灵能波动。他给我的感觉就像……一具傀偶。” “傀偶？” 白夜明显有些意外，但她还是冷静的问道：“确定境主真的是他吗？” 然就在这时，信号突然断了。 “喂？” “医生回话？喂？” 白夜随后又给沈言拨去了几次电话，却始终联系不上。 见此状况，她当机立断，直接联系了自己的清理小队：“喂，我是白夜，医生发现新的境域，就在融创新城！清理小组，立刻出发！” “另外，通知b组成员，捉拿孙叶！他很有可能是还没展开境域的境主！所有人员，务必小心！” …… 另一边，沈言发现信号彻底断掉之后，决定直接出门与特事局的成员汇合。 然而，就在他拉开门的那一刻，门后的环境突然变了。 原本应该是有些暗淡的横向走廊，在这次拉开门之后却变成了一个直筒式的通道，漆黑的通道看不到尽头，只有难以形容的酸臭味不断地从通道深处涌来。 “有问题的从来都不是房东，而是……这间房子？” 沈言回想起在日记本里看到的内容，此前很多想不通的东西，一下子都想通了。 为什么之前从房东的身上感觉到了异样，但他的气却没有丝毫异常，为什么明明三天便会换人的房子，会让李锐一直住到了今天。 因为问题出在了房子上，境域早就展开了，这间房子就是一个微缩版的境域！ 李锐其实在第二天夜里，房东来过之后就已经被纳入了境域当中，而他本身遭到了境域的侵蚀，却还以为自己就住在原本的公寓里。 沈言抬头看了一眼空荡荡的房间，说道：“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境域侵蚀的逻辑链就是，接受房东的‘馈赠’，对吗？” 李锐的工本费，沈言的鸡汤以及降房租的承诺，都属于房东的‘馈赠’，李锐选择了接受，所以被境域无声无息的侵蚀掉了。 沈言选择了拒绝，这不符合境域侵蚀的逻辑，按照常理来说沈言不应该成为境主侵蚀的对象。 然而出于某种不为人知的原因，境主还是选择要将沈言困在这里。 而且决定，强行侵蚀。 果不其然，随着沈言话音刚落，房间的墙壁、地板，包括屋顶，都在一瞬间扭曲软化起来。 洁净的墙面长出了脓疮，透光的落地窗长出了参差不齐的獠牙，一股肉眼可见的黄褐色气体从门口深不见底的通道里涌了上来。 一个六十余平的精装公寓，变成了长满烂肉与獠牙，充斥着腥臭味的怪物口腔！ 所有住进来的租户们，在进门的那一刻就住进了怪物的嘴里！ 第十六章 食腐者境域 白夜赶到融创新城时，陈芸以及她的数据分析小组已经就位了。 清理小组也在来的路上通知了治安局，现在正在疏散人群。 融创新城整片园区办公加居住的人口，超过了三千人，即便是清理小组和治安局的警员拼尽全力要想将这些人全部疏散到安全区，也需要至少十五分钟的时间。 白夜看着灯光忽闪，已经开始电压不稳的c座高楼，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境域，之所以叫境域，是因为这是一个基于现实世界存在却又高于现实世界的域场，就像现实世界在镜子里的投影一样的东西。 境域初步形成时，并不会对现实世界造成很深的影响，就像存在于另一次元，只对符合境域逻辑并进入其中的生灵产生侵蚀。 但如果境主催动境域扩张，那境域就会不自觉的吞噬被他覆盖的所有生灵的精神力量。 眼下，c座整栋楼都出现了电压不稳的状况，说明在这栋楼上的境域，正处在异常活跃的状态，白夜也无法确定它会在什么时候突然扩张。 看着疏散了不到一半的人群，一旦境域扩张起来，可能会有数百人在一瞬间变成白痴。 白夜对着身边的陈芸说道：“这里的灵能波动现在是多少点？活跃度是多少？” 陈芸看了一下手里的电脑，说道：“灵能波动879点，是个c级境域，活跃度现在是37%，还在不断上升中。” “预计十分钟会到达50%的临界点。另外，检测不到境主的精神体，无法分辨他是否会从第四状态跌落。” 就在两人对话间，c座楼顶传来一声爆鸣，所有的灯光尽数熄灭，整栋楼一刹那间陷入黑暗中。 “让所有的清理小组的人员，率先疏散c座的群众！快！” 白夜焦躁的喊了一声，随手从一旁堆放的物资中抄了一件防护服便向陷入黑暗的大楼跑去。 “白队，你不是战斗序列，危险！！” 陈芸本想拉住白夜，但她的反应慢了半拍，等到她伸手时，白夜已经窜进了人群。 “来到前线直面境域的人，都是战斗序列！” 她听到白夜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句话，然后便逆着人群从大楼的一楼入口挤了进去。 …… 而此时的2008已经彻底变成了一个怪物的口腔。 墙壁是长满了脓疮的口腔壁，落地窗钻出了参差不齐的獠牙，地板也变成分泌粘液的舌头。 此时这个巨大的口腔正在不断地做着咀嚼吞咽的动作，分泌恶臭粘液的舌头在口腔里翻滚，想要将四处逃窜的沈言卷到牙齿下嚼碎。 沈言在舌头与口腔壁的夹击下转转腾挪，几乎展现了一个普通人身体灵活的极限。 然而就在他再次躲过舌头的缠绕，只听到这个怪物打了一个巨大的嗝，一股黄色的气体，伴随着剧烈的酸臭味从门外冲了进来，一瞬间溢满口腔。 沈言几乎完全被这股黄色的气体包裹了起来，刺鼻的酸臭充斥全身，仅仅只是最开始还没完全屏住呼吸时吸入了一丝，沈言就觉得自己的呼吸道整个传来了一阵灼烧般的刺痛。 这雾气有毒！ 很快，他发现不只是呼吸道，自己暴露在雾气中的皮肤也传来了剧痛，甚至自己的衣服也出现了腐蚀的迹象。 沈言捂着口鼻，一脸嫌弃的说：“帮忙！” 话音未落，一股浓郁的黑暗从沈言的脚踝缠绕而上，将他整个身体包裹了起来。 黄色的气体被黑雾隔绝在外，暂时止住了对沈言的腐蚀。 发现黄色雾气无用，整个口腔里的器官再次活跃起来，然而都被沈言轻松躲开。 似乎在黑雾上身之后，沈言的动作也变得越发灵活起来。 就在他躲避着口腔内怪物的袭扰时，黑雾一阵扭曲，一个黑色的人脸从他背后的黑雾中长了出来，盘踞到了他的肩头。 黑雾组成的人脸，带着标志性的笑容：“要我出手解决掉它吗？” 沈言捂着嘴，避开一次舌头的卷袭，一边说：“它也是你的信徒？” 小丑黑着脸看了一眼四周恶劣的口腔环境，鄙夷的说：“你是在质疑我的品味。” “想要成为我的同行者，必须要坚韧不拔的品格，要有出淤泥而不染的精神气节……” 沈言没有理会小丑精神病似的独白，他趁着有小丑力量的加持，径直冲到长满长满獠牙的嘴边，挥拳对着獠牙砸了过去。 “咚！” 感觉这一拳就像砸到了实心的钢柱上，沈言拳头即便是在黑雾的包裹下，仍旧震得骨头酸麻。 “莽夫。” 小丑嘲讽了一句，随意的呸了一口，一点黑雾像唾液一样飞溅而出，撞击到手臂粗细的森白獠牙上。 那险些震裂沈言手骨的獠牙竟然被拦腰打断！ “吼——” 獠牙被打断，这个怪物一般的境域发出一声怒吼。 沈言站在它的口腔里，感觉三魂七魄都要被震出来了。 不过他也趁此机会，扳住两根獠牙，从断裂的部位探出了头。 然而还没等他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却又被小丑控制着黑雾拉了回来。 几乎同时，怪物翻腾着口腔咀嚼嘴里的异物，锋利而又森白的獠牙贴着沈言的肚子划了过去。 差一点就将他开膛破肚。 沈言怒视小丑：“你干什么？想同归于尽吗？” 小丑笑着说：“你这么着急出去做什么？” 沈言：“有话快说，别卖关子。” 黑雾凝成的小丑的脸，在沈言面前绕了个圈，将冲击过来的黄色雾气击散，一边说道：“这是一个罕见的食腐者境域，想要解决它，就不能到外面去。” 沈言皱眉：“食腐者境域？” 这是一个新名词，他从未在日记本里见过，不过很多对于境主的认知，沈言都是从小丑那里得来的，这次看来又遇到了一个全新的物种。 “现在不是跟你解释什么是食腐者的问题，而是你需要赶紧通过那道门，去解决这个境域！” 小丑看着门后不知通往何处的通道，似笑非笑的说：“要不然再等一会儿，他恐怕就要真的苏醒过来了。” 第十七章 食腐者的胃袋 “你是说……这个境域还处在沉睡的状态？” “是，你不觉得作为境域而言，现在它的表现有些太弱了吗？” 小丑黑雾凝聚的脸打量着四周，露出鄙夷的表情。 沈言轻松地躲过一次舌头的缠绕，看着被黑雾阻隔的黄色气体，感觉的确弱了一些。 之前遇到的治安局境域，李建业作为境主除了可以驭使境奴之外，还能凭借红线进行强行侵蚀。 就连庞大扭曲的怪物之躯，也远比现在这个只知道用舌头辅助牙齿攻击的口腔怪强了太多。 然而沈言感知两个人灵能波动，其实是相差不大的。 小丑：“因为这里根本不是境域的核心，作为食腐者境域，通道深处的胃袋，才能算是它的主场！那些我们到现在都没有看到的境奴，应该也在那里。” 沈言看着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冒出黄色气体的门口，很明显门外的通道就相当于食腐者的食道，而这些黄色的气体，大概率就是它的胃液浊气了。 单单是浊气，就已经带了极强的腐蚀效果，如果真的被胃液粘上，恐怕不比泡在王水里差多少。 沈言从身上撕下一块布料，捂住口鼻，推开门走了出去。 原本的走廊已经彻底变成了湿滑的食道管，好在这食道并不是竖直往下的，否则就算沈言想要从这里进入胃袋，都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要是像滑水梯一样，一溜到底，结果却一头扎进了胃液里，恐怕直接就化成骨头渣子了。 “食腐者，是一种极为罕见的境域。只有人在极短饥饿的状态下堕落成境主，又恰巧在最后关头吃掉了自己以往绝对不会碰触的东西，彻底毁掉原本的饮食概念，才会有非常小的几率展开食腐者境域。” 沈言顺着漆黑的食道前行，脑袋边上的小丑一边给他科普食腐者的信息。 “而正是因为食腐者这一特性，每一个食腐者的胃袋，都会成为具备特殊效果的精神寄托物。” 小丑那由黑雾凝聚的脸，转到沈言的面前，嘿嘿直笑地说：“你要清理境域我不管，但食腐者胃袋一定要给我留下。就当这次，借给你力量的报酬。” 沈言没有回到小丑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这个胃袋，有什么作用？” 小丑摇摇头：“每个食腐者堕落时吃掉的东西不同，胃袋的作用也各不相同，这需要进入其中之后，才能搞清楚。” 两个人一边说着话，沈言很快发现漆黑的通道前方出现了蓝紫色的幽光。 “看这光亮，应该是胃袋里的东西发出来的，前面就是胃袋了。” 眼见目的地就在眼前，沈言没有感到任何兴奋，反而越发警惕起来。 胃袋，就是食腐者境域的核心区域，之前一直未曾出现，疑似陷入沉睡的境主很有可能就在前方。 由于境主堕落时，吃掉的东西不确定，就连小丑都不知道这个食腐者境主拥有什么样的怪异能力。 小丑催动着雾气，包裹着沈言的全身，沈言扒在光滑的食道壁上，慢慢来到了胃袋的入口。 差不多百十余平米房间大小的空间出现在眼前。 蓝紫色的光点在里面飘荡，就像无数飞舞的萤火虫。 而在这胃袋的底部，则溢满了黄绿色的液体，液体不断膨胀出气泡，一缕缕黄色的气体随着气泡的爆炸逸散道半空中来。 而就在这黄绿色液体组成的湖泊中央，一个完全由蓝紫色光点组成的人，坐在一个漂浮的马桶上。 “境主！果然在这里！” 沈言在看到人影的这一刻，全身的肌肉习惯性的紧绷，然而随后他的表情变得困惑起来。 “不对……为什么他的头顶没有怪物的影子？” 就算食腐者境域再怎么特殊，那标志着境主对于世界独特认知的怪物，也必定存在才对，怎么这个人的头顶…… 就在此时，坐在马桶上的人也发现了沈言的存在，他转过身，兴奋的挥舞起了手臂：“你……你是来救我的吗？” “你们带绳子了吗？小心这下面的水潭，水里有毒！” 沈言看着兴奋的人影，一时间愣住了。 他不是境主？ 而且看样子，也不像是失去了自我意志的境奴……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是李锐啊，我刚才打电话报的警……你不是治安局的警员吗？” 李锐？ 日记本的主人，那个私人侦探？！ 他不是被境主侵蚀了……不对，这里就是境域的核心，被侵蚀后出现在这里很正常，可其他人呢？ 那些更早租这个房子，失踪的人呢？ 而且最重要的是——境主呢？ 就在沈言陷入迷茫的时候，旁边的小丑看着李锐的样子兴奋的叫嚷起来：“精神体！他吞掉的居然是精神体！” “哈哈哈哈，吞掉精神体的胃袋——” “动手！快动手！一定要把这个胃袋拿下！” 小丑在这里放肆的狂笑，声音震荡在巨大的胃袋空间里，然而这里仍旧是静悄悄的。 除了飞舞的蓝紫色荧光，和不断冒泡的胃液之外，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不像是境主陷入了沉睡，更像是进入了一栋无主的房子。 沈言一把将陷入癫狂的小丑拽到面前，压着嗓子焦躁的说：“别发疯了，境主不在这里！这个境域的境主，不见了！” 小丑微微一愣，他转头看了一眼坐在马桶上的人影，甩出一条黑雾将其困住，用力一扯便将李锐从马桶上扯到了沈言的身边。 小丑逸散的黑雾缠绕在李锐的身上，甚至有丝丝缕缕的雾气入侵到了李锐荧光组成的身体里。 李锐看到这样的阵仗，吓得浑身一阵哆嗦：“鬼……鬼啊！！我什么都不知道，饶了我，我不该接着个活……我也不该租您的房子，我就是财迷心窍——” 小丑没有理会李锐的叫喊，他控制着黑色烟雾在李锐的体内又走了一圈，然后缓缓的收回到自己身上。 沈言看到构成李锐的蓝紫色光点变得稀疏了不少，甚至连他的脸都有些模糊不清。 小丑嫌弃的将李锐扔到一边：“他就是境主侵蚀之后，剥离出来的精神体，与境奴类似，不过更像是这座境域的储备电源。” “境主……似乎把境域托管了。” …… 就在此时，境域外的世界，白夜在疏散人群的途中接到了陈芸的电话。 “白队，a组清理小组就在半个小时前擒获了孙叶。” “伤亡情况？” “没有伤亡……在我们找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失去生命体征了。” 白夜一愣：“死了？死因查清楚了没有？” “死因还在查，不过我们对比他的dna序列，发现……他不是孙叶！” “什么意思？” “他虽然外貌、指纹等等信息都与孙叶相同，但他的dna却是来自另一个人。” “我们查到，他的dna显示他是孙叶的上一个房客——李锐！” 第十八章 侵蚀 融创新城中心广场，陈芸与一群技术组的成员在临时搭建的勘测点，一边监测着灵能波动，一边与白夜通话。 就在这时，面前的几个交叠的屏幕几乎同时出现了花屏。 “陈姐，检测到数个灵能源正在向这里靠近！” 灵能雷达上显示出了八个红色的光源，正在飞速的向中心点移动着。 “报告，清理小组b组，在融创新城a栋东侧，发现孙叶！不对，是两个孙叶！” “报告，清理小组c组，在b栋南侧发现两个孙叶！” “报告，清理小组d组，……” “报告……” 孙叶，八个孙叶，正在往融创新城中心广场赶来！ 雷达上每个光源显示的灵能波动都在八百以上，全部到达了c级！ 每一个孙叶都像一句傀儡，目光带着，行动僵硬但却迅速地奔跑着。即便是撞了人，也丝毫无法改变他们前进的方向。 虽然不知道这么多孙叶同时出现，到底要做什么，但与境主多次打交道的陈芸，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 如果让这八个怪物来到这里展开境域，不说别的，单单中心广场这还未撤走的一千来号人恐怕不会有多少人能幸免！ 陈芸得到消息的那一刻，几乎是焦急地吼了出来：“拦住！全力拦住他们！不要让他们靠近广场！” 得到指示的清理小组成员，带着头盔，穿着黑色的防护服，全部悍不畏死的从人群中冲出来，向八个突然出现在广场四周的孙叶冲了过去。 陈云手中的特殊通讯器传来白夜的声音：“陈芸怎么了？外面发生了什么？” “白队快出来白队！孙叶，这里出现了八个孙叶！” “什么？！” 陈芸还没来得及跟白夜解释，清理小组的成员已经与孙叶短兵相接。 因为四周都是无辜的群众，清理小组的成员不敢使用任何热武器，只能掏出手中的电网，电棍扑向目标。 然而就在电网笼罩到“孙叶们”的身上时，一片蓝紫色的冲击波，像潮水一般从他们的身上爆发出来。 几乎一瞬间，所有跑到孙叶身边的清理小组队员们，全部被这股力量掀飞了起来。 就连中心广场往外疏散的人群，也在潮水袭来的这一刻被冲到在地。 疏散的工作瞬间瘫痪！ 陈芸瘫倒在地上，近乎绝望地看着八个长相完全一样的孙叶来到躺满了人的中心广场，看着他们身体里钻出无数扭曲的藤蔓，每一根藤蔓连接到一个人的头顶，然后像一条条怪蛇攀延到c栋这座大楼上。 陈芸的头顶也被一根藤蔓链接起来，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被无形的力量抽走，无数蓝紫色的光点被抽离人体，顺着每一根藤蔓向c座的大楼汇聚。 就像一颗参天大树抽离养分，只不过它的根系没有买入土壤，而是扎入了人群。 蜿蜒而上的藤蔓，得到了所有人精神力的加持，终于攀延到了楼顶，将整个三十三层的高楼完全包裹了起来。 “喂，陈芸能听到吗？” “陈芸，听到请回话！” 陈芸苍白的手死死的攥紧了通讯器，绝望的呐喊：“逃……快逃，来不及了白队——” 话音未落，藤蔓组成一张扭曲的脸庞，从二十楼某个房间落地窗的位置狠狠地撞了进去！ “轰——” …… 多年以后，白夜仍旧记得那天夜里的场景。 一个完全由无数条紫黑色藤蔓构成的扭曲的人脸，从无数人恐惧中逃出来的梦魇，撞破了金刚水泥垒砌的城墙，张开大嘴扑向自己时，一个消瘦却挺拔的身影就这样突兀的挡在了自己身前—— 他一只手顶在怪物的头顶，黑色的雾气在他手掌间翻滚，就像举起了一件黑色的盾牌。 巨大而扭曲的人脸撞击到盾牌上，不得寸进。 沈言一只手顶住了人脸怪，一边转头：“不是让你们去抓捕孙叶了吗？你怎么会在这？” 白夜只是在沈言出现的那一刻微微愣了一下神，很快反应过来的她，沉声说道：“孙叶……你眼前的这个东西，就是孙叶！” “清理小组的人抓到了一个孙叶，但他已经死了，还没查清楚死因，中心广场这里就遭到了八个孙叶的袭击！现在，整个中心广场一千余没来及疏散的市民还有所有清理小组的人，已经全部被侵蚀了！” “没有陈芸时刻回复指挥中心的信息，指挥中心已经认定我们任务失败，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射高能电浆炮彻底摧毁这里与境主有关的一切。” 白夜拉着被她救下的两个小女孩，站起身，语气冷静地说：“医生，带着她们，立刻撤退！” “他们还有救。” 白夜吃了一惊：“什么？” 沈言盯着大脸的攻击，一边说：“楼下的人还有救，他们并没有被彻底侵蚀，只是被控制住了，你跟指挥中心联系，一定要阻止他们开炮，其它的交给我！” 白夜看到沈言的腰间系着一个皮球大小的口袋，口袋上布满了血管一样的纹路，还闪烁着蓝紫色的光芒。 就像藤蔓身上游动的光点一模一样。 白夜还想问些什么，更多的藤蔓终于吸足了精神体的念力，从四周的窗口钻了进来。 蓝紫色的光点在藤蔓内游荡，将原本黑暗的楼道都映出了光芒。 每一条藤蔓就像一条森冷的毒蛇，在楼道的废墟里游走，随时从四周弹射而起，速度极快地围攻几人。 沈言一只手抵挡着人脸的攻击看上去已经颇为费力，白夜一个人面对狡诈如蛇的藤蔓还要保护两个小女孩，更是捉襟见肘。 可就在藤蔓将要把几人捆绑起来的时候，没有人注意到盘踞在沈言体表的一张黑脸如入到了他的身体了。 在这一刻，原本死气沉沉的黑色雾气像是活了过来，一把完全由黑色雾气凝聚的镰刀随着沈言左手的挥舞，在废墟中盘旋一周，瞬间将围拢过来的所有藤蔓全部斩断！ 沈言抬头，看着藤蔓凝聚而成的扭曲的人脸，露出了夸张而又兴奋的笑容—— “到我了。” 第十九章 清理 沈言虽然能够借助小丑的力量，但对于这股力量的控制远没有小丑强大。 黑雾在沈言的身上，最多像是一个力量、速度、抗性等全方位加持的buff，可以让他拥有超出常人的身体机能。 但在小丑的控制下，黑雾就成了一群活跃的生灵。 随着小丑随意的挥手，黑雾凝聚的镰刀在四周飞掠，不断有涌进来的鬼藤被削短，仅仅几个呼吸的功夫，断掉的藤蔓就在二十楼这片被大脸撞出来的废墟里铺了满了一层！ 就连他右手抵挡鬼脸进攻的那团黑雾，也完全凝聚成了一个盾牌的形状。 鬼藤凝聚的大脸，每次撞击都被黑雾盾牌稳稳地挡下，甚至还会趁机冒出尖刺进行反击。 白夜看到沈言已经稳住了局面，立刻将手里的短刀插在地上，从腰间的小腰包里掏出一个特质的金属通讯器，开始联系指挥中心。 在境域扩张的环境里，到处充斥着磁场干扰，好在特事局已经针对这一点研发出了特质的通讯工具。 此时，深蓝大厦特事局战斗指挥中心，姜映泰站在巨大的屏幕前，屏幕上显示的正是十八号城市的卫星鸟瞰图。 在融创新城的位置，被一大片红色的光源笼罩。 光源上方标记着实时灵能波动数值，此时已经达到了963的位置，而且这个数值还在不断的飙升。 姜映泰紧皱着眉头，语气有些焦躁地问：“还是联系不到融创新城的白上校的清理小组吗？” 旁边一直不停的拨打通讯的专员回答：“报告，还没有。” 姜映泰看了一眼即将破千的灵能波动数值沉声说道：“不能再等了，准备电浆炮，把融创新城整片区域全覆盖，进行熔断式清理！” “部长，真的不再等等了吗？” “不等了！” 姜映泰语气冷硬的说：“让炮兵团立刻对目标展开轰炸，出了事，我负责！” “是！” 就在手下工作人员前去联系炮兵团时，一直负责联系白夜的专员兴奋的喊道：“姜部长，联系上了！白上校的电话！” “快拿过来！” 姜映泰一把将专员手中的通讯器，焦躁地喊道：“白夜，是白夜吗？你们那边什么情况？”为什么长时间断线？ “姜部长，我是白夜。” 通讯器传来白夜的声音：“融创新城爆发新的境域事件，我部的清理人员，包括没有撤出的一千余名市民已经全部遭到侵蚀。” “什么？” 姜映泰的脸色一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从卫星图上就能看出来，这次融创新城的境域事件非常严重，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会严重到这种地步。 三个清理小组全陷了进去，居然还有一千余名普通市民！ 这已经超过了往常十次境域事件伤亡总和！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现在立刻撤出来！我已经命令第一炮兵团向融创新城开进，三分钟后那里将会面临第一批炮火洗礼。” “我不能走！” 白夜沉声说道：“如果他们已经成了境奴，我会毫不犹豫的离开。但医生说他们还有救，我现在不能抛下他们。” “而且，我希望姜部长能够下令，让第一炮兵团延后出动……” “胡闹！” 姜映泰听到白夜的话，瞬间暴跳如雷：“作为特事局的上校，我无法理解你现在的行为。你所在的境域，灵能波动即将破千！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 白夜冷静的回答：“灵能波动破千的境域，即便用电浆炮将其抹平，也会形成长时间的灵能辐射，造成半个城市的灵能污染……” 姜映泰粗暴的打断白夜的话：“我现在命令你，立刻从融创新城撤退！” “他们真的还有救。” 白夜最后回了一句，直接挂断了通讯。 姜映泰死死地盯着手里的通讯器：“这个疯女人……” “部长，第一炮兵团已经集结完毕，请指示。” 姜映泰深吸一口气：“让炮兵团原地待命，随时准备实施清理！” 此时屏幕上，红点显示的数值已经达到了993。 另一边，白夜挂掉电话之后，刚好看到沈言一只手抓着那个古怪的口袋，像是斗牛士挥舞红斗篷一样把鬼藤的注意力全部吸引了过去。 所有的鬼藤全部围绕着沈言，渴望沈言手中的口袋，又畏惧他的力量，只能在他四周游走不定。那鬼藤凝聚的怪脸，面对沈言手中的口袋，甚至露出了渴望的表情。 “我讨厌没有脑子的大虫子！” 小丑沈言鄙夷的看了一眼鬼藤凝聚的大脸，然后突然将手中的口袋向窗外扔了出去！ “呦喉！去吧大虫子，把你的脑子捡回来！” 几乎没有任何反应的时间，在口袋脱离沈言右手的瞬间，所有的鬼藤全部如同嗅到了血腥味的鲨鱼，向着口袋坠落的方向蜂拥而上！ 无数鬼藤凝聚而成的大脸一马当先，撞碎了面前的水泥柱，冲出窗外，对着极速坠落的口袋露出血盆大口。 二十楼整一层的建筑被鬼藤不断的破坏，墙面开裂，地板塌陷，不堪重负之下逐渐断裂开来。 白夜保护着两个小女孩，面对整体下榻的房顶已经避无可避。 就在她以为自己将要埋在废墟里时，沈言出现在她身前，一把搂住了她的腰。 白夜只看到无数黑雾从沈言身上冒出，凝聚成绳索绑在了两个小女孩的身上，紧接着她们就在沈言的带动下从大楼中跳了出去。 碎石与鬼藤在身边散落，白夜与两个小女孩就像沈言身上的挂件，被他以黑雾拴在腰间，在数十米的高空向下俯冲！ 而在这俯冲的过程中，不断有黑雾从沈言身上激射而出，像一根根撑杆一样插到鬼藤聚合体上，让沈言的俯冲速度越来越快。 就在鬼藤组成的人脸，即将一口咬住那个口袋的时候，沈言终于冲到了它的身前，一把将口袋再次抓到自己的手里。 “你看，这就是为什么我讨厌没脑子的虫子。” 沈言看着近在咫尺，恼羞成怒的鬼藤巨脸，脸上洋溢着夸张的笑容：“就算愤怒也只是本能，简直就是在浪费生命这种伟大的奇迹——” 第二十章 这才是侵蚀 天空的裂隙之下，无数鬼藤在中间最巨大的人面鬼藤带领下，像一群黑色的陨石撞向大地。 小丑控制下的沈言，如同游走于虎口的杂技演员，在人面鬼藤的巨口下跳跃，在陨石雨中起舞。 大量黑色的雾气从他身上溢出，凝聚成无数丝线或触手一般的存在，帮助沈言与人面鬼藤始终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不知不觉中，俯冲的速度越来越快，而小丑却早已在半空中留下了大量黑雾组成的细丝粘连在大楼上。 眼看着距离地面越来越近，即将狠狠的撞击在坚硬的水泥地面上时，最后十米的距离，小丑冷笑着对人面鬼藤挥了挥手：“拜拜，傻大个！” 原本他粘连在大楼上的黑色丝线，此时瞬间绷直，就像一张弹力极强的大网，把沈言从地面拉了回来。 人面鬼藤扭曲的大脸错愕的转头—— “轰——！！” 几百米的高空加速俯冲下来，没有丝毫迟滞的撞击到坚硬的水泥地板上。 人面鬼藤粗壮如巨蟒的身躯直接在地面上砸出了直径三米的大坑。 跟随它一同跳窗的鬼藤，也如雨点一般砸到地上，就摔在地上的烂番茄，紫黑色的碎肉，伴随着腥臭的血水四处迸溅。 白夜被沈言抱着落地，看着摔得满地都是的鬼藤，难以置信的说：“解决了？” 小丑盯着巨蟒一样的人面鬼藤，没有说话。 就在这时，链接众人头顶的鬼藤，突然加速抽动，象征着精神念力的蓝紫色光芒不断地从这些人的身体里抽离出来。 甚至原本因为被控制而陷入晕厥的人么，都忍不住发出了痛苦的闷哼。 白夜见状，瞬间反应过来：“他在强行吸收大家的精神能量进行恢复，快阻止他！” 一边说着，她提着两柄短刀，想要将连接在众人头顶的鬼藤砍断。 然而面对广场上的一千余人，她的行为无异于杯水车薪。 除了这些加速抽出来的精神能量，被快速灌注到巨蟒一样的人面鬼藤体内之外，那些分散在四周零散的鬼藤也开始向人面鬼藤聚合。 很快，一个伤势完全恢复，并且更加庞大如巨兽一般的人面鬼藤诞生了！ 与此同时，特事局指挥中心，姜映泰看着显示器上，那象征着融创新城灵能波动的红点，数值在一瞬间冲到了999，只差一丝，境主和境域就会产生蜕变！ 姜映泰死死的盯着显示器上的数字，他缓缓地抬起右手—— “融创新城一千余名普通市民被侵蚀……医生说他们还有救……” “医生说他们还有救，我就不能抛下他们……” 姜映泰回想起刚刚跟白夜的对话，他的眼神逐渐变得坚毅而又锋利起来。 一千余名市民，一千条人命！他知道他接下里的命令，将会关系到一千余人的存亡！ 没有谁有权利决定别人的生死—— “但总要有人，对剩余的几十万条人命负责！” 姜映泰长满老茧的右手狠狠地挥下去：“炮兵部队，目标融创新城，方圆一里，地毯式洗礼！” —— “真是麻烦！” 小丑看着再次爬起来，还变得更加粗壮的人面鬼藤，不耐烦的歪了歪头。 有一千多人给它当备用电池，就算再把它拆解两次，它还是能恢复过来。 重点在于，如果继续任由他强行吞噬普通人的精神力恢复自身，势必会对这些没有被完全侵蚀的普通人的精神体造成损伤。 即便救了回来，最后可能也会有一大部分人变成精神病。 “想要干脆利落的解决它，只有那个办法了——” 小丑控制着沈言的身体，没有选择像白夜那样去斩断附着在众人头顶的根须，反而是直冲人面鬼藤最大的躯体而去。 人面鬼藤似乎本能的感知到了危险，它那个由无数藤蔓扭曲汇聚而成的脸，仰天嘶吼，传出一圈声浪。 被控制住的清理小组成员们，此时全部被跟戏一样的藤蔓钓到了半空，在莫名力量的控制下，居然将手中的电浆喷射器对准沈言，扣动了扳机！ 霎时间，蓝色的电浆从四下喷涌而来，将整个广场都照得通亮。 在蓝色光芒的照耀下，沈言像一个行走在黑暗中的幽灵，身形飘忽不定在藤蔓组成的林海中穿梭。 他在急速奔跑的过程中，身体却诡异的转起了圈，他身上缠绕着的黑色雾气随着身体的转动也被带了起来。 随着小丑转动速度越来越快，黑雾的转动也越来越快，眨眼间，一个小型的黑色龙卷在他周身形成！ 所有攻击到他身边的电浆，全部被黑色龙卷吸引并拉扯起来，随后更是改变了电浆子弹的运动轨迹，让其撞击到大片大片的藤蔓上。 众所周知，清理污染源，除了找到他的内在逻辑，通过破坏他的逻辑链实现情理之外，以电浆武器直接攻击境域与境主本体，也是一种行之有效的方式。 此时点将子弹被小丑改变了轨迹，转而打在了鬼藤的身上，的确对其造成了不小的伤害。 然而，无论是逻辑链，还是炮火覆盖，都不是小丑喜欢的方式。 他穿过鬼藤控制的人群，来到了巨大的人面鬼藤跟前，再次掏出了那个口袋——食腐者的胃袋！ “想要吗？” 小丑举着胃袋，仰头看着巨大的人面鬼藤，露出招牌式的笑容。 “吼——” 人面鬼藤在看到胃袋的那一刻，几乎毫不犹豫的张开巨口扑了上来—— “给你！” 小丑随手将胃袋高高抛弃，正好被人面鬼藤吞进了嘴里。 在人面鬼藤吞下胃袋的这一刻，它全身凝聚的精神灵能源源不断的往胃袋里灌去！ 人面鬼藤巨大的身躯也绽放出诡异的光芒。 在得到胃袋的时候，它的存在似乎终于得到了补全，而在一千多人精神体的加持下，几乎瞬间进入了进阶的过程！ 然而就在这时，小丑走到人面鬼藤巨大的身躯旁，伸出手掌贴在了它的躯体上。 “他在做什么？” 被白夜用砍刀斩断藤蔓，恢复意识的陈芸，醒来的第一刻就看到沈言投喂人面鬼藤的画面。 看上去就像一个饲养者，在喂养自己诡异的宠物。 白夜：“他在清理境域……用他自己的方式。” 小丑贴在人面鬼藤身上的手，冒出大量的黑雾，黑雾如同有生命的虫子，飞快的往鬼藤的身躯里钻！ 人面鬼藤察觉到异常，想要摆脱沈言的手掌，然而它吞噬到体内的胃袋此时也爆出大量的黑雾。 黑雾内外夹攻，瞬间就在人面鬼藤的躯体上形成了宛如血管一般的黑色纹路。 黑色的纹路就像最恐怖的病毒，在它的身躯里疯狂蔓延！ 小丑冷笑：“所以我说我最讨厌没脑子的东西，谁给的东西都敢吃！” 第二十一章 粗暴的清理方式 就在小丑将食腐者的胃袋扔给人面鬼藤的那一刻，指挥中心的灵能指数监控上显示的精神灵能数值，终于达到了一千！ 姜映泰看着显示器上的红点，双眼一瞬间充血变得通红。 破千了！ 这意味着目标即便是在下一秒就被摧毁，但那独特的灵能污染已经无可避免。而这，都是自己的犹豫，一手造成的。 姜映泰深吸了一口气，抬手取下了自己的肩章。 半个城市，几十万人即将被污染，这个责任他必须要背下来。等到事件稳定，他就去找局长请罪。 手下干事突然开口：“部长，灵能数值在下降！” “什么？” 姜映泰抬头，看到显示器上红点旁边标注的里能数值已经降到了九百出头，而且还在飞速下降着！ 灵能数值雪崩式下跌，只能证明一件事—— “白上校她们成功了？”姜映泰有些不可置信的喃呢。 不过很快他马上回过神来，喊道：“快！快联系第一炮兵团，命令他停止攻击！” 白上校她们清理境域成功，说明之前被侵蚀的一千余人还有救，这个时候如果不能及时阻拦第一炮兵部队…… 姜映泰看了看桌子上的肩章，觉得还是这次事件彻底平息，再看看要不要带上吧。 人生的大起大落来的太快，让他感觉就像坐上了没有系安全带的过山车，在最终停车之前，谁也不能确定是否安全。 …… 融创新城 小丑手中的黑雾彻底将人面鬼藤全部侵染，而后又顺着鬼藤巨大的身躯染向每一条根须。 那些连接在广场上人们头顶的根须，一根一根的脱落下来。 前后十几个呼吸的时间，一千余名被鬼藤控制的人们，逐渐恢复了自我意识。 很快，负责处理第一具孙叶尸体的小组成员，也从外围赶了进来。 一边打电话呼叫医护支援，一边帮忙将还处在昏厥状态的清理小队成员抬到一起。 小丑用黑雾将每一根鬼藤都侵染之后，黑雾开始回缩，而随着黑色雾气的回缩，那些被侵染过的藤蔓干枯，甚至风化起来。 就像被黑雾卷走了所有的养分，鬼藤从之前链接众人脑颅的根系开始，一寸一寸干枯碎裂。 直至最中心巨大的人面鬼藤也轰然垮塌，只余下一个闪烁着蓝紫色光芒的袋子漂浮在半空，被沈言抓在了手里。 “这就是他独特的……清理手段吗？” 看着这令人无法理解的一幕，白夜与陈芸都陷入了短暂的茫然。 与境主打交道许久，她们自然能看得出来，沈言对待境域独特的清理方式，是清理也是侵蚀！ 境域的出现，是境主将自己独特的认知，借助精神灵能进行的外显。 境域从根本逻辑上，贯彻着境主对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理解。所谓侵蚀，就是境主将自己的世界观，强行灌输到别的生命体内。 而沈言刚刚做的，就是用自己的能力，反向侵蚀了整个境域。 施展的手段，几乎与境主侵蚀普通人如出一辙。 境主与觉醒者之间的界限，就像纸一样薄。 最大的危机解除，特事局很快联系了治安局与附近的医院，将所有的遇险者全都带回去救治。 为了不引起恐慌，特事局对外谎称是融创新城的化学药品泄露，造成了大量人员中毒事故，现在已经对融创新城负责人进行了追责，并对受害者进行了补偿。 沈言与白夜还有清理小组的其他成员，也坐上了返程的车队。 特质的保姆车里，陈芸坐在白夜的身边，沈言坐在白夜的对面，双手还在翻弄着一个黑色的口袋。 这是小丑通过侵蚀掠夺的方式，获得的食腐者的胃袋，此时已经彻底变成了黑色，里面还闪烁着微弱的蓝紫色光芒。 沉默了不是很长时间，白夜突然开口说道：“不管怎么说，这次的境域也算是清理完成了。” “不过……关于境域的出现，以及具体的清理方法，你可能还需要在一群人面前做一份报告。” 白夜一边说着，看了沈言一眼，提醒道：“你要提前做好准备。” 沈言闻言轻轻点头。 清理过程是小丑主导的，但沈言也全程知晓，作报告不难，难的是如何解释小丑最后侵蚀鬼藤的手段。 不过有了上次报告的经验，沈言并没有太过担心这点， 只是关于这次的境域事件，沈言心中还有些疑惑不曾解开，问道：“这次境域事件，虽然已经解决，但其中的逻辑链还是没有理清楚……最重要的是——境主始终没有出现！” 食腐者境域是特殊的，正常的境域是一片被境主的精神灵能改造的镜像空间，而食腐者境域却形成了独特的具体事物，比如食腐者胃袋，比如后来出现的鬼藤。 这些东西不是领域一样的存在，而是有血有肉具体的怪物。就像境主的本体。 或者说，他们的确就是境主的本体。 只是境主的灵魂不在这里，甚至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 “我们会有专业的团队去分析与调查。” 白夜拍了拍陈芸的脸，将她从昏睡中叫醒：“看一下信息小组有没有新的资料传过来。” 陈芸之前被鬼藤吸食过精神体，虽然很快就被白夜救了下来，但前期损失的精神力让她一直处于一种浑噩的状态。 被白夜叫醒后，陈芸晃了晃脑袋，强打起精神，说话的声音不似以前那样温润，有些糯糯地说：“信息小组刚刚发来消息，他们已经调查了自裂隙出现之后，孙叶所有的社会信息。” “经过调查发现，孙叶手底下的房客是在上个月月初，也就是5月3号开始出现失踪的。” “截止到今天，租过他房子的人总共有十个人，包括医生在内。” 白夜若有所思：“也就是说，包括最开始被抓到的孙叶在内，加上后来出现的化成鬼藤的八个人，他们全都是曾经的房客？” 陈芸抚了抚镜框，说道：“是的。而且这九个人之前都有租房，只是发现这栋房子远低于市价，才突然转租过来的，要说他们之间的共同点的话，只有跟房租有关……” “是贪便宜的心理。” 沈言突然出声，吸引了两个人的注意。 他继续说道：“我租这个房子，也是图房租便宜。不过这还不是逻辑链的核心。我虽然也住进了这栋房子，但并没有被房东逻辑链锁住。” “住进这栋房子之后，房东会来进一步筛选，他会强行找到各种合理的方式对租户进行优惠。” 白夜想了想，说道：“如果是合理的优惠，应该没有人会拒绝才对，毕竟租这套房子的人本身就是因为经济原因才来的。他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沈言摇摇头：“只是表面看上去合理而已，其实房东提出的所有优惠方式，本质上都是在让租客在合同之外占便宜。” 他想起了日记本里，李锐提到的刷墙的工本费。 李锐补了墙皮，房东付工本费很合理，然而真相却是墙壁本来就是李锐自己砸破的。 “我猜，这个境域的核心逻辑，应该是贪小便宜的人，或者说贪墨不义之财的人。” “而孙叶之所以会成为境主，说明他之前也因为类似的事，让他的人生产生了巨大的变故。” 听到沈言的话，白夜沉思了一会儿，转头对陈芸说道：“立刻让信息小组的成员，调查孙叶近两个月所有的生活信息，重点锁定在家庭变故上。” 沈言补充道：“速度一定要快，我总感觉这次的境域事件不像是巧合。” 他摩擦着手中的黑色口袋，想起了小丑在把身体控制权交还给自己时说的话—— ‘食腐者胃袋吞噬的第一个灵魂，必须是对方心甘情愿的。’ 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一个人吞噬掉另一个人的灵魂？ 而另一个人还会心甘情愿？ 第二十二章 世界的样子 “能够侵蚀境域，并不是多么不可想象的事。事实上，自从上次会议之后，我们对境主以及觉醒者有了更深的认知。境主，是觉醒了新的认知力之后，世界观被冲垮，陷入偏执状态的疯子。觉醒者，则是抗住了世界观的重塑，并逐渐可以控制全新认知带来的力量的人。” “从本质上来说，这两者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甚至在我们与境主的对抗中，也曾遇到过拥有弱化版超自然力量的境奴。这也从侧面说明，侵蚀的本质就是用全新的认知力，去覆盖固有认知的过程。” “而医生之前所做的，不过是把目标从普通人，放到了境域和境主的身上而已。” “……” 在一间摆着红木家具，古色古香的客厅里，陈芸与白夜坐在相邻的两个木质沙发上正在探讨着什么。 陈芸柔和的脸上，表情凝重，她有些担忧的压低了声音：“我真正担心的不是他的手段，而是他在侵蚀境域时，身上传递出来的灵能波动……有点匪夷所思了。” 白夜揉了揉眉心，说道：“你们检测到的结果是什么？” “信息部一直实时监测着融创新城的灵能波动，从他们传过来的信息看，融创新城的境域在巅峰时段，灵能数值已经超过了一千！” 陈芸看着白夜，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说：“想要侵蚀一个一千灵能值的境域，他的精神灵能至少在五千以上！” 五千灵能值！ 在这个变异与觉醒者出现的初期，特事局接触的境域事件，普遍都在三五百左右。 超过八百灵能值的境域事件，就已经足够引起大家的重视。 破千的境域事件，几乎算得上重大灾害事件了。 五千……这还是白夜第二次听说如此庞大的灵能量级。第一次听说，是在天空中的裂隙刚刚出现的时候。 那时候特事局的班子还没完全拉起来，整个联邦政府对抗这类事件，只能依靠热武器和人数去填。 为了清理掉一个四千多灵能的野生境主，据说当时毁掉了一个人口接近十万卫星城。 即便是现在，那个小城的所在地，仍旧漂浮着大量精神尘埃，催生出了一大批扭曲的精神怪物。 就在这时，客厅的门被推开，穿着一身白色唐装的秦教授走了进来。 “秦教授！” 看到来人的那一刻，两个人都不自觉的站了起来。 老人摆了摆手：“站起来做什么，都坐下。” 老人拄着拐杖，走到两人对面的沙发上坐下，这才继续说道：“刚结束任务，你们两个不回去休息，跑到我这个糟老头子这，是为了什么？说说吧。” 白夜与陈芸对视一眼，白夜开口说道：“教授，这次境域清理，出现了特殊状况，医生他……展现出了与境主类似的手段……” 陈芸补充道：“重点是他展现出来的灵能量级，已经超过几个月前西浦卫星城遭遇的事件了……” “所以你们觉得他很危险，就来我这里想探探口风？” 白夜点点头：“教授，他是您带来十八号城市的，没有人比您更了解他，您觉得他……堕落的风险有多大？” 秦教授没有正面回答白夜的问题，而是反问了白夜一句：“白夜同志，自从裂隙出现之后，你接触境域事件也有一段时间了，你觉得境域、境主，以及觉醒者他们的存在，是特例，还是普遍存在的？” 白夜微微皱眉。 自从裂隙出现之后，他们处理的境域事件已经超过了上百件，接触的境主以及觉醒者差不多有一百五十多人。 看上去数量已经很多，但这个数字在面对十八号城市上百万的人口，却是万里挑一的概率。 一比一万的比例，当然是特例。可她跟随教授多年，知道教授不会问一个这样简单的问题。 白夜试探的说：“您觉得……以后境主和觉醒者的出现，会成一个普遍的现象？” 秦教授点点头。 “现在来看，境主和觉醒者的数量，在庞大的人口基数面前不值一提。但你不要忘了，天上那道裂才刚刚出现几个月而已。” “我们的人类文明，从有文字可考到目前为止不过几万年的时间，真正对这个世界展开探索甚至只有几千年的历史。而就在这短短的数千年里，我们对世界的认知就在不断被推翻重塑着。” “从天圆地方，到地心说，到日心说，再到后来宇宙空间与星系的无限学说，我们认知世界的手段越丰富，就会觉得过去对世界的认识有多么片面和虚假。” 秦教授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窗子边上，看着天空中那道巨大而狭长的裂隙。 蓝紫色的幽光正不断的从裂缝中洒落出来，透过裂隙中心看到的星空，甚至比正常空间里看到的更加清透而又璀璨。 “这条裂隙的出现，再次打破了我们的固有认知。你看这蓝紫色的光芒，像不像穿透深海的阳光？” “穿透深海的……阳光？”白夜心里一颤：“您想说的是——这裂隙播撒出的光芒就像阳光，而我们之前相当于处于深海？” 秦教授点了点头。 “深海中的藻类，终日见不得阳光，所以它们体内不会产生叶绿素，不会进行光合作。但阳光并非不存在，它们也并非不能产生叶绿素，一切不过都是被眼前的海水隔绝了而已！” 秦教授看着天空中那狭长的裂隙，浑浊的双眼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当海水被划开一道裂缝，让阳光照进海底，那生长于海底的群藻们生长出叶绿素将会是迟早的事。” “因为他们，终于见到了太阳。” 白夜与陈芸被秦教授的话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过了好一会儿，陈芸才小心翼翼的问：“秦教授……这些都是您的猜测吗？还是研究院已经有了新的成果？” 秦教授笑着摇摇头：“这都是我个人的猜测罢了。” “今天跟你们说这些，只是想告诉你们，面对新鲜事物心怀敬畏是必然的，但不要因为你的敬畏而排斥与敌视新产物的出现。” “因为没有人知道，谁会成为这个世界新的主流。” 第二十三章 钟摆 就在有人为了沈言展现出来的能力睡不着觉时，他已经在特事局临时招待所里，躺在床上陷入了梦乡。 沈言是个随遇而安的人，从他有记忆开始，在人类社会生存的时间就不长。 没有亲友，不会有人对他抱有莫名的期待，在生活质量方面，既没有压力又缺乏欲望，人就显得格外没心没肺。 之前想要找个好一点的房子，也是为了自己的顾客着想，只是现在新租的房子成了废墟，自己的工资去重新租一个正常价位的房子又有些差距，他反而不那么急切了。 在招待所睡了一晚，付了四十块的房费，沈言又联系了最开始把车库租给自己的房东。 好在他刚搬出去没多久，那车库还空着。 沈言跟房东攀谈了几句，就以之前四百块一个月的价格把车库重新租了下来。 就在沈言重新整理房间的时候，他的ap手环上突然接到了一条消息—— “好大夫提醒您，您有新的问诊预约，请留意。” 沈言放下铺了一半的床单，打开ap手环，发现自己之前挂单的app上居然推送来了一条问诊预约。 “张先生……临床症状：心情低落，思维迟缓，意志活动减退，疑似抑郁症。” 沈言看着订单上的病人信息，念叨出声：“预约时间是6月25日，下午3点……今天下午？” 这是之前沈言在好大夫app上挂的心理问诊订单，当初为了陈庚年案，沈言在特事局帮助下特意美化的个人履历，就连办公场所的照片都是假的。 病人在之前的链接里下了单，沈言一下有些傻眼了。 自己现在上哪去给他找照片里一样的办公场所去？ 思来想去，沈言还是拨通了白夜的电话。 “我是白夜。” 沈言：“我是医生。” “……什么事？” 另一端，白夜的声音很清冷，又有一丝莫名的紧张。 沈言琢磨了一下措辞，说：“白上校，我这边需要再次布置一套接陈庚年入套时的房子。” 电话那头的声音明显严肃起来：“出了什么问题？又有新的境域？” 沈言咳嗽了一声，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显得正常一些：“没有，跟境域无关，就是我接到了一个新的问诊订单。” “……” 电话那边突然沉默下来。 过了一会儿，白夜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是……普通的问诊？” 沈言回答：“是……我之前为了陈庚年的事，在履历上做了优化嘛，软实力这一块我肯定没问题，不过之前资料里那些办公场所我就……我之前也想搬家来着，可后来不是遇到了新的境域事件嘛，房子都毁了……” 说到这里，沈言就听到电话那头忽然松了一口气：“我知道了，把你的地址发给我，特事局的同志马上过去。” 沈言感激地说：“哎，那就麻烦白上校了。” 对方既然应承下来，说明要不了多久这件事就能办妥了。经过上一次陈庚年的案子，沈言可是知道这帮人装修有多么便捷。 挂掉电话，沈言就开始一边收拾床铺，一边等特事局同事的到来。 “又回到老地方来了？” 小丑的一张黑脸从沈言的肩头冒了出来，围绕着狭窄的房间转了一圈之后，又回到沈言面前。 沈言收拾着床铺，没有抬头：“要不然呢？不找点副业多赚些钱，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小丑嘲讽的说：“世俗的金钱，对于我们来说没有任何意义。” 沈言：“你不吃饭没事，我不吃饭会饿死。” 小丑：“你根本感受不到正常人的喜乐，只需要维持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就够了。把时间浪费在的追求享受上，是对生命的亵渎！” 沈言铺好了床铺，伸了个懒腰：“正是因为感受不到，才更应该深入进去，要不然我都快要忘记自己还是个人了。” 监视器和摄像头都在融创新城的那间房子里被毁掉了，小丑似乎习惯了寄居在沈言的影子里。 等了大约几十分钟，沈言听到门外响起了汽车的鸣笛声。 他走到门口，看到两个特事局的战士，抬着一个一人高的钟摆从车上走了下来。 战士抬着钟摆走到沈言跟前，单手捶胸，行了一礼：“沈先生，您要的精神寄生物品给您带来了。” 沈言点点头：“辛苦了。” 两个战士在沈言的指挥下，将时钟抬到了沈言租下来的车库里面，随后便退了出去。 沈言一个人站在时钟跟前，摆弄着时钟上的指针，转了几圈之后将它调整到了正午十二点的位置。 随着钟摆重新开始摆动，一股透明的涟漪从钟摆上传递出来，如同水波一般荡满了整个房间。 一瞬间，狭窄阴暗的车库房完全消失了，一个充满欧式风格的客厅取代了之前的车库，展现在众人眼前。 咖啡色的真皮沙发，墙壁上挂着的壁画，甚至连茶几上的烟灰缸都与陈庚年之前接受诊断时所在的房间一模一样。 钱老爷的钟摆，一个特殊的精神寄托物品。 它的作用就是记录一段时光内的景物，然后再将它分毫不差的重现出来。 而这个重新，不只是视觉上的，它会通过干扰精神波动，来让进入这段场景的人全方位的陷入它制造的假象中。 之前沈言给陈庚年诊断，便是在一栋废弃的烂尾楼里，重现了这一段场景。 至于内饰如此豪华的地方，为什么门口看上去这么像个车库，沈言觉得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毕竟，心理医生嘛，接触精神病时间久了，难免也会有一些特殊的癖好，相信自己的病人不会在意这些细节。 “钱老爷的时钟先放在我这里，我会亲自向白上校汇报，辛苦两位了。” 特事局的两名战士在得到沈言的回复之后，没有过多停留，也没有问他要拿这件精神物品来做什么，很是痛快的上车离开。 沈言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大时钟凝聚的幻象打了一杯咖啡，慢慢悠悠的等待自己第一位病人的到来。 第二十四章 第一位病人 张耀林来到地图上标记的医疗所时已经是下午了，暖黄色的夕阳将他的香槟色轿车镀上了一层金边。 作为医生的沈言坐在门口的摇椅上，端着一杯咖啡，悠闲地的享受着下午茶的时光。 如果忽略掉他身后酷似车库入口的大门，以及张耀林车头上刚刚剐蹭掉的漆的话，一切看上去是那么的安闲舒适。 “沈医生？您是沈医生吧？” 张耀林看着坐在摇椅上的青年，如果不是对方的脸与自己预约时看到的大夫照片相似，孙耀林几乎以为自己找错了地方。 天知道这个老破小，自己怎么把车开进来的。 把诊所开在这种地方也就算了，怎么诊所的门面看上去这么像个车库？而且这么小的车库，自己的车貌似都停不进去。 张耀林观察沈言的同时，沈言也在观察他。 这是一个皮肤有些黑的中年男人，长得有些干瘦，一身米黄色的西装穿在身上，看上去有点不搭。 男人微微驼着背，观察事物的时候用力抬起头，也总是透露着一股不是很自信的味道。 “您就是张先生吧，快请进，我已经等您多时了。” 直到张耀林走到沈言面前，他从摇椅上站了起来，赶忙招呼着张耀林进屋。 张耀林看了看四周，这么破，又偏僻的地方开个诊所，自己该不会碰到传销了吧？ 心里直犯嘀咕呢，跟着沈言慢吞吞的走进了房子里。 一进屋门，画风突变。 清一色的真皮沙发，羊绒地毯，墙上挂着几幅名画，的确是诊所简介中照片的样子。 张耀林打量着屋内的布置，发现沈言正在看自己，于是尴尬地笑笑：“沈医生的住所，真是……够别致，呵呵。” 沈言摇摇头：“让张先生见笑了，没办法，市中心的房租实在太高了，只能在这小地方自己搞一搞。” 张耀林不置可否的笑笑，就你这墙上的随便一幅画拿出去，都能换一栋半山别墅了，还说什么房租，骗鬼呢。 无非就是某种特殊的爱好罢了，毕竟心理医生嘛…… 看到张耀林在陈庚年之前的位置坐了下来，沈言出声问道：“茶还是咖啡？” “客随主便。” 沈言笑了笑，转身去倒了两杯大叶茶。 “那么我们可以开始第一次治疗吗，张先生？” 沈言一边说着，将手中的另一杯大叶茶递给西装革履的张耀林手里。 张耀林接过茶杯，看了一眼腕表，说：“随时可以。” “聊聊你的病情，你的病例单上说，你患有轻微的抑郁症，时常伴随着注意力减弱，意志活动迟缓的问题是吗？” 张耀林挺直了身子，摇摇头，说：“医生，其实我没有得抑郁症。” 沈言并没有觉得惊讶，只是顺着问道：“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要挂抑郁症的单？” “因为我不敢把我的情况真实透露给他们，”张耀林痛苦的说：“如果我如实的填写自己的问题，肯定会被他们送去精神病院的。” “我只能先用其它病情的名义，挂一个单号，然后来见一下心理医生。我知道我没病，但如果我再不找医生看看，恐怕就真的病了。” 听到张耀林的话，沈言本能的想到了觉醒，只是在两人刚见面时，他就看过张耀林的头顶，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状况。 不明所以的沈言，再次抬头看了一眼，发现张耀林的脑袋除了缭绕着一层黑气之外，什么都没有。 黑气，代表着恐惧，他正恐惧的情绪包裹着。 沈言向前探了探身子：“那么让我们来聊一聊，你真实的状况吧。” “我……我看到了我家幺女，她回家了。” 沈言皱眉：“女儿回家，不是好事吗？” “可她在三年前，就已经去世了啊！” 张耀林抬起头，沈言看到他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三年前的夏天，我亲眼看到她被垮塌的摩天轮砸进了水池里，她已经死了……连完整的尸首都没找回来。” “她现在又回来了，她肯定是怨我没保护好她，她在向我索命啊！” 沈言看到张耀林脑袋上的黑气在不停的翻滚，几个呼吸的时间已经浓郁到把脸都遮了起来。 深入骨髓的恐惧，正在张耀林的心里滋生。 “张先生不要激动，人死不能复生，你要相信科学，你女儿已经去世了，就不可能再回来。所以你看到的一定是幻觉，对不对？” 沈言一边语言安抚，一边打开了房间里所有的灯光。 暖色调的大灯亮起，照射到张耀林的脸上，张耀林眯起眼睛，脸部的肌肉缓缓放松下来。 他像个溺水的人，剧烈的喘着粗气，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沈言试探的问：“张先生，可以把你最近看到的幻象说一下吗？这样或许有利于我们接下来的治疗。” 张耀林抬起头，警惕地盯着沈言，过了足足十几秒，他才有些犹豫地开口：“我第一次看到幺女……的幻象，是在一个月以前——” “那是在老宅子里，我们刚搬了新家，我去老宅收拾东西。差不多是在下午五点钟左右，正是附近的小学放学的时候。我就听到外面有个女娃再叫我。” 张耀林的脸上露出不只是怀念还是恐惧的表情：“我走出去，看到我幺女就背着书包站在院子里。” “她喊我阿爸，还埋怨我为什么放学了不去接她，我……” 沈言看到，张耀林脑袋上的黑气再次凝聚起来。 他似乎又陷入了恐惧中。 然而沈言听他讲得回忆，却没有感觉到丝毫惊悚的地方。 张耀林接下来说话的语速越来越快，似乎回忆这些事，已经让他感觉到了不适。 “后来，每天下午五点左右，她都会准时回家。我搬去了市中心，从小院子搬到了十九楼，她都能准确的找到我。” “她让我给她包饺子，买糖葫芦，还骑大马……” “打断一下，”沈言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张耀林，问道：“在你的幻象里，她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只是这些……你在害怕什么？” 张耀林张大了嘴巴，理所当然的说：“她……可她已经死了啊……” 第二十五章 消失的乐园 一个已经死掉的人，又重新出现在你面前，你会不会感到恐惧？ 如果这个人是你最亲近的人呢？ 如果这个你最亲近的人，再次出现之后，没有做任何伤害你的事呢？ 或许即便这样，恐惧仍旧无法避免，但沈言觉得至少也不应该表现得像张耀林这样吧。 他现在的表现，几乎快把厉鬼索命写到脸上了。 沈言喝了一口茶，将茶杯放到桌子上，语气舒缓的问：“能说一下，当年您女儿出事时的具体情况吗？” 张耀林蜷缩在沙发上，低着头：“时间太长……我有点忘了。” “我就记得，当时她要去玩什么兔子的迷藏的游戏……” 张耀林解释道：“就是兔子公爵乐园开设的，一个穿着兔子套装的工作人员陪孩子们玩捉迷藏的游戏，还挺受小孩喜欢的。” “兔子公爵乐园？” 这不是自己之前租房子的时候，在楼下雇小孩卖门票的那个乐园吗？ 张耀林抬头：“是兔子公爵乐园，有问题吗医生？” 沈言摇摇头：“没事，你继续。” 或许是因为有了倾听的对象，张耀林慢慢不再像之前那样瑟缩，他在沙发上换了个姿势，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时候，好多孩子都在玩，我想反正有工作人员看着，应该没事，就去旁边的冰淇淋店里给她买个甜筒，谁知道……” “谁知道我刚离开不久，就……就发生了意外。” 张耀林一边说着，眼睛慢慢红了起来，眼泪开始在眼眶里打转。 沈言没有选择让他舒缓一下情绪，而是冷静的继续问道：“意外是什么？” “意外是……在他们玩游戏后面的摩天轮，塌了！” 张耀林捂着脸，声音哽咽起来：“我拿着冰淇淋，亲眼看到……看到摩天轮的大轮子从架子上断了下来，就这样活生生砸进了人堆里！” 沈言看到，张耀林仰着头，用手捂着脸，眼里不断的从指缝中流出来。 他头顶象象征着黑色的雾气中，一股代表悲伤的灰蓝色慢慢涌了出来，甚至一度挤占了恐惧的空间。 等了许久，当张耀林的情绪稳定下来之后，沈言才再次开口问道：“很抱歉又让你想起了痛苦的回忆，不过我有一点不解的是，这件事发生在三年前，这三年来你的生活都古井无波，是什么让你在一个月之前勾起了这段往事，甚至还让你产生了这么严重的幻觉？” 张耀林听到沈言的话呼吸一滞，低下头，沉默了很久。 最后才沙哑着嗓子，挤出来几个字：“没……什么也发生。她就是突然出现的。” “裂隙……自从天上的裂隙出现之后，很多人都遇到了跟我一样的问题不是吗？” 沈言对于张耀林的话不置可否，他看了一眼张耀林脑袋上的颜色，没有继续纠结这个问题，而是换了个角度问道：“张先生是做什么工作的？” 张耀林看了沈言一眼，还是开口回答道：“在郊区，开了家工厂，做农产品加工的。” “三年前呢？” 张耀林有些不耐烦的说：“这个很重要吗？” 沈言的脸上挂着职业化的微笑：“了解病人的信息越详细，越有助于我们分析案情。当然，您如果不想说也无伤大雅。” “以前是……搞无土栽培的。” 张耀林解释道：“因为搞无土栽培赚了点钱，而且我还有稳定的货源，后来才转做农产品加工。” “无土栽培……当年这份工作一定挺累的吧？” 沈言有意无意的看向张耀林粗糙的大手，手腕上带着名表，擦了很多护手霜，但仍旧掩盖不住这双手上的老茧和疤痕。 这是一双饱经沧桑的手。 张耀林下意识的把自己的手往衣袖里缩了缩。 “还……还好，那些工作我已经雇人去做了。您知道，我工厂刚成立不久，还有很多工作要处理，我看这次治疗就先到这里吧，”张耀林看了一眼手表：“我得回去工作了。” “那真是太遗憾了，我们的治疗才刚刚开始。” “诊费我会如数打给您，希望您能理解一个创业者的艰辛。” 沈言一脸遗憾的点点头，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好的，也请您路上小心。另外，如果您还想继续疗程，可以直接在原来的地方进行预约。” “我会考虑的，您的治疗让人印象深刻。不过，我真的要快点离开了。” 一边说着，张耀林从沙发上站起身来，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沈言坐在空无一人的房间里，看着张耀林离开的方向，脸上的笑容慢慢收敛。 小丑从沈言的肩头窜了出来，与沈言看向相同的方向：“他在说谎。” 沈言点点头：“而且全身都是破绽。” “他那双满是伤疤的手，如果做无土栽培行业是不会有这么多老茧和伤疤的。” “除此之外，还有他的驼背……应该是一种高强度体力劳动，导致的肩颈损伤，再结合那双满是伤疤和老茧的手，说明张耀林一定干过很长时间的重复性体力劳动。” 小丑伸长了脖子，绕到沈言的面前，笑着看着他：“这样的人一个人，突然就多了一笔钱还办起了厂，你说他的钱是哪来的？” “我们不是治安局的警员，关于他的钱怎么来的，跟我们无关。我倒是对他能看到自己死去的女儿这件事，有点兴趣。” 沈言一边说着，挥挥手将小丑的脸驱散成黑雾。 “兔子公爵游乐园当年发生了这么大的一场事故……融创新城那个房间里，还贴着的那张海报，我总觉得这里面有某种联系。” 沈言坐在沙发上，眉头紧皱。 就在这时，他的ap上接到了白夜的通话请求。 沈言随手点击接听，手环上弹出一个光屏，白夜精致冷艳的脸出现在屏幕上。 看她身后的环境，是在上次的会议室里，看样子似乎是刚刚结束一场会议。 “医生，有个好消息通知你，你之前提出的白细胞计划，局里下了最终批示，可以执行了。等会儿陈芸会给你第一批入选名单，你就可以着手审核并组建白细胞小队了。” 方案通过了不过两天，审核名单便已经统计了出来，可以说特事局这次行动已经算是极为迅速了。 然而白夜却没有从沈言的脸上看到任何惊喜的表情。 沈言对此只是点了点头，说道：“名单的事先放一放，兔子公爵游乐园三年前摩天轮垮塌事故，你有印象吗？” 白夜细长的眉毛轻轻皱了起来，她想了一会儿，微微摇头。 白夜：“是去年才转到十八号城市工作的，你说的这个事件我应该没什么印象。” “你也没印象么……” “你稍等一会儿，我让陈芸用局里的内部渠道，帮你查一下。” 沈言点点头：“嗯，那就麻烦了。” …… 挂点电话，沈言等了三五分钟的时间，ap手环上便收到了陈芸发来的消息。 沈言打开信息，只看了第一行字，便感觉心里一突—— 【兔子公爵游乐园，因为摩天轮垮塌事件，造成巨大伤亡，和恶劣的社会影响，已于三年前勒令拆除，融创新城的前身，就是兔子公爵游乐园！】 第二十六章 突发性境域事件 正在跟沈言通着话，白夜这边突然接到了新的通讯请求。 她暂时将沈言的通讯屏蔽，把新的通讯接了起来。 重新亮起的光屏上，一个正在施工的建筑工地显现出来，画面显示的正是融创新城的景象。 此前因为境域问题，融创新城被暂时封锁，特事局的成员正在处理精神残留。 然而现在的融创新城，完全没有丝毫封锁的样子，竟然四处都站满了人。 “哎同志，这游乐场还开不开门了？我们都在等半天了。” 人群里，有大人带着小孩，围在融创新城废墟的周围，不耐烦的等待着。 “就是啊，我们买票的时候你们说下午五点开园，这眼看太阳都下山了，啥时候让我们进去？” 所有人围在这里，在他们的眼里似乎根本看不到断裂的大楼和废墟，看到的是一个规模庞大的游乐园。 甚至还有被父母抱着的孩子，兴奋的指着不远处最大的楼体喊着：“兔兔！粑粑，我要去看那个超大的兔兔！” 特事局的工作人员只能假装成游乐园的员工，以园区电力检修为名将这些人拦了下来。 如果不是有特事局成员阻拦，这帮人已经冲到垮塌的大楼废墟中去了。 “白队！融创新城出现新的境域事件，境主与逻辑链未知，请求支援！” 白夜透过光屏，看到融创新城聚拢的人越来越多，镜头的不远处还能看到不断有人正在赶来。 白夜神情凝重的看着镜头：“清理小队立刻出发，你们务必拦住他们！坚持到清理小队的到来。” 镜头另一边的同事，看着外围越来越多的人群，艰难地点了点头：“在他们展现出攻击性之前，我们还能继续拖下去，重点是我们也不清楚他们现在的情况什么时候会继续恶化……” 现在被不明境域聚拢过来的人群，只是在对融创新城的认知产生了偏差，但却还保存着理智，还处在可以沟通的边缘。 但没有人知道境域的侵蚀什么时候会加重，甚至没有人知道他们这些人被境域侵蚀的逻辑链是什么。 “如果出现侵蚀加重的情况，我准许你们可以立刻撤退！” 白夜看了一眼时间说道：“五分钟之后，清理小队会达到现场，务必阻拦他们五分钟！” …… 通知完清理小队，白夜再次打开沈言的通话频道，沈言率先开口：“出现新的境域事件了吗？” “你怎么知道？” 沈言：“新的境域事件，是不是跟游乐场有关？” 白夜想起刚刚沈言询问游乐场的事，难道说他在之前就已经知道游乐场会成为新的境域？ “你还知道什么？” 从白夜那里得到新境域的确定信息，沈言率先想到了那个买票的小孩：“如果你们还没有确定逻辑链，可以从一个买门票的小孩身上着手。” “调取融创新城附近所有的监控，应该能查到他的线索。” 听到沈言的话，白夜眉头微皱：“你的意思是说，这次的境域事件，有人为因素在里面？有人在帮助境主寻找侵蚀目标？” “是不是有人在暗中推动不清楚，但我见过那个孩子，是个正常人。” “……好，我会立刻派信息处人的进行排查，你现在在哪？” “我要去找个人，她手里有游乐园的门票。” “地址在哪，我派人去接你。” 此时沈言已经从租住的房子里走出来，正在往李琳的住处赶去。 如果他猜得没有，门票就是逻辑的开端，那么李琳很有可能也已经遭到了侵蚀。 沈言将李琳的住址告诉了白夜，随后就挂掉了电话。 “你的速度太慢了，把身体控制权交给我！” 小丑的黑脸再次从沈言的肩头冒出：“那个女娃娃是我看中的，在她成为均衡之平载体之前，不能让她被其它精神灵能污染！” 沈言看了小丑一眼：“到了地方，立刻换我出来，不要做……奇怪的事。” 小丑嘿嘿一笑：“放心好了！” 说罢，小丑用黑雾凝聚的脸直接撞击到沈言的脸上，散成了一片黑烟。 沈言嘴角慢慢翘起，熟悉的笑脸再次浮现。 黑雾在他的体表笼罩了薄薄得一层，让他的奔跑速度越来越快。 更为神奇的是，当他跑到一栋大楼边上时，他直接奋身一跃，窜到了完全垂直的墙壁上。 黑雾在小丑与墙壁之间凝聚成了无数条黑色的触须，他就像变成了千足虫一般，顺着垂直的墙壁爬了上去。 小丑贴着墙壁游走，形如鬼魅一般，顷刻间便爬到了楼顶。 随后他又从对面一跃而下，黑雾凝聚成滑翔的翅膀，让他在城市中迅速俯冲。 就这样，所有的建筑物不再是他的阻碍，小丑以完全直线的行进轨迹，用了不足五分钟便赶到了李琳居住的秀水湾小区。 李琳之前丢了在治安局的工作，暂时找了个咖啡厅打零工。 此时她刚洗过澡，正坐在化妆镜前吹头发。 就在这时自己的窗户突然被推开，小丑甚至连招呼都没打，直接从窗口窜了进来。 “啊——” 吓得李琳一声尖叫，整个人从座椅上窜了起来，下意识的将手里的吹风机砸了过去。 黑影一只手接住出风机，身上的黑雾散去，露出里面的人来。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一个中年女人关切的声音：“琳琳怎么了？你没事吧？” 李琳先是看清楚来人后是谁后，赶忙安抚自己的母亲：“没事妈，我就是不小心碰到桌子角了。” 安抚完母亲，李琳又看向沈言，压着嗓子说道：“你……你怎么来了？这里这么高，你是怎么上来的？” 要知道，她们家可是住九楼啊。 小丑在李琳的身上上下扫了两眼，没有发现被侵蚀的迹象：“还不错，不愧是我看上的继任者，居然还没有被侵蚀。” “侵蚀……什么侵蚀？” 李琳一边问，一边捂紧了自己的浴袍，现在身上就这一件衣服，让她很没安全感。 然而小丑却没有丝毫闯入别人闺房的自觉，他一边打量着李琳，还不断向前靠了过去。 看到沈言向自己靠近，李琳不自觉地后退：“沈……沈医生，你要做什么？” 小丑的脸上挂着招牌式的笑容，歪着头：“现在境主的出现越来越频繁，说不定哪一天你就会被某个境主的力量侵蚀掉了……” 李琳一退再退，退到门口，背靠在了门上。 李琳看到沈言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来到自己面前，呼出的气几乎吹拂到自己的脸上。 “与其担心你某一天被其他人污染了，还不如今天就让我……” 看着他越来越靠近的脸，李琳的右手在背后握紧了一根金属发簪。 第二十七章 孩子的游乐场 李琳一只手捂着胸口，另一只手藏在身后，紧紧地握着金属发簪。 她看着沈言怪异的笑脸，距离自己越来越近。 就在李琳忍受不了，即将反击时，沈言突然地喝了一声：“你给我适可而止！” 紧接着，李琳便看到沈言的身体一僵，隐约间有黑气从他的瞳孔中散去。 沈言有些晕眩的踉跄了一下，扶着梳妆台才稳住了身体：“不好意思，没吓到你吧？” 李琳：“……” 她总感觉这一幕有些眼熟。 将手心里攥的差点变形的簪子收起来，李琳看着沈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你……嗯……你怎么突然过来了？还以……以这种方式？” 沈言看了一眼被破开的窗户，尴尬地挠了挠头：“抱歉弄坏了你的窗子，事急从权。我是来找你要游乐园门票的。” “门……门票？” 李琳有些懵，为了两张门票，值得你从九楼的窗户爬进来？ “琳琳你在跟谁说话呢？我怎么听到有男人的声音？” “啊……没，没谁！我在看电视呢，电视的声音！” “还看电视，你新找的工作不是快到上班时间了吗？怎么一离了治安局的工作，人就变得拖拖拉拉的……” 一边说着，老妈妈的声音逐渐逼近，似乎是即将要推门走进来。 李琳也顾不上纠结门票和沈言跳窗的事了，她赶忙从自己换下来的裤子里将东西掏了出来，拍到沈言的手里。 “拿去，快走！我妈要进来了，让她看到你在这就说不清了……” 沈言看了看李琳的穿着，白色的浴袍只遮住了身体的重要部位，一双修长丰腴的大白腿明晃晃的暴露在空气中。 再看看身后被自己破坏的窗子……好像确实不好解释。 “嗯……那我走了。” 再次看了李琳一眼，确定她的脑袋上没有异常之后，沈言毫不拖泥带水的从窗口直接跳了出去。 李琳看着沈言消失的窗口，心里一阵空落落的：“坏了……警徽也被他拿走了！” “什么被谁拿走了？” 李琳回头，看到老妈不知道什么时候推开了门，正站在自己身后，左手拿着半根黄瓜，右手拿着一把菜刀张望。 “妈，你走路咋没声呢，吓死我了。” “你刚才跟谁说话？什么被人家拿走了？” “哪有人，你听错了，我刚才在刷视频呢。” 李琳的母亲看了看破开的窗子，又看了看李琳，脸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 …… 白夜赶到融创新城的时候，三组清理小队已经提前到达了。 他们换上了治安局的警服，以治安局的名义开始疏散群众。 “游乐园的电路设施出现故障，大家请回吧。” “都走吧，没有电这游乐园也开不起来，大家别在这等着了。” 拿着门票被吸引来的民众，此时还没有表现出其它异常。他们看到警员都出来维持秩序，下意识的都认为游乐园恐怕出了问题。 不管怎么讲，这次兔子公爵游乐园最后一次开园怕是都进行不下去了。 “还以为这最后一次开园能有什么特殊活动呢……” “真是扫兴，白白在这等了这么长时间。” 有家长拉着自己的孩子，准备离开：“走了走了，回家看动画片吧，明天还要早起上学呢。” 特事局假扮的工作人员一边赔笑，一边疏散人群：“不好意思啊，明天我们会有工作人员上门给你们退门票，今天麻烦大家白跑一趟了……” 白夜警惕的看着逐渐外撤的人群，按照她对以往境主的了解，符合境主侵蚀逻辑的人，就像是掉入他碗里的肉，是不可能让你这样简单的撤走的！ 果不其然，人群还没撤离多少，撤离的队伍里突然传来一个小孩惊喜的叫喊：“粑粑，游乐场！兔兔，兔兔亮起来了！” 随着孩子的一声惊叫，白夜猛然转头，只见在融创新城的废墟上，一串串小彩灯亮起，伴随着欢快的铃铛声，一个庞大的游乐场凭空浮现出来！ 白夜见状，立刻对着通讯器大喊：“快！强制驱散人群！快！！” 几乎在游乐场出现的这一刻，人潮瞬间涌动起来。 在场的特事局工作人员反应迅速，他们从自己的腰后抽出伸缩棍，拉长之后彼此链接，一个简易的隔离带迅速成型。 然而仍旧有十几个人，在隔离带成型之前突破了特事局的封锁，向着游乐场跑进去。 白夜见状，不得已鸣枪示警。 “砰！” 白夜举着手枪，扫视人群：“所有人，后退！” 然而，在场的群众像是根本听到枪声，仍旧不断的向前挤，甚至有人开始暴力的破坏隔离带。 似乎在游乐场亮灯之后，所有人都陷入了疯魔。 看到彻底陷入混轮的人群，白夜迅速拨打了紧急电话：“陈芸，临时隔离点筹备的怎么样了？” 通讯器里传来陈芸成熟温婉的声音：“隔离点已经筹备七成，现在可以容纳一千人以内的受害者进行隔离！。” “足够了！通知防爆组，立刻来拉人！” “是！” …… “粑粑，我想骑大马！” “妈妈，我想做过山车！” “爷爷奶奶，我要玩大摆锤！” 被阻拦在外的孩子们，率先哭闹起来，带孩子来的家长，听着孩子们的喧闹，双眼在这一刻瞬间变得猩红，就像游乐场中央兔子公爵的眼睛一样。 不过他们并没有做任何过激的激动，反而是将孩子举了起来—— “来，宝贝儿子，粑粑让你骑大马。” 有人将孩子放在了自己的肩膀上，装起了大马。 “乖孙，爷爷奶奶给你荡秋千好不好？” 有人拉着孩子的手，荡起了秋千。 喧闹而又暴躁的人群，似乎在孩子的声音响起之后，瞬间变得和谐起来。 然而很快，特事局的同事们变现了令人惊恐的一幕—— 一个背着孩子骑大马的家长，脸开始拉长，双腿变得健壮，背上甚至开始长出了细长的马鬃！ 整个人竟然开始逐渐朝着‘马’的样子扭曲起来。 除了在陪孩子骑大马的家长之外，那些陪孩子荡秋千的家长，身体开始塑化，胳膊逐渐僵硬，摇晃之间甚至传出了金属轴承转动的摩擦声！ 大摆锤，旋转木马，过山车，游乐场里常见的设施一个又一个的出现在了人群中。 不过却是以人的身躯，扭曲成的！ “哈哈哈，好玩，真好玩！” “爷爷，速度再快点！” “哈哈哈……” 第二十八章 进入 看着面前画面诡异的欢乐海洋，就像不远处游乐场里的设施都被搬了出来一样。 爷爷奶奶靠在一起，一人一只手拉着自己的小孙女，另外两条手臂互相长在了一起，成了彼此的支撑，扭曲成了大摆锤的模样。 有父亲趴在地上变成的玩具马，甚至还有好几个家长首尾相接，成了人体蜈蚣一样的列车。 孩子们骑在自己父母的身上，猩红的眼睛露出渗人的笑容，就像巡视自己领地的王！ 沈言看了看广场上的情景，眉头紧皱：“还没有进境域，就已经被侵蚀成这样了吗？” 白夜从特事局疏散人群的队伍里挤出来，走到沈言身边，顺着沈言的目光扫了一眼诡异的欢乐海洋。 她沉声说道：“这次遇到的境域与往常不同，在进入境域之前，他们就与这座游乐园有了直接的联系。” “门票。” 白夜点头：“是的，门票。门票是入场券，也是境主侵蚀逻辑链的起点。在门票上，本身就存在着境主的灵神灵能。” 沈言将李琳给的两张门票从口袋里掏了出来，此时他才发现两张门票中间，夹杂着一个小铁片。 蓝底金纹红星的小铁片，是李建业的警徽。 甚至，沈言还从这警徽上清晰的感知到了李建业的精神灵能。 “没想到……他居然还有精神寄托物品保留了下来。” 沈言握着手里的警徽，喃喃自语。 很显然，李琳之所以没有被门票上的精神灵能污染侵蚀，就是因为有这个小警徽的存在。 老父亲化成的精神寄托物，还是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女儿。 “精神寄托物品？什么精神寄托物品？” 白夜向沈言的手中看去，沈言顺手将徽章装进口袋，随后将两张门票递了出来：“两张门票，境主附加在上面的精神灵能还没有流逝，可以当做进入境域的入场券。” 一边说着，他收起了其中一张：“我用一张，另外一张你们自己决定谁跟我进去。” 这一次，沈言决定让特事局的同事跟自己一起执行清理任务。 毕竟这个游乐场境域，跟小丑没有任何关系，不用担心暴露自己的问题。 拉上队友，除了降低特事局对自己的提防，还能得到一个不错的帮手，和而不为呢？ 白夜一把抓过门票：“不用考虑了，我跟你去。” 在清理食腐者境域时，沈言曾见识过白夜的身手，她一手双刀用的非常顺畅，看得出来是下过苦工的。 只是作为清理小组唯一的负责人，她冲到前线去，不会影响后续的工作吗？ 似乎是猜到沈言在顾忌什么，白夜认真地说道：“这里事我已经交给陈芸处理了，只要将这些人与境域隔离开，不让他们受到的侵蚀加重的话，不会出什么乱子。”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沈言自然不会再拒绝，于是两个人各拿一张游乐园门票，向废墟上的游乐园走去。 …… 庞大的游乐园，挂满了彩灯，巨大的兔子雕塑矗立在游乐园的中央，隐隐约约有清脆悦耳的铃声在里面回荡，从外面看就像一个充满童真的童话王国。 入口是一个破旧的木栅门，没有检票员。 沈言与白夜，各自手握着一张门票，轻轻推开木扇门，跨步走了进去。 在那一刻，沈言感觉就好似岸边的人一头扎进了水里，自己听到的声音变得模糊，看到的光线一瞬间变得暗淡。 四周一切景物像是遭到了时光的冲刷，一点一点长出斑驳的痕迹，四周的一切都变得破败起来。 在外界看起来挂满了的彩灯，几乎尽数熄灭了，只有零星的几个，还闪烁着微弱的光泽。 坏掉的路灯，不时有电流闪过的彩灯串，充满污渍的传单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飘荡。 原本充满迷人光芒的童话镇，像瞬间是被拉进了破败阴暗的鬼城。 沈言随手将地上的一张传单捡了起来，却发现传单上印着的内容不是宣传游乐园的而是像大字报一样，写满了对游乐园的控诉。 【游乐园水上项目，让孩子溺亡】 【过山车安全措施老化，游客被甩飞三十米】 【鬼屋里，假扮鬼的工作人员身上传来尸臭】 …… 林林总总，游乐园十二项娱乐项目，全部被列举了出来，几乎每一项都牵扯上了命案，没有一个是没有问题！ 就在这时，两个人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咳嗽。 “咳咳……你们，你们也是为了传单上的事来的吧？” 两个人转头，看到一个穿着黑色衣服，有些驼背的老人从保安亭里走出来。 白夜看到老人的那一刻，瞳孔大张，她拉住沈言的衣袖，压着声音说：“我们进来的时候我特意看过，保安亭里，没有人！” 沈言拍拍白夜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 既然来到了境主的地盘，遇到任何事都是在境主精神灵能控制下的产物。别说多出个人来，就算是突然出现一头大象，沈言都不会觉得惊讶。 境主的精神灵能足够强，理论上他可以在自己的境域里按照他独特的逻辑链，达到任何目的。 老人见两个人没有搭理自己，冷哼了一声：“你们这些记者，听风就是雨！我们这早都没人来了，你们还不放过我们！” “去看吧，去报吧！没人拦着你们！你们昧着良心做的这些事，早晚有一天……” “老大爷，我们不是记者。” 白夜一个没留神，沈言已经走上前去跟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攀谈起来。 “我们就是想进来玩的，游客。” 沈言一边说着，还把自己的门票拿了出来，给老人看。 “游……游客？” 老人狐疑地看了看门票，又看了看沈言：“我这园子都闭园好几天了……你们这时候过来……” 沈言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呐……我们也不知道出了这状况嘛，这票还是几天前买的……” 其实票是什么时候买的根本不重要，沈言之所以敢将门票拿给老人看，就是在赌境主的逻辑链。 境主具现出一座早就被拆除的游乐园，又大肆发放门票，必然有他的目的。 门票是逻辑链的起点，无论境主的目的是什么，老人在看到门票后必然会触动这跟链条继续走下去。 老人拿着门票端详了一会儿，果然不在纠结沈言两个人的身份，反而打开了保安亭的门，将一串钥匙取了出来。 “这园子生意不景气，平日里也没啥游客，我就把电闸都卸了，你们既然买票进来了，也不能让你们白来一趟，我去把电闸合上。” 老人突然盯着沈言与白夜，认真的说：“不过，你们就随便找两个项目玩玩就算了，怎么样？” 第二十九章 旋转木马 沈言一脸惋惜的说：“只能体验两三个项目吗？太可惜了……” 老人摆摆手：“年轻人不要太心急，园里边很多设施也有一段时间没有检修了，不安全。” “我去一趟配电室，等会儿看看哪个设施的灯亮了，你们就去哪个好了。” 一边说着，老人拿着一串钥匙，晃晃悠悠的走了出去，很快身影就消失在了黑暗中。 沈言与白夜站在保安室的门口，保安室里亮着的灯，是这一片区域唯一的光源，只在门口的位置照亮了一小块区域。 等了一会儿，老人还没回来，白夜忍不住出声问道：“我们真的要……体验一下这里的游乐项目吗？” 沈言点点头：“我们带着门票进入这里，并没有第一时间遭到境主的侵蚀，说明这个境域存在的逻辑链更加严谨完善。” “我们必须要主动嵌入到他的逻辑链，才能锁定境主的存在，然后实施清理。否则，以境主在境遇中独特的存在方式，恐怕只能用电浆炮进行暴力清除了。” 有一点，沈言没有明说。 那就是，境域的存在都是境主对现实进行的映射，就像之前遇到过的‘治安局境域’、‘食腐者境域’，都是基于现实存在的镜像空间，然而这个建立在融创新城废墟上的境域，却把三年前拆除的游乐场具现了出来。 空间如此庞大，里面的内设又如此真实的境域，以特事局现在的电浆武器，大概率是很难做到完全清理。 白夜略微沉吟，很快就明白了沈言说的问题所在。 “你多次深入境域实施清理的经验来看，接下来我们应该先选哪个项目开始体验？” 沈言想了想说道：“假设这张传单上写的问题，都是真实存在的，在我们还不了解镜域的逻辑前，最好选择即便出现意外也能应对的项目。” “我们可以通过这个项目，去获取更多关于这个境域的信息。” 沈言将之前捡到的传单再次翻了出来，比对着上面的信息一边说：“水上乐园……跟水有关，一旦发生意外，环境本身也会成为风险之一。过山车……如果在高空发生意外，也不好应对。鬼屋是封闭性环境，大多数鬼屋内空间排布复杂，就像迷宫一样，也不利于处理突发事件。” 林林总总十二个项目，沈言最终从中找出了三个相对来说安全一些的项目做备选。 分别是旋转木马，蹦床，溜冰场。 全都是环境简单空旷的项目，如果出现意外，解决不了还可以跑。 就在两个人商议优先选择哪个去探索时，道路尽头的黑暗中，突然有一道人影疯了似的窜了过来。 然而就在这个人即将跑到沈言与白夜所在的地方时，他突然顿住了脚步。 借着微弱的灯光，白夜发现这人有点像之前突破封锁闯进来的几个人之一。 现在这个人像是见鬼了一般，脸色煞白，想要转身就跑，但却发现自己腿软了。 “你……你们是人是鬼？” 带着哭腔的质问，让白夜与沈言差点笑出声。 白夜拿出在治安局办理的证件，说道：“警探！你是谁？为什么在这里？” 那人在看清白夜手中的证件之后，紧绷的神经总算放松下来，他快步跑到灯光底下，喘着粗气，劫后余生一般哭诉道：“警……警官，你们总算来了！我要报警，这里……这游乐场闹鬼！” 白夜与沈言对视一眼——送上门的线索！ 白夜立刻出声问道：“你叫什么名字？为什么会来这里？还有你说的闹鬼，是什么意思？” 男人哭丧着脸：“您……您一下问我这么多问题……” 沈言：“一个一个回答。” 男人看了看沈言，又看了看白夜，小声说：“我……我叫张张海波，是……是突破警戒线闯进来的。” “我也没想闯警戒线，就是……就是看着他们都跑了，我就跟着跑……” 沈言：“说重点，你为什么说这里闹鬼？” “这……不是我说这里闹鬼，是这里真的有鬼啊长官！” 张海波脸色惨白，焦急的说：“我之前跟同伴去玩大摆锤，玩着玩着，我朋友的脑袋就没了啊！” “他就坐在我边上，机器才刚开始晃没多久……那血……血喷到了铁皮箱的天花板上。” “我拼了命才逃出来，快走，我们快走吧！” 沈言没有理会张海波的哀嚎，他重新拿出传单对照——【大摆锤，敲碎游客脑袋的锤！】 “如果是敲碎脑袋的话，很难造成颈血喷涌的情况，”白夜在沈言身边解释道：“因为用锤子将人的脑袋砸碎，总会有一大部分的头部躯体残留，颈血无法直接喷涌出来。除非是用极快的速度从脖颈处进行断头。” 沈言点了点头：“除了这一点，还有一个奇怪的地方——” 他在张海波的身上看了两眼，问道：“你说出事的时候，你朋友就坐在你身边？” 张张海波：“是啊警官，他就在我边上，我什么都没察觉到，他脑袋就没了，这就是闹鬼啊——” 沈言继续问：“按照你说的，他颈血都喷到天花板上了，为什你坐在他身边，身上却一点血迹都没有？” “血……血迹？” 张海波一愣，随后在自己身上翻了个遍，竟然一个血点都没找出来。 “不可能，不可能！当时明明像下雨一样，我身上应该都是血……血呢？血呢？！” 白夜细长的凤眼微眯：“他在骗我们？” “没有，”沈言摇摇头：“看他的样子，自己应该也被蒙在了鼓里。” “那他之前看到的，都是幻觉吗？” “还不清楚。线索太少，暂时不能下结论。” 沈言一边将传单叠起来，装进兜里，一边说：“从目前我们得到的信息来看，只能猜测这里的项目大概率是都存在问题的。” “而且应该能跟传单上的信息对得上号。只不过具体的触发契机，和表现方式，只能我们自己去探索了。” 就在这时，游乐场挂在半空的彩灯一个个慢慢亮了起来。 黑暗中，那些停滞的器材也通上了电，开始缓慢的运转。 借着灯光放眼看去，游乐场里被通上电的器材接近了五分之一。 而沈言选出来，当做第一梯队探索的项目，只有旋转木马运行了起来。 【旋转的木马，当你像个骑士一样雄视前方时，他也在贪婪的注视着你的后脑】 第三十章 谁在我的背后 “你们……你们要玩那个东西？” 看着沈言与白夜跃跃欲试的模样，张海波都快要哭了。 “警官，这里的娱乐项目真的不能动啊！有鬼！有鬼啊！” 沈言看着不远处旋转木马所在的棚子，一连串的彩灯从那里一直延伸到了他们的头顶。 十二匹五彩缤纷的木马，随着棚子的旋转上下起伏，认真倾听，隐约间还能听到欢快的音乐。 一种静谧而又唯美的氛围，在那里酝酿。 “看样子我们似乎没有别的选择。” 沈言摊了摊手，率先向旋转木马游乐区走去。白夜检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防护服，紧随其后。 “疯子！两个都是疯子！” 张海波懊恼的低声骂了几句，转身就向公园出入口跑去。 “我才不会跟你们一起去送死！我要离开这里，马上——” 张海波伸手抓住游乐园的铁栅门，用力一拉，破旧的栅门纹丝不动。 他焦急的在铁门上看了一圈，确定这栅门并没有上锁。 然而无论他怎么用力，这看似破旧到随时坏掉的铁门始终是纹丝不动。 “见鬼！” 张海波晃动了一会儿铁栅门，非但没有把门打开，反而感觉保安室里的灯光逐渐暗淡下来，他自己所在的门口就要被黑暗吞噬了。 …… 旋转木马的棚子里，总共有十二匹颜色各异的木马，好几匹木马的背上都已经被摩擦掉了漆，看上去光洁一片。 只有一匹黑马和它后面的红马看上去少有人坐。 “看不出来，旋转木马这么落后的娱乐项目，居然还会有这么多人玩。” 按照沈言的认知，旋转木马可是几百年前的老古董了，那个时候科技没现在发达，娱乐方式也比较单一，旋转木马这种项目才有生存空间。 现在电子产品，虚拟现实技术如此发达的时代，这种老古董早就应该被淘汰了才对，不过看这些木马背上的磨损痕迹，说明这家游乐园在倒闭之前还有不少人光顾这里。 白夜：“或许只是时间久了，日积月累磨损的也说不定。” 沈言点点头，没有继续纠结这种小问题。 旋转木马旁边没有工作人员，围栏也是半开放的，沈言直接跨过围栏，向棚子里走去。 沈言：“按照传单里的说法，‘当你像个骑士一样雄视前方时，他也在贪婪的注视着你的后脑’，说明这个项目最大的危机可能会出现在背后，这样，我们一会儿上去的时候，面对面坐在木马上。” 就在白夜也跨进围栏，来到棚子里时，张海波一脸慌张地从保安亭那里跑了过来。 “等等我，警官等等我！” 张海波一溜小跑，快步跑到旋转木马的亭子里，手脚灵活的翻越栅栏来到了沈言与白夜身前。 沈言：“你不是要离开这里吗？怎么又回来了？” 张海波懊恼地说：“别提了，大门打不开。我检查过了，明明没有上锁，就是打不开。” “或许只是你开门的方式错了。” 张海波想了想，不确定地说：“可……可能吧，我当时有点着急，再加上保安亭里的灯好像坏了……” 沈言蛊惑道：“要再回去试试吗？” 张海波一脸拒绝的摇摇头：“还是算了，我还是跟着你们吧，你们是警探，跟着你们最安全。” 白夜出声打断了两个人的对话：“我想我们还是快些开始查找线索吧，这个地方呆的久了，容易让人发毛。” 听到白夜的话，沈言也收起了借助张海波去试探这里规则的想法。 他再次把之前的推断说了一遍，最后说道：“现在我会找一匹木马，倒骑在它身上，白队就坐在后面一匹马上就好，这样一来我们彼此都可以看到对方的身后。” 张海波：“我呢我呢？我坐哪？” “你坐到我的后面，或者白队的后面都可以。我们两个人的视线，至少会有一方关注到你。” “如果没有问题，大家开始选马吧。” 沈言率先选了一匹白色的木马，他倒骑在木马的脖颈位置，双手抱住了贯穿固定木马的那根铁柱。 白夜则选择了白马后面的一匹黄马，正常坐姿坐在马背上。 张海波则选择了白马前面的一匹黑马，最开始他也想学沈言的坐姿把身子转过来，奈何体重过大，还没坐稳，屁股底下的木马已经发出了抗议的呻吟。 最终，只有沈言以倒骑马的姿势，夹在了白夜与张海波中间。 三个人顺着旋转木马，在棚子里一上一下的转起圈来。 棚顶是昏黄的大灯，伴随着小串星星点点的彩灯，舒缓的轻音乐随着木马一上一下的跃动，像极了记忆里的摇篮曲。 沈言倒骑在木马上，一开始还能打起精神紧盯着白夜的身后，然而随着木马转了几圈之后，一股无法拒绝的困意袭来。 迷迷糊糊之中，沈言感觉自己像是来到了一个敝塞的走廊里。 四周是苍白的墙壁，墙壁上镶嵌着一个个金属铁门。 “嘿嘿嘿……” 门后面传来若有若无的笑声，还有难以形容，仿佛来自极为遥远地方的惨叫。 沈言感觉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他不知道这个地方是哪，他只是感觉这里很熟悉，那种笑声很熟悉，惨叫很熟悉…… 就在他的情绪压抑到了极点，即将窒息的时候，他猛然醒了过来。 他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到了马背上，他看到白夜坐在木马上的背影。身后还能听到张海波的呼噜声。 看来大家都睡了过去。 沈言挺了挺腰板，看到白夜的前面，是骑着黑马的张海波，张海波正趴在马背上，鼾声如雷。 不对！ 我明明在两个人中间的位置，怎么会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背影？！ 沈言浑身一激灵，瞬间清醒了大半。 “如果张海波和白夜都在我前面，那个呼噜声是谁的？” 沈言咬着舌尖，强行从梦中清醒，他想要回头，但却无法控制身体，甚至发出不任何声音！ “谁在我的身后？！” 第三十一章 木马的游戏 沈言竭力的想要转动身体，然而就像碰到了鬼压床，任由他如何努力，太阳穴青筋暴起，仍旧活动不了一根手指。 他只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盯紧了自己的后脑，沈言感觉自己的后背奇痒不止，无数白色的鬃毛从他背后皮肤里钻了出来！ “出来帮忙！” “快……出来——” 冷汗从额头滑落，沈言脸呼喊求救的声音都卡在了嗓子眼里。 但他知道，小丑一定能听到自己求救的声音。 只是自从离开李琳的家，小丑似乎陷入了沉寂，即便是沈言拼了命的在心里呼喊，都没有得到回应。 沈言感觉自己的身躯开始扭曲，他的双臂变长，腿部的肌肉开始变得粗壮，脖子在被拉长，甚至双眼能看到的角度也向两边扩张。 他趴在白色木马上，却变得越来越像一匹畸形的白马。 就在他的自我认知都要开始被扭曲时，一直匍匐在脚下的影子终于传来了一丝波动。 沈言这匹白马，身上突然冒起了黑烟，蒸腾的黑气从他全身的毛孔中喷涌出来。 那些在他背上疯狂生长的马鬃，就像被喷了除草剂的野草，在黑气的蒸腾中开始不断的脱落。 沈言感觉压制自己的力量正在消失，他奋力的撑起身子，猛地转头—— 电光火石之间，他恍惚看到了一张满含怨毒的马脸。 然而当他完全转过身来，定睛去看时，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不可能……” 地上脱落的白色鬃毛，还提醒着他，刚才的一切并不是幻觉，甚至在他完全转过身来的时候，隐约间听到了一声怨毒的哀鸣。 沈言抓着白色的鬃毛，脸色有些难看。 鬃毛是从自己身上长出来的，说明自己刚才已经遭到了侵蚀，境主一旦动用力量对个体产生侵蚀，那么被侵蚀的个体必然会跟境主产生联系。 这样一来，境主就会从不可知的状态中跌落出来，这原本是沈言锁定境主的不二法门，然而这所境域的境主，却能随时将这种联系斩断…… “是因为逻辑联系还不够深吗？” 毕竟游乐场有那么多的项目，如果所有项目都被纳入了境主的逻辑链，每一个单独的项目与境主之间的关联度必然不会太高。 不过沈言此时没有太多时间思考这个问题，旋转木马还在继续，没有了自己目光的注视，白夜与张海波必然陷入被侵蚀的危机。 沈言将自己身上褪下来的白毛装进口袋，立刻转身往白夜那边看去。 果不其然，沈言刚一转头便看到一个虚幻的‘人马’模样的影子站在白夜身后，白夜此时身上已经长出了黄色的鬃毛，而随着白夜越来越向马的形态扭曲，她背后的马影就越来越像人！ 然而沈言的目光仿佛触发了某种机制，当他注视到人马影子的时候，那怪物人马竟然在一声惊叫中瞬间消散于无形。 沈言见状，赶忙跑到白夜身边，将她从那匹黄色的木马上拉了下来。 白夜在沈言的呼唤下悠悠转醒，她下意识的抚摸自己的后脑，却意外的摸到了一头黄色的鬃毛。 是的，她虽然脱离了那个诡异的状态，但被侵蚀的痕迹却没有像沈言一样消散掉。 黄色的鬃毛从她的后脑一直长到背后的衣服里，就像一个造型怪异的非主流杀马特。 白夜并没有在自己的突然改变的外形上多纠结，她熟练的将杂乱的鬃毛用发带绑了起来，一边问：“刚刚……发生了什么？” “我们早到了境主的侵蚀……不过这种侵蚀似乎有一个不可直视的条件——” 一边说着，沈言指向张海波所在的位置。 一个黑色的，几乎要化成人形的古怪马影，在被两个人看到的那一刻瞬间消散。 见此情景，白夜眉头微皱。 沈言走到张海波身前，将他也从马背上拉了下来。 只不过他苏醒之后的反应，就比白夜大多了。 因为侵蚀时间较长的缘故，不仅头顶和背上长满了马鬃，甚至整张脸都成了半人马化的样子。 张海波挎着一张马脸，就像生活彻底失去了希望，陷入了崩溃之前的沉静中。 沈言拍了拍张海波的肩膀：“想开点，你也不是没有得到任何好处。起码你得到了一双强健的大腿。” 沈言看了看张海波堪比成年马驹一般健硕的双腿，唏嘘道：“这样一来，你以后逃命的速度就更快了。” 张海波有点绷不住了：“我……我早就说过这里有鬼啊，为什么你们就是不相信我！” 他拼命撕扯着自己脑袋上的鬃毛，又把脑袋埋到胸口，因为躲在地上的缘故，马脸又很不凑巧的撞到了结实的马腿上。 于是张海波就更痛苦了。 看着张海波崩溃的样子，沈言微微摇头。 这就是为什么特事局始终封锁境主存在的消息的原因，对于普通大众来说，颠覆世界观的存在本身就已经是一场认知上的侵蚀了。 没有理会陷入痛苦的张海波，他还需要抓紧时间分许旋转木马的内在逻辑，好抓住境主的尾巴。 然而，当沈言准备找白夜继续探讨时，却发现她竟然又陷入了侵蚀！ 虽然那个黄色的人马怪物，在沈言看到的一瞬间就消散了，但白夜遭到的侵蚀却已经加重了不少。 她原本修长的双腿，已经开始向健硕的马腿方向转化了。 白夜看了一眼自己变得壮硕的双腿，神情凝重的问：“我刚才……又陷入了侵蚀对吗？” 沈言点点头，将她拉到了自己身前，保证白夜与张海波全都处在自己的是视线之下。 “我们之前猜的没错，在这里视线就是阻止侵蚀的唯一途径。一旦脱离他人的视线，就会被你么选中的那匹马侵蚀掉。” 白夜：“如果完成侵蚀，会怎么样？” 沈言回想起之前看到的人马的影子，回答道：“你变成木马，而它变成人！” “替……替死鬼！” 张海波惊叫出声：“这些马……都是替死鬼！！” “这个游乐园闹鬼！我们被盯上了！” “我早就说过，我们不该来这里……” 第三十二章 木马牧马 替死鬼？ 难道真像张海波说的，这个旋转木马的目的是找替死鬼？ 沈言回想着自己看到人马影子的画面，人越来越像马，马越来越像人，看上去的确像极了身份的互换。 “可是没道理啊……” 要知道境主的本能就是扩散侵蚀，他只会想办法侵蚀更多的人，而不是玩什么抓一个放一个的把戏。 ‘替死鬼’的行为，已经完全违背了境主扩散侵蚀的本能。 “你们保持这个姿势不要动，一定要保证对方处在自己的视线里。” 沈言让白夜与张海波相对而坐，确定可以暂时阻止侵蚀之后，他便转身再次向旋转木马走去。 既然暂时找不到核心侵蚀逻辑，那就再去被侵蚀一次！ “你要再去体验一次？”白夜坐在张海波的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张海波身后，目不转睛。但她眼角的余光还是看到了沈言的动作。 她不敢转身，甚至不敢转头，只能焦急地提醒道：“没有人帮你看着，你怎么摆脱侵蚀？我们可以利用电磁武器，直接将这座旋转木马给毁掉，然后再寻找它的精神灵能内核——” 旋转木马既然是侵蚀源之一，必然承载了境主的一部分精神灵能，得到这个精神灵能之核，必然可以根据灵核与境主本体的关系将其从不可知的状态中揪出来。 遇到越复杂的问题，反而更适合以粗暴的方式解决。 白夜想的就是，既然顺着逻辑链去抓境主这么危险，那就直接进行暴力拆除好了。 “这里的境主可以随时切断自身与境奴的联系，不排除他也能切断与旋转木马灵能内核的关联。” “旋转木马已经是这里所有项目中，最简单的一个了，我们必须要找到他的逻辑规律才能继续走下去！” 沈言一边说着，头也不回的来到一匹红色的旋转木马旁，翻身上马。 这一次他没有选择骑在马头上，而是就像一个普通游客那样规规矩矩的坐在了马背上。 双手抱着马背上的铁柱，跟随着旋转木马的节奏上下起伏。 很快，熟悉的摇篮曲再次萦绕耳边，一股不同寻常的困意汹涌而来。 这次沈言提前做好了准备，一层薄薄的黑雾覆盖双耳，让自己保持在即将昏睡又能很快苏醒的状态中。 他的意识开始迷糊，身体开始发沉，他知道那股侵蚀自己的力量就要出现了！ 果不其然，一股冰冷的视线落到自己的后脑上，沈言感觉自己全身的鸡皮疙瘩都立了起来。 很快，他就感到后背再次出现麻痒，红色的鬃毛从他背后生长出来。 沈言并没有着急动用黑雾将其清除，他慢慢的用黑雾缓解自己身体被鬼压床的状态，一点一点夺回身体的控制权。 就在红色的鬃毛长出了一尺多长，沈言感觉自己的脑袋都再开始向马头的方向转化的时候，他终于完全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就在他夺回身体控制权的那一刻，他以最快的速度转头，彻底看清了身后人马影子的模样。 那是一匹红色的人马，已经完全直立起了身子，甚至一双前蹄都已经具备了手掌的模样。 人马在沈言转头的一瞬间就消失了，但沈言这次有了充分的准备，他在人马影子消失之前，看到了一束诡谲的红光。 红光的光源，正是来自于头顶上的天棚。 【旋转的木马，当你像个骑士一样雄视前方时，他也在贪婪的注视着你的后脑】 所谓注视着你的后脑的目光，根本就不是来自于背后，而是来自于头顶的天棚！ 一开始沈言自己还纳闷，为什么后背的目光会注视着后脑，难道背后的存在想吃脑花吗？ 经历过第一次的侵蚀之后，已经证明，侵蚀的目的不是吃脑花，而是要将人扭曲成一匹匹木马！ 而来自于顶棚的‘目光’，因为角度原因根本看不到背后，只能看到后脑勺，这才是目光盯紧后脑勺的原因！ 至于身后出现的人马鬼影，目前线索不足还不能确定具体作用…… “找到你了！” 沈言抬头，第一次看到天棚的模样。 这个蒙古包一样的圆形天棚，画的是一整副怪异的油画，能够清晰辨别的是，有十二个穿着不同颜色衣服的巨人。 在这些巨人的脚下，是一片广袤的马场。 “十二个巨人，十二种颜色……刚好对应旋转木马的十二匹马？” 沈言看着这幅画，眼神越来越亮：“我想我快要解开旋转木马的侵蚀逻辑了——” “真的？！” 听到沈言的话，白夜一声惊呼，差点转过了头。好在她及时控制住了自己，否则张海波就要真的变成一匹马了。 “天棚上这幅画，所画的十二个巨人，应该就是对应的这里的十二匹木马，他们站在广袤的草原上放牧……” “木马……木……牧马？！” 沈言猛地从木马上跳了下来，说道：“木马不是木马，而是放牧群马！” “十二匹木马是放牧者，”白夜瞪大了眼睛，喃喃道：“那马群是……” 沈言眯起眼睛：“我们就是马群！” 话音刚落，像是触动了某个机关，整个旋转木马房里，所有的木马全部扭曲蠕动起来。 鲜红如血液一般的菌丝，从棚顶的油画中渗出，沿着贯穿马背的铁管一路蔓延，最终全部没入到十二匹木马的体内。 它们像一个个诡异的傀儡，活动着本不存在的关节，身上塑料做的肌肉开始臌胀，就好像在这些木马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孕育。 沈言：“快！攻击天棚上的那幅画！” 白夜掏出随身携带的电磁枪，果断的对天棚上的油画连开三枪。 三发闪烁着电光的子弹轰击到天棚上，瞬间在上面开出了三个大洞。 然而木马身上的塑料壳已经开始了融化，一双双脱了皮的手，暴露着猩红的肌肉组织，从融化的塑料中挣脱。 一个个没有皮肤的‘东西’，就像是地狱中的怪物爬了出来！ 第三十三章 侵蚀逻辑 白夜要用电磁脉冲枪攻击顶棚上的画，不能继续盯着张海波，充当他阻断侵蚀的条件，沈言只能接替白夜之前的位置。 他跑到张海波身后，这样一来，就能把张海波与人马怪物全部收入眼底。 旋转木马的侵蚀逻辑差不多弄清楚了，侵蚀之源来自顶棚的那幅画，只要坐上木马侵蚀之源就会注意到你，并展开侵蚀。 一旦遭到侵蚀，体内残留了侵蚀之源的力量相当于被种下了锚点，即便脱离木马，仍旧会被侵蚀之源锁定。 至于……目光阻断侵蚀的逻辑在哪，沈言一时半会还没有想通。 不过只要能暂时阻断侵蚀，对于目前的情势来说，都是至关重要。 眨眼间，白夜已经连续开出六枪，头顶的那幅画已经被打千疮百孔，不断溢出的血色菌丝也已经完全干涸。 然而十二只人马，终将还是从融化的木马躯壳中爬了出来。 马身人像，与联邦成立之前，西方传说中的人马族不同，这十二只人马只是长了一个狰狞的人头，既没有长出新的臂膀，也没有符合人类审美的上半身。 它们脱去融化的躯壳，就像真的从自己身上剥下了一层皮，鲜红的肌肉筋膜全部暴露在空气中。 脱离了铁柱的桎梏，十二只人马，狰狞嘶鸣着向沈言三人冲来。 白夜对着人马群连开两枪，冒着蓝紫色电浆的子弹射击到人马的身上，瞬间就在它鲜红的血肉之躯上开出两个血洞。 然而它身上其它部位的血丝蠕动起来，很快就将这两个血洞重新填满。 沈言观察到，两个碗口大的血洞，只是让这一匹人马体型缩小了不足十分之一！ 那高达两米的身躯，全部由红色血线组成的肌肉纤维，如果找不到一击毙命的弱点，想要将其轰杀，恐怕至少还要命中十几枪。 不说白夜枪里的子弹够不够，只是双方中间不足十米的距离，已经让她彻底失去了继续开枪的机会，而自己还要兼顾实现阻隔侵蚀的任务…… 电光火石之间，沈言的脑海里酝酿出一个新的想法，他趁着白夜牵制人马群的功夫，用极快速的速度换过了一下四周，随后转头喊道：“往外撤！去门卫那里！” “什么？” 白夜刚躲开一匹人马的扑咬，还没听清楚沈言的话，身体一个踉跄就要往一侧倒过去。 而此时正好一匹人马跑到了她的身侧，张开了长满了细密獠牙的嘴巴！ 就在她的脑袋即将被人马咬中之时，白夜的左手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把一尺长的短刀，她顺着扑倒的方向，猛然将手中的往前递了过去。 握刀的手，带着短刀提前一部塞进了人马张开的血盆大口中！ “嘶——！！” 一尺多长的刀身，直立起来，直接顶穿了人马的头盖骨！ 白夜右手在地上一撑，整个人向旋转木马棚子外翻滚出去。 她左手抓着短刀，顺势往外拉扯，竟然直接将人马的脑袋冲中间拉成了两半！ 粘稠的血浆从人马的脑袋上喷涌而出，霎时间整个旋转木马的场地充满了血腥味。 剩余的十一匹人马嗅到血腥味，全部向白夜围攻过来。 就连原本去追击沈言和张海波的四匹人马也调转马头，飞奔而来。 此时，沈言选择第一个体验项目时，考虑到的场地问题发挥了作用。 旋转木马是一个半开放式的娱乐区，四周都是空隙较大的铁围栏，对于行动矫健灵活的白夜来说，根本造不成任何阻隔。 她划开那匹人马的脑袋之后，毫不迟滞的在地上一阵翻滚，轻而易举的就从围栏底下的缝隙中滚到了外面的草坪上。 人马高大的身形反而成了脱离樊笼的障碍，它们疯狂的撞击到围栏上，巨大的力道直接将围栏的铁柱子从地下拔了出来。 之前被白夜划开脑袋的人马，此时也已经完全复原，除了体型变小了十分之一外，几乎看不出任何损伤。 十二匹人马，撞破护栏冲了出来。 而此时，白夜已经从草坪上爬起来，跑到了沈言身边。 沈言看着从旋转木马娱乐区闯出来的人马，镇定地对白夜说：“你们两个相互照应，去保安室，里面有一卷锡箔纸去把它拿出来，给自己做一个后视镜！” 白夜眼神一亮：“后视镜！我怎么没想到……” 银色的锡箔纸，具有很好的反光性，虽然不能把人像完美的映照出来，但映出大概的影子完全足够了。 两个人交谈的过程中，十二匹人马已经追赶了上来。 沈言催动起身上黑色的雾气，主动迎着人马群冲了上去。 白夜看了看自己的左手，小臂处有四五道深深的血槽，这是之前深入马嘴被獠牙生生刮出来的伤口。 她用腰包里随身携带的绷带简单缠绕一圈，随手将手里的短刀向沈言扔了过去：“接着！” 沈言头也不回的冲向马群，他身上的黑色雾气却在短刀飞来的途中，自动分出去一股，将其缠绕起来—— 此时，沈言刚好冲入马群，在即将撞到马头前一刻突然身体后仰，一个滑铲从最前面这匹人马的肚子下钻了过去。 几乎是同一时刻，黑雾裹挟着的短刀也送到了沈言的手中，他借助滑铲的速度，抓着短刀直接划开了这匹人马的肚皮！ “嘶——” 一声惨嚎，人马在沈言背后轰然倒地。 小丑没有控制沈言的身体，但沈言借用小丑的力量，还是获得了超出常人的力量与速度。 甚至对于黑雾的控制，沈言也似乎找到了一丝诀窍。 只见他反手抓着短刀，飞快地在人马群中游走，绽放出一路血花。 偶尔用力过猛，或者身体失去平衡，他的身上都会瞬间窜出一缕黑雾，给他一个新的支撑点，帮助沈言的身体恢复平衡。 这让沈言在快速移动的过程中，身体屡屡做出超出人类身体极限的扭曲动作，规避掉一次又一次的血盆大口。 白夜看到这一幕，心里稍微松了一口气。 她拽着早就被人马群吓得瘫软的张海波，疯狂地向着保安室跑去。 保安室原先明亮的灯光已经变得很微弱了，甚至还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更快的变弱。 隐约间，似乎有一个黑影从保安室中跑了出来，在杂乱的器材中一闪而没了。 第三十四章 灵能之核 保安室距离旋转木马只有几百米的距离，沈言拦住人马群之后，白夜与张海波发足狂奔，很快就回到了保安室门前。 说是保安室，其实就是一个用金属夹板堆起来的亭子，上面开了一个窗和一扇门，一盏白炽灯在里面散发着微弱的白光。 “门没锁。” 让张海波站在门前，白夜能看到张海波也能看到他身后虚掩着的铁门。 白夜：“你往后退，用背部把门顶开。” 张海波犹豫了一下，苦着脸：“警官这后面……没什么奇怪的东西吧？” “就是一间正常的保安室，我们要的东西就在里面。” 白夜一边说着，一边把之前用过的电磁枪掏了出来，持在手里：“快去！” 张海波这一下脸色更难看了。 之所以让张海波背对着保安室去推门，而不是自己动手，白夜主要是想着，万一开门之后发生什么意外，自己这个角度拿着枪还能防范一下，救他一名。 如果自己跟张海波调换一下位置，一旦遇到意外反而不好处理。 别的不说，很难保证张海波不会被当场吓跑。 以两个人现在遭到的侵蚀逻辑来看，他一逃跑，两个人都得玩完。 显然张海波误会了白夜的意思，不过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黑着脸倒退几步猛地用屁股将虚掩的铁门顶了开来。 然后他就像触电了一样，迅速向一旁跳去。 “哐！” 铁门撞击到墙壁上，在寂静的黑夜中格外的清晰。 白夜快速向里面扫了一眼，很快就发现在一张脏乱的床底下，堆放着大量杂物的盒子里，一卷锡箔纸正泛着银光。 这个位置比较隐蔽，即便从外面透过窗子仔细观察，恐怕都不一定能注视到这个角落，这让白夜不禁有些好奇，沈言之前在这么紧张的环境里是怎么发现的。 “房子里暂时没有危险，进来。” 白夜用余光瞥到张海波，示意他往房间里走。 等到张海波在床边上站定，白夜环顾四周，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后，她蹲下身去伸手去抓那卷锡箔纸。 然而就在这时，一只手突然从床底伸了出来，抓住了她的手腕！ …… 另一边，沈言还在与十几匹人马对峙。 白夜扔过来的短刀，不知道是什么材质打造的，人马撞断金属护栏都能毫发无损的肌肉组织，在这把短刀面前，就像一块块嫩豆腐。 刀刃轻而易举的切断它们的肌肉纤维，划开血管，格碎内脏。 沈言握着短刀，形如鬼魅，在人马群中不断的飘忽游走。 每当他黑色的影子从一匹人马的身边越过，这匹人马再之后必然胸腹开裂，在嘶鸣中倒地不起。 然而人马群的数量是在太多，沈言即便有短刀这样的利器，也不敢深入马群。 与人马的战斗，也始终是一触就走，丝毫不给人马群围攻自己的机会。 就这样，沈言生生凭借黑雾赋予的超长体能，以及短刀的锋利，生生将十二匹人马拦在了原地将近十分钟！ 草坪上到处是人马被砍伤后，流淌出来的黑红色的血，就连沈言的白衬衫和脸上都粘上了不少血污。 “啊——” 就在这时，沈言突然听到了从保安室传来的惨叫声。 “是张海波的声音？” 看到远处彻底陷入黑暗的保安室，沈阳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他不知道如果彻底陷入黑暗，白夜与张海波身上的侵蚀还能不能受到阻拦。 如果黑暗中视线受阻，看不到对方的背后的话，恐怕两个人都要变成木马了！ 沈言劈开一匹人马，想要前去救援。 然而其它人马很快就重新冲了过来，张着长满獠牙的大嘴，对着沈言噬咬过来。 没有办法，他只能重新回到与马群的战斗中。 原本是沈言纠缠住人马群，给白夜争取时间的战斗，顷刻间变成了人马群纠缠沈言，不让他前去救援了。 就在沈言心里有些焦躁的时候，背后突然射来一枚蓝紫色的脉冲子弹，瞬间将沈言身旁的一匹人马轰碎了脑袋。 沈言转头，惊讶的看到白夜与张海波竟然毫发无损的赶了过来。 非但如此，两个人的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没有见过的新面孔。 有了白夜用电磁枪远程相助，沈言很快从人马群中脱离出来。 白夜与张海波，两个人的脑袋上都带着一个金箍，金箍两段挂着两个用锡箔纸捏成的后视镜，就像蟋蟀的两根触角一样挂在他们脑袋上。 沈言退回到白夜身边，问道：“你们去保安室，没发生什么意外吧？” 白夜一边用枪阻击着人马群的步伐，一边说：“没什么……就是又碰到了一个市民。” 沈言看了一眼站在白夜身后，脸色煞白的红裙女人一眼，皱眉，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问道：“没问题吗？” 白夜微不可查的摇头：“暂时看不出来什么问题。” 沈言用余光看了一眼张海波，就见他眼神警惕而又惊恐的看着红衣女子，远远地躲在一旁。 沈言眼神微微眯起：“没事，先把眼前这几匹马解决再说！” 十二匹人马，本身算不上多强，只是他们有杀不死的特性，才显得比较难缠。现在白夜已经暂时解决了侵蚀的后顾之忧，两个人一起对付这几匹人马就显得简单多了。 白夜将另一把短刀也借给了沈言，沈言手持两柄短刀冲进马群，化身绞肉机，霎时间残肢与污血漫天飞舞。 白夜则拿着电磁枪远程掩护，每每有人马冲到沈言身后，都会被她用电磁枪爆头点杀。 两个人相互配合，十几分钟的时间，原本两米开外的人马全部被磨到了一米五出头。 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全部都下降了一大截。 这种程度的人马群，就连白夜自己也能暂时将其牵制住。 沈言看到人马群被削弱至此，干脆直接杀穿了马群，直冲旋转木马游乐区的天棚而去。 无论是人马群，还是侵蚀众人的鬼影，都是从天棚上的那幅画传过来的。 旋转木马这一侵蚀链的灵能核心，就藏在那幅画里。 沈言以双刀开路，轻而易举的穿过了马群，几个呼吸的时间便来到了旋转木马的棚子里。 此时天棚上那幅画已经被白夜用枪打的千疮百孔，但灵能之核并没有受到太大的影响。 他来到棚子里后，借助黑雾形成绳索把自己吊了起来，伸手抓在了这幅画上。 沈言回想着当初小丑以黑雾污染食腐者的画面，黑雾逐渐从他的手掌中涌出，一点一点浸润到这幅油画里。 油画上那十二个巨人，面对黑雾的侵染露出惊恐的尖叫。 然而却没有丝毫反抗的能力。 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黑雾浸润整幅画，染黑他们的身躯。 最后，这幅油画突然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嘭！” 黑色火焰吞噬整幅画作，一个拇指大小，血红色的晶体块悬浮在火焰中！ 灵能之核！ 沈言有些疲惫的晃了晃脑袋，一把将血色晶体抓到了手里。 就在他落到地面的时候，突然发现张海波竟然不声不响的来到了自己的身后—— 第三十五章 谁是鬼 虽说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这幅油画和灵能之核上，但自己早就不是普通人，张海波无声无息的来到自己身后，这浑身的黑雾为什么没有示警？ 沈言左手握着灵能之核，右手拿着短刀，转过头看着张海波问道：“你怎么跟过来了？后面的人马群，没有拦你吗？” 张海波缩着脖子，看了看身后，有神经兮兮的说：“没……没有，人马群散架了。” 沈言一听，心下了然。 应该是自己污染了整幅油画，又将灵能之核提取出来的缘故。人马群失去了能源核心，那不死的特性自然也就消失了。 “你还有什么事吗？” “警……警官，我来是想提醒你……” 张海波神色惊恐地说：“那个女人，她……她不是人！” “你是说……跟在你们身后的那个女人？”沈言皱眉：“为什么这么说？” 张海波像是回想起了极为恐怖的画面，脸上的表情都有些扭曲起来，他低吼道：“她就在我面前，脑袋被铁锤砸了个稀烂，她怎么可能还活着？！” 被铁锤砸烂了脑袋？ 沈言回想起自己刚刚见到张海波的时候，他说过的话。 他的确提到过，自己有个朋友在玩大摆锤时，脑袋没有了。当时颈血还喷到了天花板上，然而他的身上却没有沾染到任何血迹。 “我知道你们不相信我，我说过这里闹鬼，这旋转木马有问题不能玩。你们非要玩！” 张海波哭喊道：“我求求你了警官，我们不要在这里继续待下去了，我们赶紧走吧，出口就在保安室那里……” “你有超能力，你一定能把那扇门打开对不对？只要你把门打开，我们就得救了——” 眼看着张海波陷入崩溃的边缘，沈言无动于衷。 对于普通人的情绪，他可以理解其中的逻辑，但却越来越难以产生共鸣。 张海波是在看到沈言施展黑雾污染油画之后，将他当成了最后的救命稻草。但沈言知道，离开秘境的方法，绝不是推开一扇门这么简单。 至少不是推开保安室门口的那扇门。 但沈言是不会把这一点告诉张海波的，理智告诉他，这种时候，隐瞒真相远比完全坦白要好得多。 好在张海波哭诉了没多久，白夜便领着那个‘死掉的女人’走进来。 张海波见状，立刻噤声，瞬间跑到了棚子的角落里躲了起来。 白夜来到沈言身边，问道：“外面的人马突然就解体了，你做了什么？” 沈言将拇指大小的血色晶在手上抛了抛：“旋转木马这片区域的灵能之核，我把它从天棚的油画中剥离了出来，失去灵能支撑，它们自然就解体了。” “……既然这样，你之前为什么不直接对这幅油画下手？” 如果沈言有能力直接将灵能之核从油画中提取出来，那直接动手就可以了，为什么还要让自己去保安室那什么锡箔纸？ 他将灵能之核取出来，整个旋转木马侵蚀链不就直接破解了吗？ 沈言很自然的说：“我需要有人帮我牵制住那群人马。” 白夜本能的感觉事情没有沈言说的这么简单，但她也知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问题的时候。 “既然已经得到了灵能之核，那就赶紧看看能不能锁定境主！” “稍等。” 沈言看了一眼白夜身后的红衣女人，沈言的目光再次在女人的头顶聚焦，过了一会儿，他摇摇头：“太模糊了，看不清楚。” 女人的头顶有一条红色的线，可以确定她的确受到了境主的侵蚀，但这条线太淡薄了，几乎离开她头顶不足三米的距离，就已经彻底消散成了烟气。 “怎么了？” “张海波有没有跟你说过，这个女人已经死亡的事？” “他也跟你说了么……不过我更倾向于，张海波之前的认知被境域扭曲了。毕竟，按照他的说法，他身上怎么可能连一丝一毫的血迹都没有？” 对于白夜的话，沈言不置可否。 不过现在他也无法确定红衣女人的真实状态，就算她已经被境主侵蚀，按照她头顶的红线来看，侵蚀的程度也是相当低的，甚至连普通的境奴都算不上。 白夜想了想说道：“我觉得张海波与这个女人，全都出现在了保安室，绝对不是简单的巧合，我的仪器测试过她的灵能波动，甚至比普通人的灵能等级还要低，就算把她留在身边也不会有什么影响，反而会给我们提供新的线索也说不定。” “现在我们的当务之急，是锁定境主的所在。只要锁定了境主的位置，我们完全可以呼叫远程火力支援，到时候就算这两个人真有问题，也不怕。” 听到白夜的话，沈言赞同的点了点，他将灵能之核取了出来，又将之前脱落的鬃毛与灵能之核放在了一起。 因为这都是与侵蚀有关的产物，都能加强与境主的联系。 白夜也将自己身上的脱落下来的鬃毛拿了出来，覆盖在晶体之上。 沈言动用黑雾的力量覆盖自己的双眼，定睛看去。 只见晶体与鬃毛共同凝聚出一条鲜艳的红线，红线穿出天棚，直奔游乐园深处而去。 “跟我来！” 沈言喊了一声，率先窜出天棚，向红线所在的方向跑去。 白夜招呼了红衣女子和张海波一声，紧跟着沈言跑了出去。 然而沈言跟随着红线跑出来没多远，深入夜空的红线突然断裂，紧跟着怀中灵能之核也传来了一声脆响。 沈言黑着脸将灵能之核掏了出来，只见鲜红色的晶体上布满了裂纹。 白夜紧跟着赶了过来：“怎么回事？” 沈言沉声道：“境主切断了与这枚灵能之核的联系。” 灵能之核是境主从自己身上分离出来的一部分精神灵能，具备境主的侵蚀逻辑和侵蚀之力，可以单独作为小型的侵蚀之源用。 因为灵能之核与境主的关系，境主可以随时抽取灵能核心里的精神灵能做补充，但如果境主选择切断联系，就相当于彻底放弃了这份力量！ 境主宁愿自断一臂也不愿被别人找到……为什么？ 要知道境主都是精神上的疯子，是偏执而又狂妄的存在，他怎么可能害怕自己被找到？ “把你手上的东西给我，我可以让你们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沈言脑海里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声，他转过头，便看到那个从未说过话的女人正站在不远处直勾勾地盯着自己。 或者说，盯着自己手里裂开的灵能之核。 “只有把它给我，你们才能避免像张海波一样变成兔子公爵的傀儡——” 第三十六章 兔子公爵与食腐者 沈言循声转头，却发现白夜始终跟在自己身后，面色没有任何变化，就像没有听到那女人说的话一样。 “他们听不到我说的话，只有你能听到。” 红衣女人闭着嘴，声音却在沈言的脑海中响起。 沈言尝试着动用精神念头在心中默念：“你到底是谁？” 女人并没有回答沈言的问题，只是惊喜道：“你果然也像主人一样，是具备神力的天选之人！” “像您这样的人，更应该协助我家主人，共同对抗兔子公爵这样的妖物！我这就带您去见主人！” 沈言一时间都蒙了。 什么神力？什么妖物？还主人？ 这女人怕不是进了什么组织，被洗脑了吧？ 沈言心中默念：“听着，我能跟你对话，不是因为什么神力，也不存在什么天选，这只不过是精神灵能的简单用法而已。你到底是谁？你说的主人，又是谁？” 女人固执的传音：“不，这就是神力，你跟主人一样都是天选之人！主人现在正在与兔子公爵对峙，我可以带你去见主人，不过你要把手中的神力碎片，给我！” 兔子公爵……对峙？ 沈言注意到，女人两次提到兔子公爵。大概率，这兔子公爵应该就是这个境域的境主。 沈言咀嚼着女人说的话，她口中的主人，正在跟兔子公爵对峙，这就是兔子公爵宁愿舍弃一部分力量，也不愿被找到的原因么…… 两个人对话，在精神层面只是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在外人看来，沈言也不过是呆愣了片刻。 这就导致，沈言已经开始思考境主的状态时，白夜还停留在境主主动切断联系的那条信息上。 白夜问：“接下来怎么办？” 沈言回过神来，转头看向白夜身后的红衣女人：“没关系，有人知道境主在哪。” “你是说——她？” 白夜循着沈言的目光看过去，红衣女人站在自己身后，一副弱不禁风楚楚可怜的样子。 不过白夜却并没有怀疑沈言的判断，只是问道：“接下来怎么做？” “你去看着张海波，剩下的交给我。” 沈言一边说着，径直走向红衣女人。 女人昂着头，略带审视的目光看着沈言，一边开口说道：“带着你手中的神力碎片，交给我的主人。看在你也是天选者的份上，主人会给你应有的赏赐。” “行了，别演了。” 沈言毫不客气的打断了女人的话：“你口中那个主人，的确牵制住了这做境域的境主，但恐怕还不足以对境主造成多大的影响。” “甚至，很有可能你的主人现在已经自身难保了。” 女人冷笑：“荒谬！如果不是主人在与兔子公爵对峙，兔子公爵又怎么会选择割裂这一块神力碎片？” “如果境主感觉自己的存在受到威胁，它早就第一时间将这些散布在四处的灵能之核全部收回了，是不可能任由这部分力量散落在外的。” 沈言抛了抛手中的红色晶体，一边说：“至于他为什么选择割裂这部分灵能之核，我猜它是在害怕。” 女人眼睛眯起：“害怕……怕你吗？” 沈言摇了摇头：“严格意义上来说，它的确应该怕我，只是它应该感应不到我的存在，令它真正产生恐惧的，是我将灵能之核提取出来的那一刻还在场的其他人……” 这个时候，白夜跑了过来：“医生，张海波不见了！” “啪！” 沈言一把握住灵能之核：“居然这么机敏，倒是小看了他。” “你早就知道他有问题？” 沈言摇摇头：“谈不上早知道，我也是刚刚才想通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那个私家侦探的日记吗？” 白夜皱眉：“是食腐者境域的那次？” 沈言点头：“李铭作为私家侦探，接收到一个委托，去调查融创新城的公寓，其中委托人让李铭调查的失踪的男朋友，就叫张海波。” “我想，张海波应该是第一个进入这座兔子公爵乐园的人！” 一边说着，沈言一边看向红衣女：“而你所说的那个主人，应该就是食腐者。” 红衣女：“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在来到这里之前，是不是也租住过融创新城d座的2013号房？” “你……你怎么知道？” 沈言挥手将白夜的短刀向女人身上砍过去。 在女人惊恐的目光中，短刀竟然像是砍中了幻影一般，从她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你其实，肉身早就已经死了，现在不过是由食腐者用灵能维系的灵体罢了。” 她的肉身，早就化成了融创新城广场上那巨大的肉须藤蔓的一部分，被沈言彻底污染了。 “我……死了……” 女人的灵体出现一阵水波一样的波动，她表情变得狰狞起来，然而就在她彻底陷入疯狂之前，沈言看到她脑袋上的红线颜色猛然加深了一丝，随后这红衣女就像忘记了什么一样，重新变得平静起来。 看到这里，沈言并没有再去说什么，而是在女人面前晃了晃红色晶体：“带我们去见你的主人，我想他一定很需要这个！” 女人再次恢复的之前傲慢的表情：“算你识相！等你献上神力碎片，主人一定给你最高的奖赏！” 沈言与白夜对视一眼，苦笑着摇摇头。 两个人跟着红衣女人往游乐场中心那座巨大的摩天轮所在的位置跑去。 穿过一片灯光昏暗的广场，很快就看到，一个身高十数米，身躯接近透明的中年胖子，正在与一个带着绅士帽的巨大的兔子玩偶进行角力。 “主人！” 红衣女看到胖子的瞬间，欣喜的飞奔过去，一头扎进了他透明的身躯中。 在他肚子的位置，沈言看到还有十几个与红衣女相似的人，满脸痴狂的抬着头，双手举起，做着与胖子相同的动作，就像所有人的力量都汇聚到了这个巨大的透明的胖子身上。 白夜看清了胖子的脸，忍不住惊叫出声：“孙叶……怎么会是他……” 第三十七章 第四方势力 难怪白夜惊讶，孙叶可是曾经融创新城d座2013的房东，也是融创新城境域事件的境主！ 原以为融创新城境域事件已经解决了，没想到作为境主的孙叶，竟然又出现在了这里。 白夜看着对峙的孙叶和巨大的兔子，忍不住问：“一个境主，可以进入别人的境域吗？” “理论上是不行的，境主的生命形式已经与正常人不一样了，境域就像套在境主外面的壳或者说是一栋独特的房子、领地。” “没有人可以带着自己的房子，挤到别人家里去！” “除非……” “除非什么？” 沈言眯起眼睛，紧紧地盯着孙叶庞大的身躯，缓缓地说：“除非境主甘愿扔掉自己的境域，以‘人’的生命状态，潜入。 “但这种方式极为危险，没有境域的境主，在其他境主的眼里，就像脱了壳的螃蟹，是增强自身力量最好的补品！” 孙叶为什么这么做？ 这相当于将自己洗干净送到了饥饿的老虎的嘴边。 眼下孙叶看上去还在跟兔子公爵对峙，但沈言已经能清晰的看到，属于孙叶的精神灵能正不断的往周围的环境中逸散。 而这环境，就是兔子公爵的境域！ 相当于兔子公爵将孙叶压制在这里，然后用境域不断的蚕食他的力量。 即便孙叶的肚子里有十几个灵体再给他提供精神灵能，他也坚持不了太久。 “现在两个境主都出现了，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现在他们两人陷入了对峙，我们只需要让这种状态保持下去就好。” 沈言看着逐渐吃力的孙叶，又看了看巨大无比的兔子公爵：“想办法削弱兔子公爵的力量！” 白夜掏出电磁枪：“怎么做？直接攻击吗？” “不，不要去拉仇恨，这里是它的境域，如果让它记恨上，我们很难脱身。” “不过我们既然来到了这里，就相当于进入到了主人家的房子，这样一来削弱主人家力量的手段，就太多了——” 一边说着，沈言拉着白夜往远处一个亮着灯的娱乐项目跑去。 这些亮灯的娱乐项目，都是存在兔子公爵分裂出来的灵能核心的，相当于兔子公爵力量的一部分。 现在兔子公爵本体与孙叶进行对峙，无暇顾及其它区域，趁着这个机会去掠夺它分裂出来的灵能核心，也是削弱它力量的方法！ 白夜跟着沈言跑到大摆锤娱乐区，二话不说直接开枪开始搞破坏。 之前按部就班的体验游乐项目，就是为了探寻境主的逻辑，好将境主从第四状态拉出来，然而它现在与孙叶对峙，早就从第四状态中脱离了出来。 两个人自然不需要继续按部就班的去体验了。 充满电磁力的特殊子弹不断从白夜的电磁枪中射出，很快就将这硕大的锤体游乐项目轰断了横梁，中心最大的游乐仓都从摆臂上脱落下来。 蛮横又粗暴的手段，刺激到游乐仓中的精神灵能，很快掉落到地上的大锤模样的游乐仓开始扭曲起来。 就像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尽情的揉捏这游乐仓，让这个破旧的金属仓不断发出刺耳的金属扭曲的声音。 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大锤形状的金属仓被捏成了一个扭曲的金属人偶，三米高的金属人偶顶着硕大的锤头，向沈言与白夜冲撞过来。 沈言手拿白夜的短刀，跟金属人偶对冲过去。 黑色的雾气在沈言与金属人偶中间形成雾状的缓冲带，人偶的每一个动作吹拂起雾气，雾气瞬间就会反映到沈言的身上，让他的身体及时的做出反应。 只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对冲，错身而过之后金属人偶扭曲的双腿已经齐根断开！ 切口平整光滑。 紧接着沈言挥手拍击在人偶的头顶，黑雾汹涌而出瞬间将其笼罩。 在人偶的挣扎之中，一枚比之前的晶体稍微小了一圈的血色水晶被沈言提取出来。 白夜忍不住问道：“这么一枚灵能之核蕴含的力量，对于兔子公爵来说，是多还是少？” 沈言将晶石放进口袋，他环顾了一下四周，这个游乐园的广阔，超出了他曾见过的所有境域。 “大概……几十分之一？” 白夜皱眉，这样的削弱，对于兔子公爵来说有意义吗？ 恐怕他们费这么大力气，截获一枚灵能之核的时间，兔子公爵早就从孙叶的身上收回来了。 甚至可能得到的更多。 “那我们做的这些……意义是什么？” 沈言没有回到白夜的问题，而是反问道：“还记我们是在那遇到的张海波吗？” “保安室？” “又是在哪遇到的红衣女？” “还是在保安室……” 沈言接着问：“他们一个是孙叶的境奴，一个身份不明，但可能比孙叶好要更早的来到这里的人，在孙叶与兔子公爵对峙的关键时刻，他们两个为什么要去保安室？或者说，保安室有什么值得他们冒险的东西？” 白夜回想起自己与沈言刚进入游乐园时的场景—— 空无一人，就像鬼蜮一样的游乐园，连个像样的电灯都没有。所有的娱乐设施都是关闭的……不对！ 那个时候所有的娱乐设施都是关闭的！ 直到他们把门票交给了一个奇怪的保安大爷，大爷打开了电闸，才有零零散散的几个游乐项目被重新启动起来。 “灵能之核只存在于启动了的项目里，项目是由大爷启动的——他们的目标是那个大爷？” “准确的说，应该是大爷手中的钥匙！” 沈言把玩着手里的两枚灵能之核：“红衣女已经明确的说了，她的目标是神力碎片，就是我们说的灵能之核。这东西是境主精神灵能的结晶，被孙叶拿到可以瞬间恢复一部分力量。” “不出意外的话，张海波的目标应该也是这些灵能核心。” 沈言回想起自己第一次提取出灵能核心时，张海波就曾无声无息的潜入到自己的身后。 “除了我们以及孙叶之外，还有一群人也在收集这个东西！” “我们一起收集，必然会加快境主力量的衰弱，不过我更关心的是，这个神秘的第四方势力，来到这里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第三十八章 魂兮魂兮 “不管他们想要做什么，我们争取将更多的灵能核心握在手里，就能以不变应万变！” 确定了行动目标之后，沈言与白夜合作，又突袭拆解了两个娱乐设施。 一个是与大摆锤类似的海盗船，还有一个是跳楼机。 海盗船上，有一副海盗电影的宣传海报，沈言与白夜强拆海盗船时，海报中的海盗便跳到了现实中。 那是一个介于虚幻与现实之间的怪物，比旋转木马那十二匹人马还要难缠，但还是被沈言找到机会，直接用黑雾污染了整个海盗船，将灵能之核提取了出来。 相较于海盗船的简单粗暴，跳楼机就显得危险的多。 其中最主要的原因，便是之前无往而不利电磁枪，子弹耗尽了。 面对几十米高的跳楼机，沈言与白夜妄图复刻之前直接破坏的路子，却发现根本无从下手。 总不能两个人拿着两把短刀，去一点一点砍吧？ 失去了吸引怪物的有效手段，两个人不得不再次回归到主动深入其中，触发侵蚀的老方案中去。 【你会看着自己，从高空坠落】 这是传单上对于跳楼机发生意外的描述。 乍一看似乎没什么问题，毕竟跳楼机本身就是一个类似蹦极的运动，但是如果将这句话与其它项目进行比较，就会发现这句谶语最关键的地方在于——‘你看着自己’。 在一个没有镜子的地方，怎么才能看到自己？ “每一句谶语都预示着这个项目危险的表现形式。” 白夜分析道：“大摆锤，会死于头颅爆裂，旋转木马身后会出现诡异的人马虚影，这个看到自己的跳楼机……” “总不能是灵魂出窍吧？” 没想到沈言听了白夜的话没有反驳，反而凝重的点了点头。 白夜皱眉：“……灵魂，这东西真的存在吗？” “要看你怎么定义了，”沈言抬头仰望着数十米高的跳楼机，一边说：“想我们之前遇到的红衣女人，她身躯早就被食腐者化成了自己的养分，后来被我们清理掉了，但她的精神灵能还脱离身躯存在着。” “这就符合我们广义上对‘灵魂’的认知。不过她是依托于孙叶的力量，而存在的。” 白夜看着硕大无比的跳楼机，沉声问道：“你觉得，这个东西真的能把我们的‘灵魂’从身体里剥离出来？” 灵魂……尽管亲眼见过了红衣女人的存在，尽管裂隙出现之后大家旧有的科学常识不断地被打破，白夜在说这个词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了难以言说的荒谬。 发展了数百上千年的近代科技文明，最后还是要不可避免的妖魔鬼怪的神话之路吗？ “这样的问题，不试试永远无法给出答案。” 沈言一边说着，随手将短刀递还给白夜，头也不回的往跳楼机准备平台上走去：“你在下面看着，我去试一下！” 白夜看着沈言的背影欲言又止。 她知道遇到这种情况，沈言上去试水是最稳当的方法。自己作为普通人，这个时候还要强出头，就是在添乱。 “……当心。” 白夜握紧了手中的短刀，又将治安局配发的便携式灵能检测仪取了出来对准了跳楼机，进行分析采样。 沈言全身被黑雾包裹，小心翼翼的坐到跳楼机的安全座椅上，然后按照步骤系上安全带。 随着一阵机器的轰鸣声，像坐电梯一样缓缓升空。 等到升至最高处，沈言伸着头往下看，白夜已经只有拇指大小了。 他的头顶开始亮起倒计时—— “5” “4” “3” “2” 沈言全身肌肉紧绷，精神高度集中起来，他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跳楼机上，身上的黑雾甚至开始沸腾翻滚。 “1！” 随着最后一个红灯亮起，跳楼机失去所有的束缚，以自由落体之势飞快的向下坠落！ 沈言只感觉一阵失重感传来，紧接着自己竟然飘了起来。 他低头向下，看到另一个‘自己’坐在跳楼机上向下坠去。 “我的身体——” 不足几个呼吸，没有丝毫减速的跳楼机经历过数十米的自由落地狠狠地撞击到地面上。 “轰——” 一阵尘土飞扬，伴随着浓稠的血花四处飞溅！ “医生！！” 沈言看到白夜扔下手里的东西，惊叫着向坠落下去的自己飞奔过来。 他只感觉心脏一阵抽痛：“我的身体……就这样摔碎了？” 沈言本能的挣扎起来，他要亲眼下去看看‘自己’到底怎么样了。 然而随着他的动作，身上突然传来了触电的酸麻感，沈言转头，看到那些缠绕在身上的黑雾竟然随着自己的动作从自己的身上脱离开来。 他已经探出去了半个身子，但他上半身的黑雾却留在了原地，凝聚成上半身的样子。 “小丑的力量离体了……不对！” 沈言猛然惊醒：“小丑的力量一直就在我的身体中，若要离体的话，早该在下坠的时候就分开了才对！” 【旋转的木马，当你像个骑士一样雄视前方时，他也在贪婪的注视着你的后脑】 “背后的人马鬼影只是幌子，真正施加侵蚀之力的，是顶棚的那幅画……” 【大摆锤，敲碎游客脑袋的锤！】 “锤碎游客脑袋的不是锤子，而是那双看不见的手……” 沈言皱眉：“谶语看上去预言了每个项目将会遭遇的意外，但它提到的东西其实全都是表象，甚至是误导……” “看到自己的身体，从高空坠落……看到自己这是表象，误导……它误导什么呢？” “如果我的灵魂没有离体，我现在看到的都是假象，那它给我呈现这个假象，最希望我做的是什么……” 而这一切，在白夜的视角看到的确实另一个画面—— 她看到沈言小心翼翼的系好安全带，闭上眼睛等待跳楼机升空，然而等了十几秒跳楼机却毫无动静。 就在白夜以为机器出现故障的时候，她惊恐的看到，一个白色的影子从沈言的身上站了起来。 与沈言长得一模一样的白色影子，焦急地站在自己的身体上，甚至还在挣扎着要把双腿从身体中拔出来。 第三十九章 新觉醒者 苍白的影子，脸上带着生动的表情，就像给沈言拍了一个褪色的投影。 也是在这个白色影子出现的那一刻，白夜看到仪器上检测到的灵能数值疯狂波动起来。 “这就是‘灵魂’吗？” 白夜看着沈言身上冒出来的苍白的影子，总觉哪里不太对。 如果是灵魂的话，之前的红衣女人看上去与正常基本没有什么区别，为什么沈言的灵魂却变成了纯白色？ 白夜尝试着呼喊和挥手，想要引起沈言的注意，然而那苍白的人影像是没有注意到她一样，没有任何反应。 她眼睁睁地看着，那白色的影子逐渐从沈言的身体上脱离出来，甚至有黑色粘稠如石油一般的物质，黏连在白色魂影和他的身体上，随着魂影的挣扎不断从他身上脱落。 感觉到情况不对的白夜，立刻放下手中的检测仪，提着两把短刀向跳楼机平台上跑去。 现在机器还没有升空，如果她发现沈言真的出了问题，可以用手中的短刀破坏掉沈言的座椅，将他强行带走。 然而就在白夜靠近沈言时，一股强烈的警兆刺痛了她的太阳穴，白夜全身的寒毛在一瞬间立了起来，她想也不想的身体猛然向后翻倒—— “嗖——嘣！” 一根漆黑的精钢箭矢从背后射来，擦着她的头皮狠狠的盯在了前面的青石地板上。 “哎呀呀，还以为谁在跟我们抢东西，居然是一只动作这么灵活的小猫咪，嘿嘿，捡到宝了~” 一个穿着披风，带着礼帽，还带着一副金属面具的怪人，站在不远处攀延项目的墙上，带着白手套的右手还在把玩着一根黑色的箭矢。 很明显，刚才那根差点贯穿白夜脑颅的箭矢，就是他射过来的。 白夜伏在地上，握紧双刀，警惕地看着墙上的怪人：“什么人，敢袭击治安局警员？” “治安局的警员……难道不应该是特事局的上校吗？” 怪人玩味的看着白夜，手中的黑色箭矢像转笔一样上下翻飞。 白夜沉声问道：“你到底是谁？” 怪人面具男没有说话，只见他左手裂开，变成暗红色的触须，随后触须很快就相互纠缠凝聚成了一把造型奇异的弓弩。 带着白手套的右手抓着黑色的箭矢搭在触须缠绕而成的弓弩上，瞬间激射而出！ 这一次白夜看清了怪人的动作，尽管这支弩箭激射而来的速度更快更急，白夜还是提前做出了反应。 她身躯向右侧翻滚，双手握紧短刀尽力向右侧奋力劈砍—— “砰！” 双刀狠狠地斩在了黑色弩箭上，黑色箭矢瞬间被劈飞，巨大的力道反馈到白夜身上，差点震裂她的虎口。 面具怪人看了一眼被砍成三节的精钢弩箭，面具下的双眼爆出贪婪的精光：“好刀！” 说话间，他直接从高墙上跳了下来，背后的披风展开，就像旧时代电影里蝙蝠侠的滑翔翼，让他在空中俯冲着向白夜袭来。 还在半空中，面具男诡异的右手血肉蠕动，触须缠绕之间一柄完全由肉须组成的血色长枪凝聚出来！ 面具男裹挟俯冲之势，来到白夜身前，长枪爆刺而出！ 硕大无比的猩红枪头穿透空气发出阵阵爆鸣，枪尖未至，挤压的空气已经将白夜的头发吹得向后散开。 危急关头，白夜再次展现出惊人的近战技巧，她在间不容发之际，将双刀交叉，垫在了额间。 枪尖狂暴的点杀，撞击到刀刃上，竟发出一声激烈金属交鸣。 白夜就像被一辆小车撞到，整个人倒飞出去七八米的距离，又在地上翻滚了几圈才终于化解掉撞击的力道。 白夜半跪在地，依靠短刀支撑着身体才没有倒下，但双臂与手腕传来的剧痛，让她的情绪不断下沉。 打不过！ 甚至完全没有招架之力。 尽管自己的技艺要比面具人强上不少，但他展现出来的力量与速度，已经是完全非人的级别。 “这就是能力者的力量吗？” 说话间，白夜忍不住咳出了血，只是刚才一击，虽然被她用双刀挡了下来，但强横的力道已经震伤了她的内脏。 “哎呀呀，吐血了呢，可怜的小猫咪。” 面具男怪笑着向白夜走过来，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你看看你，曾经在特事局高高在上，没想过会落到这样的下场吧~” 面具男一边说着，伸出长枪挑起白夜的下巴，白夜内脏受伤，全身肌肉颤嗦，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 他似乎很是享受这样居高临的感觉，那左手扭曲成的长枪，贴在白夜修长的脖颈上，就像打量货物一般左看右看。 “野性难驯的小猫咪，卖到别的城市，肯定会有很多大人物喜欢~” 白夜看似毫无反抗之力，任人宰割，实则用余光暗中观察着沈言那里的动向。 此时那个苍白的影子，似乎在挣扎了一会儿之后明白了什么，已经不在想着从原本的身体里挣脱出来，而是缓缓的坐了回去。 而那向石油一样粘稠的黑色液体，重新将苍白的魂影容纳。 沈言坐在座椅上，眼皮不断的跳动，随时都会醒来。 面具男挑着白夜的下巴，打量了一会儿，也发现了沈言的异常。 “哎呀呀，被你这小妖精迷惑，差点忘了正事~” 他随手撤下几根肉须，缠绕的白夜的身上，将其捆缚起来，径直向沈言走去。 白夜虽然不知道沈言遭遇了什么，但也能看得出来他现在正值关键时刻，就算沈言有滔天的本事，现在对于外界没有任何反应的他一旦被面具男近身，恐怕也只束手就擒的命。 白夜甚至怀疑，就算面具男将沈言绑完了，他有没有感觉到都不一定！ 必须要拦住他！ 心中下定决心，白夜被束缚住双手手腕按照某种特定的频率相互撞击几下，很快一股强大的电流从她双手的手腕处激发出来。 “嗞——” 冒着蓝光的电光在白夜全身游走，电的她浑身抽搐，毛发直立，但电流同样也击打在将她绑起来的肉须上。 不过一个呼吸的时间，白夜身上传来焦糊的肉香，那七八根红色的肉须瞬间瘫软脱落。 面具人听到电流声急忙回头，却只见两柄泛着寒光的短刀迎面砍来！ 第四十章 露面 十字交叉的双刀，锋锐无比的寒芒让面具男身上的肉须都颤抖起来。 他本能的撩起左臂幻化的长枪横砸过去，然而却被轻而易举的切成了两节。 面具男睚眦欲裂，在刀锋临身之前，他拼尽全力将剩余的半截手臂扭曲成盾牌的形状顶在了身前—— “哐——嗤——！” 先是一声金属交响，随后刀锋入肉，白夜持着双刀与面具人错身而过，随即失去全身的力气成了滚地葫芦。 而在她身后，面具男左臂完全由肉须扭曲成的小圆盾被切成了四片，随着他身体一个踉跄，左半边的从肩膀到腹腔，竟然全部从十字切口的位置滑落到了地上！ “咳……嗬嗬……” 失去了半个肺叶，面具男呼吸起来就像拉破风箱，从侧面看甚至能看到他暴露到空气中的那颗紫黑色的心脏。 “bitch！” 面具男转过身，两脚将白夜手中的短刀踢飞，他身上不断有肉须从伤口处冒出来，扭曲组合成新的身躯。 “我一定要把你做成做恶心的玩具！把你卖到下城区最混乱肮脏的贫民窟里！” 面具男愤怒的吼叫着，压抑的愤怒让他的声影变得尖锐。 他用戴着白手套的右手，捏着白夜的脖颈将她提了起来。 白夜已经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 她看到随着肉须不断修复面具男的残躯，他身材也开始缩水，身形逐渐消瘦，合身的衣服也变得宽大起来。 空旷的就像罩在了一具骷髅上。 “不过在此之前，我将是你第一个顾客。” 面具男打量着白夜凹凸有致的身躯：“用你的身体，来补偿你犯下的罪过吧——” 无数张着口器的触手，从面具男刚刚修复好的左臂上分裂出来，向着白夜蔓延过去。 就在此时，一根黑色雾气组成的绳索，拴着一把短刀向链子刀一样从远处射来。 面具男冷哼一声，抓着白夜做挡箭牌，直接向短刀顶了上去。 不曾想，这拴着短刀的黑色绳索，却像手臂一样灵活，竟然在即将刺穿白夜身体的那一刻瞬间收力，甚至还绕到了另一侧对着面具男的手臂挥砍下来。 黑色雾气凝聚的绳索轻而易举的将面具男左臂从手肘处切断，随即又在白夜身上缠绕一圈，拉着她迅速后撤！ 沈言拉扯着黑雾将白夜拽到自己身边，扶着她靠在自己肩上：“不好意思，遇到了点意外。” “还撑得住吗？” 白夜苍白的脸上冒着虚汗，强撑着身体说：“我要是死了，得申报烈士。” “嗯……这恐怕很难，我们这个部门可是不对外公布的，就算是烈士，你的档案也只能封存起来。” “……我觉得，我还能再抢救一下。” 壮烈之后不能登报，如锦衣夜行。 “那真是太遗憾了。” 沈言从白夜的小挎包里取出应急药物，塞到白夜的嘴里，让她坐在地上休息。 这才站起身来，仔细打量起了不远处的面具怪人。 面具怪人不是没想过在沈言照顾白夜的时候展开偷袭，只是每当他心里浮现这个想法，身体就会给他发出强烈的警兆。 这种像野兽一般的警觉，是他在获得超凡力量之后出现的，这种能力让他避过了好几次危机，面具男对此早已深信不疑。 而眼前这个瘦弱的男人，给自己造成的危机感，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面具男看着眼前这个浑身冒着黑气，身形瘦弱的男人，试探地问：“你也是新人类？” “新人类？” 沈言有些无奈的歪了歪脑袋，又是一个新的称呼啊。 世界上每场变革刚刚开始的时候，总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没有统一的认知和称呼，反而是这些问题中最微不足道的部分吧。 “如果你说的是这个的话……” 沈言挥了挥手，一团黑雾在他手中凝聚，就像撒娇的狗子在他摊开的手掌上盘旋撒欢。 “那我勉强应该算是。” 面具男试探的说：“作为新人类，我们应该才是同类，不是吗？” “普通人，像你身后那个女人一样的人，过不了多久就会与猪羊无异！我们新人类，必然会成为世界真正的主宰——” 沈言森然一笑：“说的不错。” 面具男欣喜：“你我同胞，断然不会因为一头牲口，而内讧对吗？或者你把那个女人给我，我介绍你加入我们新人类的大家庭……” 沈言摇摇头：“新人类我是认同的，只是你这样的……” 沈言指着面具男一身扭曲的肉须，还有那隐藏在披风下干瘪丑陋的身体，鄙夷的说：“像你这样恶心的东西，也配自称是‘人’？” 面具男语气一滞，随后又用更谦卑的语气说：“与您相比，我自然不配……可在我们的大家庭里，远比您还要强大完美的存在也不在少数……” “我可以介绍您加入我们，只要您放我一条生路——” 话音未落，面具男突然向沈言冲了过来，在此途中他身上的衣衫逐渐破碎，内部完全由肉须构成的身躯彻底暴露出来。 肉须在他身上像蠕虫一样扭动，全部向着他的左手聚集，他本就消瘦的身体肉眼可见的再次干瘪起来。 而与之相反的，是他的左臂在不断的扭曲壮大，最后一个超过半人大小的巨型斧头在他的左臂成型。 面具男干瘪的身躯，拖着巨大无比的斧头冲到沈言跟前，当头劈下！ 沈言冷笑一声，大量黑色雾气迎着面具男冲刷过去。 沈言身上的雾气没有面具男肉须扭曲而成的武器凝实，但胜在渤大，就像深不见底的寒潭之水，不会再正面硬抗，却又无处不在。 面具男的大斧劈开一层雾气，却又有千百缕雾气重新缠绕上来。 紧紧一个回合，面具男便感觉自己陷入了泥淖，又像掉进了暗流汹涌的深潭，纵使自己有无穷的力量，面对这诡异的雾气竟然毫无办法。 雾气笼罩了面具男，攀附在他的身上，丝丝缕缕的往他身体内浸染。 很快，这具干瘦的身躯就燃起了黑色的火焰。 “啊——！” 火焰中挣扎扭曲的身影，传来痛苦的哀嚎。 沈言却没有看他一眼，反而随手揉捏了一小团黑雾，将其捏成标枪的形状，对准极远处的一个黑点投射而出！ 在距离沈言战斗地点上千米外的草丛里，无数肉须如蚯蚓一般从底下钻了出来，重新凝聚成不足半尺高的面具人。 然而还没等他松口气，一根燃烧着黑色火焰的标枪从天而降，瞬间将其钉在了地上。 面具人身上的肉须扭曲，想要逃离，却被标枪上的火焰全部吞噬。 …… 与此同时，在游乐园过山车的所在地，犹如巨大的金属蜈蚣一般的怪物轰然倒塌，一个穿着白色西装，带着魔术帽的男人从过山车变成的蜈蚣怪物头顶跳了下来。 他的手里攥着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晶体。 “这应该是所有灵能核心中，最大的那一块了。干得不错，魔术师先生。” 一个背着书包，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拿着一台掌上电脑，双手疯狂的操作着什么，一边说：“不过我要告诉大家一个坏消息，就在刚才，我们的‘千手’，生命体征消失了。” 第四十一章 捉迷藏 “喔是吗？那个恶心的家伙终于死了吗？” 高中生身后一个红头发，穿着紧身衣，身材火爆的女人娇笑着说：“这可真是个好消息！” 少年微微皱眉：“这么说不太好吧，千手怎么说也是我们的队友……” 名叫炎姬的红发女人娇笑着搂住少年的肩膀：“小弟弟还真可爱呢，姐姐告诉你……在这里，可不是所有人都会把你当队友的呦。” 炎姬指了指在场的几个人：“他们呀，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坏家伙，只有姐姐我才是真心待你的队友……” 说话间，炎姬还舔了舔自己的烈焰红唇，在少年的耳边吹出了热气，瞬间少年耳边的头发就烧焦了。 “炎姬倒是不吃人，她就是吸髓，”一个长相阴柔，穿着紧身衣的高瘦男子调笑道：“而且，专吸这种小正太的髓~” “要不然呢？吸你的吗？” 炎姬翻了个白眼：“我对蚕蛹过敏。” “你特么——” 一直坐在一旁，全身用破旧的黑色袍子包裹起来的人咳嗽了一声：“好了，别发骚了，说正事。” 这个人一出声，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要跟炎姬比划一下枪法的男人停下脚步，魔术师收起了灵能之核，就连炎姬也神色郑重起来。 所有人都向他看了过去。 “千手不听劝告…咳咳…执意要去跳楼机那里试一试别人的深浅，死有余辜，咳咳……” 裹在袍子里的人身体似乎出了问题，他只要一开口，就忍不住的咳嗽，随着他咳嗽不断有红色的种子从他嘴里喷出来。 看到这些种子，几个人都颇为忌惮的后退。 始终沉默的魔术师突然开口问道：“指挥大人，您说的那个人真的有那么强吗？” 黑袍人转过头，露出半张裹在兜帽下的脸，令人感到诡异的是，他这露出来的半张脸上长满了粗糙的树皮，下巴的位置甚至还长出一根嫩叶。 黑袍人粗糙的嗓子开口说道：“还记得一年前，10号城市天华生物实验室疯人院事件吗？” “当年天华生物的人接到了一个特殊的病人，对外宣称是一个严重的精神分裂患者，但那个时候天华生物其实是专门研究基因工程的……” “最令人不解的是，当时这个人被关在一个金属铅打造的棺材里运来的！” 魔术师听到这些话，脸色逐渐变得凝重起来：“金属铅打造的棺材……是为了防止他的精神辐射向外扩散？一年之前他就已经拥有了精神灵能？” 黑袍人点点头：“这个人被送进来三天之后的午夜，整个天华生物方圆三公里的园区，直接变成了一片陌生的精神病院。原本研究基因工程的那些专家学者们，全都成了疯子。” 炎姬惊骇出声：“这……这不就是境域吗？” “这么说他早就堕落成境主了……可他怎么还能像正常人一样，甚至加入了特事局？” 所有人都知道，境主是觉醒失败的产物，他们精神极端，人格扁平，精神世界比精神病人还要混乱。 尽管境主的精神灵能远比正常的觉醒者强大，但仍旧不能忽略他们是精神扭曲的怪物的事实。 而且堕落这种事，往往是不可逆的。 黑袍人摇摇头，不确定地说：“他现在的状态很奇怪，身上那股混乱的灵能波动几乎消散了，而且记忆似乎也出了问题。” “我制作的傀儡用的都是我自己的容貌，他甚至没有认出我来。” 黑袍人怪笑了几声，站起了身。 “好了，不说他了。” “兔子公爵乐园，十二个游乐项目，我们已经破解其中八个，其中精神灵能波动最强的过山车也落到了我们手里，可以去执行下一步计划了。” 拿着掌上电脑的少年抬起头，道：“指挥，以我们现在获得的灵能之核，如果执行下一步计划，最多解封兔子公爵73%的封印区，无法保证我们要的东西就在这73%的解封区里。” 黑袍人摆摆手：“剩下的四个灵能之核肯定落到那个疯子的手里去了，短时间内我们没有夺回来的希望，就按照我说的做吧。” “只要他还想清理掉这个境域，那他手里的灵能之核早晚会被兔子公爵注意到的！” …… 另一边，沈言随手灭杀了面具怪人，白夜服药休息一段时间之后也终于缓了过来。 原本她就只是被面具男震伤了内脏，加上脱力，看起来像是要死了一样，其实伤势并不严重。 服用了特事局研制的特效药，内脏的伤势得到缓解，在休息一会儿之后，白夜也算勉强能自由行动了。 白夜：“接下来去哪？” 沈言看了一眼四周，发现远处原本亮着灯的几个娱乐区，现在全都漆黑一片。 “哪也不用去，其它地方已经被别人解决了。” “被人解决了？是张海波那帮人？” 沈言点点头：“这帮人早在很多天以前，就已经来到了这里，他们一直在收集灵能之核，那些没有被启动的项目，应该不是电力不足，而是早就被他们攻破了。” “他们处心积虑的收集灵能之核……这背后的目的恐怕没那么简单。” “不管怎么说，境主的力量总算得到了削弱不是吗？” 白夜拍了拍沈言的肩膀：“我们的任务是清理境域，境主的力量遭到削弱，对于我们来说也是好事。” “至于另一帮人幕后的小算盘，总要暴露的时候！” “特事局不只有我们两个，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沈言转过头，看到白夜苍白着脸站在自己右边，一只手搭在自己的肩膀上。 看着她一脸疲态，还在强撑的模样，沈言笑了笑：“当然，至少我身边不是还有队长您吗？” “少油嘴滑舌，走吧，去孙叶与兔子公爵对峙的那里看看，如果境主的力量还是没有得到削弱，我们就呼叫支援。” “队长不想当烈士了？” “等哪一天，我们的事迹可以被拿出来宣扬的时候再说吧。” 沈言搀扶着白夜，一边斗嘴，一边往游乐园中心的位置赶去。 两个人走到半路，四周的景物突然变幻起来。 甚至地面开始晃动，建筑物开始倒塌，无数灰泥色的墙壁在面前拱出地面。 一座巨大的迷宫，凭空生长出来！ “境域的精神磁场变了！” 沈言搀扶着白夜站在原地，抬头看向远处巨大的兔子雕像。 在他的特殊视线里，四面八方粉红色的精神灵能向那里汇聚，兔子雕像头顶一颗完全由精神灵能聚合而成的光源如煌煌大日一般升了起来。 “啪嗒！” “啪嗒！” 迷宫通道前方的拐角处传来清脆的脚步声，一个半人高的小兔子从墙角探出了身子：“找到你了——” “跟公爵玩捉迷藏吧，奖品是——你的命！” 第四十二章 盗贼与物主 半人高的小兔子，带着一顶黑色的礼帽，人立在墙角，它的眼睛被剜掉了，露着两个漆黑的洞，脸上挂着怪异的笑容。 “公爵大人大发慈悲，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躲藏——” “10” “9” “8” “……” 眼看着这个怪异的兔子，自顾自的开始了倒计时，沈言与白夜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荒谬。 沈言阴沉着脸：“境域与境主的逻辑链，在刚才已经完全变了。” 如果说之前的境域是一个暗藏杀机的游乐场，所有致命的危机都隐藏在一个个娱乐项目里，只要你不去触碰这些道具，至少还能暂时安全。 然而就在那粉红色的精神太阳升起的那一刻，规则已经全变了。 境主亲自下场与游客玩游戏，从被动转变成主动，就像暗藏杀机的游乐园变成了大逃杀现场！ “是张海波那帮人做的？” “暂时还不清楚。” 沈言将一团黑雾捏成标枪，对准白兔子扔了过去！ “嗖——” 黑色标枪瞬间将白兔子洞穿，然而它身上荡漾起一层粉色的波纹，胸口的大洞便弥合起来。 白兔子不紧不慢的报着倒计时，没有受到丝毫影响。 “4” “3” 白夜看向沈言：“怎么办？” “先躲起来！” 沈言将白夜整个扛在肩上，看了白兔子一眼，直接向背后的迷宫中跑去。 “2” “1！” “躲好了吗？” “跑跑，蹦蹦，跳跳，小羊在哪里？” 沈言扛着白夜，在迷宫里飞奔，耳朵后面却总是坠着那个古怪的童音。 “出来，快出来~我看到你们了！” 无论他速度多快，哪怕借助黑雾的力量翻过墙壁，以接近直线的方式奔跑，那笑嘻嘻的童音一直追在身后。 白夜被沈言扛在肩上，正好可以看到沈言背后的情况，经过几分钟的追逃，她发现无论迷宫拐角之间的距离是长还是短，在沈言躲进下一个拐角之前，那个没有眼睛的白色兔子，总是能及时出现在上一个拐角处。 保证两个人每次躲进下一个视线盲区之前，都会被它看在眼里。 白夜突然开口：“这样下去不是办法，你不可能一直扛着我跑下去，我们早晚会被追上的！” 沈言扛着白夜奔跑，没有丝毫停顿的问：“队长有什么建议吗？” 白夜看到白兔子在前一个拐角再次被甩开，认真地说：“在你躲进下一个拐角的时候，把我放下来，自己继续往前奔跑。” “队长还是想当烈士啊。” “你这家伙……”白夜用力拍了一下沈言的肩膀：“我没跟你开玩笑，你需要一个人去试探变动之后的规则，至少要弄清楚被抓到之后的侵蚀方式是什么……” 沈言随手一巴掌拍在了白夜的屁股上：“别乱动！” “……混蛋！都这时候了，你还占我便宜！” “不好意思，这个姿势拍顺手了。” 白夜：“……” 沈言面色不变，说：“就算是探路石，你也没有必要亲自上。这个秘境里，可不只有我们两个人！” “……你是说，张海波那帮人？可你知道他们在哪吗？” 沈言目光微沉：“不出意外，这境域规则突然改变，就是这帮人做的手脚。不过我要找的不是他们，别忘了，孙叶可是能够跟兔子公爵对峙的境主，让他来做着探路石，再合适不过了。” “抱紧了，我要开始加速了。” …… 在迷宫的中心，靠近兔子雕像的位置出现了一个大坑。 四周十米以内的墙壁全部出现了大量缺口，与地上的坑洞一起像是被什么东西啃去了一块。 在大坑的上方，出现了一只透明的蠕虫，巨大无比足以跟二十余米高的雕像媲美的蠕虫！ 在蠕虫的肚子里，还能隐约看到，影影绰绰的人影虔诚的跪伏在那里。 蠕虫本身却像被施加了定身术一样，下半身趴在地上，脑袋高高扬起，发出若有若无嘶吼声。 沈言与白夜赶来时，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就是食腐者的精神本相么……” 沈言感受到蠕虫身上庞大而驳杂的精神灵能波动，心里的一些疑惑总算解开了。 孙叶之所以在融创新城留下自己的境域，就是为了能够通过境域吸引更多人，他通过侵蚀足够多的境奴，就能凭借食腐者的特性将这些境奴的精神灵能聚合起来，共同对抗兔子公爵。 如果让那个境域长时间存在下去，或许他还真能凑够足够多的境奴，成功反噬兔子公爵。只是到那个时候，恐怕孙叶自己的精神印记都会被杂乱的精神灵能给冲毁了。 白夜突然指着蠕虫的脑袋，说道：“它的嘴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 沈言定睛看去，只见在蠕虫硕大的深渊巨口中，一个半人高的白色兔子被它咬在了口中。 兔子身上冒出粉红色的灵能波动，抗衡着蠕虫的噬咬，两者形成了短暂的僵持。 这兔子不只一个！ 再看看周围环境的变化，沈言很快联想到，当初规则改变，首当其冲的应该就是孙叶。 然而由于兔子公爵虚影一直在跟他对峙，白兔子出现的太过突兀，孙叶也毫无准备。 无奈之下，他只能亮出本相，选择一口将其吞下，连带着周围的地皮都被肯去大半，可想而知那一口噬咬来得定是又急又猛。 然而出乎孙叶预料的是，这白色的小兔子竟然抗住了他作为食腐者噬咬，两者就这样僵持了下来，不，不是僵持，是侵蚀—— 沈言敏锐的看到，蠕虫咬住兔子的那两排牙齿，正在粉红色灵能侵蚀下逐渐转变了颜色。 变得不再透明，反而向橡胶一样的质地转化着。 就在这时，孙叶化成的巨大蠕虫终于注意到了沈言的存在。 一声愤怒的轰鸣在沈言的耳边响起：“是你，你这个可耻的小偷，盗贼！” 小偷？ 沈言想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一件特殊的灵能物品，食腐者的胃袋。 这是当时小丑从食腐者境域里摘到的，严格来说，自己的确像是闯进主人家里，把宝贝抢走的盗贼。 不过他可没准备还。 第四十三章 公爵的玩具 眼看着沈言没有任何反应，一副坐山观虎斗的模样，孙叶急了。 沈言能看出来蠕虫正在被兔子侵蚀，孙叶自己更能感觉出来，甚至他还知道，如果自己嘴里这几颗牙被全部侵蚀掉，那么自己的身体就更加撑不了多久。 毕竟，除了胃袋，就只有这口牙，是他身上灵能最浓郁的所在了。 “听着，小子，我知道我的胃袋在你的手里，但那毕竟是我的东西，就算你拿到了它，没有我的精神灵能冲洗，你也发挥不出它的力量。” 沈言无所谓的说：“发挥不出力量也没关系，我就拿它当个储物袋了。你别说，一个巴掌大的胃袋，里面竟然会有好几个方的空间，用来搬家真是方便多了。” “你……你就把它当做储物袋？只有几个方？” 孙叶一时气急：“暴殄天物，你这个……这个愚蠢的盗贼！” 沈言挑起嘴角，甚至还将腰间的袋子取了下来，从中掏出来了一把马札。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在将这个胃袋当具备神奇空间的储物袋用。 用余光看到这一幕的孙叶，喉咙里发出一声悲鸣。 也不知道是又侵蚀掉一颗牙疼，还是看到沈言拿自己的胃袋装马札心疼。 眼看着口中好保持着透明的牙齿已经不多，白兔子身上散发出的灵能之力每分每秒都在突袭着自己的防御阵地，孙叶这下彻底急了。 “小子，你帮我一个忙，我立刻以精神灵能冲刷胃袋，保证你能对它如臂使指！我一身吞天食地的本事，八成都在这胃袋上！你不能这么浪费宝贝啊！” 沈言：“帮什么忙？你要是想让我把这宝贝还给你，我劝你还是别费功夫了，我拿它当储物袋挺好。” “……胃袋既然到了你的手里，就给你留着用吧。” 虽然只是几句话的功夫，孙叶就知道东西到了沈言的手里就别想拿回来了，眼下情况危急，继续纠结胃袋的归属只会让自己陷入更大的被动。 “我只求小兄弟一件事，那就是待会儿我抗住这只兔子，你带着我肚子里的这些人，一起逃离这里！” “你要留下断后？” 沈言有些无法理解孙叶的行为。 他居然要为了几个境奴，选择牺牲自己？既然如此，你当初为什么还要讲这些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你先听我说完。” “除了你要帮助他们逃跑之外，我希望你一定要护住我女儿的安全！” 孙叶一边说着，他巨大的腹部突然裂开一道口子，一个八九岁小姑娘的灵魂被送了出来。 小姑娘还处在昏睡的状态，她的灵魂洁白无瑕，没有丝毫遭到侵蚀的痕迹。 “这是我的女儿，孙艺，是我这个当爸爸的没照顾好她，请你务必要把她安全带出去！” 在看到小姑娘灵体的那一刻，沈言的大脑像触电一样，一瞬间反应过来：“你之所以将自己的境域剥离开，留在外界，就是为了能不断获得新的境奴的力量，希望有一天撑破这里带你女儿回去？！” “我知道让这么多无辜的人牵扯进来，我罪无可恕，可我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不拉更多的人进来，依靠我自己的力量根本对抗不了这里的怪物。” “只有不断的拉新人进来，我们这些早就陷进来的人才能继续活下去，外面无辜的人命是人命，我们这些先一步陷进来的人命难道就不是人命了吗？” 一直不曾开口的白夜，突然问道：“你们最开始，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孙叶没有回答白夜的问题，或者说他已经没有时间回答白夜的问题了。 他的深渊巨口里，仅剩上下两颗门牙还处在透明的状态，刚好成了白兔子最后的钳制。 “我没时间了，记住答应我的事！” 说话间，巨大的透明蠕虫肚子上那道口子突然增大，数十个灵体被一道蓝色的灵能洪流冲了出来。 蓝色的灵能洪流直冲沈言手中的食腐者胃袋，顺着胃袋上的口子直接灌了进去。 “我只是借用了他们的精神力，并没有对他们的认知进行过侵蚀篡改，我的胃袋可以保证他们的精神体不会消散，尽可能的带他们离开吧！” 随着这批灵魂精神体的流失，透明的蠕虫肉眼可见的干瘪起来。 白兔子身上粉红色的灵能光芒大涨，一瞬间就将仅剩的两根透明的牙齿侵蚀，随后这支巨大的透明的虫子，就像掉进了染色池，一股橡胶质感的白色，从嘴巴开始想全身迅速蔓延开来。 仅仅两个呼吸的时间，原本有数十米庞大身躯的透明蠕虫，竟然变成了巴掌大小的白色橡皮玩具。 就像一只钥匙扣一样，被白兔子轻松的挂在了腰间。 孙叶信誓旦旦，拼上性命以为能为沈言争取逃命的时间，不曾想就这样屈辱的落幕了。 好在沈言本身也没想继续逃。 “将侵蚀对象变成了橡皮玩具……” “侵蚀条件，是产生肢体接触。” 沈言回忆着刚才孙叶被彻底侵蚀掉的画面，一点一点分析总结。 “旋转木马也是改变被侵蚀者的身体形态……区别在于那种侵蚀，力量来源于那幅画，视线之所以可以阻止侵蚀，是因为侵蚀之源为了隐藏自己的存在而形成的保护措施。” “白兔子为什么需要碰触身体，触发侵蚀？” 这绝不是作为境主的兔子公爵做不到隔空侵蚀，旋转木马就是最好的例子。 这里就是兔子公爵的境域，四处充满了它的灵能之力，只要它想，完全可以利用环境中无处不在的力量对目标进行侵蚀！ “为什么必须产生肢体碰触……” 沈言还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对孙叶完成侵蚀的白兔子终于将自己的战利品收了起来。 它看向白夜与沈言，空洞的眼眶和嘴角再次露出古怪的笑容： “跟公爵玩捉迷藏吧，奖品是——你的命！” “公爵大人大发慈悲，给你们十秒钟的时间躲藏——” 第四十四章 玩具争夺战 “10” “9” “8” 兔子自顾自的开始了倒计时。 白夜将还在昏睡的小女孩的灵魂抱在怀里，一边伸手拉了拉沈言的胳膊：“我们该走了！” 沈言再次看了白兔子一眼，果断地转身离开。 不过这一次，他们没有着急于拉开距离。 因为之前的实验，已经证明无论你速度有多快，在你进入下一个拐点之前，白兔子必然会出现在你身后最近的拐点处。 甩是甩不开的，只要跟它始终保持一定距离，保证不被碰到，应该能暂时安全。 这是孙叶用自己的命，帮助沈言探索出来的规律。 之前，孙叶释放的二十七个灵魂，全都装进了食腐者胃袋，沈言腰间的那个巴掌大的袋子已经像气球一样鼓了起来，里面充斥着蓝紫色的光芒。 “你抱着她累不累？要不让她也进这口袋子里躲躲？” “几乎没什么感觉，”白夜掂了掂怀中的小女孩，半开玩笑的说：“你还记得几百年前，联邦成立之前，曾经有个科学家做过一个实验，研究灵魂的重量的……” 沈言：“灵魂重量21克的那个实验？” “你居然真的知道这个实验？你平时的爱好是考古吗？” “队长，这个实验是不严谨的，我不知道灵魂有没有重量，但至少能确定绝对不是那个粗糙的实验得出来的21克。” 出于某种原因，沈言还真的阅读过大量关于灵魂的文献，可惜大多数前人对灵魂的认知，他看来都过于浅薄了。 “当年做这个实验的人，他的实验样本太少了，而且没有控制住所有的已知变量。单单体液蒸发损失的重量，就足以造成极大地误差。” “当我们去探索一个完全位置的变量时，最简单也是最复杂的方法，就是先把我们已知的所有变量全部控制起来。” “只有已知条件足够精确，才能保证去推断未知时，不会出现太大的偏差。” 白夜看着沈言认真的模样，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原本只是随意提了一嘴，只是想适当的缓解一下他的压力，没想到沈言反而越发较真起来。 白夜苦笑：“……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太无聊了……” 只是还没等她说完，沈言突然一把扯住她的胳膊，拉着她往另一侧的拐角跑去。 “小兔兔，当屠夫~” “快把眼睛合上，它要掉出来~” 伴随着诡异的童谣，沈言他们看到，又有一只兔子从原本那条路的尽头走了出来。 随着它蹦蹦跳跳的动作，腰间挂着的玩偶挂件，一个个掉了下来，随后迎风便涨，不过几个呼吸便重新恢复成了正常人的模样。 这些重新恢复成人的玩偶，目光呆滞，动作僵硬地围绕在兔子身前，就像一个个提线木偶。 七八个人偶，已经顺着迷宫的通道向沈言他们走了过来。而在这些人偶的后面，还有更多人偶从小兔子的身上掉出来。 沈言再次将白夜扛在了肩上，翻上石墙，然而放眼望去，四周八只兔子赶着它的人偶群，从四面八方围了过来。 整个迷宫城，长宽都超过近千米，如此庞大的迷宫城，所有的八只兔子全都想自己这边围了过来。 就好像这里成了他们唯一的目标。 无路可逃！ 白夜震惊：“这……这些人偶都是哪里来的？” 什么时候，境域里来了这么多人？ 沈言没工夫思考这些，距离他们最近的一只兔子，已经带着它的七八个人偶冲了上来。 沈言催动身上的黑雾，学着小丑的操作将黑雾凝聚成一柄狭长的镰刀，抓着黑雾的另一端将其奋力的向前挥去。 他凝聚的镰刀没有小丑的凝实，刀锋砍在人偶的身上，就像钝刀砍在了木板上，只在人偶身上留下了存许的伤口。 但沈言却硬是凭借强大的力量，将最前排的几个人偶扫倒在地。 人偶群出现了一瞬间的混乱。 沈言明显的看到，那躲在人偶后面的兔子，在播撒出这么多人偶之后，身上的灵能波动明显减弱了起来。 “这个你拿着，我有个猜测需要去证实一下！” 沈言将腰间鼓得像皮球一样的食腐者胃袋解了下来，递给白夜。 白夜接过食腐者胃袋：“你要证实什么？” “来不及跟你解释了！” 说话间，沈言全身的黑雾暴涨，雾气将他每一寸皮肤都包裹起来，沈言化身成一个黑甲骑士一般，直冲木偶群而去。 暴涨的黑雾，除了给他提供全身防护之外，还让他的力量与速度再次提升一节。 不过三秒钟的时间，沈言已经跨过近百米的距离，一头扎进人偶群中。 肘击，拳打，提膝，贴山靠，身体的每个部分都被他当做了进攻的武器，在黑雾的包裹下如雨点般打击在人偶的身上，七八具人偶四处倒飞。 甚至有的人偶被沈言一个提膝顶掉了脑袋，但它真就如同木偶一般，又把脑袋捡了回来插在了脖子上。 没有人注意到，沈言在与人偶战斗的同时，每一拳，每一脚，都会有丝丝缕缕的黑雾被打入人偶体内。 时间一长，超过一多半的人偶体表都泛起了黑光。 黑雾入侵人偶的身体，开始跟它们体内攻城略地，很快就将粉红色的精神灵能吞噬大半！ 眼看着自己‘玩具’就要被人夺走，兔子哇哇怪叫起来。 只见它没有眼球的眼眶里，有一点红芒闪过，一根根粉红色灵能丝线从兔子身上连接到人偶的身上，灵能之力也如流水一般灌输过来。 人偶体内，粉红色的灵能之力大涨，对着黑雾展开反扑。 沈言见状，鼓动起身上的黑雾，加速侵蚀。 粉红色的灵能之力与黑雾，以人偶的身体为战场，展开了你吞我夺的拉锯战。 十几个呼吸后，兔子身上的灵能波动再次减弱下来。 沈言感受着四周环境中没有任何变化的精神灵能，再看看白兔子身上的灵能波动缓慢的减弱，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在这种情况下，白兔子都没有借用境域中的精神灵能进行对抗，甚至没有用来恢复自身，这让沈言的心里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白兔子，并不是境主！ 即便它是境主，也已经与这座庞大的境域脱节了！ 之前沈言就很不理解，既然境主已将开始主动侵蚀境域里的人，那它为什么不动用环境中无处不在的灵能之力直接侵蚀，反而非要先进行身体接触？ 现在明白了。 它不是不想用境域的力量，而是它根本用不了！ 第四十五章 魔术师 想明白了这一点，沈言再次猛地发力，将围攻自己的人偶全部击倒，随后趁机从包围中脱离出来。 他重新回到白夜身边，将食腐者胃袋抓在手里：“快，你也进去躲躲，我们离开这里。” 白夜：“离开？去哪？” “去找真正的境主！” “真正的境主？你怎么知道真正的境主在哪……” 白夜还没说完，沈言已经张开食腐者胃袋，将他装了进去。 食腐者胃袋可以储存活物，这是沈言亲自体验过的，毕竟在他清理食腐者境域的时候，就曾进入过里面。 只是后来，在他得到这个胃袋之后，胃袋里的空间莫名的出现了大幅度缩水，直到不久前，被孙叶用他专属的精神灵能冲刷之后，才恢复了正常。 装人，装灵魂，都只是最基本的用途。 沈言能察觉到这个胃袋还有其它作用，不过现在却没时间去检验了。 八只兔子，驱赶着数十个人偶，像出笼的丧尸一般，已经围了上来。 “是什么让你害怕~” “格林的童话~” “爸爸让我睡在水泥板下~” “有三只脚的乌鸦~” “……” 八只白色的兔子嘴里唱着诡异的童谣，瞪着漆黑的眼眶，眼眶中大量粉红色的丝线攀爬了出来。 这些丝线，就像从深渊中爬出来的红色线虫，肆意而又张扬地在整个迷宫城里蔓延。 沈言控制着黑色的雾气，在自己身体两侧凝聚成了六根长刀，长刀在他的控制下插入墙面，就像六条蛛腿一般灵活的翻动起来。 六根长刀，已经是他能掌控的极限了。 没有小丑的帮助，他还不能做到对黑雾如臂使指，但应付眼前的局面足够了。 沈言以六柄刀锋协助，在墙壁上飞速攀爬，目标明确的往兔子公爵巨大的雕像跑去。 沿途前来阻拦的人偶，全被沈言挥手击飞，那些如同红色线虫的丝线一旦近身，就被锋利的蜘蛛腿直接切断。 雕塑脚下，密密麻麻的红线已经编织成网，将整个迷宫城都遮了起来。 沈言就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小蜘蛛，踩着歪歪扭扭的步伐，在雕像身上攀岩而上。 数十个人偶叠成了人墙，跟在沈言的身后不断攀爬又掉落。 八只白色的兔子来到雕塑脚下，仰着头，空洞的眼眶里流露出怨毒的情绪。 …… 巨大的兔子公爵头顶，在那个黑色的礼帽上，坐着一个同样带着礼帽，年轻人。 明亮而又巨大的精神灵能聚合体，就在他的身后。就像一个不断向四周播撒能量的太阳。 与太阳不同的是，这个聚合体向四周播撒的不是光和热，而是精神辐射。 八个白色兔子灵能来源，就是这个巨大的光球。 “指挥说的没错，你果然是一个给大家带来惊喜的人。” 魔术师看到沈言突破八只兔子的封锁，以怪异的姿势爬上了雕像，忍不住有些感慨。 沈言站在兔子公爵的帽子上，六条刀锋蛛腿帮他固定身形。 毕竟这可是二十多米的高空，可不能脚滑摔了下去。 有了六条刀锋蛛腿，沈言就安心多了。 他看了一眼魔术师背后的光球，感受着里面散发的灵能波动：“用八枚灵能之核强行糅合而成的聚合体，因为是从游乐场其它娱乐项目里获得的碎片，所以可以一定程度上模仿境主的灵能波动……能设计出这样一个东西的人，还真是个天才！” “您过奖了。” 魔术师站了起来，对沈言行了一礼：“如您所见，这个设计还有一点瑕疵，它并不完美。” 沈言眼神微眯，他当然知道这个东西并不完美。 因为构成它的材料，灵能之核本身就不完整，剩余的四枚就在自己的手上。 魔术师继续说道：“如果您愿意施以援手的话，您将会获得十二宫共同的友谊。” 沈言将得自旋转木马的那枚出现裂痕的灵能之核拿了出来，在手里抛了抛：“你想要这个？” “是。” “很好，我喜欢你的坦承。” 沈言用手指捏住这枚血色晶体，在魔术师的面前晃了晃：“告诉我你们要用它做什么，我马上就把它给你！” “抱歉，虽然对于您的提议我非常心动，但请允许我拒绝。” 魔术师摘下了礼帽，放在胸前，对着沈言鞠躬：“或许我可以用一场魔术表演，来当做这场交易的筹码。” 魔术师从礼帽中拿出了一把扑克牌：“请您欣赏——” 沈言却在此时猛地握拳，只见魔术师脚下的水泥板突然爆裂，一道道黑色的尖刺从中窜了出来！ 黑色尖刺出现的非常突兀，魔术师甚至毫无察觉的就被其从下往上穿透，挂在了半空。 然而沈言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放松。 果不其然，那被尖刺挑到半空的魔术师身体一阵扭曲，竟然变成了一群白色的蝴蝶四散开来。 “所有的魔术表演，纸牌都是最基础的入门功夫。” 魔术师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我从小时候起，就迷上了魔术，但我一直都没什么天赋，简单的纸牌魔术，我都要训练半年才算入门。” “接下来，我就向您展现我学会的第一个魔术——” 沈言不想等着对方发难，他率先冲向那巨大的灵能之核聚合体，身上的黑雾在他手中凝聚成一把大锤，狠狠地砸过去。 然而一张张扑克牌凭空飞出，组合成网，将沈言挥出去的锤子拦了下来。 “千境幻界，扑克牌的预言——敬请品鉴！” 随着魔术师缥缈的声音落下，大量扑克牌从四周飞出，环绕在沈言四周，将他完全包围了起来。 “选择一张宿命之牌，接受命运的馈赠吧——” 魔术师蛊惑的声音在四周响起，四周大量的纸牌中飞出七张金色的卡片，似乎就是魔术师所说的命运纸牌。 金色纸牌环绕在沈言周围，等待他的选择。 “你让我选，我偏不选！” 他直接挥动身上的六根刀锋，轻而易举的将这些纸牌切成了碎片，然而立刻就有新的扑克补上了缺口。 沈言催动身上黑雾，黑色的火焰向四周喷发。 除了他面前的七张金色纸牌，就连最外围的那个纸牌囚笼也尽数囊括起来。 黑色的火焰熊熊燃烧，无数纸牌瞬间化为灰烬。 然而这扑克牌就像无穷无尽一般，不断地被烧成灰，虚空中又有新的纸牌不断的填充进来。 沈言甚至发现，时间久了扑克牌的耐火性竟然得到了提升。 这东西就像在进化！ 第四十六章 深海 任何看似怪异的能力，都是有迹可循的。 同时，越花哨的表现方式，往往是为了掩盖它本身实力不足的真相。 所以沈言在处理境域事件的时候，采用最多的手段就是以力破巧。 因为裂隙出现只是几个月前的事，还没有人对这些能力者、境主，进行统一的实力评估，只有特事局数据部门，根据灵能波动强弱，推出了一种极为粗糙的灵能数值标准。 沈言不知道小丑带给自己的灵能指数有多高，但寻常一千灵能左右的怪物，是扛不住自己以力压人的粗犷打法的。 如果交给小丑来做，甚至处理起来更加信手拈来。 但沈言在面临这个纸牌围成的牢笼时，第一次感受到了一股压力。 他能感知的到，这个彬彬有礼的魔术师身上的灵能波动远没有食腐者境域遇到的鬼藤渤大，但却出乎预料的格外凝实。 这其中的却别，就好像水和冰。 十斤水从五楼倒下去，可能伤不了人，但一斤重的冰从同样的高度坠落，很有可能将人砸死。 这个魔术师给自己的感觉，就像一块冷硬的坚冰。 以至于沾染了他精神灵能的纸牌，在抗击沈言黑雾的侵蚀时都有较高的抗性。 沈言看着燃烧起来越来越慢的纸牌，第一次露出凝重的表情。 小丑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没有回应自己，这种情况下，沈言应该是尽量避免冒险的。 “他的目的不是击杀我，只是想困住我……” 这个纸牌组成的囚笼，很明显并没有主动进攻或侵蚀的能力，所有的纸牌都悬浮在四周，既不靠近也不远离，只等着困在其中的人主动去碰触。 如果魔术师真想对付自己，大可不必选择这样一个缺点明显的手段。 “他还有其他的同伴，他在给他的同伴争取时间……” 沈言想到那个残缺的精神灵能聚合体，很明显，这帮人来到这个秘境是一次目标明确的行动。 “搜集灵能之核，模拟境主的精神灵能波动……他们到底想做什么？” 沈言捏了捏手中的灵能之核。 自己手里面有四块灵能之核，占据了整个境域中力能之核碎片的三分之一，无论这帮人想做什么，他们最终都会找上自己。 自己从来都不是一个坐以待毙的人！ “我倒要看看，你这个魔术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说话间，沈言随意选了一张金色纸牌，直接伸手抓了过去。 “嗡——” 随着沈言抓到纸牌，一阵金黄色的光晕从他手中绽放，随即整个纸牌囚笼内的空间像水波一样当起了涟漪。 沈言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就像落进了深海，开始无线下坠。 与此同时，坐在帽檐上的魔术师察觉到了纸牌囚笼里的变化，惊讶的站起身来。 “居然主动迎接了命运纸牌？” 他的嘴角轻轻翘起：“一时间不知道该钦佩您的勇气，还是鄙夷您的鲁莽。” “祝您好运！” …… 有谁曾经历过这样的梦境？ 一个人坠入黑色的海，四周寂寥无声，只有你一个人在无限下坠。 直到上下的认知被颠倒，悬浮在一片虚无中。 “是命运的纸牌，在影响我的感知吗？” 沈言神色平静，甚至不慌不忙从容的分析着自己目前的状态。 他先是尝试着催动了一下身上的黑色雾气，发现自己的力量并没有消失，随后便翻开了手中那张纸牌。 金色纸牌的另一面，画着一只眉目微阖的眼睛。 沈言的手中燃起黑色的火焰，画着眼睛的金色纸牌，在火焰中迅速化为了灰烬。 几乎就在纸牌烧光的那一刻，四周如虚无的黑暗像碎掉的玻璃一样脱落下来。 沈言的视线，先是出现朦胧的光影，随后听到了若有若无的笑声。 这笑声夹杂着孩子的欢呼，从四面八方涌入沈言的脑海。 这突然出现的笑声，引起了沈言的悸动，内心对于眼前朦胧的场景产生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渴望。 就好像自己某个丢失的东西，寻找了很久，即将出现在眼前一样。 他没有丝毫抗拒这些事物的出现，甚至主动迎了上去。 刹那间，就像从海底浮出了水面。 沈言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破旧的白色走廊。 大约两三米宽的走廊，一边是镶着铁门的屋墙，另一边是用玻璃封起来的外墙。 头顶上，每几米便有一个白色吸顶灯，在布满了尘埃的灯罩下撒发着微弱的白光。 墙皮刷着白漆，因为漏水的缘故，已经大面积的脱落了，仅剩的墙角还长满了霉斑。 整个走廊，显得潮湿又苍白。 “嘻嘻~” 走廊深处又传来怪异的笑声。 “嗤嗤……噗嗤……” 这是刀锋切入皮肉的声音，甚至划开了腹腔，放出了里面积蓄的浊气。 紧接着，寂静的走廊里响起了虚弱的哀嚎，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的惨叫，充斥着绝望和惊恐。 “这里是什么地方？” 沈言的心脏猛然抽搐了一下，一股难以言说的恐慌与期待，同时包裹了他。 他感觉这个地方很熟悉，但却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来过。 他的心里突然涌起了一丝冲动和渴望，他要看清楚这里是哪，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沈言凭借心中产生的莫名的熟悉感，在走廊里奔跑起来。 他跟着惨叫的声音，跑到了走廊的最深处。 走廊尽头的这扇门，虚掩着。 沈言看到地上到处都是染血的白色羽毛。 当他来到这扇门前，将它慢慢推开，门后的房间一下子亮了起来。 在门口的位置，紧贴着沈言的面庞，一双巨大的白色翅膀垂了下来。 而这双翅膀的中间，是一个被吊起来的女人。 “嘻嘻~” 那个熟悉的笑声在女人的背后响起。 沈言抬起头，看到一个熟悉的面孔，嘴角带着夸张的笑容，从张着雪白双翅的女人身后露了出来。 第四十七章 茉莉花香 杂乱的房间，满地沾血的羽毛。 被吊起来，生死不知的长翅膀的女人。 还有那张，沈言最熟悉的笑脸！ 一股碎片化的记忆，伴随着恐惧与悲伤一起涌入他的脑海。 他仿佛看到自己被关在暗无天日的房间里，只有一个美丽的天使陪着自己。 她的皮肤很白，身上总是有一股茉莉花的味道。 在每一个被恐惧笼罩的夜里，自己都需要盖着由她晾晒过，带着太阳气息和茉莉花香气的被子才能入睡。 直到有一天，外面下了很长时间的雨。 被恐惧笼罩的自己，发起疯，把她杀死在了房间里。 美丽的天使被吊在了房梁上，那个疯了的自己端着盆，在下面小心翼翼地将她每一滴血都接了起来。 随后将鲜血涂抹到床上。 “终于又从被褥上闻到了令人安心的茉莉花香……” 沈言目光呆滞地看着房间里的自己，躺在被鲜血染红的床上，安心的睡了过去。 安详的像个孩子。 “这……就是我丢失的记忆吗……” 一股无法言说的悲伤将他笼罩，他感觉喉咙发干，胸口发堵。 心脏就像被一双手狠狠地攥住，有些喘不上气来。 天使的尸体被吊房梁上，像钟摆一样来回摆动，床上的人，睡的宁静安详。 “不该是这样的……” 沈言情不自禁的向房间里走去，他似乎明白了这些记忆被分割的缘由，但却无法接受。 而就在他一只角踏进房门的那一刻，他手中的金色纸牌上的那只眼睛突然睁开了一丝。 整个房间里的景象突然开启了走马灯。 地上的羽毛，鲜血倒飞而回，吊在房梁上的天使莫名松绑，所有的一切都在倒放。 等到沈言完全来到房间里，房间内的时间已经回到了自己杀死天使伊芙之前。 此时的伊芙，正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长裙，坐在窗台边上，看着外面瓢泼大雨一脸愁容。 而自己正躺在里间的床上，窗外每划过一道闪电，那诡异的脸上恐惧就多积攒一分。 看到这一幕，沈言惊讶的摸了摸手里的纸牌。 “命运纸牌……命运……改变过去的命运？” 一时间，沈言有些愣住了。 自己所在的地方，不只是纸牌塑造的幻境吗？可以改变已经发生过的事，来改变命运？ 然而，过去的自己根本不给他思考的时间，窗外再次传来一声惊雷，彻底被恐惧笼罩的他，已经像受惊的野兽一样从伊芙的背后扑了上来！ 沈言想也不想，直接冲过去用自己的身体挡在了伊芙身后。 “噗嗤——” 黑雾包裹着手臂，凝聚成刀锋，轻而易举的破开了沈言的护体黑雾，进而刺破皮肉，从腋下贯穿过去。 此时，天使伊芙与过去的自己这才终于发现了沈言的存在。 伊芙震惊于沈言的突然出现，但对另一个沈言疯狂的行为并没有太大的反应。 她看着陷入疯狂的沈言，神情充满了悲悯，甚至主动走上前去张开翅膀，将疯狂的沈言揽入怀中。 “走开！” 沈言用力夹住了刺穿自己腋下的手，另一只手抓着伊芙的翅膀，将她甩向一旁。 然后整个人与过去的自己撞在一起，相互扭打起来。 两个人的身上全都泛着黑雾，黑雾让他们的身体每个部位都变成了最有利的武器。 挥手间，手掌成刀，挥拳时，拳如重锤。 甚至连提膝与撞肩，都会有黑雾凝聚成攻向对方的尖刺。 只是那个状若封魔的自己，身上的黑雾更加浓郁，手段的也更加熟练。 每一次的撞击，沈言身上的黑雾都会溃散一部分，很快他身上的雾气便越打越薄，直至最后，被按在地上一拳打碎了胸膛。 沈言胸口被贯穿，感觉自己的生命力正在流逝，视线、感知都在变得模糊。 直到这时，伊芙才突然出手，一个巧劲将骑在沈言身上的过去的他掀飞了出去。 伊芙蹲在沈言身边，抚摸着他的脸颊，神情温柔又充满悲悯：“你已经逃了出去，不应该再回来……” 沈言伸出手去，想要摸她的脸：“对…不起，我都要把你忘了……” “噗！” 一直被黑雾笼罩的手，从背后贯穿伊芙的胸膛，滚烫的鲜血淋了沈言一脸。 沈言的视线全被染红，他看到过去的自己从伊芙的背后露出头。 那熟悉的脸上，满是因恐惧而狰狞如野兽的表情。 也就在这个时候，沈言眼前的景象再次破碎了。 当他的视线重新恢复正常，他又回到了那个门口，天使伊芙的尸体挂在房梁上，像钟摆一样来回摇晃。 “刚才经历的……是幻觉吗？” 沈言再次将那张金色卡片拿了出来，他敏锐的发现卡片上的眼睛睁开了少许，现在看上去更像一个半眯起的眼睛，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 “命运卡片……给与改变命运的机会么……” 沈言拿着卡片，喃喃自语。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在进入那个房间一次，不知道还会不会回到之前的时间节点，更不知道如果他把伊芙救了下来，会发生什么。 是真的改变既定的命运，还是权当镜花水月一场梦？ 沈言想不通，但他决定再试一次！ “如果还是那个时间节点，我可以先下手为强。” 打定了注意，沈言抬腿迈步，再次踏入这间狭窄的房间。 熟悉的时光倒流，时间节点再次回到了自己杀死伊芙之前。 这一次，沈言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催动全身的黑雾，凝聚成一杆燃烧着火焰的黑色长矛，对准过去的自己狠狠地投射出去。 长矛攻击出现的极为突兀，被未知的恐惧折磨的状若疯魔的沈言，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长矛贯穿胸膛，直接钉在了墙上。 看到过去的自己被贯穿，沈言心头微松，他没有理会伊芙惊诧的目光，径自冲向被盯在墙上的自己，全力催动黑雾燃烧起火焰，将过去的自己完全包裹起来。 过去的自己，在一脸惊恐与怨毒中，被熊熊黑炎吞噬，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便化成了飞灰。 “呼……解决了——” 沈言长舒了一口气，他转过身去迎向伊芙。 伊芙的危机已经解决，她活了下来，沈言要看看到底能不能改变过去的命运！ 然而，他刚刚转身，胸口便传来一丝灼热，随后便在伊芙悲悯的目光中，被黑色火焰吞噬了。 沈言再次从走廊中醒来。 他看了看手中的纸牌，纸牌上的眼睛眯起的缝隙再次睁大了一线。 就连房间内的景象，都出现了一丝波纹。 就像在从真实走向虚幻。 “果然是有次数限制的么……” 如果他所料不错，当纸牌上的眼睛完全睁开，他就再也进不去这个房间了。 第四十八掌 庄周梦蝶 “杀死过去的自己，明显也是行不通的。” 这里面有一个很浅显的逻辑，过去的自己死了，那么现在的自己必然也不复存在。 经历了两次失败，沈言也发现了，房间里的死亡不是真正的死亡，当然，改变了命运的救赎也不可能是真正的救赎。 它的存在，更像是扎根在你记忆深处的一场游戏。 由你最无法忘却的不甘与悔恨组成，交织在一张黑色的网里，等待着你自投。 沈言抚摸着金色的卡片，正面那只眼睛笼上了灰蒙蒙的光。 经历过两次失败之后，这只眼睛已经睁开了三分之一，卡片上的纹路也出现了轻微的凸起，就像伏在皮肤下血管，内部流淌着灰黑色的雾。 那是沈言的精神灵能，是他死亡两次，所付出的代价。 “命运纸牌……” 使用者妄图改变命运，一旦失败就会被它吞噬一部分灵能，以及一部分深埋在记忆中的过去。 沈言能够感知得到，除了身上的精神灵能被纸牌吞噬了以外，就连他面前的这间房屋也变得虚幻了一丝。 他刚刚恢复的一小块记忆，也像是被冲淡了的水彩画，连带着恐惧与悲伤的情绪，也被剥离了一丝。 沈言暂时不知道这张纸牌从中得到了什么，但他能感觉得到，这张命运纸牌，似乎正在以他过去的这个命运节点为“食”。 改变命运是假的，吞噬，或者说是偷窃命运才是真的。 “失败，会被纸牌偷取灵能和命运，那如果成功……会怎样？” 很多时候，破局之法往往就在要命的陷阱里，就像蛇窝旁的解毒草一样。 如果这里每一个房间，都是被自己遗忘的命运节点，那么自己离开这里的那道门，是不是也隐藏在这些房间里？ 又或者说，自己破开既定的命运，就是离开这个地方的钥匙？ 想到这里，沈言决定试一试。 之前两次失败，纸牌上的眼睛睁开了三分之一，也就是说在纸牌上的眼睛完全睁开之前，自己大概还有四次机会。 目前不知道眼睛完全睁开，会有什么后果，那就最好在它完全睁开之前证实自己的猜测。 而眼前这间房子，是自己在所有房间里最熟悉的一个命运节点。 在不清楚其它命运节点难度之前，至少目前这个，自己还有两次失败的经验。 打定主意后，沈言开始思考打破命运节点的方法。 “首先，杀死过去的自己是不可能的。最好的办法是将其困住，或者让他失去杀人的能力。” “其次，经过前两次失败，明显的看出来，过去的自己，精神灵能无论是从质还是量上来看，都要超出自己不少，硬拼的话自己根本不是对手。” “自己的优势是突袭，但必须要把握好分寸，不能将他直接杀死，还要保证他失去反抗之力。” “最重要的问题是，不知道要保护伊芙多长时间才算真正改变了命运。” 沈言在门口筹划了半天，最终制定下一个简单的方案。 他决定用偷袭的方式，先废掉过去的一条腿，当然两条腿更好。 当废掉他的行动力之后，在进行游走缠斗，考虑到黑雾有很强的可塑性，沈言决定找准机会可以对着过去的脑袋来一记狠得。 只要能保证让他陷入晕厥，那么行动至少就成功了一半。 “可惜，要是有金属铅打造的棺材就好了。” 金属铅可以有效的隔绝精神辐射，对于精神灵能也有极高的抗性。如果有一副全金属铅打造的棺材，将过去的自己装进去，沈言觉得就万事大吉了。 基于这个地方的特殊性，金属铅没有，物理戒断倒是可以直接拉满了。 在心里重新复盘了一下接下来的计划，沈言迈步踏进房间。 熟悉的时光倒流，熟悉的雷雨，还有熟悉的花香。 沈言在时光回归的那一刻，直接将手中凝聚成长矛的黑雾投射了出去。 过去的沈言还是没有反应过来，只来得及向一侧翻滚躲闪，但黑色长矛早已刺到身前。 他虽然没有多少人性，但却拥有一股子狠劲，眼见避无可避，竟然任由长矛贯穿了自己的左大腿，身上插着长矛直接扑了上来。 沈言在心里模拟过很多次，对此早有准备。 他身上的黑雾凝聚成一条条黑色长鞭，随着沈言的挥舞，不断抽打在过去自己的身上。 过去的沈言，身上黑雾浓郁厚重，随着他的动作在他体表凝聚成厚实的甲胄。 然而沈言挥舞过来的长鞭，却借用一股巧劲，让自己的过去身身形踉跄起来。 而且，过去身的大腿上还插着一杆黑色的长矛，行动本就受到了限制，此番被沈言用黑色鞭子不断抽打，很快便站立不稳，直接扑倒在地板上。 沈言见状，立刻将黑色长鞭化成绳索，将过去身结结实实的捆绑起来。 随后他扑上前去，双手抓着两团黑雾，对准过去身的两侧太阳穴狠狠的拍了下去。 “嘭！” 两次打击，一声闷响。 过去身向后仰着头，怨毒的目光看着沈言，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伊芙呆呆地看着两个沈言，一个将另一个打残，又绑了起来，始终没有说一句话。 更没有像之前的两次那样，挺身而出护住过去身。 直到沈言将过去身打晕，她才向沈言走了过来。 伊芙来到沈言面前，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看上去长大了……” 沈言看着眼前的女人，他的情绪已经不像之前那样激动了。 只是看着这熟悉的面孔，沈言还是忍不住出生问道：“你知道……你现在只是存在于我的记忆里的印记吗？” “不用太在意这一点，”伊芙摇了摇头：“我有完整的过去和现在，至于在你的世界里是否存在，对于我来说并不重要，不是吗？” 伊芙转头，看着身后被沈言打晕的过去身，眼神里始终带着悲悯柔和的光芒。 “于你来说，这里的一切可能都是虚假的，但对于我来说，却是真实存在。” 沈言声音沉闷的说：“事实上，你之前已经被‘我’，杀死了。” “是么……” 伊芙转过身，精致的脸上带着一丝忧愁：“其实我早就做好准备了，你不应该为此自责。” “你不怪我？” 伊芙笑着摇摇头。 她走过来，伸手捧起沈言的脸。 伊芙身材高挑，几乎与沈言齐平，穿着高跟鞋后甚至比沈言还要高出了半头。 她盯着沈言的眼睛，认真地说：“这不是你的错。” “更何况，你不是又回来救我了吗？” 沈言沉默不语。 这个根植于自己记忆深处的存在，更像是一场梦，梦醒了，梦里的一切也就消失不见了。 与其说是救了伊芙，倒不如说是在跟自己的一段记忆和解。 “不要想太多，”伊芙像是猜出了沈言的心思，她声音舒缓的像是一首摇篮曲：“照你说的，我本该死于几分钟之前，我的生命应该在那时就停止了。” “但我现在还活着，对于应该死于几分钟之前的我来说，现在的我就已经成了她的未来。” “这样看来，你又怎么能肯定，你离开之后我不会拥有新的未来？” 庄周梦蝶，蝶梦庄周，蝶是因为庄周的梦而存在，还是说，庄周只是以梦的方式，闯进了蝶的世界呢？ 沈言喃喃道：“对于蝶来说，庄周才是那个将要消失的人……” 伊芙看着陷入沉思的沈言，伸手点向了他的胸口。 在那个位置，正是沈言放纸牌的口袋。 “小男人，你该离开了……” 伊芙的手指点在了纸牌上。 霎时间，沈言放在胸口的纸牌绽放出金色的光芒—— 第四十九章 纸牌的诅咒 金光穿破了衣衫的阻隔，卡片从沈言胸口的口袋里飘了出来，将整个房子都照的透亮。 紧接着，所有被金光照耀到的地方，开始迅速沙化。 就像极为漫长的岁月，在一瞬间从这里流逝了。 家具，墙壁，一切都在急速的腐朽。 包括伊芙。 她站在沈言身前，手指点在沈言的胸口，神情温柔而又悲悯，像变成了一具雕塑。 沈言眼睁睁的看着，从她的手指开始，一点点地坍塌成金色的细沙。 整栋楼，整个世界都开始颤抖。 金光从走廊最西侧的房间里溢出去，一个房间一个房间的蔓延。 这栋楼开始从这个角落向内沙化。 就像搭建完整的积木，被拆掉了一个角，于是便从这个角开始坍塌。 “吼——” 每个房间里，被关在门后的存在，他们疯狂地拍打门窗，进而怒吼，最后发出绝望而恐惧的哀嚎。 沈言悬浮在了半空，他感觉原本恢复的小块记忆，正在随着大楼的沙化而重新变得陌生。 他伸手去抓那张漂浮在半空的纸牌，但纸牌绽放的金光却把他轻易的隔离在外。 他开始遗忘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开始遗忘自己在这里遇到了什么人，发生了什么事…… 他感觉到了一种焦躁，进而一股前所未有的愤怒从心底里爆发出来。 “命运纸牌也好……庄周梦蝶也好，我绝不允许……” 沈言咬着牙，全身的肌肉紧绷，血管鼓起，一步一步艰难的向金色纸牌走去—— “决不允许你，在我的记忆里……” “动手脚！” 没有失忆过的人，是无法理解失忆症患者的痛苦的。 十几年的记忆空缺，不知道自己父母是谁，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活着。 一个没有过去的人，就像没有根的浮萍，之所以活着，更像是出于对死亡的恐惧，而无奈的选择。 现在自己失去的记忆终于有了找回来的可能，沈言绝对不允许这个机会在自己面前就这样溜走！ 金光就像冲力强劲的水浪不断冲刷着沈言的身躯，他拼命挤开金光逆流而上，终于挪到了纸牌跟前。 “我决不允许——” 沈言再次向金色纸牌伸出手，越靠近纸牌内侧的光芒变得犹如实质，他的手掌很快就被光芒划开一道道血口。 从指尖开始，皮肉被金光一点一点刮掉，先是血肉，再是筋膜，最后露出白森森的指骨！ “啊——” 沈言的表情便狰狞，他高高举起露出指骨的右手，用尽全力向纸牌拍了过去。 他没有注意到的是，在这一瞬间他的双眼猛然变得漆黑如墨，他的身后出现了一个巨大无比的黑色影子。 黑影高高举起右手，整个世界都响应了他的呼唤，疯狂敲击铁门的囚禁者门都安静了下来。 无数黑雾从每一个铁门后涌出，已经超过半截身躯化为黄沙的大楼，喷薄出汹涌的黑色巨浪。 所有的黑雾凝聚到一起，在这个世界的天空化成了一直巨大的黑色手掌，随着沈言挥击的动作一起，破开千层金光，对准那张金色的撞了过来！ “轰——” 黑色与金色的碰撞，无与伦比的气浪向四周扩散开来。 沈言感觉脑袋就像被大锤砸中，剧烈的疼痛之后便感觉到天旋地转起来。周围的世界也像镜子一般出现大片裂纹。 随后一寸一寸的开始崩溃。 他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开始上升。 他正在回归现实世界。 那张金色的纸牌，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他的手里。纸牌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如同一件被摔碎的瓷器，感觉随时都会分崩离析。 在意识彻底回归之前，沈言最后看了一眼那栋老楼。 残破的楼体有一半彻底化成了金沙，好在剩余的部分停止了沙化。 他最后一眼看到，楼体后汹涌的黑雾漫了上来，将整个大楼隐没了。 …… “咳……你怎么可能……咳咳，打破了命运纸牌的诅咒？” 沈言耳边传来年轻男子惊恐的叫喊声。 他左右看了一眼，发现自己已经回归了现实。 原本困住他的纸牌囚笼已经被摧毁，地面上全都是纸牌燃烧后产生的灰烬。 命运纸牌的诅咒？ 沈言拿起手中的纸牌，纸牌因为遭到暴力破坏，布满了裂纹，现在这些裂纹里却充斥着黑雾。 就连正面的那只眼睛，也被黑雾占据。眯起来的眼眶里，就像氤氲着黑色的泪水。 可以说现在这副模样，才算与诅咒沾了点边的意思。 之前金灿灿的，扔到寺庙里都能当佛器了。 不过回想起自己在那个类似梦境的地方经历过的事，沈言人就感觉心有余悸——不对，自己在那里经历了什么来着？ 他依稀记得，自己进入了一栋老楼，甚至最后离开时，老楼残破的在虚空中沉浮的画面，让他现在还记忆犹新，但具体在楼里发生了什么，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一个……一个长翅膀的女人……天…天使？” 沈言死死的捏紧了手里的纸牌，纸牌在被黑雾侵蚀之后，材质似乎发生了变化，直接切进了他的手心里。 一时间鲜血淋漓。 “咳咳……原来…原来您也没有破解这个诅…诅咒……咳咳，哈哈哈。” 魔术师盘坐在地上，一边咳血一边笑。 现在的他脸色苍白，白色西服上沾满了血污，看上去十分狼狈，但他的动作还是优雅从容。 沈言身上黑雾喷涌，瞬间就来到了魔术师的身边。 他一只手抓着魔术师的衣领，将他从地上扯了起来。 沙哑着嗓音，逼迫道：“告诉我，这个所谓的诅咒，到底是什么？” 魔术师看着沈言狰狞的脸，看着他的瞳孔逐渐被黑雾覆盖，他仍旧从容的说道：“您有些失态了……我想在命运的回光里，您一定遇到了自己最在意的事吧？” “但命运，不可改。” 魔术师精致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说的悲哀：“这就是命运纸牌的诅咒。” 第五十章 援兵 “有人说过，如果将世界上所有的信息都搜集起来，然后…咳咳…然后统一分析整理，就可以预言未来……” 魔术师不断地咯血，可想而知沈言挣脱纸牌囚笼，给他造成了多大的伤害。 沈言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灵能磁场正在不断的衰弱，就像一个漏气的皮球。 不过仅管如此，魔术师却不是很在乎。 他被沈言掐着脖颈拽到身前，仍旧神情沉稳而淡漠：“虽然这个世界上没有人可以统筹全部数据，预测未来，但宏观上讲，命运…咳咳…所有人的命运都是定好的。” “你过去失去的，是命中注定，就像你今天会来到这里，听到我说的这些话……” 沈言的眼中闪烁着危险的光芒：“你说的这些，包括你今天会死在我手里吗？” 一边说着，他掐住魔术师脖颈的右手不断用力，魔术师苍白的脸逐渐涨红。 血管臌胀，青筋暴露。 魔术师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你要杀我，我会反抗，这也在命运的剧本里。” “至于我会不会死……我活着的时候永远无法回答你这个问题……” 话音刚落，沈言眼睁睁地看着，魔术师整个人突然坍塌成了一堆白色的花瓣。 沈言这次却没有丝毫惊讶，他直接催动身上的黑雾，向四面八方全方位的弥散出去。 带着沈言精神意志的黑雾，就像最强的污染源，将所有被其笼罩的东西全部染上了黑色。 就连最中心那颗宛如太阳一般的灵能核心聚合体，也在黑雾的笼罩下，发出滋滋啦啦相互侵蚀的声音。 魔术师的身形很快就在太阳一般的灵能聚合体边上现出了形了。 沈言瞬间来到魔术师身边，再次一把将其抓了起来。 随后，汹涌的黑雾通过沈言的手涌向魔术师。 黑雾渗入魔术师的体内，在他的皮肤表层出现一道道黑色的细纹，彻底压制住了他自己的精神灵能。 沈言面无表情地说：“现在呢？” 黑雾入侵到魔术师体内，与他的精神灵能展开对抗，把他的身体当做了战场。 魔术师感觉体内充满了细碎的刀片。 绵密而又剧烈的疼痛，让他脸色瞬间涨红，又逐渐惨白。 “如果就这样死亡……是我……是我最终的命运，那我……也会用最热烈烈的姿态……去迎接它……的到来！” 沈言眉头紧皱。 魔术师对于所谓命运的崇信程度，已经完全超出了正常人的范畴。看他即便在凌迟一样的痛苦之下，仍旧保持着朝圣一般的表情，沈言只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这才是真正的精神病吧？ 沈言突然改口：“看你这个样子，我反而不想杀你了。” “感谢您……的仁慈。” 沈言冷笑：“你看，你的命运这不是已经被我改变了吗？” 谁知魔术师却还是摇摇头：“您的仁慈，也是命运的一部分。” 听到这样无赖的话，沈言直接气笑了：“所以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都是命中注定？” “在命运到来之前，看似有无限可能，但最终都只会有唯一的一个结果。” 魔术师平静的回答：“因为未来是唯一的，所以命运自然也就是唯一的。” “无赖的诡辩而已！” 沈言掐着魔术师的脖颈，将他高高举了起来：“如果一切都已经注定，所有的抗争与选择就都没有了意义！既然这样，你为什么不直接找个棺材躺进去？看看你的命运是安排你饿死，还是让你不吃东西也能活下来？” “将人生的起伏归咎于命运，是对自己过去所有的付出最大的背叛！” “既然这样，我现在就送你去迎接你的命运！” 说话间，沈言的手中燃起黑色的火焰，火焰顺着黑雾瞬间侵入了魔术师的体内，将其整个人点燃。 沈言的话，让魔术师眼神产生过一瞬间的光彩，但他最后还是闭上了眼睛，成了静候涅槃的老僧。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沈言的太阳穴刺痛，他感觉到致命危险的来临。 来不及回头，他随手将变成人形火炬的魔术师甩了出去，自己则借助反作用力向一旁翻滚。 几乎在他滚开的一瞬间，一根半透明的丝线穿过他之前的位置，狠狠地钉在了兔子公爵的帽子上。 如同头发丝一般纤细的白丝，轻而易举的在特殊塑钢材质的雕塑身上，打出了一个细小的洞。 白丝上挂着几滴鲜红的血珠。 沈言的背上，衬衫被开了一道口子，并在他的背上留下一道狭长而又细薄的伤口。 “哎呦，居然被他躲开了。蛮有两下子嘛。” 沈言回头，看到这个帽子顶的另一端，出现了三个陌生的怪人。 一个顶着一头红色头发，身材火辣穿着紧身衣的女人，一个跟她穿着相似，皮肤黝黑的男人，还有一个学生模样正在操作掌上电脑的男孩。 这根接近透明的白色丝线，就是紧身男发射出来的，他此刻正翘着兰花指，顶着胯，一幅极为夸张的表情看向沈言。 之前被沈言扔出去的魔术师，已经被他们给救了起来。 红发女甚至还把他身上的黑色火焰转移到了自己的身上。 紧接着，女人那头火红色的头发绽放出火光，与黑色火焰展开了激烈的对抗。 “啊——好烫！这是什么火？！” 女人一声痛呼，身上竟然传出了一丝焦糊的肉香。 “死仙蒂，快帮忙！老娘要被烤熟了！” 长相黝黑，举止有些娘唧唧的男人一边跳脚，一边将手里的丝线向红发女人缠绕过去。 经过几分钟的鸡飞狗跳，终于将那团黑火彻底熄灭了。 “哎呦，我这好不容易才收集到的纳米钹丝，这下全毁了！炎姬你这个虎娘们儿，你赔我的钹丝！” “别吵！不就是几根绣花线吗？老娘回头从丝袜上给你拆几根！” “……” 三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个乱糟糟的马戏团。 只有那个高中生模样的少年，有些脸红的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又看了看沈言，腼腆的问：“请问……这个境域剩余的四枚灵能之核，是在您的手上吗？” 沈言沉默不语。 少年等了好一会儿，才又鼓起勇气来，认真地说道：“这个东西，对我们很重要，您可以把它送给我们吗？” 第五十一章 苏醒 兔子公爵雕像的帽子顶上，一个带着圆圆的眼睛的少年，腼腆地问出这么一句话。 就像邻居家的孩子，放学回家的下午按响了你的门铃，怯生生地问你：你家有酱油吗？我妈妈做饭，酱油用光了。 但很可惜，灵能之核不是酱油。 沈言也不是住在隔壁，面容和蔼的大叔。 他没有被少年清秀单纯的外貌迷惑，甚至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冲着少年冲了过来。 黑雾在他身上激荡，从他背后形成喷气旋涡，让他奔跑的速度再加一成。 似乎在沈言从纸牌构造的世界中脱离出来之后，他对黑雾的操控，便得到了极大地加强。 只要不是太过复杂的运用方式，他心中一想，黑雾便如臂使指的运作起来。 而开发出新的加速方式的沈言，就像自行车装上了喷气发动机，只听到空气中一声炸响，沈言裹挟着黑雾的影子已经瞬间跨过十数米的距离来到了少年的跟前。 他伸出的五指缭绕着黑雾组成的刀锋，凶狠无比的对着少年抓了下去！ 炎姬\仙蒂惊怒交加：“混蛋，住手——！！” 这两个人虽然就在少年的身边，但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 沈言五指带起的刀风，轻而易举的切断了少年鼻子上挂着的眼镜，进而划破他的皮肤—— 然而就在这时，少年像是被吓到了一样，身体不自然的一个踉跄，情不自禁的向后跌倒。 就这样险而又险的躲过了沈言利爪的后续伤害。 让这足以切断金属的一抓，只是在他的脸上留下了三道极浅的伤痕。 沈言目光一凝。 此时少年已经顺势倒进了炎姬的怀里，炎姬与仙蒂两人也终于反应过来，各自施展自身独特的力量，攻击沈言。 炎姬一只手揽住了那个少年，另一只手出现血色一般艳丽的火焰，像投掷火球一样对着沈言扔过来。 而仙蒂则匆忙中再次从手中弹射出一根丝线，如同一根箭矢，射向沈言。 两个人意在退敌自保，出手有些仓促毫无章法，但胜在攻击频率极高，覆盖攻击范围广。 沈言如果不想受伤，就只能选择暂时撤退。 然而他却鼓动起全身的黑雾，在身前堆起了厚厚一层，直接迎着两个人的攻击莽了上来！ 炎姬扔出来的火球，撞击到沈言的身上，就像烧红的铁块落进了雪堆里。 汹涌的黑雾瞬间将火球吞噬熄灭，火球也在沈言浓厚的“黑雾墙”上留下一个个深坑。 但终究还是没有破防。 而仙蒂挥舞的丝线，却拥有强横的穿透力。尤其是在火球将黑雾消融大半之后，仙蒂更是看准时机，洒出数根丝线，对准黑雾薄弱的区域射了过来。 仙蒂弹出的丝线，速度极快又不易察觉，沈言只能大面积的催动雾气去冲刷。 但炎姬用火球在他组成的“黑雾墙”留下了十数个大坑，薄弱点太多，根本无法全部防住。 最后，还是有三根白色透明的丝线穿过了黑雾阻隔，钉在了沈言的身上。 三根丝线，呈品字型锁定了沈言的胸膛，势要贯穿他的心肺。 紧要关头，沈言强行扭动身躯，侧身躲过了心脏要害，让三根丝线从右侧的肋骨处穿入，贯穿了肋下肌肉，从左侧穿了出来。 造型，像极了穿铁签的烤肋排。 仙蒂通过击中目标后的触感，就知道并没有刺穿目标的要害，他一张妖媚的黑脸，表情变得凶狠，双手控制着丝线左右撕扯挥舞起来。 他要以丝线做刀，将沈言切成碎片！ 然而沈言却提前一步，用手死死的握住了三根丝线。 丝线在仙蒂的操控下疯狂撕扯，即便沈言用黑雾在手心做了一层保护，仍旧被丝线切割的鲜血直流。 沈言表情冷漠而坚毅，他死死地拽住三根丝线，直接向三人团扑了上去。 后来的这三人，能力虽然没有魔术师诡异，但破坏力十足，沈言必须要在他们稳住阵脚之前让他们出现减员。 否则，一旦让他们从自己的攻击节奏中缓过神来，会相当麻烦。 尤其是，那个少年的能力到现在还没有丝毫展现。 沈言可不会天真的以为，那少年能躲开自己的攻击全靠巧合。 如果不是……那么一个在自己队友面前还要藏拙的家伙，就是一头披着羊皮的狼！ 心下打定主意的沈言，借助黑雾遮掩视线的特点，硬扛着仙蒂操控的切割丝线，终于扑进了三人中间。 此时受了重伤的魔术师还躺在一旁，仙蒂的注意力还在与沈言角逐的丝线上，而之前那个少年因为受到了惊吓，应该还瑟缩在炎姬的怀里。 在冲破黑雾之前，沈言便暗中记下了几个人的位置与状态。 为了麻痹仙蒂，也为了摆脱丝线的困扰，沈言甚至在这一刻放弃了对手中丝线的掌控，在一阵翻滚中任由它切开了自己胸膛外侧的肌肉，而他也从中挣脱了出来。 在他从黑雾墙后面突破的这一刻，沈言手中凝聚出一根黑色的短矛，直扑炎姬与她怀中的少年！ 炎姬与仙蒂明显没有想到沈言会突然从黑雾中窜出来，在这一瞬间甚至出现了片刻的呆愣。 不过炎姬还是迅速反应过来，她直接将手中鲜红色的火焰向沈言扔了过来。 沈言在飞扑的途中无处借力躲闪，直接硬抗了连个红色的火球。 好在这火球伤害并不强，烧毁了他的上衣，再经过一层薄薄的黑雾阻拦之后，扑到沈言的身上，也只是留下了几个烧伤的痕迹。 但沈言此时，却已经彻底来到了她的跟前！ 手中的短矛带着凶厉的寒芒凶横的当胸刺下！ 避无可避之时，炎姬竟然在一番挣扎之下，直接将怀中的少年推了出来。 少年脸上带着不可置信的恐目光，瞬间被沈言一矛刺穿！ 紧接着，熊熊的黑色火焰便从他体内燃烧出来。 魔术师是被黑火从体表引燃的，还有抢救的可能，但少年从体内引燃的火焰，却彻底断绝了他的生机。 解决完少年，沈言将短矛顶在炎姬的脖颈上，冷声说道：“你们是谁，处心积虑地来到这里到底要做什么？” 炎姬没有理会沈言，甚至没有理会顶在自己喉咙上的黑色短矛。 她目光狂热的看向沈言的背后：“不愧是老娘看中的弟弟，你就是当之无愧的天才！” 沈言猛然转头。 只见在他身后不远处，那个原本死掉的少年出现在了那个篮球大小的灵能之核聚合体的边上。 沈言看向燃烧着的尸体，已经彻底变成了一滩烂肉。 “替身？还是傀偶？” 沈言已经来不及思考这些，因为那少年已经将烈日一般的灵能聚合体塞到了一个特殊的金属装置里。 他拿着掌上电脑一番操作之后，金属装置向天空打出一道粉红色的光柱，整个境域黑色的天空一瞬间云层翻滚。 整个境域中沉寂如海的精神灵能，在这一刻翻涌起来。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死去的世界重新活了过来。 第五十二章 被窃取的权柄 粉色的红光在云层中闪烁，原本寂静的灵能之海在这一刻成了煮沸的汤锅。 戴眼镜的少年用电脑操控着一个八爪鱼模样的机械，八爪鱼的八根金属触手固定在那个不规则的灵能球体上。 少年戴上一个金属头盔，与八爪鱼形成链接，一个全新的意志被注入到这个世界。 沈言从环境中沸腾的灵能之力上感受到了强烈的敌意和熟悉的排斥感。 与之前清理其它境域时一样，整个境域开始在境主统一的意志下对抗外敌，作为被针对的一方，就连呼吸都变得无比困难起来。 然而这个游乐园境域，原本是没有统一意志的！ 最开始，沈言以为兔子公爵就是这个境域的境主，但后来发现，兔子公爵根本无法调动境域内无处不在的精神灵能。 兔子公爵的力量甚至都是那个由灵能之核组成的聚合体提供的。 而联想到整个镜域里，到处分散的灵能之核，沈言猜测这座镜域的镜主八成是出意外了。 “所以他们搜集散碎的灵能之核，聚合到一起，是为了假冒境主的身份，窃取境域的控制权？” 想通这一点，沈言暗道一声大意。 要知道，如果这座境域的境主没有出意外的话，他们的行为是不可能成功的。 这属于穿上了有境主气息的外衣，去假装家里的主人。这种行为一旦碰上正主在家，狗脑子都给你打出来，绝对的不死不休。 但谁能想到，这正主偏偏出事了呢？ 眼下，那个带着头盔的少年，已经得到了大半境域的认可，沈言感觉来自环境的灵能压力越来越强。 他当机立断，直接挥舞手中的黑色短矛刺向炎姬，另一只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向着戴头盔的少年甩出一道黑色的刀光。 炎姬这边虽然被沈言用短矛顶住了脖颈，但她也早有准备，在沈言痛下杀手之时，她的喉结处出现了一枚血色晶石，沈言手中的短矛直接捅在了晶石上。 晶石虽然被他瞬间点碎，但爆发出的冲击力却还是给炎姬争取到了逃生的机会。 她在仙蒂丝线的拖拽下，顺势向右后方到了过去，险之又险的躲过了沈言的必杀一击。 而另一边，沈言甩出到刀锋，破开面前汹涌的粉色灵能之海，劈向少年头顶的金属头盔。 就在刀锋即将落下之时，少年睁开了眼睛—— “嗡——” 一声只存在于意识中的轰鸣响起。 无形的精神浪涛，以少年为中心向四面八方冲击出来。 那柄沈言仓促之间凝聚出来的刀锋，直接被精神浪涛冲散。 无形的精神浪涛，如海浪一般扑打在众人身上，无论是炎姬、仙蒂，还是沈言，全部被无差别地掀翻在地。 眼见事不可为，沈言借着精神浪涌的冲击，直接从兔子公爵这个巨大的雕塑顶上翻了下去。 黑雾在他的身体与雕塑中间伸展出无数条触手，帮助他快速又安稳的回到了地面。 回到地面之后，沈言便感觉到环境中传来的排斥力和压力已经小了很多。 这说明，那少年还没有全盘接收境主的遗产，只要远离他所在的灵能旋涡，自己还是安全的。 “散碎的精神灵能之核，蕴含着境主的力量，以及一小部分的境域支配权……” 而这个东西，恰巧自己身上也有！ 沈言将自己之前有意识收集到的几枚灵能之核从食腐者的胃袋里取了出来。 他刚一拿到手里，便感觉到了上方兔子公爵雕塑的帽子顶上传来的吸引力。 那个被他们以特殊方式聚合在一起的球形灵能之核，就像一个巨大的磁铁吸引着境域内所有零散的灵能。 不过沈言仔细感受下，还是感知到了与这四枚灵能之核更加亲近的区域。 那就是之前，自己获得它们的娱乐项目所在地。 “四块碎片，四个区域，但从量上来看就不是他们的对手。” 而且对方还知道融合灵能之核的方法，自己这边拿着四枚碎片完全抓瞎。 “先找个安全的地方，把白队放出来再说吧。实在不行……就只能对外求援了。” 沈言有些庆幸，还好自己事先将白夜装进了食腐者的胃袋。 否则，让她暴露在这片被对方掌控的境域里，对方如果要利用环境中的灵能之力对她强行侵蚀，沈言也没有太好的应对方法。 …… 另一边，兔子公爵雕塑的帽子顶上。 炎姬与仙蒂被精神浪涛掀飞之后，在少年邢戈的帮助下很快就恢复过来。 两个人看到沈言逃跑之后，第一个反应就是上前追击，但却被邢戈拦了下来。 “不要追了，我现在还没有完全接受境域的力量，刚才能把他惊退，已经尽力了。” 邢戈脸色苍白，额头鼻尖满是汗水。 他刚才以常人的精神力，强行承接境域的力量，虽然只是一部分力量，仍旧差点将他直接冲击成疯子。 刚才能爆发出一阵精神冲击，已经是他短时间内能做到的极限了。 现在别说让他去追击，就算是剩余的精神灵能，他都不一定能安稳的控制住。 炎姬看到邢戈痛苦的样子，立马心疼的走了上来，抱住他的胳膊，关切道：“哎呀，弟弟你没事吧？快给姐姐看看，哪里伤到了？” 邢戈用力挪了挪胳膊，发现抽不出来，反而陷得更深了。 他脸色微红，无奈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儿就好了。现在趁着没有人来打扰，快进行下一步计划。” 邢戈一边说着，一边将几个闪烁着红光的金属扣拿了出来：“麻烦姐姐和大哥哥，帮忙把这些转接器贴到这座雕像身上。” “这座境域的灵能量级是在太大了，我必须要将它们疏导出去。” “交给姐姐你就放心好了！” 炎姬笑呵呵的从邢戈的手里将一把三十六个金属扣抓了过来，顺便还不忘在他手心里挠一下。 邢戈假装没感觉到。 炎姬转头看着仙蒂：“那边的死娘炮，快来干活！” “你那几根鱼线，正好能拿来当蜘蛛人。” 看着炎姬变脸的样子，仙蒂感觉就像吃了一只死苍蝇。 第五十三章 战风 不说三人组杂七杂八的内讧，沈言已经向第一个目标“旋转木马”场地赶过去了。 沿途还是高墙耸立的迷宫，八只兔子在迷宫里领着自己的傀儡玩捉迷藏。 沈言依靠灵能之核的指引，准确找到了旋转木马场地的方向，并借助黑雾的力量，直接在墙壁上奔走。 以近乎直线的方式，向西北角的旋转木马场地跑去。 而他这样的赶路方式，不可避免的引起了迷宫里八只兔子的注意。 八只兔子，带着七十多个傀儡，浩浩荡荡的跟在沈言的屁股后面，追杀过来。 好在沈言无视地形的在围墙上奔跑，速度要比兔子大军快得多。 三五分钟后沈言已经甩开了兔子大军，来到了已经被破坏殆尽的旋转木马游乐区。 整个圆形的大棚里，十二个钢柱光秃秃的立在转盘上，十二匹颜色各异的木马，散落在棚子外。 最惨的是棚顶的那幅画。 原本画着十二个巨人在广阔草原上放牧的油画，已经被怪异的黑色墨迹涂了起来，已经完全看不出之前的模样了。 沈言来到旋转木马的棚子里，感受到来自环境四周的压力瞬间减轻。 棚子附近的精神灵能，对他手里的灵能之核表现出无与伦比的亲近。 确定这里的精神灵能，还没有被那个少年掌控，沈言便准备将白夜从食腐者的胃袋中放出来。 食腐者的胃袋口闪烁着蓝光，沈言抓着口袋的另一端甩了甩，白夜就掉在了地面上。 刚出来的她还有些懵，双手抓着短刀作防御状，一边警惕地看着四周。 直到环视一周，看到沈言之后，白夜才松了一口气。 “嘿我说，下次在装人的时候，能不能搞清楚里面的状况再动手？” 白夜一边说着，一边拧了拧自己湿漉漉的衣服，一边抱怨道：“你知不知道你那个袋子里，全都是水啊。我一个大活人，又不能像那些精神体一样飘在空中，你刚把我装进去的时候，差点没把我淹死。” “水？” 经白夜一提醒，沈言才记起来，自己在进入境域之前，曾经清洗过食腐者的胃袋。毕竟之前里面全都是胃液，具有腐蚀性不说，还腥臭无比。 当时他在小丑的帮助下，得到了胃袋的控制权，便将里面的东西都扔了出来，还重新清洗了一下空间。 不过白夜说的水，不是冲洗之后剩下的水，而是他故意装进去用来测量胃袋容积的。 原本是装的满满当当的，只是后来经过孙叶一些操作之后，胃袋得到解封，里面的空间也从几十个方，增长到了一间百十平的房子大小。 装满的水位也就降低到了一两米深的样子。 也幸亏孙叶解封之后，这胃袋容积得到了扩大，否则白夜搞不还还真被自己给淹死了。 沈言讪笑：“不好意思，我之前存进去的水，忘记倒出来了。” 白夜一边整理着自己的装备，一边说道：“也不知道你在里面放着多水干什么……算了不说这个了。” “你怎么回到这里了？之前不是说去找真正的境主吗？” 说回正题，沈言脸上的表情也严肃起来：“这个境域与寻常的境域不同……这里没有真正的境主。” “没有境主？” 白夜皱眉：“没有境主，境域怎么出现的？” “还记得我跟你说过的第四方人吗？” “张海波那帮人？” “对，我又遇到他们了。三个人，全都是觉醒者。” 白夜惊讶的说：“已经有组织开始动用觉醒者了吗？” 要知道，天上的裂隙出现也不过才几个月而已，在人口几百万的城市里，觉醒者的总体数量都不会超过一百个。 如此低的概率下，他们是怎么找到这些觉醒者的？ “这恐怕不是一般的组织，他们对于境域、境主的理解，甚至在某些方面超过我。” “什么？！” 白夜瞳孔畏缩。 沈言对于境域和境主的理解是什么程度的白夜不清楚，但整个特事局关于境域的大部分信息，都是依靠沈言才获得的！ 眼下竟然出现了一个神秘组织，对于境域的理解超过了给整个特事局上课的沈言？ 这一消息，无异于告诉研究院的院士，说一个突然冒出来的工作是，把可控核聚变问题给解决了。 什么时候一个民间组织，可以这么简单的超越联邦正规机构了？ “他们已经收集了过半的精神灵能碎片，将其糅合成了一个整体，甚至能借助这些碎片，来获得整个境域的控制权。” 沈言一边说着，一边将一枚灵能之核拿了出来：“好在我们之前也有意识的收集这些东西，导致他们现在糅合成的灵能核心并不完整，不过我想要不了多久他们就会追过来，抢夺我们手里的灵能碎片。” “……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我们能控制的范围了，我现在立刻联系总部，让他们派清理小队支援。” “我把你放出来，就是让你联系总部的。” “不过普通的清理小队来多少都没有意义，直接呼叫磁暴部队吧。” “磁暴部队……”白夜神情凝重的看向沈言：“你确定吗？” 沈言点点头：“以防万一吧。” 有件事沈言没有跟白夜明说。 自从三人组出现之后，沈言从他们的做事风格中感觉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做任何事，永远留着后手，永远让你的对手猜不到你的真实目的，这像极了实验室的作风！ 就在这个时候，旋转木马的棚子外产来了琐碎的脚步声。 一个又一个玩偶傀儡，从高墙组成的迷宫里翻了出来。 他们像提线木偶一样动作僵硬的站成了两排，将中间的让出来一条道路，直通旋转木马的大棚。 “红兔子的爸爸杀了妈妈， 妈妈吃了爸爸的女儿， 煮沸的汤锅盖上喜帖， 叔叔伯伯兄弟姐妹围坐在餐桌底下， 捡起骨头， 埋了他们， 埋在了我家， 在冰冷的石碑下。” 随着诡异童谣的响起，八只白色的兔子，瞪着只有两个窟窿的眼眶，从傀儡中央走了出来—— 清脆冷幽的童声齐齐响起： “兔子的爸爸，请你去做客——” 第五十四章 客人 “兔子的爸爸，请你去做客~” “红烧兔子肉被端上桌~” 兔子们在傀儡的簇拥下，欢天喜地的向棚子里走来，像极了欢迎客人去自己家做客的孩子。 还有那清脆幽冷的童声，杂乱却又异口同声地唱着歌谣：“客人啊客人，你用什么去答谢主人家~” “爸爸不要酒也不要茶~” 兔子们被剜掉眼珠的双眼，瞪着两个漆黑的窟窿看向沈言，脸上突然露出了阴森的笑容—— “那就多带些一些肉吧！” 话音未落，八只白兔子已经带着手下的人偶向棚子里的沈言扑了过来。 沈言与兔子和它的人偶们打过交道，知道这些东西的难缠。 他以黑雾凝聚成长鞭，用力的向兔子和冲过来的人偶群甩了过去。 长鞭抽打在最前方的人偶身上，直接将三个人偶抽的倒飞了回去。 三具人偶撞击到后面的人偶身上，造成了短暂的混乱。 沈言知道这些人偶的特性，除非用灵能之力进行侵蚀，否则很难真正杀死他们，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尽量拖延时间。 沈言将率先闯进棚子里的人偶都打出去，抽空转头对白夜说：“这些怪物交给我，你去联系指挥中心，要快！” 白夜看了一眼棚子外，正扭曲着身体，迈着怪异的步伐向这里跑来的人偶，还有那在人偶群中蹦蹦跳跳的白兔子，确定自己在这种时候帮不上什么之后，白夜痛快的点了点头：“你……撑住！” 说完，她就从自己的腰包里将一个特质的通讯器取了出来。 好在这通讯去在制作的时候就把防水性能考虑进去了，要不然早就在沈言把她扔进食腐者胃袋里的时候就因为进水而损坏了。 白夜拿着通讯器，一通熟练的操作，很快一道电波讯号便传递了出去。 在这个境域里，四周弥漫的精神灵能远比清理食腐者境域时还要浓厚，即便通讯器是经过特殊改良的，但也无法在这里实现正常通话，白夜只能将求救的信息以讯号的方式发射了出去。 而此时，白兔子率领的人偶大军，在被沈言多次用黑色长鞭击退之后，终于还是挤了进来。 依靠着庞大的数量，以及难以杀死的特性，人偶群就是最好的开路神器。 好在这个时候，白夜也总算将求救信号发射了出去。 白夜双手握着短刀，来到沈言身边警惕的看着抗着沈言的鞭挞一点一点往里挤的人偶群，神色忧虑地说：“求援信已经发出去了，就算指挥中心立刻派磁暴部队前来，也至少需要接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白夜看着又挺近一米的人偶群，说道：“照这样下去，我们在这里，根本坚持不到那个时候！” 沈言催动黑雾，让手中被磨损的黑色长鞭重新恢复，随手再次将最前面的几个人偶抽飞。 他头也不回的将手中的灵能之核递到白夜的手上。 “将这个放到顶棚那个凹槽上。” 漆黑如墨的灵能之核，触感冰凉，在落到白夜的手上时，就有极为细小的黑雾从中逸散出来，攀附到了白夜手掌的皮肤上。 白夜甚至感觉这一小缕的黑雾就像有生命的虫子，它们在自己的皮肤上攀爬蠕动，甚至想要透过皮肤入侵自己的身体。 “动要快。” 沈言挥手再次抽飞三个人偶，他手中的黑色长鞭再次短了一截。 人偶此时已经全部挤了进来，七八十个人偶在棚子的入口处挤得满满当当。以至于沈言现在一鞭子抽下去，至少能抽中五六个。 甚至有人偶已经开始向两侧绕圈，想要从侧方位包抄过来。 不得已之下，沈言只能再次凝聚出一根长鞭，这才面前拦住了在棚子扩散的人偶群。 这也导致他身上的黑雾消耗的越来越快。 白夜也看到了现在形势的严峻性，不再理会往自己手心里钻的黑雾，她握紧被染黑的灵能之核，顺着立在中间的钢管往顶棚爬了上去。 在顶棚的位置，原本那副草原油画已经漆黑一片，而在这黑色涂鸦的中间，却正好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凹槽。 四周的黑雾成旋涡状，从凹槽向四周散开。 这就是沈言之前将灵能之核从中摄取出来时留下的痕迹。 而此时，七八十个人偶已经在棚子里完全散开，沈言的四周都充满了敌人。 每个人偶，全部表情呆滞，动作僵硬如丧尸一般，却又悍不畏死的向沈言不断的扑上来。 沈言手中的长鞭已经换成了短棍，两根短棍被他挥舞的虎虎生风，不断有扑上来的人偶被打飞出去，落地之后晃晃脑袋，将自己被打掉的身体零件重新装好，就再次挤了过来。 白夜看到画上的凹槽之后，想也不想的将手中的黑色灵能之核按了上去。 “嗡——” 一道精神浪涌从画像中心向四周扩散，原本沉寂在环境中的精神灵能在这一刻突然活跃起来。 感受到这股波动，沈言精神一振：“成功了吗？” 他下意识的转头，刚好看到白夜被精神浪涌从钢管上冲了下来，而顶棚那张被涂黑的油画重新出现了画面。 只不过与之前不同的事，原本的十二个巨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穿着黑色袍子，脸都藏在兜帽里的人。 “哷吁~~” 紧接着，棚子外突然响起了骏马的嘶鸣声。 一匹壮硕的黑色骏马，直接顶开了堵在门口的人偶群，冲了进来。 黑色骏马飞奔而至，沈言在半空中直接翻身上马，又随手将白夜拉了起来仍在马背上。 两个人骑着黑色骏马，撞开棚子的围栏向着包围圈之外飞奔而去。 马背上，白夜抱住沈言的腰，看着身后追过来的人偶与兔子，忍不住问道：“借助这里原本存在的逻辑链，复苏其中的怪物为我们所用……” “这就是你的计划？” “这是一个尝试。” 沈言驾驭着黑色骏马，在道路上狂奔。虽然他没有骑马的经验，但这匹骏马是他的灵能之力复苏的精神怪物，操控起来异常的简单。 “这个境域没有境主，但却有被拆分出来的逻辑链条，每一条逻辑链相互关联又相对独立。” “张海波他们可以用糅合在一起的灵能之核，窃取境域的控制权，理论上我们也可以。” 只不过沈言的做法与邢戈不同，邢戈依靠科技手段以灵能之核为媒介，将自己的精神意志嫁接了出去，让整个境域受到他的控制。 而沈言则是直接用自己的精神灵能，彻底侵蚀了散碎的灵能之核，这样一来，再将灵能之核当做核心放回之前的逻辑链条，就能实现对整条逻辑链的侵蚀。 邢戈是假冒主人发号施令，而沈言是直接将目标扭曲成了自己的模样。 硬说起来，沈言的方式，更像境主之间的相互掠夺。 “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 沈言看了看背后紧追不放的兔子和人偶群，又看了看手中剩余的三枚灵能之核，说道：“去唤醒我们的帮手！” 第五十五章 黑雾的新功能 由于沈言之前在处理旋转木马这个游乐项目的时候，曾对这十二匹复活的木马大开杀戒。 极大的削弱了这些怪物的力量和体型，导致现在他重新将其激活，也只是堪堪凝聚出来了一匹黑马而已。 让白夜与自己同乘一骑，实属无奈，绝对不是他故意为之。 况且，白夜上马之后，很快就调整了坐姿，背对着沈言转了过去。 “他们一时半会儿追不上的，你可以转过身来。” 白夜背对着沈言，手里拿着电磁枪，警惕的看着被黑马越拉越远的追击者们。 “还是以防万一的好。” “随便你。” …… 虽然旋转木马最后只复活了一匹黑马，但黑马融了其它木马残余的躯体灵能之力，又有沈言黑雾的加持，无论是速度还是力量都比之前的人马形态强大了不止一倍。 即便驮着两个人，狂奔起来的速度还是让白兔子和它的人偶们只能在后面吃灰。 很快，两个人就赶到了第二个娱乐项目区——大摆锤。 大摆锤衍生的怪物是一个钢铁机器人，沈言将已经准备好的黑色灵能之核，塞到被他拆的七零八落的大摆锤里。 一股黑色丝线从灵能之核所在的地方蔓延出来，就像无数条细小的血管，遍布了大摆锤的每个角落。 随后这个大摆锤建筑，在一阵阵金属扭曲的摩擦声中逐渐变形，一个手中拿着铁锤的三米高的红色金属机器人便重新站了起来。 机器人全身遍布着黑色的脉络，一双车灯一样的眼睛也透出沉宁的黑光。 虽然体型上要比之前小了一圈，但有了这些黑色纹样的加持，看上去反而比之前更具压迫性。 尤其是那把硕大的铁锤，上面黑色的纹路像是血管一样，还在以某种韵律臌胀收缩，如同活了一般。 “或许我可以尝试用身上的黑雾对雾气之类的东西进行一下加持。” 沈言看着机器人手中的铁锤受到了启发，顺便把白夜的短刀要来了一柄。 他握着这炳不知道什么材质打造的短刀，控制着身上的黑雾向刀身上包裹过去。 很快，短刀就被黑雾从头到尾完全裹了起来。 然而并没有形成像机器人身上这样如同血管一样的纹路。 沈言拿着短刀随手在周围的建筑上看了几刀，超乎寻常的锋锐度直接将碗口粗的围栏一刀斩断。 “有了一点加强，但用处不大。” 恰巧此时白兔子带领的人偶大军终于赶了上来。 沈言拍拍机器人腿上的铁皮：“去试试你的力量有什么变化。” 机器人闷声不响，直接扛着硕大的铁锤，向冲过来的人偶大军迎了上去。 巨大的身体冲进人群，就像草原上的雄狮遇到了成群的鬣狗。 机器人挥舞大锤，势大力沉的锤击，轻而易举的将三五个人偶砸的支离破碎。 然而对于这些人偶来说，这却连重伤都算不上。 只要后面的白兔子还在给它们输送灵能之力，这些东西就是杀不死的。 对付白兔子和傀儡们，最有效的方式就是直接进行灵能侵蚀，拼灵能储备，拼精神灵能强度。 然而沈言是不可能傻到以个人的力量，去硬钢一个境域的灵能储备的。 尤其是在这种还有第三方势力窥伺的情况下。 他现在最稳妥的方法，就是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的到来。 而复苏，或者说去掠夺境域内的有生力量，是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拖延时间最有效的措施。 现在，被沈言扭曲成自己麾下‘境奴’的机器人，挥着被强化的铁锤在与人偶们酣战。 沈言从它每一次挥击中，大概判断出，机器人在得到自己的力量加持后，力量提升了20%，防御力也得到了强化。 “提升的程度并不大……” 如果得到自己的力量加持之后，这些被复苏的怪物们，实力提升只有这些的话，恐怕他们也无法帮自己抵挡多久。 要知道，另一伙人可是得到了八枚灵能之核碎片，单从数量上来就比自己多一倍。 沈言眉头紧皱：“还得再想别的办法……” 而就在沈言眉头不展的时候，机器人遭到了所有人偶的围攻，身上的金属铁皮都被撕扯了下来。 眼看着这只雄狮就要被鬣狗磨垮。 机器人身上的黑色血管突然四周飙射出去，无数根血管落到人偶的身上，就像吸血的蚂蟥直接钻进了人偶的身体。 紧接着，大量粉色的灵能之力就被这些血管从人偶的身上吸了出来。 转瞬间，扒在机器人身上的人偶，全部失去生命体征，哗啦啦掉了下来。 然而完成一次吸能的黑色血管，也在与粉色力能的相互侵蚀下迅速干瘪了下去。 这一变化，无疑给了沈言很大的惊喜。 尽管这个能力看上去像是一次性的，但与简单的提升基础性来说，已经强上了一大截。 至少，现在他感觉如果将自己手上的所有灵能之核都用掉，掠夺过来的境奴们应该能给自己争取不短的时间。 他看了看机器人身上已经干瘪下去的黑色血管，又看了看手上的短刀：“真正有作用的是那些类似血管的东西，或许我可以尝试加大黑雾的浓度，试试它到底能不能让这把刀也生出血管。” 沈言再次尝试将黑雾像短刀上覆盖过去，然而即便是他将黑雾凝聚的几乎快滴出水来，仍旧没有给刀身本体带来一丝一毫的变化。 他忍不住问马背上的白夜：“白队，你这把刀是什么材质的？对灵能的亲和度，很低吗？” “我想问题应该不是出在刀身上，或许是你没有用那个灵能之核？” “还有，我想我们是不是该去下一个地方了？你刚刚拉起来的小弟，快要不行了。” 沈言转头看过去，发现机器人再次陷入了苦战，身上又被人偶挂满了。 而之前被它吸干的十几个人偶，已经被白兔子补充满了灵能，又加入了战场。 沈言只能亲自冲过去，替机器人解围。 他们挣脱了人偶群的围攻，再次赶往新的地点——海盗船。 然而，就在他们刚来到海盗船附近时，地面突然传来的巨大的震动。 二十多米高，巨大的兔子公爵雕塑，随着大地的震颤从迷宫中心的位置走了出来。 雕塑帽子上，带着特质头盔的少年俯视着沈言，就像一个巡视领地的王。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就又见面了，现在您可以将身上的灵能之核碎片，交给我们了吗？” 第五十六章 对垒的溃败 巨大的雕塑冲破了迷宫城，半米厚的青石墙在兔子雕塑面前，就像染色的豆腐块。 巨型雕塑的动作并不迅捷，但得益于它的体型，让它行动起来速度还是出人意料的快。 从地面传来震动，到邢戈开口说话，短短十几秒的时间，兔子公爵的雕塑巨人已经跨过了近千米的直线距离，从迷宫城中心来到了海盗船附近。 邢戈坐在雕塑的帽子上，尽管窃取境主的权利所做的这一切，让他的身体和精神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但能够亲手操纵这样一个巨大的“手办”，邢戈的脸上还是忍不住的出现了激动的潮红。 “特事局的两位，现在可以将你们身上的灵能之核碎片，交给我们了吗？” 邢戈操纵着兔子巨人俯下身子，一大片阴影随之而来。 兔子公爵硕大的头颅悬在沈言与白夜的头顶，巨大的压迫感直扑鼻息。 邢戈俯视着两个人，他的脸上没有了之前的腼腆，笑容中带着一种傲慢与疯狂：“还是说，你们要顽抗到底？” 白夜下意识的去看沈言，沈言却一言不发的转身走到了海盗船上，直接将一枚被染黑的灵能之核塞进了那张破损的海报里。 随着灵能之核被重新归位，破损的海报瞬间被墨渍浸染，一个又一个海盗，从挂在墙上的海报中钻了出来。 头戴毡帽，遮起一只眼睛的海盗船长，光头的大副，提着弯刀的水手，林林总总十六个人来到了沈言跟前。 他们每个人都有独特的造型，唯一的相似之处便是皮肤上全都遍布了黑色的血管。 实力最强的海盗船长，身上的黑色血管数量最多。 甚至于他手中的一把燧发火枪，都被血管包了起来。 “黑月轮号全体船员向您致敬，我的主人。” 海盗船长拿着他的破帽子，在沈言的面前行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 在他身后，十五名海盗跪成一排。 邢戈看到这样的情景，眼神微眯：“对于您这样的选择，我深感遗憾！” 紧接着，他直接操控着兔子公爵这个雕塑巨人伸手向沈言拍了过来。 巨大手掌直接将沈言与海盗船长等十六个手下一起笼罩起来。 危急关头，沈言只能让大摆锤机器人顶了上来。 机器人伸出双手，抵在了兔子公爵拍下来的手掌上。 几乎在手掌与机器人碰撞的瞬间，机器人脚下的石砖直接爆裂，紧接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扭曲声便从机器人的身上传来。 好在他之前消耗掉的黑色血管在逃跑的途中得到了一丝恢复，这些遍布机器人全身的血管，让他的钢铁之躯拥有了更强的韧性。 这就让他没有在与石像手掌碰撞的第一时间碎裂。 邢戈冷哼一声，坐下的石像巨人继续用力。 三米高的大摆锤机器人，在二十余米高的兔子公爵石像面前，就像一个成年人面对一条幼犬。 生死存亡不过在反掌之间。 然而沈言却完全没有理会机器人的处境，他直接带着新召唤的海盗船长等人，直扑刚刚追过来的白兔子和人偶群。 “让敌人看到我们倾泻的炮弹！” “呼啊——” 海盗船长在沈言的示意下，带着自己的船员们，嗷嗷叫着冲向了人偶群。 拥有足够自我意识和智力的海盗，对抗这些人偶时出现了奇效。 他们甚至几个人为一伍，对人偶群展开了战场分割，借助手中粗劣的火器射程优势，只是一次冲击就打散了近半的人偶。 对于这支出人意料的生力军，沈言居然也没有丝毫珍惜的意思。 当海盗们与人偶群冲击到一起，场面逐渐混乱起来之后，沈言直接骑上黑马，带着白夜从包围圈中跑了出去。 他没有选择应战，而是直接将自己唤醒的部下当成阻敌的工具，自己骑上马跑了。 这一切不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当沈言跳上黑马，带着白夜冲出包围时，与石像巨人对峙的大摆锤机器人终于被捏爆了。 作为能量核心的灵能之核也再次暴露出来。 那枚黑色的灵能之核耗尽了所有的力量，黑雾重新瑟缩成了一个肉眼难见的黑点，灵能之核也恢复了之前的血红。 炎姬与仙蒂看到沈言逃跑的身影，相互对视一眼说道：“你专心将这枚碎片进行融合，我们两个去把他拦住！” 一边说着，就要从巨人身上跳下去，但却被邢戈出声拦了下来。 邢戈抓着从机器人身上得到的灵能之核，冷笑：“他跑不了多远，别忘了，整个境域已经超过七成在我们的掌控之下了。” “十二条逻辑链，十二枚灵能之核，他手里只剩最后两枚，我们先把这里的另外两枚融合，如果还找不到指挥说的东西，再去找他们也不迟。” …… 另一边，沈言与白夜骑在黑马上夺命狂奔。他们要在邢戈彻底融合另外两枚碎片之前，赶到跳楼机所在的区域。 否则白夜很有可能遭到境域环境中的精神灵能侵蚀。 沈言问：“现在是什么时间了？” 白夜看了一下ap手环：“6月27号，早上八点四十。” “已经第二天早上了吗……” 早上八点，太阳早就升起来许久了，但在这里，天还是黑的。 说话间，沈言感觉到周围的灵能之力再次震动，活跃的灵能之力似乎得到了加强。 不用说，他留下的两枚灵能之核已经彻底落入对方手中了。 好在他们也终于来到了跳楼机的辐射范围，在这周围的灵能之力还不受对方的掌控。 这一次灵能波动之剧烈，就连白夜也感受到了四周的气息变得更加凶险起来。 就算指挥中心在收到求援信，立刻派出磁暴部队，也还要至少十几分钟的时间才会到达。 白夜忍不住想，自己真的能撑到救援的到达吗？ 话音未落，一个巨大的，完全由过山车组成的金属蜈蚣，从跳楼机的后面绕了出来。 跟在这只金属蜈蚣身边的，还有蜘蛛模样的旋转飞车、从鬼屋里飘出来的僵尸……等等，将近七八个怪物拦在了他们与跳楼机之间。 “我们真的能撑到磁暴部队的到来吗？” 第五十七章 末路 面对一群拦路虎，沈言抽出了食腐者的胃袋，转头看着白夜，说道：“你该去胃袋里呆着了。” 白夜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怪物群，掏出电磁枪，一边冷静地上弹，一边说：“你一个人对付不了这么多怪物，我躲起来也没有意义。” “马留给我，我给你打火力掩护。” 沈言见状，眉毛微挑。 现在他们正好处于跳楼机辐射范围的边缘，被那个少年掌控的精神灵能还不能完全渗透进来，白夜暂时还是安全的。 而且，沈言见识过她的枪法，如果有白夜的协助，他接下来应对这些怪物也轻松一些。 “用正常马术的方式，操纵它就可以，没有马鞍，骑的时候小心有一点。” 沈言嘱咐白夜一句之后，直接从黑马的马背上跳了下来，向着面前七八个怪物冲了上去。 首当其冲的是一条水流组成的怪蛇，十余米长，水桶粗细的蛇身流过地面，地上的青石砖都被水流冲刷的面目全非。 就好似它体内流淌的不是水，而是刀片一般。 水蛇迎面扑过来，沈言侧身躲过，顺便将手中黑雾凝聚的长刀插进了水蛇的腰腹，直接在它的身体上划开了一条数米长的口子。 然而由构成的身躯，在刀锋划过之后，伤口迅速愈合，几乎完全豁免了简单的物理伤害。 只有些许黑雾顺着伤口涌进了水蛇的身体，将一道清流染上了墨色。 被黑雾晕染的水，在与黑雾相互侵蚀之间直接开始沸腾，水蛇也产生了痛苦的反应。 沈言一刀之间能灌输的黑雾极其有限，很快就被水蛇体内的水流抵消掉了。 不过沈言并没有在意这一刀能不能取得战果，他在将黑刀从水蛇体内抽出来之后，头也不回的直扑水蛇后面的八脚蜘蛛。 这是一个由旋转飞车道具组成的蜘蛛形怪物，全身都是金属，高两米，直径五米的巨型怪物，在这八个怪物中个头仅次于过山车异化的蜈蚣。 沈言越过水蛇来到金属蜘蛛面前，他先凝聚出厚厚的墙壁，挡住了蜘蛛腿的一次攻击。 就在蜘蛛攻击刚刚结束，前腿陷进黑墙还没完全抽出来的间隙，沈言将手中的长刀软化成黑色的绳索，甩到半空挂在了蜘蛛的前腿上。 随着蜘蛛抬腿攻击的动作，一股强大的拉扯之力顺着绳索将沈言拽飞起来。 沈言在空中一阵翻滚，最后稳稳的掉落到蜘蛛的脑袋上。 此时水蛇已经反应过来，调转身躯，张开血盆大口便向沈言噬咬过去。 沈言刚落到蜘蛛的脑袋上，还没站稳，也感觉到了背后劲风突袭，只是还没等他做出应对，一声电磁枪充能射击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沈言扭头看去，刚好看到水蛇脑袋中弹，闪烁着电火花倒向一旁的情景。 不远处，白夜骑在黑马上在外围游走，手中的电磁枪火花刚刚消散。 白夜拿着电磁枪，对着沈言晃了晃：“尽管去吧，后背交给我。” 话音未落，鬼屋里走出来的怪物，几只僵尸和浑身冒血的断头鬼向她扑了过去。 白夜打了个哆嗦，赶忙催促黑马跑了起来。 几只怪物被白夜引走，沈言这边顿时压力大减，他先用黑雾凝聚成刀切断了蜘蛛几根重要关节，让它失去行动力之后，又与体型最大的过山车蜈蚣周旋起来。 过山车组成的金属蜈蚣，通体染着血色，每个座椅上都有半具尸体残骸，风干之后成了它背部一块有一块的甲胄。 巨大的蜈蚣在跳楼机主体下面爬来爬去，显得焦躁无比，但却压制住了自己的攻击欲望，并没有向沈言扑过来。 搁着三五米的距离，沈言都能闻到它身上散发的浓烈的腥臭。 这是尸臭混合着怨气形成的独特气味，仅仅是闻了一口，沈言的身上居然长出了黑褐色的诡异瘢痕。 瘢痕像一个个扭曲的人脸，甚至音乐中能听到有人在哀嚎。 沈言面色不变，催动身上的雾气对这些人脸瘢进行冲刷。 很快，一股股墨绿色的烟气在黑雾的冲刷下，从人脸瘢上冒了出来。而这些人脸瘢也在一声声哀嚎中消散。 沈言用黑雾冲刷掉了人脸瘢，却并没有冒进地向蜈蚣冲过去，而是用黑雾凝聚成了一根细长的棍子向前丢过去。 沈言并没有用力，就像普通人扔东西一样将黑色的棍子扔向蜈蚣所在的区域。 然而就在这棍子即将落到蜈蚣头顶时，居然在半空中无声无息的断裂成了七八块。 就像有无形的刀片隐藏在空气中。 “该死的，居然这么简单就被看出来了？” 蜈蚣的身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娘娘腔声音。 “我早就说过，你这些东西也就能钓钓鱼了。” 炎姬与仙蒂从巨大的蜈蚣身后走了出来，跟他们一起的还有被沈言差点烧成炭的魔术师。 现在看来似乎已经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暴露在外的皮肤还有一些嫩红，像是刚刚长出来的一般。 仙蒂一边收起自己布下的丝网，一边拧着眉毛问道：“你是怎么发现我这些钹丝的？” “我并没有发现这些丝线，我只是觉得它表现的太怪异了。” 八只怪物在这里围堵沈言，所有的怪物都动手了，甚至还有几个怪物直接追着白夜跑了出去。 唯独这体型最大的蜈蚣，没有丝毫上前攻击的意思。 甚至急躁的都在下面转圈了，都始终没有上前攻击，必然是有问题的。 在联想到之前仙蒂曾使用过一种接近透明的丝线做武器，沈言立刻就有了判断。 “原来是因为这个畜生！” 仙蒂收回了虽有的丝线，恶狠狠地盯了大蜈蚣一眼，但却没敢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显然，他之前就在这蜈蚣身上吃过亏。 而金属蜈蚣却没有那么多顾虑，当它发现面前撒发着危险气息的丝线全都被撤走之后，立刻嘶鸣一声，向沈言扑了过来。 非但如此，除了蜈蚣之外，之前被打伤的水蛇也绕到了沈言的身后。 魔术师手里拿着一个竹哨，奋力一吹，追逐白夜不放的几个小鬼也从远处赶来，加入战团。 蜈蚣，水蛇，小鬼，僵尸，四只怪物将沈言完全围了起来。 雪上加霜的是，此前甩开的白兔子，也带着它的傀儡们赶来了。 白夜骑在马上，手中的电磁枪不断打出闪烁着电芒的子弹，全都被白兔子控制的人偶们用身体拦下。 见此情景，她焦急地抽出短刀，在马屁股上拉了一刀，刺激着黑马撞向人偶群，想要以此突围回到沈言身边。 然而她身后不远处的空气中突然燃起了蓝紫色的火花，就像空气中出现了两种不同的介质，在相互对抗吞噬。 白夜还没来得及反应，一股红色的灵能之力突破了两者之间的界限，化成一道闪电劈在了她坐下的黑马身上。 霎时间，黑马在闪电的侵袭下整个血肉崩解开来。 一枚黑色的灵能之核碎片，随着黑马血肉崩塌暴露在空气中。 这枚黑色的灵能之核碎片，还在往外播洒出黑色的细丝，细丝缠绕在黑马的每一块血肉上。 黑马崩解的血肉，在黑色细丝的链接下，开始飞快的愈合。 然而边界之外，红色的灵能之力化成一只虚幻的大手，直接穿过火花屏障，一把将黑马体内的灵能之核抓在了手中。 第五十八章 求我 红色的大手抓住黑色的灵能之核，就像烧红的铁块被扔进了水中。 在不断激烈交鸣的侵蚀声中，大量黑雾被红色的灵能之力冲刷出来。 很快，曾经被沈言用自身的力量侵蚀污染的灵能之核，重新被洗刷的晶莹通透，回归了此前红宝石的色泽。 就在这枚灵能之核恢复如初之时，整片境域的天空云气突然翻滚起来，一个完全由云气与灵能之力构成的人脸，出现在跳楼机辐射区的上空。 看轮廓，正是刑戈的模样。 获得了十二分之十一的灵能之核，他几乎得到了整个境域的掌控权，个人意志彻底在这里展现出来。 云气组成的人脸俯视着沈言，傲慢的声音从空中四面八方传来：“把最后一枚灵能之核交出来，这将是你最后的机会。” 说话间，人脸从天空向下压过来，几乎贴在了跳楼机辐射区域的边界上。 随着他的这一举动，整个境域空气中逸散的灵能之力全部聚合起来，压在了跳楼机的辐射区上。 远超这个区域十一倍的灵能之力压迫下，跳楼机辐射出去灵能之力被肉眼可见的压缩起来。 几乎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辐射直径直接缩小三分之二，原本在无害灵能之力覆盖下的白夜，瞬间就被冲击过来的红色灵能覆盖。 然而沈言对此似乎毫无所觉。 他站在包围圈里，神情警觉中带着些许的焦躁，总是不自觉地看向手腕上的ap手环。 时间已经到了8:51。 “或许，我该给你提个醒！” 眼见沈言没有丝毫反应，半空中的人脸冷漠的开口，只见被红色灵能覆盖的白夜凌空飘了起来。 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抓住，在半空中无力地挣扎。 大量红色的灵能之力顺着毛孔疯狂的往她体内涌，白夜感觉身体就像在被无数根钢针来回穿插，剧烈的疼痛让她忍不住闷哼出声。 “呃——” 沈言抬头，看到白夜在红色灵能之力的侵蚀下，身体在扭曲拉长，原本高挑的身姿变得越发的纤细，甚至在肩头，手肘，膝盖等关节处有细小的红色骨质晶体长了出来。 “把最后一枚灵能之核给我，”天空中那张巨大的人脸威胁道：“否则我就让这个女人彻底变成一个怪物！” 眼看着白夜的身体异化越来越严重，沈言却并没有像邢戈想象的那样陷入慌乱。 他只是冰冷的注视着那张脸：“求我。” 不只是邢戈，就连在场的炎姬等人，听到沈言狂妄的话，一时间都感觉到了莫大的荒谬。 “小子，你怕不是疯了？” “特码的，跟他废什么话？大家一起上，把灵能之核抢过来！” 仙蒂与炎姬气急败坏的骂了一句，催动自己的灵能就要向沈言冲过来。 却见沈言这时平静的抬起了右手。 一枚灵能之核被他握在手心里，无数黑色雾气从沈言的身上爆发出来，不断地涌进灵能之核里。 “咔嚓——” 如同玻璃碎裂的声音随机从沈言手中传开。 天空中的大脸怒喝：“住手！” 刚要动手的炎姬和仙蒂，被邢戈一声怒吼拦住。 天空中那巨大的人脸彻底阴沉下来，他沉默了片刻：“你到底想怎么样？” 沈言用一种极为平静的语气开口道：“求我。” “你在逼我动手杀你。” “那你为什么还不动手？” 这一次，邢戈彻底沉默下来。 看到邢戈陷入沉默，炎姬与仙蒂脸上露出了焦急的神色，他们不清楚自己这一方已经占据了绝对的优势，为什么不直接出手将沈言干掉。 就算他可以用自己的灵能之力，尝试着去摧毁手中的灵能之核，但拥有了整个境域绝对掌控权的邢戈难道不能在他彻底毁掉灵能之核之前阻止他吗？ “我知道你们是特事局的人，来这里就是为了清理掉整个境域。” “我们只想在这里找一件东西，我们之间的目标并不冲突。” “甚至于……只要你把最后的灵能之核交出来，我们可以帮你清理掉这座境域。” “要知道，我已经获得了这座境域的控制权，我的意志贯彻在整座境域里，由我出手瓦解它，可以做到一丝灵能之力都不外泄。” 天空中那张巨脸一边劝说沈言，为了表现诚意甚至停止了对白夜的侵蚀，让她从半空掉落到了地上。 只是她身体已经出现的变化并没有消失，沈言还能明显的感知到，白夜与这个境域的侵蚀线并没有被切断。 “我得承认，你说的条件很诱人。” “当然，这是合则两利的事。” 沈言看了一眼时间，8：55。 “很可惜，我的内心告诉我，我不能相信你。” 天空中的巨脸失去了所有的表情：“你到底想怎样？” 沈言抬起头，面露嘲讽：“求我！” 天空中的巨脸仍旧面无表情，但四周的云气却止不住的疯狂翻滚。 空气中逸散的灵能之力全部如沸腾的开水，跟随天空中的那个意志，发出愤怒的轰鸣。 “去死吧！” 霎时间，整个境域逸散在环境中的灵能之力，全部一股脑的向沈言的头顶砸了下来。 支撑着最后净土的跳楼机娱乐设施彻底不堪重负，整个从上到下垮塌下来。 铺天盖地的灵能之力，突破最后的防线，冲击到沈言的身上，与他身上的黑雾形成剧烈的对抗。 犹如热油中加入了冷水，黑雾与红色的灵能之力相互碰撞沸腾，发出不间断的爆鸣。 沈言也在强大的灵能压迫下，一口鲜血喷了出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到黑影中出现了一丝微弱的波动。 “等一下——” 沈言突然对着天空叫喊起来：“我改主意了！” 天空中的大脸在调动境域的力量，冲破最后的净土之后，已经几乎快要消散了。 但他在听到沈言的叫喊之后，还是忍不住看了下来。 沈言举着手中已经出现大量裂纹的灵能之核，冲天上的大脸喊道：“我可以将它交给你，但你必须要保证，事成之后将这座境域安全的清理掉！” “先把它给我！” “你……” 沈言还想说些什么，但巨脸懒得跟他扯淡，直接催动灵能之力加重了对白夜的侵蚀。 沈言最终还是脸色难看的将手中的灵能之核扔了出去。 天空中的大脸见状，迅速松开白夜，直接对着灵能之核卷了过去。 很明显，现在对他来说，侵蚀白夜也已经成为了一个巨大的负担。 沈言把白夜从地上拉了起来，顺便度过去一缕黑雾，跟她体内的红色灵能之力形成了暂时的平衡。 “……咳…你……不应该给他的，我感觉到的，他正在变得混乱……” 沈言拉起白夜，摇摇头打断了她接下来的话。 然后，趁着拉她的过程，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几句话。 白夜眼眸大睁：“你……你确定要这么做？！” 沈言沉默地点头。 此时邢戈得到了最后一块灵能之核，早已无暇顾忌沈言的行动，没有注意到这一异常。 现在整个境域十二条逻辑链，十二枚灵能之核全部到了他的手中，只要融合为一，他就能彻底得到整个境域的控制权。 到那时，也将打开境域最后一处的封印。而她们要找的东西，就藏在着最后一处封印中。 在距离跳楼机项目不远处，巨大的兔子公爵雕塑立在那里。 邢戈站在雕塑的帽子上，左手抓着刚刚隔空摄取来的最后一枚灵能之核。 他眼神狂热，小心翼翼地将这最后一枚灵能之核放到那个篮球大小的融合体上。 霎时间，篮球大小的灵能之核聚合体升入高空，绽放出金红色的光芒。 整个境域似乎在一瞬间从深夜步入了白昼。 金红色的灵能之光照射到每个角落，所有被破坏的娱乐设施，都在金光的照耀下恢复原貌。 无论是过山车、八脚蜘蛛亦或是早就被捏碎的大摆锤，旋转木马，全部在原本的位置重新恢复过来。 而在整个游乐场的中心，从没出现过的摩天轮从早就废弃的人工湖中升了起来。 与摩天轮共同升起的，还有一个小巧的人类骸骨。 看大小，不过是十一二岁的孩童。 这具孩童的白骨跟随着摩天轮，完整的从湖底升起。 在她的怀中，还抱着一个白色的兔子玩偶。 与整个游乐场其它的兔子不同的是，这只玩偶的脸上不再是两个漆黑的眼眶，而是拥有一双猩红剔透的眼睛！ “找到了！就是它！就是它！” 邢戈站在兔子公爵的头顶，看到骷髅怀中的兔子玩偶，一时间兴奋的手舞足蹈起来。 没有人注意到的是，沈言也在看到骸骨露出水面时，脸上终于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沈言：“动手！” 随着沈言一声低喝，在所有人差异的目光中，白夜站在沈言的身后，拿刀通向了沈言的后心！ “噗！” 第五十九章 剥夺 “噗嗤~” 锋利无比的黑色短刀，从沈言的胸前透了出来。 刹那间，沈言身上黑雾翻滚，远处小女孩的骸骨上，滴下来一滴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地面上扭曲成人影，跨过近千米的距离，扑到沈言的身上。 沈言低头，短刀的刃尖挂在胸口，鲜血顺着刀刃止不住的涌了出来。 他动作僵硬的转过头，嘴角咧开了标志性的笑容：“下手这么狠，你是跟这小子有仇吗？” “什……什么？” 对于沈言奇怪的自称，白夜有些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地抬头，刚好对上沈言那双完全被染黑的双眼，一股冰冷而又疯狂的意识直冲她的脑海。 白夜捂着脑袋后退，连带着短刀也被拔了出来。 “嗯~~~” 短刀离体，刀刃与骨头血肉摩擦，胸口传来酸痒酥麻的感觉让小丑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在白夜看疯子一样的目光下，小丑舒服的呻吟了一声，睁开眼笑着说：“刀不错。” “你……你不是医生，你到底是谁？” 小丑眉毛一挑：“看出来了？” “他既然让你用这样激烈的方式把我找回来，那你就等他出来亲自跟你解释好了。”一边说着，小丑伸出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 说完，不再理会白夜，直冲远处那抱着兔子玩偶的骸骨冲了过去。 此时邢戈已经完全融合了十二枚灵能之核，获得了整个境域的掌控权，他在境域里几乎与境主无异。 但他并没有借助境主的权柄，以意志降临的方式去抓取骸骨怀里的玩偶，而是控制着那个巨大的雕塑往摩天轮下赶。 邢戈坐在雕塑的头顶，带着特质的金属帽子，太阳穴青筋暴露，不断有强大的精神波动从他脑袋里散发出来，甚至扭曲了周围的光线，让他的脸看上去有些模糊。 邢戈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死死的盯着那飘在半空中的骸骨，以及她怀里抱着的兔子玩偶。 “快！再快点！” 邢戈一次又一次的催发精神灵能，驱使着雕塑巨人不断加速，他脸上不断有汗液滴落下来，涌现着一股病态的潮红。 金红色的灵能之力，几乎以泄洪的姿态从天空中那枚灵能之核中涌进了雕像的体内，让整个二十余米高的雕像通体都染上了金红色的光芒。 巨大的兔子雕塑，在大量灵能之力的灌注下，几乎小跑起来。 每一步都引得境域内大地震颤。 然而还没等邢戈坐下的雕塑跑到摩天轮边上，一道比他更快的黑影已经风驰电掣一般冲了过去，眼看就要伸手将兔子玩偶捞入怀中。 “你在找死！！” 邢戈看清楚沈言的身影，一时间目眦欲裂，再也顾不上缓解境域的精神压力，直接全力催动精神灵能，以最粗暴的方式向那道黑影砸过去。 半空中，那枚宛如太阳一般的灵能之核，在邢戈的催动下，直接爆发出浓度极高的灵能之力射线，以激光的方式向小丑化作的黑影打去。 “早知道你要来这招！” 小丑眼看着金红色的光线打来，脸上的笑容不变，原本在地面上疾驰的身影突然像跳舞一般在地上转起了圈。 大量的黑雾随着他的身体的旋转，在其体表迅速形成了一个黑色的龙卷，邢戈用粗糙的手法凝聚射出的灵能之力狠狠地撞击到黑色龙卷上。 “轰——” 纯粹的力量碰撞，直接在撞击点中心形成了一股灵能风暴。 炎姬与仙蒂刚刚从跳楼机下跑过来，还没等将手里的积蓄已久的攻击手段释放出去，就被这股强大的灵能风暴冲击的倒卷而回。 就连数百米外的白夜也没幸免，尽管她早就提前一步趴在了地上，仍旧被冲击波打破了体内的灵能平衡。 一黑一红两股灵能之力，在她的身体里四处乱窜，要将其改造成自己的样子。 然而小丑对此毫无所觉。 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到了邢戈以及他控制的巨型雕塑的身上，而邢戈也趁着这次攻击争取到的时间赶到了摩天轮所在的水池边。 此时，天上那枚灵能之核发动的攻击刚刚结束，小丑周身甩出来的黑色龙卷已经被一道灵能之光磨的只剩下薄薄一层，还未彻底消散。 邢戈操纵着巨大的雕像来到小丑身边，顾不得自己脑袋上传来撕裂般的痛苦，强行催动雕塑抬起大脚猛地向小丑踩过去。 另一边，则借助境主的权柄，在骸骨身边凝聚出一只大手，要将骸骨与其怀中的兔子布偶全部包裹起来。 小丑这边，刚以巧劲磨掉了灵能冲击，抬头便看到一个巨大的脚底板踩了下来。 二十余米高的兔子公爵雕塑，整体重量超过了五十吨，再加上灵能之力的加持，这一脚若是踩实了，就算是一辆装甲车也能挤压成饼。 直接躲闪，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小丑脸上带着癫狂的笑容，一边向脚底板带来的阴影角落里躲闪，一边疯狂地喷涌出黑雾，用一个由黑雾组成的“球”将自己与脚底板之间的间隙不断的填充起来。 下一刻，雕塑一脚将黑雾凝聚而成的“球”踩暴，并狠狠地踩进了泥土里。 然而小丑却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借助黑球被踩暴产生从冲力将自己险而又险的从石像大脚的阴影里挤了出来。 “呦喉！！” 生死一线的刺激，让小丑直接兴奋地叫出声来。 “上面的傻小子，把你的玩具借给我玩一会儿！” “我要跟它扳手腕！” 小丑刚脱离被踩死的危机，立刻窜到摩天轮上，冲着坐在雕塑头顶的邢戈大喊大叫。 然而邢戈却没有功夫搭理他，他全部的精神力都用来操控巨手抓取骸骨和兔子玩偶了。 甚至此时，那只由他的意志凝聚出来的大手，已经把那个娇小的骸骨与她怀里的兔子玩偶都牢牢地抓在了手里。 “好吧……看来你更喜欢被动……” “没关系，没关系，那我主动一些好了——” 小丑看着将骸骨与兔子玩偶全都牢牢抓起来的红色大手，他直接从摩天轮上跳了起来，向着那只大手扑了上去。 “芜湖~我来了！！” 就像一个真正陷入癫狂的疯子，他跳过了十数米的距离，直接扑在了邢戈还没来得及收回的大手上。 黑雾包裹了他的全身，他手脚并用的铺在红色大手上，那组成大手的红色灵能，在小丑疯狂撕扯下就像腐烂的血肉一样不断地被她剥离出来。 精神意志凝聚的巨手受创，邢戈的大脑也跟着剧痛起来，他甚至差点无法维持巨手的状态，让那小女孩的骸骨直接被小丑扒了出来。 但好在，镶嵌着猩红眼珠的兔子玩偶，还在自己的手中。 拿到了这双眼睛，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只要把它交给指挥，下面那个疯子自然有指挥来对付。 邢戈强忍着脑袋里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抓着兔子玩偶疯狂后退，就连地面上的炎姬三个人都不管了。 小丑抱着骸骨跳回地面，他看着慌忙抢回兔子玩偶，却对这具骸骨弃之敝屣的邢戈露出冷笑。 “愚蠢的人类，总会将砂砾当成宝贵的钻石。” 他怀抱着骸骨，就像温柔的抱着一个小孩。 小丑全身的黑雾不断地涌入骸骨之中。 很快，一个幼小的黑色影子，在他的影子上显露了出来。 看轮廓，是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小女孩。 小丑低下头，对着怀里的骸骨第一次露出了算是温柔的笑容：“是时候把你家里的这些小偷们赶出去了。” 话音刚落，小丑怀里的骸骨突然动了起来。 她扬起骷髅头，看了看小丑，又看向坐在兔子公爵雕塑头顶的邢戈等人。 下颌骨不断开合，发出两个无声的音符—— “剥夺！” 第六十章 实验的种子 小骷髅躺在小丑的怀里，扬起脑袋，对着天空中那个强行融合起来的灵能之核无声地吐出两个字。 下一刻，整个境域空间内的灵能之力全都沸腾起来。 就像家里养的看门狗，跟着别人忙前忙后，突然发现自己真正的主人回来了，而之前那个人竟然是冒充的。 这还得了？ 整个境域的灵能之力，在小骷髅说出那两个字之后，全都开始了疯狂的挣扎。 邢戈假冒境主，寄托到这个境域中的精神意志瞬间就遭到了最剧烈的排斥。 脑袋里感觉到的疼痛，千刀万剐都无法形容。 几乎是在这些灵能之力反叛的一瞬间，邢戈的眼睛、鼻子、嘴巴还有耳朵，整个七窍全部涌出血来。 将精神意志寄托到境遇中，就好比把自己的精神体从身体里拿出来，跟整个境域中的精神灵能结合。 境主将自己寄托于境域中，并没有任何问题，因为境遇中的精神灵能本就是境主的精神体产生的，相当于自我的延伸。 而邢戈所做的事，却是将自己伪装成境主，强行与精神灵能结合，当他的伪装被小骷髅叫破，所有的精神灵能立刻以最激烈的姿态从他的精神意志中脱离出来。 而这一动作，直接将邢戈的精神体撕扯成了碎片。 如果不是邢戈的头上还带着那个特质的头盔，让他的精神体在与境域的精神灵能的结合中间隔了一层，恐怕现在邢戈就不是七窍流血这么简单了。 而是整个脑袋都有可能直接爆掉。 现在，邢戈七窍流血，头戴的怪异的头盔不断冒出火花，仍旧强撑着快要崩溃的精神操纵着兔子公爵的雕塑往游乐园门口的位置跑。 “只要……只要跑到出口，把它交给指挥……” 邢戈怀摆着被鲜血染红的兔子玩偶，流血不止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出口越来越近。 然而，他脑袋上的金属帽子逐渐冒出了黑烟。 他在境遇中寄托的个人意志已经全部被撕碎剥离，现在就连与半空中那个精神灵能之核的联系也越来越弱。 失去了灵能之力支撑的巨大雕塑动作逐渐变得僵硬，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邢戈看着最后不足三百米的距离，脸色彻底绝望。 …… 此时，距离门口保安室几百米外的地方，一个废旧的水吧里。 全身都罩在袍子里的张海波，随意的扔出了两张纸牌：“王炸。” 坐他对面的魔术师皱了皱眉。 他的眉毛被沈言烧掉了，因此只是皮肉动了动，看上去有些滑稽。 “大王是我三手之前出的。” 在另一侧，还有一个小女孩模样的机器人，同样手里掐着一把扑克，脆生生的说：“小王是我的。” “你偷牌了。” 张海波捏着最后一张牌，无所谓的说：“有什么问题吗？” “扑克是你提供的，而伊娃是人工智能，可以说你们对整场牌局了如指掌。” “可是你偷牌。” “偷牌……”张海波笑着站起了身，走到门口，看着不远处邢戈绝望的身影，叹息道：“对整场牌局都了如指掌的我们，又怎么会想到，对手直接选择了偷牌呢？” 这一次魔术师没有搭话。 从境域的开启，到娱乐项目规则的研究，甚至融合灵能之核的方法，和遇到意外的预案，他们都做足了准备。 游乐园境域，对于他们来说，原本就是一把明牌。 然而没想到，就这样一次几乎可以从开始便看清楚结局的行动，却彻头彻尾的失败了。 因为对方找到并唤醒了真正的‘境主’！ 釜底抽薪，偷到了王炸。 张海波站在窗口沉默了一会儿，说道：“已经可以确定失败了，我们走吧。” 他心里清楚，在湖底的那具骷髅露面的那一刻，他们就应该走了。 “不再等炎姬他们了？” 张海波摇摇头：“c级实验体里，只有你最争气，其他人身上的瑕疵越来越严重，已经没有回收的必要了。” 说完，率先从水吧的房间里走了出去。 临出门前，张海波随手将自己手中最后一张牌扔了出来。 扑克牌绕了一圈后，插进了木质的桌面上。 那是一张红心三。 …… 小丑这边，在小骷髅喊出那句话之后，战斗就已经结束了。 邢戈操控的兔子公爵雕塑，最终停在了游乐园的边缘。而邢戈本人，则在头顶上的那顶头盔彻底报废之后，精神坍塌，成了植物人。 小丑抱着小骷髅，爬到雕塑的顶上，将兔子玩偶从他的怀里抢了回来。 只是雪白的兔子玩偶，身上沾染了大量邢戈的血迹，让小丑忍不住皱起了眉。 “这玩具都脏了，找个地方洗洗再给你。” 话音未落，小丑就从怀中的小骷髅身上感知到了不满的情绪。 感觉就像一个被大人抢走娃娃的小女孩，愤怒却又不敢表达出来，只能在那里干委屈。 小丑一阵抓麻：“哎呦，好了好了，给你给你就是，我又没想抢你东西。” 小孩子什么的，最麻烦了。 “还是这个大雕塑好玩！” 应付完小骷髅，小丑的目光落到了脚下这个巨大的兔子公爵雕塑上。 瞬间亮眼放光。 之前从这个雕塑脚下死里逃生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这么刺激的事，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了！ “你能让这个大家伙，再动起来吗？” 小丑抱着小骷髅，兴奋地说：“快让他动一动，我要跟它比猜拳，弹脑瓜崩。” 小骷髅有些讶异的看了小丑一会儿，最后还是轻轻点了点头。 小丑赶忙把小骷髅放在了雕塑的头顶上，自己则直接跳了下去。 很快，这巨大的兔子公爵雕塑果然动了起来。 只是小丑还没来得高兴，他的喉咙里就发出了沈言的声音。 “先别玩了，磁暴部队的人已经到附近了，快去看看白夜怎么样了。” “我们现在的状态，还不能让特事局知道，需要她来打一下掩护，不能让她出事。” 小丑的表情变换数次，最后还是冷静了下来：“真扫兴啊！” 不爽的骂一句，小丑向白夜所在的方向大致找了过去。 此时的白夜，全身都长出了暗红色的骨质甲胄，身高接近两米，几乎快要看不出人形来。 第六十一章 改造 小丑找到白夜时，白夜的意识已经陷入了混乱。 她站在跳楼机娱乐项目不远处的空地上，黑色与红色的灵能之力在她的身体上相互纠缠。 红色的灵能之力，让她的身体皮肤出现钙化，大量暗红色的骨质甲胄从她的体表长了出来。 黑色的灵能之力不甘示弱，每一块骨质甲胄，必然会被黑色的灵能之力雕刻上黑色的暗纹。 两种力量争相改造着自己寄居的身躯，都想将其改造成适应自己的模样。 黑色灵能在与红色灵能抢地盘的同时，还参与到红色灵能对白夜身躯重塑上。 红色灵能催生白夜的骨骼，让她变得纤长而又消瘦，黑色灵能之力就会立刻强化她的血肉。 在保证白夜生命体征的同时，让她的胸部和臀部越发的丰满挺翘起来，至少跟上了体型的涨幅。 小丑赶过来的时候，这两股力量刚好开始对白夜的脑袋开始改造。 一个以两只弯角为核心红色骨质头盔正在她的脑袋上成型，黑色的暗纹遍布其上，散发着神秘而又诡谲的灵能波动。 “哇喔~” 小丑看着白夜现在的样子，两眼放光：“这造型实在太酷了！” “用灵能的力量去改造身体的肌肉群，我怎么没想到呢……” 小丑一边观摩着白夜身体接受改造，一边不断的发出赞叹，甚至还动用自身的灵能之力尝试改变自己的身体。 然而无论他催发多少黑雾涌进体内的肌肉，全都是泥牛填海，一个水花都没激起来。 “别搞了！” 小丑正在兴头上，几乎忘了来这里的目的，关键时候沈言终于忍不住出声骂道：“就算你想那我的身体做实验，也要分时候！快去看看白夜到底怎么样了，她现在正在遭遇两种灵能之力的侵蚀，能不能把这两股灵能之力先从她体内抽离出来？” “抽离？为什么要抽离？” 小丑看着白夜高挑火辣的身躯，激动的说：“你不觉得她现在的样子，才最有魅力吗？” 此时，两种灵能之力刚好将白夜的身躯彻底改造完毕，让她从原本一米七五左右的保准身材，变成了两米三四左右的巨人。 就连小丑站在她身前，头顶只堪堪够到她的锁骨。 带有两个弯角的骨质头盔，除了几大关节之外，仅仅护住隐私部位的骨质甲胄，一个充满魔幻风格身材火辣的女巨人完美的呈现出来。 就在力量改造完成的这一刻，白夜突然睁开了眼睛。 一黑一红，两种灵能之力分别占据了一只瞳孔，让她的双眼绽放出诡谲由暴虐的光芒。 双眼盯住小丑，白夜像狂暴的野兽一样直接扑了上来。 两种灵能之力在她体内流淌，让她在进攻途中两条小臂逐渐变成了两把暗红色的短刀。 刀锋撕裂空气，直接在小丑身前划出十字斩。 “嘁——被外来的灵能之力压制住本身的精神意志了吗？” 小丑轻松的躲过一击，看着白夜毫无理智的眼神，表情有些跃跃欲试：“既然这样，就让我来看看这个样子的你，到底有什么能耐！” 玩心大起的小丑，也不理会沈言在内心担忧的提醒，直接迎上白夜的攻击，缠斗起来。 战斗的过程，他也不用黑雾护体，就是最单纯的肉搏。 经过灵能之力改造的白夜，身体的肩、肘、膝、跨，全都成了攻击武器。 在加上她的整个身躯都得到了拉伸，两米四的大高个，长腿长手，攻击起来身前三尺都成了禁区。 小丑在试探了几次，都被白夜的大长腿扫退之后，终于在一次躲避白夜手刀反击中，发现了她的身躯存在的缺陷。 看似两种灵能之力各司其职，一个强化改在骨骼，一个强化血肉，但黑色灵能之力由于环境原因，并没有红色灵能那样充裕。 看似强化成功的身躯，其实在肌肉分布以及筋膜链接等等方面，还存在着严重的不足。这就导致白夜现在，看上去攻势骇人，但其实力量并没有多么离谱。 最重要的一点，由于黑色灵能之力的不足，在强化肌肉这一块，便只能优先最主要的部位进行强化。 甚至根绝质量守恒定律，躯体膨大了将近三分之一的白夜，由于并没有即使进食，所以她全身肌肉和脂肪总量甚至比在接受灵能改造之前还要稀少。 如此稀少的肌肉群，即便是得到了灵能强化，也无法驱动这具身躯多长时间。 而且，她还有一个致命缺陷——平衡力的降低。 果不其然，在小丑绕着白夜打了三次游击之后，白夜的行动速度肉眼可见的降了下来。 甚至她高挑的身躯还出现了不自然的摇晃。就像低血糖。 见此时机，小丑果断出击，窜到白夜的身后一脚踢在了她膝盖打弯处，瞬间就让白夜失去了平衡。 等到她倒地之后，小丑兴奋的搓了搓手，双眼放光地就贴了上来。 眼看着就要将他的魔抓伸向白夜身上的甲胄，但却在关键时刻被沈言制止了。 “她现在是一个什么状态？理智多久可以恢复？” 小丑撇了撇嘴：“她不过就是被两股灵能之力压制住了自我意志而已，当这两股力量逐渐减弱，或者她能在这种状态下觉醒自己的灵能，自然也就恢复了。” “别打岔，我还得赶紧研究研究她身上这套甲胄是怎么回事呢。” “等我研究透了，找机会给你也搞一套。” 意识的深渊中，沈言以手扶额。 以他对小丑的了解，知道真正吸引小丑的的确是白夜身上这套骨质的甲胄，但是……但是以自己成年人的身躯，在一个女人身上摸来摸去，实在是太猥琐了。 尤其是对方还是在无意识的状态下…… 然而他一时间还找不到借口阻止小丑的行动。 好在小丑刚刚伸手摸到白夜膝盖处的甲胄时，整个境域突然传来一股震颤，东方入口的位置，天空像是被撕裂了一般出现大片闪电与裂痕。 紧接着，一个十数米高的光门，在闪电风暴的交织下，从虚空中开了出来。 磁暴部队，来了。 第六十二章 结束 十数米高的光门，开在了距离沈言他们所在位置东侧的千米之外。 陈芸带着十几名身着银色金属盔甲，端着特质机炮的士兵从光门中走了进来。 每个特事局成员，都配备一个通讯装置，这个通讯器里会实时向外发射自己的定位信息，因此陈芸进门就锁定了白夜的位置。 当她看到了大战后如同被轰炸过的游乐园区，一时间脸色大变，也不急检查境域里的灵能指数了，立刻带着磁暴部队的士兵疯了似的向白夜所在的方向赶来。 “特事局的人来了，把身体交给我！” 小丑扭头看了一眼意识混乱，身体也失去平衡的白夜，啧了啧嘴：“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有趣的异变……可惜了~” 话音刚落，嘴角上夸张的笑容消失，沈言重新得到了身体的掌控权。 几乎同时，陈芸也终于带人赶到了。 “白队！” 一声惊呼由远及近，沈言转过身来时，陈芸已经跑到了白夜的身边。 当看看清楚白夜的样子，陈芸整个人都傻眼了。 两米三四的身高，身上还遍布着骨质的甲胄，整个人躺在地上，双眼一黑一红两种光芒明灭不定。 如果不是那张脸还能看出原本的样子，陈芸都很难将眼前这个魔幻风的女巨人与白夜联系起来。 确认身份之后，陈芸立刻拿出生命检测仪贴在了白夜的额头，一边转头焦急地向沈言问道：“医生，到底发生了什么？白队这是怎么了？” 沈言重新得到身体的控制权，一边拿手在脸上揉搓了几下，一边说：“我们在这里遇到了几个觉醒者，在对抗的过程中，白队遭到了灵能侵蚀。” “人呢？” “有一个精神坍塌成了植物人，另外两个在那边的坑里呢。” 陈芸转头，果然看到一男一女躺在了一个土坑里，疑似陷入了昏迷。 “你们两个，去把人控制起来。” 陈芸挥了挥手，两个战士出列，向深坑走去。 说话间，生命检测仪发出滴的一声提示音，已经检查出了结果。 陈芸拿着检测仪，看到检测结果显示白夜的生命体征忽强忽弱，尤其是脑电波反应极其旺盛，已经超出了普通人脑电波活动的极限。 “她的脑电波活跃度太强了，这样下去会耗干身体的能量，陷入脑死亡。” “快，把2型营养液拿来！” 身后一名士兵将随身携带的一个装着荧绿色液体的针管递给陈芸，陈芸直接将其扎在白夜的手臂上，将液体推进她的血管。 随着营养液的补充，白夜的身体竟然又出现了新的变化。 原本黑色灵能在营养不足的情况下，调整了她全身的肌肉分布，让她的身体很多地方几乎瘦的皮包骨，现在得到了营养补充，那些过于瘦弱的地方也开始慢慢充盈起来。 看到这一幕，陈芸悄悄松了一口气。 虽然不清楚白夜现在是什么状态，但至少短时间不会因为营养缺乏而出现脑死亡了。 “我们身上携带的营养液并不多，必须要马上把白队带回去。” 陈芸转头看向沈言，咬了咬丰润的嘴唇，说道：“医生，我们特事局里，只有你对觉醒者的事了解的最多，等会儿你也跟我们一起去治疗中心。” 沈言点点头：“应该的。” 陈芸见状，稍微心下稍安。 虽然沈言在所有人面前，表现的都很得体，但跟在白夜身边与这个年轻人打过几次交道的她，心里隐隐有种感觉，正是这种得体恰恰体现出他的内心非常的冷漠。 好在对方没有拒绝。 “好了，现在出两个人跟我送白队去治疗中心，剩下的人在这里安装磁暴3型湮灭弹，五分钟后湮灭这座境域。” 人群中再次走出来两名士兵，抬着加长版的担架，将白夜架了起来。剩下的人，则每个人抱着一个黑色特质金属盒子，向境域的四周散去。 磁暴3型湮灭弹，以产生强大电磁脉冲的能力，对冲境域精神灵能的方式，实现境域湮灭的新型武器。 这种武器威力巨大，针对性强，还不会对现实建筑造成破坏，唯一的缺点就是它需要进入境域内部安装起爆。 如果境遇中有境主干扰，几乎不可能安装成功。 “境主……不对，那个小骷髅呢？” 由于之前小骷髅在小丑的指使下，直接站在了他们这一边，让沈言下意识的忽略了她的存在。 现在突然想起来，直接惊出一身冷汗。 只是还没等他出声提醒，便觉得身后好像有人在拉自己的衣服。 沈言一转头，刚好看到那个小骷髅就站在自己身后，伸出一只骷髅爪子，抓着自己的衣袖，仰头的看着自己。 沈言能够感受得到，它的内心似乎有一股恐惧的情绪在蔓延。 那感觉就像一只猛虎害对突然闯进它洞穴的兔子，产生了恐惧。 “快，把她收进食腐者胃袋里。” 小丑突然从沈言的肩膀处冒出头来，惊喜的催促沈言。 此时士兵们正在布置炸弹，陈芸的心思全都放在了白夜的身上，再加上小骷髅个子小，还没有人注意到她。 “把她装进胃袋里？为什么？她不是境主吗？她不会反抗吗？” “放心她不会反抗的，如果要反抗，她也不会现在来找你了。而且她不是境主，虽然她获得了整个境域的认可，但她至少现在还不是。” 不是境主？！ 沈言心里一惊。 之前小骷髅直接将境域的控制权，从邢戈的手里夺了过来，展现出来的能力与境主无异，怎么小丑会说她还不是境主？ 不是境主，她怎么获得了境域的认同？ “没时间跟你解释了，快把她装起来。别让特事局的人看到！” 小丑不断的在一旁催促，沈言知道现在不是刨根问底的时候，赶忙趁着别人不注意，将腰间的胃袋解下来，对着小骷髅套了进去。 整个过程，出乎预料的顺利。 沈言能感觉到，小骷髅在进入胃袋之后，有过一瞬间的挣扎，但后来似乎很快就安静了下去。 沈言猜测，小丑应该是跟小骷髅达成了什么约定。 沈言装好了小骷髅，陈芸这边也把白夜固定在了担架上，众人准备从光门撤出境域了。 虽然沈言还有些疑惑，整个境域，从头到尾境主都没有出现过。 但现在炸弹已经安装完成，就算境主再出场也不能阻止炸弹的起爆了。 剩下的问题，只能等这个事件彻底结束之后，再慢慢搜查了。 至少，以沈言现在掌握的信息来看，还是有一定的搜查方向的。 首先，那个名叫张海波的人，曾经实名租住过融创新城的公寓，他还有一个女友给侦探发过委托，这些都是将来搜查的线索。 “几个与实验室有关的家伙……既然从阴沟里走了出来，就不可能让你就这样简单的藏回去！” 第六十三章 车厘子 这是一间农产品加工的厂房，早上九点钟，正是工厂开工正忙的时候，但在偌大的加工车间里却没有几个人。 在厂房的角落，只有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的男人，穿着卡其色的西装蹲在一堆代加工的车厘子边上，不断地清洗装盒。 男人戴着口罩，神形疲倦，在接近四十度的厂房里，没有开空调，不断的有汗液从他黑褐色的老脸上渗出来。 从早上七点开始，忙活到现在，将近一百斤的车厘子，已经全在水池里浸泡并装进了礼盒。 男人再次小心翼翼的查看了一遍所有的包装盒，确认没有破损之后，长舒了一口气，把脸上的口罩摘了下来。 一张遍布愁苦的脸。 正是之前找沈言做过心理理疗的张耀林。 张耀林摘下口罩之后，用ap手环给这堆打包好的车厘子拍了张照，发送给了一个名为‘上帝之手’的微聊账户。 很快，这个账号便把视频邀请打了过来。 张耀林看着手腕半空悬浮的弹窗，来回踱步，纠结了半天，最后一咬牙还是点开了接听键。 很快，一个穿着白大褂，带着口寨和护目镜的人，出现在了ap手环投射出的浮空影像里。 “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面对影像中男人的质问，张耀林目光有些躲闪，磕磕绊绊的回答：“刚……刚才有个包装破损了，我重新包好，才接的……” 男人看到张耀林这瑟缩的模样，有些嫌弃的皱了皱眉，不过他没有继续在这件事上纠缠，而是问道：“所有的车厘子，都按照要求包装好了？” “都…都装好了。” 张耀林将镜头对准一堆包装整齐的车厘子，一边说：“每12颗装一盒，全都在您给的药水里泡过了。” 男人看着码放整齐的车厘子，又看了看另一边微微泛蓝的清澈水池，满意的点了点头。 张耀林见状，趁机问道：“孙教授，您看……我都按您的意思办了，我儿子的病……” “放心，只要你按照我们之前商量好的，将这些车厘子全部散出去，你儿子今天下午就能得到我们医疗中心提供的最好的治疗方案。” “不过如果你只能做到我们商议的一半的话，”孙教授一边修着指甲，一边漫不经心的说：“那么你儿子的治疗进程，我就不能保证了~” “你也知道，我们治疗中心的费用……一直都是很高的。” “我……我一定能把这些车厘子都散出去的，”张耀林赶忙保证道：“您知道这么贵重的水果，如果沿街派送，不会有人拒绝的！” “那我等你的好消息。” 说完，半空中的虚影投屏消失，通讯被挂断了。 在确认通讯挂断的这一刻，张耀林整个虚脱似的坐在了地上，名贵的西装直接拍在了一滩淡蓝色的水渍里。 他看了看堆放整齐的车厘子，伸手打开了一盒拿出来一粒，颤颤巍巍的放到自己跟前，但他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没敢吃下去。 “只……只是简单的抗过敏药物实验，应该没事……应该没事……” 张耀林试了几次，最后还是把车厘子放了回去，又重新封好了包装袋。 他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掏出ap手环，给自己的老婆打去了电话—— “喂，老张？你在哪呢？刚才医生来说，小童的手术排上队了，下午两点开始，你能赶回来吗？” “老…老婆，我在工厂这边有点急事……下午小童的手术，可能赶不上了……” “你……能有啥急事？能比儿子的命重要吗？自从小童病了，你来看过他几回？” “每次问你，你不是要出差，就是工厂里出了急事，你真的有在乎过我们娘俩吗？” “我怎么不在乎你们了……小童看病得要钱，我们房子，车子，哪个不是我拼死拼活赚来的？我不去工作，我们拿什么生活？” “钱钱钱，你就知道钱！你就是忙一辈子，累死了，这钱能赚的完吗？” “……小童今天手术前，想见你一面，来不来……你自己看着办吧。” 张耀林鼻子一酸：“我……” 然而还没等他说话，对方已经提前把通讯挂断了。 张耀林怔怔地看着ap手环，呆愣了许久，身形越发佝偻起来。 足足过了十几分钟，张耀林狠狠地搓了搓脸，用力挺直腰板，推着一小推车的车厘子走了出去。 “车厘子，新鲜的车厘子！” “厂家搞活动，扫码免费领车厘子喽~” …… 沈言跟着特事局的队伍从境遇中走出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融创新城广场外，遍布着临时搭建的棚子，身着黑色警戒服，带着武器的特事局战士正在警戒。 棚子里来来往往都是穿着隔离服的医护人员，还有治安局的警员协助维持秩序。 沈言看了看棚子，向陈芸问道：“之前受到侵蚀污染的人，全都隔离在这里了吗？” “不止这些，包括后面你看不到的地方，像这样的房子足足有一百三十七座。” 陈芸指了指周围连成一片的隔离房，一边说：“这次的侵蚀事件明显是有人主导的，他们在很多天之前就开始准备了，发放出去的入场券超过了一千份。” “好在得到入场券的这帮人，一旦受到侵蚀就会赶到这里来，也给我们统一隔离省了不少麻烦。” 说话间，一队人已经穿过了隔离区，来到广场外的特制运兵车旁。 在经过隔离房的时候，沈言用眼角的余光看到，房间里的人还处于身体扭曲成玩具的样子。 好在没有境主主动影响他们的神智，只是身体遭到了灵能侵蚀，这种影响等到境域被清理掉之后自然就会慢慢消退。 只是身体扭曲成这个样子，以后的生活免不了在各种疼痛中度过了。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将白夜抬上车，各自在自己座位上做好，陈芸却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陈秘书，我们可能要等会儿才能回局里了，前面下一个路口堵车了。” 陈芸细长的眉毛微微皱起：“堵车？这个时间段，怎么会堵车？” ap手环里传来前方战士的回答：“前面出了点事故……” “有人再路边上送车厘子，哄抢的人群把路堵住了。” 第六十四章 拦路 “送车厘子？还堵了路？” 陈芸的第一反应就是荒谬，就算车厘子再贵，也不至于让行人不管不顾的把路都给堵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 陈芸随口嘱咐了一句：“提高警惕！” 很快，他们乘坐的运兵车也来到了拥堵路段。 正前方的马路上，十几辆车都堵在了一起，在车队的最前方一群人簇拥着一个小推车，人群挤来挤去都想挤到小推车的跟前。 就连堵车的司机也下了车，前面的人因为好奇想要上前一看究竟，后面的人在破口大骂让堵路的人滚开。 沈言在运兵车里，透过窗户可以看到，在路口的正中央，一个穿着卡其色西装的男人，正拿把身后小推车里的车厘子，一盒又一盒的送给挤到他身边的路人。 男人戴着口罩，有些驼背，脖子里还挂着一个二维码和电子喇叭。喇叭正在不断的吆喝着扫码免费领水果的宣传语。 “怎么是他？” 尽管张耀林戴了口罩，沈言还是一眼就把他认了出来。 除了标志性的弯腰驼背，他甚至连衣服都跟之前来找自己做心理咨询时穿的一样。 陈芸顺着沈言的目光看了看窗外，转过头来问：“你认识那个人？” “认识，但不熟。他在前天下午的时候，来找我做过心理咨询。” “他精神有问题？” 陈芸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小张，派人去疏通道路，把这帮人赶到马路边上也好。我们不能再等了。” 沈言看了看自己怀里的兔子玩偶，又看了看张耀林，突然开口对陈芸说道：“向指挥中心呼叫直升机，我们退回去。” “什么？” 陈芸有些不解：“为什么要退回去？” “眼前这个送车厘子的男人，叫孙耀林，他找我咨询的心理问题是关于她去世的女儿的。” “而他的女儿，就是三年在兔子公爵游乐场意外去世的。” “兔子公爵游乐场这座境域与其它境域不同，并不是境主主动开启的。我们也在这座境域里，遇到了第三方势力的觉醒者，他们开启这座秘境的目的就是为了得到我手上的这个东西。” 沈言拿着手里的兔子晃了晃，继续说：“现在东西到了我的手上，离开的路上又遇到了堵车，这不可能是单纯的巧合。” “现在白队情况不稳定，以防万一我们最好还是退回去，等待支援。” 陈芸知道自己只是技术精英，对于一线复杂多变的情况没有沈言了解，既然这样，那就最好相信对方的判断。 陈芸听了沈言的话，略微思考片刻立刻吩咐司机开车后退。 另一边快速拨通了指挥中心的电话。 “这里是清理小队，我们遇到了疑似觉醒者组织的拦路阻击，白队受到严重的灵能侵蚀急需回医疗中心救治，请求直升机支援。” “指挥中心收到，黑鹰直升机已经出发，大约五分钟后可以到达你们所在的位置。” “收到。” 陈芸挂掉电话，感觉到车辆已经开始有序的向后撤离，心下稍安。 “直升机会在五分钟之后到达，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沈言看着窗外越来越远的人群，沉声说道：“如果真的发生意外，你们呆在车上不要下车。” “只要退回到之前的隔离点，那里有很多特事局的战士，还有治安局警员，应该足以支撑到直升机的到来。” 话音刚略，沈言就看到远处已经逐渐远离的拥堵的人群，突然绽放出了一道红光。 紧接着，所有吃着车厘子的人，身躯在红光的照耀下融化成了果冻一般的流体，全部向最中心张耀林的身上涌过去。 鲜艳的车厘子撒了一地。 张耀林在恐惧的目光中，看着这些人化成了果冻，看着这些人一块又一块的冲击过来，堆叠到自己的身上。 鲜红的胶状物，裹住了张耀林的身体，他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自己的身躯也越来越庞大。 甚至于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在自己的脑海里响起，就像有一个人的脑子装了无数个灵魂。 当红光消散，拥堵的人群消失了，一株晶莹剔透的鲜红色的大树扎根在了马路的中央。 在这棵树上，挂着无数颗鲜红的车厘子，每个车厘子足有人头那么大，一张张扭曲的人脸从果实上长了出来。 “一种全新的侵蚀污染……” 看到车窗外的场景，沈言心里一凛。 哪怕搁着车窗，他也能感受到一种混乱扭曲的意志，正在那棵果冻一样的大树上形成。 在他身边的陈芸，更是脸色骤变：“快！加速后退！打电话给隔离区的清理小队，让他们前来接应！” 说话间，那棵大树已经扭动着怪异的身躯，挤开道路上的车辆，向运兵车跑了过来。 堵在路中间，没有被车厘子侵蚀的人们，惊恐尖叫地发动起车辆，在狭窄的道路上左突右窜。 大量私家车出现连环相撞，更有甚者撞开了四周的护栏，直接从马路边上冲了出去，掉入了桥下的河水中。 就在这时，马路边上，一栋不起眼的饭店洋楼，楼顶靠马路的位置出现了一个黑影。 楼顶护栏的墙角，伸出来一杆成人手臂粗细的掷弹筒，一双粗糙的大手握着它，瞄准了楼下道路上正在奔逃的墨绿色运兵车。 下一刻，大手扣动了扳机。 —— “该死的，快用撑住整个车架！” 沈言还沉浸在车后树人混乱的灵能气息中，忽然听到了小丑传来的声音。沈言猛然转头，刚好看到一个漆黑的炮弹，带着一溜火光向自己乘坐的这辆汽车袭来。 根本来不及多想，沈言本能的催动全身的黑雾充盈到整个车厢。 下一秒，漆黑的炮弹直接撞击在车尾的保险杠上，轰的爆裂开来。 巨大的爆破力，夹杂着爆炸声将所有其它的声音淹没，这个承载着十二个人的运兵车，整个被掀翻了起来，最后狠狠地撞击到路边的行道树上。 两人合抱的大树被撞折，运兵车又在地上弹了几下才停了下来。 在车里的众人，身体几乎被撞散了架，只感觉天旋地转，耳朵轰鸣。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恢复过来。 不过好在沈言及时的用黑雾撑满了整个车厢空间，运兵车又经过特殊改装，扛下了这一发榴弹，让待在车里的人并没有遭到实质性的损伤。 沈言最先恢复过来。 他抓着兔子玩偶，踹开车门跳下车，刚好看到饭店楼顶的位置，一个穿着黑色兜帽的男人提着黑色的箱子转身下楼。 沈言盯着这个男人兜帽下一闪即逝的脸，产生了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张海波！” 那个在境域中出现，后来又消失了的人！ 第六十五章 实验室的问候 张海波，他不仅仅是沈言进入游乐场境遇之后遇到的第二个活人，还是沈言自接触游乐场境域以来，贯穿了整个事件的人物。 游乐园的入场券是在融创新城附近发放的，而张海波恰巧也租住了融创新城孙叶的改造成食腐者境域的房子。 在离开境域之前，沈言就有预感，他一定会再次见到这个人。 张海波代表的势力，费尽心思激活一座没有境主的境域，就是为了得到这个兔子玩偶，准确的说是兔子玩偶身上的这对红色的眼睛。 这是一件极为特殊的精神寄托物品。 每件精神寄托物品，都有它独特的精神波动频段，沈言相信张海波背后的势力有能力追踪这件道具。 为了引诱张海波这帮人再次出手，沈言甚至都没有将这只兔子放进自己的食腐者胃袋里。 现在，他们果然来了！ …… “医生……医生，你怎么样？” 沈言从车子里爬出来时，汽车才刚刚停止翻滚，陈芸和一车的战士都还没有意识到沈言已经完好无损的走了出去。 听到陈芸的叫喊，沈言拍了拍车窗，没有回头的说道：“待在车里不要出来。” 此时，前后四个人已经从周围的房子里走了出来，拦截在了车子的四周。 他们两个人为一组，共同端着两把黑色的特制枪械。 枪管足有婴儿手臂粗细，超过两米长，后面配备着敦厚的弹槽，就像一个小型的火炮。 “初代电磁机炮！” 身后的车厢里，传来陈芸绝望惊恐的尖叫：“快！医生快带白队走！” 初代电磁机炮，是在天空中出现裂隙最早的那一个月，联邦研制出来对抗境主和大型精神怪物的武器。 这么说可能不够直观，但如果把电磁机炮的前身抖露出来，大家绝不会陌生。 没错，这东西之前是专门用来地对空，扫射低空战机的武器！ 在裂隙出现的最早的那段时间，联邦政府对境域和精神怪物没有多少认知，但大家都清楚一个道理，任何无法摧毁的敌人，都源于自身的火力不足。 因此，在早期对抗精神怪物和境域的清理活动中，联邦政府直接将淘汰下来的对空机炮进行了粗暴的改装。 在尽量不减弱其威力的情况下，让它变成了两个人就可以操作的便携式移动炮台。 20-30mm的口径，1500-6000发\分的射速，别说这只是一辆特殊改装过的运兵车，就算是轻量装甲车在它面前，也只有被撕碎的份。 陈芸在看到拦路者抬出两台这种毁灭性武器之后，她感觉到了彻底的绝望。 她现在只期盼着，沈言能够有办法带走白夜，实在不行，就他自己一个人逃走也够了。 至于沈言在两台电磁机炮的夹缝中，把自己这些人全都救走……根本不可能。 “噗噗噗——” 电磁机炮的炮管不断伸缩，并喷涌出蓝色的电光。 因为是电磁力驱动，声效反而没有传统枪械那样夸张，只有沉闷的电磁翁鸣不断的传来。 一瞬间，柏油路地面和周围的车辆，甚至马路边上的路灯和行道树都一同震动起来。 夹杂着电流的高速子弹，瞬间将空气撕裂，在出枪管的那一刻便形成了音爆，空气中的水雾被瞬间蒸干。 半条街，除了陈芸所在的运兵车之外，还有三五辆车被爆炸波及，十几个人刚刚从车里钻出来，便被笼罩进了弹道组成的死亡之网中。 裹挟着恐怖动能的子弹，在四周的车辆上、地面上，打出一连串篮球大小的窟窿，那些刚刚钻出汽车的人直接毫无防备的被倾泻而来的弹药打成了碎片。 稍微大一点的尸块都没有保存下来，所有的骨头、肌肉，全部被超高动能的子弹洪流撕扯碾压成了渣。 尽管之前已经做好了准备，但看着身边有人被撕扯成了碎片，直面生命的死亡消逝，直面如此恐怖的子弹洪流，沈言的心脏还是不自觉的抽搐了一下。 那是一种普通人在致命武器面前无力的绝望感。 好在，沈言与普通人不同的是，他的体内还有一个匪夷所思的精神体。 就在这些子弹洪流临身之前，沈言脚底下的影子逆流而上，随着嘴角的上扬，表明小丑重新接管了这具身体的控制权。 小丑向身体两侧摊开手，浓郁到近乎实质的黑雾，瞬间从他的手心向两侧喷涌出来。 原本是雾气状态的黑色灵能，在小丑的加持下，成了粘稠如石油的洪流，汹涌无比的向道路两头冲刷过去。 两架电磁机炮喷射出的子弹洪流，与黑色能量洪流撞击到一起，就先陷入了泥淖之中。 携带强大动能和电力的子弹，被黑色的灵能之力冲刷，动能不断削减。 “那是……” 躲在车里的陈芸等人，原本以为自己死定了。 但听到枪声之后数秒，仍旧没有子弹穿破车身射进来。 劫后余生的陈芸猛然抬头向外看去。 在她正前方，车门口的位置，正是沈言。 她透过车窗，正好看到了自己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沈言张开双臂护在车前，大量黑色洪流从他的手中向两侧汹涌而出。 那些恐怖的子弹装进黑色洪流里，还没有到达沈言跟前三丈，就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动能，噼里啪啦的掉落下来。 那超过八公分长短的弹头，已经在他脚下密密麻麻的堆起了两大堆。 “灵……灵能之力，浩若烟海……” 小丑伸展着身体，抵抗着还在疯狂射击的子弹，原本被沈言抱在怀里的兔子玩偶便从他身上滚了出去。 落到了马路边上。 此时，全身都笼罩在黑色卫衣里的男人，从突击沈言的人群中走了出来。 他踩着一双破旧的军靴，从容的穿过枪林弹雨，捡起了掉在路边的兔子玩偶。 那人将兔子玩偶身上的两枚红色的眼睛扣了下来，慢条斯理了的装进了随身携带的手提箱里。 临走之前，他突然转身对沈言行了个脱帽礼，露出了兜帽下从容淡定的笑容： “孙教授让我替他向您问好，尊敬的影之君王！” 第六十六章 影之君王 每一个觉醒者，都拥有自己独特的精神灵能，只是表现形式和强弱有一些区别而已。 一个眼中的世界全是火焰的人，可以随意点燃任何被他的精神灵能碰触到的物体，哪怕是空气。 同样，如果一个人看到的事空间的规律，那么他就可以用精神灵能与空间产生互动。 灵能之力是原初能量，对于世界全新的规律认知则是工具。 能量可以投入到工具中使用，有时候也可以以最粗暴的方式呈现出来。 比如直接用能力之力撞击目标，用灵能之力隔空移物。 将灵能之力当做媒介直接与现实交互，不借助任何规则，是最粗暴，能效比最低的一种方式。 一个可以点燃一栋楼的人，用这种方式与现实互动，有时候可能都无法抬起一桶十公斤的水。 但现在，陈芸却看到，一个凭借自己的精神灵能，近距离直接挡下了两台电磁机炮扫射的人。 而且他已经坚持了至少五秒钟，看样子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此时她突然想起，之前与白夜因为沈言表现出境主的特质，而去拜访秦教授时，秦教授曾说过的话： “不要因为你的恐惧而排斥或敌视新事物的出现，因为没有人知道，谁会成为这个世界主流。” 当人类超常规武器都无法对一个新生事物造成伤害的时候，往往意味着这类生命已经彻底站到了历史的前台。 …… 另一边，小丑展开双手抵挡住了两台电磁机炮的射击，但似乎也因此被定在了原地。 张海波摘下了黑色的兜帽，一只手提着保险箱，嘴角微微上挑，绅士中压抑着一股傲慢。 “孙教授说，遇到你之后尽量不要招惹你，因为以我们这些人现在的进化水平，不可能是一位君王的对手。” “哪怕是放逐的君王。” 一边说着，张海波从怀里掏出来了一把匕首：“你现在应该不能动了吧？” 张海波看了看小丑伸展开的双手，和被他护在身后的运兵车：“为了几个……凡人，把自己陷入了这样的境地，你这个样子，很难让我忍住不动手。” 张海波冒着枪林弹雨，来到沈言的身边。 诡异的是，这些足以撕裂钢铁的子弹洪流从张海波的身躯中穿过，他身影只是波动了几下，就迅速恢复了平静。 就好像穿过的不是血肉之躯，而是一段水波立体影像。 张海波来到沈言的身边，手中的匕首迸发出蓝白色的电光：“这是一把特质的等离子匕首，我今天就要看看，君王的血跟我们普通人到底有什么不同！” 说着，张海波直接将手中的匕首对着沈言的胸口狠狠地插了进去。 噗—— 就像热刀切奶酪，散发着等离子锋刃的匕首轻而易举的插入了沈言的心脏。 “只有这点力道么……” 小丑看了看插在自己胸口的匕首，抬起头，嘴角掀起一个夸张的弧度：“这种程度的攻击，就像在我的心脏上进行了一次按摩。” “你们这些只会在阴沟里刨食吃的虫豸，手段永远是那么上不了台面！” 说话间，张海波惊讶的看到，沈言胸口的位置出现了一个褐色旋涡，那把被他插在其胸口的匕首竟然被旋涡吸住，并牵扯着不断往下陷！ 不足三个呼吸，一把长度超过一尺三寸的匕首，整个没入了沈言胸口的旋涡中，消失不见。 “你……” 张海波一时间惊恐的说不出话来。 “我能够看到，你的灵魂充满了傲慢、偏见、嫉妒，你的灵魂就像一条发臭的咸鱼。” 小丑鄙夷的对着张海坡啐了一口，一滩黑色的唾液直接粘在了张海波的身上。 紧接着，张海波着完全免疫枪械攻击的身躯，被黑色唾液沾染到的部分竟然像遇到了热油一般嗞嗞的冒出了黑烟。 张海波疼痛的哀嚎出声，直接在地上翻滚起来。 他不断的将身体被黑色唾液沾染的部位跟地面摩擦，想要将其从自己身上蹭下来。 小丑看到张海波的样子，忍不住笑出了声：“愚蠢的猪猡。孙教授不让你们招惹我是对的，你们对于君王的力量一无所知。但他最大的错误就是创造了你们这样的废物。” “一群浪费生命的垃圾。” 张海波在地上翻滚了几圈，等到那口唾液的力量消散了，这才站起身来。 但他再看向沈言时，眼里已经充满了恐惧。 “不亏是影之君王……” 张海波狼狈的抓着保险箱，逃命似地向战场之外跑去。 此时他分外庆幸，还好影之君王在乎那几个普通人的性命安危，还要分心帮他们抵挡两侧射来的子弹。 要不然，自己不可能有命逃跑，实验室交给自己的任务就更加不可能完成了。 “两台电磁机炮的弹药存量，至少还能坚持半分钟……半分钟，足够我跑到一个安全的地方了！” 四名架设机炮的手下是必须要舍弃的了，正在张海波来之前就已经定好的计策。 只要他还活着，只要东西到手，一切都不重要。 现在，他怀抱着保险箱，身形如鬼魅一般在街道上狂奔，每个几秒钟身影就会模糊一次，下一次在重现，就出现在了数十米外。 然而张海波还没跑出去多远，背后那个调笑中带着森冷气息的声音便在他身后响了起来—— “拿了我的东西就想走，这个世界上可没有这么便宜的事！” 话音未落，小丑突然加大了双手的力道，更多更汹涌的灵能之潮向两侧轰然涌出。 眨眼之间，就将远在百米外的电磁机炮和四个炮手全部吞没。 紧接着，小丑突然在原地消失，正在逃跑的张海波惊恐地看到自己地面上的影子开始挣扎，逐渐变换成了别人的样子。 影之君主，如影随形，在有光与影的地方，没有人可以躲得过影之君主的追杀！ 张海波不断地尝试变化身形，他的身影不断地淡化又出现，一次又一次跨越数十米的距离，仍旧无法阻止自己影子的变化。 他只能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影子露出了那张标志性的笑容，随后伸出一直黑手向自己的脚腕抓了过来！ 第六十七章 树魔 小丑控制着沈言的身体，以绝对的灵能之力，将运兵车前后的两台电磁机炮连同操纵者一起冲成了碎渣。 运兵车遭到的生死危机解除，陈芸立刻命令司机发动车辆，往融创新城广场的隔离区撤退。 尽管之前被榴弹炮轰击，整个车身都有些变形，所有的防弹车窗全部震碎，就连副驾驶车门都凹了进去，但发动机还能转，车子勉强还能动。 然而，就在运兵车重新发动起来还不到两分钟，那个之前由无数路人组合起来的果冻树人，已经追了上来。 红色透明的树干上，一张充满愁苦的挂在那里。 除此之外，这颗怪树的枝丫上，还挂满了人头大小的红色果子。 果子就像一颗颗放大了无数倍的车厘子，只是在这些果子上，一张张充满怨毒的脸被关在了里面。 这些脸，有男有女，有老有少，看起来只是模糊不实的虚影，没有树干上张耀林的脸那样真实，但仍然能看出他们疯狂的模样。 尤其是在树人跑到了运兵车屁股后面，感受到了车内那股混乱无主的灵能之力，他们脸上疯狂怨毒的表情变得贪婪起来。 甚至有好多果子，嫌弃树人移动的速度太慢，主动从树梢上挣脱下来，疯狂地向运兵车扑过去。 陈芸带人敲碎了后车窗，拿着电磁手枪，将扑过来的一个个张着扭曲人脸的果子射爆。 很快，运兵车的车后箱上，破满了一层鲜红的胶质。 这些如果冻一样的胶质，散发出腥甜的味道，弥漫到车厢里，原本严阵以待的士兵们意识竟然开始出现了恍惚。 就连陈芸冷艳的脸上也出现了一丝不自然的红晕。 陈芸果断下令：“攻坚兵和盾兵跟我下车，其他人继续撤退！” “是！” 两名士兵，带着自己的装备直接从车上跳了下来，与陈芸一起在道路中间组成了一个三人组的阻击阵型。 一名士兵把带着特质拳套的双手相互碰撞，在一片电火花中，一扇特质的电磁约束离子盾牌便从他手中呈现出来。 另一名队员，则将手中的两把电磁手枪重新组合，一柄长约一米二的新型电磁步枪被他扛在了肩上。 陈芸则不断地从口袋里掏手雷大小的黑色金属匣子来，然后将其仍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很快，一个简易的防御阵地便成型了。 这是特事局针对突发状况特意研发的装备，三人为一伍，可以最大限度的发挥这些武器装备的作用，从而实现断后阻敌的目的。 就在三人刚刚准备完成，还没来得及调试状态，红色果冻一样的巨大树人已经冲了上来。 几乎在它一脚踏入陈芸布下的雷区的一瞬间，所有被她扔到地上的铁盒子突然全部爆发出激烈的电流。 庞大的电流群，犹如银蛇乱舞，瞬间将巨大的果冻树人完全覆盖。 大片大片的如果冻一样的鲜红色的物质不断地从树人身上剥离，掉落到地上又被电流烧焦。 见此情景，陈芸等人却没有掉以轻心。 诚然，这种磁暴手雷，对付完全没有理智的精神怪物有奇效，毕竟精神怪物是一种完全被侵蚀污染后，完全没有个人意志的产物。 但也正是因为没有常规逻辑链，所以这种怪物在纯灵能总量甚至比同级的境主还要庞大。 这种程度的攻击，很难对其造成有效的杀伤。 “吼——” 树人在电网的覆盖下发出痛苦的怒吼。大量人头大小的果子从树人身上抛射出来，就像被投掷的手榴弹，直奔陈芸等人而来。 持着离子束盾牌的士兵向前一步，举起手中泛着赤白色光芒的无形盾牌，迎着飞射而来的人头果子便顶了上去。 鲜红如果冻一般的果子，上面虚浮的人脸贪婪而又疯狂。 然而，当其撞击到离子束盾牌上，便如黄油掉进了烧红的铁锅里，整个竟然迅速融化起来。 附着其上的人脸，惊恐的表情都还没来得及表现，便直接被蒸腾成了一堆雾气。 陈芸看到短时间内受不到威胁，直接下令：“攻坚兵，射击大树的本体。” “收到！” 另一名士兵，扛着重组的步枪，对准被磁暴手雷牵制住的大树本体扣动扳机。 “嗡——” 一声沉闷的电流声响起，一颗不输于之前电磁机炮威力的子弹狠狠地射击到大树的枝干上，竟然出乎预料地直接打断了它的一根树枝。 “……这样的身躯强度，有点不正常……” 陈芸看着手环上显示出来的灵能量级已经接近了九百，但这颗大树表现出来的身躯强度甚至不如那些c级的境主。 扛着步枪的士兵高兴的说：“不管怎么说……能打伤他都是好事！” 陈芸默默点头：“再加把劲，争取把它彻底清理掉，我们再去和白队汇合。” 然而他们没有人注意到，随着他们对红色大树的伤害越来越大，空气中弥漫的红色血雾逐渐浓郁起来。 两个士兵的眼底，红色的血丝在加剧，陈芸心底的戾气也在红色大树分崩离析的枝干中得到了喂养，而慢慢变得旺盛起来。 另一边，小丑从张海波的影子里钻了出来。 在他惊恐的目光中，一把抓住了张海波的手腕，将其整个倒着提了起来。 张海波身躯像水波一样忽明忽暗的闪烁了几下，却始终无法从小丑的手中虚化脱离出来。 小丑撇了一眼被张海波死死抓住的保险箱，随意地问道：“实验室让你们大费周章，就是为了这么一对眼睛。” “一个特殊的精神寄托物品……要用它做什么呢？” 小丑一边说着，伸手向张海波手中的保险箱抓取。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身后的马路上突然传来剧烈的灵能冲击。 小丑扭头，刚好看到不远处的马路中央，无数鲜红色的树根从地下钻了出来。 陈芸等人被树根缠绕，高高举到了半空。 他们双眼充满了猩红的光芒，意识被汹涌的戾气冲垮，被大树控制着抬起手中的武器，将子弹向小丑宣泄过来。 “麻烦的家伙。” 小丑冷哼一声，另一只手用黑雾在自己身后凝聚出了一张盾牌，将子弹挡住。 随后，他抓着张海波的脚踝，将其扔到地上，并随手甩出去一团黑雾组成的绳索，将张海波绑了起来。 “等会儿再来收拾你好了。” 做完这一些，小丑直奔路中央粗壮的怪树而去。 第六十八章 上钩的鱼 马路中央，淡红色的雾气笼罩了方圆五百米的范围，果冻一样的大树在红雾的中央扎下根来。 像这样纯粹的精神怪物，几乎没有理智可言，全凭对灵能之力的渴望和扩大污染的本能做事。 原本怪物追逐运兵车，是因为发现了运兵车里白夜身上混乱而庞大的灵能波动。 然而自从沈言下车，由小丑动用灵能之力阻挡电磁机炮开始，这颗树人怪物的目标便转移到了沈言的身上来。 小丑控制着沈言的身体，冲进红雾笼罩的区域，瞬间就从这些红雾中感知到了一个无数杂乱意识揉搓而成的充满暴虐、贪婪和欲望的疯狂意志。 这个混合起来的意志，没有清晰的思维，但在小丑落入红雾中的一瞬间，惊喜与贪婪的情绪便清晰的遍布在了整个红雾笼罩的区域里。 甚至于被它临时控制的陈芸三人，脸上都出现了残忍的表情，并向小丑围了过来。 三人中，一人拿着离子约束盾牌，像个莽牛一样直接向小丑撞去。 另外两个人，各自拿着自己手里的电磁枪，子弹像不要钱一样倾泻下来。 离子约束盾牌，对灵能之力有一定的克制，就算小丑手中喷出的高浓度黑雾在碰到盾牌上赤白色火焰时，都被不断地燃烧分解开来。 小丑面对这样的东西，也不愿多碰。 他直接以灵能之力，在盾战士往前冲的路上，凝聚出一条绳索来，并控制着绳索的位置非常贴近地面，刚好避开了盾牌的防护范围。 然后，便笑吟吟地看着，拿着盾牌的战士像莽牛一样冲上来，被绳索绊倒狠狠地趴在了地上。 好在那等离子盾牌是由使用者双手合在一起才会出现的武器，在他摔倒时随着他双手动作的变形便散掉了，否则这名士兵自己撞到赤白色火焰上，非得被切成两半不可。 士兵摔倒之后，那绊倒他的黑雾绳索顺势而上，直接将其五花大绑起来。 “没脑子的家伙。” 小丑嗤笑一声，不再去管这躺在地上的士兵，而是迎着枪林弹雨向陈芸和另一名士兵冲过去。 沈言的身体，在小丑的操控下，恍若无骨的幽灵，身体在快速移动中每每做出违反身体结构的动作躲避着弹药，很快就来到了陈芸与另一名士兵的身边。 此时两个人还被大树伸展出来的数根绑着，悬浮在半空。 小丑直接伸手抓在这些如果冻胶质一般的根系上，轻而易举的将其揉了个粉碎。 这些顶破柏油马路的根须，在小丑的手里就像真正的果冻一样脆弱。 不足两个呼吸的时间，缠绕在陈芸和另一名士兵身上的根须，就被小丑撕扯一空。 随后他用黑色雾气将两个人包裹，连通之前被他捆绑起来的士兵一起，全部扔到了红雾笼罩的区域之外。 做完这一切，小丑拍了拍手，转身看着红雾中央的怪树。 此时那大树的身躯已经缩小了一大圈，挂在枝干上的果子也少的可怜，整个怪物的灵能波动都小了很多，就像重伤未愈一样。 小丑一步一步走到大树边上，看着树干中央那张愁苦的脸，微微眯起眼睛：“灵能波动接近九百的精神怪物，全身上下都充满了粗制滥造的气息。” “实验室什么时候也开始制造垃圾了？” 树干上那张愁苦的脸，有气无力地看了小丑一眼，随后双眼就又耷拉下来。 小丑将手掌贴近树干，黑色灵能之力在他手心凝聚：“就当给这个世界环保做贡献了，毁灭吧！” 就在此时，原本树干上耷拉下来的五官，瞬间怒目圆睁，包括树杈上所剩无几的果子全都对着小丑露出诡异的笑脸。 “嘻嘻——” 随着一阵密集又刺耳的尖笑，一束束猩红的目光照射到小丑的身上来。 他全身缭绕的黑雾，都在这些红光的照射下冒出了被腐蚀的嗤嗤声。 紧接着，小丑脚下的地面轰然开裂，大量粗壮的根须顶着他窜了出来。 小丑整个人被无数根须顶到半空，这些如同果冻一般的根须缠绕在他的身上，把他从头到脚全部包裹了起来。 “嘻嘻——” 主干上的脸，包括果实上的脸，看到小丑被根须包裹起来，全都露出了贪婪的笑容。 紧接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它的根须上传来，不断有黑雾被根须从小丑的身上抽离出来。 感受着强大的灵能之力，从根须灌注到整棵树身，每一个扭曲的笑脸都露出了迷醉的表情。 根须抽取的灵能之力越来越快，不出是几个呼吸，红色的怪树整个被黑色的灵能之力染成了黑色。 就在怪树全身变黑的那一刻，树根包裹着的肉球里，传来小丑冷漠的嘲讽：“吸的很爽吧？” “要不要让你更爽一点？” 话音刚略，大树上所有的人脸全都恐惧的尖叫起来。 他们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他们的身躯被更高等的黑色灵能之力充满，但他们却同样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 紧接着，包裹小丑的根须突然传来类似玻璃制品的撞击声。 小丑小心翼翼地敲碎了几根根须，从缝隙中爬了出来。 此时，整颗怪树都全部出现了琉璃话，原本像果冻一样的身躯，在黑雾的作用下变成了坚硬透明的琉璃。 一整颗黑色的琉璃树，出现在马路中央。 小丑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走到怪树边上，用手拍了拍树干，听着那清脆的声响，小丑脸上的笑容更胜了。 “从现在起，你是我的了！” 说完，小丑直接将整颗巨大的黑色琉璃树，装进了食腐者胃袋里。 处理完了怪树，小丑没有先去看看陈芸等人的状况，而是直接跑回了绑住张海波的地方。 然而，张海波却不见了。 地面上只有残存的一小滩血迹，证明郑海波曾被扔在这里过。 “鱼儿已经咬钩，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说完，脸上的表情逐渐收敛，控制权再次回到了沈言的手里。 沈言活动了一下身体关节，一边适应着再次被小丑折腾了一次的身体，一边问：“你在他身上留下的标记，能追踪的范围有多远？” 小丑在沈言的肩头浮现出一张脸来：“除非他能跑到地球的另一面去，否则都逃不出我的感应。” “那就好。” 沈言：“接下来就等着看看，这只鱼儿能给我们带来多大的惊喜了！” 第六十九章 前因后果 “跨江大桥，东路……大范围灵能污染泄露，现已将精神怪物清理。” “伤员……三人，另有数十名平民受到污染，请求医疗队支援。” “另外，有一个穿着黑色卫衣，手提银色保险箱的人，策划了这起袭击案，并抢走了游乐园境域析出的精神寄托物品，请求总部派人缉拿。” 陈芸一边给自己注射灵能抑制剂，一边包扎着伤口，还在不停的通过特质的通讯器跟特事局指挥中心汇报情况：“策划这起路边袭击案的人，疑似掌握了全新的灵能怪物制造方法。” “医生怀疑，他们与整个游乐园境域的产生都有密不可分的关系。从兜售门票开始，他们在十几天前就已经开始布局了，很明显，对方是有备而来的。” “……” “明白，我们在原地等待救援。” “敌方团伙疑似有觉醒者，请追击的队伍，务必小心。” 陈芸挂掉电话，转过头看着沈言说道：“白队已经被救援的直升机带走了，指挥中心又给我们派来了新的医疗车队，预计十五分钟后就会赶到这里。” “大家就地休息，处理伤口，等待救援。” 此时，另外两名士兵也简单的包扎了伤口，走了过来。 他们的身体只是受了一点皮外伤，还是在跟小丑交手的时候被小丑打的。 除此之外，最麻烦的地方主要是侵入体内的灵能之力。好在特事局早就针对这一点，研发了灵能抑制剂，对于少量的灵能侵蚀有不错的压制效果。 现在他们每个人都打了一针抑制剂，暂时压制住了体内灵能之力的侵蚀，剩下的等待救援就好了。 沈言见状，并没有自告奋勇的出手帮他们拔出体内的灵能，而是假装经历过与怪物一番激战身体有些脱力，一脸苍白的跟陈云她们一起找了个干净的石墩坐了下来。 要说这场袭击，损失最大的反而是马路周边的群众。 由于两台电磁机炮拦路，恰巧被卷入其中的十几个平民，连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就被打成了碎渣。 可以预见的是，特事局为了不引起民众的恐慌，这些无辜惨死的十几人，他们的家人可能都不知道他们具体是怎么死的，自己的仇人是谁。 和平年代足以震惊全联邦的凶杀事件，现在连水花都击不起来。 十五分钟很快过去，特事局的医疗车队如约而来。 此时，道路两旁的商铺里，被红雾侵蚀后又清醒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看着被子弹打出无数弹坑的墙壁，破损的门窗，还有街道上报废的车辆，以及破了满地的碎肉血浆，在短暂的震惊之后，陷入了巨大的恐慌中。 很多人开始哭嚎，更有人乱跑起来。 “所有人不要慌。” 医疗车队入场，车顶上的大喇叭开始播放一段舒缓的音频。 “你们刚刚经历的是一次实地军事演习，为了确保演戏的真实性并没有提前通知大家。” “大家遭受的财产损失，会有联邦政府统一补偿。现在我们的医护人员已经赶来——” “大家克制一下情绪，留在原地，不要乱跑——” 随着喇叭里不断有人喊话，以及那段舒缓的音频播放出来，很多人的情绪逐渐平静了下来。 尽管演习的借口漏洞百出，但有了这首奇特曲子的辅助，轻而易举的让慌乱的群众信服下来。 沈言坐在路边，看着特事局的成员快速清理碎肉血浆，修补路面，拖走报废的汽车。 十几分钟后，之前的战斗痕迹竟然逐渐分辨不出来了。 “为了社会的稳定，有些信息的隐瞒，是必要的。” 陈芸拍了拍沈言的肩膀：“走了，我们还有伤势待处理。” …… 回程的车上，陈芸坐在了沈言对面。 她一双修长丰腴的大白腿并拢在一起，微微倾斜，膝盖上放着一台特制的金属电脑。 陈芸双手在电脑键盘上敲打了几下，伸手抚了抚眼睛，始终盯着显示器没有抬头说：“之前你托我查的兔子公爵游乐园的信息，已经查到了。” 一边说着，陈芸将电脑转了个圈，屏幕对准了沈言。 “兔子公爵游乐园成立在二十年前，那个时候18号城市市中心还不在这里。” “方圆十八公里的地皮，被一个名叫李兴业的人花了不到十个亿联邦币，就拿下了三十年的开发权。” “后来李兴业在这片地方，建立了兔子公爵游乐园。” “三十年开发权的游乐园，后来是怎么变成融创新城商业区的？”沈言看了一眼屏幕上的文字，一边问：“我没记错的话，融创新城是在两年前兴建的吧？” 陈芸点点头：“这正是我接下来要说的。” “兔子公爵游乐园建成之后十五年，18号城市颁布新的规划草案，要城西的一片区域化成了新的经济开发区。” “随着秦教授率领的新型金属材料研发团队入驻xc区，整个xc区新兴的高新技术产业越来越多，房价地价更是坐火箭攀升。李兴业之前不足十亿盘下的地皮，直接涨到了三十亿。” “据说当年一家名为龙图地产的地产开发商，找到李兴业开价485亿的价格，要买下他的游乐园地皮剩余的十几年开发权，但被李兴业拒绝了。” “后来呢？” “后来……” 陈芸水黑框眼镜下水润的眸子轻轻眯起来：“三年前，兔子公爵乐园突然发生了一起重大的安全事故。” “直径高达数十米的摩天轮，在三年前七月三号下午，轴承突然断裂，从固定它的架子上脱落下来。” “当场直接造成了三十七人死亡，近百人受伤！” “这起事件引发的后果，直接让有关部门彻底关停了整个游乐场。” “再之后，兔子公爵游乐园就被铲平了，在那片废墟上，重新建起了融创新城商业区。” 随着陈芸说完，沈言也把电脑上的资料最后一个字看完。 “买卖不成，转眼间就出了事故，这样的巧合也太显眼了点……” 陈芸点点头：“我也是这么觉得，所以我又查了一下融创新城背后的股东，发现并不是当年的龙图集团。” 沈言听了陈云的话，摸着下巴想了想问：“融创新城背后股东，与龙图集团没有任何关联？” “没有关联。” “不过我还查到一点好玩的东西，”陈芸推了推眼镜，笑着说：“这也是为什么，你们用常规网络搜索不到任何关于兔子公爵游乐园信息的原因。” “什么？” “自从摩天轮事件出现之后，很多人都在网上传，说兔子公爵游乐园——有鬼！” 第七十章 水雾之下 “姽么……” 沈言心头一跳，他本能地想起已经被他装进食腐者胃袋的小骷髅。 小骷髅是从湖底出现的，而摩天轮就在那个大湖的边上。小骷髅是不是就是网上盛传的“龜”？ 沈言出声问道：“摩天轮事件出现之后，所有人全部被打捞上来吗？” 陈芸翻了翻查到的资料，不确定的说：“根据现在能查到的资料来看，当时三十七名受害者，是在事发后三天内，遗体全部被打捞上岸。” 陈芸一边说着，还把搜索到的一张图片转给了沈言。 这是一张旧报纸的照片，在报纸居中最大的板块上，能清晰的看到“兔子公爵游乐园摩天轮坍塌，遇难者已全部打捞上岸，家属悲痛认领”的字样。 在黑色的大字下，是一张游乐园内湖边照片。 照片是在湖边拍的，上面摆满了盖着白布的担架，在拉起来的围栏外，是面容悲戚几近崩溃的家属们。 沈言默默数了一下，刚好大大小小刚好三十七个。 “不对……” 如果当时的出事的人已经全部被打捞了起来，那自己收进食腐者胃袋的小骷髅是哪里来的？ 难道她不是摩天轮事故的受害者？ 她是在摩天轮事故之后，才死在湖底的？ 毕竟，她如果是在事故之前死在湖里的，那么肯定会跟随三十几个人一块被捞出来。 但她的骸骨却在湖底保存到了今天，说明至少避开了这批救援队的打捞。 “三十七个人，都被家属认领走了……所以也不存在遗漏问题，可我总觉得哪里不对……” “什么不对？” 沈言抬起头，看着陈芸认真地问道：“陈姐，你确定关于游乐园闹龜的传说，是在摩天轮事故出现后不久，开始流传的吗？” “确定，我搜到了当年的一些帖子，这些帖子都有明确的发帖时间的。” “你觉得这个闹龜的传说……有问题？” 沈言点点头：“陈小姐还不知道，灵能的本质，实际上就是精神意志与环境中游离的特殊离子，产生共振而形成的独特能量。” “当一个人的精神意志足够凝练，哪怕脱离肉体也一样可以寄托于灵能之力上存在一段时间，也就是我们传统意义上的龜魂。” 陈芸惊讶的瞪大了眼睛：“你的意思是说闹廆的传言是……三年前就有人觉醒了灵能之力？可……可这种力量不是从天上那道裂隙出现之后，才催生出来的吗？” 沈言摇摇头：“天上那道裂隙出现之后，只是增加了地球上游离的特殊离子浓度，但并不代表在此之前，这种特殊离子完全不存在。” “……或许，那个传闻只是别人编造的呢？是谣言呢？” “不排除这种可能……但如果只是单纯的谣言的话，没有必要在全网清除关于兔子公爵游乐园的全部信息。毕竟只是一次意外事故而已，而且在当时来看，这场事故早就闹得人尽皆知了。” “清除全部信息，无非是有人想要掩盖什么。” “……” 这次，陈芸没再反驳。 作为特事局统筹信息处理的专业人才，她当然也明白，有人全网删除关于兔子公爵的信息，肯定不只是因为摩天轮事故。 就像沈言说的，摩天轮事故在当时早就人尽皆知了，这个时候去删除关于它的信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可是……真正要掩盖的信息，又是什么呢？ 就在陈芸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沈言突然开口问道：“陈姐，关于这些受害者被打捞上来之后，检验报告你能查到多少？” “屍检？” 陈芸一愣，立刻反应过来，她抓起电脑重新登陆特事局的专属网络再次检索起来：“我们特事局的独立智脑虽然储存了大量隐密事件，但我也无法保证像这样的信息会不会储存下来。” 陈芸的双手不断地在键盘上敲击着，屏幕上一个又一个窗口被打开，检索引擎的关键词不停地轮换。 直到她重新输入“受害者身体异常”等字眼时，屏幕上突然弹出来了一个窗口。 窗口内，全都是当年贴吧的截图。 有一段吧友发布的信息，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 【天堂不远：“今天去把瑶瑶（满18周岁成年人，就是有侏儒症，长不大）接回家了，负责打捞的工作人员告诉我，她在被摩天轮倾轧的时候，右手小臂被碾碎了找不回来了……是妈妈的错，妈妈不该带你去逛那个游乐场，到头来，让你在天堂的身体都不完整。”】 【向阳花：“我家的也是，她的小腿是我们家里人最后给她做的假肢，可假的就是假的，我现在天天做梦她趴在我床前怨我，让她现在都还是个残疾……”】 看到这里，陈芸立刻把搜索关键词锁定“身体残缺”，再进一步检索，果然后面又出现了大量的跟帖。 甚至还搜到了一则新闻——【受害者的身体出现残缺，是真的无法挽回，还是有人在做罪恶的交易】 新闻中记载，遇难的三十七名受害者中，除去三个工作人员，另有三十四游客。而在这三十四名游客中，有十八个女性，十六个男性。 就是这十八个女性中，竟然有十一个人的身体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残缺。而那十六个男性，只有不到三个人，身体有极小的缺损。 如果真的是受到摩天轮的倾轧，导致骨肉被碾成了泥，为什么男女比例会出现这么大偏差？ 男女体质差距真有这么大吗？ 整篇报道抓住了这一点，开始质疑打捞人员和事后做检查人员的专业性，并以此为跳板怀疑整个事件背后，是否存在着人#体###器#官的罪恶交易。 这是一家小报社刊登的新闻，在当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就被封禁了。 陈芸将搜索出来的新的消息，全部传到了沈言的ap手环上。 沈言通过手环投映出的光屏，快随将其浏览了一边。 “十一个人，分别缺失了小臂，肱骨，盆骨……还有最坚硬的颅骨……” 沈言突然抬头问道：“缺失颅骨的是谁？这个能查到吗？” 陈芸点了点大腿上的电脑：“根据发言人的信息检索，大概率是张耀林的女儿。” “张耀林……” 又是这个熟悉的名字，沈言瞬间回忆起这个男人所有的信息，从他开始找自己进行心理治疗开始，大量线索在他的脑海中相互串联。 沈言眯起眼睛，沉声说道：“我想我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第七十一章 灵能的觉醒 十一个人，每个人都缺少了一部分零件。 丢失的零件并不算大，但如果把这些部件一件件的拼接起来，就会得到一副完整的骨架！ 幕后策划整件事的人很谨慎，他假借摩天轮倾轧，以身躯破坏严重的名义，从每个人身上窃取一部分，组成了一个全新的身体。 但有缺失的人数量太多了，而就是如此多的数量，在男女比例上却又呈现出非常不合理的性别偏向。 不管幕后之人是因为能够取材的人太少，还是因为没时间完善自己的行动，最终结果就是有人察觉到了其中的不合理，并将其曝光了出来。 虽然那家小报社的猜测方向可能错了，但他们敏锐的察觉力还是值得肯定的。 只是在当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家属也没有闹，整件事就这样被压了下去。 而这个被拼接出来的身体，在湖底整整沉睡了三年，在三十多个冤魂的陪伴下被岁月销蚀了皮肉，最终孕育成了特殊的存在。 直到今天，境域被重启，一直沉睡于湖底的她，终于重见天日。 “后来与兔子公爵乐园有关的信息都被删除了，说明参与这件事的人中，至少有人在打掩护。” 陈芸伸手向上指了指，神情凝重地说：“如果照你说的那样，真有人为参与，就是为了今天的话……也就是说有人早在三年前就知道了觉醒者和境主的存在，甚至还有意识的去人造境域？” “真相可能不止这些……” 沈言面沉如水的摇了摇头。 在三年前就有人知道了灵能的存在，这对于沈言来说并不是什么秘密。他自己身上发生的变化，早就在裂隙出现之前就开始了。 沈言从没有认为自己是多么独特的一个，更加不会觉得这个世界上只有自己在裂隙出现之前觉醒了灵能。 既然自己可以在裂隙出现之前就觉醒了灵能，那么其他人必然也有可能做到，甚至比自己还要更早。 就在整个车厢里，气氛逐渐凝重下来的时候，车子终于开到了特事局的医疗科研中心。 在医疗中心中央白色大楼的门口，已经有人在焦躁的等待着了。 沈言与陈芸刚一下车，一名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在两个战士的陪同下，径直迎了上来。 “你们可算来了，快，跟我去隔离区的电磁稳定室，白上校的身体块撑不住了。” 中年医生一脸焦躁，上来拉着沈言的胳膊，拽着他就往里走。 陈芸闻言，凑上前来焦急的问：“撑不住了？怎么回事？之前在车上的时候还算稳定啊！” 穿着白大褂的中年医生一边走，一边说：“在车上的时候，因为能量缺乏，她体内的两股灵能都暂时蛰伏了起来，但当我们给她注射了足够的营养剂之后，没曾想这两股灵能又开始在她体内兴风作浪。” “现在她的身体，就像一个战场，唉……你们跟我去看看就知道了。” 陈芸担忧的转头，看向沈言。 沈言神情凝重：“先看看再说。” 几个人快步走在医疗中心的大楼里，经过几次辗转，三分钟后终于来到了地下一层的隔离区。 为了防止隔离在这里的感染者，体内灵能暴乱形成灵能污染，整个地下一层全部用金属铅打造了隔离房。 每个房间里都装备的电磁发生仪，可以形成独特的电磁立场，对于灵能之力有着显著的压制紧固效果。 在地下一层最深处的房间里，白夜躺在一张特质的合金床上，昏迷不醒。 她的身材比在运兵车里的时候更加庞大了，从原本的24米，长成了3米左右名副其实的巨人。 绝对完美的黄金比例，以及充满了力量和流畅美感的肌肉线条，沈言只是站在边上，都能感觉得到这具身体中蕴含的单纯至极的力量。 红色与黑色两种灵能，在她身躯上呈现出两种颜色的纹路，相互纠缠，覆盖在了她全身的每一个区域。 两种灵能得到足够的养分，把她的身体改造完成之后，展开了你死我活的厮杀。 那溢出来的能量波动，让整个房间内的灯光都在不停的闪烁着。 房间里的其他几个医生，拿着被损坏的电磁稳定器，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领着沈言等人进来的医生赵医生无奈的摊了摊手：“情况你们也看到了，以我们现在的水平，对她体内的灵能之力没有丝毫办法。” “现如今，这两股灵能以她的身躯当战场，即便不会让她被强化过的身体产生什么损伤，但却会一直压制着她自己本身的思维，让她无法醒来。” “等到这两股力量分出胜负，最终占据她的精神，白上校这个人也就算被彻底抹除掉了。” 陈芸担忧的看了白夜一眼，有转头看向沈言，问道：“特事局里，只有你对灵能的研究最深，有什么办法……” 沈言眉头紧皱：“白队最先遭到了境域内灵能之力的侵蚀，就是那股红色的灵能。为了平衡这股灵能，我就把自己的一部分力量输送到了她的体内，没想到她的身体对灵能之力的亲和度会这么高。” “不过先不用担心，这两股力量都是单纯的灵能之力，并不存在境主的精神意志。所以，她的个人意志暂时还是安全的。” 沈言看了一眼战至白热化，完全相互纠缠在一起的黑红两色，继续说道：“只要想办法让白队的精神实现蜕变，在精神层次获得全新的认知，就能完全驾驭这两股力量，并收为己用。” “精神蜕变？” 赵医生皱眉：“精神领域……太过虚幻了，我们现在连唤醒她都做不到，怎么让她实现精神蜕变？” “再者说，什么样的变化，才能算得上是精神蜕变呢？” 毕竟精神是一种琢磨不到的东西，甚至没法测量。 你锻炼身体，能够清晰的感受得到的肌肉变得紧实，骨骼变得强壮，心肺功能得到增强，但精神强度……怎么检测？脑电波吗？ 沈言摸了摸下巴，整理着措辞：“一个人的精神升格虽然不可测量，但升格的过程也是有迹可循的。” “大悲大喜得见真我，虽然并不完全，但也算指出了精神层面升格的一条道路。” 第七十二章 脑波转录仪 一般而言，一个人情绪变化的足够剧烈，事后，都会让他通过这个令他产生情绪起伏的事件，对自己产生新的认知。 这并不是一个复杂的理论，陈芸和赵医生都能理解。 “只是你说的大悲大喜……怎么才算大悲大喜？” 赵医生看着沈言，问：“能举个例子吗？” “那我先说这几个比较常见的，”沈言咳嗽一声，说道：“像高考落榜，富二代家族破产，父母意外身亡，自己身患绝症等等。” 陈芸皱眉：“怎么……都是一些负面的，全是大悲，你说的大喜呢？” 白夜早就参加工作好几年了，高考落榜这个方式显然不可能，而她也不是富二代，家族破产这样的打击也很难的奏效，数来数去好像只剩下父母意外，和自己身患绝症了。 如果用这样极端的经历让白夜视线精神蜕变，陈芸总觉得代价有点太大了。 沈言看了看陈云的脸色，就知道她想多了。 于是解释道：“举例而已，我说的这些并不是唯一的。” “之所以举的例子都是负面的，主要是因为悲剧更容易推翻重塑一个人的认知。”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无论他嘴里的生活有多操蛋，大家的内心深处都还是怀有希望的。这个时候，你给他正向的改变只是顺应了他的希望，很难造成三观摧毁的冲击。” 一边说着，沈言看着躺在床上的白夜，低下头，一双眼睛被阴影遮了起来：“而悲剧则不一样，尤其是切身的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悲剧。” “就像无论你做了多么充足的准备，当父母真正离开人世的那一刻，对于子女而言都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陈芸看着沈言认真的模样，欲言又止。 她突然想到，沈言就是三观接受重塑的觉醒者。那么……当初导致他精神升格的事，又是什么？ 孙医生没有陈芸那样丰富的心理活动，他现在只想搞清楚精神升格的到底是什么。 以及，到底要怎样做，才能用最小的代价挽救白夜。 孙医生试探的问：“就……没有一点正向事件改变认知的可能吗？” “其实是有的，只是比较难以做到。” 沈言继续说道：“如果一个穷困潦倒，并且甘于穷困的人突然得到了数十上百亿难以想象的巨款，自然也可以改变他的认知。” “或者就像旧社会曾经流传的故事，‘范进中举’一样，在追求某种事物中失去了自我，在完全丧失希望的情况下突然获得了这件东西，同样也可以重塑认知。” 说到这里，沈言摊开手：“但你们知道，这种情况在白夜的身上几乎不可能发生。” 陈芸表情一滞，进而更加愁苦起来。 “……大喜大悲，人这一辈子哪有那么多的经历。” 即便是他们做特殊职业的人，经历的事远比普通人要复杂的多，但能称得上大喜大悲的，屈指可数。 人类的悲欢并不想通，但情绪的起伏却总是遵循着想通的定理。 除了生老病死，平凡就是贯穿大多数人一生的主基调。 “我听沈先生说了这么多，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 沈言与陈芸都被孙医生的话吸引过来，转过头去看向他。 孙医生向两个人点点头，试探地说：“所谓的大喜大悲，本质上无非就是打破固有的期待。只要这个被打破的期待，对于目标而言足够重要，就能造成沈先生说的认知重塑？” 陈芸听了孙医生的话，惊喜的一拍双手：“对啊！” “所以……有谁知道对于白队来说，最重要的期待是什么？” 陈芸一边说着，一边转头看向沈言。 沈言摊了摊手：“看我干什么，我跟她认识的时间满打满算不过半年。” “我们这些人里，只有陈秘书跟白上校最熟悉，”孙医生殷切的看了看陈芸，带着鼓励的口吻说道：“白上校最在乎的东西，只有你知道。” 陈芸用手顶着自己的眼镜中框，充满书卷气的眉毛微微簇在一起：“我跟白上校……平时也只是工作关系，很少会谈论自己的私事。” “而且她平时除了工作之外，基本不参加什么娱乐活动……” 沈言看着陈芸纠结的模样，提醒道：“那她日常穿着，饮食之类的有没有特别的偏向？” “穿着……大部分都是职业装，不过她的职业装中裙子很少，大多数都是紧身裤，还有短裤，我想她对自己的大长腿还是挺自信的。” 一边说着，陈芸还抽空看了一眼躺在床上身高接近三米，腿长一米八的女巨人。 得，以后更自信了。 “容貌么……” 听了陈芸的话，沈言想起来自己之前多次晚上跟白夜通讯，都看到对方在敷面膜的场景。 所以，就算这个女人是一身体术过人的上校，对于自己容貌的在乎都是刻进骨子里的。 “那就先从容貌入手试试吧。” 沈言最终拍板，决定塑造一个白夜因为灵能侵蚀而变得极为丑陋的形象，用来刺激她沉睡的意识。 这一点不难，只需要将她现在的模样拍下来，然后把照片简单修一下就可以。 甚至为了能够有效的刺激到白夜，陈芸还在沈言的授意下，把白夜原本光洁的脸上也p上了狰狞的骨质凸起。 看上去就像与头顶上的弯角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头盔，但却也把白夜异变之后充满妖异美感的脸破坏了个干净。 “照片修好之后，该怎么让她看到？” 陈芸一边说着，双手不断地在ap手环的投屏上操作起来。白夜的脸已经搞定了，她接下来还要p一下白夜的身材。 毕竟被灵能之力改造后的女巨人，身材过于火爆了一些，简直把女性的魅力展现的淋漓尽致。 她要把某些地方摸平一些，有些地方拉得粗壮一点。 沈言看着白夜的照片在陈芸的手中面目全非，一边说道：“我记得前段时间，特事局引进了一款新型的作战辅助仪器，可以用脑波控制机器人、无人机，实现如臂使指的操作。” “这款仪器，甚至可以传输影像和声波新号。” 陈芸一边将p好的照片收藏，一边用手扶了扶眼镜，转头看着沈言：“你是说脑波转录仪吗？” 沈言点头：“利用脑波转录仪，将照片的形象和关于她自身遭到侵蚀的事，直接灌输到她的脑海里，自然就能让她明白自己现在的状态了。” 第七十三章 最后一笔 脑波转录仪，是一种将神经信号与电信号相互转换的装置，最开始研发这个技术的人就是一名医生。 主要是为了让身体残疾的人，在移植了金属假肢之后，可以像正常人一样运用自己的金属义肢而研发的智能芯片。 后来被联邦军方发现，在增加了图像、音频等其它传输功能之后，便将改造成了模拟训练的装备。 军用改造后的设备，有点像古早时期的网游小说里描绘的虚拟现实头盔，只是现在还没有被下放到民用市场。 特事局作为联邦最特殊的武装部门，自然也得到了这批装备的支援。 只是这种依靠脑电波控制机器的作战方式，在面对境域和境主时，容易被对方的精神灵能干扰，导致这批装备大多数时间都在仓库里吃灰。 不过前既然是医疗器械出身，在医疗中心这里，自然也是有现货的。 孙医生听到沈言与陈芸的对话，立刻就反应过来：“小张，你去器材科找王主任，取一套义眼配套的仪器过来。” 沈言看到，一名抱着破损的电磁发生仪的小年轻听到孙医生的话，放下手里的东西，跑了出去。 沈言出声问道：“医疗器材，可以传输影像和音频信号吗？” “沈先生放心，我们医疗中心的设备也经过了升级，虽然与军用芯片还有一定差距，但把传递这些简单的信息还是没有问题的。” 见孙医生这么肯定，沈言点点头，没有继续说什么。 现在白夜身上的两股灵能之间的战斗已经进入了白热化，黑色灵能在量上是在太少了，仅凭借远超红色灵能的质，硬抗到了现在，已经可以很明显的感受得到这股力量在逐渐衰弱。 白夜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花纹肉眼可见的增多，黑色的纹路要不了多久就会被彻底吞噬掉。 好在很快医疗组的人员就将带着头盔的一整套设备，搬了进来。 这是一套包含头盔、心电感应器等整整五个部件组成的设备，每一个都远比正常人使用的大了两圈。 “快来搭把手，把这套设备穿到白上校的身上。” 白夜身体膨胀到了三米，原本的衣服早就撑破了，好在身上长出来的骨质好似甲胄一般把她身上的隐私部位全都护了起来。 陈芸和几个医疗组女医生相互协作，一点一点将这些零部件安装到白夜的身上。 不过在陈芸要给白夜带头盔的时候，却犯了难。 头盔是医院给特殊病人准备的，大小没有问题，但白夜脑袋上长出来的两根骨角却把头盔给顶了起来。 “我来吧。” 眼看着陈云有些束手无策，沈言走过去把头盔从陈芸的手上接了过来。 他对比着白夜脑袋上两只骨角的位置，手指尖冒出黑光，干净利落的在头盔上戳出两个洞来。 也幸亏这个头盔足够大，给内部线路排布预留了足够移动的空间，沈言用手指在两个小洞中间来回切割，很快就加工出两个可供白夜脑袋上的骨角穿过的洞来。 沈言将加工好的头盔，套到白夜的脑袋上，抬头对陈芸说道：“测试一下，如果设备可以正常运行，就开始刺激她吧。” 陈芸点点头，白皙修长的手指飞快的在ap手环上操作起来。 她先传输了一首白夜经常听的音乐，很快ap手环上就接收到了正向回馈的脑电波。 “她还无法清晰的表达，但对于信息的接收应该没问题。” “那就开始吧。” 陈芸皱着眉头，看了看被自己p的面目全非的照片传输了过去。 随后，她又拿着准备好的稿子，走到白夜的耳边，用充满惋惜的声音开口说道：“白……白队，正如你所看到的，这就是你现在的样子。” “在之前的境域里，你遭到了灵能侵蚀，虽然……虽然我们把你的生命保住了，但侵入你体内的那股力量已经让你的身体产生了异化……” 陈芸蹲在白夜的耳边不断的诉说着她现在的身体状况，三米的身高，长满骨刺的脸，有成年人腰那么粗的大腿，等等外貌的变化全都告诉了白夜。 然而ap手环上，一点波动都没有传来。 “你这样不行，我来吧。” 眼看着黑色灵能不断溃败，即将彻底被吞噬，沈言一把拉开陈芸，自己凑了过去。 深吸一口气，双眼变得凌厉起来，沈言掐着嗓子用一种尖酸刻薄的嗓音直接开始阴阳：“也没有陈芸说的那么严重，无非就是脑袋有西瓜那么大，哦不对，应该是榴莲，西瓜可没那么多刺。” “身高呢，才三米出头，倒是可以去打nba，如果人家不嫌弃你随身携带致命武器的话。” 这两句话一出，直接让旁边的陈芸目瞪口呆。 这么损白上校，他就不担心万一白上校恢复过来，找他算账吗？ 沈言现在那管得了这么多，毕竟合理合法当面骂领导的机会可不多—— “唯一有点可惜的，就是你这双腿了，曾经多么迷人的一双腿啊。你知道吗？以前你穿着短裤，路过特事局门口，那些男同事看到，感觉每一脚都想踩在他们的心尖儿上。之前还有人私下里感慨，不知道以后便宜了那个龟孙子。” “不过现在，我想他们应该不用感慨了，毕竟这比一个成年男人腰都粗的腿，也不是谁都能享受的。这新婚之夜，万一你一个翻身，就算不把人压死，腿上那些倒刺也得把人戳死。哦我忘了，你现在这样子，应该也嫁不出去了，嗯……也算为数不多的好消息吧。” “动了！”孙医生惊喜的指着ap手环上脑电图，惊喜的喊道：“她的脑电波活跃度急速攀升，很快就要到你说的精神阈值了！” “快，继续！” 沈言咳嗽两声，继续说：“我粗略估算了一下，你这一条腿的重量估计少说也有七八十斤了，以后说一个人的腿粗，就不用说大象腿了，太老土。直接叫白夜腿，新潮又生动，关键是还能让你名垂青史。” 孙医生皱眉：“降了！快换一个角度去说。” “你脑袋上长的犄角，像极了一头公羊……” “你身上这些尖刺存在，什么衣服都穿不了，当然，你大概也不需要穿衣服了……” “你现在这个样子，比那些境主长得有创意多了……” 沈言一阵口干舌燥的挖苦讽刺，孙医生却摇了摇头叹息道：“不行，脑电波活动彻底沉寂下去了……” “我想我们方向搞错了，她在意自己的容貌，但还不至于因为这样的变化，直接冲垮她以往的认知。” 陈芸有些无力的咬了咬嘴唇：“可这已经是我们能想到的，唯一可行的方向了。” 孙医生问道：“白队的父母还健在吗？” 陈芸摇摇头：“从没听她提起过。” “不过我看可以打电话问问秦教授，白队在很早之前就在白教授手底下做事了。” “来不及了！” 沈言神情凝重地看着白夜身上的两股灵能，此时黑色灵能已经彻底败下阵来，在红色灵能的蚕食下不断龟缩地盘，最终全部集中到了白夜脑袋上的骨角上。 沈言转头看着陈芸和孙医生，语速极快地说道：“现在两股灵能即将分出胜负，我们没时间再去试探她的精神阈值了，我现在还有最后一种手段可以就她，但我必须保证这里不会受到任何人的打扰！包括你们！” 陈芸：“需要我们做什么？” “清场！所有人立刻离开这里！” 陈芸与孙医生对视一眼：“就连我们，也要离开吗？” “我说了，所有人！” 陈芸：“……作为白上校的秘书，我需要对她的安全负责……” “就在这里扯皮下去，就是对她最大的不负责！” “……” 陈芸一时语塞，她深深地看了沈言一眼，最终还是转身跟着孙医生他们走了出去。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了，沈言找到房间里的摄像头，将其拽了下来。 “你确定要用我的力量去干扰她的进化吗？” 小丑突然从沈言的肩头冒了出来，笑吟吟地看了看躺在床上的白夜，又看了看沈言。 沈言表情凝重地点头：“平衡已经被打破了，游乐园境域中的灵能太过霸道，她自己撑不下来的。” “嘿嘿~你不后悔就好！” 小丑再次看了一眼白夜的身躯：“多么完美的作品，就让我来完成最后一笔吧！” 说完，小丑整个没入沈言的身躯，沈言的双眼瞬间变得漆黑如墨。 他伸出燃烧着黑色烈焰的双手，一把向白夜头顶的骨角抓了下去。 第七十四章 白夜的世界 白色的骨质弯角，就像奇特的头盔长在了白夜的头顶，靠近前额的位置。 黑色的灵能已经被红色灵能压制，全部龟缩到了这对弯角上。 这是沈言留在白夜体内最后的灵能之力，也是沈言接下来进入白夜精神世界的媒介。 小丑控制着沈言的身体，双手燃烧着黑色的火焰，一把将两根骨质弯角牢牢抓住，随后两团黑色的火焰直接顺着骨质的弯角上的黑色纹路盘旋而上，瞬间将白夜的整个脑袋全部包裹了起来。 灵能之力，是精神意志与游离的能量因子结合的产物，而这由灵能燃烧形成的特殊火焰，自然就成了沈言进入白夜精神世界的桥梁。 随着黑色的灵能之火从骨质弯角上蔓延包裹住白夜的整个脑袋，火焰中承载的沈言的精神意志也一同侵入到白夜的精神世界中去—— 等沈言再次睁开眼，发现自己来到了一个学校的操场上。 抬头，是浅灰色的云，空气中弥漫着硝烟的味道。 就连原本绿草成荫的操场，也布满了大火烧过之后的焦黑。 操场上只有零星几个穿着校服的学生，只是这些人的长相充满怪异的感觉。 有的长了长长的舌头，就像传说中的黑白无常，还有人咧着巨大的嘴巴。 正常比例大小的脑袋，嘴巴几乎将脑袋分成了两半。 还有人眼球向前凸出，像长了一副望远镜在脸上。 “这就是白夜的内心世界么……” 沈言看着四周与正常世界完全不同的环境，喃喃自语：“看样子，她已经陷入觉醒的边缘了。” 如果白夜只是单纯的意志遭到了灵能的压制，那她的精神世界应该是非常纯粹，她的精神体也会在世界的中央呈现一种被压制的状态。 原本沈言打算来到白夜的精神世界之后，直接用小丑那蕴含精神意志的灵能灌输到白夜的精神体上，以近乎签订境奴的方式，帮助她实现精神升格。 虽然这种方法，不可避免的会让白夜沾染上小丑的精神意志，意味着她以后再也无法摆脱小丑的钳制，但总比她被那股红色的灵能彻底抹除个人意志的好。 沈言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以自己的精神意志施展小丑的灵能，以求降低影响程度，尽量将这种精神污染降低到最小。 没想到白夜在自己的精神世界中，已经开始了精神升格。 所谓的精神升格，简单讲，就是打破固有的认知樊笼，重塑新的自我的过程。 精神世界，是由人们记忆，认知，能力，道德，诉求等等，多方面的因素共同构建的世界。反映了这个人内心深处最渴求事物，或者坚守的品质，亦或者难以弥合的伤疤。 看这精神世界的样子，沈言还暂时猜不出来白夜要面临的问题是什么。 整个战火弥漫的校园，有可能是一场保卫战，毕竟白夜是特事局的上校，守护人民群众是她内心一直坚守的信念。 但看着四周长相怪异的学生们，沈言的心里又有些不确定。 白夜会在自己的精神世界里，守护这样一群模样扭曲的家伙吗？ 或者说，在白夜的心里，自己要守护的人，应该长成这个样子吗？ 仔细想一下，这些人反而更像要抗击消灭的怪物。 就在这时，沈言听到不远处那嘴巴开到后脑勺上的同学突然叫嚷起来。 兴奋中带着幸灾乐祸的声音在整个操场上响了起来：“听说了没，高二三班的那个丧门星又回学校来了。” “谁啊谁啊？哪个丧门星？” 大嘴女孩瞥了长舌头一样，仰着头咧着大嘴说道：“就是那个手手脚脚都跟刀一样锋利的白芷啊。” 白芷？ 不是白夜吗？ 沈言微微蹙眉，暂时并不清楚状况，也不知道哪里去找白夜的他决定继续看看，看看这帮白夜意识中扭曲的怪物，接下来会带来什么样的剧情发展。 “啊是她？” “她……她不是杀了人么……她怎么还能回学校来？” 一个眼睛像是望远镜模样的男生凑过来，底气不足的说：“好……好像不是你们说的这样，治安局的人都说了，她是见义勇为，那个人是自己撞到石头上撞死的。” 大嘴巴的女生斜睨了男生一眼，挑着声调说：“眼镜儿，你又看到了？” “谁不知道白芷跟治安局的人关系不清不楚的，她第一天来上学的时候，就是做特勤车来的。” 长舌头的人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我听说啊，有人亲眼看到白芷跟治安局的警员去学校后面的凤鸣宾馆呢……” “咦……好恶心。” “就是说嘛，这年头，治安局的话你也信，脑子真是瓦特了。” 大嘴巴的女生嚷嚷道：“哎呀不跟你们说了，我来操场的时候就看到佳雪她们去找白芷了，说是要让她在厕所里……” 几个人兴奋的凑到大嘴巴女生的身边，想要听她把话说完。 然而大嘴巴的女声却突然闭上了嘴，小眼睛眯起来，笑吟吟地往教学楼的方向跑开了。 “哎呀，是在张不开嘴，你们想知道，就一块去看看吧。” 沈言在一旁，默默地听完她们的对话，看着她们兴奋的跑开。 显然，属于白夜的故事已经展开了有一段时间了，他已经错过了这个故事的起因，他不想自己在错过故事的发展，甚至是矛盾的高潮。 尽管并不能确定白芷和白夜到底是什么关系，他还是决定跟上去看看。 教学楼，与沈言印象中的教学楼相同，蓝白相间的楼体，象征着学生们蓬勃向上的青春。 只是这老旧的墙面上爬满了枯萎的爬山虎，就像肌肉文理间死去的血管。 原本开放式的走廊，在经历过几次跳楼事件后，也被学校封了起来。 从外面看上去，更像是一座封闭式的监狱。 沈言跟随着几个长相扭曲的学生拾级而上，在三楼走廊最西侧的卫生间门口，看到了一群凑热闹的人。 “你以为你搭上治安局的人，就能回来上学了？” “你跟我们在一起，让我们这些好学生，怎么安心学习？” 沈言挤进人群，刚好看到一个脸长得像一朵鲜艳的红花一样的女生，。 一张脸长得跟白夜一样。 只是青涩了许多，像是十七八岁的模样。 白芷或者说是白夜，象征性的挣扎了一下。 “哎呦，！” 那不是一双人类的手臂，而是一把锋利无比的金属长刀。 鲜花一样的女生拉着白夜金属长刀手臂，向周围的同学说道：“大家快看呐，杀人犯终于忍不住要动手了！” “这就是她的凶器！” “你不是想动手吗？来呀！让大家看看你的真面目！” 第七十五章 白芷 沈言在人群中，看着那个脸长得像花一样的女生，伸手拉着白芷长刀一样的胳膊往自己身上拉扯。 一副吃定了她不敢伤害自己的模样。 在众人的围观中，白芷神色有些慌张，她害怕自己长刀组成的手臂，会划伤眼前这个女生，拼命的想要把手臂从女孩手中抽回来。 又担心力道过大，伤到其它人，白芷连抽回自己手臂的动作都不敢用力。 这让她陷入了绝望的僵持中。 一张清秀的小脸，充满无助瑟缩起来。 到最后，她几乎放弃了挣扎，任由对面这个女生抓着自己的手臂向周围的炫耀。 郑佳雪另一只手抓着白芷的头发，让她整张脸暴露在众人的目光下。 “唔……” 白芷神色惊恐，却不敢反抗。 周围围观人群的目光，向一柄柄利剑射过来，厕所里嘈杂的水流、人群嬉闹的欢笑，还有早就响起的上课铃声，在这一刻全部被隔绝在外，统统消失不见。 只有围观人群幸灾乐祸，冷漠嘲讽的话语，在白芷的耳边变得清晰无比—— “双手跟刀子似的，真是个怪物啊。” “就她这样，还高二三班的班花呢，啧啧~” “你看她这柔弱的样，怎么看也不像能见义勇为的，而且啊我可听说那天来学校的治安局的人，前段时间天天接她上下班呢~” “哎，你说她不会是做那种工作的吧……” “这张脸长得我见犹怜的样，还真说不准呢~” “……” 郑佳雪看着周围人的反应，像一只斗胜了的公鸡，高傲的昂起了头。 沈言看着她的脸，感觉就像一朵鲜艳的花张开了硕大的花苞，里面散发着腐烂味道的花香便散发了出来。 或许是白芷没有反抗，让郑佳雪失去了继续羞辱她的快乐，又或者郑佳雪感觉自己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在最后拍了白芷两个巴掌之后，便将她扔到了地上，带着一群人扬长而去了。 等到所有人都离开，白芷整理着自己的衣服和头发，一瘸一拐的想要回教室上课。 “为什么不反抗呢？” 当白芷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男人平静的声音。 白芷转头，看到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男人靠在墙边上，一双深邃的眼睛看着自己，露出探寻的目光。 白芷只是看了他一眼，又扭过头继续向前走去。 然而那个穿着白衬衫的男人，却跑到了自己身前，拦住了自己的去路。 白芷倔强的抬起头，手臂抬了好几次，最终却还是咬着嘴唇，憋屈地说：“我要去上课了……” 沈言目光顺势也挪移到白芷的双臂上，与其它人一样，白芷的身上也存在着与正常人完全不同的扭曲。 那就是这双刀臂。 联想到在现实中，白夜使的一套精妙的双刀刀术，沈言对于这个世界出现的一系列扭曲的现象，有了新的认识。 如果说其它人或大嘴巴，或长舌头，或长了一双望远镜的畸形眼睛，都是白夜在这段记忆里对这些人的印象，那么这双刀臂，白夜对自己的刻板印象。 白芷感受到了沈言的目光，她双臂向后缩了缩，冷漠地说：“如果你也想看我的手，明天请赶早！” 说完，白芷便从沈言的右侧挤了过去，挪动着有些蹒跚地脚步向楼下走去。 沈言看着白芷蹒跚的背影，内心充满了疑惑。 除了这张脸，一对刀臂，他几乎没有从白芷的身上找出任何与白夜相似的地方来。 大嘴巴，长舌妇，偷窥男，各种扭曲的乱象组合成了白夜的精神世界。 “一个十几年前学校里被欺负的事件……这就是白夜这次精神升格需要面对的精神创伤？” 沈言皱着眉，微微摇头。 不是说这样的事不重要，只是以他对白夜的了解，这样一个十几年前在高中发生的事，就算会给她造成一定的心理创伤，也不至于成为足以改变她认知和世界观的大事。 一个奋战在对抗境主第一线的战士，直面无数诡异和死亡的人，内心如果没有被锻打的坚硬如铁，也早就千疮百孔了。 原先以为会影响一辈子的心理创伤，等你在社会上摸爬滚打一阵之后，再去寻找那个疮口的时候就会发现，早就有更大的伤口覆盖了之前的位置。 过去的那小坑小洼，已经再也看不出痕迹了。 “或许这里呈现的事件，只是一个引子。” 现在，他只是看到了整个精神世界的一些片段，对于白夜到底是个什么状况还不是很了解。 “以我现在了解的信息来看，就算想要帮忙也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还是应该继续观察一下再说，至少要弄清楚白夜这个精神世界真正的症结在哪。” 打定主意之后，沈言顺着白芷离开的方向跟了上去。 目前来看，白芷就是白夜十几年前的样子，也是她在整个精神世界中的化身。跟着她，或许就能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让她对这段校园时光如此的念念不忘，以至于成了精神升格需要打破的迷障。 “高二三班……” 虽然沈言行动起来的时候，白芷早就回到了教室，但沈言在操场上的时候就听到其他人说过她的班级。 所以，下一层楼之后，沈言很快就根据门牌号找到了白芷所在的班级。 这个时候已经开始上课了，沈言只能站在走教室的后门，透过窗子向里面看去。 一间正常的教室，只是同学们的样子都因为白夜的固有印象而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扭曲。 除了之前看到的大嘴巴，长舌头，眼镜人之外，有的人脑袋是整块的木头疙瘩，有的人则长了两张脸，一张脸面对着讲台，面带思索和微笑，像是沉浸在知识的海洋里，一张脸长在了后脑勺上，面带阴险的目光扫视着全班的同学。 “木头疙瘩意为榆木脑袋，是思维迟钝，不开窍的代表。” “两面派……一张乖巧，一张阴险。” 最令沈言感觉到沉重的是，讲台上的老师，大腹便便，拿着教杆在黑板前挥斥方遒。 但他瞪着的一双眼睛却没有丝毫的眼白，耳朵里也充斥着黑色的毛发，将耳洞完全堵了起来。 “有眼无珠……充耳不闻……” 而就在这个时候，那个后脑勺上张着一张脸的男生，一双阴险的眸子突然盯住了窗外的沈言。 第七十六章 恶之花 沈言与那双阴险的眼睛对视的瞬间，便觉到一股毫不掩饰的恶意向自己涌来。 紧接着，坐在后门口位置的女生，突然一声惊叫地站来起来。 “啊——” 随着她起身，沈言看到她穿的格子中短裙被一根细长的铁丝从屁股后面挑了起来。 女生惊叫着转身，一把抓住了跳动自己裙子的铁丝，看着身后门外的正趴在窗子上的沈言喊道：“流氓！！” 这时，全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刚好看到女生压自己裙子，以及抓着铁丝的画面。 而刚好，沈言正趴在后门的窗户上，往里眺望着。 被掀起的裙角，趴在窗口往里偷窥的猥琐男。如此简单明了的画面，直接暴露在全班人的目光之下。 即便是耳朵里塞了驴毛的老师，此时也不能装聋作哑了。 “外面那谁，站住别跑！” 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嚎了一嗓子，迈着沉重的步伐向教室门外冲了出来。随他一起跑出来的还有几个班上的男生，一个个手脚细长，躯干短小，就像热带雨林的猴子一样。 他们行动极为迅速，不足两个呼吸的时间，就从教室的各个窗口翻了出来。 突如其来的变故，即便是沈言也有些措手不及，没有选择逃跑的他直接就被几个手脚细长的男生围了起来。 看样子他们做这样的工作不是一次两次了，六个人围成一个圈，相互之间交叉双手，组成了一个人体牢笼。 可以说是充分的发挥了自己手脚细长的优势。 很快，大腹便便的中年教师也走了出来。 人体牢笼散开一个口子，让胖壮的中年男子来到沈言的跟前。 男人扶了扶自己金丝眼镜，瞪着一双没有眼白的双眼在沈言的身上扫了几眼，没有几根眉毛的眉头皱了起来：“你哪个班的？上课时间不去上课，还敢在我的课堂上，干这种下流的事！” “跟我去教导处，打电话把你家长叫来！” 说着，男人就伸手去抓沈言的胳膊，沈言清晰地看到，他摊开的手掌中心长满了章鱼一样的吸盘。 几乎在男人抓住他衣角的瞬间，沈言就感觉到他手掌中心的吸盘发出强大的吸力，依附在衣袖上的黑雾竟然被吸走了一小缕。 他居然可以吸收自己的力量？！ 察觉到这一点的沈言，迅速抽离了手臂，往后撤了一步，警惕地盯着他。 然而这中年教师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他就像普通人的反应一样，脸色有些难看地说：“你还敢躲？我管不了你了是不是？” 一边说着，男人更加粗暴的伸手抓了过来。 沈言感觉到危险，本能的想要驱动身上的灵能进行反抗，但当他看到走到门外的白芷之后，生生压制住了这种冲动。 动用灵能当然可以直接暴力破除现在遇到的窘境，但采用暴力对抗的方式必然会对白夜的精神世界造成不可预计的破坏。 甚至有可能直接导致她升格失败。 自己是来帮忙的，不是来捣乱的。 虽然整个精神世界的人，看上去千奇百怪，但行为都还是符合基本逻辑的，只要有了基础逻辑，就存在着沟通的可能。 沈言在看到白芷的一刹那，心里瞬间形成了好几个应对方案。 “等……等一下，我没有逃课，我是来找白芷同学的，有一个治安局的探员在校门口等你。我是来传话的——” 沈言一边躲避着男人手，一边语速极快地解释。 男人见一时间抓不住他，只能暂时把手收了回来。但他却还是紧紧地盯着他，充满怀疑的问：“来传话就传话，你躲在后门口干什么？” 沈言假装尴尬的笑着说：“我刚才在后门，就是想要确定一下白芷同学在不在教室里，没有偷窥……” “而且，你后门都是一直关着的，就算想干那事，我也得能隔着门和玻璃把人家衣服掀起来不是？” “我又不会变魔术……” “那这个东西，你怎么解释？”男人拿着一根弯曲的铁丝，晃了晃。 “这个啊……” 沈言一把将铁丝抓了过来，直接走向后门口，然后将铁丝顺着门缝往里面插进去。 然而费半天劲，因为门与门框之间的缝隙并不是一条直线，而是相互之间都有凹槽，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卡扣。 正是这种结构，让铁丝根本就插不进去。 鼓捣了半天之后，沈言拿着已经被摧残的不成样子的铁丝在众人面前晃了晃：“你们不会以为这种东西真的能塞进去，还能挑起别人的衣服来吧？” “如果不信的话，你们可以自己来试试。” 看着铁丝扭曲的模样，中年男人怎么还不知道，自己貌似被人当枪使了。 他转过身，盯着之前尖叫的女生质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不是说，他在门外掀你的衣服吗？” 其实几个学生弄出来的栽赃嫁祸，不过是孩子把戏。只要稍微思考一下，就能察觉到其中的异样。 以往这些人对这一招屡试不爽，主要是作为老师的中年男人根本没有认真计较过这些事。 所有人都看到，一个男人偷偷地站在门后面，恰巧他对面的女生，裙摆就被掀了起来，肯定就是门外那个人搞的鬼啊，这还用说吗？ 一心只想尽快平定闹剧的老师，直接将嫌疑人扭送教导处，这样的事自然就盖棺定论下来。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们选择玩弄的对象，居然没有在第一时间被抓住，反而将他们这一行为的破绽找了出来。 “可……可能不知道是谁把铁丝挂在后门上……不小心挂到我的衣服了吧……” 女生一副无辜而又美好的口气和表情，像是最纯净的白色软花，在所有人的目光里开的楚楚可怜。 “这也不能怪悠悠……谁让这个人刚好就在门外呢，还一副那个样子……” 在长着两张脸的男生的带动下，好几个同学开始替女生说情。 中年男人深深地皱了一下眉头，最后撂下一句话：“以后碰到事，别一惊一乍的。先搞清楚再说。上课吧。” 说完，就率先往教室里走去。 等到所有人都陆陆续续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只有白芷从教室里走了出来。 她来到沈言的身边，把两只锋利的胳膊藏在身后。 “其实没有探员拜托你来传话对吗？” 沈言转过头，看到女孩正仰着脸看着自己：“他们做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你还是第一个逃脱老师惩罚的人。” “不过你不应该把我牵扯进来的……” 沈言歉然道：“不好意思，连累你了……” 白芷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跟我扯上关系，他们以后可能会更加变本加厉的欺负你了……” 第七十七章 朋友 沈言以治安局找白芷为理由摆脱了之前的麻烦，白芷为了配合沈言，也不能回去上课，只能跟着他在操场上闲逛起来。 精神世界的天空，都是铅灰色的。 厚重的云层把天空压的很低，像是擦着学校的楼顶一般缓慢的移动着。 几乎没人的操场，两个人坐在灰白色的水泥台阶上沉默的发着呆。 “她们……今天走廊里的那些人，她们为什么那么对你？” 白芷转头，刚好看到沈言扭过头，平静的注视着自己。 远比学生时代的人要成熟的五官，两条浓黑的眉毛在干净到有些苍白的脸上，显得格外英气。 有些狭长的眼睛，像一汪寒潭古井无波。 ‘挺好看的人的。’ 白芷忍不住心里冒出这样一句话。 眼见女孩突然发起了呆，沈言开口问道：“在想什么？” 白芷不着痕迹的扭过头：“没什么……” 之后又是一大段的沉默。 就在沈言以为自己或许应该换种方式，去打探白夜湮没在过去记忆中的秘密时，女孩糯糯的声音却又突然传了出来。 “其实我也不清楚她们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白芷低着头，从沈言的角度只能看到白嫩的半只耳朵，或许是低头的动作压迫到了她的喉咙，让她说话的时候声音越发沉闷起来。 “我是转校生，高二开学的时候才来到这个学校的。” “一开始他们不是这样的……虽然没有几个人会主动跟我交朋友，但也没有人主动欺负我。” “郑佳雪你知道吧……就是之前在走廊里撕我头发的那个，其实她是我在这里交到的第一个朋友。” 沈言：“如果不是你说的，我还真不敢相信她之前是你的朋友。” 沈言想起了之前在在走廊里看到的画面。 那个抓着白芷头发，不断扇她耳光的女人，谁能相信两个人之前是朋友？甚至还是白芷来到这个地方，第一个朋友。 “刚遇到她的时候，我也没想到后来会变成这个样子。” 白芷抬起头，目光有些迷茫：“我刚来这里的时候，不知道怎么个人交流，是她第一个主动跟我说话，中午的时候还带我一起去食堂。” “尽管第一次去打饭的时候，她们就让我一个人排队打的，不过我当时就想，朋友嘛，帮对方打饭很正常的。况且她们也把饭卡给我了，又不是让我一个人付钱。” “而且我当时帮他们打饭的举动，也得到了大家的认同，她们去哪玩都会带着我，我以为我在新的环境里已经交到了朋友。” “尽管出去玩很多时候都是我帮她们拿包，不过大家毕竟是朋友嘛……” 听到这里，沈言已经察觉到了不对。 毕竟他做过一段时间的心理医生，尽管是半路出家，很多地方并不专业。但沈言也为此查阅过不少专业性的书籍和资料的。 在有一本书里，他曾看到过这样的理论，就是“领地意识”。 讲得是很多大型猛兽，新到一个区域，会把所有的动物吃一边。这种行为，并不是寻找哪个更好吃，只是确定自己在这片区食物链的位置，以及宣扬自己的霸主地位。 而同样的，如果有陌生动物闯入猛兽的领地，同样也会引起猛兽的注意。 而白芷遇到的情况，或许对方一开始并没有要跟她交朋友的意思，只是通过这样的方式不断试探她的底线，然后确定她会不会进入自己的“食谱”。 白芷接下来的话，很快就印证了沈言的猜测—— “我帮她们打饭，所以大家去食堂的时候都会叫上我，我可以帮她们拿包，大家有机会一起逛街也不会忘了我。” “后来，她们甚至开始让我帮忙抄作业。” “尽管我觉得这样是不对的，我甚至有时候因此连自己的作业都写不完，我应该拒绝她们。” “但我有时候又想，她们是拿我当朋友，才让我帮忙的……” 白芷抬起头，目光茫然地自嘲：“我那个时候还一直把她们当朋友……” 沈言出声安慰：“对于一个刚到新环境的人来说，你这样的想法是可以理解。” 只是不值得提倡。 对于性格有些软弱，又渴望朋友的人来说，太容易遇到白芷这种情况了，只要对方对你表现出一丝亲近，他们就会下意识的忽略掉对方之前给自己带来的伤害。 甚至心里还会不断地给对方找借口，站在对方的角度上思考问题。 可人们往往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当你自己都不站在自己的立场去思考的时候，谁还会替你打抱不平？ 只会有不断加深的pua罢了。 听了沈言的话，白芷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后来，学校里举办元旦晚会，张佳雪报名参加了，她来找我说要找人伴舞，就把我也算进去了。” “我们三个女生，一起跳天鹅湖。” “我没有学过舞蹈，但因为个人经历的原因，对身体的控制性要比她们好很多，这个舞蹈我很快就学会了，甚至开始帮着老师教另外两个人练舞。” “再后来，演出开始了，我们的表演非常成功。我以为一起经历了这件事，会让我们的关系更加亲密，可是我没想到……” “学校里不知怎么的开始流传，我在一个名叫天使降临的ktv陪酒……张佳雪她们，也开始带着人孤立我，没有人愿意和我说话，她们看我的眼神就像…就像看脏东西一样。” 白芷一边说着，狠狠地咬住了嘴唇，清秀稚嫩的脸上满是痛苦的表情。 “后来还是一个男同学告诉我，他们都是听张佳雪这些人说的。还说我跟她们做朋友，就是想介绍她们也去那里工作……” “我去找他们解释，他们宁愿相信那些谣言，也不愿意相信我。” 白芷仰起头，眼睛里泛起泪花，看着沈言，问道：“你说明明是完全没有过的事，为什么有的人就能把它说的那么真实？我说的都是真话，为什么就是没有人愿意相信？” 沈言从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白芷，一边叹息地安慰道：“或许在他们眼里，长相越丑陋的越像秘密，而秘密远比后来的解释更真实。” 白芷擦了擦眼泪：“我知道他们不相信我，以为我在狡辩。于是我就去找了张佳雪她们，既然谣言是从她们嘴里传出来的，她们再站出来澄清一下，别人总该信了……” “可我没想到，她们直接把我堵在了厕所里……那是第一次动手……” “她们动手打你，你当时没有反抗吗？” “反抗？”白芷伸两条胳膊：“用什么反抗？” 白芷挥了挥自己这一双长刀一样锋利的臂膀，轻而易举的将几片树叶切成碎片。 “用这一双不小心就能让她们断成两截的手臂吗？” 第七十八章 证据与举报 长舌头、大嘴巴、望远镜的眼睛、双面人等等这些，是白夜精神世界对于过去这些人的固有印象的话，那么这双长刀一样的臂膀，就是她对自己刻板印象，自己给自己打上的标签。 也是她整个精神世界形成的核心之一。 白夜潜意识认为，自己可能随时都会伤害到别人，她需要警惕，需要克制自己的力量。 投映到精神世界中，就成了一双锋利无比的刀臂。 她需要时刻警惕自己的手臂会不会伤到人，那些欺负她的人，在经过几轮试探发现她真的不会动手之后，便更加肆无忌惮起来。 以至于原本是优点或者说是特长的地方，反而成了别人攻击她的靶子。 守序者背起枷锁，却成就了胡作非为者的天堂。 “不过我不相信这里就没人能讲道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白芷抬起头，目光坚定地说：“我已经让人帮我找她们造谣的证据了，等证据集齐了，我就去告诉老师……” 看着白芷充满干劲的眼神，沈言忍不住莞尔一笑。 “看不出来，你还挺有想法的。” 白芷犟了犟鼻子，冲着沈言挥了挥自己的胳膊：“小看我是不是，惹急了我，我一刀一个把她们都砍了！” 看得出来，跟沈言倾诉一通之后，压抑在心里的情绪发泄出来，白芷明显轻松了许多。 同样的，沈言通过这场对话，也了解到了更多关于这个精神世界的成因。 白芷，作为白夜对过去的自己的认知，似乎执着于按照规则去寻求内心的正义。尽管这一行为会让她的生活布满了荆棘，但她仍旧沉浸其中。 而她这一行为，在过去，必然是失败的。否则学校的这段记忆就不会成为白夜精神升格的节点了。 “不是简单的霸凌产生的阴影，真正成为白夜心中过去的坎儿的，是事件背后带来的思想冲突……” 就在沈言与白芷聊天的时候，操场的另一边出现了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 跟其它同学不同的是，少年的身体并没有呈现任何扭曲。 白净的皮肤，修长的身材，轮廓明朗的面庞，女孩子青春时期对于男孩的幻想几乎都呈现在了他的身上。 唯一比较怪的点，就是这个人他一直蒙着眼。 一块黑色的绸带绑在了他的头上，刚好把眼睛给蒙了起来。 而就是这样一个蒙着眼睛的少年，却从宽广的操场上，精准的找到了白芷的位置，并健步如飞的走了过来。 “白芷……同学不是说你被治安局的人叫走了吗？他们没有为难你吧？” 少年来到白芷面前，关切又懊恼地说：“那些治安局的探员真是麻烦，我们之前不是在治安局就已经把事情都交代了吗？” “他们来找你做什么？那个胖子的死，跟我们没有一毛钱的关系。” “不是治安局的人……王宇，没事了，都过去了。” 白芷对着男孩笑笑，转而问道：“你不是在上课吗？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 男生挠了挠头：“上课的时候听人说治安局的人又找你，我就跟老师说上厕所，就趁机跑出来了。” “还好在这里碰到了你，要不然我这会儿估计都要到治安局门口了。” “哎对了，”男生一边说着，突然把ap手环掏了出来：“你之前让我帮你找一下她们给你造谣的证据，我找到了。” “这是我一个哥们儿发我的，他妹妹平时跟郑佳雪她们一起玩的挺好，这就是郑佳雪她们私下的聊天记录。” 一边说着，王宇把一页聊天记录的图片投影了出来。 聊天记录不算长，大多都是郑佳雪在自己的小团体里抱怨白芷抢她风头的事。 最开始她个人也没想到要给白芷造谣的事，只是有一个人不经意间提起，说：“白芷的舞蹈跳的事真好，那小腰扭得，跟水蛇似的。” “说她没有舞蹈功底，我是不信的。” “谁知道呢，或许啊就是怕提前透露了舞蹈功底，咱们不让她上了吧。” “明明会跳舞，非要装成这个样子，真让人恶心。” “哎，你们说她一个被爷爷养大的，是怎么有条件去练习舞蹈的？” “看她平时的穿着也不像很有钱的样子……” “你说……她不会是在那种地方工作吧？” 接下来就是这个人发来的夜场里跳舞女郎的照片。 “哇哦，小殷你居然会有这种照片，说，你什么时候去的？” “哎呀，这都是别人拍的啦，我怎么可能去这种地方。” 紧接着，不知道是谁那照片去修了一下，将白芷的脸p到了之前跳舞女郎的照片上。 在接下里的聊天中，风向便彻底被带偏了。 “这张图片，配上她那装清纯的脸，简直绝配！” 又有人发来一张p过的照片，顶着白芷的脸的女人，一只脚钩在钢管上，搔首弄姿。 “这要是传出去，说她没去这种地方跳过舞，谁信啊！” 看到这里，沈言下意识地转头去看了一眼白芷的表情。 她始终绷着脸，咬着嘴唇，将聊天记录从头到尾翻了一遍。 看完之后，她深吸一口气，尽量平静地说：“走了，去教导处。” 王宇关闭了投影，有些担心的看着她：“你……放心，我们既然有了证据，教导处的老师们肯定不会放过她们，到时候全校都会知道，之前对你的误会，都是她们造的谣。” 白芷用力的点头：“嗯！” …… 清脆的下课铃响彻校园。 沈言跟着白芷、王宇，穿过大半个校园，来到了教务楼二楼东北角的教务办公室门口。 白芷深吸一口，抬手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咚咚！” 里面传来一个中气十足的中年男声：“进来。” 几个人推开门，走了进去。 宽敞的办公室里，正中央是一个红木办公桌，一个穿着正装的男人正坐在后面埋头处理文件。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男人脑袋长成了屁股的样子。 等到沈言几个人都走进来，关上门之后，男人抬起他的屁股脑袋，看了三个人一眼，疑惑道：“你们是哪个班的？不上课，到这里来做什么？” 白芷抓着自己的ap手环，走到男人的办公桌面前，把聊天记录截图的照片投影了出来：“仪老师，我们张佳雪同学在学校里造谣诋毁我，这是我搜集到的证据，麻烦您看一下。” 长着屁股脑袋的仪老师本能的皱起了没，他只是扫了一眼白芷递过来的ap手环，说道：“先放这吧，我忙完了会看的。” 说完，仪老师直接低下头，不在理会白芷，一心一意的忙自己的文件去了。 白芷站在一旁等了一会儿，看他没有丝毫要搭理自己的意思，只能无奈的摇了摇嘴唇，将ap手环放在了仪老师的桌子上。 随后，退到了沈言与王宇的身边。 三个人静静地站在房间里，不说话，也没有转身离开。 过了几分钟，仪老师抬起头，看着还站在这里的三人，眉头紧皱：“你们怎么还在这里？不是马上要上课了吗？” 白芷怯生生的提醒：“老师……我给你的东西，你还没看……” 屁股脑袋有些不耐烦的摆了摆手：“说了我会看的，你们先去上课吧。学生，要以学业为重，别整天琢磨一些乱七八糟的……” 仪老师的话还没说完，沈言突然出声打断：“您不看的话，恐怕我们没法回去上课了。” 屁股脑袋抬起头，面无表情的看向沈言：“你是哪个班的？” 可以看得出来，他已经有些生气了 沈言直视仪老师的眼睛，平静的说：“我是哪个班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的学生正在遭受别人无端的诋毁和侮辱，作为老师，你最起码应该过问一下吧？” “我现在很忙，我说了我抽空会看的。” “抽空会看，是什么时候看？” “是要等到这个学生忍受不了别人的诋毁谩骂，跳楼轻生的时候吗？” 第七十九章 以直报怨 “你怎么说话的？” 仪老师蹭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沈言毫无反应，但却把白芷和王宇吓了一跳。 王宇赶忙走上前去，陪笑着拦在仪老师面前：“老师您消消气，我这个同学他就是着急，一时嘴快，他没有别的意思……” 白芷在后面拉住了沈言的胳膊，一脸焦急地冲他摇头。 沈言拍了拍白芷抓着自己胳膊的手，对她露出歉意的微笑。 在来这里之前，沈言还是抱着局外人看戏的态度，但当他看到这个屁股脑袋的仪老师对白芷的举报充耳不闻的时候，他就决定亲自下场了。 这是白夜的精神世界，所以这里一切事件也好，人物也好，所有一切的形成都是基于白夜过去的记忆而出现的。 包括白芷被霸凌，包括她在王宇的帮助下找来证据，举报那些造谣的霸凌者，甚至包括仪老师的反应和后续的时间发展，都在白夜过去的记忆里。 无论白芷在这段记忆力怎么挣扎，结局都已经定了。 就像程序员写了一套完整的代码，白芷就是那个待输入的指令，而这个指令同样也是有固定区间的。 白夜就像那个程序员，不断的把固定区间内的指令一遍又一遍的输入到编好的代码里，看着几个重复出现的结果，又期待着跳出框架的奇迹来临。 没有外界因素的干扰，她永远都跳不出自己给自己设下的圈。 沈言安静地看着整条代码逐渐走向固定的结局，终于忍不住投下了自己的x。 在仪老师愤怒的注视下，在白芷焦急的拉扯下，沈言看着仪老师那张屁股脸，语气平静卻有力地说道：“师者，传道受业解惑。” “仪老师作为备受学生尊敬的师长，肯定不会让我们这些备受欺凌的孩子失望的对吧？” “毕竟，如果我们能够继续忍受的话，也不会费尽心思的寻找这些证据，还来冒然打扰您的工作。” 言外之意，我们都已经把证据摆到你的桌子上了，你作为老师，作为这个校园里权威的代表，还不能给我们主持公正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真的就忍不了了。 至于被欺负的人，一旦忍不下去了，会做什么……沈言在之前已经提醒过他了。 仪老师再次深深地看了沈言一眼，颇为无奈的将白芷放在桌子上的ap手环拿了起来。 他知道所谓的跳楼，只是眼前这小伙子说出拉威胁自己的。但他不敢赌。 学生之间闹矛盾的事，可大可小，他懒得在这里浪费时间。 原本遇到这样的事，仪修尐都是用拖字诀，在他看来都是一些小孩子之间的玩笑，一时间脾气上来了，就告到了自己这里了。 拖一拖，等过几天他们自己气消了，说不定还能玩的更好。 毕竟，孩子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但他没想到今天偏偏碰上了两个犟种。 “原本我是准备批完这份文件，在听你们好好说一下遇到的问题的，既然你们这么着急，那我就先帮你们看看好了……” 仪老师解释了一句，把ap手环上的聊天记录翻了出来。 “纠正一下，不是‘问题’这么简单，严格意义上来说，她们已经犯法了。” 听着沈言的话，仪修尐本能的皱起了眉。 他很不喜欢眼前这个人的说话方式。 不留余地，上纲上线，一副要把事情闹大的样子。 这里是哪？是学校啊！不过是孩子之间打闹的问题，非要往法律上攀扯干什么？ 这种事闹大了，对谁都没好处……真是一帮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熊孩子，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 在心里面暗暗腹诽的仪修尐，粗略的在聊天记录的截图上扫了一眼，心里已经有了大概印象。 无非是几个小女生，相互攀比，造谣诋毁的事嘛。 一个宿舍里四个人四个群这种事都稀松平常，随便进一个没有自己的群，翻翻聊天记录能把你分分钟气死。 虽然心里不以为然，但仪修尐还是狠狠的皱起了眉毛。 原本长在两个屁股蛋上的眼睛，都相互靠近了不少，可以说面子工程做了个足。 “啧……触目惊心，触目惊心啊！” 他把ap手环还给白芷，一边叹息的摇头：“如果不是你们告诉我这件事，我是不敢相信在我们恒平高中居然还有这样的害群之马！” 因为之前沈言的表现，成功让仪修尐拿起了自己呈上去的证据，白芷和王宇下意识地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沈言。 沈言平静地问：“所以仪老师觉得，该怎么惩罚这些‘害群之马’？” “严惩！必须严惩！” 仪修尐推了推眼镜框，严肃地说：“让他们写检查，然后在全校通报，记过处分。” “还有呢？” 仪修尐眉头微皱：“记过处分，是会跟着学籍走的，这个惩罚已经不小了。” 沈言点点头：“是不小了。” “不过……对于我们白芷同学受到的伤害来说，也不算重。” “而且她们肆意散播谣言，败坏了白芷同学的名誉，让她到现在都在被其他同学排斥。我想，让张佳雪她们在下次升旗仪式上，当众给白芷同学道歉，顺便恢复白芷同学的名誉，不过分吧？” “当众道歉……” 仪修尐皱起了眉：“这样做，对张佳雪她们的自尊心，伤害是不是太大了点。毕竟都是孩子……” 其实他倒是不在乎张佳雪几个人的心理变化，仪修尐只是不想把事情闹大。 仅仅全校通报记过等处分，在通报的文稿里有足够的的空间做文章，可以尽量的大事化小，降低影响。 但如果让张佳雪她们在升旗仪式上当众认错，就是把自己学校的霸凌事件公之于众。 到那时，全市都会知道，对以后无论是招生也好，学校评优也好都有不小的影响。 “仪老师，我们的白芷才是受害者，她也是学生……” “如果你真的想要体现自己作为师长的仁慈，我想更应该体现到受害者的身上。” “她们遭受迫害的时候，你们作为师长没有及时出来保护她们，没有会因此人怪你们。但我们不希望看到的是，当我们自己给自己讨回公道的时候，你们又站出来说，要照顾施暴者的情绪。” 仪修尐半天没有说话。 他的脸色肉眼可见的变得难看起来。 等到沈言说完，他面无表情的看向白芷：“白芷同学，你也是这样想的？要让张佳雪她们，在全校师生面前给你道歉吗？” 白芷在仪修尐的注视下，有些瑟缩，但她并没有选择逃避，而是在与沈言对视一眼之后，坚定地点了点头。 沈言抓着白芷的手，看着仪修尐说道：“作为受害者，我们这是合理合法的诉求。” “几个同学看来对联邦的法律挺有研究的……” 仪修尐眯起眼睛，笑着坐回到自己的座椅上，说：“我们这里是学校，虽然我是教导主任，但我也没有权力，命令几个学生去做有损她身心健康的事。” “你们如果非要这么做……” 仪修尐坐在座椅上交叉着双手，微微抬头：“我建议你们去走法律途径好了。” 第八十章 天黑了 几个女生，相互争奇斗艳出现的矛盾罢了，让造谣的一方写检讨，记过，在仪修尐看来，已经是很重的惩罚了。 尽管这种惩罚并没有什么实际效应。 但毕竟他们这里不是外界，学校有学校的规章制度，不可能什么东西都和社会看齐。 就算真的较真，闹到治安局那里去，像这种小事也是不予立案的。 “仪老师看来是不想给我们主持公道了。” 仪修尐抬了一下眼皮，摊手说：“记过处分，已经是很严重的惩罚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了，不能耍小孩子脾气。你们大家都是同学，为什么不退一步呢？” “记过……” 沈言咧嘴角轻笑一声：“记过之后呢？她们造的谣，还是没有得到澄清。” 仪修尐没有看沈言，而是看向了白芷，问道：“白芷，你们大家毕竟都是同学，以后还要在这个学校里继续相处一年多。” “如果你非要她们在全校师生面前给你道歉，你们以后在一个班里，还怎么相处？” “关于谣言的问题，我可以跟你们班上的老师说一声，让他们在上课的时候帮你们解释一嘴。” “你看，这样处理你能接受吗？” 沈言刚要代替白芷出声，但他手心里传来冰凉的触感。 白芷用一双刀锋一样的手，拉住了他。 “够……够了。” 白芷不敢看沈言的眼睛，她低着头，声音闷闷地说：“……我接受。” 沈言低头看着她的样子，只是挑了挑眉。 对于白芷会有这样的选择，他一点都不意外，毕竟这是宁愿自己被人欺负，也不愿伤到别人的白芷啊…… 沈言吐了一口气，松开了她的手。 仪修尐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好！那就这样，你们回去上课，之后的事我会找你们的老师安排的。” “放心，学校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 后面的话，白芷已经听不到了。 她感觉脑袋嗡嗡的，甚至就连怎么走出办公室的都不记得了。 她只记得，王宇回到了自己的班级，自己也回到了教室，但那个长得很好看的少年却不见了。 就像他突然出现时那样，又突然消失了。 下午的时候，张佳雪几个人被班主任叫了出去，之后连续两节课都没有出现过。 而老师也在接下来的一堂课之前，帮助白芷正了名。 一切似乎都在向好的一方发展了。 白芷坐在自己靠窗的位置，窗户外是浓重的铅灰色的阴云，光线弱到几乎看不见。 ‘就是不知道他是几班的，我好像连名字都没问他……’ 自己在最后时刻懦弱的选择，他应该很失望吧…… 就在白芷看着窗外的阴云发带的时候，教室的门被人猛地用力推了开来。 在走廊的尽头，几个小太妹陪伴下，张佳雪阴沉着脸站在最中间。 “真没想到，你居然还学会告状了啊！” 在几个人围堵下，张佳雪伸手向白芷打了过来。 现在是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之前的时间，老师们都去开会了，在走廊里休息的同学听到动静都被吸引了过来。 “张佳雪又在欺负白芷了？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吧……” “哎~你知道白芷做了什么吗？她竟然告状去了，不打她打谁啊！” “告状啊……怎么这样……” 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整个走廊很快被围得水泄不通。 在人群中杨的张佳雪非但没有做坏事被看到的窘迫，反而在众人的注视下，变得更兴奋了起来。 她伸手抓着白芷的头发，把她拉到自己身前。 “别以为你找了老师就能把我怎么样！” “不就是记过，不就是写检查吗！他们还能把我怎么样？” “倒是你——” 张佳雪那张阴沉的脸贴近白芷的眼睛：“老师不可能每时每刻都护着你。” “你上厕所的时候，你回家的路上，都给我小心着点！” 威胁完之后，张佳雪猛地一下把白芷推到墙上，最后带着人扭头从人群中挤了出去。 围观的群众看着瑟缩在墙角的白芷，披头散发，身上布满了鞋印，却没有人伸手去拉她一把。 最后，大家陆陆续续都离开了。 只有白芷，似乎是被张佳雪打骂与威胁吓住了，一个人窝在墙角，一动不动。 过了好一会儿，一张被水打湿的干净的手帕递了过来。 “敷一下脸。” 白芷抬头，透过披散的头发，看到了沈言那张熟悉的脸。 他的脸上还是带着淡漠的表情，只是多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惜。 “谢……谢。” 白芷接过手帕，整张脸都埋了进去。 看着白芷这个样子，沈言感觉到自己心脏的位置微微塌陷下去一小块。 他一时间不知道自己之前的行为是对是错。 眼前这一幕，大概会是白芷必须要经历的，但因为自己的参与，加快了这件事的进程。 “或许我该跟你说声对不起……” 沉默了片刻，沈言开口说道：“如果不是我在仪老师面前尽力争取，或许张佳雪的处罚也不会这么早就下来，而你今天也不会再挨这顿打。” 白芷摇摇头：“……跟你没关系。” “我知道……在我决定去告状的时候，我就知道她们肯定会报复……” “那你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白芷抬起头，悲戚又无助地说：“可除了这么做之外……我还能怎么办？” “我不想伤害别人，甚至她们打我的时候，我都不敢用力挣扎。” “可为什么总有人想要伤害我？” “学校里规定不允许打架斗殴，她们欺负我，我从来没有还过手。” “老师说同学之间的矛盾要从自身找原因，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尽力找她们欺负人的证据，证明我没招惹她们。” “他们又说，同学之间相互退让一步，没有化解不了的矛盾，我就退让一步，不让她们在全校师生面前丢脸。” “我尽量按照大家制定的规则生活，我做错了什么？” 沈言把手放到白芷的背上，声音有些干涩的安慰：“你没做错。” 白芷低着头，双手抱着肩膀，声音沉闷地说：“可总有人错了，对吗？” 听到这句话，沈言本能的皱眉。 很快，他发现白芷的体内出现了一股混乱的灵能波动。 “你是个好人……” 他听到白芷艰涩的开口，她的声音开始出现变化。 原本糯糯的感觉正在逐渐消失，正在往一股冷硬而又充满磁性的嗓音转变。 白芷抬起头，看着沈言说道：“你快走吧，离开这里，离开这座学校越远越好。” “什么？” 白芷怔怔的看向教学楼外的天空：“天就要黑了。” 沈言顺着白芷的目光看去。 红色的闪电开始在云层中穿梭，原本灰白色的天空，肉眼可见的迅速变黑起来。 第八十一章 夜的第一章 天黑了。 没有任何征兆，就像在封闭的房间里突然关掉了电灯。 原本铅灰色的阴云瞬间变成了厚重的黑布，整个校园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只有云层中不断穿梭的红色闪电，映的四周一片暗红色不断闪现。 就在这一闪一熄的电光中，沈言看到白芷的身体开始不断地产生变化。 一阵红光闪过，她的身高出现了蹿升，再一道红光闪过，她的脸型变得成熟，身材变得挺拔丰满。 前前后后，不足十个呼吸的时间，白芷就从十七八岁长成了二十三四的模样。 此时的白芷，除了那双臂膀仍旧是刀锋的模样之外，已经与后来的白夜没有太大的区别了。 而也就是在她的身形彻底稳固之后，整个精神世界不显山不露水的精神灵能像决堤的大坝，从虚空中汹涌而出。 沈言从窗口探头出去，在他独特的视线中，随着天空中红色闪电的划过，天地间红雾一样的精神灵能开始不断地增多。 地面出现裂口，如同火焰一般的精神灵能从裂缝中窜出，又空气中瞬间消散。 就在这时，白芷已经变得有些沙哑磁性的嗓音传来：“这里将有巨大的变动，你快找地方躲好。” 白芷话音未落，前方的黑暗中，突然传来一声异响，一个扭曲的黑影从教室的门口窜了出来。 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红色的电光映出了黑影的真容—— 一个全身长满了嘴巴的女人！ “是那个大嘴巴的学生。” 只看一眼，沈言便认出了黑影的身份。这是他刚进入白夜的精神世界，在操场上时遇到的那个嘴巴将脑袋分成两半的女学生。 当时沈言刚到这里，还不清楚任何状况，是这个人跟别人传八卦，也算给沈言提供了第一条信息。 对于那张几乎开到后脑勺上的嘴，沈言印象深刻。 大嘴巴原本只是长了一张嘴，整体还是人的模样，然而现在她全身上下都长满了大嘴，彻彻底底变成了一个怪物。 天黑之后，出现变化的不只是白芷。 感知着怪物身上氤氲的红色灵能，沈言心头微沉：“或许这种变异，已经波及整个校园了。” 满身张着嘴巴的怪物，从教室里走出来，像狗一样把舌头伸了出来。 在完全黑暗的环境里，这无数条对气味敏感的舌头，成了它独特的追踪器，很快它就转过头，向白芷和沈言的方向看了过来。 沈言：“它发现我们了。” 就在沈言开口的同时，张着无数嘴巴的怪物，直接向着两人所在的位置冲了过来！ 它还保持着人类的基本身体结构，但奔跑的速度已经完全超过了人类的极限。 数十米的距离，不足两个呼吸的时间转瞬即逝！ “你去厕所里躲一下。” 白芷沙哑着嗓子低声嘱咐沈言一句，随后直接架起两把臂刀，迎着长满了嘴巴的怪物冲了上去。 沈言没有躲进厕所，但他也没有要出手的意思。 自从白芷说出那句“天黑了”之后，沈言明确的感觉到她整个人除了身躯的变化之外，整个人的气质也从头到尾出现了革新。 就像……就像被小丑接管身体的自己！ 白芷拖着两条刀臂，直接向怪物撞了过去。 怪物张开手臂，去拥抱白芷，全身上下无数的嘴巴张开，露出锋利的獠牙。 可想而知，若被这一个拥抱抱实了，身上的肉瞬间就会被这无数张大嘴啃食一空！ 然而白芷将锋利坚硬的双臂撑在身前，先一步切向怪物的身体，锋利的刀臂与无数大嘴獠牙碰在一起，带起一大片火花。 黑暗之中，只能凭借转瞬即逝的闪电辨别对手的方位和状态。 白芷一刀切中怪物，不敢做丝毫停留，也没有时间去关心这一刀的战果，直接向一侧翻滚过去。 “不太一样……她改变的只是心性，记忆、能力、对灵能的运用都是新手的样子。” 沈言站在后面观战，一边微微摇头。 以他并不算毒辣的战斗眼光，也能看出来，在刚才的对攻中，白芷并没有展现出多么高超的对战技巧。 甚至对灵能，以及这双手臂的运用，都略显稚嫩。 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她在对敌时的一些战斗机巧了。 但这些技巧，也是传承于白夜的，并不是一种全新的凭空产生的能力。 跟被小丑接管身体之后的自己相比，有着根本的不同。 “如果不是觉醒了另一个意识……她是怎么知道天黑之后，学校会变成这样的呢？” 最开始，沈言以为白芷，代表了白夜在这段记忆里自己的一面。这一面的人格，倾向于程序正义，即便深陷霸凌和不公正中，仍旧坚持按照规矩去追求正义。 而天黑之后，成长到二十三四岁的白芷，代表着白夜的另一面。 沈言猜测，这一面的人格，成熟，冷漠，甚至可能会有些偏激，追求结果正义。 两种人格都在践行白夜的理念，这也是白夜超脱过去，成就全新精神认知的过程。 在这个过程中，两种人格应该是互不影响，相互割裂的。 但白芷的记忆和认知，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任何断层。 沈言还在百思不得其解时，黑暗中金属碰撞的声音再度传来。 白芷挥舞着刀臂，再次跟长满嘴巴的怪物撞击到了一起。 锋利的刀臂劈砍到怪物呲出来的獠牙上，不断迸出火星的同时，终于将位于怪物腰腹的那张嘴上的獠牙砍断了。 白芷趁机将右手臂组成的长刀，顺着崩出来的缺口直接捅进了怪物腰腹间的嘴里。 锋利的刀锋轻而易举的切开了怪物的肌肉组织，从它的后背透了出来。 “啊——” 疼痛刺激着怪物开始剧烈挣扎，然而白芷不为所动。 她将捅进怪物腹腔的右手弯曲成爪，直接在它的肚子里翻江倒海起来。 粘稠的血浆，从怪物的肚子里顺着白芷的胳膊喷涌出来。 张满嘴巴的怪物，挣扎力度逐渐减弱。“这里的怪物不止她一个，你最好找个地方躲起来。” 白芷一边说着，一边冷漠的将手臂从怪物的肚子里拔了出来。 窗外电光闪烁之间，沈言看到白芷半个身子都被血浆染红。 而她却像扔垃圾一样，随手就将怪物的尸体扔在了地上。 沈言看着仿佛完全变了一个人的白芷心里涌出了一丝不安：“……变化太大了。” 而就在白芷清理身上沾染的血沫和碎肉的时候，沈言看到不远处的黑暗中，一双双猩红的眼睛亮了起来。 “轰隆——” 天空中一条巨大的红色闪电出现，整个黑暗的空间被瞬间照红。 一群身体扭曲，长满了怪异肢体的‘东西’，出现在走廊的另一头。 在一片黑暗的掩映中，无声无息地向两人逼来！ 第八十二章 白芷与白夜 如果把沈言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收录到电影里，仅凭这一个镜头，就足以在电影节里获得恐怖片的惊悚大奖。 伸手不见五指的寂静走廊，只有天空中偶尔划过的闪电会短暂的提供一瞬间的光明。 而就在这个转瞬即逝的红光里，你只能看到那群扭曲的怪物像是闪现一样，从极远的地方随着黑暗与光明的交替，一下又一下的挪移过来。 谁也无法确定下一秒等到闪电亮起的时候，它们会不会已经回来到了你的身边。 白芷还在擦拭身上的血沫，当下一次闪电亮起之时，却发现自己已经陷入了怪物的包围！ “咻！” 她还没反应过来，长着长长的舌头的怪物，已经甩着数米长的舌头直接向她的脖颈缠绕过来。 白芷只能抬手，将刀臂挡在了自己身前，让长舌怪滑腻的舌头缠绕到了自己的左臂上。 在黑暗中，看不清舌头的样子，但其中传来的腥臭和滑腻的感觉让白芷直皱眉。 她迅速抽动左臂，想要将缠绕在臂刀上的舌头切断，然而这滑腻的舌头切韧性十足，白芷清晰的感觉到，刀锋入肉半寸便被紧实的肌肉给死死的夹住了。 她并没有在第一时间，抽身离开。 几乎同时，另一边一个胖成球的怪物，张开嘴直接对白芷吮吸过来。 胖壮成球的怪物，一张嘴就像张开了无底洞，离白夜还有数十公分的距离，那恐怖的吸力已经将她身上还未干透的血浆吸了出来。 白芷全身的寒毛陡立，根本来不及思考，只是本能地向后仰倒，躲避几乎啃到肩膀的大嘴。 与此同时，被舌头绑住的左臂成了她后仰的有力支撑点，直接被白芷后仰的力道连舌头带怪物一同拽了过来。 沈言看到白芷陷入围攻，甚至身体已经向后倾倒，几乎失去了回转的余地。 就在他按捺不住，准备出手帮忙的时候，却看到白芷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居然拉着长舌怪撞向了那个胖成球的贪吃鬼。 贪吃鬼吮吸血浆的嘴，直接印在了长舌怪的舌头上。 那坚韧滑腻的舌头，在白芷锋利的臂刀下都不能砍断的舌头，碰到贪吃鬼嘴巴的一瞬间就失去了缠绕的力量。 像一条死蛇一样从白芷的胳膊上耷拉下来。 随后，便被贪吃鬼的嘴巴吸住，如同吃面条一般呲溜一声，直接被吸进了贪吃鬼的嘴里。 长舌怪拼命的挣扎，却根本无力将自己的舌头从贪吃鬼的嘴里抽出来。 黑暗中一片混乱。 当闪电再次从云层中划过，猩红的光芒照亮漆黑的走廊，白芷惊恐的看到长舌怪的舌头已经全部被贪吃鬼吞下，现在就连长舌怪的自己也被贪吃鬼保住，正在往嘴巴里塞。 贪吃鬼嘴巴张的有篮球那么大，长舌怪的半个脑袋已经在这张大嘴的笼罩中。 其它几个怪物，被贪吃鬼与长舌怪的内斗撞散了阵型，一时间没有怪物欺身到白芷身边。 她扫了一眼自己所处的位置，根本来不及起身，直接手脚并用的往怪物最少的身后翻滚逃离。 然而，就在她即将脱离怪物的包围时，一个脑袋变成巨大花朵的怪物挤开人群，直接扑了上来。 “张佳雪！” 白芷看着她的脸，成了一朵盛开到腐烂的硕大的花朵。 撒发着浓烈臭味的花香，就像已经毫不掩饰的恶意一样，直冲白芷扑过来。 在看到张佳雪的那一刻，白芷原本一直躲闪的身形微微一僵。 曾经被欺辱的回忆，一张一张在脑海里闪现。 面对张佳雪，她似乎永远是那个被欺负被蹂躏的对象，所有的反抗从来都没有成功过。 甚至即便是现在，白芷在看到张佳雪化成的怪物后，内心深处仍旧出现了一丝踟蹰。 与此同时，长着屁股脑袋的仪老师也出现在张佳雪的身后。 臃肿而又高大的身躯，站在张佳雪的背后，就像深刻的背景板。 那朵充满妖艳色泽的硕大花朵，在无数扭曲的怪物呵护下，茁壮成长。 “事实证明，对于施暴者的惩处本就不应该寄希望于他人。” 看到仪老师的出现，白芷有些踟蹰的神态反而平静了下来。 白芷面对张佳雪的攻击不避不闪，低头站在了原地，任由花朵喷洒出的雾气将自己覆盖。 “相较于同情受害者，他们更愿意对施暴者加以原谅来体现自己的人文关怀——” 除了雾气腐蚀衣衫血肉的声音之外，越来越坚定的声音，从被雾气覆盖住的白芷的口中传来出来—— “我们丢失的东西，应该学会自己去取，因为没有谁会真的跟你感同身受。” 话音未落，一道黑光从浓重的腐蚀性雾气中窜出，直接披散了雾气，直奔张佳雪脑袋长成的花蕊。 “嘶——” 张佳雪花朵组成的脑袋上传来一声嘶鸣，在其身边的护着的仪老师举着一本血肉组成的书本挡在白芷身前。 白芷劈出的臂刀破开书本的皮肉，直接捅了进去。 书本上传来教条的魔音—— “退一步海阔天空！” “得饶人处且饶人！” “一个巴掌拍不响！”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 如同念经一样的魔音灌耳，让白芷本就遭受过毒雾腐蚀的身体，产生了一瞬间的踉跄。 仪老师化成的怪物，趁机举着一把冤魂缠绕的硕大的圆规，围绕着白夜在地板上画了一个圆—— “画地为牢！” 圆圈画好的一瞬间，无数灰色的骷髅手从地板圆圈的轨迹中伸了出来。 这些骷髅手伸手抓向白芷，妄图将她困在圆圈中。 然而白夜并没有被这些骷髅手吓住，尽管她的身躯已经被毒雾腐蚀的长满了毒疮。 坑坑洼洼的毒疮，不断地向外渗血，但她的身躯远比之前还要挺拔。 “规矩的定制，本该是为了追求公理。” 白芷擎臂刀，两个不同声色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响起：“而我，已站在了追求公理的路上——” 两种音色逐渐合一：“凡有所阻，皆为罪邪！” 话音刚落，一股黑色与红色纠缠在一起的灵能之力，从白芷的身上升腾起来。 第八十三章 王宇 黑红两色，相互缠绕的灵能在白芷的身上升腾。 如同两条鲜亮的灵蛇，从白芷的眉心涌出，在她全身游走。 最后，汇聚到她的一双刀臂上，成了独特的灵能暗纹。 仪修尐在白芷周围画下的圆圈，无数骷髅手向她撕扯过来。白芷眼神凌厉，挥舞起双臂在胸前划出两道十字斩。 臂膀上黑红两色的灵纹随着她的动作亮起，两道锋锐无比的灵能之力像光刃一样从她双臂上甩了出去。 “噌——” 刀锋划过纸面的声音响起，黑红两色的刀光轻而易举的穿过骷髅手组成的围墙，直接将白芷面前的鬼影骷髅切成了碎片。 此时张佳雪还没退回怪物群中，白芷已经冲破了仪修尐画出的牢笼。 “嘶——” 张佳雪惊恐的看到白芷挥舞着双臂向自己劈砍过来，那原本被她拿来嘲讽白芷的臂刀，在对方彻底抛开枷锁之后，立刻就成了自己的催命符！ 张佳雪疯狂的嘶吼，不断的向后挤，想要躲到其它怪物的后面。 而她不断地嘶吼声，似乎有一种别样的魔力，让周边的怪物也争先恐后的挡到她的身前。 对此，白芷完全不为所动，她双眼死死的盯着张佳雪的花蕊，刀锋不偏不倚的直刺过去。 一个长着三只手的怪物伸手抓向白芷的臂刀，臂刀上红光一闪，怪物抓过来的三只手直接震成血泥。 一个皮肤呈现绿色，浑身散发着臭气的怪物张开双臂，向白芷拥抱过来。 即便是沈言这样躲在十数米开外，仍旧被那浓郁的臭气熏得反胃。 甚至于感觉自己的身体都出现了麻木。 这臭气有毒！ 这个怪物就是一个纯粹的毒人。 白芷挥舞右臂，红光闪现之间，刀锋直接将毒人开膛破肚，一瞬间更为浓烈的味道逸散出来。 甚至于毒人血液流过的地面都开始长出绿色的霉菌。 窗外电闪雷鸣，红色的电光不断将走廊照亮，沈言借着红光看到，白芷身上沾染了绿色的血，一股瘟病的气息在她身上蔓延。 原本被毒雾侵蚀过的身躯，再造重创。 然而她还是执着的向张佳雪冲了过去。 很快，整个人就被淹没在了怪物群中。 “失败了么……” 沈言看着汹涌的怪物群，已经不见了白芷的身影。 如果说之前白芷恪守程序正义的方式去给自己讨回公道，最终失败，导致了黑夜的出现，那么现在她挥起屠刀，以暴制暴的方式再次失败，接下来精神世界将会发生进一步的变化。 “两种方式都失败的话，会让她走向新的极端，还是重回正常的中正平和呢？” 无论是懦弱的白芷，还是现在极端的白芷，都不是精神升格成功的体现。 沈言没有选择帮懦弱的白芷争取到她想要的公平，也不会帮助极端的白芷，去以暴制暴。 他一直在等一个契机，一个将真正的白夜唤醒的契机。 或许，经历两次惨痛的失败，属于白夜正常的人格，就该回归了。 然而，就沈言以为白芷已经被怪物群杀死，等待新的变化之时，怪物群中，突然闪出大量刀光。 一柄骨质的短刀从怪物群中飞了出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冲张佳雪花蕊而去！ “嗖——” “咄！” 骨质的短刀贯入张佳雪脑袋上的花蕊，从她的后脑勺窜出，又狠狠的钉在了墙上。 “嗬……嗬嗬……” 张佳雪巨大的花盘上，花朵一片一片的凋零，红色伴随着黄色的血浆从巨大的花蕊中流了出来。 她整个人，依靠着墙壁不断地抽搐着，很快就彻底没了声息。 张佳雪一死，四周其它的怪物踟蹰的看了看被压住的白芷，又看了看沈言，转身撒腿就跑。 一眨眼的时间，已经从走廊上消失了。 沈言走到“怪物堆”旁，这些将白芷压在身身下的怪物，一动不动，仔细观察之下才发现，他们已经全部失去了生命体征。 这些怪物身上布满了纵横交错的刀口，像是一瞬间被砍了数十次。 刀伤避开了骨头，划开了所有的主血管。 就像一个技艺精湛的屠夫或者医生，在展示自己深厚的专业功底。 “发什么呆，快帮忙！” 尸体堆的下面，传来一个熟悉的女声。 不复之前的软糯或沙哑，是一种成熟冷冽的女声—— 白夜的声音！ 沈言赶忙转到尸堆的另一头，刚好看到白芷，不对，应该是白夜正在拼命的把自己的腰部以下的身体从尸堆里拔出来。 看到沈言走过来，白夜翻了个白眼：“还看！你这个月绩效没了！” “白队这么狼狈的时候可不多见，一个月绩效看这么一场好戏，也算值回票价了。” 眼看着白夜的脸色逐渐变得越来越难看，沈言赶忙适可而止的止住了笑容，伸手把她从尸体堆中拉了出来。 在耽搁下去，别说绩效，这个月工资可能都没了。 将白夜彻底从尸堆中拉出来之后，沈言发现，白夜原本的两条刀臂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把被她握在手里的短刀。 跟现实中她使用的两把刀形状类似，但却是完全由骨质物组成的，上面缠绕着黑红两色的花纹，在黑暗中一闪一灭，像呼吸一样。 一黑一红两种灵能，以及全在她的掌握之中。 沈言笑着拍拍手：“恭喜白队，看破过去的迷障，精神升格。” 白夜却摇摇头，神情凝重地说：“高兴得太早了。真正的问题还没有解决。” “真正的问题？” 就在这时，教学楼外传来悠扬的笛声，透过窗子传到走廊里。 一股宁静的氛围，伴随着笛声的响起铺满整个校园。 听到这股笛声，沈言都感觉自己的心情变得舒缓起来。而更严重的是白夜，随着笛声响起，白夜身上蔓延出来的灵能之力居然开始往回缩。 黑红两色的纹路，从骨刀上一点一点褪去，骨刀如同被风化了一般，簌簌化成骨粉掉落到地上。 “该死！” 白夜一个踉跄，伸手抓住沈言的胳膊，才没让自己倒下去。 “他来了！” 沈言顺着白夜的目光看向窗外，一个穿着校服的少年，横拿着一根黑玉打造的横笛漂浮在教学楼外。 他的眼睛被红色的布绸蒙住，却自然而然的向教学楼内望来—— 第八十四章 以绝望挥剑 “怎么是他……” 沈言怎么也没想到，白夜所说的最后问题，会是王宇。 要知道，王宇在这整个精神世界中，出现的并不多，即便是出场，也是帮助白芷搜集她被人霸凌的证据的。 从头到尾，从未站在白芷的对立面过。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成为白夜精神升格最后的大boss？ “我来到这里的时候，精神世界的故事已经展开有一段时间了，白芷和王宇到底发生过什么，我其实并不知晓……” 很有可能，真正让白夜无法释怀的，是在自己到来之前的那段时间里，发生在白芷与王宇身上的事。 沈言的大脑飞速旋转，思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被自己遗漏的信息。 王宇飘在教学楼外，离地十数米高的位置上。 黑玉色泽的横笛，幽幽轻音吹响，在黑色灵能之力的协助下，成了安神镇魂的神曲。 白夜身上涌动的灵能之力不断回流，从汹涌的大江变成溪流，最终变成干涸的河床。 所有的灵能之力，在这安神镇魂的神曲下，全部被冰封起来。 白夜也好似失去了全部的力量，只能死死地抓着沈言的胳膊，才让自己不至于瘫倒在地。 “我不会再听你的……” 白夜抓着沈言的胳膊，她强睁着抬起头，死死的咬着牙与窗外的王宇对视。 “白芷早就在十一年前的那场车祸里死了，现在，只有白夜——” 车祸！ 是那场车祸！ 沈言听到白夜的话，豁然开朗。 他想起来，在自己刚来到这里的时候，曾听到几个同学八卦，说“白芷见义勇为”又说“杀人犯”的事，自己甚至还假借治安局探员的名义脱过身。 但后来发生了更多更直接的矛盾，让沈言慢慢把这几句话忽略掉了。 现在想来，真正成为白夜的心魔，让其在精神世界重现的，并不是十几年前的校园霸凌事件。 而是这起在自己到来之前就发生过的车祸！ 沈言下意识的转头，想要询问白夜一些详细的情况，而白夜的身上却产生了新的变化—— 随着她之前的嘶吼出声，她原本被冰封的灵能再次流淌起来，黑红两色的灵能从她的眉心涌出，先在她的头顶塑造出了骨质的头冠，随后顺着她的身躯往下覆盖。 先是肩头，然后是手臂，再是胸甲，一块有一块骨质碎片相互组合串联，一副造型奇异的骨质盔甲，缭绕着黑红两色的花纹，在她身上浮现出来。 窗外王宇看到白夜身上出现的变化，叹息地摇摇头。 “你终究还是走上了这条路。” 一边说着，王宇将手指咬破，然后把鲜血涂抹到了横笛上，殷红的鲜血沾染到黑玉横笛，瞬间就被横笛吸收。 一道繁杂的血纹在横笛上浮现出来。 王宇将横笛放在嘴边，再次吹奏—— “哗啦！” 还没等他吹响玉笛，面前的玻璃窗突然破碎，身披骨质盔甲的白夜撞碎了玻璃直接向半空中的王宇扑了过来！ “闭上你的臭嘴！” 两把骨质短刀在她手中成型，黑红两色的刀芒直劈王宇的头顶。 王宇持着黑色玉笛的姿势不变，身体凭空向后倒飞，瞬间拉开了与白夜的距离。 白夜没有浮空的能力，在王宇躲开了她的攻击之后，没有着力点的白夜直接从十几米的高空坠落下去。 “轰——” 白夜自由落体，直接从十数米的高空砸到水泥地面上。 半跪的姿势缓解了一下冲击力，那将她的小腿和双脚共同覆盖住的骨质甲胄，在水泥地板上踩出了两个大洞，自身却丝毫无损。 “呤——” 此时清脆的笛声突然响起，白夜抬头，便看到半空中一个个鲜红色的音符从黑色玉笛中飞出，就像一群红色的蝗虫向自己汹涌而至！ 白夜挥刀劈砍，两把骨刀看出两片刀芒，血色的音符被刀芒一触即溃。 然而音符的数量实在太多了。 刀芒清理出两片真空区域，然而下一秒就被更多的音符缠绕过来。 就像没有谁可以单凭两把刀，杀干净蝗虫群一样，就算白夜的骨刀锋利无比，还能催发刀芒，但这些音符根本杀之不绝。 甚至于，白夜每次挥刀，在斩碎一片音符的同时，都会不断有其它的音符附着到她的骨刀上来。 白夜感觉自己手中的双刀原来越重，锋刃也越来越钝。 再次劈出一刀之后，白夜直接避开音符，向教学楼的墙壁上跑去。 音符在她身后蜂拥而来，白夜双脚蹬在墙壁上，骨质的战靴嵌入石墙，让她直接在垂直的墙壁上奔跑起来。 她以极快的速度在垂直的墙壁上奔跑，绕着王宇转起圈来。 王宇漂浮在半空，横笛放在嘴边，像是没有看到白夜动作一般，没有任何动作。 白夜绕到了他的身后，两条大长腿猛然发力，直接从墙壁上弹射出来，像一发人形炮弹一样冲了过去。 大量血色的音符在王宇身边环绕，形成了一张厚实大网。 白夜用尽全力挥刀，瞬间砍出两道远比之前所有的刀芒都要庞大的十字斩，斩破大网，直逼王宇本人！ 然而令白夜没想到的是，一直追击在她身后的音符群，速度突然暴增眨眼之间便从背后赶超上来。 白夜此时身处半空，想要加速甩开这些音符也无处借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这些宛如蝗虫一般的音符将自己团团包围起来。 此时，沈言一直站在楼道的窗口，将眼前发生的一切尽收眼底。 他的肩头，是黑雾组成的小丑的脸。 小丑看着被音符包裹的白夜，脸上露出了耐人寻味的表情。 沈言转头，看向小丑：“怎么样，看出什么了？” “充斥着怒火与不甘的世界，尽管她还在拼命的压制，但火山爆发前的硫磺味已经掩盖不住的喷发出来了。” 小丑一边说着，瞥了沈言一眼：“讲道理，我甚至感觉她比你更像我前进路上的同行者！” 说话间，白夜全身都已经被红色的音符包围。 这些音符像活着的符文，烙印在她的身上，将她身上的灵能之力一点一点压制下来。 王宇感觉到，白夜身上的灵能正在消退，便从空中飘了下来。 而沈言与小丑却看到，隐藏在白夜眼底的火焰即将喷发。 第八十五章 请你救她 鲜红如血的音符纷纷扰扰地飞向白夜，将她环绕成一个红色的茧。 这巨大的血茧，在挣扎晃动了片刻之后，彻底沉寂下来。 王宇浮在半空，看着白夜被音符困住，逐渐失去了反抗的能力之后，缓缓的从空中落下。 当他来到白夜身边时，那些缠绕在白夜周身的音符，已经一个又一个的渗入到了她的体内。 在她裸露的皮肤上，形成了繁杂扭曲的红色花纹。 像极了数百年前，迷信的人请神婆作法的时候，在病人身上画下的符文。 唯一不同的是，这些血色音符形成的花纹，的确起到了符文所没有的作用。 白夜身上的骨质甲胄，在血色音符的封印下，都变得灰败起来。而她本人更是连站立的力气都没有了。 白夜单腿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面，才勉强让自己没有彻底倒下。 王宇来到白夜跟前，声音酥软轻柔：“这场噩梦持续太久了，小白芷啊，睡一觉吧，睡一觉醒来，一切都会变好的——” 王宇的声音，与他吹奏的音符一样，让听到的人感觉自己踩在了云彩里。 柔软，轻柔，恨不得立刻闭上眼睛，进入梦乡。 白夜也是如此，她依靠手臂支撑的身体开始晃动，眼神开始迷离，几乎下一刻就要躺倒在地。 王宇见状，伸出手去抚摸白夜的额头。 然而就在他的手即将碰到白夜的额头时，白夜突然抬起头来，双眼燃烧着黑色的灵能之火，露出一个狰狞的笑容看向王宇—— “抓到你了！” 话音未落，白夜突然伸手抓住了王宇探过来的胳膊。 王宇微微皱眉，用力拉扯想要将自己的胳膊从白夜的手中拽出来。 然而此时白夜全身都燃烧起黑色的烈焰，那些缠绕在她身上的血色音符一个又一个被烧的破碎，化成血色的粉末从白夜的身上落了下来。 越来越多的音符被破除，白夜的力量也越来越大。 王宇知道自己无法挣脱白夜的手，甚至那些黑色的火焰正顺着白夜的身体向自己蔓延过来。 王宇当机立断，右手拿着黑玉笛直接砍在了自己左胳膊的手肘处。 那黑色的玉笛就像锋锐的砍刀，轻而易举的将他的手臂连带着骨头砍了下来。 砍断手臂摆脱了白夜的控制，王宇立刻后撤，再次飞到半空盘旋起来。 断掉的手臂涌出大量鲜血，王宇直接将玉笛顶在了自己左臂断裂的手肘上，任由那喷出的鲜血将玉笛整个浸泡起来。 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甚至没有任何因为疼痛出现的动作抽搐。 就像断裂的不是自己的手肘一样。 几乎是被王宇的鲜血浸泡起来的黑玉笛，成了猩红的玛瑙，但却并没有人凶厉的感觉。 沈言站在三楼的走廊里，看着王宇再次将横笛放到嘴边，感受到的还是一如既往的宁静祥和。 “已经进入尾声了。” 小丑看了一眼窗外的王宇，打了个哈欠：“真无聊啊，还以为她会释放内心的愤怒呢。” 沈言没有搭话，他只是看着窗外的王宇略带疑惑地说：“刚才，他明明可以用黑玉笛攻击白夜的。” 如果黑玉笛真像他劈砍自己胳膊那样锋利，那用它来对敌应该也是一件利器。 但刚才，王宇被白夜控制住之后，为了脱身，他宁愿砍断了自己的手臂，也没有拿它伤人…… 想到这一点，沈言又注意到，王宇出现之后，他采取的所有行动都是针对封印白夜去的。 似乎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想过要伤人。 沈言转头看着小丑问：“自己的精神世界……会被其它的精神体入侵，并主导吗？” 小丑察觉到沈言的目光，转过头来跟他对视，笑容之中充满了揶揄。 却并没有回答沈言的问题。 “别让他吹笛！拦住他！” 此时窗外，传来白夜焦急的呼喊。 白夜清楚，自己面对浮在半空的敌人几乎没有多么奏效的手段，如果让王宇吹响了完全被鲜血浸染的玉笛，等到自己的将会是永久的封印。 到那时，也就意味着，在精神角逐中，自己失败了。 她不知道失败之后的结果是什么，是变成植物人，还是人格被王宇主导？ 她不清楚，更不敢赌。 此时，能够指望的，只有一直在一旁看戏的沈言了。 “重要的不是在她的精神世界里，做主的是谁。” 小丑看着窗外的王宇和楼底下跟音符对抗的白夜，悠悠地说：“而是你，希望醒来的那个人，是谁。” “选择权，一直都在我们的手上，不是吗？” 听了小丑的话，沈言沉默了下来。 自从他来到白夜的精神世界，原本带着帮忙的心态来的他，几乎没怎么出过手。其中最大的原因就是，他没有找到白夜最自我的那一部分精神内核。 看着窗外，不断吹奏横笛的王宇，以及楼下已经快要被红色音符淹没的白夜。 沈言最终还是从三楼的窗口踏了出来。 他决定了，无论这两个精神体中间存在什么样联系，他要帮的只有白夜。 “毕竟，我认识的人就是她，可不是什么圣母心爆棚的其他人！” 这一次，沈言没有让小丑接管掌控权，而是自己控制着小丑的力量，直接从窗口跳了出去。 黑色的灵能之力在他背后凝聚成硕大的披风，形成一个滑翔翼，让他以远超白夜的速度向王宇俯冲过来。 王宇立刻将红色音符分裂出一部分，形成新的“蝗虫群”来阻挡沈言。 然而却被沈言直接用黑色灵能挥发成的雾气，以最粗暴的方式冲刷了个干净。 王宇吹奏的音符可以封印白夜的力量，那是因为她们两个力量来源相同，本身就存在着生克关系。 而这些音符对上沈言，却没有丝毫的优势。 甚至于，在他分裂出一部分音符去阻挡沈言之后，原本快要将白夜重新封印起来的音符缺乏足够的后续补充，而再次被白夜挣脱开来。 如果沈言不出手，王宇可能凭借自身的独特性，拼尽全力将白夜彻底封印，但沈言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平衡。 就像放这两根羽毛的天平，被人突然放入了石子。 胜利的天平直接出现了侧翻。 沈言凭借雄厚的灵能储备，以势压人，直接蛮横侵吞了王宇分流过来的音符洪流，俯冲到他身前，伸手向他抓了过来。 王宇眼见自己吹奏出的音符对沈言毫无作用，只能凭借浮空的能力向上飘去，企图避开与沈言的正面冲突。 然而沈言在教学楼里的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怎么应对。 只见他右手甩出一根黑色灵能组成的绳子，直接缠绕在了王宇的脚踝上，然后猛地用力一拉，直接将他拽了下来。 浮空，只是漂浮，不等于飞行，王宇这一浮空的能力速度慢而且无法负重，轻而易举的就被沈言破解掉了。 两个人一同落到地上，王宇已经被他抓着脖颈控制了起来。 黑色的火焰从沈言手中燃烧，很快就蔓延到了王宇的身上，将他整个人都点燃了起来。 然而沈言却没有从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痛苦的表情。 只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平静。 “从看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结局……” 王宇在黑色火焰的燃烧下，艰难地开口：“你看到的这里……并不是全部……” “我知道……她不是故意这样做的……如果有一天，她重新回到这里，请你一定要救她——” 随着王宇最后一句话说完，他缠绕在眼睛上的红色布绸也被火焰烧的披散开。 一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呈现在沈言的面前。 第八十六章 有些意外 现实世界，陈芸与赵医生坐在医疗中心的休息室里。 这里是专门提供给患者家属和不算严重的患者等待结果的地方。 因为是专门给特事局和联邦政府内部人员开办的医疗中心，休息室也修建的比常规医院精致的多。 棕色的真皮沙发，不时换新的水果盘，甚至还有影音设备供在这里等待人打发时间。 陈芸穿着职业装，双腿并拢坐在沙发上，不时地抬手看看ap手环。 “吃个苹果，陈秘书。” 陈芸转头，看到孙医生拿着一个鲜亮的苹果递过来，没有多少头发的头皮泛着一层油光。 陈芸客气的摇摇头：“不用了，谢谢。” 孙医生看着陈芸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不以为忤，抓着苹果自己啃了一口，一边说道：“陈秘书不用着急，我们医疗中心碰上个疑难杂症，需要动手术的都是几个小时起步。” “白上校这种情况，短时间内也不会出什么结果。你着急也没用。” 陈芸勉强扯起嘴角笑了笑：“我知道，有沈言出手，白队会没事的。” 毕竟，整个特事局，除了秦教授外，没有人比沈言更了解灵能和觉醒者了。 如果沈言都没有办法让白夜觉醒，陈芸只能考虑动用权限，将白队暂时冰封起来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灵能出现的时间太短，大家对其研究太浅，把白夜冰封起来，等到日后对灵能之力研究透彻，有了切实可行的解决办法在进行解封，是最稳妥的方案了。 只是不知道白夜现在的状态，还能不能冰封的起来。 陈芸回想起白夜三米高的身躯，还有那一身骨质的甲胄，这些表现已经足够证明白夜的身体在灵能作用下产生了异变。 各项身体指标，早就不能用正常人的标准去衡量了。 寻常人在零下196c，进行深低温保存，可以有效停止细胞活动，但依据白夜现在的身体机能来看，恐怕在零下196c的时候，她的身体细胞还会保持不错的活性。 这样一来，想要实行人体冷冻技术，就需要重新测算安全的冷冻温度，甚至还要重新规划特殊的冷冻方式。 而一白夜之前的状态来看，她已经没有时间等新的冷冻方案了。 “只能希望【医生】能够带来奇迹了。” 陈芸看了看紧闭的大门，心里开始给白夜祈祷起来。 她突然觉得，等这件事结束，自己应该去附近的庙里都拜一下，不管哪路神仙西方的东方的，混个脸熟总没坏处。 就在陈芸担忧的开始胡思乱想之时，原本紧闭的大门突然从外面推开，一条雪白的大长腿先跨进门口。 紧接着，一个身高接近一米九，穿着不太合身的衬衫短裤的女人走了进来。 “白队？” 看清楚来人的陈芸惊喜的站起身来：“白队你醒了？这么说……【医生】的方法真的奏效了？” 眼下白夜穿着短裤和白衬衫，肌肤细腻白嫩，原本长在身上的估值盔甲也不见了，除了远比高出来的二十公分的身高之外，已经和之前没有太大区别了。 白夜迈着大长腿，三步并两步走到陈芸面前，点点头：“已经没事了。” 只是看着突然比自己矮了一头的陈芸，白夜皱了皱眉：“就是这视角……还有些不习惯。” 原本陈芸只比白夜矮了五公分左右的样子，两个人站在一起还是能‘平等对话’的。 现在的身高差，陈芸站在白夜面前，再一抬头实现直接被两个半球完全挡住了，挨得近了就连白夜的脸都看不到。 陈芸扶了扶被碰歪的眼镜，脸色微红：“白队这身材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呢，高一点不碍事，习惯就好了。” “……在我昏迷的时候有人可不是这么说的。” 白夜幽幽地说着，一边抬腿横在陈芸面前：“之前是谁说我取代了大象腿，成了新的形容的？还说我不用担心新婚之夜把人压死，因为我肯定嫁不出了……” 陈芸看着白夜拦在自己身前的大长腿一阵苦笑：“这可不是我说的……都是沈医生教的，当时还不是为了救你……” “你们救人的方式可真特殊……” 说话间，沈言也紧跟着从门口走了进来。 陈芸看到沈言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推了推白夜，揶揄道：“沈医生来了，你要算账啊，去找他吧。” 原以为白夜回像以前大大咧咧的走到沈言面前，抓着他的耳朵算账，没想到白夜只是看了沈言一眼，随后就偏过了头。 陈芸看着白夜一副委屈巴巴的模样，心头巨震：沈言对白队做了什么？居然让这个霸道的女人，敢怒不敢言？ 难怪他说治疗的时候不能有外人在，甚至还把房间里的监控都拆了下来…… 陈芸的目光在沈言与白夜身上来回瞟，心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起来。 “别看了，待会儿跟我一块去商场，我所有的衣服都要重新买了。” 陈芸在白夜的大长腿上瞥了两眼：“你这样的怕是买不到了，得订做才行。” 沈言走到沙发边上，抓起一个苹果，啃了一口问道：“什么定做？” 陈芸指了指白夜身上明显是男士的衬衫：“像这些衣服喽，总不能一直穿某人的吧~” 沈言扫了一眼被撑大的白衬衫：“实在找不到，可以现买几件男士的运动服穿也可以。” “对了，到时候别忘了把换下来的衬衫还给我。” 毕竟我衣服不多，工资不高，救人再搭进去一件衣服，可就太不划算了。 “对了，关于张耀林的事，你查的怎么样了？” 沈言转头看着陈芸，说道：“你们去逛街之前，先把张耀林的信息发我一下。” 谈起正事，陈芸又恢复了端庄秘术的模样，抬手在自己ap手环上操作一番，将一堆文件发给沈言。 “在我们刚到这里的时候，指挥中心的人就把资料传给我了。” “我看了一下，这个张耀林履历挺干净的，没干过什么违法乱纪的事。” “一个好好先生一样的人，突然走极端都是有原因的，这些履历记载的都太浅显了根本看不出什么，”沈言一边翻看陈芸发过来的资料，一边说：“关于他家庭人员变动这一方面，这些资料里有记载吗？” “有的，在第三十七页，户口变迁那里有详细记载。” “找到了……” 沈言翻到三十七页，找到了记载记载张耀林详细户口变迁的信息。 【张耀林，汉族，男，37岁。18号城市py区化龙村人。】 【2127年3月17日，张耀林与李秀英结婚，同年12月7日，生一女儿，取名张胜男。2130年9月1日，入凤阳小学。】 【2129年10月12日，张耀林之子，张童出生。2132年，5月18日，确诊为脑前叶萎缩。】 张耀林还有一个儿子？ “还在三年前患了重病……” 脑前叶萎缩，是一种非常严重的脑组织病变，即便是以现在的技术来说，也没有可以完全治愈的方案。 而且整个治疗过程……非常费钱！ 联想起张耀林的穿着和他整体不符的身体习惯，沈言心里大概有了一个猜测。 他快速翻看户口信息，很快就找到了自己想要的—— 【2132年，6月1日，张耀林陪同女儿在兔子公爵游乐园发生意外，张胜男当场身亡】 第八十七章 造神计划 2132年，5月，张童得了脑前叶萎缩，6月张胜男意外死亡，同年十二月，原本靠打工务农为生的张耀林，突然在村子里开办了一家农产品加工厂。 时至今日，张童仍旧躺在医院里，承受着每天数千块的医疗费用，每天可以清醒的时间越来越短。 “查一下，张耀林三年前，一整年内的资金流动情况，注意他是在哪段时间内凑齐大量资金，筹备工厂的。” 沈言关闭了ap手环上的基础信息，想了想对陈芸说道：“另外在查一下张童这几年都是在哪个医院接受治疗，最近有没有什么人看望过他。” 陈芸点点头：“好的，我立刻安排下去。” “张耀林……和我们之前经历的境域有关？” 白夜转过头，向沈言问道。 她在境域中就已经陷入了昏迷，并不知道后来离开境域之后，在返程的路上发生的事。对于张耀林这个名字，还比较陌生。 沈言点点头：“我在境域里遇到了一个接近境主的存在，她就是张耀林三年前死在游乐园里的女儿。” “当年游乐园事故发生之后，所有的受害者遗体都已经被家属领了回去，只有张胜男的遗骸一直躺在那座水池里，但当年的事故报告上明明写着，所有受害者遗体全部被家属领回。” 白夜皱眉想了想：“或许……当年数错了？” “当年游乐园事件闹得很大，数量数错这种低级失误是不可能出现的。” 沈言一边说着，一边把之前陈芸搜集到的游乐园事故的信息发给白夜：“这是当年摩天轮倒塌的事故消息，你可以注意一下，里面有一条表明，很多家属抱怨自己领回来的遗体有不同程度的残缺。” “在回来的路上，我已经跟陈芸通过当年的信息有了大致的猜测，张耀林当年的确也领回去了一具遗体，但那是一具被拼凑出来的遗体，并不是他女儿的。” 白夜一边翻看着沈言发给她的文件，一个个鲜红的数字令人触目惊心。 她又看到那些贴吧留言截图，很快也意识到了里面透露出的怪异的地方。 “张耀林……难道就没认出来？” 沈言摇摇头：“没有脑袋，躯干又有不同程度的破损，辨别起来很有难度，即便是家属也只能通过衣衫或者随身携带的物件去辨别身份。” “不过……我想他应该还是看出来了。” 否则，实在无法解释，他后来哪来的钱给儿子治病，又哪来的钱还办起了工厂。 你相信巧合吗？ 反正沈言是不信的。 张耀林的人生，大概是经历过了三次重大变故。 第一次是张童得病，沈言带入到张耀林的角度去思考，如果自己作为一个经济能力很普通，甚至有些差的人，有一天自己的宝贝儿子得了罕见的疾病，而这种病又急需用钱，自己会怎么做？ 首先，自己没有突出的专业技能，至少不足以让自己赚来每天几千块的医疗支出。 其次，自己没有多余的房子，车子，可以拿出去创收。或许在花掉不多的存款之后，仅有的安身之所还会拿去卖掉。 等卖房子的钱花完，然后……找亲友借钱。 但如果这些钱都花完了呢？ 作为一个普通人，还能做什么？卖桖，卖参，卖奇观……但这些都是一锤子买卖，换来的钱不多，甚至还会让他这个家里最大的劳力失去赚钱的能力。 于是他天天钻研怎么搞钱，怎么才能源源不断的搞钱。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诉他，他可以给张耀林一大笔钱，这笔钱足够他开办一家像样的工厂…… 沈言是倾向于有人跟张耀林提前接触过的，否则无法解释为什么在六月一号这一天，他会带着自己的女儿去兔子公爵乐园。 要知道，就在上个月，他唯一的儿子才刚刚诊断出患了脑前叶萎缩症。 他们现在应该是急着变卖家产，给儿子治病的时候，怎么可能特意抽出一天的时间，陪女儿去逛游乐园？ “查到了，张耀林在32年4月到8月，几个月的时间内陆续到账一千三百万，其中包括卖房的收入两百三十万，以及各种借款五十多万。” 陈芸一边翻看着新查到消息，一边说：“剩余一千余万来自四十八个账户的多次汇款，汇款名目未知。” “我们技术部的同事已经对这四十八个账户进行了追踪，相信很快就能知道使用者的信息。” 沈言象征性地点了点头。 对于追查这几个账户的信息，沈言并不抱什么希望了。 三年前汇款人都十分的小心，懂得使用多个账户，在几个月里分多次打款，就是为了降低风险。 如此谨慎的一帮人，三年时间过去了，怎么可能还留下有用的证据。 果不其然，很快陈芸就说：“这四十八个账户，在过去三年里陆陆续续注销了。技术部的同事追查了账户的开户人，发现里面有一大半都是八九十岁的高龄老人，大多数也都已经去世了。” 即便还活着的，记性也不会太好。你让他回想三年前的事，也不太可能得到什么有用的信息。 “还有，我们刚刚查到，张耀林的儿子张童，在五天前病情恶化，已经从之前的医院里转走了。” “转走了？转去哪了知道吗？” 陈芸看了看手环上的信息没有说话。 “怎么了？查不到吗？” “……查到了。” 陈芸看向白夜，抿了抿嘴，眼神有些古怪。 白夜：“怎么了？” 陈芸犹豫一会儿，说道：“他们转去的地方，不是医院，而是……圣普洛斯生物研究中心。” 听到这个名字，白夜本能的站起身来，拧着眉毛问：“你确定？” 陈芸点点头。 沈言看了看两个人的表情，疑惑的问：“怎么？这家生物研究中心，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白夜转头，神情凝重地说：“在天上那道裂隙还没有出现的时候，这家生物研究中心，曾经妄图推行过一个基因工程。” “他们称之为‘造神计划’！” 第八十八章 文明的瓶颈 “造神计划……” 陈芸点点头，继续解释道：“你知道物种文明瓶颈理论吗？” “知道，前几年很流行的一种说法。” 所谓的物种科技瓶颈，意思就是一个物种，如果在基因层面无法实现新的进化，突破原有的寿命极限的话，这个物种的科学技术发展到一定程度之后就会陷入瓶颈。 研究过历史的人，应该都会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那就是，在数百年前的中世纪时期，人类历史上涌现出了大量哲学家、艺术家、科学家等等，而这些人往往是身兼多种才能的。 像文艺复兴时期的达·芬奇，他既是画家、自然科学家，还是一位水准极高的工程师。除了在绘画领域，达·芬奇在自然科学和工程师领域同样取得了在当时来说非凡的成就。 包括更久远的亚里士多德，后来的伽利略，他们的建树和成就从来没有固定在某一个领域里。 然而随着人类社会的进步与发展，教育越来越先进，人们却发现像这样的“全才”反而越来越少了。 究其原因，并不是我们这些后来者智商下降了，而是我们想要真正精通一个领域，需要学习前人留下的知识越来越多了。 只有将前人总结出来的知识学到脑子里，才能在已有的知识储备下向上拓展，才能成为这一领域的专家。 以前精通一个领域，对于聪明的人来说三五年的时间足够了，但现在三五年的时间可能都不足以让你把某一领域的知识全部过一遍。 在往后，随着科学进一步发展，我们总结出来知识体系越发庞大，对于后来的人来说，只是学会这些已有的知识理论恐怕就会耗尽一生的时间。 现在还有顶尖的天才，可以在极短的时间内将已有的知识理论融会贯通，进而将科技树再次往上延伸。 但随着人类文明的发展，终将有一天，即便是顶尖的天才，面对着浩若烟海的知识体系，也会有心无力。 到那时，人们耗尽一生恐怕都在学习的路上，真正的创新将会越来越少，人类的科学技术的进步，就会被慢慢锁死。 而这，就是物种文明瓶颈。 “文明瓶颈这一理论，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提出来了。只是在当时，并没有引起多大的重视。” 陈芸走到茶几边上，倒了一杯水，边喝边说：“因为很多人觉得，想要解决这一问题并不难，之前就有人提出可以利用脑波技术，将需要学习的只是直接灌输到大脑里，这一样来就省去了学习过程，即便以后只是体量再怎么庞大也没问题。” 沈言：“这种方法在技术层面不存在问题，但现在都没有普及开来，想来是有其它问题。” 陈芸点点头：“的确存在很大的问题。” “首先，一个人的大脑被直接灌输大量的知识，会对这个人的大脑皮层造成一定损伤。” “而且，不经过学习，直接以灌输的方式输送知识，就算这个人把所有的东西都记住了，也无法活学活用。” 陈芸拿起一枚苹果：“举个最简单的例子，我告诉你一颗苹果从种子到树苗，再到开花结果的全过程，然后让你去种树，去收获，你也很难做到。” “还有就是，我们的大脑是有保护机制的，即便是我们认真学来的知识，在长时间不用之后都会很快忘记。” “而这些硬生生灌输进来的，忘得更快。” 白夜坐在一旁看着两个人讨论，不自觉的翘起二郎腿，一双接近一米三的大长腿晃得沈言直眼晕。 沈言把眼睛从白夜的身上挪开，摸了摸下巴说道：“如果只是遗忘，以及实践方面的问题的话，也好解决。无非是让他们多做几套试题，强化记忆，融会贯通的事。” “虽然这样会耗费一些时间，但总比按照老旧的教育方式一点一点学习来得快些。” 陈芸没有直接回答沈言的问题，而是看向了白夜。 白夜接过话茬，笑着说：“如果这种方式可行，联邦早就在所有的城市推广了。上面的人，很多时候出台的决策会让你觉得很蠢，但他们其实比所有人都要聪明，我们能想到的，他们怎么可能想不到。” “那最终没有推行的原因是……” “不清楚，”白夜摊摊手：“或许是还有什么不知名的副作用吧。” “毕竟，最近几年虽然科学技术推陈出新的速度比几十年前下降了不少，但也没有陷入到所谓的瓶颈期。” “或许这个方向是对的，但预想到未来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看不到产出，吃公家饭也是要看政绩的……” 沈言：“但还是有人在为这件事未雨绸缪了。” 白夜点点头：“的确如此。” “在联邦慢慢放弃以脑波转录的方式填鸭式灌输知识之后，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负责人突然宣布，开启人类寿命逃逸计划。” “他想要通过修改dna端粒，来延长人类的寿命极限，延缓衰老。” “圣普洛斯的人认为，只有人类的寿命跟得上文明的进程，才能保证整个人类文明永远散发勃勃生机。” 说到这里，陈芸突然插嘴说道：“这个我知道，我还记得当时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负责人，魏禾博士说过一句话——” “在过去的几千年里，人类把工具捧上了神坛，是时候回归到自我进化的道路上来了。” 陈芸在说这句话的时候，黑框眼镜下妩媚的眼睛闪烁出少见的光泽。 “当年我报考生物基因学，很大程度上，就是受到魏教授这句话的影响。” 就在陈芸向众人炫耀她的偶像的时候，旁边白夜突然幽幽地来了一句：“那你怎么最后来特事局了？” 陈芸转头，看着来自直属上司的‘关切’的目光，强行咧咧嘴角：“这……这不是咱特事局待遇更好嘛……” 其实是因为陈芸自己专业水平不够。 她选择基因工程，全凭一腔热血，奈何本身并没有这方面的的天赋。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对应届生的要求都高的离谱，她理所当然的就被刷下来了。 后来机缘巧合，才兜兜转转的来到了特事局，做起了秘书的工作。 白夜瞥了陈芸一眼，故意说道：“这样啊……门口保安的待遇也不差，回头把你调去安保科，你应该不会有意见吧？” “安保科……” 陈芸强扯起来的笑脸立马垮了：“别啊队长……你让我去安保科，这不是给他们增加工作量吗？” “再说……我要是去了安保科，以后可就再也见不到您这双大白腿了……” 一边说着，陈芸伸手向白夜双腿抓了过去。 白夜：“死开！你这个痴女！” 陈芸：“我刚学会来一套活血化瘀的按摩手法，让我来给您活络活络经脉——” “……” 沈言看着不远处闹作一团的两个女人，脸上保持着得体的微笑，但他的心思早在听到陈芸说出魏禾的名言时，早就跑到别的地方去了。 类似那句话的东西，他曾经在自己的日记本里看到过！ 只是日记本里写的，跟陈芸所说的，还有很大的不同—— 【善假于物者，只配充当王座前尘埃，唯真我永恒。】 第八十九章 超级士兵与造神计划 人与动物最大的区别是什么？ 在曾经的教科书里，明确给出过答案——会制造和使用工具。 懂得制造和使用工具，让人类的祖先得以在自然淘汰中存活下来，而也正是人类对工具的升级，让人类逐渐站稳了食物链顶端的位置。 可能有人会说，语言和文字，才是人类文明得以传承的根本所在，但不要忘了，语言也好，文字也好，它们的本质也是‘工具’。 可以说，人类文明的发展史，就是一场工具的运用与变革史。 “君子性非异也，善假于物也。” 原本是夸赞人们善于借助工具的说辞，沈言却从日记本中的那句话中看到了浓浓的不屑。 借助外物，以补自身之不足。 根本原因还是自身‘不足’，才需要借助工具去实现一些目的。 但如果因为借助外物成了习惯，而忘记了提升‘自身’弥补不足，算不算误入歧途呢？ 沈言不是社会学家，更不是生物学家，很难从专业性的角度去判断，人类的文明发展是不是走上了一条畸形的道路。 但有一个事实是显而易见，我们依托的工具越来越强大，但本体却越来越孱弱。 以至于人类早已承受不起这些工具失控，带来的后果。 不说毁灭性武器一旦动用，对人类文明的影响，单单不断进化变异的病毒，在最近几百年里就已经让人类吃尽了苦头。 总而言之一句话，如果人类本体不能实现进化，早晚有一天会被制造出来的工具反噬。 “如果圣普洛斯生物研究中心的造神计划只是延长人类寿命的话，还不至于让你们有这么大的反应，”沈言看了白夜与陈芸一眼，问道：“所以，造神计划的真实目的到底是什么？ 白夜伸手按着陈芸，不让她继续乱动，转过头对沈言说道：“造神计划嘛……核心目的当然是造神！” 沈言皱眉：“造神？” “是我理解的那种‘神’吗？” “是，也不是。” 看着沈言困惑的样子，白夜解释道：“最开始，大家都以为圣普洛斯所谓的造神计划，应该就是上个世界，在联邦还没有成立之前，曾经有几个国家秘密开展过的超级士兵项目。” “在三百多年前，地球还不是联邦制的时候，曾经有两个超级大国相互对峙，开展了长达四十多年的冷战。” “在此期间，两个超级大国搞军备竞赛，曾经秘密研究过超级士兵的项目。” 沈言微微颔首，示意白夜继续说。 白夜瞥了一眼陈芸，说道：“你把历史资料调出来，投影一个公屏我们一起看看。” 陈芸恋恋不舍地把手从白夜的腿上拿开，在自己的ap手环上摆弄了一会儿，一个古旧的视频资料被投影了出来。 视频是黑白色的，能够依稀的看清楚几个穿着老古董模样的作战服的白人正在给一些士兵注射针剂。 “这是以前保存下来的研究录像，拍摄的是m国秘密试验基地的画面。” 很快，画面一转，出现在一个沙滩边上 几个身材纤瘦，但皮肤上布满了暴起的青筋的士兵，在一个教官的指挥下，扛着粗壮的树干做训练。 每一根树干，长三米，直径接近五十公分，重量都在三百斤以上的样子。 然而这些视频中的战士，扛着这些树干却一个个健步如飞，甚至有人将其当做武器，站在齐腰的海水里练习劈砸，每一次挥动树干，都能激起大量水花。 很明显，这些人的体能已经超出了人类的极限。 白夜指着视频中的士兵，说道：“他们通过基因编辑技术，改变rna转录蛋白，让这些士兵合成出高强度的肌肉纤维，从而让他们拥有了超出常人极限的力量。” “你别看他们一个个体型瘦弱，他们的肌肉纤维，每一根都是我们普通人肌肉纤维强度的五倍以上。” 沈言看着视频中的士兵，发现他们每个人血管全部鼓胀到表皮下，发青发紫，这是血液流速过快，血压过高出现的现象。 肌肉纤维强度上去了，需要更加强大的供能系统，而这种消耗方式，无疑会对他们的心脏会造成巨大的负荷。 “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他们身上的血管与我们常人不太一样。这就是当年超级战士的副作用。” 白夜指了指视频中战士身上鼓胀的血管，一边说：“强大的肌肉爆发力，给他们的心脏带来了巨大的负荷，虽然心脏肌肉也因为基因编辑得到了强化，这种强化相对于其它肌肉来说并不彻底。” “最致命的是，他们的其他器官，尤其是大脑并没有变得像肌肉那样‘结实’。” “强化的肌肉，强化的心脏，带来了更高负荷的供血需求，而这种供血强度，对于其它器官来说是完全超标的。” 一边说着，视频中的画面再次出现变化，这一次来到了一个医疗室中。 在这里，八张床，躺满了带着呼吸机的士兵，他们已经全部陷入了昏迷。 “这些超级士兵，大多数死于大脑皮层出血，也有少部分死于内脏出血。” 沈言：“没有办法将他们全身都实现强化吗？” 如果一个人全身都得到强化，更强大的五脏六腑，更强的肌肉骨骼，更强的大脑，全部配套，自然也就不会出现这种问题了。 说到这里陈芸接过话头，以自己的专业知识解释道：“其它都好说，只有大脑，即便是以现在的科学技术，也没有办法对大脑细胞的合成做出什么强化和更改。” “我们的脑细胞，与其它细胞不同的是，一个人出生之后，脑细胞就一直在不断死亡，它不存在复生与增殖分裂的过程。” 沈言：“所以……类似基因战士的方向，根本就是完全走不通的？” 陈芸点点头：“除非在胚胎期就进行针对性的dna修改，一旦出生之后，类似全身强化方向的基因手术最终都只能以失败告终。” “既然这样，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为什么还要推行注定失败的行造神计划？” 出乎沈言与料的是，白夜在这个时候摇了摇头：“不——” “事实上，他们成功了。” 第九十章 崩塌的伊甸园 “2129年，7月21日，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突然对外推出了一款名为g型基因修补液的药物，开始公开招募志愿者。” 沈言皱眉：“公开招募志愿者？他们推出的g型基因修补液，在当时已经经过了多层药理和副作用检测吗？” 陈芸点点头，黑框眼镜下的双眼闪烁着光芒：“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在当时是整个联邦最顶尖的机构，他们推出的药物一直以来都有独立的监测通道，通过药理药效和副作用检查，对于他们来说只是最基础一环。” 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在联邦还没有成立的时候就存在了，他们继承了旧时代m国最顶尖的生物技术，还从解体的红苏手里挖走了大量人才。 在旧时代各国林立的时期，就已经成为了一个超脱政体的庞大集团组织。不过他们一直专心于生物研究，把探索人类进化之路当做目标，并没有政治野心。否则后续联邦的成立，都会遇到巨大的阻碍。 等到2129年，又经历过一百多年的发展，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已经成了当时生物研究领域的唯一权威，成了所有生物学专业人才的朝圣地。 “g型基因修补液，主要作用便是修复人类dna端粒，延长细胞分裂次数，从而实现人类自然寿命的延长。” 陈芸投映出几张志愿者的图片：“这是当年参加g型基因修补液实验的志愿者。” “你猜一下，他们的真实年龄是多少。” 沈言看着投影出来的几个人，他们分别是穿着热辣红色连衣裙的少妇，一个西装革履的青年，还有一个是穿着休闲装的小伙子。 看面相，穿休闲装的小伙子比较面嫩，二十岁左右，穿红色连衣裙的女人大概二十七八岁，皮肤紧致身材火辣。 年龄最大的，应该是穿西装的青年，留着一撮小胡子，带着眼睛，三十来岁的样子。 不过陈芸既然让自己猜他们的年龄，那么他们的真实年龄自然不是外貌表现的这样。 想到g型基因修补液的作用，沈言稍微把几个人的年龄往上抬了一些，说道：“穿休闲装的少年，三十岁左右，穿连衣裙的女人，四十五岁左右，穿西装的青年，我猜大概是五十多岁。” 陈芸与白夜对视一笑，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 “他们的确有人五十多岁，不过不是穿西装的男人，”陈芸一边笑一边指着那个穿着休闲服的少年说：“拍摄这组照片的时候，李瑞泽先生刚过了五十五岁的生日。” 五十五岁？ 尽管已经猜到，这些人的外貌与实际年龄不服，但沈言怎么也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五十五岁的中年男人，竟然变成了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 这g型基因修补液的药效，未免也太好了！ 沈言：“那其他人呢？实际年龄是多少？” “这个穿红色连衣裙的，是韩雪儿女士，拍照的时候已经六十七岁了。” “另一个是圣普洛斯内部的一名医生，名叫李斯顿，中美混血。在拍照的时候，已经是八十五岁的高龄了。” 看到这里，沈言微微皱眉。 同样是使用了g型基因修补液，李瑞泽从五十五岁，回到了二十岁的样子，韩雪儿从六十七岁回到了二十八九岁。 到了李斯特，药效似乎更夸张了，直接从八十五岁回到了三十岁！ 身体年轻了足足五十多岁，药效几乎是李瑞泽的两倍。 “他们用的都是同一款药剂，剂量也一样吗？” 陈芸点点头：“你也发现了问题所在吗？他们确实用的同一款药剂，而且用药时间，剂量都是一样的。” “至于结果上呈现的差别，圣普洛斯给出的解释，是这款基因药剂，对每个人的基因修补程度是不同的。而且，dna端粒的修复长度也存在极限，一般来说恢复到十八九岁，就已经是这款药剂的极限了。” 沈言点点头，确实，药效因人而异是一种正常现象。 如果它能够无差别的让人恢复年轻，反而有些恐怖，显得不真实了。 “即便是药效因人而异，但这种能够让人恢复年轻的药剂的问世，也足以改变人类历史了。可为什么到现在，市面上没有任何这款药剂的消息？甚至连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信息，都少之又少。” 恢复青春，延长寿命！ 上至达官贵人，下至贩夫走卒，没有人能抵挡得住这样的诱惑。 然而事实却是，这样一款足以改变时代的基因药剂，莫名其妙的就销声匿迹了。 沈言来到十八号城市一年半的时间，从来没有听说过这种让人恢复青春的药物，这是非常不正常的。 “要说这件事，就要从三年前圣普洛斯建立疗养院说起。” 白夜接过陈芸的ap控制权，一边操作一边说：“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在临床试验取得成功之后，并没有将g型基因修补液投放市场，而是自己在亚欧大陆交界处的山脉里，买下了一大片地皮建立了一个与世隔绝的生态圈。” “他们向全世界召集癌症患者，表示免费提供g型基因修补液，并且帮助他们治疗癌症。” “在2129年12月，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就从全世界召集到了三万名癌症志愿者。” 一边说着，白夜调出来一组视频。 拍摄地点是在一片山林里，这里植被茂密，山间还流淌着清澈的山泉，远处能看到白雪盖顶的山巅。 视频中，能清晰的看到大量神态萎靡的癌症患者，在家属的陪伴下往远处的一片建筑群走去。 那是一片最朴素的砖石堆砌的建筑群，楼层都不高，普遍在三层到五层之间。 无论是院墙，还是楼体，都保持着砖石最初的颜色，没有喷气涂料。 “就在这里，圣普洛斯建立了一个庞大的与世隔绝的疗养院，来到这里的病人，亲切的称之为伊甸园。” “他们派遣武装力量在四周驻扎，没有圣普洛斯的邀请，任何人都不允许靠近。” “他们只招癌症患者吗？” “还有经过选拔，可以加入他们的基因学人才。” 白夜一边说着，瞟了一眼站在旁边的陈芸。陈芸尴尬地扶了扶眼镜框。 “建立疗养院，在与世隔绝的地方，还不允许任何探视……” 沈言眉头微皱：“这不符合联邦法吧？” 白夜轻笑：“然而事实却是，他们真的办到了。而联邦的人，对此没有任何表态。” “后来呢？” “后来……伊甸园疗养院出现了医疗事故，一种极为危险的病毒扩散了出来。” “联邦动用核武器，将那里核平了。” 白夜一边说着，关掉了视频，又把一张卫星图调了出来。 可以看到，在亚欧大陆交界处的山脉附近，一大块黄色的秃瘢呈现在卫星图上。 “这就是伊甸园的原址，现在核辐射仍旧超标。预计未来十年内，都不适宜任何生物生存。” 沈言看着人类终极武器造成的破坏，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为了一个病毒直接动用核武器……那个病毒真的有这么危险吗？” 白夜摇摇头，面无表情地说：“事实上，没有人见过那种病毒到底什么模样。” “……” “那……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g型基因药剂，成功了还是失败了？” “成功了。” 白夜关掉投影，将ap手环控制权还给陈芸，一边说：“除了李斯顿之外，另外几个使用过g型基因药剂的人还活的好好地。” “而且，就生活在1号城市里。” 第九十一章 死灰复燃 1号城市，是联邦的政治经济中心，占地面积有五个18号城市这么大，常住人口超过了三千万人。 居住在那里的人，人均资产全部过亿。 甚至有传言，一个1号城市的居住证，都曾被卖出了一百万的天价。 要知道，沈言自己的月工资才六千出头。18号城市平均工资，不过才四千五百块钱。只是一个居住资格，就已经是别人奋斗数十年都不一定能达成的目标。 “以g型基因修补液具备的功效来说，当年即便是去充当临床试验的志愿者，也不是普通人能拿到资格的。那几个人住在1号城市里，也算正常。” “而随着那枚核弹落下，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成为历史，这几个活着的人，就成了破解g型基因修补液唯一的样本。” 沈言皱眉：“你是说……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已经解散了？” 白夜理所当然的瞥了沈言一眼，说道：“你不会以为，挨过一发核弹之后，联邦还会允许他们继续存在下去吧？” “就算那些开设在其它地方的分部，没有一同葬身在核弹之下，联邦也会用尽各种办法，一点一点将他们瓦解掉。” “你到现在，再也没有听说过这个研究所和他们研制出来的g型基因药剂，就是事实。” 沈言：“可现在……这个研究所又出现了，还参与到了侵蚀事件中来了。” 白夜坐在沙发上，身体前倾，眼神微眯：“这才是我们真正担心的……” 一个超越这个时代的生物研究所，掌握着不为人所知的基因技术，如果他们在与境主、境域这类超自然事件牵扯到一起，会迸发出什么样的火花？ 而这种火花，一旦引发出大火，恐怕不是一个城市被其付之一炬的问题了…… “没时间去逛街了，”白夜神色凝重地看向陈芸：“联系秦教授，让他帮忙召集特事局所有高层，就说我们有新的情况需要汇报。事件危险等级——暂定a级！” 说完，白夜有看向沈言：“这次会议你也参加。” 沈言点点头：“可以。” “事不宜迟，现在就回指挥中心。” …… 宽敞的会议室里，秦教授坐在办公桌旁，正戴着眼镜翻看桌子上的一叠资料。 在他身后的背板上，贴着许许多多的照片。这些照片大多是兔子公爵乐园境域内的照片，也有一些是几个曾经出现过的人的照片。 其中就有李建业和他女儿的合影。 迄今为止，特事局还没有查清，李建业是怎么进入兔子公爵境域的，又是怎么觉醒成为境主的。 但有一点显而易见，他之所以将自己的境域剥离，放到自己对外出租的房子里，就是为了选择性的侵蚀更多人，来获得与兔子公爵对抗的力量。 而通过磁暴部队对兔子公爵境域的分析，秦教授猜测，也正是因为有了李建业与兔子公爵的对峙，牵扯了境域内一大批力量，才让后来的那群人有机可乘，掌控了境域里的某些规则。 “秦教授。” 白夜推开会议室的门，走到自己经常坐的位置上。 秦教授抬头，看到身高突然拔高到一米九，穿着一身男士作战服的白夜，一时间差点没认出来。 秦教授扶了扶老花镜：“你……你是白夜？怎么成这样了……” 在这个老人面前，白夜难得的腼腆了起来。 她有些尴尬的摸了摸身上的衣服，说：“之前的境域清理，出了点意外。哎呀，还是等大家都来了再解释吧，免得他们到了我还要再解释一遍。” 秦教授不置可否地笑笑，又低下头看资料去了。 过了五分钟左右，沈言跟陈芸两个人也来到了会议室里。沈言也去换了一身作战服，整体看上去要比白夜小了一号。 又过了几分钟，市政厅的女市长，还有一身军装的姜映泰先后走了进来。 至此，参会人员全部到齐。 而不出白夜所料，果然后来的两个人也看着她现在的模样，露出了好奇的表情。 白夜咳嗽两声：“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正如大家所看到的，我跟医生在清理境域的时候遇到了点意外，我遭到了灵能侵蚀……” 姜映泰挑眉：“你遭到了侵蚀？！” 白夜点头：“没错。你们现在看到的，就是我被灵能侵蚀之后出现的副作用。” 副作用就是长高？ 貌似身材还变得更好了。 女市长瞥了一眼白夜的胸口，超大码的男士作战服都撑得鼓鼓的，盲猜里面可能真空。 毕竟短时间内，白夜找不到合身的衣服。 真空也意味着真材实料啊……什么灵能之力功效这么好，她也很想尝试一下。 白夜看着众人的表情就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深吸一口气，压下暴躁的情绪，白夜解释道：“副作用不止这些，我几乎在灵能侵蚀下丧失了神智，还是医生出手帮忙，我才恢复过来。” “白队现在扛过了灵能侵蚀的后果，还保持住了神智……也就是说你已经成为觉醒者了吗？” 姜映泰一边说着，没有看白夜，而是转头看向了沈言。 沈言见状，只能起身解释：“白上校遇到的情况比较特殊，侵蚀她的灵能之力并不蕴含境主的个人意志，所以她的个人意志并没有遭到扭曲。” “这一情况不具备可复制性。”沈言一边说着，看向秦教授：“兔子公爵境域，一直到境域被清理，都没有发现境主的行踪，我想大家应该也了解。” 秦教授合上桌子上的资料，抬起头来，打量了众人一眼，点点头说道：“确实如此，这次遇到的境域，与以往都不一样，白夜遇到的情况是个特例。” “当然，基于我们对境域和境主了解的信息仍旧不足，以后这种境遇再出现的可能也不是没有。” 看到这里，姜映泰默默的低下头没有再说什么。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作为防务部部长，姜映泰一直以来都希望能够让特事局掌握主动觉醒的方法。 好不容易遇到一例，自然就让他看到了希望。 白夜悄悄桌板，把大家的目光吸引过去，这才开口说道：“这次招开会议让大家来，不是探讨我的问题的。” “而是我们在这次境域清理事件中，发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事件——已经有民间组织，掌握了觉醒者的力量，甚至有可能形成了规模。而这个组织背后，很可能与曾经消失的‘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有关！” 白夜话音刚落，陈芸已经调试好资料，通过ap投影到了半空中。 投影中，是一个卫星视图的视频。 可以看到，在城市东侧一处偏僻的郊区，一大片白色的小楼林立，甚至能看到蚂蚁大小的人群，在其中穿梭。 “这是几分钟前，信息部的同事收集到的，有关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卫星视频，还有研究所重新申办的资料。” “很明显，曾经被核平的研究所，再次死灰复燃了！” 第九十二章 会议与人形定位器 “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就这么光明正大的在我们18号城市郊区又建了起来？” 姜映泰不可置信地说：“他们什么时候建立的？为什么我们到现在才知道？” 一边说着，姜映泰看向女市长，质问道：“陈市长，市政厅就是这么工作的吗？他们的批文是怎么通过的？” 听到姜映泰的话，所有人把目光集中到了中年女人的身上。 陈雯扶了扶金丝镜框，歉然地说：“不好意思，这是我市政厅的疏忽。我会立刻让手下的人将这件事查清楚的。” “一个疏忽，可解决不了现在的问题！” 姜映泰冷哼一声：“我早就说过你们市政厅的管理条例太过疏漏，手底下的人一直在玩忽职守。” “放在平时，不过是给民众们办事时推脱延误一些时机，影响不大。但现在是特殊时期，一旦出了纰漏，那将关乎整个十八号城市所有居民的生命安全！” “所以，以后市政厅的工作，需要向姜部长汇报吗？” 陈雯转头看着姜映泰，似笑非笑地说：“还是说，采取姜部长管理部队的手段，把市政厅当成第二个军部？” “咚咚！” 秦教授叩击桌面，打断了两个人的对峙：“市政厅的问题会后再说，现在的首要问题是，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又出现了，他们还把手伸到了境域里，有谁知道他们已经掌握了什么样的力量？” “他们是不是掌握了批量制造觉醒者，或者境主的能力？” “他们接下来，会对联邦进行报复，还是什么别的行动？” “这些问题，才是我们首要考虑的。” 说完话，老人咳嗽了两声，眼神示意白夜：“你继续说，你们的发现。” 秦教授作为18号城市的创始人之一，曾经是主攻量子力学的专家，在裂隙和境主出现之后，便开始潜心钻研随之而来的灵能之力。 他很少在会议上直接表露自己的想法，但当他给一场会议定下基调的时候，就会引起所有人最高的重视。 姜映泰与陈雯对视一眼，彼此都偃旗息鼓下来。 白夜见状，轻咳一声，再次开口说道：“东郊外的实验室工厂，信息部的同事已经查过，建立于半年前。” “也就是天上那道裂隙刚出来不久后。可以看得出来，他们对灵能之力和境主的研究已经有一段时间了，最起码并不比我们短。” “而我们在后来遇到的几个人，也足以证明他们在灵能和境域的研究上，甚至超出了我们不少。” 说到这里，白夜让陈芸再次更换投影的视频。 原本的卫星图像换成了街道上的一场追逐战。 这则视频是靠当时运兵车的后置摄像头拍下来的，画面清晰度不高，还一直在晃。 但画面中出现的那个满身胶质的树人，一瞬间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在场众人早就知道白夜小队在撤离境域时遭到了阻击，但这还是他们第一次看到现场的视频。 两米多高，接近三米的树人，浑身都是半透明的红色，就像果冻一般。 而就是这看着极为柔软富有弹性的躯体，缺在举手投足之间轻而易举地路边的车辆搓圆揉扁。 还有那些挂在树梢上的人头果实，它们挣扎着从树枝上脱落下来，像恶狗扑食一般迎面扑了过来。 这还没完，运兵车凭借速度优势暂时摆脱了树人的追击，但接下来却被两台电磁机炮拦了下来。 随着蓝色电光闪烁，整个屏幕瞬间淹没在一片弹雨中。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正如大家所见，形似境主的树人和后来驾驶电刺机炮的人，是同一批人。” “他们手上不但有联邦的杀伤性武器，还掌握了催生树人这样形似境主的怪物的技术。” 白夜环视众人：“我申请，总部立刻派人，对东郊的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进行查封。” 在场的众人这一次却罕见地沉默下来。 就连一向最激进的姜映泰，此时也眉头紧锁，面沉如水。 圣普洛斯如果好对付，当年就不至于动用核弹了。 现如今对方既然敢光明正大的在18号城市成立一座分部，对自己的信息没有做任何隐藏，就说明他们有足够的底气。 尤其是在看到树人和那些人头果实之后，在场的众人对于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更是投鼠忌器。 万一他们掌握了比树人更加强大的精神怪物培养方法，一旦特事局贸然行动，很有可能对整个18号城市造成不可挽回的灵能污染。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秦教授拍板道：“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事非同小可，不能贸然行动。” 秦教授转身看向沈言，问道：“他们这一次突然出手，甚至不惜在马路强拦运兵车，目的是什么？” 沈言：“为了一对眼球。” “眼球？” 沈言点点头：“准确的说，是兔子公爵的眼睛。那是一对精神寄托物品。” “为了得到这个东西，他们应该是策划了有一段时间了。” 秦教授沉吟片刻：“精神寄托物品……你知道那对眼球，具体效果是什么吗？” 每一件精神寄托物品，都拥有独特的灵能效果，如果弄清楚这对眼珠的能力，或许可以侧面推敲圣普洛斯抢夺它的目的。 沈言摇摇头：“抱歉，我得到那对眼球不是很长时间，就被后来的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人抢走了。” “……可惜了。” 秦教授叹了口气，现如今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再次出现，他们明知道任其发展下去可能会引发不可预知的后果。 但己方对其毫无了解，根本不敢采取什么有效的行动。 或许……是时候向联邦求援了。 沈言突然说道：“不过我在那对眼珠上留下了灵能印记，可以追踪到它的具体位置。” 他闭上眼睛，思索了片刻：“它现在再东郊以外，更远的一片山林里，已经离开18号城市了。” 离开了18号城市？！ 众人面色一喜。 这样一来，他们完全可以根据沈言的能力追击上去，就算爆发了灵能污染，也不用担心投鼠忌器了！ 姜映泰：“你确定吗？” “确定。而且他们目标还在快速移动中。” “很好！” 秦教授看着姜映泰说：“这样，姜部长带人跟随医生一起，出城追击目标。务必注意安全。” “白上校组织一些局里善于跟踪侦查的人员，去东郊区把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盯死了！务必想办法弄清楚，他们这次突然出现，到底要搞什么！” “教授……我想申请跟医生出城，”白夜开口说道：“我刚刚成为了觉醒者，对灵能污染的抗性比普通人要强，更适合出城追击。” “况且，说到监视和潜入工作，姜部长比我更熟悉。” 白夜与一边说着，转头看了姜映泰一眼，姜映泰皱眉，没有说话。 他心里也清楚白夜说的是实话。 秦教授看向沈言，笑呵呵地说：“小沈，你觉得呢？” 沈言与白夜对视一眼，转过头说：“白上校说的有道理，出城的情况比较复杂，白上校成功觉醒，的确比普通人更合适。” 秦教授闻言点点头：“既然这样，也好。就让姜部长带人盯着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在东郊的情况，白上校和沈言，你们两个准备一下尽快出发吧。” 第九十三章 出城前的准备 会议结束后，沈言跟着白夜，来到了特事局的后勤装备处。 这个部门，在特事局成立之前就存在了，前身是联邦的一个特种武器研发小组。在天空中那道裂隙出现之后，为了预防随之而来的变故，联邦迅速扩大了整个武器研发的部门。 而后特事局成立，秦教授便借助自己的人脉，从7号城市带走了这么一支十六个人的小组，组成了18号城市的后勤装备处。 特别提一句，除了18号城市之外，所有排位在9以后的城市，都没有自己独立的武器装备研发小组。 这也算是一种独特的福利了。 沈言与白夜在工作人员带领下，乘坐电梯到达地下三层，又经过了三道身份核验，终于来到了传说中的装备库中。 穿过一道一米多厚的金属门，整个地下三层在两人面前豁然开朗。 足足一千五百多平米的面积，全部被用来充当了特事局的后勤装备处。 除了一些撑住楼体所需的水泥立柱之外，密密麻麻全部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设备，整个地下三层俨然是一片野火朝天的工厂。 穿着白色密封实验服的工作人员穿梭于各个设备之间，机械的嗡鸣声在整个三层空间里回荡。 白夜将一份文件交给后勤部的一位管事，管事抬头在沈言与白夜的脸上来回扫了两眼，闷声说道：“你们要的东西有点多，我带你们去库房取吧。” 白夜点点头：“那就麻烦萧院士了。” 沈言看着全身都罩在隔离服中的中年男人，怎么看也不过四十多岁的模样，没想到居然是个院士。 萧院士点点头，转身向厂房的北侧走去。 沈言与白夜跟在他的身后，沈言悄悄地问白夜：“这个萧院士是做什么的？这么年轻就成了院士，在联邦也不多见吧。” 白夜压着嗓子，在沈言身边说道：“他是秦教授的学生，曾博士时期跟秦教授做过一个高位偏移金属的项目，也是因为他们合力开发出了这种特异的金属，才再后来评上院士的。” “不过即便没有这项加持，萧院士本人的科研实力也足够让他升到现在的位置来，只不过会晚上几年而已。” “高位偏移金属？” “嗯……是一种坚硬度超过钻石的金属，你还记得我用的两把短刀吧？那就是用这种金属打造的。” 白夜这么一提醒，沈言马上就像记了起来。 在清理食腐者境域的时候，白夜就用过一把双刀，其远超一般刀具的锋利和坚硬，给沈言留下过深刻的印象。 甚至在兔子公爵乐园境域中，沈言也曾用过它，轻而易举的就把旋转木马变成的精神怪物开膛破肚。 “确实是好东西……”沈言摩擦着下巴希冀道：“这次我们出城，调取物资中有这种金属制成装备吗？” “……大概是没有，这种金属需要动用粒子对撞机，制作成本太高了。” 说话间，两个人已经跟随萧院士穿过了大半个车间区，来到了仓库门前。 由萧院士输入密码，验证指纹和虹膜，银色的金属大门向两侧打开。 “两位，请跟我来。” 沈言与白夜对视一眼，跟着萧院士跨过金属大门，走了进去。 迈过大门口，感觉像是穿过了一层空气膜，沈言感觉到周围的温度瞬间下降了十几度。 然而他之前站在门口的时候，却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冷气外流。 想来这也是研发部门搞出来的黑科技。 在仓库最前方的，是一个三米多高的陈列架，上面摆着大量形形色色的武器装备。 从冷兵器的各种短刀匕首，到热武器的电磁枪械，还有格式防护服。 沈言甚至从中发现了一套银色的金属战甲，被罩在了一个玻璃橱窗里，能看得出来，这套战甲是全覆盖式人体外骨骼战甲，像极了旧时代电影里的钢铁侠。 白夜顺着沈言的目光看过去，也发现了战甲的存在。 “那是武器研发小组刚成立时，一个机甲狂热爱好者自主研发的动能装甲，不过缺乏合适的能源，只是个样子货。” 在电影里，钢铁侠是先发明了方舟反应炉，才造出了后续的一系列战甲。对于专业人士来说，战甲的那身壳子和配备的武器系统都不是问题，真正的难点在于供能的方舟反应炉。 如果无法攻克冷聚变技术，找到合适的燃料，这种战甲只能呆在展柜里吃灰。 而话又说回来了，如果真的攻克了冷巨变技术，那么人类的武器行业也会迎来新一轮的大换血。 到那时，原本看着新潮的战甲，反而会变得鸡肋也说不定。 白夜与沈言站在门口的展柜旁边，观察欣赏着陈列架上那些各式各样的武器装备，萧院士已经推着一个小推车，装着一个一人高度金属箱走了过来。 “你们要的东西都在里面了。” “装备十个人的3型单兵套装，包括碳纤维作战服，作战头盔，单兵电磁步枪，以及等离子战术匕首，你们清点一下。” 一边说着，萧院士将装着武器装备的巨大铁箱子推到了白夜的面前。 白夜一米九的身高，面对这个金属箱子时，刚好不用太费力。 白夜一边清点着物资，一边抬头看向萧院士：“清单上还有一套纳米软甲，以及单兵飞行背包呢？” 萧院士有些为难地说：“纳米软甲虽然研发成功了，但在我们后续的实验中，发现它的防御性并不强，尤其是在它随着使用者身躯变化而延展开之后，防御力会进一步降低，甚至不如一代的防弹衣。” “要不我给你换成四代单兵作战服？” 白夜摇摇头：“不用麻烦了，就给我清单上的东西就好。” 之所以想要纳米软甲，白夜看上的就是它可以跟随使用者的体型变化而随意延展收缩，至于防御力……就算是四代单兵作战服，有自己身上的骨质甲胄防御力高吗？ 见白夜坚持要纳米软甲，萧院士只能心疼的点了点头。转身，再向库房内走去。 沈言突然出声：“等一下。” 萧院士转头：“还有什么事吗？” 沈言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我想问一下，那个单兵飞行背包我不要了，可以换一个别的吗？” 萧院士皱眉：“你想换什么？” 单兵飞行背包，制作成本也不低，尤其是其中携带的燃料棒，萧院士倒是乐得见他换成别的。 沈言指了指展架角落，一个黑色的金属头盔说道：“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换成它。” 此时没有人能够听到，沈言的脑海里，小丑已经吵翻了天—— “小子，只要你把它拿下，我就答应你不再去打李琳的主意！” “一定要拿下它！这老头如果不同意，我们就从这里杀出去！” 第九十四章 永恒之晶 “可以吗？” 沈言表面上沉稳冷静，脸上还挂着歉意的笑容。 内心深处则不断安抚，压抑着小丑的躁动。 ‘别人不同意，就要杀人越货了吗？这不符合你一直以来的遵循的正义准则。’ ‘嘿嘿，你也说了，那是我的正义准则。’ ‘我一直以为，你所谓的正义应该是符合大众的。’ ‘大众？’ 小丑在沈言心中冷笑：‘人类这种生物，一旦从个体融入大众，就会变得盲从而又愚蠢。’ ‘群体追求的、相信的，从来都不是什么真相和理性，而是残忍、偏执和狂热的，只有简单和极端存在。’ ‘正义，永远不属于大众，只属于个人！’ 小丑在心里喋喋不休的说着他的歪理邪说，现实中，萧院士已经顺着沈言的视线走到了展架的下方。 萧院士的眼神不太好，直到他走到展架前，抬起头来才看清楚沈言所指的那个黑色的金属头盔。 萧院士伸手将头盔从展架上取了下来：“在这里展示的，大多都是我们后勤装备处刚刚成立时，大家自己手搓的一些装备。” 一边说着，萧院士指了指罩在玻璃橱窗里的银色战甲，说：“跟那套战甲一样，都因为这么样那样的原因，根本发挥不出作用来。” “要不，你在想想？” 萧院士怕沈言不了解这个头盔，便将一件往事说了出来—— 这件头盔，名叫妄想者之颅，是一个专攻神经信号转化的同事制作的。后来的脑波转录仪，就是这位同事带领团队研发出来的东西。 而这个妄想者之颅，却拥有着比脑波转录仪更魔幻的能力——想象力具现化！ 就是说，带着这个头盔，可以将你在大脑中想象的东西具现出来。 不限种类！ 但有一个前提，那就是要使用者，想象的足够具体。 比如说你想象一滴水，你知道水的原子结构h2o，知道分子间氢键，了解水分子相互之间是一种什么存在模式，那么你大概就可以将这一滴水具现出来。 看上去这一个前提条件很是苛刻，但对于真正的科学家来说，简直就是神器一般的存在。 这件头盔刚被制作出来的时候，几乎动摇了在场所有人的世界观。 但后来，大家又发现了它另外一个致命的bug，那就是具现出来的东西并不是真实存在的。 它更像一个欺骗了你所有感官的一种投影，你在视觉、触觉、嗅觉上全方位的都能感知到它，但它本身其实就是欺骗了你的所有感知的幻影。 有人可能要说，既然欺骗所有感知，那别人又是怎么察觉到它是虚假的呢？ 其实真相被发现，源自一场意外。 那个创造了妄想者之颅的研究员，将其交给了自己的学生，让他辅助自己对这件特殊的装备进行全方位测试。 学生是专攻基因遗传学的博士，也辅修了食品营养学。在得到这件装备之后的几天里，他直接将其充当了自己的自助式餐厅。 没错，他依靠自己对生物学和食品营养学的知识，去具现各种各样的食物，过了将近一周的‘奢侈’生活。 然而，当他的导师去找他要测试结果的时候，发现自己的这个学生已经完全瘦脱了相。 然而这个学生对自己的状态毫无所觉，还在胡吃海塞着各种自己想象具现出来的美食，甚至还招待自己的导师一起尝试一下。 当时那位同事看着满桌的食物，不信邪的尝了一块牛排。 肥美多汁的口感，吃到肚子里的饱腹感，无论从那个角度来讲这都是真实存在的。 但学生现在的状态，却像是活活饿了好多天，即将要饿死的样子。 如果不是常年以来接受的唯物主义教育足够扎实，他差点以为自己造出来的东西，被施加了巫术。 后来，这位同事将头盔取了回去，又组织几个志愿者，经过好几轮的实验，最终确定了一个事实。 通过这个头盔，具现出来的东西，其实根本不存在。 它通过一种未知的方法，欺骗了使用者和周围人的感知。整个欺诈半径大概有二十米左右的距离。 “按照质能守恒的理论，我们一开始就应该想到，不存在凭空造物这种可能的。” 萧院士苦笑：“可它当时呈现出来的，实在太真实了。我们一时间都被它魔幻的功能所震撼，竟然忘了最基础的常识问题。” 听着萧院士的话，沈言本能地感觉到哪里不对。 整个故事看似合理，但却有一个不能忽视的漏洞。 所有人都被它表现出来的能力震撼到了，那这个妄想者之颅的创造者，难道也不知道它的具体功能吗？ “萧院士，我这里有个疑问，既然这个妄想者头盔是由您的一个同事研发的，难道他自己也不知道这个头盔的功能和原理吗？” 萧院士摇摇头，枣色镜框下的眼睛流露出追忆的神采：“不清楚……老周自己也说搞不懂这件头盔具体的工作原理是什么。” ‘你们几个普通人再研究八百年也不会理解！’ 小丑突然再次在沈言心中开口：“居然把永恒之晶做成了满足自己欲望的玩具……应该说不愧是人类！” 沈言不动声色地在心中问：‘永恒之晶是什么东西？’ ‘什么东西……’ 紧接着沈言便听到小丑的声音变得森冷无比：‘那本来就是我的东西，被无耻的盗贼趁着我沉眠之时盗走，我早晚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声音像幽深的湖底，湖面上结了厚厚的冰，冰面之下是压抑的汹涌的暗潮。 永恒之晶原本是小丑的东西？ 后来被人盗走了……又被做成了头盔？ 不过应该不是这些科研人员盗的，否则小丑恐怕早就要动手了。 原本沈言还想问问小丑，永恒之晶真正的作用是什么，萧院士已经再次开口：“妄想者之颅的研究价值比使用价值要高的多，我并不建议你选它。” 沈言摇摇头：“如果可以的话，我想就要他了。” “足以影响全部感知的道具，在战斗过程中或许能发挥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萧院士看到沈言坚持，便不再多说什么。 毕竟，这个头盔放在这里，也的确没什么用。所谓的研究价值，只是理论价值，事实上这么长时间他们动用了所有的手段，什么都没有研究出来。 要不然也不至于放它在仓库里吃灰了。 “既然你坚持，那它就是你的了。” 一边说着，萧院士将手里的金属头盔扔到了沈言的手里。 第九十五章 文明之外 沿着吉泰大道一直往东，四周的建筑逐渐稀少而破败，在经过一段年久失修的柏油路，闯进野草疯长的谷地，车队便算是离开了18号城市。 天空中那道裂隙出现不过半年，城市边缘的道路已经损毁的差不多了。 其实早在十几年前，随着人口数量的进一步减少，大片大片的无人区出现，这些如同血管末端的支流道路便已经不在有人进行维护，开始杂草丛生。 人类社会开始出现严重的两极分化。 像18号城市这样，被联邦划分为重点城市中心的区域，开始不断从其辐射的周边吸收人口。 最开始只有郊区和乡镇上的年轻人进城打工，老人和儿童留守。逢年过节，进城打工的人还会回到自己的出生地，让这些逐渐沉寂的乡村短暂的恢复一丝生机。 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留守的老人慢慢离开人世，进城打工的年轻人把孩子接到身边，他们连返回乡里的次数越来越少。 某一天，你发现回到老家，一些熟悉的人和物已经很少见到了。 隔壁的二丫嫁到了其它城市，死党张胖子在市里买了房……门前的石榴树，石榴成熟到掉落在地上烂掉，也没有人摘了。 你在门口抽完最后一支烟，转头锁上了生锈的大门。 就这样，那些边缘的城市乡村，万家灯火一盏一盏的灭掉，熟悉的道路长出杂草，邻家的房子因为年久失修，终于在某一天的大雨中垮塌。 一个又一个的村落消失在卫星地图上。 …… 而随着半年前天空中出现那道裂隙，境主和精神怪物的出现，让这种现象越发严重。 甚至于好多偏远的村落，已经完全被变异的精神怪物和境主占据了。 这次出城，特事局除了派出白夜跟队之外，还额外标配了十人组的特种小队。 一辆改装后的黑色越野车开路，两辆墨绿色的运兵车紧跟其后。 每辆运兵车上，连带司机，总共五名特种精英士兵，车后备箱装满了他们的装备。 在前方的越野车上，白夜驾车，沈言坐在副驾驶。 远离人类城市的污染，周边的植被郁郁葱葱，呈现出一片野蛮生长的模样。 顺着窗户吹进来的热风，伴随着浓郁的野草味。 那道狭长的裂隙横亘在天空，像一个怪物的眼睛散发着蓝紫色的幽光，在与阳光的交汇下，四周的光线都呈现出微弱的扭曲感。 远离了人类文明的中心，重新回到寂静的荒野上，这种失去了保护的孤寂感，让人忍不住下意识的绷紧了神经。 沈言对此似乎毫不在意。 他双手把玩着金属头盔，黑色的雾气像是活了一般，从沈言的手中冒出，不断地在这个金属头盔中翻滚进出，全身心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离开城市，卫星地图没法锁定目标，能给我们提供的帮助并不多。” 为了防止在面无边际的道路上行驶，自己犯困，白夜尝试着开口跟沈言聊天。 “你能追踪的精度有多高？” 沈言停止手上的动作，抬起头闭上眼睛。 看样子是动用灵能，搜索捕捉自己留下的记号，实际上却是在心里默默地与小丑对话。 “离开这段主路，进山里，一路往东走。” 说完，沈言睁开眼睛：“还是把卫星地图给我吧，我把目标的位置实时标记出来。” 白夜将车上的定位装置给了沈言：“你确定能标注实时位置？” 这是一个白色的水晶球，被做成了地球的模样，收录了全球的地图。 沈言接过水晶球，将其连接到自己的ap手环上，然后将坐标输入，水晶球上立刻亮起了一个红点。 水晶球的变化，也实时反应到了车辆导航上来。 在辅助驾驶的作用下，越野车直接左拐离开了主干道，向东北方向的山林狂奔而去。 “正方向是……” 沈言一边操作着ap手环一边说：“在距离这里三百七十公里外的东北方向，目标暂时停在了那里。” “东北方向……三百七十公里……” 白夜一边说着，从卫星地图上调出了沈言标记位置的鸟瞰图。 “这个地方是以前19号城市下辖的一个村镇，十几年前就已经没人……” “你确定是在这里？” 沈言眼中黑雾翻滚，点点头：“确定。” 十几年前废弃的城市，各种设备设施应该保存还算完善。尤其是那些质量不错的楼体建筑，足以成为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据点。 毕竟，在几年前核试验之后，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就上了联邦的黑名单，藏在这些鬼城里并不突兀。 在沈言给出确定答案后，白夜不多废话，直接从ai手里夺过车子的控制权，开足马力狂飙出去。 越野车发出野兽的咆哮，瞬间拉开了与后面两辆运兵车的距离。 两辆运兵车上的司机绷着一张老脸，不紧不慢的调整车速，死死咬住了越野车的背影。 虽然白夜与沈言想的一样，都认为在那个废弃的鬼城里，应该有圣普洛斯的据点，对方应该会在那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 但这只是猜测，没有人可以确定对方会在那里停留多久。 而且，也无法保证沈言留下的记号会不会被发现并清楚。 哪怕他们始终没有发现，但如果他们在那个小镇里换乘了飞机，自己这帮人也没法继续追了。 最稳妥的方法，就是在他们停留的这段时间里，以最快的速度向目标接近，最好能在发生其它变化之前直接赶过去！ “坐稳了。” 越野车在白夜的操纵下，不断地疯狂提速，就便是在道路崎岖的山林中，黑色的金属巨兽仍旧展现的像豹子一样灵活。 这除了得益于白夜拥有高超的驾驶技术之外，觉醒之后的身躯，也让她的反应速度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出城之后两个小时，他们已经在山林中奔袭了两百多公里，路过十几个城镇村庄。 以前人类的建筑全部淹没在绿色的植被下。 就在白夜全神贯注驾驶两个多小时，感觉精力开始下降的时候，沈言手中的黑雾一阵翻腾，直接从车子里窜了出来，在半空凝聚成一条蛇的模样，探向前方。 车子停在了一处山岗上。 沈言与白夜透过车窗看去，山脚下是一座绿色的山城。 “熟悉的味道……” 沈言深吸一口气，脸上挂着夸张的笑容：“找到了呢。” 第九十六章 无人小镇 白夜驱动车子，从山坡上俯冲下来。 因为目标还在城里，这一次白夜没有着急，反而尽可能的降低了发动机的声音，切换成电驱动，静悄悄的往城里开去。 正常来说，对方是不知道自己被跟踪的，更没有察觉到沈言等人的到来。 此时最好的策略就是以最快的速度冲上去，在对反应过来之前将其击溃、制服。如果实在地形并不复杂的野外，又或者知根知底的城区里，白夜或许早就采取快攻的手段了。 但这里废弃了十多年的小镇，地形复杂不说，也不知道对方在这里经营了多久了。 大张旗鼓的闯进去，很容易陷入地方的包围。 还不如利用信息差优势，在对方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悄悄潜进去。 为了不暴露行踪，白夜甚至在完全入城之前，找了一个被植被覆盖的垃圾场，将他们开来的越野车藏了进去。 沈言与白夜两个人身穿迷彩服，从车上下来，准备徒步前往目标的藏身地点，琼华镇镇医院大楼。 然而两个人离开偏僻的垃圾场没多远，在即将走出垃圾场外的胡同，进入一条主干道前白夜手上捧着的一个水晶版模样的探测仪突然亮起红光。 白夜伸手拉住沈言：“前方有东西过来了，先躲一下。” 沈言耸了耸鼻子，闻到一股草木汁冲鼻子的味道，还掺杂着些许腥甜，越来越近，不疑有他，跟着白夜跳上胡同两旁的房檐，藏进了早就破败不堪的二楼房间里。 两个人屏息凝神，不一会儿，一个“植物人”扭动着身子，牵着一条剥了皮的狗，从路口处拐了进来！ 字面意思的植物人，左半边的脑袋已经完全木质化，青色的藤状物从从木质化的脑袋上长出来，与残存的耳鼻口构成全新的五官。 这个人走进胡同之后，耸着藤蔓组成的鼻子，不断到处嗅着什么。 沈言还发现，随着他尽力呼吸的动作，他胸腹间构成半个胸腔的藤蔓会亮起微弱的绿光。 随着他的呼吸律动。 “胸腔……呼吸……植物……” 光合作用，在寻找我们呼出来的二氧化碳？！ 心里突然冒出这样一个猜测，来不及验证对错，沈言赶紧靠手势比划，告诉站在对面二楼的白夜——屏住呼吸。 白夜看到沈言伸手捏住鼻子的样子，又看了看脚下不远处还在那里嗅来嗅去的植物人，立刻心领神会，跟沈言一样屏住呼吸。 这一下，两个人散发出来的二氧化碳瞬间减少，再加上站在了二楼的位置，这让本就因为半个脑袋植物化而显得脑子不太好的植物人慢慢的就丢失了目标。 他牵着剥皮的鬣狗，在原地转了好几圈之后，最终选择无奈的转身离去。 沈言借助黑雾的辅助，从自己所在的楼栋，跳到了对面白夜所在的阳台上。 沈言看了一眼植物人离开的方向，压着嗓子问：“刚才那个植物人，就是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杰作？” 这种人与植物结合的方式，正常进化也好，变异也好，基本上是很难出现的。更像是基因上的杂交。 白夜摇摇头：“不清楚。不过我们要做最坏的打算。” “如果他们真的掌握了人体与植物融合的生物技术……那么这满城的植物，会不会成为他们的眼线？” “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的行踪可能在进来的时候就暴露了！” 虽然这样的可能性极低。 毕竟，如果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人真的发现了他们，那么刚才来得就不是一个蠢笨的植物人了。 当然，也不排除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有其他阴谋的可能。 白夜思考了片刻，果断说道：“暂时不要前进了，先到城市边缘，等特种小队到来。” “他们身上携带了侦察机器人，先摸清整个城市的情况再说。” …… 来到城里之后，小丑一直躁动，就像这里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他一样。但他并没有冲动地跟沈言抢夺身体的控制权，去一探究竟。 很显然，这里有东西让小丑也感觉到了忌惮。 察觉到这一点后，沈言自然不敢大意，很配合的跟随白夜从垃圾场的方向悄悄地退回了城市边缘。 白夜提前跟特种小队的成员通讯，让他们改换电力驱动的发动机，尽量将车子发出的噪音降到了最低。 终于在半个小时候，太阳即将落山时，两辆墨绿色的运兵车悄悄地赶了上来。 十名特种小队的士兵分别从两辆运兵车上走下来，两个穿戴着金属头盔的人走到白夜身前：“报告，猎豹小队应到10人，实到10人，请指示！” 白夜行了一礼：“我们之前潜入城区，发现了圣普洛斯最新研制的植物人，是一种人与植物共存的怪物。” “推测，这种怪物可以感知二氧化碳浓度变化，现在需要你们用侦察机器人进行潜入式侦查。” “确定敌方分布之后，再根据实际情况，做接下来的战斗部署。” “是！” 两名士兵跟自己的战友打了个手势，剩余的八个人中再分出四个人，他们跑到车后备箱附近，将两个巨大的银色金属箱子抬了下来。 打开箱子，沈言看到箱子中装着密密麻麻的蛇虫鼠蚁，还有一些是麻雀大小的鸟类。 这些看上去栩栩如生的动物，实际上全都是特事局后勤部提供的侦察机器人，完全仿照真实生物一比一制作。 在野外侦查时，具有极强的隐蔽性。 两个头上带着金属头盔的士兵，在自己脑袋上按了几下，一个投影屏幕便从头盔上投影到他们眼前的半空中。 紧接着，十几只飞鸟，三十几只老鼠，还有数量不等的其它个头更小的昆虫，便从箱子中爬了出来，迅速扩散到四周，从四面八方向面前被植被覆盖的城市涌去。 白夜看了一眼逐渐消失在视野里的侦察机器人，转头看着沈言，轻松地说：“接下来，就把摸清整个城市状况的任务交给他们两个就可以了。” “这些侦察机器人会标记出里面所有活物的行动路线，以及敌人的防御部署。” “最后，都会在他们头上带着的帽子里形成详细的地图。” “你接下来主要注意观察着目标的位置，别让他提前跑路就好了。” 沈言点点头，脸色也稍微放松了下来。 这还是他第一次跟成建制的编队一起行动，有足够的科技和火力支持的感觉……真不赖！ 冒险式的硬闯敌人大本营，或许是小丑最喜欢的方式，但绝对不是沈言喜欢的。 现在，小丑似乎因为城镇中某个存在的气息而心怀忌惮，并没有像往常那样激进，沈言也乐得清闲。 再次看了一眼专心致志操控机器人的两个战士，沈言舒心的一笑。 这才是现代战争该有的样子嘛！ “不好！我派出的鸟群遭到不明袭击！” 控制飞鸟的战士突然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还没等白夜问清楚状况，另一个人也开口说道：“鼠群遭到袭击，已经损失过半！” 不过这个战士因为派出去的鼠群足够多，及时的反馈回来了画面信息—— 只见投影在半空的光屏上，一个足有小型汽车轮胎大小的婴儿脑袋突兀的探了过来。 在这个脑袋的嘴里，还有一根聚酯纤维伪装的老鼠尾巴在那里一圈一圈的打转。 第九十七章 植物王国 大如车轮的脑袋，一下子撑满了整个屏幕。盯着屏幕看的几个人，在这一刻寒毛的竖了起来。 “这……这是什么怪物……” 头戴金属头盔的士兵受到的刺激最大，因为他直接进行脑波接入，相当于精神嫁接到了控制的老鼠身上。 老鼠的视角，就是他的视角。 你能想象，被一个突然出现的大头鬼一把抓住，然后塞到嘴里的感觉吗？ 还好这些侦察机器人，只匹配了视觉和听觉系统，没有将嗅觉和触觉传感器也装上，否则，控制这些侦察机器人的士兵非得留下心理阴影不可。 白夜目光凝重的看着影像中的大头娃娃，它的目光单纯又有些呆滞，只有嘴角的老鼠尾巴还在挣扎旋转。 画面看上去诡异而又恶心。 很快，大头娃娃吞下这只老鼠，又把在旁边偷拍的另一只也抓了起来。 沈言他们立刻失去了这一片区的视野。 白夜转头，看着脸色一阵苍白的士兵，问：“侦查机器人还剩多少？” 控制飞鸟的那个人直接摘下了头盔，脸色有些沮丧：“没有了，十六只云雀，全部被袭击了。” “失去视野之前，只有这一瞬间的画面传输了回来。” 一边说着，这名战士拍了拍手中的头盔，一道光屏投影出来—— 这是一个只有两秒钟的视频，起初是在高空俯瞰的视角，四周还有其它的云雀。 然而就在这批云雀飞到小镇西郊的一个公园里的时候，一道道墨绿色的藤蔓突然从地面上抽打过来。 为了更好的观察城市里的情况，云雀飞的并不高，但也离地面又四五十米的距离了。 然而就算是搁着四五十米的距离，把几条藤蔓仍旧是毫无征兆的直接扑了上来。 几乎在一瞬间，七八只云雀就被抽打成了一片破碎的零件。 下一秒提供视野的这只云雀和剩余的运气一通迅速爬升，然而还是没有来得及跑出藤蔓抽打的范围，便被后续甩上来的藤蔓抽碎了。 最后一个瞬间，传回来的是一个破旧大楼的画面，在这三十余米高的大楼上，爬满了墨绿色的青藤。 “这些藤蔓，就是袭击云雀的罪魁祸首。” 沈言与白夜的神色都有些凝重。 他们没想到，这座看起来很普通的城镇，会隐藏着这么多的危机。 之前他们两个还悄悄的潜进去过，虽然没有走多远，但除了后来遇到的植物人之外，什么都没碰到。 不对……什么都没碰到！ 沈言猛然转头，看着不远处的小镇的天空。 蔚蓝的天空上，挂着丝丝缕缕的云，云丝被夕阳染红，就像一副静态的油画。 但问题是太安静了！ 连一只飞鸟都没有。 不只是飞鸟，甚至没有一丝蝉鸣。 现在正值七月，仲夏之节，在这种消失了人类踪迹的野外，本应该是动植物的天堂，但在这里，几乎没有看到一只动物。 哪怕是一只昆虫。 沈言突然向一个士兵伸手：“拿兵工铲来。” 一个士兵从自己的单兵装备里抽出来一把折叠兵工铲，递给白夜。 沈言拿到兵工铲之后，直接对着脚下的土地挖了下去。 看着坚实的土地，在磕碎最外层的水泥板之后，竟然被兵工铲轻而易举的插了进去。 紧接着，一铁锹带着丰富根系的土壤被挖了出来。 沈言将这一铁锹挖出来的细密的根系倒到一旁：“地下也已经被这些根系占满了。” 沈言走过来，伸手拨弄了一下白夜挖出来的这一锹土，发现这里面除了密密麻麻的细小根须之外，还有一些虫子的尸体。 尸体挂在白色的根须上，已经全部干瘪的只剩下外皮了。 白夜：“你们几个，到周围也去挖一下，注意别往前走。” 除了那个控制老鼠的士兵，还在控制着几个仅剩的老鼠机器人，躲藏在小镇的角落里之外，剩下的九个士兵，也分别拿起兵工铲，向周围走去。 很快，大家各自带着一捧新鲜的突然走过来。 沈言与白夜翻看了所有的土壤，发现除了地下的虫豸之外，还有些小型哺路动物的尸骨也被挖了出来。 事实已经很明显了。 白夜：“这里不是没有过动物……” 沈言拿着几个哺乳动物骸骨：“只是它们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被吃光了。” 眼前这座小镇，成了名副其实的植物王国。 也正因如此，将所有动物昆虫当做食物，并将其吃光的植物小镇里，再出现新的飞鸟、蛇虫，变成了最显眼的存在。 所以它们已进入这里，立刻就遭到了“原著居民”的围捕和狙击。 就在这时，控制老鼠侦查机器人的士兵，突然开口：“白上校，我想这个你应该过来看一下！” 白夜转头：“什么？” 士兵一边操作着自己的头盔，将一个光屏投影出来，一边说道：“侦察机器人，有新的发现。” 所有人都向那个刚刚投影出来的光屏看过去。 只见在这个屏幕上，出现了一个房子内部的场景。 这是一个俯视视角拍摄的画面，机器鼠被他藏在了房屋的吊灯上。 在这所房子里，是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的一家三口。 三个植物人，像正常人一样围坐在用藤蔓编制的凳子上，将自己身上的藤蔓搭在别人的身上。 藤蔓按照某种独特的规律，左右晃动。 白夜皱眉：“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那个控制老鼠侦察机器人的士兵不确定的开口：“看样子……像是在交流……” “交流？” 画面中的植物人，除了藤蔓在有规律的摆动之外，他们身上的叶子也逸散出来一阵绿色的雾气来。 这样的状态持续了几分钟的时间，三个植物人便相互分开了。 “除了这一家之外，还有别的植物人，也有类似的现象。” 一边说着，士兵切换了另一只老鼠的视角。 直接在一处大街上，行动僵硬而又迟缓的几个植物人凑在一起，身上也是冒出了淡绿色的雾气。 白夜皱眉：“看上去有点像信息素的意思……他们已经彻底失去语言功能了吗？” 沈言将手里的骨头扔掉，拍了拍手，问道：“在其它地方，有出现过像这座小镇一样的情况吗？” 白夜摇摇头：“在天上那道裂隙出现之后，虽然也出现过变异植物变异的情况，但从没有出现植物占据一个城的情况出现过，更别说像眼前这样的了。” “我想，应该是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人，得到了变异植物的基因片段，人工培育出了这座植物的王国。” “而且，他们还找到了人类与这种变异植物共存的方式。” 共存…… 沈言轻轻摇头。 他不认为这叫共存，充其量，只能算是寄生。 真正的共存，应该是对双方都有益的方式，而不是牺牲掉智力，反应，以及其它无法直观感受的东西，变成怪物。 用小丑的话来讲，这样的垃圾的存在，就是对生命的辜负与亵渎！ 白夜招招手，把所有人都召集过来，围成一个圈。 她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小镇，沉声说道：“现在我们只剩下最后三只老鼠侦察机器人，大概率是无法完成接下来的侦查工作了。” 她看了所有人一眼，说道：“接下来我们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全副武装，硬闯进去。” “另外一个，就是向总部求援，进行炮火覆盖。” 沈言调动灵能之力，闭上眼睛，过了一会儿说道：“目标还停留在城镇里，位置没有移动过。” “如果像总部求援，等到火力支援到来，怎么也要一个小时以后了。” “我们并不知道目标夺取兔子公爵之眼的真实目的是什么，很难保证一个小时后他还会停留在这里。毕竟，这个小镇怎么看也不像圣普洛斯生物研究所的大本营。” 听了沈言的话，白夜眯起眼睛：“那就只能强行潜入了……” 沈言摇摇头：“不要着急。” “植物人们通过信息素交流，很明显他们作为人的某些功能已经丧失了，正在逐渐向植物转化。” 沈言回想起之前遇到的植物人的样子，除了嘴、喉咙之类的地方之外，植物人的眼睛也遭到了巨大的破坏。 “如果他们的视力也出现了确实，全靠信息素和对二氧化碳之类的感应来交流和识别的话，我们完全可以借助这一点，也伪装成植物人，潜入进去。” 白夜皱眉：“伪装成植物人……就算你的猜测是对的，信息素的问题，你怎么解决？” 沈言神秘的一笑，随手从食腐者胃袋中，将一株果冻质感的黑色大树拽了出来。（之前是红色的，后来被小丑侵蚀了。） 沈言拍了拍树干：“想办法去抓一个植物人过来，剩下的交给我！” 众人目瞪口呆的看着好似变戏法一样的沈言，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第九十八章 树人转化果实 黑色的大树，通体透露着如水晶般的光泽，然而它又不像水晶一样坚硬脆弱。 众人甚至能看到沈言的手拍在树干上，引得树干荡漾起水波一样的纹路。 白夜看着沈言身边的黑色大树，惊奇的问：“这就是之前在永兴路，遇到的树人？你是怎么做到，把它变成现在这样的？” 虽然当时白夜陷入了昏迷，并没有经历永兴路的阻击战，但她后来也看过了行车记录仪记录下来的影像。 但在视频里，这树人明明还是红色的，怎么现在变成了黑色，而且看上去似乎成了沈言的私人物品…… “这只是灵能之力的一种特殊运用而已，你以后有机会也能做到。” 树人之所以变成这样，当然是小丑做的。 但小丑使用的方法太像境主了，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猜忌，沈言并没有准备在这件事上解释太多。 搪塞的解释了一句，沈言立刻把话题引到当前大家更关注的方向：“关键在于，这颗树人，具备一种独特的能力。” 一边说着，沈言指了指树梢上的果实：“他结出来的果子，能够让食用者暂时获得这棵树的特质。” 一边说着，沈言摘下一枚黑色的果子，将其扔个了一个士兵。 原本这棵树上，长了数十颗人头模样的果实，但在后来的追击战中，大部分果实都主动脱离了树干，只剩了七颗果实还挂在上面。 再后来，小丑将这棵树侵蚀掉，连带着剩余的七颗果实也一并进行了改造。 最明显的就是，拥有一定自我意志的果实，彻底被抹除了自我意志，以至于栩栩如生的人脸也淡化了不少。 不过仅管如此，这果实的外形，看上去仍旧不会让人产生什么食欲。 黑色的果实，表皮上有一张扭曲的人脸，还散发着若有若无的腥味。 白夜看着这些果实，有些皱眉：“你确定这东西能吃？” 沈言点点头：“放心，虽然丑了点，但绝对无害。” 果实的作用，都是小丑告诉他的。 不知道处于什么原因，来到小镇之后，小丑就在沈言的身体里沉寂了下来，刻意收缩自己的气息，像是在躲避着什么一样。 沈言多次在心里询问，都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应。 但他也同样没有给自己进行示警，沈言也并没有太过担心。 得到沈言的肯定之后，白夜拍了拍那个士兵的肩膀：“既然医生保证没有问题，那你就试试吧。” 这使命特种士兵，都是受过严格训练的，虽然这果子长得奇怪，单还不至于对他们造成多大的心理压力。 得到上司的首肯，士兵抓着果实，直接就塞到了嘴里，三两口便咬碎吞了下去。 紧接着，便在众人惊奇的目光下，士兵的皮肤开始像水波一样荡漾起来。 士兵自己也感觉到了身体的变化，他看着自己的双手，一道道黑色雾气从他波动的皮肤下冒出，在他的身体表面形成了一层膜。 紧接着，在这层膜上，大量黑色的胶质长了出来。 不过三五个呼吸的时间，这名士兵就在众目睽睽之下，长成了一颗黑色的胶质树人。 白夜伸手在树人眼睛的位置晃了晃：“你感觉怎么样？” “感觉……还好……就像穿上了一层皮套……” 一个非常沉闷的声音从树干上传来。 紧接着，这个由士兵转化而来的小一号的树人，晃动着自己的枝干向没有人的方向一甩，十几枚黑色的叶片瞬间飞射而出。 在十数米外的地面，打出了十几个弹坑。 这一甩之间射出的树叶，威力已经不比常规枪械差多少了。 树人瓮声说道：“这是我现在获得的能力之一，我感觉还有其它的能力，但需要在琢磨一下。” 白夜满意的点点头：“这个能力倒是不错。” 亲眼目睹了树人的变身过程，白夜能猜到，除了一些特定的能力之外，这层果冻一般的外皮，应该还能给他们提供不弱的防御力。 至于效果有多强，就需要后续实践才能看出来。 “变成这样，就能潜进去了吗？”白夜转头看着沈言，问道：“你之前也说了，城镇里的植物人应该不是依靠视觉去辨别的，就算我们都变成了这个样子，恐怕也很难混进去。” 沈言点点头：“想要混进去，变成这个样子，自然是不行的。” “我拿出黑色果实，只是给大家演示一下效果，接下来还需要大家帮个小忙。” “帮什么忙？” “派几个人摸进去，想办法抓一个植物人出来，”一边说着，沈言再次摘下两枚黑色的果实，将其中一个递给白夜：“我的建议是，人数不宜太多，三个人，借助果实的力量，足够了。” 白夜从沈言手中接过果实，又看了看沈言手中那颗：“你可以把另一枚给我，我带他们进去。” 沈言摇摇头：“你还是留下来指挥吧，”沈言向身后车辆和一堆设备努了努嘴，“这些高科技玩意儿，我可弄不懂。” 一边说着，抓着黑色的果实一口啃了下去。 黑色的果实瞬间爆汁，一股子腥味，伴随着酸涩的味道溢满口腔。 紧接着，沈言就感觉自己的身体也出现了之前那名士兵相同的变化。 一股黑色的雾气开始在体表凝聚，无数胶质在皮肤上凝结。 沈言能清晰的感受到，这些新生长出来的胶质，就像自己肢体的延伸，他能够明显的感觉到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控制这层胶质的动态。 甚至可以让它收紧，从柔软的果冻状，变成紧实的防弹橡胶。 眼见沈言已经吃下果实，白夜没有继续在谁去潜入这件事上浪费时间，而是转身将剩余的果子扔个了那个之前操纵飞鸟的士兵。 “祥子，利用剩余的几只侦察机器鼠，梳理出几个目标来。” “要求，人数一定要少，没有聚集，另外，要靠近小镇的边缘。” 还在控制着老鼠，小心翼翼侦查小镇情况的士兵立刻说道：“已经整理出来三个可选区域。” “一个是更北边的化工厂，因为污染缘故，这一片区域植被较少，那些植物人也不太喜欢往这里聚集，可以作为我们潜入的第一个站点。” “第二个，是垃圾处理厂，这里距离我们现在的位置比较近，而且暂时没有多少植物人在附近徘徊。” “第三个地方，是新环女子高中，距离这里往南两公里远的位置，目前侦察机器鼠没有在那里碰到任何一个植物人。原因未知。” 一个沉闷的声音突然传来：“那就选垃圾场作为潜入口吧。” 白夜与士兵祥子同时转头，就看到转化成树人的沈言正站在他们身后。 不知道什么原因，沈言转化成的树人，更接近人一点，体型上要比另外两个还小了一圈。 沈言闷声说道：“果实提供的灵能有限，这个状态只能维持十五分钟。挑近的走！” 第九十九章 植物的绑票 沈言等人再次踏入被绿色包裹的小镇的时候，已经是傍晚了。 暖黄色的日光从西边的山脚投射过来，将整个山城笼罩进一片温暖的光晕里。 一只黑色的大脚踏进垃圾场的土地，如树根交错堆叠的脚底板，轻而易举地将一枚易拉罐踩扁。 “嘎嘎～” 金属扭曲的声音瞬间传出去老远，在这个寂静的垃圾场显得格外刺耳。 踩中易拉罐的树人身体一僵，有些尴尬地转头，看向他们中体型最娇小的那个。 只见小树人瞥了他一眼，身上的树叶哗哗作响。 踩中易拉罐的树人有些羞愧的低下了头。 身上的树叶也响了几下。 紧接着，小个子树人转头看向自己身边的另外一个树人，挥了挥树干模样的手臂，指了指树人宽大的脚掌。 那名树人点点头，只见他身上的黑色物质一阵蠕动，原本宽大的脚掌逐渐变细小起来。 这还没完，细小的脚掌支撑不住巨大的身体，他的腿部便长出了多跟分支，帮助他支撑身体。 这个树人走动两步，起初还有些不适应，不过很快，那些新长出来作为支撑的细小肢体，也如臂使指起来。 “唰唰！” “唰唰！” 树人们摇晃着枝头上的叶片，像是交流讨论一般，发出一连串细碎的树叶摩擦声。 另一个树人也有样学样的改造起自己的脚底板来。 在沈言自己转化成树人之后，便发展他们这三个树人，多了一套独特的交流方式。 一种是肢体连接，可以直接相互传达自己的想法。 有点类似于在两个人的大脑中连上了一条网线，让相互连接的人形成了局域网。 这种交流方式效率甚至比正常交谈还高，唯一的缺点就是，保持连接会影响行动。 另一种交流方式，就像现在这样，通过抖动树叶来传递信息。 或许是异变来源于同一颗树人的缘故，尽管抖动树叶的方式传递的信息并不清晰，但沈言他们三个人，还是能明确对方想要表达的意思。 而这两种信息传递方式的出现，也肯定了沈言之前的猜测。 植物人们，的确衍生出了一套他们独有的交流和辨别他人的方法。 两个个树人，全部掌握了控制肢体分支的方法后，沈言便带着他们穿过垃圾场，小心翼翼地向边缘的巷子走去。 这里是小镇的一片老城区，楼宇建筑的都不是很高，很多地方都坍塌了，上面爬满了一种墨绿色的藤蔓。 上次沈言与白夜就是在前面的胡同里，遇到的植物人。 根据侦察机器人的观察，穿过这倒胡同右拐，在一处水路管道附近，有植物人停留。 沈言与另外两个树人身上已经没有了任何人类的特征，呼吸之间产生的二氧化碳也被衍生出来的这层树人胶质分解。 只要不遇上大批量的植物人，短时间内不会被发现。 三个人静悄悄的走在胡同里，沈言轻轻摇晃树叶：“唰唰！”（离开胡同，右侧不远处就是水路管道口，植物人虽然不用进食，但他们日常消耗的水源不算少。所以水路管道附近的植物人，就算不会聚集太多，也应该会不断来人。） （等会儿我们过去，不要有任何犹豫，绑了人之后，直接往回跑，一旦遇到追击，我留下殿后。） 两名树人点点头：“唰唰！”（明白。） 训练有素的士兵，最大的优点就是，在真正执行任务的时候，哪怕对指挥的某些命令有不同的意见，也会令行禁止。 绝对不会在关键时候跟你扯皮。 吩咐好接下里的行动顺序，沈言带着两个人贴着墙角，悄咪咪地来到胡同的尽头。 此前，侦察机器人已经探明，植物人因为与植物共生，失去了作为人的某些功能，视觉和语言功能更是严重退化，但也因为与植物共生的缘故，获得了人类不具备的某些能力。 比如识别二氧化碳浓度的能力，比如根须深入地下，感知大地震动的能力。有几只机器鼠，就是因为钻老鼠洞时，被植物人察觉，才损失掉的。 这两种全新的能力，前者强化了嗅觉，后者相当于拥有了震动监听的本事。以至于沈言等人可以堂而皇之的暴露在植物人的视线中，但却不敢有太过激烈的跑动。 至少在绑票成功前，不能跑。 沈言从胡同后面探出头，向机器人标记的位置看过去。 只见在三百多米外的水塔下，有四个植物人，正站在一排金属管道前，将自己身上的根须伸进了管道里。 而在更远的位置，还有三三两两的植物人正往这边走着。 植物人移动速度缓慢，沈言目测了一下，等那帮人来到水塔地下，至少要三分钟。 而自己这边三个人，在不引起注意的情况下，走到水塔下，则需要接近一分半的时间。 沈言转头：“唰唰！”（前方三百米外，有四个目标。我们必须在一分半以内赶过去，绑住北边距离我们最近的那一个，将其带走。如果遇到另外三个阻拦，一定要在三十秒内摆脱他们。） 另外两人：“唰唰！”（明白！） 沈言：“唰唰！”（行动！） 说完，沈言率先从胡同中走了出来。 果然，远处往水塔走的植物人，即便与沈言他们对向走来，仍旧没有看到他们的存在。 沈言三个植物人，迈着步子，缓慢的向前移动。 果冻质感的身躯，再加上腿部分化成了无数细小的分支，进一步增强了减震的作用，使他们庞大躯体每一步落下，都变的悄无声息。 不过走了十几秒后，沈言发现了一个哭笑不得的情况，自己被落下了。 另外两个树人，身躯比自己高大太多，以至于每一步迈出的距离接近自己的两倍，如果步伐不变的话，他只能越拉越远。 好在三百米的距离，并不算太远，在1分27秒的时候，两个高大的树人已经来到了四名植物人的身后！ 见此情形沈言直接在胶质层中嘶吼出声：“动手！” 听到命令，两个树人其中一人伸出自己树枝模样的双手，从身后直接将最近的一个植物人抱了起来。 胶质的树干瞬间软化，变成黑色的橡胶绳一样的存在，将植物人完全捆绑到了自己的身上。 与此同时，另外一个树人在其它三个植物人反应过来之前，甩出自己粗大的手臂，将另外三名树人从金属水管旁砸飞了出去。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等到这些植物人反应过来时，最先动手的树人，已经将其中一个植物人困在自己身上，往后疯狂的奔跑起来。 植物人反应过来，在树人身上疯狂挣扎，大量墨绿色的雾气开始从他身上升腾！ 树人奔跑的震动，瞬间传遍四周，被甩飞的三个植物人，和后续赶来的两个，在一阵嘶鸣声中，身上也开始释放墨绿色的雾气。 一瞬间，寂静的给水塔下，绿色狼烟四起。 第一百章 拙劣的模仿者 两个树人，一个成功捕获到植物人，另一个迅速解决了周围的干扰元素。 沈言还在半路上的时候，两个树人已经完成了任务，并向他跑了过来。 就在刚才，两个树人绑架植物人的时候，明确感受到了植物人身上传来的磅礴的力量。 虽然这些植物人看上去动作迟缓，但力量却大的有些出奇。 把植物人绑在自己身上的士兵，明显的感觉到，怀里的植物人奋力的挣扎，自己转化成胶质树人的树枝，都出现了大范围的裂痕。 这还是幸好借助果实，让两个人得到了树人的力量和体质，否则就算用特质的钢索将植物人绑起来，想把它安安稳稳的拖走都费劲。 两个树人全力奔跑，在地面上造成的震动，也快速传递到了周围其它植物人的身上。三个被树人扫到在地的植物人，包括在远处还没来得及赶过来的另外两个，几乎同时感知到了树人的动向。 一瞬间，绿色的雾气便从他们身上喷涌出来。 就像一种独特的信息素，向四周传递这里发生的信息。 随后，这五个感知到树人跑动的植物人，一边喷洒着信息素，一边向树人们逃离的方向追击过来。 眼见已经暴露行踪，沈言不再控制步伐，而是迎着两个功成身退的树人冲了上去。 “你们先回去，这里交给我！” 一边说着，沈言越过两个树人，冲向追击过来的植物人。 虽然已经成功绑到了一个植物人，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暴露了行踪，沈言必须要将在更多植物人赶来之前，将这几个已经发现异常的植物人解决掉。 否则，一旦引起更大的骚乱，他们接下来也别谈什么潜入了。 好在植物人退化了视觉，就算感知到了震动，一时间也大概搞不明白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信息素有些麻烦…… 虽然沈言等人也变成了植物系，但仍旧无法理解这些信息素传递的消息是什么，以及这些信息素时效性到底有多久。 “先解决掉这五个植物人，在想办法处理信息素的问题。” 沈言将注意力从飘散的绿色雾气转移到迎面而来的植物人身上。 “只要将所有的痕迹都清理干净，就不算暴露行踪。” 话音未落，沈言已经最前面的三个植物人身前。 因为放开了奔跑，沈言已经代替两个树人，成为了几个植物人的‘听觉’中心，瞬间就吸引到了两个植物人的注意。 然而沈言意外的发现，还有一名植物人，非常执着的越过了他，向早已跑远的树人追了过去。 短暂的差异之后，沈言赶忙甩出去几枚叶片，将这个植物人的双腿打成了筛子。 原以为打断双腿后，怎么也该组织他的行动了，没想到的是，这个植物人植物话的部分身躯开始疯狂生长，原本属于人的部分在不断被植株藤蔓蚕食。 沈言眼睁睁看着半个中年男人的脸彻底变成了木头，而他两条腿也在藤蔓生长下重新构建了起来。 然代价却是，原本只有一半身躯与植物共存的中年男人，彻底植物化了。 而这个男人，在彻底变成植物人之后，非但没有掉会头来围攻沈言，反而在重新构建了双腿之后，仍旧执着的向树人追去。 “这个人……他知道树人绑走了一个植物人？” 看到这个植物化的中年男人异常的行为，沈言立刻想到，在树人绑走那个植物人的时候，植物人曾迅速释放出了大量绿色信息素。 中年男人就是依靠这个，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所以，被绑走的植物人，是一个对他很重要的人？” 电光火石之间，沈言只来得及发散出这些简单的想法，接下来两个植物人的攻击已经近在眼前—— 几乎是在他射出树叶，阻挠另一个树人进行追击的时候，这两个树人就已经甩出了自己植物化的手臂。 都是一种纤细的藤蔓编制的手臂，一白一灰，从手臂的模样散成藤条，直接横扫式的抽打过来。 沈言因为注意着身后中年男人的变化，一时不察，等到他感觉到攻击到来，想要躲闪之时已经有些来不及了。 只能控制着果实转化来的树人之身，浑身柔软的胶质迅速凝结，变成了坚硬的橡胶。 硬挺着两个植物人的攻击，直接抽打到身上。 “嘭！” 一声结实的闷响，两跟藤鞭毫不留情地抽击到沈言变成的树人的脑袋上。 好在他的头顶长了很多树杈，藤鞭在抽断了几根树杈之后，不痛不痒的挂在了沈言的树脑袋上。 懒得去想植物人之间是什么关系，沈言操控着树人化的身躯，直接顶着两个植物人的攻击，撞到了他们的身上。 虽然沈言树人化的身躯没有另外两个树人庞大，但躯体却更加凝实，尤其是在他将满身的黑色胶质紧绷起来的时候，坚硬的就像一块黑铁。 粗壮的树枝模样的手臂，肆意挥舞，撞击到两个植物人的身上，植物人原本属于人类的部位瞬间骨断筋折。 沈言发现，他们的身体出现破损后，流淌出的血液都已经变了模样。 即便是保持着正常人模样的右手臂，在被沈言撞断之后，竟然流出了粘稠的墨绿色的树汁。 沈言凭借树人化以后，强横的身躯，直接将树枝模样的手臂插进了两个植物人的胸膛，然后从他们的胸膛中抓着两个拳头大小的金属泵，扯了出来。 这两枚金属泵，就存在于植物人的心脏部位，代替了原本的心脏，给植物人全是输送血液。 两个金属泵被沈言拔出来之后，植物人很快就没了生息。 沈言捏碎金属泵，从里面挑出来了两枚龙眼大小的绿色晶石。 从两枚晶石中，沈言明显的感觉到了疑似灵能的气息，很微弱，但确实存在。 很明显，植物人就是依靠金属泵，转化灵能的力量，让这些人以半植物化的形式生存了下来。 “灵能与科技的融合……” 沈言看着远处向自己围过来的其它植物人，眼神微眯：“拙劣的模仿者……” 第一百零一章 清理与消失的植物人 虽然这里面掺杂了灵能的存在，掺杂了这种超出大家认知的超凡力量，像是在裂隙出现之后，因为某种灵能污染，才让这些人变成了半人半植物的模样。 从外观看上去，这些植物人好似各个得了树融症，像极了旧时代电影里某种病毒扩散到整个小镇里之后的样子。 但剖开这些人的身体，才发现所有人的心脏都被换掉了！ 每一个植物人，都是人造的。 沈言从这些精致的金属泵上，察觉到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在他残存的记忆里，一个个手术室中破碎的记忆画面，他似乎隐约看到，有穿着墨绿色手术服的医生，手里拿着这样的金属泵，给隔壁床位上的人进行手术。 沈言抓着破损的金属泵，残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一闪即逝。 脑海中翻滚的记忆刺痛了沈言的神经，套在树人胶质层里的他脸色苍白，面无表情地喃喃自语：“我想，我们找对地方了。” 自从来到小镇，便努力收缩自己气息的小丑此时却在心底回应了他：“别动用我的力量，提前知晓的礼物，就没有惊喜了！” 沈言看着已经来到自己身边的几个植物人，看着他们用最原始，最简单的方式，将植物化的手臂当成武器向自己砸过来。 “对付几个杂鱼，还用不着。” 说话间，沈言伸出双手，无视了那些向自己砸过来的藤蔓，直接伸手向两个植物人的胸口掏了进去。 “彭！彭！” 坚韧的藤蔓抽打到沈言粗壮的树干身躯上，凝实的胶质树干只是破了点皮，而沈言伸出去的两只手，已经像锋利的长矛一般，搅碎了植物人胸前的藤蔓组织，在他们的胸口处深深陷了进去。 随后，沈言抓着两个代替了植物人心脏的金属泵，用力将其抽了出来。 整个过程简单轻松，看上去就像两个植物人自己撞了上，把自己挂在了沈言的手上一般。 随手将两个金属泵捏碎，沈言已经收获了四枚龙眼大小的绿色晶石。 随手将绿色的晶石塞进树干的夹层里，沈言分化出一条枝丫，将四具植物人的尸身绑在了一起。 他决定，处理完空气中的绿色雾气之后，就将这四具尸体也带走。 按照植物人移动缓慢的特性，接下来短时间内应该不会有人发现这里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些信息素……不好处理……” 沈言看着半空中氤氲的五团绿色的雾气，虽说是雾气，但却凝而不散，并没有随风飘走的意思。 看样子，如果没有外力干预，似乎能在这段区域停留很久。 一旦有新的植物人来到这里，捕获到这些信息素，必然会暴露沈言等人的行踪。 尤其是，被绑走的那个植物人，他遗留的绿色雾气，几乎在空气中形成了一条绿色的烟雾带，精准的将逃跑路线都画了出来。 沈言留下来断后，除了处理在场的植物人之外，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清理这些可能暴露行迹的信息素。 信息素的本质，是一种特殊的蛋白质，对于特定受体而言，可以从中感受到不同的刺激，从而得到其中蕴含的信息。 而这几团绿色的雾气，又因为融合了灵能的缘故，似乎拥有了某种其它特性。 比如，现在这种在空气中长时间凝滞不散的能力。 “破坏蛋白质最简单的方式，就是用火。可惜……暂时还不能暴露小丑的存在。” 沈言一边喃喃自语，一边伸手向空气中的绿色雾气抓了过去。 出乎预料的是，沈言的黑色枝干，在穿过墨绿色的雾气时，这些墨绿色的雾气有一部分直接粘在了上去。 沈言看着树枝模样的手臂，上面的一层绿油油的膜：“还好，不算太离谱。” 说完，他伸出左手，用力将腰部的一层胶质划开，将挂在腰间的食腐者胃袋拎了出来。 “所以说有些废物，有时候可能是放错位置的资源！” 一边自嘲一句，沈言挥手将食腐者胃袋里，本该被清理的水，通过胃袋口挤了出来。 一股股清水从食腐者胃袋中涌出，被沈言淋在悬浮的墨绿色雾气上。 很快一片雾气便被水流沾染，融入到了水中。 清澈的水流变成了绿色的液体，随后低落到地面上。 一团团雾气消失，一个个绿色的水洼在地面上形成。 三分钟之后，沈言将水塔附近所有的雾气全部用水从空气中提取了出来。 随后，他又花费两分钟的时间，将地上的水洼用食腐者胃袋收走。 前前后后五六分钟的时间，垃圾场外的旧城区，已经找不到一丝信息素的痕迹了。 除了地面上多了五个浅浅的小坑之外，在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打扫的战场，确定没有遗漏之后，沈言用一根黑色的藤蔓，绑着四具植物人的尸体，消失在了垃圾场里。 …… 沈言拖着四具尸体回到城镇外的临时营地时，正巧看到最早吞服果实的人正在从树人的模样退化会人类。 时效一到，果实中蕴含的灵能之力逐渐消散，那些覆盖在战士身体表面的果冻一样的物质，便失去了所有活性，像融化的蜡油一样流淌下来。 好在之前抓回来的植物人已经用绳索绑了起来，不至于因为树人退化，出什么乱子。 “医生回来了！” 沈言刚一露头，已经就被负责警戒的战士发现了，等看清楚沈言的手里的植物人尸体，立刻有两名战士走上前来，从沈言变作的树人手中将尸体接了过去。 两个刚从树人状态恢复正常的战士，看着沈言带回来的四具尸体，惊讶道：“四具植物人？早知道医生这么厉害，我们就不跟去添乱了。” 沈言摇摇头，沉闷的声音从树干中传来：“只有你们提前将目标绑走，我才能从容的断后，处理痕迹。” “只有我一个人的话，善后工作会很难做，说不准现在已经被发现了。” 眼见回到营地，沈言也放弃了对树人身躯的维持，体表的胶质物开始融化，等他来到大家跟前，身上的胶质物刚好流淌干净，他也从树人状态挣脱出来。 “对了，之前有一个完全植物化人，追了过来，我没有拦住他。你们是怎么解决的？” “有人追了上来？” 两个战士相互对视一眼：“没遇到啊。” 听到这两人的话，沈言本能的皱眉。 对于那个执着的植物人，沈言印象深刻。对方宁愿冒着被自己击杀的风险，仍旧追着两个树人不放，摆明了就是冲他们绑走的小植物人而去的。 怎么会没碰到？ 难道他的目标不是被绑走的小植物人？还是说，他知道自己寡不敌众，最终悄悄溜走搬救兵去了？ 可这两种可能，与他当时一根筋的表现，都不太相符…… “怎么了？” 白夜来到沈言跟前，伸手拍了拍的他肩膀。 沈言沉默的摇摇头。 想不通哪里除了问题。 沈言深吸一口气，抬起头来：“先不管他了，你们绑回来的植物人在哪？把带过来。” 不管那个植物人是去搬救兵，还是做什么，自己这边只要行动足够快，就算暂时走漏了消息，也能让他们来不及做出部署。 沈言来到黑色的巨大树人旁，指了指树人巨大的繁杂的根系：“放在这里。” 一名战士随即将被它们活捉回来的植物人，提了过来。 这个小植物人还保持着清醒，但他明显神智有些缺失，只是像小野兽一样在哪里挣扎。 沈言伸手抚摸在树干上，手掌中心涌出疑似黑色的雾气。 紧接着，巨大的黑色树人，根须突然活了起来，随后便将小植物人整个包裹进了树根中。 小植物人不断地挣扎，树根像千万条虫子一样蠕动扭曲。 一股肉眼看不见的灵能之力，被树根从小植物人的身上抽取出来。 在白夜和士兵们惊讶的目光下，这颗黑色的大树，枝丫上慢慢长出来了一枚碧绿色的果实。 第一百零二章 蓬蒿深处 碧绿色的果子，长得像青苹果一样，散发出的却是草木汁液的味道。 不好闻，但总比之前黑色的果子味道要稍微好上那么一丝。 白夜眼睛盯着黑色的大树，见它长出三个半的果实之后，便停止了生长。就连捆缚在根须中的那团植物人，体型上也干瘪了下来。 白夜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她不是有道德洁癖的人，但对于这种种下一个人，然后长出来的果子，内心还是有些抵触。 无论这个人是不是半植物化的人，他另一半的确还保持着人的样子。 而这个果子，却是这棵怪树，吸食了植物人孕育出来的，感觉上，就像是在人的尸体上长出来的菌菇。 白夜低着头，看着黑色树人干瘪下去的根系：“……这种方式种出来的果子，吃了真的没有问题吗？” 沈言看了白夜一眼，顺着她的视线看到了大树包裹着植物人的数根。 那里依稀还能看出一个干瘪的人形。 沈言走到白夜脚边，蹲下身去，伸手将覆盖在植物人身上的密密麻麻的数根掀了起来，露出了被包裹在其中的植物人。 出乎众人预料的是，植物人并没有如他们想的那样变成干尸，只是构建他身体的植物的部分呈现出了枯萎的灰白色。 至于属于人身的那一部分，居然还保持着良好的活性。 白夜轻咦一声，蹲下身来仔细查看。 植物人那属于人身的半个胸口还在缓慢的起伏，显然并没有失去生命体征。 白夜转头，疑惑地看着沈言问道：“这是什么原理？他真的还活着？” 沈言只是点点头，并没有立刻解释，而是将自己从其他植物人身上获得的龙眼大小的绿色晶石，塞进了植物人的嘴里。 “这是……” 在白夜不解的目光下，绿色晶石滑入植物人的胸腔，瞬间绽放出绿色的光芒，紧接着植物人那半边枯死的植物身躯长出了嫩芽，开始神奇的焕发出生机。 沈言随手将掀起的树人根系重新覆盖到植物人的身上，拉着白夜后退。 再次感应到根须下的植物人重新焕发了活力，树人的根须立刻缠绕过去，将每一根根须都嫁接到了植物人身上长出来的藤蔓上。 翠绿色的灵能之力，随着植物人的心跳，再次被灌输到枯死的藤蔓上，然而紧接着就被嫁接在藤蔓上的根须抽走。 随后，那停止生长的半颗绿色果实，再次生长起来。 看到这个景象，白夜立刻反应过来：“……所以，树人能长出果实，是依靠吸收了植物人身上，属于植物部分的力量？” 沈言点点头：“严格意义上来说，是吸收了让他们变成植物人的灵能之力。” 一边说着，他又掏出来一颗绿色的晶石，递给了白夜。 “这是我从另外几个植物人的身体里取出来的，它被装在一个人工泵里，用来代替了植物人的心脏。” 白夜从沈言的手中接过晶石，握在手里。 白夜手中一股暗红色的灵能自觉激发，与晶石散发的绿芒撞在了一起，瞬间在她手中迸发出了一圈火花。 沈言握住白夜的手，将两股激动的灵能之力一同压制下去。 “你刚刚觉醒，对于灵能的运用还不熟练，这是你在碰到其它灵能之后出现的应激反应。” “……嗯。” 白夜挣脱沈言的手，说实在的，他的手还没自己的大，还是全靠那股黑色的雾气才勉强把自己的手包了过来。 以后大概率很难感受到被男朋友捧在手心里的感觉吧…… 想到这里，白夜难免心里闪过一丝惆怅。 最后看了几眼那枚绿色的晶石，白夜将其还给了沈言。 既然树人是吸收灵能生长的果实，那么大家心里最后一丝膈应也纷纷消失不见。 随着沈言不断往植物人的嘴里仍晶石，整个过程再次重复两次之后，黑色的树梢上陆陆续续挂满了青绿色的果实。 刚好12个。 沈言与白夜站在一起，在他们对面，十名战士站成一排，每个人手里手里都捧着一个绿色的果子。 白夜的目光从十名战士的脸上扫过，沉声说道：“待会儿入城，为了避免引起注意，我们会分散到六个不同的地点进入，每组两个人。” “进城之后，务必要在二十分钟内，赶到镇医院汇合。” 白夜抬了抬手里的绿色果实：“祝大家好运！” 说完，白夜率先一口咬了下去。 就像喝壮行酒一般，十几个人一同吞下绿色的果实，全部开始像植物人的方向转化起来。 …… 在城市西南角，也就是垃圾处理厂往东南方向，三四里远的地方，这里有一片干涸的河床。 原本这条河是小镇的一大景点，溪流从远处山川上流淌下来，清澈如白色的绸缎环绕着整个山城。 自从半年前，一群穿着防护服的人来到这里之后，这条环绕小镇的玉带清河，水流就开始逐渐变得稀稀拉拉起来。 直到三个月前，更是彻底断流了。 现如今，干枯的河床长满了一人高的蓬草，两侧堤岸边上变得更加荒凉破败。 此时，一大一小两个植物人提着水桶，扛着铁锹来到了干枯的河床上。 他们要挖淤泥，取水。 两个植物人，动作有些迟缓的一下又一下的挥舞着锄头，很快就在满是淤泥的河床上挖出来一个坑。 继续往下挖，等到这个坑大约将近一米深的时候，泥坑的底部有水流渗了出来。 不一会儿，就形成了一个污浊的小水洼。 两个植物人见状，赶忙将自己的根须送了进去，半张人脸露出了丝丝舒缓的表情。 紧接着，他们身上冒出了点点绿色的信息素： “呼——终于喝到水了，家里的储备都用光了，谁知道偏偏在今天水塔那里还出了事故。” “赶紧再喝点，还要带回去给家里两个孩子呢。早知道，就多屯一点水放家里了。” “自从咱变成这不人不鬼的样子，也有几个月了，这水塔可从没出过问题，谁能想到这些。” “孩她爸，你说那里啥时候解封？咱接下里几天，不会都要和这种污水吧？” 身材高大一点的植物人摇摇头：“水塔具体发生了什么还不知道，等使者他们的通知吧。” “反正啊，咱现在这幅样子，喝点污水也没啥，又不像以前还能抿出味来，现在啊……能活着就谢天谢地了。” 身材有些较小的植物人情绪有些低迷，身上的枝丫都有些蔫吧。 身材高大的植物人拍了拍自己妻子的肩膀，看着她仅剩的半张人脸，信息素中传来安慰的情绪：“别想太多，快点喝个饱，家里孩子还等着呢。” 女性植物人点点头：“好了，我们装一些水，带回家吧。” 一边说着，她把自己的伸进水洼里的根须抽离出来，还保持着人身的脚下突然一滑，整个人向一侧倒去。 高大的男性植物人虽然看到了妻子的状态，但身体反应却完全跟不上，直到妻子摔倒在泥地里，他才伸手去拉她。 “你也太不小心了点，在这种地方，应该用力踩一踩嘛……” 男人一边伸手去拉自己的妻子，身上一边涌出信息素，然而他一拉却没拉动妻子，她呆呆的趴在地上，眼神惊恐的看向长满了蒿草的前方。 “怎么了？” 男性植物人顺着妻子的目光看过去—— 在蓬蒿后面，一个彻底植物化，身躯完全变成藤蔓的怪人悄悄趴在那里，那张木质的脸，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第一百零三章 使者 沈言这十二个人，通过树人借助植物人身体中的灵能之力，将自己转化成撒发着相同灵能气息的植物人后，为了不引起其它植物人的注意，选择打散队伍，以两人为一组的方式潜入了这座山城。 与沈言一组的是之前操控老鼠侦查机器人的战士，是一个身材比较圆润的小胖，名叫巍山。 两个人选择从垃圾场以北，更靠近小镇医院的一个切入点潜入。 这是巍山小心翼翼的操纵着仅剩的几个老鼠侦查机器人，探查出来相对偏僻的地方之一。 曾经的一个药用玻璃制造厂。 烧玻璃，在许多年前还是一个利润足够丰厚的行业，尤其是制作药用玻璃。在联邦没有成立之前，这片土地上坐落的国家中，拥有制作药用玻璃资格的企业都没有多少。 可以说，这座工厂，在几十年前就相当于整个山城的支柱产业了。 是以，整个工厂的规模非常大，占地面积超过了一千五白亩地，几乎将山城北面到河边的土地全占了。 但后来，随着联邦成立，新的环境保护法和生产规划方案出台，这里就被废弃了。 在特事局能够查到的资料里，玻璃厂倒台在联邦成立之后，而它的倒台也加速了整个山城的人口流失。 “以为当年环境污染问题，玻璃厂建厂时，位置就选在了靠近城市边缘又有足够水源的地方。” “后来玻璃厂废弃之后，已经很少有人来这里了。” 一胖一瘦，两个植物人翻过干涸的河床，来到工厂北面残破的院墙下，一根藤蔓从身材偏瘦的植物人身上长出来，搭在了胖植物人的肩膀上。 微弱的念头，随着这根链接两个人的藤蔓相互传递。 巍山抬头看着接近两米三左右的围墙，一边说：“这个地方足够偏僻，植物人行动并不方便，应该不会有人来。” 话音刚落，一个铁锹突然从院墙对面扔了过来。 巍山看到了铁锹的出现，他心里甚至已经做出了躲避的反应，但身体似乎没有完全跟上。 好在站在他身边的沈言，及时出手拉了他一把，铁锹擦着他的脸，砸到了他身后的草丛里。 巍山：“……” 还没等他说什么，一个铁制的水桶又飞了过来。 这一次，沈言也没反应过来，水桶直接扣在了巍山的脑袋上。 紧接着，两个年龄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少年植物人，从围墙顶上探出头来。 两个少年在看到沈言和巍山之后，两眼一瞪，然后瞬间把脑袋缩了回去。 过了几个呼吸的时间，一条藤蔓从院墙内颤颤巍巍的伸了出来。 沈言看了看，笑着伸出植物化的右手，抓住了藤蔓。 紧接着，一股带着些许畏惧的意识传了过来：“可……可以把铁锹和水桶还给我们？” 在巍山探寻的目光下，沈言冷漠的回了一句：“不能。” 紧接着，他感觉到手上这根藤蔓传递出挣扎的讯号：“……都是来找水的，你……你凭什么霸占我们的东西，你不把东西还回来，等使者大人回来，我就去告发你！” 找水？ 使者大人？ 沈言瞬间捕捉到了关键信息。 植物人虽然不用进食，但却比人类的时候需要更多的水源。要不然，沈言也不会再水塔那里看到这么多随时取水的植物人了。 而自己之前在水塔附近绑走了植物人，想来这会儿那边已经戒严了，所以这两个少年才来河边挖水。 只是……他们口中的使者是什么人？听起来像是管理层，是让他们变成植物人的家伙？ 不对，他刚刚说了……“回来”！ 也就是说，所谓的使者大人，现在并不在这个城市里。 那么目标一直呆在镇医院的地方，没有移动过，就是为了等这个使者？ 沈言的脸色沉重。 虽然通过果实，让他们伪装成了这里的原住民，在前往镇医院的途中，不至于被四周的植物和植物人攻击。 但他们一旦正式踏入镇医院，必然会被目标发现异常。 到那时，只能拼硬实力。 自己这边，隐瞒了追击信息，属于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但己方客场作战，敌人在老巢里必然会有一些防卫布置，占据了主场优势。 在不清楚敌方手段的前提下，这场仗并不好打。 现在又多了一个随时可能回来的‘使者’…… 沈言感受过了，整个小镇里，并没有发现与植物人身上的灵能波动相通的灵能源头。 也就是说，让整个小镇的人变成植物人的灵能之力，核心污染源并不在这里。 有极大的可能，就是孩子口中的‘使者’。 或许，现在不应该着急向目标发动突袭，尤其对方还占据主场优势的情况下。 己方虽然占据先机，但无法保证能够速战速决。 一旦被地方借助主场优势拖住，等到那个不知道是什么存在的使者回归，自己这十几个人反而会陷入麻烦。 “如果这个所谓的使者，过几天才回来，什么都好说。如果他即将回归，那么也不差这几十分钟的时间了。” 想清楚这些，沈言决定先去打探消息，再与大部队会合。 他将最后一枚绿色晶石交给巍山，并嘱咐道：“你去与白队他们汇合，在医院附近找个地方先藏起来，等我回来之后再行动。” “如果变身时效到了，就用它延长时间。” 巍山：“你要去哪？” “去城里，有些信息需要确认。” 说着，沈言把巍山手里的铁桶和地上的铁锹捡了起来，漫墙头扔了过去。 并且通过手里抓着的藤蔓传递过去一缕信息：“使者大人才不会管这种小事……不过东西还是还你们好了，几个小屁孩，等我一下，一起走。” 一边说着，沈言便在巍山注视下，翻过围墙跳了过去。 …… 翻过围墙后，玻璃厂中心有一颗巨大的榕树，沈言能从它身上感受到旺盛的灵能波动。 但好在沈言身上同样透露出植物人的气息，并没有引起大榕树的注意。 沈言跟着两个不情不愿的植物人少年，慢吞吞的从玻璃厂里向城镇中心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