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狗学弟总想和我组CP》 第1章 初遇 夏天抬起了沉重的眼皮，目光所掠之处皆是一片灰暗，就像是在看黑白电视一般。 她朝前方伸出了手，在黑与白之间有道明亮的光晕覆在了手背上，格外温暖。 她推测，今儿应该是个大晴天。 活在这样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就像在服一场没有期限的徒刑，每一天都倍感煎熬。 昨夜下了一场大雨，现在泥土应该是松软的，要是不小心掉下去…… 夏天不知道这个潜意识里的危险念头，是从什么时候生根发芽的。 如果鼓起勇气真的这么做了，第二天，头条新闻大概就是a大某女生擦玻璃时不慎坠楼身亡…… “对，我只是不小心……”夏天喃喃自语。 突然，门被“咣”一声撞开。 夏天被吓得双腿发软，身体开始前后摇晃，双手则紧紧抓着窗框不放。 她最终败给了人的本能反应。 “天儿姐！”一声咆哮如春雷降临般轰入她耳中，“你爬那么高干什么？”金妍快步跑来，扶着她安全着陆。 “外面这块……玻璃……玻璃脏了……”夏天支支吾吾地说。 “你又打扫卫生了？你可真是个极品主妇。”金妍竖起了大拇指。 “不是，你火急火燎地回来干什么啊？”夏天问。 “差点忘了正事。”金妍拍了一下脑门，“我先给你挑套衣服，等下再给你化个妆……” “化妆？做什么？” “去见他。”说着金妍就翻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给她看，“看，论坛里刚刚投票选出的‘校草’，当之无愧啊。” 照片里的男生穿着迷彩服，比旁边的人高出一头，浓眉挺鼻，眼窝深邃，他嘴边漾着笑，眼中隐着一丝伤，怎么看，都像成人版的“小王子”。 “他这长相……怎么有点儿中西合璧的意思？” “他是混血儿，名字我都打听出来了，叫成泽，这是他军训的时候别人偷偷拍到的，帅吧？” “都是黑白的，我也看不出来他跟别人有什么不同。” 夏天没有告诉金妍他眼中藏着的东西，或许人家好着呢，忧伤难过什么的，都是她神经质的猜测。 金妍抿起了唇，无法体会全色盲患者的痛苦，只是试想过，若是自己处在一个灰暗的世界中会怎样？ 大概不是发疯，就是游走在发疯的边缘。 夏天不是从出生起就患有全色盲症的，而是在几年前的一场事故中失去了识别颜色的能力。 这比天生的全色盲患者要痛苦很多，正因为见过五彩绚烂的世界，才会让人在面对这个倍感压抑的灰色世界时，感到更加绝望。 金妍心疼地看了夏天一眼，说：“这世上还有很多瞎子呢，他们连黑白世界都看不到，你算幸运的了，别难过，以后总能找到医治你眼睛的办法。” 夏天苦笑：“你这是崩溃式安慰吗？” 金妍随后拎起一条粉色背带裙，在夏天眼前晃了晃，歪头问她：“这件怎么样？” 夏天没有穿那件卡哇伊的粉色背带裙，而是在与金妍无数次的抢夺中，好容易穿上了一件纯白t恤和一条黑色宽松休闲裤，肩上还挎了一个每个大学生几乎必备的白色帆布包。 一头黑发随意扎了一个松散丸子，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眼睛始终眯眯着，一副睡不醒的样子。 “天儿姐，你知道男人见到你的时候都在想什么吗？”金妍显然对她这身打扮不满极了。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我们两个都单了2年多了……” “一直单身的人是我吧？” 夏天心不在焉地搭话，她心里一直回想着大半个身体悬在窗外的感觉，好似一只脚已踏进了黄泉。 九月的微风徐徐吹来，温柔得像恋人的手一般拂过金妍的发丝，她将齐肩卷发挽到耳后，小跳一步到夏天跟前，像一只可爱的小鹿。 “我跟他们可没有确定男女关系，最多算暧昧，哎对了，也不是所有男人对你都没兴趣，那位追了你一年的傻学长……” “他不傻。”夏天绕过金妍，眉头一皱，继续往前走。 “不傻怎么会追你？你更傻，竟然不答应。”金妍蹦蹦跳跳地追了上来，“你是不是不吃他的颜？” “不是。” “其实他也挺帅的，是那种霸道总裁的帅，听说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富二代。” “所以啊，富二代为什么要追我呢？你就没想过？” 金妍噎住了，有颜有金，怎么也要找个门当户对的女朋友，夏天的话就…… 金妍斜眼瞄了一眼她的大表姐。 因为眼睛受不了强光的刺激，所以平时离不开遮阳伞和遮阳镜，几年下来，皮肤被养护得白若冰雪，透如美玉。 她的五官都挺普通，除了眼睛，灵气又漂亮的一双眼，就像从未受到过污染的湖水，清澈透明，一眼见底。 金妍曾说她的颜，是一白遮百丑，一双眼更是能迷倒一个连。 可夏天偏偏用一副老土的黑框眼镜，遮住了脸上这唯一的亮点。 “若是那混血王子的颜入我的眼，我就猛追他，一定要在毕业之前来一场轰轰烈烈的姐弟恋……哎……你怎么不走了？” 夏天停住脚步，怔怔地看向前方聚集的一群人。 在金妍看来，那就是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眼神，兴奋中夹杂着难以言表的激动。 她突然闯进人群中…… “天儿姐，你干嘛去？”金妍跟上。 夏天的脚步时快时慢，有时还会停下来到处张望，然后继续向前，就像是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牵引似的。 渐渐远离人群，悦耳的鸟鸣取代了熙熙攘攘的嘈杂声。 前方草地上，站着两男一女。 两个男生差不多高，其中一个穿了一身宽松休闲装，跟夏天倒是挺搭。 另一个西装革履，身材修长，站姿笔直挺拔，不看脸，只看身材就能让人脸红心跳。 “这群花痴拿阿泽当猴看吗？”女生气鼓鼓地说。 “就算是猴，我们阿泽也是国宝金丝猴。”穿休闲装的男生笑着说。 “怎么又来一个？”女生恶狠狠地盯着朝他们走来的夏天，“这是哪来的土包子？她想干什么？管阿泽要微信吗？” “堂姐别露出这么可怕的表情来。”成泽说。 “拜托，在学校就不要叫我堂姐了。”成筱兰不满地说。 “知道了。”成泽笑着回她。 金妍站在两米开外，呆呆地看着成泽的笑，他嘴角弯出的弧度恰到好处，多一分显得虚伪，少一分又显得敷衍。 这笑容比九月的风温柔，比天界的灵药治愈。 仙人！ 天使！ 我的妈呀！比照片好看一万倍！ 金妍沦陷了。 “要加微信吗？”成泽微微俯身，礼貌地问站在他身边的夏天。 加什么微信？ 夏天环视着周围，根本没有正眼看他。 “不加。” 被冷冷的语气浇了个透心凉，成泽僵住了，嘴角完美的弧度渐渐被拉平。 “一路尾随我们到这里，现在却说不想要阿泽的微信，大姐，你这是玩欲擒故纵吗？”成筱兰腰细腿长，一身大牌，精致得如芭比娃娃。 不过她现在正发着怒，失了芭比的美，倒像是个从美剧里走出来的女巫，阴沉的脸，溜圆的眼，嘴巴更是恨不得咧到耳根。 夏天本能地后退了一步。 她从没想过要加某人的微信，至于一路尾随，更是没有的事。 她之所以会出现在他们面前，是因为以他们三人为中心，这直径5米内的景象。 不是令人压抑的一片灰暗，而是五颜六色的绚丽世界。 就像被某位顽皮的天使施了彩色魔法一般，会移动，会跳跃，一路引领着夏天来到了他们的身边。 “我的眼睛是可以治愈的。”这个奇迹犹如暗黑世界中亮起的光，给了她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这种种，并没有跟陌生人解释的必要。 “我真没跟踪你们。” “谁信你啊。” 别人一旦认为你说的是谎话，那即便是比真金还要真的真话，他也不会信。 “我只是来看风景的，打扰到你们了，抱歉。”夏天说完转身就走，没走两步却被金妍拉住了，“天儿姐，你搞什么？” 夏天稀里糊涂地又被拽到了成泽身前。 金妍笑呵呵地对成泽说：“是要加你微信的，可她害羞了，要不你先加我的？” 趁他们二人扫码的时候，夏天偷偷打量着成泽。 目测他身高至少有一米八，黑西装包裹着修长的身体，堪比模特，衬衫最上方的2颗扣子没有系，露出一段如天鹅般细长雪白的脖子，白是天生的白，如雪似玉。 目光慢慢上移…… 他的脸部线条非常流畅，是标准的鹅蛋脸，这使他具有欧美人特质的五官格外好看，尤其是那双蓝眼睛…… 蓝眼睛！ 夏天猝不及防地与他的目光撞在了一起。 这双深蓝色的眼眸，好似将整个银河系装入了其中，数以万计的星星都在他眼中流转。 等等…… 这灿烂耀眼的眼眸中，怎么好像带着一丝怒气？ 夏天忽地反应过来。 蓝眼睛混血儿。 他是那个大一新生，金妍心心念念的校草！ 第2章 挡不住的缘分 寝室已经熄灯了，金妍和另外两个小仙女依旧滔滔不绝地讨论着成泽。 “他不当明星可惜了。” “我觉得他特别像暮光之城里冷酷帅气的吸血鬼。” “像吗？我觉得那张脸混中国多一些。” “你们都要到微信了吗？” “我不敢去呀。” “我可是先拿到了他的微信，名片发你们了。” “还是妍妍厉害！” “社交牛逼症真不是吹的。” “生得漂亮可真是得到了上天的眷顾啊。”夏天心想。 “小天儿怎么这么安静？” “睡着了吗？” 夏天没有搭话，想着上午匆忙从成泽身边逃开，等回过神的时候，又重新陷入了一片灰暗之中，心里的落差感犹如从天堂跌入地狱。 那些五彩斑斓的景色在脑中挥之不去，失望与希望交替敲打着她的心门，直到后半夜，夏天才沉沉睡去。 第二天，夏天早早来到医院挂号。 大厅阴冷，瞬间驱散了身上的热气，眼睛也舒服多了，夏天摘下遮阳镜，放进了帆布包里。 来到三楼眼科门诊外，夏天打了个冷战。 几排椅子上几乎坐满了人。 她患有比较严重的社交恐惧症，与人交流，对她来说是极其难受的，焦虑与不明的恐惧堵在心口，喘口气都难受。 默默来到后排一个不起眼的座位坐下，又拿出遮阳镜戴上了，外表跟近视镜没什么区别。 表妹发来一条信息：“天儿姐，你去哪儿了？告诉你个天大的好消息，混血王子来我们系了。” 夏天开启飞行模式，歪头靠在了座椅扶手上，这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请25号患者到3号门诊。” 夏天猛地睁开了眼。 “请25号患者到3号门诊。” 看了看挂号单，是25号没错。 她强迫自己从刚刚的打盹中清醒过来，快步地溜进了3号房间，关上门，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音，屋内的安静更让她惶恐不安。 “你是患者。”声音从身后传来。 夏天松开门把手，来这儿的目的是看病，不管多害怕也要去面对。 “是。” “过来吧。” “眼睛怎么了？”医生直入主题，让夏天放松了些。 “我是全色盲患者，昨天上午，眼睛突然能识别颜色了，但是持续的时间不长。” “做个检查吧。”医生在电脑上开单子。 “没问几句就要做检查。”夏天在心里不满地哼了一声，拿着诊疗卡慢慢走出了房间，与一对夫妻擦肩而过。 “儿子的眼睛要是再也看不见了，可怎么办？”女人哭道。 “别哭了，大夫说能治好的。”虽说是安慰，可是男人的话里明显没有底气。 想到金妍说，瞎子连黑白世界都看不到，夏天的心里五味杂陈。 做完彩超以及一系列颜色识别题后再次回到3号房间，医生先冲她笑了一下。 “我先看了你的检查结果。”医生用碳素笔敲了一下电脑屏幕，“眼睛没有任何受损的地方，但是你仍旧识别不出任何一种颜色，我猜你不是从出生起就看不到颜色吧？” “不是，5年前出了一场事故，所以……” “外力撞击？” 夏天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样的事故？” 夏天一言不发，两人就这么冷着。 半晌，医生问：“你是高中生吧，家人没有陪你来吗？” “我大三了。” 医生一愣，接着往后一靠，用手指敲打着扶手，颇有耐心地说：“你这种情况比较特殊，我给你的建议是去看心理医生。” 跟五年前那位眼科大夫说的一样。 “那昨天我的眼睛……” “也许是在那段时间内，某种情绪影响了你，我也是猜的，这毕竟不在我的领域内。” 回到学校，夏天直奔食堂，一路上回想着看到颜色之前，自己的心理变化。 绝望到想要自杀，所以激发了身体里的保护程序，眼睛才会暂时恢复？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 “要什么？”打饭阿姨用生冷的语气催促道。 “随便。” 勺子没有抖，一份量特别足的双拼饭递到了夏天跟前。 “……” “怎么？嫌少？” “不是，太多了，我吃不下。” 这时，打饭阿姨的头渐渐变成了霸王龙的头，嘴巴微张，尖尖的牙齿露了出来，夏天知道，这是对方很生气的意思，她匆忙接过托盘闪人了。 盘里的饭菜灰不拉几的，也不知生熟，虽然很饿，夏天却没有一点儿食欲。 “我真不明白，阿泽为什么要选择心理学？” 两个人边说边坐到了夏天身后。 夏天感到不安，食堂里有那么多空座，为什么一定要坐在离她这么近的位置？ “你们家的产业跟他也没什么关系了，他不必非要学医。” “我知道，可是心理学太冷门了。” “我觉得还好，最主要是阿泽喜欢。” 已经下午两点，食堂里零星坐着几名学生，收拾餐盘的声音以及打饭阿姨们的小声嘀咕都能清晰地传来，更别提身后这及其不满的抱怨声了。 “哼，是不是你给他出的主意？” “我可没有，兰兰别生气，生气可就不漂亮了。”男生伸出双手，捧住了成筱兰的脸。 “张飞你干什么呀？”成筱兰的脑袋使劲往后一仰，从他的双手中挣脱了出来。 张飞！ 夏天忍不住地发笑。 “咳咳咳……” 一粒米饭突然呛进气管，夏天猛地咳嗽起来。 张飞慌忙向四周看去，除了离他们最近的夏天在咳嗽，根本没别人注意他们。 张飞有些气恼：“别这么大声叫我的名字呀。” 成筱兰得意地笑道：“怎么？张飞可是三国时期的猛将呢。” 张飞说：“那个黑脸张飞哪有我高大帅气？” 成筱兰说：“跟阿泽比你差远了。” 张飞无奈地挠了挠头：“他就是发光的太阳，耀眼的星辰，对咱们凡人来说，是可望而不可及的。” 夏天的咳嗽声越来越大，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张飞转身朝夏天伸出长长的胳膊，用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你没事吧？” 被陌生人的手触碰的瞬间，夏天浑身颤了颤，怎么办？怎么回应他？ 说谢谢？还是说我没事？ 夏天用力憋住不让自己继续咳嗽下去，只要咳嗽停止，就不会继续受到关注了，她头也没回地冲他摆摆手。 成筱兰放下奶茶，拿出手机：“阿泽怎么还不来？我给他打个电话。” 张飞说：“刚发来消息，说快到了。” 听他们提到手机，夏天慌忙关闭飞行模式，她消失了大半天，金妍一定担心坏了。 消息接二连三地跳到了手机屏幕上。 “天儿姐，你去哪里了？” “看到回话。” 正准备回一条，夏天的手突然僵住不动了。 金妍的头像是一只布偶猫，在夏天眼中一直都是灰色的，就像是离线的qq好友。 而此时，这只布偶猫正瞪着深蓝色的眼睛望着她。 静静盯着屏幕大约一分钟，夏天才缓缓抬头，雪白的米饭、金黄的炸猪排、翠绿的西兰花…… 没错！ 这是食物的颜色。 手机被她咣地一声扔到了桌子上，就像丢了一块砖头似的。 “阿泽你怎么才来？我滴妈呀，这是干什么呢？”成筱兰被这一声响吓了一跳。 成泽和张飞同时回头看了一眼狼吞虎咽的夏天。 张飞说：“她可能饿坏了。” 成泽说：“我也饿了，你们点什么了？” 成筱兰不满地说：“什么都没点呢，到了这个点儿，基本都是剩饭剩菜了，要不咱们出去吃吧？” 张飞举手赞同。 成泽露出了疲惫的神色，他叹了口气说：“一楼有炸鸡，咱们先去吃点好了，我真没力气走了，对了，晚上我们系的学长请客，你们也一起来吧。” 张飞再次举手赞同。 成筱兰点点头，很勉强的样子。 三人走到了楼梯口。 突然，夏天的一声吼迫使他们停下了脚步：“别走，回来！” “她是个疯子吗？”成筱兰捂着胸口，刚刚被她吓了一跳。 “她在干什么呢？”成泽不解地问他们俩。 只见夏天一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在身前左右挥动，举止怪异得很。 张飞摸了摸下巴说：“我要是没猜错的话，她这是要变异啊。” “噗——”成泽笑得喷了张飞一脸吐沫星子。 “你最近又在追什么丧尸片呢？”成筱兰白了他一眼，接着冲夏天喊了一嗓子，“喂，你叫谁别走？” 在空荡荡的食堂里，这一嗓子就很响亮了。 刚刚夏天在接电话的时候，反复回答着金妍机关炮似的一连串问题，并没有注意已经离开的三人。 直到色彩像潮水一般从她周围退去，她才开始难过地尖叫。 手在身前挥舞，想将离开的颜色留住，这就像伸开五指企图抓住一把沙一样可笑。 桌子上的美食重新变成了明暗不一的灰色，好似瞬间变质，夏天看得直恶心。 奇迹要么一辈子都别出现，这样反反复复偷袭，很容易搞垮一个人，有那么一瞬间，夏天想直接掀翻桌子。 幸亏成筱兰那一声吼。 “什么？”夏天顺着声音看去，接下来，她惊呆了。 刚刚溜走的彩色世界，此时就笼罩在他们身边，直径不超过5米。 夏天轻轻摘下眼镜，揉了揉眼睛，想确定眼前的景象不是假的。 张飞吹了一声口哨：“她还挺好看的。” 成筱兰用胳膊肘狠撞了他肚子一下：“她不是那个跟踪狂吗？咱们赶紧走吧。” 三人走下楼梯，彩色世界也随着他们慢慢下移，最后消失不见。 夏天渐渐冷静下来，回想着刚才不可思议的一幕…… 那个站在他们中间，拥有一双蓝眼睛的人，不是成泽又会是谁？ 是这个世界太小，还是跟他有缘？ 肯定是碰巧，夏天这样告诉自己，缘分什么的，她不信，也不想去触碰。 第3章 碰瓷小丫头 夏天回到宿舍，一句“我好累”直接堵住了金妍的嘴。 按照医生所说，有可能是她的心境发生了变化，才能重新看到彩色的世界，那到底是谁在影响着她的情绪？ 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想着美丽优雅有些公主病的成筱兰，开朗乐天的张飞，混血儿成泽。 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就像布偶猫的眼睛一样。 “别……别蹭我的脸……” “呵呵，天儿姐，你梦到啥了？” 夏天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不是猫，是金妍。 都是这么的可爱。 “几点了？” “快6点了？” “早上？” “晚上呀，看你睡得香，没忍心叫你，不过你再不起来，咱们可就晚了。” “又干嘛去？” “石学长请新生吃饭，成泽也来，嘻嘻。” 初秋的晚上很凉爽，完全没有白日的炎热，皓月高升，灯光柔美，照得每个人都格外温柔。 这是一天中夏天最喜欢的时候，虽然人多又热闹，但是不会有人注意到她，可以自由地享受这美好的夜晚。 “天儿姐，这身打扮给你点个赞。”金妍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夏天穿了一件淡粉色七分袖雪纺衫和一条长至脚踝的黑色亮纱裙，一头黑发及腰，扎了个半丸子头，将身高拉长了好几厘米，晚上也不需要戴眼镜，金妍还给她画了个淡妆，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温婉迷人。 “衣服都是你帮我搭配的，赞也应该给你，对了，小倩和羊羊不来吗？” “一听说校草会去，她们早早就跑去占位置了。” 夏天捂嘴一笑。 虽然夏天比较恐惧聚会，但是有金妍在，就会轻松很多。 金妍的性格太过开朗，什么话题都能跟人聊进去，有她在身边，夏天可以自娱自乐，玩手机也好，胡吃海塞也好，基本不会有人找她搭话。 “又是嗨嗨嗨！”夏天抬头看了一眼个性十足的牌匾，稍微拧起了眉。 “这家店的东西好吃呀，而且还能拼桌，咱们系人少，拼张长桌差不多。”金妍说。 “坐不下吧。” “来不了那么多人，大四的学长都忙，除了石厦和他的两个跟班，剩下就是单身的学姐学妹来凑热闹，听说也就30人左右……”金妍忽然看到了嗨店门口出现的一个人，便转过身来，“又来了……” 夏天没来及多问，张磊已经来到了金妍身后。 “你躲着我干嘛？” “我哪有躲你？倒是你，跟踪我啊？”金妍抬起头来，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咱俩的事儿，今天说说吧。” “我跟你能有什么事？” “今天不说清楚你别想走。”张磊提高了声调，一副誓不罢休的样子。 金妍怕被人看到，影响她在校草心中的形象，于是拽着张磊说：“天儿姐你先进去，我等下就来。” 眨眼功夫，张磊已经被金妍拽出好远。 夏天的心头，没原由地涌上一丝不安，正犹豫着要不要跟上去，结果张磊回头的一瞬，生生给她吓出了一身冷汗。 他脖子上的脑袋变成了骷髅，骷髅头左右转了转，空无一物的两个黑洞像是在观察有没有人跟上来。 糟了！ 前往嗨店的学生越来越多，夏天在人群中奔跑，犹如逆水行舟，根本提不起速度。 “让让……对不起让让……” “干嘛呀，你踩到我了。”是一个女生不满的声音。 “对不起。”夏天边跑边回头道歉，再次回过头来时，发现眼前有一个人，此时已来不及刹车，“让开”都没来得及喊出，就一头撞了上去。 对方纹丝不动，她却觉得五脏六腑都被撞出了身体，最疼的是额头，像是被什么坚硬的东西狠硌了一下。 “你没事吧？”张飞托着夏天的胳膊，确定她能自己站稳后，才放开手，“阿泽，你怎么会躲不开？” “在想事情，回神的时候，她已经撞上来了。”成泽揉着锁骨，眉眼间一片寡淡，“她要是没事的话，咱们赶紧走吧。” 痛感持续了好一会儿才消失，夏天放下捂着脑门的手，在人流中四处查看，可已不见金妍和张磊的身影。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夏天哆嗦着从包里拿出了手机。 “天天，你怎么还没来？” “学长，你跟张磊熟吗？他最近有没有跟哪个女生走得特别近？”夏天急得就快流出了眼泪。 “不算熟，不过李龙跟他一个寝，我帮你问问。”电话那头的声音消失了，像是被人捂住了话筒，过了一会儿，声音再度响起，“听说前几天有个学妹跟他告白，昨天他还跟社团里的一个小学妹去看了电影。” “嗨店附近，有没有比较偏僻的地方？” “沿着湘瑰路往西去，走几分钟就能看见一条小胡同……” 不等他说完，夏天就挂断了电话，此时她就站在湘瑰路上，可是哪边是西？ “你不要紧吧，没事的话我们就走了。”张飞等她接完电话才问她。 “哪边是西？”夏天焦急地问。 张飞给她指明了方向：“那我们走喽，别跑太快了，不然又要撞到人了。” “不能走！” 若张磊真动了坏心思，只凭她和金妍，怎么能对付得了？ “我妹妹可能遇到麻烦了，你们能不能帮帮我？” 学长第一次请吃饭，成泽可不想迟到。 “我们还有急事呢，真的不方便。”成泽脸上挂着一眼就能被夏天看破的假笑，眼中的冷漠也没有逃过她的眼。 “又是他？难道我刚刚撞到的是他？”夏天忽然感觉额头又再次疼了起来。 此时身边没别人了，每浪费一分，危险就增加一分。 “把我撞了就想跑？现在我头疼得厉害，得去医院，但是要我妹陪我，所以你们必须先帮我找到我妹。” 情急之下，夏天想到了之前看过的，关于碰瓷的小视频，于是现学现用。 成泽：“……” 张飞：“……” “想赖账？信不信我现在就躺下？”见他们无动于衷，夏天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别呀，撒泼打滚像什么样子，帮你就是了。”张飞扶起了她，随后调侃道，“小丫头真厉害，碰瓷还这么硬气。” 成泽眉头紧皱，强把一腔呼之欲出的怒火压进了胸口，真是倒霉到家了，他极度怀疑这女的撞上来，根本就是提前安排好的剧本。 “你妹在哪儿？”成泽冷冷地问，睨向夏天的目光像寒刀。 “往西走，可能在一条胡同里。”夏天的心绪很乱，她脑中不断出现手持尖刀、面目狰狞的开膛手杰克的身影。 成泽和张飞迈的步子大，走不到一分钟，就看到了一条阴暗的小胡同，胡同的尽头光线较弱，但可以看到有一高一矮两个人影站在那里，还有隐隐的吵架声传来。 “妍妍！”夏天大声喊了一嗓子。 谢天谢地，还好来得及！ 夏天跑到金妍身边时，已经气喘吁吁了，缓了口气后，就死盯着张磊揣在衣服兜里的手，似乎有一个长尖形的东西凸了出来。 张磊见到夏天并不害怕，两个女生怎么也不是他的对手，直到成泽和张飞那高大的身影从暗中走出，他的脸上才出现一丝顾忌。 有的人谈个恋爱就以为是一辈子了，分手了也一定要问个为什么，还要算着谁付出得多，谁花得钱多，谁爱谁比较多。 吃一点儿亏都不行，一定要从对方身上讨回来。 成泽和张飞看了彼此一眼，便都明白了夏天刚刚为什么那么着急。 夏天问金妍：“你们聊什么非要到这么偏僻的地方来？” 金妍厌恶地瞥了一眼张磊：“你问他，我们什么时候确定恋爱关系了，非要自作多情惹人烦。” 夏天一怔，她眼中的张磊已经恢复成原来的样子，骷髅头消失了，头顶的路灯，泛着微黄，自己的裙子也被映得闪着细碎的光。 从什么时候起，眼睛又能识别颜色了？ 她看向张飞和成泽，答案似乎就在他们两人身上。 张飞朝她微微一笑，似是在说：“别怕，有我们在。” 可现在不是弄清真相的时候，夏天的目光转向张磊。 她看不到他的脸部变化，也就揣摩不透他的想法，万一他兜里的是刀，那在这幽暗狭小的胡同里，捅到谁都得自认倒霉。 金妍还在不停地刺激他，什么喝个咖啡就算情侣了，看场电影就要嫁给你了…… 夏天气得一把将金妍拽到自己身后，然后冷静地对张磊说：“学长，先不说你们是不是男女朋友，我就想问问你，是不是有个学妹跟你告白了？” 张磊没想到她会来这么一句，也许是理亏，他直勾勾地看着夏天，动都没动一下。 金妍笑了：“哈，还有学妹跟你告白呢，你同意了？那你怎么好意思质问我是不是加了成泽的微信？” 成泽：“……” 怎么躺着也能中枪？ 夏天趁热打铁接着问：“昨天跟你看电影的学妹又是谁？” 灯光昏暗，仍能看清张磊煞白的脸，片刻后，手也从兜里拿了出来。 夏天长吁了一口气，慢慢松开了金妍的手臂，手心里全是汗。 “你这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呀。”张飞站到两个姑娘身边，不满地瞧着泄了气的张磊。 过了半天，张磊才闷出一声：“那我也没少给她花钱啊，花、电影票、必胜客……” 原来这才是张磊怒火的根源。 金妍一下子火了：“我求着你给我买了？怎么着追女孩子花点钱不正常吗？人家不同意跟你处，钱你还要算清？” 夏天问他：“那你说，要补偿你多少？” “2000。” “我擦，你是靠这个发家的吗？” “妍妍别说了。”夏天拿出手机，“收款码给我。” 收了钱，张磊默默走出了胡同。 夏天一下子瘫坐在了地上，紧张感倏地从身体里剥离，此时大脑只剩空空一片。 金妍气得狠跺了一脚：“天儿姐，你干嘛给他钱？” 夏天连说话的力气也没有，默默拿出手机，给金妍发了一条消息过去。 金妍看到“骷髅头”时，感觉整个身体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那场事故后，夏天的眼睛除了不能识别颜色以外，还多了一种特异功能，遇到危险的人时，那个人的头会变成骷髅，对她生气或心怀不轨时，那个人的头会变成恐龙，还有绿茶、狐狸等等…… 这个秘密只有金妍知道。 事后的恐惧感往往比当时来得更加强烈。 金妍和夏天均吓得不轻，一个呆呆地坐着，一个傻傻地站着，默默感受着小胡同里未曾散去的恐怖气息。 第4章 突如其来的好感 “你们到底在哪里？为什么阿泽不接我电话？” “哎呦。”张飞揉了揉差点被对方震聋的耳朵，“正往嗨店走呢，刚才遇到了点儿麻烦，不用担心，都解决了，等下见面再告诉你。” 挂掉电话，张飞先将坐在地上的夏天拉起来，又走到金妍身前安慰她：“他已经走了，而且收了钱，估计不会再找你麻烦了。” 金妍点点头。 四人出走胡同，渐渐融入人群中，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嗨店时，金妍忍不住先问夏天：“姐，你是不是生我气了？” 夏天停下脚步，浅笑了一下说：“我觉得人与人交好，都是想从对方身上图点什么，如果一味付出，最后却是竹篮打水，那就很容易产生极端想法。” 金妍急忙为自己辩解：“可我也请他吃饭了呀，就是平时比较聊得来，现在新鲜感过了，慢慢疏远，这不是很正常吗？” 夏天说：“你要明白，不清不楚的关系最麻烦，碰到一个斤斤计较的，多给你花10块钱都觉得亏死了，白天想夜里想，慢慢地，可怕的想法就在脑中萌生了。” 金妍低下头，若有所思。 夏天摸了摸她的头：“行了，以后记得跟人家说清楚，朋友就是朋友，男朋友就是男朋友，别玩什么暧昧，关系一般，就别白吃白喝人家的，这次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了。” 张飞抱起双臂，用欣赏的目光看着夏天，这还是刚才撒泼打滚碰瓷的小丫头吗？ 成泽也是一样，怕她讹上自己，都准备拿钱了事了，不想她竟然说出这一番话来。 想必刚才她是真的急了，才会出此下策。 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嘴角的笑意也多了几分真实。 “对了，天儿姐，你看我的脸怎么样？妆没花吧？” “没有，挺好看的。” “哎呀，那就好，不然等下见到成泽，我可就糗大了。” 成泽：“……” 张飞：“……” 夏天拉了下她的衣角，指了指旁边：“是他们救了你。” 金妍满脑子都是成泽，听到夏天提醒，这才想起了胡同里的两个人，回身扬起小脸对他们说：“谢……啊……成泽……你怎么在这里？” 张飞扑哧一笑：“小丫头，你才看清我们的脸啊？” 金妍笑得开心，嘴边露出了两个小梨涡：“我被那货气傻了呀，哪里顾得上旁的，成泽，谢谢你。” 夏天垂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一般，怯懦地对成泽说：“谢谢你刚才帮了我，是我撞得你，你要是感到哪里不舒服，我就带你去医院。” 成泽淡淡地说：“不需要，帮你也是举手之劳。” 张飞不乐意了：“小丫头，你怎么只谢他，不谢我？” 金妍更加不乐意了：“小丫头？你这个新生怎么说话呢？要叫学姐，我们大三了。” 张飞张开嘴巴，过了半天才闭上：“她大三了？怎么跟个高中生似的，再说你看起来也不大啊。” 金妍得意地笑了，嗨店就在前面，四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过去。 反正都已经迟到了，成泽也不急，全当散步了。 张飞疑惑地问她们：“你们也去嗨店吃晚饭？” 金妍点点头。 张飞兴奋地说：“那等下坐一起呗，他们系的学长请客，顺便说一下我英雄救美的光辉事迹。” 推开嗨店的门，金妍顽皮地吐了一下舌头：“刚才忘记介绍了，我和天儿姐都是是心理学系的，也就是成泽的前辈，今天请客的是大四的学长——石厦，来吧，都跟上。” 大厅几乎座无虚席，学生们很吵，吃得嗨，喝得也嗨，吹起牛逼来更嗨。 左侧靠墙位置有一排长桌，应该是他们系的人没错了，金妍匆忙走了过去，差点与一个端菜的服务员撞上。 成筱兰与对面几个男生聊得正起劲。 漂亮的男生受欢迎，漂亮的女生也一样，哪怕你有公主病，但只要你是个漂亮的公主，一样有人愿意宠你。 “天天，过来坐我身边。”石厦先看到了金妍身后的夏天。 “阿泽，大飞，你们怎么才来？”成筱兰也看到了他们，便朝夏天身后喊了一句。 成筱兰身边有两个空座，张飞率先坐在了她身边，说：“遇到了些麻烦事。” 成泽坐到了张飞身边，随后又站了起来，对坐在对面的石厦鞠了一躬：“学长，对不起，我来晚了。” 石厦笑着摆手让他坐下：“别，这样容易给我送走。” 大家先先后后地笑了起来。 “谁都会遇到急事，理解。” “就是啊，不必放在心上。” 石厦身边也有两个空位，明显是给夏天和金妍留着的。 “石学长，我们还没来呢，你们就先吃了。”金妍坐下后，扫了一眼桌面，噘起了小嘴。 “没怎么吃，一直在聊天呢。”石厦说。 “她的意思是让你再给她加几道菜。”石厦身边的王翰轩说。 “聪明。”金妍朝他比了个心。 “直说就好了，想吃什么，自己去点。”石厦说。 “那我不客气了。”金妍叫来服务员，点了好几道价格不菲的硬菜。 夏天凑到她耳边小声说：“这不好吧？” 金妍说：“给富二代省钱没必要。” 正在耳语时，头突然被人掰了过来，脖子转了90度，正对石厦的脸。 “你的额头怎么红了？”石厦紧张地问她。 “夏天，你不会是跟人打架了吧？”王翰轩打趣地问。 “什么！”石厦恨不得立刻就去找对方算账。 “怎么可能呢？”金妍越过两人，怼了王翰轩一嘴，“她刚才急着找我，不小心跟别人撞上了，我看看。” 金妍又把夏天的脑袋掰了过来，脖子再次转了180度，“咔”的响了一下。 “是有点红了，疼吗？” 夏天推开金妍的手，揉了揉脖子说：“现在不觉得疼了。” “学姐叫夏天？”对面一个极具磁性的声音忽然传了过来。 拜托，别跟我说话呀，别理我，当我是空气就好…… “校草跟你说话呢？”金妍小声提醒。 成泽！ 他的声音怎么变这样了？跟刚才明显不同，多了几分人情味。 夏天朝他看了过去。 处在黑白世界中久了，夏天早已对帅哥免疫了，看他们就像是在看从黑白电视机里走出来的人一样，带着浓重的时代感，还有那道彼此间永远无法跨越的鸿沟。 可偏偏眼前的成泽不同，他是鲜活明艳的，一盏灯光正好在他头顶，映得那双深蓝色的眼睛像夜空中的星星一样闪烁，嘴角轻轻勾起，漾起一片纯真，整张脸温柔得能把人溺毙。 这样绝美的脸，加上带有几分暧昧的笑容，很容易让人想歪。 等等，夏天这名字怎么了？ 很奇怪吗？ 只是因为名字才主动跟她说话吗？ 夏天僵硬地朝成泽点了点头。 成泽回了她一个笑脸。 “刚才都忘记问你们名字了？学姐叫夏天啊，那你呢？”张飞问金妍。 “金妍，你呢？” “张飞。” “哈哈哈哈——”金妍笑得直捶桌子。 “妍妍。”夏天在桌子底下拍了拍她的腿，这样笑话人家的名字，很不礼貌。 “抱歉抱歉。”金妍努力憋住了笑。 “你的名字好像韩……”张飞说。 “打住，姐可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而且，看姐的脸，纯天然没动过刀。”金妍用力拉扯着自己的脸。 “是，很漂亮。”张飞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呵，想不到你们迟到，跟她们俩有关，怎么，被迷妹缠住了？”成筱兰阴阳怪气地说。 “是学姐。”张飞纠正，接着把刚才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天哪，你们俩没事吧？”大家都关心起金妍和夏天来。 “多亏了我和阿泽，她们才能平安无事。”张飞骄傲地说。 感觉大家的目光都射了过来，夏天忙从包里拿出“老花镜”戴上了，这是金妍给它起的名字。 “哎，是你！”成筱兰一下就认出了夏天，跟踪狂、大妈、神经病什么的差点说出口。 “哎，咱们在食堂也见过她。”张飞截住了成筱兰的话。 “是吗？我不记得了。”夏天低下头，感觉他们的目光依然在她身上，便想找个机会离开。 “慢回身！慢回身！” 两个服务员先后端来一个超大海鲜披萨、一个草莓蛋糕、一份鱿鱼面和小食拼盘。 “吃东西吧，你们后来的一定饿了。”石厦说。 “可不是嘛。”金妍可没客气。 夏天也饿坏了。 “之前想请你来这里吃饭，你总是拒绝我，这次还是借了新同学的光，你才肯赏脸。”石厦微微笑着对夏天说。 既然不想接受你，又何必蹭你的饭呢？ 夏天嘴里塞满了菠萝饭，尴尬地笑了一下。 “新同学也别客气。”石厦对同样晚到的成泽和张飞说。 夏天不知道她来之前他们都在聊什么，现在又在聊什么，享受美食的同时，听到最多的声音就是成泽的声音。 “我父亲是欧洲人。” “除了眼睛像父亲，其他都随我妈了。” “也没想过为什么选择心理学。” “我没有女朋友。” “没什么特别喜欢的类型。” “择偶标准啊，不需要太漂亮，我看顺眼的就行。” “中国话说得好吗？我也是土生土长的中国人呀。” 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地问，成泽就一个接一个地答，语速不快也不慢，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第5章 悄悄跟踪 “你是我见过中西合璧里最好看的一个，自带那种……就是王子的高贵气质。”金妍吃差不多了，也加入了聊天的队伍里，“你说，什么样的你能看顺眼？可爱型的？高冷型的……” “起码也要门当户对的，家境，身材，长相……”成筱兰冷不丁地甩了一句过来，那凌厉的双目像锋利的刀片似的。 这明显就是赤裸裸的挑衅啊！ 金妍这小暴脾气可忍不了，正准备怼回去，隔着夏天的石厦忽然问了一嘴：“也会喜欢比自己大的学姐吗？” 成泽收回直射夏天的目光，微微侧头看向石厦，点头应：“会。” “喔——” “哎——” 惊讶声与兴奋声此起彼伏。 石厦并不关心这位新晋校草喜欢什么类型的女生，只是他今晚除了回答大家的问题时会看一眼对方，其余时间他的目光都在夏天身上，这让石厦很不舒服。 没想到这一问，他竟然也坦然回答“会”，什么意思？难道他会喜欢大他两界的夏天吗？ 夏天又是什么态度呢？ 在这个看脸的时代，没有哪个女生会拒绝一个相貌如此出众的男人吧？ 石厦瞥了一眼夏天，闷在胸口的火忽然就散了。 夏天可能就是那个例外，她一直在闷头干饭，什么校草，什么喜欢的类型，好像统统跟她没关系。 石厦扑哧一笑：“天天你慢点儿。” 夏天点点头。 成泽也扑哧一笑。 石厦再次睨向成泽，他总觉得成泽看着夏天的目光跟别人不一样，却又一时说不出来哪不一样，都说女人的第六感超准，可有时候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人时，男人的第六感也超准。 “现在没人问你话，你赶紧吃点东西。”张飞用胳膊肘轻轻撞了成泽一下。 成泽静静地盯着夏天，眼中的光越发明亮，再等一下，什么东西就要涌出眼眶了。 “兄弟，陪我去一下洗手间，现在。” 成泽和张飞离开后，夏天的周围不出意外地变成了黑白灰。 她悻悻地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什么了。 “吃饱了还是不爱吃？要不再点些别的？”石厦问她。 “再吃就撑着了。”夏天勉强笑了笑。 “你们是情侣吗？” 夏天抬眼，发现问话的人是成筱兰。 “不是。”夏天说。 “好可惜，我看石学长好像挺喜欢你的。” 这话若是在别人听来，也就是普通的一句惋惜，可在夏天看来，确有一股妥妥的茶味。 成筱兰纤细的手腕上戴了一条镶钻手镯，像是双t，夏天不确定，若是真的双t，那么她的香奈儿包也肯定不是假的，还有这套过于正式的订制黑白礼服裙，显得她与这家餐厅、这里的人都有些格格不入。 人家可能真是某个财阀家的公主，可为什么这样一位名媛——她的头会变成一杯绿茶？ 夏天不得不对她防备起来，她侧身小声对金妍说：“小心对面的成筱兰，她的头变成一杯绿茶了。” 金妍哼了一声，也小声地在她耳边说：“不需要你的特异功能，我就知道她是个不好惹的xx。” “这么说的话，喜欢成泽的人一定很多，那岂不是个个都可惜了？你觉得自己可惜不？”金妍直怼成筱兰。 “嗯？”成筱兰装作听不懂，无辜地看着金妍。 “哎哎，学姐别打压新生呀。”好几个男生当即表达了不满。 “她又不是我们系的，我为什么要照顾？”金妍哼道。 “小怼怼，名不虚传啊。”心理学系的一个男生调侃道。 “你……” “妍妍，我有点累了，想回去了，你走吗？”夏天不想让金妍跟他们继续争论下去。 金妍四下看了看，成泽他们还没有回来。 “我不走，等成泽回来，再跟他多聊会儿。” “我送你。”石厦说。 一路上夏天缩着眉，心事重重一句话都没有。 石厦点燃一根烟，叹了口气问夏天：“我自认为条件不差，怎么就不讨你喜欢呢？” 夏天尴尬一笑。 “你为什么喜欢我？我话少，人也比较闷……” “就是喜欢。” “因为荤菜吃多了，想来点儿素的吗？” 石厦驻足，心被猛地刺了一下。 有时候伤人的话更容易结束对方的死缠烂打。 夏天没有等他，继续往前走去。 相爱的人步伐不一致都有可能走散，何况不爱的人了。 石厦狠吸了两口烟，将烟蒂掐灭，扔进了垃圾桶，然后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不是，因为我中有你。” 石厦——夏天。 “太牵强的理由。” “好，我说实话。”石厦拦住将要进宿舍楼的夏天，“我就想娶一个安静又干净的女孩子回家。” “谈娶太早。” “不早，咱们都成年了。” 别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我是个看不到颜色的全色盲，如果不是心理原因，那就是不知隔了几辈的隐性基因传到了我这里，会影响下一代。 夏天很想这样告诉他，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下了，揭自己的伤疤比想象中要疼。 对别人说教的时候振振有词，事儿真到了自己头上，夏天还是不太会冷静地处理，大部分时候会选择逃避。 她用一句“我累了”直接结束了与石厦之间的对话。 面对那么一个高傲又优秀的男生，夏天不忍将话说得太绝，只是希望用一次次地婉拒来让对方死心。 没有谁会一直陪在谁身边一辈子，等到明年石厦毕业，两人就没什么交集了，现在何必弄得那么僵呢。 校园生活千姿百态，有晚睡早起玩命学习的，也有半睡半醒游戏人间的。 夏天是前者，五年来，她觉得自己比孤儿更像个孤儿，一无所有，于是便紧抓着自己最擅长的一面，并做到极致，以此来填补心灵上的空虚。 羊羊睡觉很轻，尽管夏天已经将关门声降到最低，她还是被惊醒了。 “小天儿又起这么早……”嘟囔一句后，又沉沉睡去。 夏天穿了一件带帽子的防晒衫，帽檐盖住了眉毛，还戴着一个咖色防晒镜外加一个黑色口罩。 鬼鬼祟祟来到校草所在的宿舍楼前的大树后，静静地等着张飞或者成泽出现。 半个小时后，晨跑完的学生陆陆续续回了宿舍，周围也开始热闹起来。 夏天的肚子咕噜一声，她忽然觉得自己的行为挺可笑的，一大早来“偷窥”。 低头看了下时间，快7点了，是继续等下去，还是去食堂随便吃一口就去图书馆？ 正在犹豫间，一个熟悉的声音响亮地传了过来。 “张飞——” “都说了别在外人面前这么大声叫我的名字。”张飞快步走到成筱兰跟前，轻轻戳了一下她的脑门，“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 “找你和阿泽去吃饭啊。” “阿泽很早就晨跑去了，现在估计已经在食堂了。” “那我们快走吧。” 张飞突然捂住了肚子：“等下……我肚子痛，可能昨天吃太多了，等我，我马上回来。” 成筱兰不满地看着张飞奔跑的背影，喊道：“张……大飞……你快点回来呀。” 夏天跑得比张飞还快，能让她识别颜色的人不是张飞…… 她跑得不知疲累，也不顾异样的眼光，只想确定这个荒唐的“可能”到底是不是真的。 食堂里人不少，要找到一个人不是那么容易，但是要在一片灰暗之中找到一小片带有颜色的区域，就很简单。 一楼没有，夏天怀着忐忑的心情上了二楼。 “豆浆热乎的，来一杯吗？”打饭阿姨热情地招呼刚上楼的夏天。 “好，再来两根油条。”夏天扫完码忽然发现打饭阿姨的头变成了狐狸。 奸商！ 难道豆浆是昨天剩下的？ 没空管了，夏天接过托盘，四处寻找成泽。 一个从夏天身边走过的男生说：“有一张漂亮的脸真是无所不能啊，拉面家那个50多岁的阿姨，刚才多给了洋毛子1个鸡蛋。” 另一个同学说：“她有个胖姑娘，也在这里上学，她看上眼的都问人家要电话，给自己姑娘介绍。” “我最接受不了女生胖和丑。” 夏天翻了个白眼，女生也接受不了男生胖和丑啊，嫌弃别人的时候先照镜子看看自己。 她缓慢地往前挪，再转个弯就能看到拉面档口了。 欣喜与担忧参半，心都要跳到嗓子眼了。 拼了！管他是什么结果！ 闭上眼睛转个弯，再次睁眼，托盘已经从手中滑落。 噼里啪啦—— 成泽回头的瞬间夏天立刻蹲了下去，用纸巾胡乱擦了擦满地的豆浆，就匆忙逃出了食堂。 图书馆一开门，学生们便蜂拥而入。 夏天随便拿起一本书，坐在最不起眼的角落里发呆。 从身后宽大的窗户照进来的阳光，由西向东绕了半圈，投射在脚前的枝条影子越来越淡，直到被突然亮起的灯光冲散。 时间这东西，说快也快，说慢也慢，夏天都没有好好缕清思绪，就已经到了晚上。 放在腿上的书很新，带有一股淡淡的油墨味，夏天随手将它扔到了一边，好像这样做就能甩掉烦恼似的。 第6章 呦，吓到你了 不可否认，成泽很帅，是在人群中瞥一眼就能被惊艳到的绝色。 可是夏天真的没有被他的颜值所迷惑，她只是觉得成泽是个很干净很好看的混血儿，愿意多看两眼，仅此而已。 可为什么偏偏成泽的周围会是五颜六色的世界？难道成泽会是医治自己眼睛的“药引”？ 以后该怎么办？继续偷偷跟着他？要么主动出击跟他搞好关系，然后求他陪自己去看眼科大夫？ 夏天捂着脑袋摇了摇头，自己的人生就像是二战中被袭击过的城市，支离破碎，一片灰暗，何必多拉一个人入地狱？ 人家有什么错？ “妈呀，这怎么还有一个学生，都清场了，你再不走，还能进宿舍吗？”拿着拖把的阿姨冲着夏天喊了一嗓子。 “对不起，这就走。”夏天急忙起身，屁股忽然一阵刺痛。 “啧啧啧，就这样坐在地上，不冰屁股才怪，你说你以后生不了孩子该怎么办？你们这些年轻人，全不把自己身体当回事。”阿姨用力擦着夏天刚刚坐着的地方。 夏天在图书馆门口站了半天，一时不知该往哪里去，在角落里待久了，便不愿意走出来了。 家庭幸福的孩子是来这世上享福的，家庭不幸的孩子是来这世上吃苦的，不管你愿不愿意，大苦小苦都得吃，吃不完别想走。 冷风习习，夏天抱紧了双臂，一路小跑回到了宿舍。 “小天儿去图书馆了？”羊羊躺在床上敷面膜，跷着腿问刚进门的夏天。 “嗯，在图书馆里待了一天。”夏天说。 “你打算考研吗？”小倩问了一句。 “还没想好。”夏天扫了一眼金妍的床铺，空空的，“妍妍呢？” 小倩说：“跟古筝社的人出去玩了。” 夏天一愣：“她不会弹古筝啊，为什么加入古筝社？” 小倩一脸羡慕地说：“因为成泽在古筝社啊，不得不服咱家妍妍，不会弹古筝竟然能轻松入社，然后还迅速跟他们打成了一片。” 羊羊轻轻拍着脸问：“才一天就混熟了？” 小倩说：“可不是，中午在食堂我就见她和成泽，还有其他社员一起嘻嘻哈哈吃饭来着。” 夏天有些担心，掏出手机给她发信息：“怎么还没回来？就快锁门了……” 消息未等发出去，就听到了转动门锁的声音。 门开一道缝，随后金妍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晚上好，我的姐妹们。” “赶快进来。”夏天将她拉了进来，“你喝酒了？” “就喝了一点点。”金妍用大拇指和食指比划着给她看。 这哪里是喝了一点点？ “好了，赶快刷牙洗脸睡觉，明早非得头疼不可。”夏天将她拽进了卫生间。 金妍手舞足蹈地走进了卫生间，嘴里不停地念叨：“我的王子，会弹古筝，天儿姐，我要买古筝，然后跟我的郎君……琴瑟和鸣……” “嗯，买，明早就买。” “羊羊，咱俩也买个古筝？” “好呀，加入古筝社，就能常常看到成泽了，正所谓近水楼台先得月……” 夏天好容易将金妍弄上床，后对两人说：“最普通的古筝也要一千多吧，钱留着买资料多好，况且，你们真想当校草的女朋友？在一起时大家嫉妒你，不在一起时大家又笑话你，苦日子多着呢。” 羊羊低头想了一会儿，认同道：“也是。” 小倩打了个哈欠说：“能做他一天的女朋友我也知足了，管别人怎么看，我开心就好，不过小天儿说得也对，买古筝确实很费钱，我还不如每天早起，跟他一起晨跑呢。” 羊羊拍手同意：“好，明早咱们一起，小天儿把灯关了吧，都早点睡。” 夏天关上灯，疲惫地爬上了床。 没成想等到了第二天早上，除了夏天因为生物钟的原因早早醒来，其他人都睡得特香。 夏天莞尔一笑，你们怕是在梦里跟成泽一起跑步呢吧。 夏天跟昨天一样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才轻声出门，站在宿舍楼门口，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似是有晨光依稀散落下来，周围的一切都毫无生气，没有五颜六色，只有黑白明暗。 今儿是不是晴天不知道，心里倒是阴郁得很，就像头顶着一团永不会散去的乌云，生活也再提不起一丝希望的感觉。 希望在操场，在食堂，在古筝社，在那个身高180的混血儿身上…… 夏天恨自己不能像金妍一样随心随性地去与人相处，她既怕自己太过呆板，让对方觉得无趣，又怕与对方相处久了，两看相厌，最后的结局还是分开。 麻烦！ 太麻烦！ 走近成泽麻烦，与他相处麻烦，开口求他配合医生治疗自己的眼睛更麻烦。 万一他拒绝呢？万一他知道自己是个全色盲患者而鄙视、疏远自己呢？ 想到这些，夏天的心忽地被莫名的恐惧感占满了。 要不就算了吧，权当没有这回事，就当眼睛不曾恢复过…… 夏天一边暗下决定，一边漫无目的地走着，当停下脚步的时候，才发现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 晨跑的人很多，这浩浩荡荡的场面，堪比校运会。 夏天挑了一个人不多的地方坐下，目光静静地随着人群中——那一小块会缓慢移动的彩色色块游移。 成泽渐渐放慢了奔跑的速度，最后往前迈了三小步，弯腰停下来调整呼吸，汗水浸透了t恤，优美的背肌轮廓若隐若现，微卷的黑发也被打湿了，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头发捋了捋。 呼吸差不多平稳后，他走到操场边，从座位上的包里拿出了一瓶水，小小地喝了一口。 许是太热了，他直接脱掉了t恤，六块腹肌展露无遗，阳光照在他身上，折射出了点点光芒。 啊—— 尖叫声此起彼伏。 咔咔咔！ 不停地有人对着他拍照。 成泽笑着对他们说：“只能在手机里看，不可以发到网上啊。” “知道了。” “好哒。” 夏天藏在人流中随着成泽去了食堂，她有一丝埋怨自己，不是说好就当眼睛不曾恢复过吗？不是说好就这样算了吗？ 为什么脚不听使唤？ 成泽似乎很喜欢吃拉面，拉面档口的生意也因为他格外火爆，他的周围座无虚席。 拉面档口旁有一个饮料贩卖机，夏天躲在贩卖机后面背靠着墙，像个小虾米一样弓着身子，左脚时不时往后踢一下墙。 这算什么？ 跟踪狂？ 我干嘛跟来？ 没出息！ 很久没见过自己本来的样子了，拍一张照片就走，以后再不打扰，各自安好。 下定决心后，夏天点开几年没有用过的美颜相机，调转镜头，慢慢从贩卖机后走出来，寻找光源…… 暗黑的屏幕忽地亮了，一张稚嫩的脸庞出现在屏幕上，不知是不是因为美颜的缘故，夏天觉得自己比五年前漂亮了一些，也长开了不少。 是啊，五年前，她还是个高中生呢，现在已经大三了。 “你好，夏天，好久不见。” 夏天冲屏幕笑了笑，接着就哭了，泪水唰唰掉，下一次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看到这样的自己，也许没有下一次了。 就算此时拍下自己的样子又能怎样？离开成泽，再翻看照片，还是黑白的，就像五六十年代的老照片一样。 用袖口胡乱抹去眼泪，调整好心情，再次对着屏幕笑了笑，记着自己现在的样子，别忘就好。 三、二、一。 突然，一个蓝眼睛男生猝不及防地出现在了画面中。 咔—— 按下快门的瞬间，手机也随之从手中滑落。 它掉在地上稍微向上弹起一点，发出清脆的一声响，接着就像条死狗一样，横在夏天脚前不动了。 成泽没想到自己的恶作剧会产生这样的结果，他抱歉地冲夏天笑了笑，蓝色的眼睛又温柔又深邃。 高大的他如一面人墙般堵在夏天身前，视线往上一点，就能看到突出的喉结和漂亮的锁骨，视线下移，入眼帘的便是凸起肌肉块和完美的腰线。 夏天吞了口口水，空白的大脑令她无法做出任何回应。 成泽挑了下眉，暗自偷笑。 女生在他面前，多是这副样子，不过夏天的表情更可爱一些。 他弯腰捡起了手机，用手指点了点屏幕，几块钢化膜的碎渣掉了下来，手机已经花屏了，没一点反应。 夏天怔怔地盯着成泽细长的手指，想象着它们在弦上游走，拨弄出阵阵醉人优美的弦音，婉转绵长，绕梁不绝。 “抱歉，我吓到你了，手机怕是不能用了，我赔你一个吧？”成泽显然对于自己刚才的鲁莽感到十分懊悔。 “没事，不用赔。”夏天蓦地回神，脱口而出，却当即后悔了。 为什么不用赔？ 刚给了张磊两千，这个月本就没有多少生活费了，金妍也和她一样，两人勉强能撑到月底，哪儿来的钱买新手机？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夏天讨厌被人关注，她伸手想去抢手机，都说了不用赔，难道还等着人家反悔吗？他是傻子吗？ “不赔怎么行，是我先吓到你的。”成泽将握着手机的手举高，夏天抓了个空。 他还真是个傻子！ 隐隐的议论之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夏天感觉耳根都红了，杵在成泽跟前也不说同意，也不说反对。 成泽感觉到了夏天的不安，将破手机揣进裤兜，三两下套上被汗水浸湿的t恤，潮乎乎地粘在身上很不好受，他也顾不得了，随后就拽着夏天的手腕在大家的注目下离开了食堂。 第7章 约会吧 “等等……”成泽腿长步子大，夏天渐渐跟不上了，“你先放开我。” 成泽这才意识到他拽着人家手腕呢，倏地松开了手。 夏天感觉阳光有些刺眼，从帆布包里拿出眼镜戴上了。 “学姐上午有课吗？”成泽笑着问她。 “没有。”夏天想了一会儿才说。 “那，咱们去买手机？”成泽小心地试探着夏天的想法。 “我……我渴了……”夏天揉了揉嗓子，“想先去买瓶水。” 夏天从早上起来就没有喝一口水，刚刚折腾了一番，此时是口干舌燥。 “我有。”成泽从包里拿出一瓶水递给了她。 夏天犹豫着该不该接。 成泽又将水拿了回来，然后亲自拧开了瓶盖，再一次递给了她：“是新的。” 夏天接过来咕咚咕咚地喝了大半瓶，然后双手握着水瓶跟着成泽离开了学校。 学校周边有很多商铺，几乎没有学生们买不到的东西，同样，手机连锁店也有好几家。 成泽却招手拦了一辆出租车，他打开车门招呼夏天：“上来吧。” 夏天握着矿泉水瓶的手紧了紧，不在这附近买手机吗？ “来呀。”成泽催促她。 要不要开口问他要去哪？ 继续站在这里也挺尴尬的。 犹豫再三，夏天还是上了出租车。 “我认识一位卖手机的朋友，价格能优惠不少，我的生活费也不多了。”成泽坐在后座，中间跟夏天空出一个人的位置来。 “嗯。”夏天轻轻地应了一声，继续贪婪地将车窗外的美景纳入眼底。 “要给女朋友买礼物吗？”司机笑着问成泽。 “嗯。”成泽应道。 “啊？不是……师傅我们不是……”夏天看向成泽，她不明白成泽为什么要这么说。 成泽一手托着下巴，安静地看向窗外，听到夏天慌乱的解释，坏坏地笑了一下。 故意的！ “一看就是惹女朋友生气了，两人都没坐一起，哎呀，年轻真好啊。”司机师傅开得很稳，“你是混血儿吧？” “我父亲是外国人，我的长相大部分随我妈了。” 这样的话夏天已经听成泽说了好几次了，是不是每个人问起，他都要这么回答？也着实累。 下车后，司机师傅还劝了夏天一句：“这么帅的小伙子你要珍惜，可别再跟他闹别扭了。” 夏天呆呆地望着出租车远去，莫名的火气窜到了眉心。 “学姐生气了吗？抱歉，如果我说我们不是情侣，那么他还会继续问，为什么不处呢？你们两个单独出来玩吗？相互喜欢对方吗？司机最爱跟乘客搭话，可我看你好像不太喜欢跟陌生人交流，所以就承认了，只是想堵住他的嘴，没有戏弄你的意思。”成泽诚心地道歉。 紧锁的眉头渐渐舒展开了，夏天没想到成泽会这么细心，胡乱地应道：“没有生气，就是有点儿晕车。” 成泽笑了：“那就好。” 你笑起来真好看…… 成泽一笑，夏天的耳边就能响起这首歌。 跟着高个子混血儿并排走在街上，从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就没停过，有羡慕的，也有嫉妒的，也有单独欣赏成泽的。 夏天轻轻叹了一口气，虽然待在成泽身边能重新看到多彩的世界，可是这样被人关注，被人议论，远比灰暗的世界更加让她感到不安。 “有点儿热啊。”成泽从包里拿出一瓶水，喝完后扔到了垃圾桶里。 夏天也将手里的半瓶水喝完扔了进去。 步行街两边的商铺都在为十一促销提前做准备，五颜六色的气球摆满了橱窗。 夏天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咱们走了半天了，累不累？”成泽问她。 “不累，你朋友的店在哪里？”夏天问他。 “前面的卖场，不远了，看上哪款让他给到最低价就行。” “要不……去手机维修店看看？”夏天问成泽，“要是能修好，继续用也可以。” 成泽从裤兜里掏出手机给她看：“你这手机用了好几年了吧？换个屏幕的价钱都快比这手机值钱了。” 也是，这手机还是刚上高三的时候小姨给买的，最近经常卡顿，是时候“寿终正寝”了。 夏天再没有说什么，双手揣兜安静地继续跟着成泽走，直到成泽在一家颇为气派的手机连锁卖场前停下。 落地窗擦得锃亮，橱窗里摆放的手机均是最新款，下面贴着大幅海报，价格也能吓死人。 进店后，成泽在众人的注目下径直走向了苹果档口。 夏天几次确定成泽确定是奔着苹果去的，于是鼓起勇气拽了一下他的背包带。 成泽回头问她：“怎么了？” 夏天松开手，问他：“你干什么去？” 成泽反倒被问住了：“给你买手机呀。” 夏天指了指那个硕大的、被咬了一口的黑苹果说：“你往那去……是什么意思？” 成泽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低头在她耳边问道：“不喜欢苹果？” 他凑过来的一瞬，夏天的心里立刻炸开了花，她慌忙退后一步，吞吞吐吐地说：“这就不是喜不喜欢的问题。” 成泽又一副“我明白了”的表情，转头看向华为，冲夏天招了招手：“过来吧。” 夏天还天真的以为他真懂自己的意思了，结果他把包往柜台上一放，就奔着最新款的mate系列去了。 店员就像捡到了宝一样，全程微笑并露出了8颗牙：“送给女朋友的吧，这款是刚刚到店的……” 什么像素，什么运行存储，夏天都没听进去，唯有这最后的报价吓了她一跳。 6299！ 成泽晃了晃手里的手机，问她：“256够用了吧？” 店员兴奋地要起飞了：“我帮你拿个未拆封的新机来，这款手机最适合女孩子用。” “不用拿，不喜欢。”夏天说完就转身走出了店门，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到店员那沮丧的表情，定是如过山车从80米高空坠落似的。 出了卖场也不知该往哪儿去，只是觉得很丢人，脸也热热的，夏天用手扇着。 忽然，一瓶水递了过来。 他的包里装了这么多瓶水？ “学姐，我只是觉得那款手机挺适合你的，抱歉，是我擅作主张了，你进去选一款自己喜欢的吧。”成泽像个犯错的孩子一般盯着她。 悲伤的布偶猫！ 如果此时摸摸它的头，它就开始呼噜了吧。 夏天接过水，用力拧瓶盖：“我那个手机当初也就1000多买的，我不想要太贵的，外观也无所谓，能用就行。” “啊……这样啊……”成泽接过水瓶拧开瓶盖又还给了她，“懂了，你在这里等我。” 夏天确定这次成泽是真明白自己的意思了，连喝了几口水降温，透过橱窗看他和店员交流，等了好一会儿他才拿了个白色的手机盒出来。 “咱们去吃饭吧，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很不错的小店。”成泽将手机盒塞到了夏天的怀里，夏天忙用两手捧住，还挺沉的。 “开封了？”上面的塑料膜已经被剥掉了。 “嗯，把你的电话卡换上了，总要试试看能不能通话呀，音质还挺好的，你的旧手机也在盒子里。”成泽边走边说。 “哦，谢谢。” “谢什么啊，是我害得你把手机摔坏了。” “那我请你吃饭吧。” “这边。” 成泽所说的那家店，位置并不显眼，位于两家大商场中间的一条胡同里。 “别看这里装修一般，但是东西很好吃。”成泽扫了一下码，然后低头点餐，“学姐想喝什么？奶茶、可乐、啤酒？” “奶茶。” 还不到十点半，店里已经没几个空桌了，果真是酒香不怕巷子深。 “那我也喝奶茶吧，什么口味的？” “红豆。” “红豆奶茶两杯……大……”成泽将手机转过来，给她看菜单，“这些行吗？还有什么想吃的吗？” “四个菜有点儿多吧？”夏天在心里叫了一声苦，四道菜加上奶茶就差不多300了，这也太贵了。 “不多，别看我瘦，其实我挺能吃。”成泽收回手机，转头瞥了一眼吧台上方的广告屏，“上新菜了，藤椒排骨不错，咱们尝尝吧。” 夏天又在心里叫了一万遍苦，刚才既然说了要请吃饭，现在不能赖账呀，大不了后半个月天天馒头加咸菜，总不至于饿死在学校。 “好。”夏天说着就从手机盒里拿出了新手机：“我来扫码。” “嗯？”成泽一愣，“我不是点过菜了吗？” “我付款啊。” “学姐真逗，这顿当然是我请呀。”成泽笑得特别灿烂。 之前怎么没发现，他这么爱笑。 真好，不用吃馒头咸菜了。 等等，这不是重点呀。 夏天伸手要抢成泽的手机：“别，我刚刚说了请你吃饭……” 成泽将手举高，夏天又够不到了。 “你说了请我吃饭？我怎么没听到？” “你没听到吗？” “没呀。”成泽扬起眉毛，坏笑中夹裹着宠溺，“不过你要是想请我吃饭也可以呀，下次呗。” 还有下次吗？ “下次一定要请我啊。”成泽认真地说，“哎呀好饿，这家店哪儿都好，就是上菜太慢。” 这是一定要有下次了？ 也要还一顿将近400元的饭？ 400？ 他平时吃一顿饭就要400吗？ 夏天忽然想到了什么，忙在手机盒里翻收据。 成泽见状说：“收据在最下面，保两年，我还额外给你买了一份碎屏险。” 收据上赫然写着2799！ 这根本不是一千多的手机。 第8章 与你的差距 夏天冷着脸问他：“你不是说你朋友是卖手机的吗？那这款手机优惠了吗？” 成泽说：“他今天休息，我们通话后，他就给店里打了招呼，这款直接优惠到最低了。” 夏天说：“可我坏掉的手机只有一千多。” 成泽说：“现在店里暂时没有一千多的手机。” 你怎么能睁着眼说瞎话？ 夏天直接戳穿了他：“我明明看到柜台里有1599的，我最讨厌别人骗我，你是故意的吗？” 成泽盯着夏天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那款是样机，能便宜到1299，不过我不想赔你一个被大家摸来摸去的手机，你这款手机……”成泽指了指被夏天紧紧握着的手机，“基础款是1999，我给你买的顶配加上延保和碎屏险，所以才合到2000以上，但我认为挺值的。” 夏天瞥了一眼成泽的手机，虽然中间的logo被手机壳盖住了，不过看着那左上角的四方形摄像头，猜也知道是什么牌子的。 夏天没有搭话，心里的不爽一点儿没藏住。 成泽见状，说：“我也最讨厌别人骗我。” 成泽的声音很平静，脸上的表情却很严肃，目光也忽然变冷。 “你说你这个月的生活费不多了，所以就有钱买2799的手机，吃一顿将近400元的午餐，公交车到这里才花2元，你毫不犹豫地打车来……这不是你先骗我的吗？”夏天毫不示弱。 成泽怔住了。 夏天随后也怔住了，自己这是怎么了？赔给你贵的手机不好吗？请你吃饭花钱多有错了？难道非要赔个老年机再请你吃碗10元的拉面就满意了？ 再说了，人家的生活费剩多少关你什么事？还要拿出银行卡给你检查一下吗？ 为什么要为了一句话跟成泽较真？ 夏天如坐针毡，有那么一瞬，很想起身逃开。 成泽听完后，脸上的表情如冰山融化，此时是春暖花开。 “你是为了这个生气啊？都说女孩子的心思太难猜，果真如此，哈哈哈哈……抱歉……我不是有意笑你的……” 生气？ 夏天立刻收住了所有的情绪，刚刚自己的脸肯定比成泽严肃时好看不到哪儿去。 成泽止住了笑，解释道：“我这个月的生活费确实不多了，我没骗你，可能还剩……不到8000吧。” “……” 夏天以为的生活费没多少了，是指口袋里没几百块了，可能要靠着馒头加咸菜度日。 她竟一时忘了，人与人之间是有差距的。 大家都活在这个世界上，可并不是都活在同一个圈子里。 成泽又看了一下时间，笑着对她说：“差不多该上菜了，这个地方是上次大飞带我来的，我觉得菜很好吃，所以很想让你尝尝，学姐知道哪里的私房菜更好吃吗？下次你回请我。” 这人变脸变得真快。 夏天心想，没有下一次了，这顿饭不仅要aa，还要退还一半的手机钱给他。 “您的奶茶。”服务员端来了2杯奶茶，“你是混血儿？” “是。”成泽笑呵呵地说。 “能加个微信吗？” “可以。” 菜断断续续上齐了，这期间，成泽一共加了至少四个服务员的微信。 夏天闷头喝奶茶，不可否认，35元一杯的奶茶真的比超市里45元一杯需要自己冲的好喝。 “好喝吧，这家店的奶茶是用纯牛奶加上红茶熬制的。”成泽将排骨往夏天身前推了推，“新菜，尝尝。” 到了中午饭口，客人越来越多，店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队。 成泽虽然说他很能吃，可是他根本就没机会多吃几口，这些单身女孩子一个接一个地过来加他微信，成泽从没拒绝。 “你是不是特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夏天随口问了一句。 “是。”成泽吞下一块藤椒排骨后说，“太麻了，学姐吃得惯吗？” “还好。”夏天没想到成泽会这么坦诚，也许是出于好奇，又问了一句，“你看起来并不像是爱慕虚荣的孩子，如果不喜欢，为什么不拒绝她们呢？” “学姐这是职业病吗？”成泽扑哧一笑。 “什么？” “喜欢研究对方的心理活动。” “啊，抱歉。” 夏天放下筷子，低头嘬了一口奶茶。 “多接触漂亮的人和风景，能促进多巴胺的分泌，我这是在做好事呀，学姐不是也偷偷跟着我好几次了吗？第一次是在我刚入心理学系的时候，你跟我到了图书馆前面，后来是食堂、操场……” “噗——” 一口奶茶差点被夏天喷出来。 他竟然全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 “我猜学姐想加我的微信却不好意思吧，所以我今早主动找你了，结果害你把手机摔坏了。” “啊……那个……不是你想的那样……”此时扭转尴尬的方法就是将话题再次转移到对方身上，“你这样不懂拒绝别人，是因为缺爱吗？” 夹着排骨的筷子停了一下。 “是，我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夏天不明白，拥有这样一张万人迷的脸还会缺爱吗？ “所以你从来不拒绝别人的示好，也不拒绝别人提出的无理要求，你就怕别人不再爱你了？” 成泽皱眉放下了排骨：“太麻了，我吃不下了。” 夏天见他闭眼揉着眉心，脸上的表情也是千变万化，像是强压着怒火，又像是极力掩盖某种即将失控的情绪。 这可真是把天往死里聊。 夏天真想倾其所有，让时光倒流，好收回刚刚的话。 “对不……” “时候不早了，咱们回学校吧。”成泽脸上的阴沉并没有散开。 这三十分钟的返校路程是夏天这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时光。 从上出租车起，到在校门口下车，成泽都没有和夏天说过一句话。 夏天心想：“我还是找个借口先闪人吧。” “嗯……那个……” 成泽忽然开口说：“我先去社里了，再见。” 他虽冲着夏天说话，目光却看向了别处，不给夏天一句说话的空当，就迈着大步离开了。 就这样走了。 一半的饭钱没有给他，一半的手机钱也没有给他呢。 夏天心里空空的，不知是因为成泽的离开？还是因为周遭色彩的离开？ 又或许是怨恨自己，不会说话，不会来事儿，像个一无是处的傻子。 “我家老幺，学习一般，长相一般，见到人也不爱吱声，像个闷葫芦，真不知道长大以后离了父母该怎么生存？唉，我们家三个孩子，就老大像我，其余两个跟老夏一样，一无是处。” 夏天别过去，妈妈会当着邻居们的面数落你的。 别过去！ “妈妈，这是期末考试成绩单。” “第十名？好容易挤进前十了，你知不知道你大哥这次期末考试又是全年级第一？你怎么跟他差那么多？哭哭哭，就知道哭，看到你和小熙就让我生气，赶紧回屋去吧，别在这里给我丢人。” “哎呦，不好这样说小孩子的，第十名不差了。” “有一个拔尖的就好了，你还想三个孩子都是人中龙凤呀。” 应该再等等的，等她们闲聊够了，散了，再悄悄回家。 也应该保持沉默的，如果妈妈想不起来问，就不要主动拿出成绩单来，反正她也不想看，她只在乎大哥的成绩。 回忆像团紫黑的乌云，笼罩在她头顶，一路随她到了寝室。 言多必失，怎么就忘了？ 倒霉的帆布包被夏天狠狠摔在了地上。 当—— “手机！” 夏天慌忙拾起帆布包，拿出新手机检查，屏幕亮的一瞬，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心脏跳动的声音格外清晰。 锁屏和主页照片是她和成泽的合影！ 成泽笑得很灿烂，夏天却是一脸的惊愕，两人的表情反差很大，特别萌。 他在手机店就设置好了吗？ 夏天盯着屏幕傻傻地笑了。 想到两人不欢而散，夏天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换掉屏保，准备导入数据，这才发现旧手机里所有的app以及联系人、照片等都被导入了新手机里。 他是一个多么细心的男生啊！ 还是一个暖男，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夏天轻轻叹了一口气，是啊，对所有人都很温柔，不折不扣的中央空调。 上午发生的一切，对她来说，只是一段小小的插曲而已，还完钱，与成泽之间的联系就结束了。 还钱！ 钱从哪儿来？ 下课后，夏天一直猫在图书馆里，安静的氛围并没有缓解糟糕的情绪，手总会不受控制地去翻看她与成泽的合照。 即使是黑白照，也掩盖不住成泽的帅气，两人在照片里挨得很近，现实中却隔了十万八千里。 “是她吗？” “看着像。” “不会吧，校草的眼光这么差吗？” “她也是心理学系的，成泽也许只是跟学姐……” 议论声隐隐传来，夏天锁上手机，四处张望，大家都在闷头看书。 收起书本离开图书馆，却发现偶有路过的同学投来不太友善的目光，夏天再次怀疑起图书馆里的声音，也许就是在议论她。 自己跟成泽也就吃了顿饭，起因还是手机，别人怎么会知道？又为什么议论？ 嗡嗡—— 金妍发来一条微信：“来食堂二楼，我在拉面这儿等你。” 夏天本以为只有可爱的表妹在，没想到，转个弯，就看到拉面档口前约5米范围内，被绚丽的颜色附着。 再次看到彩色的世界，夏天已经不像前几天那么激动了，反倒因为成泽在这里，心里异常忐忑。 逃吧！ “姐，天儿姐！”金妍先看到了她。 夏天已经转身了，她想当做没听到径直离开，不想刚迈出一只脚，就被成泽的喊声镇住了。 “夏天，这里。”成泽的声音里没有中午分开时候的寡淡，反倒很平和，就跟平常与别人交流时一样，带着几分刻意的温柔。 第9章 偏见 “姐，饿了吧？”金妍问她。 “还好。”夏天坐下后始终低着头。 “那我点餐了，都吃拉面吗？”张飞问大家。 “可以。” “嗯。” 这里除了金妍和成泽、成筱兰、张飞，还有另外六个人，夏天都不认识。 “天儿姐，这几位是古筝社的社员，她是社长孙香香，人称香香公主。”金妍指着一个颇有古典气质的美女说。 “你们好。”夏天微微点头。 “你爸一定是金庸迷吧？”成筱兰问她。 “我也是。”孙香香说。 “天儿姐，我打算买一张琴……”金妍拿出手机给夏天看图片。 “疯了，我们这个月都没多少生活费了！”夏天气恼地喊了一嗓子。 这一嗓子喊的，让坐在对面的几个人都停住了聊天看向她们姐俩。 金妍一拍脑门：“对呀，我零钱就剩五百了，你也没几百块了吧，我怎么给忘了。” 夏天觉得太丢人了，脸都已经开始发烫了。 孙香香呵呵笑了一声说：“我有一张旧琴可以给你练习，等学一段时间后，再买也来得及。” “真的！香香你太好了，其实我和天儿姐这个月生活费还能剩点儿，可惜我遇人不淑，被人家讹了2000块，还是我姐帮我垫上的……” 金妍滔滔不绝地跟他们说，在拉面上来之前，吐沫星子喷了一桌子。 成筱兰一开始还有些瞧不起这些每个月生活费只有1500的女生，慢慢听着金妍说这些糗事，偶尔也会被她逗得捂嘴一笑。 面陆陆续续被端上来，张飞帮忙分发，他记得所有人的要求，谁要粗谁要细，谁不要香菜，谁不吃辣…… 用餐的氛围真好啊，比中午单独和成泽吃饭时舒服一百倍。 “我最穷的时候，200块撑了一个月，一袋方便面分两次吃，再加上两个馒头就能糊弄一顿。”张飞吞了一口面，对夏天说。 夏天抬头，正对上了张飞的眼睛。 张飞朝她笑了笑，又说：“天天趁着馒头店快关门的时候去买馒头，有时候老板能1元卖我3个。” 夏天不知该怎么接话，筷子挑着面条就悬在嘴边。 金妍伸过头来问他：“钱都打游戏花了？” 张飞笑笑，没有说话。 夏天脸上的温度渐渐下降，感觉用500块撑过半个月也不是什么丢人的事。 “你们是亲戚吗？”成筱兰只吃了半碗面，一边补唇妆一边问金妍。 口红盖上的logo正对着她们，夏天看到了醒目的双c。 “她是我表姐，只比我大几个月。”金妍说。 “我也只比阿泽大几个月。”成筱兰说。 “阿泽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弹古筝的，这形象应该弹钢琴，或者电吉他。”金妍笑着对成泽说。 叫他阿泽？ 夏天希望金妍在成筱兰面前能有所收敛，因为成筱兰此时的表情有些隐藏的敌意，由于成泽在这里，夏天看不到成筱兰的头会变成什么。 是恐龙还是骷髅？ 总归不会是什么温和的动物。 “钢琴我会，贝斯也会，不过我最喜欢古筝。”成泽从上衣兜里掏出了一盒烟。 “阿泽，这里不能抽烟。”成筱兰提醒。 “抱歉，学姐你呢，会弹古筝吗？”成泽很自然地看向夏天。 夏天正准备吃碗里的卤蛋，手一顿，连头都没抬，“他中午明显生我气了，不可能是问我。” 整个卤蛋都被她塞进了嘴里，像只贪吃的仓鼠。 “夏天学姐，你会弹古筝吗？”成泽又问了一遍。 “仓鼠”抬头，与成泽对视了约30秒，才缓缓地摇了摇头。 成泽眼含爱意，嘴角上扬的弧度比平时大，这倒有那么几分像是发自内心的笑。 “学姐想学吗？来古筝社，我教你。” 金妍和另一位新入社的小学妹不满了。 “我求了你一天，你都不肯教我。” “要不要这样区别对待啊？” 成筱兰看了看夏天，又看了看成泽，收起粉饼和口红，用尖酸的口吻问道：“你们已经这么熟了吗？” “不熟。”夏天好容易将卤蛋咽下，想多吃几口面却吃不下了，她知道大家一定都盯着她看呢。 她也无心顾及这一句“不熟”说出去后，成泽的脸会不会很难看。 “中午你们不是还在一起吃饭呢吗？”成筱兰像是在质问。 “你怎么知道？”夏天吃惊地问她。 “全学校的人都知道了，你没看校内论坛吗？”成筱兰问。 “可我怎么不知道呀。”金妍问夏天，“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所以，图书馆里议论的声音，路人异样的眼光，都是因为某个帖子！ “因为我弄坏了她的手机，所以去刘涛店里买了一个新的赔给她，正好到了中午，就一起吃了个饭，就是上次大飞带我们去的那家店。”成泽替夏天解了围，笑盈盈地看着夏天，等着她回一个感谢自己的举动。 夏天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 她恼火的同时又对成泽的忽冷忽热异常反感，中午明明很生气的离开了，现在又变了一副笑呵呵的面孔，还问她要不要加入古筝社。 是拿她当猴耍，还是戴着一副虚伪的面孔惯了，对谁都如此惺惺作态？ “这样啊。”成筱兰如释重负，“我还以为你们……” 她兴奋地挨个回帖，估计是在为成泽澄清。 “你和校草已经这么熟了。”一个声音突然从夏天上方传来。 “不熟。”夏天抬头凝视着石厦，再一次冷冷地说。 “石学长好，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面。”金妍笑呵呵地跟石厦打招呼。 石厦忽地笑了，冲金妍摆了摆手，低头问夏天：“怎么不太开心呢？是不是拉面不好吃？要不要出去吃点儿别的？” “好。”夏天回答得干脆，又和对面的张飞说，“咱们加个微信吧。” 张飞指了指自己，有些不确定：“我的？好。” 出了食堂，石厦问她：“你为什么加那人的微信？” “谁？张飞吗？” “就坐你对面的那个。” “给他拉面钱呀。” 石厦的问题一个接一个，跟审讯似的：“你怎么会和香香在一起，你要加入古筝社吗？” 夏天摇了摇头：“妍妍叫我来的，我以为只有她自己，早知道就不来了。” 石厦说：“我还以为你喜欢那洋毛子的脸呢。” 夏天回道：“我跟成泽是两个世界的人，跟你也是。” 凉风阵阵，成泽将外套的拉链拉上了，点燃一颗烟，背靠着树干，时不时抬头看一下阴沉的夜空，偶有星光点点，不及他深蓝色的双眸闪亮。 不爽，很不爽。 烦躁与憋闷像迎面而来的组合拳，在他的胸口和脸上不停地捶打。 猛吸了三颗烟后，成泽捂着胸口单膝跪地，嘴角向上扬了扬，半晌，开始咧嘴哈哈笑个不停。 诡异地笑了将近五分钟，才扶着树干站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脸颊，随后拿出了一直响个不停的手机。 成筱兰：“饭还没吃完呢，你干什么去了？烟瘾犯了？” 张飞：“香香他们都走了，你也没吃什么东西，时间还早，咱们要不要去撸串？” 消息下面附上了一张截图。 张飞：“你看这学姐有意思不？不仅是拉面，连我递给她的一张面巾纸都算上了。” 张飞：“我还以为站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终于有女生注意到我了，结果白高兴一场，兄弟，你今晚要是不请我撸串，我就跟你绝交。” 成泽盯着屏幕怔了好一会儿，再次哈哈笑了起来。 笑得开心，笑得灿烂，笑得眼眶微微发红。 不是喜欢大飞，不是喜欢大飞。 这六个字在他脑子里循环了好一阵。 直到被张飞的新消息切断：“真不请吃串串？” 成泽笑着回道：“我在校门口的串店等你们。” 见到成泽后，张飞摸了一下他的手，随后皱起了眉：“手这么凉，你刚才一直待在外面？怎么了？不开心？你不会是……笑了吧？” 成泽没有说实话，轻轻摇了摇头，说：“烟瘾犯了。” 成筱兰抱着双臂不满地说：“我猜就是，咱们进屋吧，我可不要在外面吃，冷死了。” 张飞脱下外套要给成筱兰披上，成筱兰紧紧盯着成泽的外套，见他没有脱下来的意思，气愤地推开了张飞的手，先走进了串店。 “学姐也在呀。”成筱兰一进门就看见了相对而坐的石厦和夏天。 “学姐，又见面了。”张飞和成泽随后进屋，他开心地和夏天打招呼。 “想不到你们也来吃串，不介意的话一起拼桌吧。”成泽径直走到夏天身边坐了下来。 石厦虽然很不爽，但还是礼貌地说：“可以，人多热闹。” 夏天默默往里躲了躲。 “这么没眼力价，人家没准还想享受二人世界呢。”成泽的身边被张飞占了，成筱兰只好坐到了石厦的身旁。 “你们在交往吗？”张飞问他们。 “没有。”夏天忙否认。 “学长还没告白？”成筱兰问石厦。 夏天轻叹了一口气，如今没眼力价的人是谁呢？ 成泽直视成筱兰，眼中溢出责备：“别这样直接问别人的私事。” 成筱兰说：“干嘛？我好奇而已啊，石学长这么优秀的男人……” 成泽说：“优秀的男人多了，难道夏天每个都要去交往吗？” 成筱兰阴阳怪气地提醒：“你少说了‘学姐’哦。” 张飞伸出胳膊挡在了两人中间：“朋友们等等，羊肉串100，牛肉串100，翅中20，生蚝10，烤羊排5份……” “你还吃得下这么多？”成筱兰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嗯，男人不豪撸100个串怎么能算优秀，反正我今晚要把阿泽吃破产。”张飞继续在手机上点餐，“好像是有点儿多，那牛肉串就不要了吧，再加个肚锅。” 第10章 他是大白 石厦轻笑了一下说：“怎么能让你们出钱。” 成泽说：“上次学长已经请过我们了，这次就让我来请吧。” 石厦说：“你们才大一，都是管家里要生活费的，花一分就少一分，我不一样。” 成筱兰用崇拜的口吻说：“难道学长自己赚生活费？要么你就是富二代？” 石厦抿了一口白酒，嘴角扯起了一抹自信的微笑：“两样都是。” 张飞点头赞道：“厉害，我还以为身为富二代还非要自己赚钱的，就我们家阿泽一个呢。” 石厦顿住了，平时看成泽的穿着，还以为他是个家境普通的孩子，没想到也是个富二代。 这样的身家和长相，再加上温柔的性格，男人恐怕都会迷上他。 被晚辈比下去的失落感仅在脸上停留了那么一瞬，便恢复了原样。 成泽给石厦的酒杯续满，谦虚地说：“别听他瞎说，我以前是富二代，但现在不是了，平时利用自己的特长赚些零花钱，跟当家教的学生一样，没什么值得炫耀的。” 石厦问他：“家里破产了？” 成泽摇了摇头，回答：“父母离婚了，我跟了妈妈。” 他面色平静，语气淡的就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 “婶儿家里的条件也不差啊。”成筱兰小声嘟囔了一句。 “大家族几乎都是利益联姻，无利则散，很正常，对于孩子来说，跟谁都不会过得太差。”石厦说着就将刚端上来的羊排给夏天夹了一块。 “谢谢。”夏天闷头吃，牢记言多必失。 “原来你喜欢吃串串，早知道我中午就带你吃烧烤了。”成泽歪头往夏天这边轻轻一靠。 他身上散发出一股清淡的香水味，让夏天清楚地知道，这些人都是富贵家庭中养出来的孩子，与自己就不是一路人。 不属于自己的东西最好从一开始就别想。 夏天托着碗筷往旁边挪了挪。 “学姐是不是生我气了？”成泽见夏天有意疏远自己，急急地问。 这话问得好奇怪，不是你一路冷着脸回来的吗？怎么这会儿变成人家生气了？ 夏天疑惑地看了成泽一眼，根本不想讨论他们之间发生的事，也不想猜测成泽这副温柔面孔的背后到底有几分真，几分假。 “你想多了。”夏天淡漠地回答。 “呦，你怎么惹人家了？”张飞好奇地打听。 “一时走神了。”成泽一句话简单带过。 张飞扑哧一笑，好像能看到成泽当时的表情似的。 几人吃完走出串店，顿感冷风嗖嗖。 夏天抱紧了双臂。 成泽将外套脱下来给夏天披上了。 “不需要。”夏天想还给他。 “需要。”成泽伸手将外套的帽子扣在了夏天头上，一点儿不避嫌，“你出了很多汗，受风容易感冒。” “哎，你的堂姐可在这里受冷风吹呢。”成筱兰甩了一个冷目过来。 成泽抬了一下下巴，暗指她的身边。 张飞脱下外套将成筱兰包裹：“我的公主殿下，这样就不冷了吧？” 石厦万分懊恼，自己怎么没穿件外套就出门了。 几人走到了岔路，夏天说：“石学长，再见。” 石厦说：“我送你到楼下。” 成泽上前一步说：“我送她回去。” 夏天脱下外套塞给成泽，说：“我自己回去，没几步路就到了，再见。”僵硬地冲他们挥挥手，随后就匆匆消失在了夜色中。 夏天其实并不喜欢有人给她献殷勤，因为她深深知道自己是个闷得不能再闷的人了，长相也是纯路人，不会有人对她这种女生产生好感。 如果有，就两种可能，要么想尝尝素菜的味道，要么觉得夏天这种女生单纯，比较好骗，玩够了更容易甩掉。 “你跟石学长吃火锅去了？”金妍躺在床上，移开书，露出了半张脸问她。 “在校门口的串店随便吃了点儿。”夏天揪起t恤闻了闻，“味道真大。” 一身衣服被泡在倒了半袋洗衣液的盆里，夏天用力揉搓，想去除炸串的味道，还有成泽外套上的香水味。 一直收拾到10点才栽倒在床上。 打开微信，发现多了几条新消息。 9点10分：“学姐安全回宿舍了吗” 9点30分：“学姐睡了吗？” 9点50分：“我吃得太多，在操场跑了几圈才回来。” 现在：“明早我在你宿舍楼下等你好吗？” 夏天猛地坐直了，翻看发信人资料，是一个叫“大白”的人。 可夏天怎么绞尽脑汁想，也想不起到底什么时候加过这个“大白”，放大这人的头像，看到了一个穿黑色汉服的男生，坐在翠绿的竹林里弹古筝。 他低头垂目，面如白玉，似是不食人间烟火。 古筝！ 夏天忽地想到了一个人——成泽！ “大白”再没有发消息过来，夏天忐忑不安，若是不弄清楚，今晚是没法睡了。 她悄悄下床，轻轻推了推已经熟睡的金妍。 “妍妍，成泽的微信昵称是什么？” “嗯……”金妍翻了个身，呢喃了一声，“大白……” 看来买手机的时候，成泽就已经把夏天的微信加上了，不管他是出于哪种目的，都让夏天感到反感。 有成泽在的地方，周围是瑰丽多彩的，人的面孔也不会变，所以夏天猜不透成泽这样做的目的，自然也无法分辨他对自己的态度。 是喜欢，还是戏耍。 也许两样都不是，校草不会喜欢她这样的普通人，戏耍更谈不上，人家有那么闲吗？ “学姐早。”夏天刚踏出宿舍大楼，成泽就迎了上来。 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头戴一顶黑色棒球帽，过耳黑发被帽子压在了脑后，整个人干净又精神。 “没睡好吗？”成泽用细长的手指指了指夏天的眼下，“眼睛下面有黑晕呢。” 你发来那样的信息，怎么可能睡得好。 夏天想了一夜，还是不懂成泽这样接近自己的意图，所有可能都被一一否定后，晨曦已经透过窗帘洒了进来。 “你怎么在这里？”等下来会有学生陆续出来，夏天不想成为大家议论的对象，快步朝前走，像是赶考一样。 “昨晚不是说了，今早在这里等你吗？”成泽几步就跟了上来。 “你为什么要等我？”夏天特意挑人少的地方走。 “想跟你一起吃早饭，学姐，去食堂走这边近。”成泽拉了一下她的袖口。 夏天像触电一般往旁边挪了好几步，她身后有个小水塘，一下被初晨映得波光粼粼，一下被早秋的凉风吹得涟漪阵阵。 “为什么想跟我吃早饭？” 费力猜测不如直接提问。 “就是想和你一起吃，有什么问题吗？” 成泽蹲下来捡起一块小石头，朝水面扔了出去，石头在水面上跳跃向前…… “有问题，我不想和你一起吃早饭，也不想和你做朋友。” “为什么？除了金妍你也没有别的朋友吧？” “……” 五年来，夏天已经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学习，一个人生活，一个人规划未来。 未来的路上，也只有自己一个人。 不管半路闯进来的是谁，夏天都会将对方送往岔路，连句“再见”也吝啬地不肯说出口。 渐渐地，别人便会给她贴上“不合群”、“另类”的标签。 不过夏天不在乎。 相爱相守多年的夫妻都能说分就分，何况这些塑料情，亲情也好，爱情友情也罢，都如薄雾散沙，被风一吹就散了。 不要对留不住的东西抱有任何幻想，期待越大，失望越大，避免受伤的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去触碰。 “我有妍妍就够了。” “她也不能陪你一辈子呀。” “她是我表妹，为什么不能陪我一辈子？” “能陪你一辈子的人，是你未来的丈夫。” 夏天忽地想起五年前，父亲走得头也没回的时候，什么妻子，什么儿女，在他眼中都一文不值。 “可惜红本本并没有太大的约束力。”夏天在微信上给他转了200，“昨天的午饭，咱们aa，买手机的钱，我也会还一半给你，下个月，或者下下个月……” “夏天。” “学姐。” “好，夏天学姐，可我就想跟你做朋友怎么办？想做一辈子……” “为什么要跟我做朋友，你根本就不缺朋友，这阵子你加了不少新朋友吧，我又有什么特别的呢？” “你是指微信好友？”成泽掏出手机给她看，“都设置成免打扰了，我只跟熟悉的人联络，看。” 分组里有同学、家人、老师、小伙伴、演出、不联系，还有一个醒目的名称——她，并且只有一个人。 有那么一瞬，夏天以为那个“她”就是指她自己。 “这下学姐相信我了吗？咱们可以去吃饭了吗？”成泽笑眯眯地看着发愣的夏天，“上午的课，我可不想迟到。” “全都设置成了免打扰？”夏天问成泽。 “嗯。”成泽将最后一个小笼包夹给了夏天，“给你吃。” “那为什么不从一开始就拒绝呢？你这么好看，为什么怕别人……”夏天一顿，怎么又要口无遮拦地说些没过脑子的话，“抱歉。” 就算对成泽有成见，夏天还是会在与他相处的过程中，不知不觉地放松下来，就像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似的。 成泽的蓝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盈润的唇间露出了一排整齐的白牙。 “学姐刚刚说我好看？” “这也不是我说的，你的颜值本来就很高。”夏天的脸微微发烫。 “学姐喜欢吗？” “什么？” “学姐喜欢我这张脸吗？” 透明防晒镜的好处就是可以掩饰眼中所流露出来的情绪，这对夏天来说也是一种保护。 成泽突然这样问，夏天仅惊慌几秒就很快镇定下来。 “你不是说人都喜欢美的东西吗？” “我是说多接触美丽的人和景色，会促进多巴胺的分泌，你别岔开话题啊，快说，我这张脸你喜不喜欢？” 成泽眼中满是期待，看得夏天心里一紧。 就像是面对鲜花和戒指，还有一个跪地求婚的男人，你要是回答“不”，就等于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第11章 你不来，我就一直等 “我比较喜欢小李子的颜。”夏天被逼的脸颊绯红，就随便搬出了一个欧美帅哥来。 “哈哈哈哈，玩水枪的那个小李子？”成泽笑得眼角都挤出了几道细纹。 咣—— 三杯奶茶忽然放到了桌子上，张飞坐到了成泽身边，抱着双臂微歪着头，笑着说：“很久没见你笑这么开心了。” 成泽将满脸的幸福收了收，拽着张飞站了起来：“我们该上课了，学姐，等你下课后，我去找你好吗？” 不等夏天回答，成泽已经和张飞离开了。 “一早看不见你，原来去找夏天了。” “嗯。” “起床就去堵人家了？” “5点就在宿舍楼外等她了。” “喔，你喜欢她。” 成泽笑笑没有回答。 “她真有意思，看，奶茶钱给我发过来了。”张飞收了红包，“为什么是她呢，我觉得兰兰才跟你般配。” “兰兰是我堂姐。”成泽在去教室的路上抽空点了一颗烟，“我喜欢安静、普通的女生。” 张飞摇了摇头，表示不认同：“那样的女生太多太多，你却对她特殊对待，你肯定没跟我说实话。” 成泽狡黠地笑了一笑。 “我就说是吧，你有什么瞒着我？” 成泽掐掉烟，快步跑向教学楼。 张飞追了上去：“臭小子，你有什么事没跟我说呀？” 整节课，夏天基本没听进去什么，满脑子都是成泽那张白皙精致的脸，还有那宛若深海一般的湛蓝眼眸和比夏目还要治愈的微笑。 学姐喜欢这张脸吗？ 学姐喜欢吗？ 夏天学姐！ 成泽的声音在耳边萦绕不散，像夏日里啾啾的蝉鸣，古寺中空灵的梵音，一时让人心烦意乱，一时又能扫尽烦恼，安抚心灵。 可心门关得太久，怕是任何人都无法敲开了。 即使强行撞门而入，日后也会面对一个闷葫芦，时间久了，谁能保证他不会再次离开。 还有她的眼睛…… 手机忽然在兜里震了两下。 大白发来一条消息：“学姐，你有认真听课吗？” 夏天看向教室的门，灰土色的门像是年久失修的百年老宅的门。 门后定是杂草丛生，荒凉狼藉，没什么好期待的。 大白：“等下就能见到学姐了，我很期待。” 夏天坐立不安，紧握着笔在纸上随意地划拉着。 要怎么去拒绝一个漂亮的、温柔的男生？ 大白：“学姐中午想吃什么？串串行吗？” 夏天：“注意听课。” 大白：“得令。” 夏天：“……” 这节课很煎熬，熬得夏天多次想冲出教室，好逃避即将到来的危险关系。 自己平时明明很小心，很谨慎，不会主动引起别人的注意，为什么偏偏会引来成泽？ 漫长的一节课终于结束了，学生们接二连三地走出教室，只有夏天赖在座位上没有动。 过了一会儿，各种声音从走廊传了进来。 “能加个微信吗？” “中午要不要一起吃个饭？” “帅哥是来找人的？” 夏天轻轻叹了一口气，现在出去会成为众矢之的，这空旷的教室也不是可以容身的地方。 她微微侧头，瞥了一眼半开的窗户，如果跳下去，别人该怎么“收拾”她？会不会给校方带来麻烦？如今家里只剩她一个孩子了，如果连她也没了，那妈妈…… 她应该不会太过伤心，毕竟唯一留在她身边的孩子，不是她最喜欢的。 夏天紧紧抱着双臂，用自己所学的知识来强迫自己冷静。 直面恐惧——解决问题——交涉——坚守底线—— “学姐，你在复习刚才老师讲的课吗？”成泽的步子很轻，声音更轻，好像很怕吵到一个正在专注做某件事的人。 夏天身边的世界如被打翻的颜料盒，泼墨式地渲染了周遭。 人间那么美好，何必非撞南墙？ “在想事情。”夏天的目光从那扇窗户收了回来，静静地盯着成泽。 成泽默默将窗户关上，待眼中的涟漪渐渐荡开，最终回归平静，才拽过一个凳子坐到了夏天跟前。 曾经的他，也像眼前的夏天一样，呆滞地看着窗户，好像那是一个可以解决这世上一切烦恼的出口。 成泽双臂交插，搭在桌子上，略微歪着头，看似顽皮，语气却严肃得不能再严肃了：“我给你带来烦恼了？” 教室外有很多个脑袋正趴在窗户上往里瞧，不知道等下论坛里又会传出什么。 夏天轻轻点了下头。 成泽慢慢低下头，枕在了自己的胳膊上，眺望窗外的远山。 “那学姐希望我怎么做？” “收下红包，各归各位。” 直面问题的时候，之前所有的担心和紧张统统消失不见了，夏天恐惧的，好像一直都是在结果来临之前的各种猜疑与想象。 最糟糕的是，她明明知道自己的问题出在哪里，却无法改变，任凭这些负面的、或许根本不会发生的可怕想法一步步搞疯自己。 “如果我做不到呢？”成泽的目光中一片茫然，声线中带着一丝祈求。 “那我会讨厌你的。”夏天将书本胡乱塞进了包里。 成泽将头埋进胳膊里，已哽咽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夏天快步挤过人群，不顾身后的窃窃私语，一路逃到了图书馆。 结束了，这样就都结束了。 刚入校的时候，夏天愁眉苦脸地拖着行李箱，想着四年的时光该怎么熬过去，不想眨眼间就过了一多半。 临近十一，夏天给妈妈发了一条微信，说国庆节不回家了。 妈妈随后给她转了下个月的生活费，额外没有多回一个字或一个表情。 就好像一个是讨债的，一个是还账的。 与大白之间的联系，止于“红包未领取，金额已退回”。 “日子怎么过得这么慢？”夏天扫了一眼空荡荡的宿舍。 金妍和羊羊、小倩都提早坐车回家了，夏天想，定然是妈妈做饭，爸爸陪聊，一家子其乐融融。 真羡慕。 国庆节留校的学生不少，校园论坛里再也没有关于夏天和成泽的任何帖子出现。 夏天恢复了四点一线的枯燥生活，以前并不觉得这样的日子难捱，可最近这半个月来，却感觉自己像个笼中鸟一样，出不去，也逃不开。 “人性的弱点！学心理学必看的书吗？” “啊……不是……” 张飞将背包往地上一扔，坐到了夏天身边。 “你怎么……”夏天快速扫了一眼周围，没有她期待又害怕的彩色世界出现。 成泽没有和他一起来。 “想找一个安静的地方看书，结果发现了这里，又发现了你，我坐这行吗？哎呀，这地上也太凉了，你不嫌冰屁股吗？小心以后影响生孩子。” 夏天：“……” 张飞脱下外套叠好，接着拿给夏天，说：“垫上。” 夏天仅怔了一下下，就起身说：“不了，我下午有课。” 张飞将外套扔到她屁股下，又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了回来：“国庆假期呀，哪儿来的课？坐下吧，我就是来看书的，你可以当我是空气。” 张飞一直很安静地看书，时不时还会拿笔记一下重点，夏天偶尔会瞥他一眼，他看得认真，仿佛夏天不存在。 真是一个认真学习的三好学生，他父母会为他骄傲的吧。 “你好像不是来看书的，喜欢独自享受这角落里的安静？”张飞的眼睛没有离开书，“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我坐这儿快一个小时了，你手里的书都没翻几页，你常来这里发呆吗？” “你是历史学系的？”夏天才发现他旁边摞着好几本关于历史的学习资料，“可是大一不是没有专业课吗？” “有空就提前自学下呗。”张飞一边看书，一边继续记笔记，“我特别想当历史老师，以后给小朋友讲地球另一半的文明。” “小学课程里没有历史吧？” “想逃避某件事时，就将重心转移，这是心理学中惯用的伎俩吗？”张飞合上书，晃了晃酸痛的脖子，转头看着夏天。 “我没有逃避……” “你一直在逃避呀，不然我刚来的时候，你为什么想走？讨厌我吗？” “不是。”夏天极力否认，“我为什么要讨厌你？” “那你讨厌阿泽吗？”张飞紧盯着夏天的眼睛，目光犀利，压得夏天心口一紧。 怎么会讨厌成泽呢？ 那样完美的男生，是所有人梦中渴求的对象吧。 夏天往后缩了缩身子，双臂抱着膝盖，慢慢摇了摇头。 “不讨厌？”张飞问。 夏天再次摇了摇头。 “真不讨厌？”张飞急急地再次确定。 “嗯，不讨厌。” “我就说嘛，怎么会有人讨厌我家阿泽呢？” 嗡嗡—— 嗡嗡—— 这时，两人的手机同时震动起来。 夏天看到大白发来的消息时，惊得立刻蹿了起来。 “我该走了，下次再一起看书。” 张飞是什么时候走的夏天不知道，她脑子乱得很，像被九级台风侵袭过，跳出的想法一一被狂风吹得支离破碎，已无法正常思考。 嗡嗡声不断，大白的消息正乐此不疲地一条条发来。 拉黑就没事了！ 夏天解锁手机，进入微信，却被大白发来的最后一条消息吓得止住了动作。 “如果你不来，我就等，一直等。” 等什么？ 夏天开始往上翻看…… “学姐。” “你在吗？” “晚上我们一起吃个饭吧。” “国庆节我也不回家，如果你没有其他安排，那我们去旅游怎么样？我知道一个不错的地方。” “学姐为什么不回复我？” “好吧，你不回，我就当你答应了，晚上5点我在你宿舍楼外等你。” 第12章 猫咪咖啡馆 夏天蜷缩在床上，想了无数个拒绝的理由，但每次都在消息发出前删掉了文字。 为什么隔了近半个月又来找自己？ 成泽说会一直等，既像承诺，又像威胁，好像夏天不来，他定会在楼下等一夜，并且大声喊她的名字似的。 夏天不讨厌成泽，但是对于他身上独有的“中央空调”体质，也实在是喜欢不起来。 不怕你是暖男，就怕你谁都暖，没底线没原则，来者不拒。 衣柜里挂着一排衣服，每一套都是金妍帮她搭配好的，裤兜里有张纸条，上面写着这套衣服的颜色。 衣服被夏天扒拉来扒拉去，衣挂摩擦铁管的声音不仅刺耳，还消磨着她的耐性，最后衣柜门被砰的一声关上了。 为什么要挑衣服？见成泽还要打扮一番吗？ 于是她穿着一套宽松、略带几分慵懒的日系休闲装，顶着两天没洗的油头走出了宿舍。 想要知道成泽来没来，并不难。 眼前只有左前方那一小块范围内是带有色彩的，经过一场小雨的洗礼，草地变得更加油绿，看着让人心情舒畅。 草地前的木椅上横放着一把透明雨伞，地面一滩浅浅的水坑被从伞尖滴下的水珠荡起了一圈涟漪，涟漪散去，一个身材修长的身影渐渐从模糊到清晰。 成泽显得有些焦躁，不停地通过抽烟来让自己平静下来。 雨停了，没有风，他周围烟雾缭绕，不知是不是在夏天出来前，已经抽了一整盒。 成泽回头看到夏天时，眼中的焦躁与不安已消失无踪，他快速掐掉烟，拿起雨伞，走向了她。 他穿着一身黑色休闲装，很日系，头上戴着一个黑色发带，上面的白色logo夏天不认识，总不会是便宜货。 v领的黑色t恤衬托着成泽的皮肤超级白，锁骨半露半显，打招呼的时候，喉结也微微动了动。 夏天的视线下移，瞥见了在成泽的腰间，系着一个四方形蓝色碎花口袋。 好看的人穿什么都好看，随便一块破布点缀在身上，都是时尚。 “学姐，好久不见。”来到她跟前时，他压着嗓子说。 “人总是无法拒绝漂亮的东西，这是人性的弱点。”夏天在心里叹道。 她这辈子恐怕都无法忘记，这个犹如从日漫里走出来的男生，此刻是在等她。 两人一路无言，快走到学校门口时，小雨又开始淅淅沥沥地洒落，成泽撑开伞，往夏天身边略微靠了一下。 “雨都浇到你胳膊了。”夏天将雨伞往成泽那边推了推。 “没关系，是阵雨，很快就会停。”成泽的声音中带着喜悦，无法隐藏，“我以为你不会来见我。” “见与不见有什么区别，两年后我就毕业了。”夏天的态度依旧冷淡。 “你就是以这种不冷不热的态度拒绝石学长的？” “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路，不是吗？” “我们现在不就是走在同一条路上吗？” “唉，我们去哪儿？” “等下你就知道了。” 走了约15分钟，雨停了，成泽也停下脚步，收起雨伞，朝左边一家店铺扬了扬下巴：“到了。” 夏天没有意识到，已经在不知不觉中跟成泽走了这么远！ 进店后，一个黑影迅速从夏天脚底蹿过。 “啊——”夏天倏地躲到了成泽身后。 “怎么？你怕猫吗？” “猫？刚刚跑过去的是猫？” 成泽指向地面：“看。” 夏天慢慢从成泽身后走了出来，刚刚在她脚底乱窜的黑猫，此时正坐在他们前方舔着爪子。 另一只胖橘突然跑过来给了它一爪子，两只猫相互追打，片刻就不见了踪影。 “这里……”夏天指向凳子、餐桌、吧台…… 到处都被猫占领。 “cat cafe。” “真漂亮。” 猫咪是这里的主角，它们肆无忌惮地占领了客人的凳子、客人的腿、客人的餐桌以及他们盘里的美食。 “我猜你会喜欢，走吧，我朋友在那边。” “不只是我们……”夏天开始紧张起来。 “是我的发小。”成泽又回头补充了一句，“别紧张，他们人很好的。” “我没有紧张。”夏天盯着成泽的后背小声嘀咕，“不是，怎么看出我紧张了的……” “来了。”一头卷毛的男生先和成泽打招呼，“她是谁？” “她叫夏天。”成泽指着卷毛说，“我朋友李凯。” 李凯朝她眨了下眼睛。 “刘涛。” 刘涛看着年纪比他们都大，他朝夏天点头一笑。 “打游戏的这位是小胜。” “哦也！”小胜戴着眼睛，很瘦，抬头看夏天的时候有些对眼，“我叫小胜，战无不胜的胜。” 他将手机转过来给夏天看，夏天看不懂这是什么游戏，只看到了屏幕上方的“胜利”二字。 夏天挠了挠头说：“哦，厉害。” “他是职业玩家。”小胜旁边的女生说，“我叫赵飞，你可以叫我飞飞姐。” “坐吧。”成泽细心地帮夏天拉出座椅，“飞飞姐，夏天高我两界。” “是吗？看不出来呀。”赵飞略显惊讶。 “我22，大三了。”夏天坐下后说。 “生日小吗？”赵飞问她。 夏天点点头。 “难怪看着小。”赵飞呵呵笑着。 她的笑很暖，和成泽一样，很治愈。 突然，一只布偶猫蹿了上来，蹭着夏天的手背，夏天顺势挠着它的下巴。 布偶猫发出了阵阵呼噜声。 成泽点了两杯红豆奶茶后，对夏天说：“我去和店长打个招呼，很快回来。” 夏天点点头，她每时每刻都在提醒自己：不要多说话，不要试图去交朋友，也不要占别人便宜。 成泽走后，颜色随之消失，布偶猫的眼睛也失去了光彩。 眼镜低头继续打游戏，赵飞和夏天撸猫，李凯和刘涛背靠着椅子，双臂拢在胸前，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夏天。 他们的样子没有变。 李凯笑着问她：“你是阿泽的女朋友？” 夏天立刻否认：“不是。” 李凯稍稍歪了下头，继续问她：“那他为什么带你来见我们？” 夏天使劲揉了揉猫咪的脑袋，没有回答。 她怎么会知道成泽的心思？ 喵—— 猫咪似乎被她弄疼了，伸出爪子打了一下夏天的手背。 “抱歉。” 猫咪起身高傲地跳下了桌子，另一只黑猫随后跳了上来，在夏天手心里不停地闻着。 成泽就这样把她晾在这里，跟几个陌生人一起…… 手机屏幕被小胜敲得啪啪响，他低着头专注地打游戏，仍没有忘记插一嘴：“他不会带关系一般的人来见我们的。” 夏天通过撸猫来缓解紧张，这只黑猫很温顺。 赵飞突然笑着问夏天：“阿泽跟你表白了吗？” 表白！！！ 这话可太好笑了！ 夏天疯狂地摆手：“我们什么关系也没有，连好朋友都不算，前阵子他不小心弄坏了我的手机，我们才认识的。” “连朋友都不算？如果你们连朋友都不算，他怎么可能带你来呢？”赵飞说。 夏天不明白，他们不是成泽的发小吗？有什么特别的呢？ 这几个人的态度好像他们是某个拯救地球的神秘组织似的。 刘涛笑得比刚才温柔，他问：“手机好用吗？” 夏天点点头，下一秒忽然反应过来，忙问：“你是手机店……成泽的那位朋友？” 刘涛说：“嗯，他那天说要给很重要的人买手机。” 夏天说：“怎么会呢，那天是我们第一次说话。” 几人都停下手里的动作，均一脸疑惑地看着夏天。 被这些目光注视，夏天觉得很难为情：“我没有骗你们，我跟他接触不过几次，我们不熟。” 刘涛一手挠着下巴，十分困惑。 小胜对李凯说：“这就奇了怪了，你说阿泽说没说？” 李凯将手插进卷发里使劲挠了挠，摇头说：“不确定。” 赵飞耸耸肩，继续撸猫，说：“阿泽有自己的想法，也许时机没到，不过他既然把她带来了，想必没打算瞒着她。” “瞒我什么？”夏天在心里泛起了嘀咕。 小胜将手机放到桌子上，一手托着下巴说：“我觉得不是什么时机的事，人都带来了，定是告诉我们，他已经摆脱自闭，可以交女朋友了。” 夏天以为自己听错了，犹豫了一会儿才问他们：“成泽有自闭症吗？” 刘涛说：“还没到自闭症的范围内，不过也很接近了。” 想到他的言行举止，夏天摇头极力反驳：“他在学校里很受欢迎，对谁都挺温柔的，还特别爱笑。” 李凯轻叹了一口气说：“他在学校里一直是这样的状态吗？” 小胜的表情有些难过：“自从他爷爷死后，就没见他真正的笑过。” 李凯说：“也不是哦，我记得阿泽五岁那年……好像是圣诞节那天，他从教堂回来后，就笑得特别开心，接着就被领养了。” “什么！” “领养”二字突然轰入耳中，夏天惊得狠狠抓了一下猫咪的脖子。 喵—— 黑猫回头表示了一下愤怒，接着又懒洋洋地躺了下去。 刘涛、小胜、赵飞同时用责备的眼神看向李凯。 李凯倏地捂住了嘴。 夏天的手在猫咪的肚子上揉着，心思却早已飞离了这家cat cafe。 原来成泽是被父母抛弃的孩子。 所以他的眼眸中有时会流露出一股悲伤的情感来，也很怕自己会惹别人生气，不会拒绝别人，就是怕别人不再爱他、离开他。 典型的讨好型人格。 第13章 福利院里长大的孩子 夏天此时才反应过来，买手机那天，她说了一些话后，成泽的脸为什么会沉下来，又为什么说自己需要很多很多的爱。 还有那天在教室里，她说会讨厌成泽，之后就离开了，头都没回。 不敢想象，一个心灵如此脆弱的人，这些天是怎么挨过来的。 夏天的心在隐隐作痛，抱歉的话说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就这样压在心口，难受得不想呼吸。 “这么说……难道你们也是……” 他们是成泽的发小，那他们会不会也是孤儿？ “我们都是在福利院里长大的，这家店长最大，我最小。”小胜笑着说。 “抱歉。”就这样问了不该问的问题，夏天一脸愧疚。 直接问他们是不是孤儿，这就像摘下瞎子的眼镜，令对方难堪一样。 可成泽是孤儿这件事带给她的冲击力太大了，她完全忘记了言多必失的道理。 赵飞将小猫抱在怀里，笑眯眯地安慰她：“我们还是婴儿的时候就被送到福利院了，院长妈妈就是我们的妈妈，我们得到的爱并不比别人少，所以‘孤儿’并不是不能提及的词语，你别那么紧张。” 李凯表示认同：“比起某些在问题家庭中长大的孩子，我们还算幸运。” 是啊，只要是被爱包裹着长大，是不是亲生父母陪在身边，又有什么关系呢？ 夏天一时好羡慕他们。 “对了，那张飞……也是……”夏天又问。 几人点点头。 “提到大飞我才想起来，他去哪儿了？怎么还没来？”刘涛问大家。 “他去火车站接苗苗了。”赵飞将猫咪放到桌子上，看了一下时间，“咦，应该到了呀，不会是火车晚点了吧。” 小胜羡慕地说：“真羡慕苗苗和阿泽，被那么好的家庭领养。” 刘涛说：“苗苗好像快结婚了。” 赵飞扬起眉毛说：“这么小就结婚？” 刘涛说：“23岁不小了，在农村的话，孩子都能打酱油了。” 这时，成泽回来了。 “你们聊得开心吗？” 几人冲他笑笑，赵飞接着撸猫，小胜继续低头打游戏。 李凯问他：“怎么跟大壮聊那么久？” 成泽说：“我来学校这么长时间了，还是第一次来这里。” 几人纷纷表示不满。 “太过分了。” “他为了你才来这里开店。” “我要是他，就狠揍你一拳。” “谁让我是团宠呢。”成泽得意地笑了，随后，他的目光迫不及待地转向夏天。 “喜欢这里吧？” 夏天点点头，这些猫都好可爱。 “我的朋友都很好相处吧？” “嗯。”夏天尽量表现得跟之前一样。 夏天想，成泽就算是孤儿，如今也是个富二代，过着多少人都羡慕嫉妒恨的日子，好像完全没必要觉得他可怜。 成泽伸手和夏天一起撸这只黑猫，黑猫的呼噜声越来越大。 “喔喔喔，你们都到了。”身后传来一个男孩子的声音。 夏天没回头，听声音就知道那是张飞。 “大飞。” “哎呦，带了两个美女来呀。” “你又长高了。” 大飞身后跟着成筱兰和一个很文静的女孩子。 成筱兰依旧打扮时尚，那背包的logo也是夏天望尘莫及的。 另一个女孩子穿得很淑女，举止也很文雅，应该就是他们刚才说的苗苗。 夏天很后悔没有洗头就出来了，在她们面前显得自己特别邋遢。 “飞飞姐，我都成年了，不会再长高了。”张飞一一瞧过他们后，惊讶地发现夏天也在这里，“你……你是被阿泽带来的？” 知道了别人的秘密，夏天心里始终不太舒服，她的反应有些木讷。 “嗯。” “呦，你也在啊，你不是说跟阿泽不熟吗？”成筱兰的语气中充满了挑衅的味道。 “我想让学姐认识下我的朋友。”成泽指向苗苗，“她是苗苗，小时候经常偷偷去厨房给我拿苹果吃，为此没少挨王妈妈训。” 看来成泽早就猜到他们会告诉夏天他是孤儿这件事，又或许都在他的安排之中。 苗苗笑起来特别可爱，脸颊两边各一个小梨涡，她说：“你喜欢啊，挨训也值了，你好，我叫白苗苗。” 夏天想不通，这么可爱的孩子，父母怎么就忍心将他们扔掉。 “我叫夏天。” “夏天！真的会有人将季节当做名字，你是在夏天出生的？” “不是，我是在深秋出生的。” “如果你爸爸姓秋，你就要叫秋天了。” 或许吧。 “为什么选在这里见面，猫毛满天飞。”成筱兰的手在鼻子前不停地扇。 赵飞怪声怪气地说：“不知道你会跟来，早知道就选在米其林餐厅见面了。” 成筱兰歪头回敬了一句：“现在去也来得及。” 看来大部分女生都受不了成筱兰的性格。 这时，苗苗快速拿出一沓喜帖，一一发给了他们。 “哇，真的要结婚？” “恭喜恭喜。” 火药味被红红的喜帖吹散，赵飞偷偷抹了一下眼泪。 苗苗也眼中含泪地说：“你们都要来啊。” “一定。” “必须到啊。” “12月25日，圣诞节结婚？”成泽仔细看过喜帖后说。 “嗯，你可以带好朋友一起来。”苗苗暗指夏天。 “好。”成泽明白她眼中的意思，笑得灿烂。 “带我去啊。”成筱兰说。 “我带你去，12月末应该考完试了，咱们就当旅行了，想想就开心。”张飞眼含爱意。 “啊——”成筱兰忽然尖叫着起身，并用背包打跑了刚跳到她腿上的猫，“我的包——我的包——3万多呢——” 赵飞狠狠白了她一眼。 白苗苗关心地问她：“被抓坏了吗？” 成筱兰一脸嫌弃地说：“好几道印字呢，烦死了，我去洗手间。” 白苗苗问她：“用不用我陪你？” 成筱兰不耐烦地回道：“不用。” 夏天刚刚喝了很多奶茶，此时也想去洗手间了，可她不想跟成筱兰碰面，只好悄悄忍着。 成筱兰去了半天也没回来，夏天有些坐不住了。 成泽轻轻摇了摇她跟前的奶茶，就明白了。 “我想去洗手间，学姐你呢，要去吗？”成泽问她。 “去。”夏天实在忍不住了。 进入洗手间后，夏天发现成筱兰正站在洗手盆前打电话。 “有几道印子不明显，可这是我新买的包，今天刚背，买不到了，这款要提前预订，倒霉死了……好了……先不说了……”她透过镜子看到了走进来的夏天，就挂断了电话。 夏天在马桶上坐了很久才出来，门外脚步声不断，她以为成筱兰早就走了，没想到出来的时候，却见成筱兰笔直地站在原地。 “故意等我出来的吗？”夏天心想。 她忐忑不安地走到洗手盆前洗手。 “拉肚子了？”成筱兰问她。 夏天摇了摇头。 “学姐，你头发都粘一起了，是买不起洗发水吗？”成筱兰讥诮地问。 夏天没理她，烘干手后就想离开。 “你喜欢阿泽吗？”成筱兰突然拦住了她的去路。 “不喜欢。”夏天厌烦地抬起头，接着吓得“啊”一声向后退了好几步。 背后冰冷的大理石猛地刺激了夏天一下，她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每一个毛孔似乎都在吸收这份冰冷和恐惧。 成筱兰冷笑了一声：“干嘛，你见到鬼了？” 你比鬼还要可怕。 成筱兰的头变成了死神，骷髅头外罩着宽大的黑色帽子，上方悬着一把冒着寒光的细长镰刀，仿佛随时都能朝夏天挥过来。 成泽听到夏天的叫声后，不顾身份，迅速冲进了女洗手间。 他先见到了吓得不轻的夏天，然后是站在她对面的成筱兰。 夏天脸色煞白，捂着胸口像看怪物一样看着成筱兰，成泽走近时，夏天浑身哆嗦了下，眼中流露出的恐惧惊得成泽一震。 成泽回头怒斥成筱兰：“你对她做什么了？” 成筱兰感到莫名其妙，自己明明站在那里什么也没干。 “我就站在这里，连动都没动一下。” 成泽自是不信：“那她怎么会吓成这样？你一直拦着不让她出来吗？” 成筱兰气得瞪圆了眼睛大声喊道：“你胡说什么呢？等等……你一直站在洗手间门口等她？” “不行吗？” “你喜欢她？” “不行吗？” “别忘了你的身份，爷爷遗嘱里说得很明白……” “那点儿分红吗？我还真不稀罕，谁爱要就拿去。” 趁两人争吵之际，夏天快速跑了出去。 她很确定，这是她这辈子跑得最快的一次，一直跑到两条腿发酸，气喘不上来，才渐渐放慢脚步。 夏天见过最可怕的样子，就是着火的骷髅头，可与刚刚成筱兰变成的恐怖样子相比，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镰刀死神！ 我的天！ 夏天呆坐在被雨水浸过、潮湿又冰冷的石阶上，怎么也想不通，什么仇什么怨，能让对方这么恨自己。 仅仅是因为成泽吗？ 成泽是被领养的，所以成筱兰完全可以和这个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堂弟在一起。 谁来阻止，就毁掉谁。 夏天脑中闪过无数个自己正被校园暴力摧残的场景，扯头发、撕衣服、扇耳光…… 她痛哭流涕，不停地求饶…… 忽然一个蓝眼睛男生打跑了施暴者，将她扶了起来。 “学姐。” 夏天回过神来，见成泽单膝跪在她跟前，正担忧地看着她。 “别怕，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的。” 成泽眼眸闪烁，嘴角挂着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的微笑。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怎么可能还像处在青春期、无视法律的孩子一样用拳头解决事情？ 死神带来的恐惧感渐渐从夏天心口散去。 第14章 执着的你 “还好我每天都有跑步，不然真追不上你。”成泽坐到了夏天身边。 “你去陪你朋友吧。” “大飞会带他们去酒店的。” “你为什么要找我来？” “想让你见见他们，仅此而已。” “我不想走进你的圈子。” “可我想让学姐走进来。” “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做不了朋友，也做不了……” ——恋人。 “学姐眼中的世界，是什么样子的呢？”成泽认真地问她。 没有色彩，只有黑白灰。 夏天问：“好奇吗？” 成泽说：“就是想知道。” 夏天笃定地说：“知道后，你是不会想走进来的，即使走进来了，也会后悔，也会离开。” 成泽说：“不试试看怎么知道呢？” 夏天说：“不用试也知道结果吧，况且面对困境，男人往往是最先离开的那个，不是吗？” 片刻的沉默后，成泽黯然地回答：“是。” 之后，成泽安静了好久都没有说话。 这世上的任何一种感情都会变，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都不会永远的存在，既然最终要面对分别，那为什么还要开始？ 夏天站了起来，屁股后面都被水洇湿了，因为是晚上，所以不会有人在意黑裤子上的一团水渍。 “跟你待在一起，会引来别人的嫉妒和敌意，这不是我想要的，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夏天走后，成泽收到一个红包，是夏天发来的。 成泽盯着红包的金额喃喃道：“给了我1700，那你下个月怎么生活？” 回到宿舍，打开灯，夏天才真正的松了口气。 成泽已经收了红包，这下与他是真的结束了。 没曾想，刚洗完澡躺到床上，大白就发来一条消息：“还没睡吧？” 这不是情侣间才会问候的话吗？ 删掉他。 看到“删除好友”四个字的时候，夏天犹豫了。 不幸的童年需要用一生去治愈，成泽现在虽然是个衣食无忧的富二代，可他也是个被亲生父母抛弃的孤儿，如果做得太决绝…… 大白就这样幸运的留在了夏天的通讯录里。 “嗯。” 夏天刚回话，就看到对方的状态，是正在输入。 “学姐既然不想我走进你的世界，当初为什么要偷偷跟着我？还故意被我看到，你是想引起我的关注吗？如果是，学姐好像成功了呢。” “抱歉，一时需要大量的多巴胺，就头脑发昏当了跟踪狂。” 大白发来了十个捂着嘴的笑脸。 “刚才在想事情，没有送你回来，抱歉。” “不需要道歉，遍地是监控，治安好得很。” 一百个捂着嘴的笑脸霸占了屏幕。 夏天扑哧一笑，她自己都没发觉，跟成泽聊天会是这么愉快。 “怎么办？才刚分开一会儿，我就开始想你了。” 这话未免暧昧过头了。 笑容渐渐在夏天脸上凝固，这种关系太危险，必须斩断。 “我不需要男朋友。” “看来学姐被男人抛弃过。” “看来你选择心理学，是为了挖别人的过去。” “那学姐为什么选择心理学？” 两人都专注地盯着手机屏幕，一个在思考要不要如实回答，另一个在焦急地等着答案。 夏天其实是挺怕对别人敞开心扉的，因为有时候真心不一定能换来真心，也可能换来嘲笑背叛，还有更多的失望和后期延绵不绝的痛苦。 对方的状态始终是正在输入，却没有任何消息发过来，大白似乎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夏天，他在等她的回答。 “为了医治自己。”夏天诚实地说出了当初选择心理学的真正目的。 “我也是。”大白回道。 两颗受伤的心碰到一起，更容易彼此取暖吗？ 也许截然相反，不幸的童年会让一个人变得异常敏感、脾气暴躁，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也可能成为导火索，将看似牢固的感情烧为灰烬。 虽然成泽看上去阳光乐观，但他也许至今都没有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当初跟在成泽身边偷拍偷看的人不少，他怎么就单单记住了平凡的夏天？ 不可否认，这小子的性格有些执拗，不管夏天把话说得多绝，蛰伏一段时间后，他还是会像个狗皮膏药一样粘过来。 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治愈又撩人的微笑，一次次地摧毁着夏天要跟他断绝往来的决心。 “学姐，好久不见。” “学姐，黄金周过得怎么样？” “我和发小一起去了托马斯庄园，你没能一起来真可惜，下个周天我们两个一起去怎么样？” “学姐为什么不回我微信呢？” “学姐要去图书馆吗？我正打算去呢，一起呀。” “学姐你等等我啊。” 夏天蜷缩在图书馆里的老地方（不知是谁在角落里放了几个厚厚的坐垫）唉声叹气。 “哎呦，小小年纪怎么唉声叹气的？” 张飞的声音！ 夏天慌忙抬起头，并第一时间捋了捋乱糟糟的头发。 “没有，就是……中午太困了。” 张飞坐到了软软的垫子上，称赞道：“真柔软，我怎么没想到买几个垫子来。” “不是你放的？” “不是呀。” 嗡嗡—— 大白：“学姐，送你的软垫喜欢吗？” 夏天四下观看，图书馆里到处都是灰蒙蒙的。 成泽总不会躲在某处，拿着望远镜偷看她吧？ 张飞伸脖子瞧了一眼她的手机，笑着说：“原来是阿泽买给你的。” 夏天问他：“是你告诉他我经常坐在这里看书的？” 张飞摇了摇头：“没有，我在这里遇到你的事情都没跟他说过。” 难道成泽也曾像她一样，偷偷地跟在她身后？ 不会的，如果是那样，那么她的周围肯定不会是灰暗无边的…… 忽然有什么东西狠刺了夏天的心房一下，一些难以解释的怪事渐渐在脑中有了答案。 那次在教室跟成泽分开后，她基本都是独来独往，偶尔有彩色的世界突然降临时，她都会停下来，四处寻找成泽的身影，却没见到。 夏天还曾天真的以为，这是自己的眼睛即将要恢复的前兆，却不知，这一切都是因为成泽。 只要没课，成泽就会在很早的时候去夏天的宿舍楼外等她，默默地看着她去食堂，吃简单的早餐，然后泡在图书馆里一天，有时候连晚饭都不吃，就直接回宿舍。 好几次，成泽都想将手里的饭团和煎饺送到她跟前。 可是成泽发现，只要他离夏天近些，她马上就会四处张望，像是在寻找自己。 许是做贼心虚，成泽的爱心餐不仅没送出去，还不得不在跟踪的时候，与她拉开距离。 “她后背长眼睛了吗？”成泽百思不得其解，最终从金妍那里得知夏天黄金周会留在学校，才下定决心结束这阵子的无脑跟踪行为。 夏天皱眉长吁了一口气，看着地上几个厚厚的卡通坐垫，无奈地问张飞：“他为什么非要缠着我呢？我的样子看起来像个好骗的傻子吗？” 张飞抱着双臂歪头打量了夏天一番，他搞不懂眼前这个女生的思维怎么那么特别。 “别人想跟你交朋友，你却认为对方要骗你、耍你，学姐这是有被害妄想症吗？还是已经自卑到骨子里去了？” 可能两样都是。 夏天慢慢坐到厚垫子上，无奈地回了一句：“我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就好像婆罗门和首陀罗，王爷和女奴。” 张飞坐到她身边，一手托着下巴说：“这比喻可不对。” 夏天轻蔑地笑了一下，说：“有什么不对。” 张飞有些恼了：“听这话的意思，好像你低人一等，不配和阿泽做朋友似的。” “本来就不配。” “学姐，你这话说得可就没意思了，在你眼中，人还分三六九等吗？这么说的话，我们这些没爹没娘的野孩子……” 两人都用最小的声音反驳，气势却一点也不输给对方。 “我没说你是野孩子，我没这个意思，再说，我也不是在幸福家庭里长大的孩子……” 继续说下去也没意思，你的痛苦过往在别人眼中是闲话，也是笑话，夏天气愤地收拾东西准备离开。 张飞拦在她身前说：“先别走，我差点忘了正事，上次阿泽带你去的那家咖啡店，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就是，喜不喜欢那里的氛围。” “还好。” 哪里是还好，明明是特别喜欢，喜欢那里的猫，那里的宁静，就连撸猫的客人都是温柔到骨子里的。 “那要不要考虑过去打工，大壮哥要招一个小时工，周一到周五晚6点到9点，周六周天早8点到晚8点，一个月1500，干得好下个月就涨300。” 夏天心动了，生活费大部分都给了成泽，手里的钱已经撑不过几天了，本来也打算找个小时工做的。 “想去的话，晚上就直接过去吧，那里的客人基本就是喝杯咖啡、奶茶，然后点些小零食喂猫，没有事多的。” 张飞临走前又叮嘱道：“拜托你对阿泽态度好点，总是一副厌烦的样子，是个人都会伤心的。” “我……哪有？”夏天的反驳毫无底气。 “呵，刚刚可吓死人了。”张飞笑了笑，表示自己没有责怪她的意思，就背着包走了。 如果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一面会移动的镜子，这世上的争吵大概会少很多吧。 人们永远无法知道，自己皱眉瞪眼时的样子，到底有多难看，又有多伤人。 成泽面对夏天的冷漠，始终没有表现出来伤心或失落，可是刚刚张飞的话里明确告知夏天，成泽是会伤心的，只是没有在她面前展露出来罢了。 毕了业大家就各奔东西了，夏天不想开始一段无疾而终的感情，也不想成为全学校女生的公敌，并没有真的讨厌成泽，想到他会因为自己的态度而难过，夏天懊悔万分。 她用双手使劲揉了揉脸颊，真希望能赶快毕业，逃到人少又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地方。 第15章 第一次打工 这家名为“夏目”的cat cafe离学校不算远，步行大约15分钟就到了。 刚推开门，店里的猫就开始喵喵地叫。 “欢迎光临。”服务员看起来年龄不大，好像也是个学生。 “我……我是来找老板的。” 夏天最终能走进这家店，也是鼓起了十二分的勇气，她怕老板不会雇佣她，也怕跟同事处不好，更怕遇到挑剔的顾客。 可就要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现在必须要逼自己一次。 “这边。”服务员用脚轻轻赶走几只猫，笑着领夏天去见大壮。 大壮看着比刘涛还大，25岁左右的年纪，留着很短的寸头，他穿着迷彩背心，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银链，身体很结实，皮肤被晒成了健康的古铜色，脸部线条硬朗，眼睛又大又圆，深邃有神。 很难想象这样的“硬汉”会是这家猫咖的老板。 大壮在夏天开口前，先递给了她一杯咖啡。 “尝尝看。” “挺好喝的。” 其实夏天只喝了一小口。 大壮夺过她的咖啡杯，开始拉花。 “不好喝就说不好喝，别为了讨好我就说违心的话。” 咖啡杯被重新递回，上面飘着一个白色爱心。 看着她喝完，大壮用白毛巾擦了擦手说：“这里的工作很简单，唯一的要求就是别虐待猫，小米你带带她。” 这就算应聘成功了？ 夏天有些疑惑：“那个……” 大壮低头继续忙自己手里的活，头也懒得抬：“工资给你日结。” 小米拿给夏天一套工作服和一个围裙，围裙上绣着一只可爱的猫咪。 “这个是之前的服务员穿过的，我都洗干净了，你穿着不瘦吧？” “还好。” “我先教你认猫。” 小米指着猫咪挨个说它们的名字，有花纹的猫还比较好认，可是纯色的猫就没法辨认了，它们在夏天眼中都是清一色的灰，唯一的区别就是深灰和浅灰。 “猫咪在这里上厕所，铲屎要勤，不然会有味道，盒里的猫砂少了也要及时倒满，这些小家伙爱干净。这里是猫窝，要在关店前把它们关进笼子里，猫粮就往这几个碗里倒就行，它们饿了就自己过来吃了。” 小米是个温柔爱笑的姑娘，夏天暗自庆幸，人生中的第一份工作，没有勾心斗角。 5点以后，客人渐渐多了起来，大部分都是点杯咖啡，或者奶茶，然后就是看书、撸猫。 服务员的工作比想象中要轻松，夏天站得很直，时刻注意着门口，准备迎接即将进门的客人。 小米拿着一本书走到她身边，小声说：“别这么紧张，放松些，客人不需要咱们的时候，咱们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看书也行，玩手机也行，不过记得要静音。” 夏天点点头，心想，这份工作跟玩儿差不多。 晚上快关店的时候，小米将猫咪挨个放进了笼子里，夏天看得云里雾里，连带花纹的猫都无法认清谁是谁了。 “每个猫窝里的味道不同，要是放错了，它们能闹一宿。”小米说完就戴上手套铲屎去了。 “夏天过来。”大壮站在吧台里招呼她。 夏天见他脸上没个笑模样，以为是自己哪里做得不好，要挨训了。 “加个微信。”大壮说。 “哦。”夏天慢吞吞地扫了他的名片，不明白为什么老板要加员工的微信。 “工资给你发过去了，换身衣服下班吧。”大壮边擦吧台边说。 红包金额是60，跟张飞说得不一样啊。 “一天60吗？还是日结？”夏天怯懦地问。 “怎么？嫌少？”大壮抬眼疑惑地问她。 “不是，张飞说……” “我的店，我说得算。”大壮嘿嘿一笑，露出了雪白的牙齿，“快走吧，门外的人都等急了。” 门外的人？ 夏天带着疑惑走出了店门，一声口哨紧接着响起。 成泽坐在店前的木椅上，周围烟雾缭绕，像是刚刚猛抽过一盒烟似的。 “学姐，下班了吗？”成泽站起来走到夏天跟前，足足高了她一头。 路灯散发出微黄的光芒，映着成泽精致的脸庞，温柔的眼眸像是寒冬里一团温暖的火。 “下班了。”夏天慢慢伸出手碰了一下成泽的脸，冷冰冰的，“你在这里等了多久？” 成泽怔怔地看着夏天的手朝自己伸过来，在碰到脸颊的时候猝不及防地抖了一下，他嘴唇打着颤说：“没，没多久，学姐千万不要有负担，我想在这里等你，一切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夏天想到这样温柔的男生，会因为自己的恶劣态度暗自悲伤，愧疚感就不受控制地一波又一波地往心口上涌。 “多谢你给我介绍这份工作。”聪明的夏天怎么会不知道，这都是成泽的安排。 “啊……”成泽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不收学姐的钱，学姐心里会不舒服吧？可我又担心你的生活费，所以就拜托了大壮哥。学姐，我想跟你平等的、没有负担的交往。” 交往！ 夏天蹭地后退了一步。 成泽眯眼笑得很开心，虎牙都露了出来。 “你为什么要开我玩笑呢？”看着成泽的坏笑，夏天鼓着腮帮子气愤地问他。 “开玩笑？学姐为什么认为我是在跟你开玩笑？”成泽歪头俯视夏天。 他想过夏天不喜欢自己的原因，也许是因为年龄，或者因为性格，又或者是他这类的男生不是她的菜，可他从没想到自己的一往情深竟然被她看做是玩笑。 “王子不会爱上灰姑娘，总裁也不会爱上小职员，我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脸皮……”夏天顿了顿，伤人的话被生生咽了下去。 “这段时间我脸皮是挺厚的。”成泽摸了摸自己的脸，“我没那么高贵，不是什么王子，只是一个被母亲抛弃——长得还算可以的孤儿，被领养也是因为……” 卷帘门哗啦啦落下的声音传来…… “还没走？”大壮锁上门，问成泽。 “哥，这就回学校。”成泽笑着说。 他随时都能藏住自己的悲伤，将温柔的笑脸展示给别人。 “呀，校草！”小米蹦蹦跳跳到成泽跟前，迅速拿出了手机，“加个微信呗，上次你走得太急，我都没来得及加你。” “好。” 夏天见他们二人笑嘻嘻的，心里莫名感到一丝不快。 果然是货真价实的‘中央空调’，夏天心想。 “帅哥也要回学校吗？一起呀。”小米很不识趣地说。 “小米过来，我跟你交代一下明天的……”大壮将小米叫了过去，并对成泽眨了下眼。 成泽微笑着点点头表示感谢。 两人在回宿舍的路上，又迎来了不少羡慕嫉妒恨的目光。 夏天戴上口罩，始终低着头。 “学姐，我明天可以来找你吃早饭吗？”到了宿舍楼门口，成泽小心翼翼地问。 “我说不可以，你还是会来的吧。” “会。”成泽笑着朝她摆摆手，“快进去吧，学姐明天见。” “天儿姐，你约会去了吗？”夏天刚进门，金妍就问她。 “跟校草约会吗？”羊羊问。 “我打工去了。”夏天放下帆布包，疲惫地爬上了床，“我们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成泽送你回来的？”小倩问。 “嗯。” “天姐儿，厉害啊，不声不响就抓住了校草的心。”金妍朝她竖起了大拇指。 看来她和成泽之间，已经被传成了各种版本的“灰姑娘”。 “我不大希望你和成泽在一起。”金妍一改态度，“天姐儿，我退社了。” “为什么？你不是挺喜欢成泽的吗？”夏天没想到表妹这么快就放弃了，难道是因为自己？ “妍妍，我跟他什么关系都没有。” “不是因为你，在社里的那几天，我发现他就是一个来者不拒的烂好人，对所有女生都好温柔，这么没原则，日后哪个女朋友能受得了？”金妍说。 “所以说长得好看的，都是花花公子。”羊羊和小倩均表示认同。 熄灯后，夏天反复想着她们刚刚说的话。 忽然，大白发来一条消息：“学姐，今天工作顺利吗？可有遇到什么问题？” 夏天迅速回道：“猫太多，不好认。” 对方发来一串笑脸。 夏天也傻呵呵地跟着笑。 “抱歉，我以后会注意讲话的分寸，不会再让学姐感到难堪了。” “嗯。” “那我们能成为朋友吗？” “嗯。” 足足过了有十分钟，大白都没有再发信息过来。 睡觉了？ 还是因为回了一个“嗯”字显得太敷衍，生气了？ 手机被夏天锁了开，开了又锁…… 关了灯的宿舍静悄悄，舍友都睡了，只有夏天专注地盯着微信，等着大白的消息。 屏幕上方的时间跳到了10点30，突然，对方的状态变成了“正在输入”。 夏天握紧手机，屏住呼吸，焦急地等待着屏幕上即将跳出的字符。 “刚才在跟香香讨论社团活动，抱歉，让你久等了。” “学姐你睡了吗？” “那，明天见。” 夏天不敢回，怕成泽知道自己一直在等他。 盯着屏幕良久，才关掉微信，将手机塞到了枕头下。 “天儿姐，你在哪里打工呀？”第二天在食堂吃晚饭的时候，金妍问夏天。 “就在离学校不远的一家咖啡店里。”夏天说。 “累不累？”金妍问。 “还行，咖啡店里都是猫。”夏天说。 “等下我不去图书馆了，陪你一起去行吗？”金妍眯着眼睛，撒娇地求道。 “行呀。”有表妹陪着，夏天求之不得。 第16章 对不起，我笑了 入了秋，人们不会觉得天气有多冷，叶子却在悄悄地变黄，它们借着风的力量，不打扰任何人，安静地飘落。 金妍挽着夏天的胳膊，一脚深一脚浅地踩在落叶蒲成的黄金大道上。 “我最喜欢秋天了，对了天儿姐，你能出来打工，可真是吓了我一跳，本来我还担心害怕社交的你，毕业以后不会工作，也不会结婚生娃呢，唉，看来是我多虑了。” 夏天腼腆一笑，她也不想打工，如果可以，她想宅在家里一辈子，可是人要吃饭，要活着，有些事，不得不做，做着做着，也就慢慢适应了。 “到了。”夏天停下脚步，指向一家店铺。 “夏目！”金妍松开夏天的胳膊，蹦蹦跳跳地推门进去了。 店里客人不多，夏天换好衣服出来的时候，金妍已经抱着一只猫和大壮聊上了。 喵—— 挖煤的小黑轻声走过来蹭着夏天的小腿。 “你饿了吗？”夏天将它抱到猫窝前面。 碗里的猫粮满满的，它低头闻了闻，并没有进食。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夏天挠了一下它的脖子，紧接着摸到了一个细脖圈，脖圈上挂着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它的名字和品种。 夏天放下小黑，又抱起一只蓝胖子，它的脖子上也挂着脖圈。 “那是阿泽一早来我这里给它们弄的。”大壮对正在挨个抓猫的夏天说。 “哦。”夏天想到了昨晚自己告诉成泽猫不好认的事，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给所有猫都戴上了脖圈。 “天儿姐，大壮是退伍军人，兵哥哥呀。”金妍一点不见外，跷着二郎腿喝着免费的咖啡，“你父母真舍得让你去军营里吃苦？” 夏天：“……” 她快步走向金妍，想阻止她继续说下去。 “我是孤儿，在福利院里长大的。”大壮一点不介意，“夏天过来，尝尝这款。” 他把一杯拉出枫叶花的咖啡放在了吧台上。 这时，门口的铃铛响了。 成泽和张飞、成筱兰先后走了进来。 “大壮哥没有欺负新员工吧？”张飞笑着问夏天。 夏天摇了摇头，怎么会呢？ “学姐。”成筱兰也礼貌地和夏天打招呼，看不出她脸上的喜恶。 两人先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成泽没有跟过去，走到夏天跟前笑着说：“学姐这么早就来了，别忘了管大壮哥要加班费。” 夏天说：“早了十分钟而已。” 成泽说：“这周天我们社在礼堂有表演，学姐来呗，我穿汉服给你看。” 夏天说：“周天我要上班。” 成泽笑笑，就去找张飞他们了。 快下班的时候，夏天发现金妍和张飞聊得火热，成泽一直在撸猫，成筱兰始终微皱着眉头，似乎待在这里的每一秒都令她难以忍受。 大壮端着两杯咖啡招呼小米和夏天：“都没客人了，过来喝杯咖啡。” 小米兴奋地先跑过去坐到了成泽身边，成筱兰的眼神都要吃人了。 “天儿姐，我决定加入张飞的围棋社。”金妍说。 “你会下围棋吗？”金妍的想法总是能把夏天吓一跳。 “张飞说他教我。”金妍说。 “包在我身上。”张飞点点头。 “可咱们都大三了，要学习要考证，下学期还要实习，你有那么多时间学围棋吗？可别因为一时兴起，荒废了……” “毕业还早着呢，再说我还没正经地谈过恋爱呢，张飞说他们社团里都是高智商帅哥，我怎么也要在毕业前抓住一个。”金妍说。 “抓住了又怎样，毕业了还是会分开啊。”夏天劝她。 “分就分呗，总比没谈过好，姐你也赶紧恋爱吧。”金妍说。 “我？我是不会恋爱的。”夏天抿了一口咖啡，轻轻摇头。 没人发现成泽撸猫的手停住了，情绪似乎马上就要失控，展露在那个他最怕让她看到的人的面前。 “为什么？”成筱兰瞥了一眼成泽，忙问夏天。 “我不会开始一段注定会分离的恋情。” 夏天这话，一是想打消成筱兰对自己的敌意，二也是想让成泽有个心理准备，不管他是不是想和她有更进一步的发展，最好就此止步。 “看来学姐对另一半的要求很高，那学姐也不能接受姐弟恋吧？”成筱兰这问题的意图太明显了。 “当然不能。”夏天立刻回答。 她的父母就是女大男小，她曾在失眠的夜里不只一次听到从楼下传来的父母的争吵声。 母亲骂父亲窝囊，没本事。 父亲说母亲什么都要管，不管他干什么都看不顺眼。 离婚更是常常被两人挂在嘴上，那个时候的夏天很怕他们真的离婚，母亲只疼爱大哥，她和二哥难免会跟着父亲，想到自己会有一个后妈，夏天蒙着被子吓得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大声。 “哈哈哈哈。”成泽突然笑了。 他手掌下的猫咪倏地跳下了桌子。 成泽很想忍住笑，他用手捂着嘴尽量不发出声来，憋得脸都有些发红了。 笑声断断续续，突然在一瞬间失控。 成泽笑得很诡异，他眼中溢着哀伤，条条血丝分裂了眼白，嘴角恨不得咧到耳根，这完全看不出他有多开心，反而有些痛苦，就像是控制不住自己非要做出狂笑的表情一样。 “阿泽你至于吗？真让我瞧不起你。”成筱兰的目光喷着火带着刺，锋芒转向夏天，“都是你惹的，满意了？” 夏天吓得像个木头人一样坐在椅子上不敢动，撞上成泽目光的时候，他的瞳孔里映着一张如看到怪物般的惊愕脸庞。 “学姐……请你……快走……”成泽似笑非笑地说，声音宛若半夜三更从古宅里传出的鬼嚎。 大壮和张飞同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大壮对小米说：“小米先下班吧。” 小米问也没问一句，匆忙收拾东西离开了。 张飞将夏天和金妍拽起，推着她们往外走：“先回去吧，这里交给我们。” 金妍不放心地问他：“他怎么了？要不要打120？” 夏天盯着成泽的后背说：“我还没换衣服呢，还有我的包。” 张飞不容分说将她们推出门外：“不用打120，包和衣服晚些时候我给你送回去，妍妍等我电话。” 金妍忙说：“好，那你快进去吧。” 两人在回学校的路上都没怎么说话，晚上10点前金妍接到张飞的电话，下楼拿回了夏天的包和衣服。 这晚金妍出奇的安静，刷牙洗脸敷面膜，然后躺床上刷了一会儿视频才睡。 夏天等到11点多，也没等来大白的一条消息。 第二天夏天在听讲的时候都是心不在焉的，她很担心成泽，晚上吃过晚饭后，就迫不及待地奔向了咖啡馆。 大壮懒洋洋地抬头，发现是她，笑了一下后问她：“今天这么早？” “嗯。”夏天环顾四周，店里只有一个客人，成泽没来。 接下来的几天，不仅见不到成泽的人，更是连一条消息都没有，他仿佛人间蒸发了一般。 金妍问过张飞，张飞也是笑笑不说。 夏天几次想开口问大壮，成泽到底怎么样了，却犹犹豫豫始终没有开口，大壮比她更能忍，你不问，我便不说。 周六晚下班的时候，大壮给夏天发完工资，抱着双臂笑呵呵地说：“明天我有事，关店一天，你和小米不用来了。” 小米早就将那天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她开心地问：“那工资照发吗？” “做梦呐。”大壮拧眉说道。 “老板再见。”虽然这份工作不累，不过夏天还是觉得自己的时间被分割出了一大半，经常觉得心累，身体也累。 想到会有一天的休假，夏天快步赶回宿舍，打算第二天在床上懒一天。 上到3楼，夏天忽然发现有个女生正在敲她宿舍的门。 “拜托，你们小点儿声呀。” 夏天站在楼梯口，一直等到那个女生得到金妍的回应，回到自己的宿舍并关上门，她才继续往前走。 在门外就听到了从里面传出的吵闹声，难怪“邻居”会抗议。 推开门，三个小仙女甩着长袖子扑了上来…… “你们这是……” 金妍、羊羊、小倩都穿着汉服摆娇滴滴的姿势给她看。 羊羊问夏天：“好看不？” 夏天点点头说：“好看，都好看。” 她哪里看得到衣服的颜色？ 不过每件汉服的衣料做工精细，轻薄飘逸，花朵以及祥云的刺绣精妙又灵动，想必也是极美极美的颜色。 三个女生头戴假发，手持团扇，不停地转圈圈，6米大摆像盛开的花朵一般娇艳。 若是成泽在这里，夏天眼前的一幕，想必就是李白诗中所说的“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了吧。 “你们这是从哪儿弄来的汉服呀？”夏天忽然发现自己的书桌上也放着一套，“这不会是给我的吧？” “是呀，快穿上看看。” “不要，我穿这个干嘛？” “这些衣服是张飞送来的，古筝社明天有演出，他邀我们一起去呢。” “张飞不是围棋社的吗？” “围棋社也被邀请参加演出了呀，穿汉服下围棋的帅哥，妈呀，我想穿越。” 夏天低头扑哧一笑，真希望金妍的开朗性格能分自己一半，如果自己不那么闷，再勇敢一点，大概会讨不少人喜欢。 “我明天休息，我要躺一天。” “姐呀，听说前前前任社长，就是那个……现在任哪个学校的老师来着……反正就是吹笛子特别厉害的前辈，也会来助演呢。” “不去，打工真的好累，你们也别闹了，早点睡吧，邻居都抗议了。” 第17章 鼓瑟吹笙 周一到周五即使有闹钟的提醒，人们还是能在关掉闹钟后继续昏睡5分钟。 可最奇怪的是明明关掉了闹钟，却大都能在那个点儿准时醒来，之后不管怎么努力，也无法继续入睡。 强行睡的一个回笼觉，令夏天的头沉重无比，中午去食堂买了两个包子后，就快步回了宿舍。 开门时，一股凉爽的风涌了进来。 桌子上的书页如海浪般卷起，纱帘与下垂的床单一起轻轻舞动，窗户上挂着的捕梦网风铃发出了一阵清脆的声响。 关门后，一切都停止了，房间里安静的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不只是房间里，整栋宿舍楼都很安静，夏天有一种自己被整个世界抛弃了的感觉。 嗡嗡—— 夏天的圈子很小，给她打电话或者发信息的人就那么几个，此时手机响起，她有那么一瞬间希望这是成泽发来的，她甚至都想好了该怎么回他。 半个包子被她囫囵个吞下，迅速拿起手机点开微信后，一段视频开始自动播放。 礼堂中坐满了身穿汉服的学生，台上正在表演的是“纸扇书生”，表演时间比原版的短，演员的动作也没有那么飘逸流畅，不过丝毫没有影响大家观赏的心情，结尾处，掌声持续了很久很久。 “天儿姐，不来看真的可惜了。” “成泽和李知乐是压轴出场，你穿上汉服来看看呗，等演出完后，咱们四姐妹一起拍个照呀。” 成泽会亲临现场弹古筝吗？ 夏天放大了大白的头像，身穿汉服的成泽儒雅俊朗，自带仙气，像是从大唐穿越而来。 真想亲眼看看他穿汉服的样子。 可万一见到他，要不要问他那天的事？如果问了，他会不会感到尴尬？ 想到这里，夏天的心扑通扑通地跳着。 去还是不去？ 夏天轻轻抚摸着汉服，犹豫不决，忽然，一块面纱从大袖衫下露了出来。 夏天喜出望外，戴上面纱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只是去安静地看看演出就好。 她快速刷牙洗脸，穿上汉服戴上假发，然后用面纱遮住半张脸就朝礼堂奔去。 到礼堂的这一路，没人会多看她一眼，因为今天穿汉服的学生特别多，礼堂外的led大屏上正在直播礼堂内的表演。 夏天在进礼堂前把手机调成了静音，仔细寻找，还能是找到空座的，尤其是礼堂两边视线较差的位置。 她在前几排靠近左边的一个角落里坐下时，正好赶上节目结束，工作人员快速收拾完舞台后，报幕员就穿着宋朝的官服出来报幕了：“接下来有请孙香香为大家演奏‘渔舟唱晚’。” 优美典雅的曲调悠悠荡来，舞台上随后投入了一幅夕阳西下，帆影移动的画面。 琴音越发欢快，在礼堂内回旋飞舞，夏天痴痴地望着湖面上的帆船，幻想着自己可以乘船而去，远离一切…… 忽然，黑白舞台被绚烂的橙色霞光渲染，水天一色、渔舟进岸的美景映入了夏天的眼帘。 金色湖水缓缓流动，将一条条小帆船送到了夏天跟前，感觉下一刻就要撞上她。 投影效果太过逼真，夏天吓得倏地一下坐直了。 这时，从后座伸来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夏天的肩膀。 “别怕，3d投影而已。”这声安慰就像江上的渔歌一般在她耳边轻唱。 除了成泽，还会是谁？ 夏天之前还自信满满，如果是成泽发来的信息，绝对可以很自然地与他交谈，如今人就在她身后，她却连回头的勇气都没有。 旋律开始反复循环，曲速也逐渐加快，像从房檐上滑落的串串雨珠，接连不断，清澈透明。 优美欢愉的琴声在头顶跳跃，在脚下流淌，带给大家无限的遐想与宁静。 渐渐地，夏天的心静了下来，不像刚刚那般，都要冲破胸腔跳了出来。 曲毕，礼堂里明亮了起来。 夏天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汉服，是做工极好的月白色，乍看洁白如雪，细看白中又透着一抹淡蓝，罩衫薄如蝉翼，上面的刺绣盈盈闪闪，在礼堂灯光的照耀下宛若星辰。 “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声音很近，就像紧贴着她的耳朵说出似的。 夏天慢慢回头，意外地发现成泽的汉服和自己这套是一样的颜色。 不对！ 不仅仅是颜色，还有样式和布料，袖口的刺绣是一模一样的祥云纹，腰带也是同款的碧蓝如意纹，两人的罩衫闪闪发亮，相互辉映。 夏天心想：“不会这么巧吧？我的罩衫后面绣着凤凰，若是成泽的罩衫上绣着龙，那就说明……” 成泽用温柔如水的目光打量着夏天，从假发上的发簪，到腰带上系着的碧绿玉钱，每一个能看到的地方都没有落下。 “学姐若是怀抱琵琶，那就是‘犹抱琵琶半遮面’了。”成泽的笑很甜，面如美玉的他配着这一身汉服，就像是从书中走出来的仙道一般，谦逊儒雅，款款温柔。 夏天呆了片刻，想说“好几天都没见到你了”，又想问“你那天是怎么了”，却都觉得不妥，最后好容易吐出一句话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成泽用双手托住下巴，顽皮地说：“无论学姐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接下来请欣赏合奏：高山流水。” 礼堂里的灯光再次暗下来。 夏天默默回过头去，看向前方，不料，成泽却站起来，坐到了她的身边。 “弹琴的是胡月，吹笛子那位是我老师的徒弟，台上那几个下围棋的，是大飞找来的，他们社的颜值担当。” “哦。” “学姐是不是挺喜欢古筝的？” “喜欢的东西多了，总不能每样都拥有。” “对，只拥有对自己来说最重要的就可以了。” 这一曲结束后，成泽转头朝夏天笑着说：“学姐，等下该到我了，你不会走开吧？” 夏天摇了摇头。 成泽放心地说：“那就好，在我之后还有一段舞蹈表演，今天的演出就全部结束了，但是演员要谢幕，所以你能留在这里等我吗？” 夏天一怔，不知该怎么回答，几天不见，她的确有些想成泽，确切地说，是十分想念，她走到哪里都会习惯性地寻找周围有没有彩色的区域出现，每晚都像个傻子一样盯着手机，等那个会跟她说“晚安”的大白。 “你不说，我就当你答应了，留在这里等我，我会来找你的。” 成泽转身时，夏天发现他的罩衫后绣着一条脚踏祥云的银龙。 所以，他们的汉服是情侣装！ 成泽快步消失在了黑暗中，台上随后响起了“十面埋伏”。 这种暧昧关系对于夏天来说太危险，一方面怕自己渐渐深陷其中，另一方面又怕两人发展到她无法控制的地步。 “成泽到底是只跟我暧昧，还是跟所有人都暧昧？” “不管怎么样，我是肯定配不上他的，不只是他，我谁都配不上，我只配一个人孤独终老。” “再说也没有人会一直喜欢我，跟我相处久了，都会觉得我无趣，最后的结局就是被对方抛弃。” “成泽又能有什么不同呢？我何必自取其辱？” “就算是真心爱我，真到了谈婚论嫁的那一天，若是了解了我的原生家庭……” 想到这些，夏天坐不住了，站起来准备回宿舍，谁知，被一双大手按了下去。 张弛有度、气势激昂的琵琶声拉动了现场每一个人的心弦，大家几次提前鼓掌来表达自己激动的心情。 演奏者微笑着回应掌声。 “阿泽叫我来看着你，怕你中途离开。”张飞趁着大家鼓掌的时候对夏天大声说。 夏天硬是挨到这一曲弹奏完毕，灯光亮起，她回头对张飞说：“我忽然想起来有急事……” “什么急事能比看阿泽的演出重要？” 夏天在快速想理由。 “你在拼命想借口离开吗？” 夏天轻轻咳了一声，这小子应该来心理学系，学什么历史呢。 “这场演出，阿泽为你准备了很久，看完再走吧。”张飞特别诚恳地求着她。 “为我准备？” “看你自己的衣服还不明白吗？” “张飞……我……” “嘘，看前面。” 所有灯光唰地熄灭，舞台上一道光柱垂下，照着一位手持竹笛、身穿红衣的女子，她慢慢将笛子送至嘴边，轻眨眼，微蹙眉…… 她身后投影布上的彼岸花在悲伤凄婉的笛声中接连盛开，整个舞台像壁炉中燃烧的火焰一般，通红灼眼，烧尽了一切希望。 黄泉明灯，忘川三生。 花开叶落，生死不见。 忽然，一阵风吹走了彼岸花，舞台暗了下去，随后一声琴音划破了黑暗。 一道光柱垂下，将低头弹奏的成泽笼罩。 掌声忽地响起，盖过了从他指尖蹦出的弦音。 白雾缥缈，衣衫晃动，天地之间仿佛只有他一人。 投影幕上渐渐出现了绿松仙鹤、瑶台仙宫，云海翻涌，金光熠熠，整个舞台宛若仙境。 笛音再次响起，悠悠绕梁，乘风入心。 两人配合无间，为大家带来了一场跌宕起伏、毕生难忘的视听盛宴。 夏天远远地望着大屏幕上正在进行的直播。 画面中的成泽开心地和大家一起鞠躬谢幕，镜头给了他不少特写，他的笑容近在咫尺，却又远在天边，令人触不可及。 “夏天！”一个熟悉的声音伴着从大屏幕中传出的掌声远远地荡来。 “这里！” 赵飞、李凯和小胜慢悠悠地朝夏天走来。 穿成这样还能认出自己？ 第18章 你害怕我吗？ 李凯身穿一身黑色汉服，配着头顶的卷发特别搞笑，小胜夹在他们两个中间，到了夏天跟前才放下手机，赵飞朝夏天友好地打招呼。 “嗨，又见面了。” 夏天的心紧紧地绷着，很庆幸此时有面纱遮着脸。 观察了一会儿，见他们的头没有变化，想必没有对自己产生坏心思，这才放下了心中的一丝防备。 “你们好。” 打过招呼后，三个人被她逗得哈哈大笑。 小胜笑得直拍自己的肚子：“小卷毛，她说‘你们好’。” 李凯夸张地模仿夏天说话的语气：“你们好。” “你们两个差不多行了啊。”赵飞挨个捶了他们的胳膊一下，“别理他们，小天天。” 小天天！ 夏天心想：“这昵称也太……不是……我都把自己包成这样了你们是怎么认出我的？” 小胜从背包里拿出自拍杆说：“来吧，咱们合个影。” 赵飞挽着夏天的胳膊和她一起站在两人中间，比了个剪刀手。 拍完照后，小胜和李凯相互追捧对方太上相，简直帅出了天际。 赵飞轻轻拍了拍夏天的肩膀，说：“你身体怎么这么僵硬？跟我们在一起放松些呀。” 李凯望着大屏幕上的成泽，说：“是啊，大家都是朋友，别那么紧张。” 夏天愣了一下，自己不过才跟他们见过一次面，怎么就成朋友了？ 赵飞将拎在手里的礼盒塞到了夏天手里，用世界上最温柔的语气对她说：“送你的，上次见你很喜欢喝红豆奶茶。” 夏天忙拒绝：“不用了，谢谢你。” 赵飞按住她的手，说：“既然都道谢了，那就应该收下，除非你嫌弃。” 夏天摇头否认：“怎么会嫌弃呢。” 除了表妹金妍，她几乎没有收到过其他人送来的礼物，高兴还来不及呢。 赵飞说：“那就收下吧，好好喝完，就没有浪费我的心意了。”她又瞥了一眼大屏幕，“哎呀，这些人真是，谢完幕还要跟阿泽合影，看来他还要再等一会儿才能出来呢。” 李凯提议说：“要不咱们先去大壮那撸猫，在这里等着实在太无聊了。” 小胜和赵飞点头同意，夏天却说：“我有事要回去了。” 赵飞说：“你还没跟阿泽合影呢吧？” 夏天说：“没有啊。” 赵飞从上到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啧道：“若是不跟阿泽合影，不是可惜了这套情侣装了？” 夏天：“……” 情侣装！ 原来成泽的朋友们都知道这事。 李凯劝说：“来都来了，这么急着回去干嘛呢？” 小胜想了想说：“你不会是不喜欢和我们待在一起吧？” 李凯和赵飞恍然大悟，他们惊讶地看着夏天。 赵飞忍不住发问：“是吗？” 是啊，不只是你们，和不熟的人待在一起都不喜欢。 一群女孩子结伴从他们身边匆匆走过。 “他出来了。” “赶紧过去找他合影，听说他人可好了，一点架子都没有。” “是啊，历届最温柔的校草。” 成泽刚出现在礼堂门口，就被大家围住了。 夏天远远地看着，紧紧抓住礼盒的绳子，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不喜欢待在太耀眼的人的身边。” “这样啊。”李凯点点头，表示自己懂了，“做我们阿泽的女朋友的确很辛苦，不过你也不用担心，毕竟我们阿泽，是很专一的孩子。” 在夏天眼中，他明明也是个孩子。 “我和他不会成为男女朋友的。”夏天很确定。 “未来的事谁知道呢。”李凯狡黠一笑。 “对了。”夏天想问问他们，知不知道成泽这几天的情况，“上次跟成泽在咖啡店分开后，这几天都没见到他，他身体好些了吗？” 三人一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小胜先问其他二人：“阿泽病了吗？” 李凯摇摇头表示不知道：“没听大飞说过。” 赵飞揉了揉太阳穴，冥思苦想，下一秒突然想到了什么，瞪圆了眼睛，用口型对他们说：“不会是笑了吧？” 两个人也同时明白过来，看了看夏天，又看了看彼此，纠结着该不该和夏天说，最后都低头沉默。 夏天识趣地说：“不方便说吗？那就算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他笑得有些……” 赵飞难过地看了夏天一眼，问：“笑得很悲伤是吗？” 对，夏天一直想不出恰当的词语来形容成泽的笑，原来就是“悲伤”二字。 “不知怎么了，他突然就开始发笑。”夏天说，“可是我感觉他并不想笑，或者可以这么说，就是根本控制不住自己。” 小胜哼了一声说：“能控制的话就不是病了。” 夏天之前也猜测过，听了小胜的话，更加笃定了：“是病！类似于《小丑》里男主角的那种病吗？狂笑症？” “哎呦——”小胜发出了一声惊叹，“你竟然也看过这么阴郁的电影。” 夏天抬头看了一眼灰蒙蒙的天空，犹如她此时的心情一般，阴沉得仿佛随时都能下一场大雨。 “真的是狂笑症。”她对着天空说，像是询问他们，又像是自言自语。 李凯将手伸进头发里，使劲揉了揉浓密卷发，说：“真为难啊。” 夏天说：“跟我说说吧，你之前都已经告诉我他是孤儿了，这说一跟说二有什么区别？我保证不会说出去的，之后也会装作不知道，直到成泽他肯亲口告诉我。” 李凯长吁了一口气，的确，说一跟说二没什么区别，他似乎是打算“坦白”到底。 “大飞是最先发现阿泽的，他跑去告诉王妈妈，这才将在福利院外徘徊的阿泽带进院里来。他们从小就很亲，虽然阿泽的脾气有些古怪，但大飞对他很有耐心，一直陪在他身边。” “成泽不是在他还是婴儿的时候……” “不是，他是四岁才来的，他……” 夏天急急地打断了李凯：“四岁？那不是都记事了吗？他父母为什么要抛弃他？” 小胜双手捧着手机坐到了路旁的石阶上，一脸丧气地说：“要是能找到我父母，我也想问问他们，当初为什么要抛弃我。” 夏天试着去解释：“我意思是，四岁的时候，应该会记得一些事吧？” 手机屏幕被小胜按得啪啪响，他没有抬头，也没有回答。 赵飞说：“阿泽是被母亲丢弃在福利院门口的，他妈妈骗他说等下会来接他，然后就一走了之了。他一开始天天吵着说他妈妈一定会来接他，坚决不肯留在福利院，后来就什么话也不说了，像个闷葫芦。” “我也最讨厌别人骗我。”成泽的话言犹在耳，夏天好像看见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站在福利院门口无助地徘徊，等着永远都不会出现的妈妈。 他是从什么时候接受妈妈已经抛弃他这个事实的？他又是怎么度过那段悲凄的日子的？ 心很疼！ 疼得就快流出眼泪了。 成泽被大家拥着往这边来，闹哄哄的声音像夏日里扰人的蝉。 快到跟前时他才摆脱这些小花痴。 李凯迫不及待地像片场的导演一般指挥着他们：“大飞和其他小姐姐先站我身后，阿泽你们俩站过去拍照……” “再靠近一些好不好呀？怎么像80年代相亲的男女同志似的。” 张飞捂着嘴哈哈大笑：“你这比喻太恰当了。” 夏天站在原地没有挪一步。 成泽慢慢往夏天身边迈了一小步。 李凯放下相机，挠了挠卷发，指着两人中间那道缝说：“看看，看看，飞飞姐侧着身都能钻过去了。” 赵飞说：“我是赵飞没有燕，钻不过去，阿泽你要是不好好拍照，可就没法跟苗苗交代了哈。” 李凯指着成泽手中的扇子说：“把那个打开，随便摆几个pose，别忘了你可是半个模特啊。” 成泽侧头看了一眼夏天，面纱遮着半张脸，只露出了清澈的眼眸和不算很高的小鼻梁，纤长的睫毛呼扇呼扇，没有表露出不耐烦，也没有像其他女生那样，痴迷于自己的颜值。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着，事不关己一般。 啪—— 扇子被成泽打开，横在身前，挡住了两人的半张脸。 成泽垂眸微笑，眼中溢出了浓浓的爱意，转身，低头，靠近…… 夏天仰头瞪着成泽，不敢相信他就这样靠了过来，离自己越来越近。 怎么看都是将要亲上的节奏，夏天伸手推他，却被反握住了手，成泽小声说：“衣服是我跟苗苗借来的，租金就是拍几张照片给她，你就配合我下，不然我不好交代。” 想到那个优雅温柔即将成为新娘的姑娘，夏天就从了。 在成泽的帮助下，她努力做出了几个妩媚娇羞的姿势，虽然动作有些僵硬，好在李凯没有刁难他们。 “太棒了，最后这几张照得特别好看，可以跟苗苗交差了。”赵飞抢过相机，看着里面的照片赞不绝口。 “再来一张吧。”成泽突然从身后环住了夏天。 夏天感觉有一股电流从脚底迅速窜上了头顶，还好是假发，不然她的头发恐怕全部都要立起来了。 “学姐，几天不见，过得好吗？”成泽的笑容之下隐藏着某种极深的情感，声线听起来像拨弄琴弦后发出的丝丝颤音。 “你呢，一直以来，过得好吗？”电流变暖流，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放松下来，夏天不假思索，顺着他的问题反问了回去。 一直以来…… 第19章 他的背，那么暖 成泽不介意夏天通过别人了解自己的过去，了解了，还能接受他、在意他，才是他最想要的。 “没什么比现在更好的了，学姐，谢谢你能来。”成泽依依不舍地放开夏天，走到赵飞身边，将相机里的照片都传到了手机里。 赵飞说：“让苗苗p过再发给你多好。” 成泽说：“让苗苗单独下载一份吧，这些我自己修图。” 李凯陆续给大家拍过照后，晃了晃酸痛的脖子，问成泽：“接下来去哪儿？有安排吗？” 张飞说：“我就不陪你们了，我跟社员约好了。” 成泽正挨个看他和夏天的合影，嘴角始终挂着微笑，敷衍地回道：“那就不留你了。” 张飞说：“真没诚意，头都没抬，估计我悄悄走了你都不会发现。” 成泽继续低头看照片：“嗯。” 张飞气鼓鼓地瞪着他，随后耸肩一笑：“行，我现在就走了啊，兄弟。” “嗯。” “等等。”金妍拉着夏天、羊羊、小倩走到了成泽跟前，“我也是围棋社的社员，得跟大飞走，这几个小美女就交给你了。” 成泽点点头说：“好。” 等金妍蹦蹦跳跳地跟张飞走后，他问夏天，“学姐，这两位是？” 竟然把自己给忘了。 羊羊和小倩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夏天说：“这位是蓝羊羊，这位是曾小倩，她们是我舍友。” “舍友！” “舍友！” 两个姑娘一左一右围住了夏天。 羊羊说：“我们只是舍友吗？” 小倩气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你不应该跟他介绍……说我们是……是你的朋友吗？” 这是夏天在一天之内第二次听到“朋友”这个词了。 除了表妹、小姨，其他人都被夏天标上了标签，谁是同学，谁是老师，谁是组员…… 她一直循规蹈矩地生活，与周围的人也时刻保持着合适的距离，至于朋友，恋人什么的，在她的世界中都是不存在的。 小倩和羊羊见夏天安静地不说话，以为她生气了。 羊羊轻轻摇了摇夏天的胳膊说：“其实说我们是舍友也没错，不过我和小倩就是觉得，我们是舍友，更是朋友。” 小倩也哄着她说：“是，说我们是舍友，显得关系比较疏远，你别生气呀。” 夏天拉着她们的手说：“我没有生气，真的。” 羊羊捂着胸口松了口气说：“我们知道你太敏感，都不太敢跟你开玩笑，没生气就好，我都饿了，咱去哪儿嗨一顿呀？” 夏天：“……” 一百个人的眼中，有一百个不同的你。 跟所有人都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又相互尊重，夏天一直以为自己做得很好，且做得很对。 没想到，别人眼中自己，俨然已经是个连玩笑都开不起的敏感又内向的人。 承认吧，自己就是那种藏不住心事的人，这是天生的。 成泽带大家去了嗨店，小胜罕见地放下了手机，一连干掉了三份牛排。 “我的天，阿泽你学校里竟然有这么……这么……” “你慢点吃，别噎着了。” 席间，夏天发现赵飞很健谈，既能顺着对方的话聊下去，也能在冷场的时候开始另一段大家都喜欢讨论的话题。 “学姐，你怎么只顾着喝酒？”成泽只是偶尔参与到他们的聊天中，他一直在观察夏天都吃了什么，“不喜欢鱿鱼面吗？” “口渴。”夏天的脸有些微红。 “口渴？那喝水，或者柠檬汁行吗？”成泽开始担心她了。 “啤酒也挺解渴的。”夏天直接将杯里剩下的啤酒干了。 无论是被别人看做敏感内向，还是成泽被亲妈丢弃的事实，都让夏天烦闷无比。 此时什么也不愿多说，只想通过这凉爽的啤酒来浇灭心中这股燥热与烦闷。 至于自己的酒量如何，压根没想。 晕晕乎乎中，好像有一个坐到了她的对面，梳得整齐的头发，有棱有角的脸部轮廓，无论在任何场合都穿得很正式，和成筱兰特别配。 “你不是很少喝酒吗？” “关你什么事？”面对石厦的质问，夏天在心里问道。 成泽拿开夏天的啤酒杯，略带歉意地说：“她只喝了两杯，而且她的舍友也在……” “我没问你！”石厦冷冷地打断了成泽，“夏天，我请你吃顿饭你都要跟我aa，如今跟他倒是不客气，你早说你喜欢小白脸不就得了。” “不是小白脸，是混血儿，混血儿你知道吗？”有些话借着酒劲就这么说了出来，根本不受控制，“你为什么要针对成泽……” 头晕得很！ 夏天从蛋糕上拿起一颗草莓，塞了几次才塞到了成泽的口中。 “吃了，好运就来了，你以后会很幸福很幸福的。” 成泽默默咽下草莓，什么都没说。 见成泽把草莓吃了，夏天满意地笑了，又伸出手摸了摸成泽的头发：“乖猫猫。” 下一刻，夏天头一垂，闭上了眼睛。 石厦第一个扑上来拽起倒在成泽身上的夏天，成泽迅速伸手又将夏天拽回，揽在了怀里。 成泽目光冷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人肯定不会给你，若是再往前一步，那回敬你的不是拳头就一记侧踢。 眼看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越来越浓，其他人忙围了过来。 赵飞拍了拍夏天的脸颊说：“小天天，不要紧吧？” 羊羊说：“要不，我们先带她回宿舍吧？” 成泽低头瞥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的夏天，点了点头。 羊羊和小倩两个人架着夏天有些费力，没走几步，三个女孩就同时摔倒了。 石厦上前扶起夏天说：“我来背她。” 成泽立刻拽住夏天的另一条胳膊：“我来背。” 正在两人争执不下时，夏天闭着眼睛嘟囔了一句：“成泽。” 成泽抿嘴一笑，胜利的表情铺在了脸上，随后背起夏天，在石厦的怒目中离开了。 “我还是第一次见小天儿喝酒呢。”羊羊有些担心，“是不是因为咱们说她敏感什么的……” “不知道呀。”小倩问背着夏天的成泽，“沉不沉，要不歇会儿再走？” 成泽摇头笑了笑：“还好。” 过了大约10分钟，夏天迷迷糊糊地抬起头，说：“水。” 羊羊和小倩同时在包里翻弄，可谁也没带水。 成泽慢慢把夏天放在木椅上，对她们说：“我看着她，你们去买水吧。” “好。” 两人离开后，成泽摘去了夏天的假发，撤掉头套，如丝般的黑发滑落下来。 “嘻嘻——” 成泽吓了一跳。 “学姐，怎么了？” 夏天将黑发撩至耳后，歪头看向成泽：“长得漂亮，真是上天的恩赐啊，知道吗？你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成功。” 成泽很不以为然，说：“是吗？也许我母亲也是因为这张脸才抛弃了我呢。” “恨她吗？” 有些话本不该问，无奈被酒精麻痹的大脑就是这么不听话，会让你说出平时不敢说的话，做出平时不敢做的事。 “不知道。” “我本以为我就够不幸了，没想到你比我还惨，想过死吗？反正我想过。”夏天抬头看向夜空，“无数次。” 成泽眼中的温柔顷刻间消散，眉间拢着很深的悲伤，良久，如拨开云雾般明朗开来。 眼中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嘴角扬起。 “不管人生有多苦，总会出现一两个美好的瞬间，我就是靠着它活下去的。” “美好的瞬间，是指什么？”夏天打了一个嗝，眼神迷离。 “饿了的时候，养母亲手做的炒饭，孤单的时候，朋友们的陪伴……” 还有五岁那年，救了我的那个天使所带来的希望。 醉酒带来的后果比想象要大，注意力无法集中，头骨像被人用螺丝刀在骨缝间撬动似的疼。 “夏天，你在发什么愣？”大壮指向靠窗户的座位，“那位公主要是犯了病，我可就倒霉了。” 靠近窗户的座位上坐着一只姿态优雅的“蓝孔雀”。 夏天急忙四处寻找小米的身影，不料小米早早就躲到猫窝旁铲屎去了。 “我宁愿铲一年的猫屎也不愿意伺候她。”夏天心里暗暗叫苦。 “蓝孔雀”双臂交叉，高傲地看着夏天，说：“我因为下午茶错过了阿泽的演出，就是lo……” 夏天打断了她：“需要来些什么？” “咖啡。” 夏天在她炫耀那是怎样奢华的茶会之前快速转身离开。 “你们接吻了吗？” 夏天猛地停住脚步，惯性使她身体前倾，险些摔倒。 早上羊羊和小倩告诉她，成泽是怎么跟楼管阿姨解释，又是怎么把她背到宿舍，放到床上的…… 夏天听得云里雾里，隐约记得她和成泽坐在木椅上，说了什么却一点印象都没有。 成筱兰的话像是一把斧子，直接把夏天的头劈成了两半。 一半是混乱的记忆，一半是酒后的头痛。 顿了片刻，夏天慢慢走向大壮。 “她要咖啡。” “什么咖啡。” “随便。” “给我也来一杯吧。”给成筱兰端去咖啡后，夏天坐到吧台前，垂头丧气地对大壮说。 大壮什么都没问，默默递给她一杯咖啡。 苦，苦到心里去了。 人生怎么这么苦，想要的得不到，不想要的偏偏甩不掉。 “老板，我想……”夏天想请假。 “今天就早点儿回去吧。”大壮用雪白的毛巾擦着吧台。 夏天觉得这结实的双臂应该拿枪，而不是毛巾，或者咖啡杯。 离开后，在回学校的路上一直想着成筱兰的话。 接吻！ 怎么可能？ 就算是喝醉了，怎么会一点儿记忆都没有？ 第20章 你要是哭了，我会笑的 嗡嗡—— “你们亲亲了？” “小天儿，看校园论坛。” “他跟你表白了？你同意了？所以就亲了？” 舍友的消息一条接一条，夏天来不及挨个回，先关掉微信，进入了校园论坛。 最热的帖子里，有一张身穿汉服的夏天和成泽合照，两人坐在木凳上，成泽的手按在夏天的肩膀上，他的后脑勺遮住了夏天的脸，这姿势看起来的确很像接吻。 “那女生是谁？” “校草恋爱了？” “我好像看到演出后，他们在一起拍照来着。” “所以那女的到底是谁？我们学校的吗？” “带着面纱，认不出来。” 夏天的脑中像是扫过一阵狂风暴雨般，一切都凌乱不堪，记忆时而往前，时而停滞。 嗡嗡—— 突如其来的消息吓得手机从她手中滑落。 大白：“学姐，你提前下班了？” 捡起手机，夏天气愤地关闭了微信，因为他，自己才会被大家议论。 都怨他！ 晚上7点钟，图书馆里到处都是埋头苦读的学子，大家都很明确自己的人生方向，并为之努力。 从踏入校园至今，夏天也一直很明确自己的人生方向，直到那个混血儿出现，他在她本该走的路上分出了一条岔路来。 “普通心理学？我觉得我应该跟学姐读一样的书，这样成绩才能和你一样好。” 成泽捡起了放在坐垫上的书，夏天一页都没看。 不等夏天反对，他已经坐在了她的身边。 昨晚你做什么了？趁我醉酒的时候亲我了吗？我们的照片被放到论坛上了，我被大家议论了，也被某些人诅咒了，你开心了？ “飞飞姐送你的奶茶，你忘记拿了。”成泽的声音很轻很轻，就像初夏的晚风拂过耳畔一般，“她之前还问我你会不会喜欢，我告诉她你收到礼物后会开心的，是不是？” 成泽的眼中流转着温柔的光芒，似乎能把人揉碎了，夏天的怒火终被扼杀在了摇篮里。 “很苦恼，收下礼物，就代表欠了对方，以后总是要还礼的，还礼就要见面，说一大堆客套话，太麻烦。”夏天叹着气。 成泽花了大概5分钟来消化这段话的意思，他将翻了几页的书合上，小声说：“任何一种感情对你来说，都是麻烦？” “嗯。” “除了金妍，你就没有试着去交朋友吗？你的舍友也把你看做是她们的朋友的。” “我妈有一个交往了近20年的闺蜜，我家出事后，她第一个站出来索要医药费、误工费，之后再也没来看过我妈，在葬礼上，我看清楚了每一个人的嘴脸，全都在看我们家的笑话，你告诉我，这种比薄玻璃还脆弱的感情，要来干嘛？”夏天一口气说完，全然不顾成泽惊讶的脸庞。 她起身要走，下一秒，却被成泽拽住了手腕。 “谁的葬礼？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去世了吗？” 夏天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一下就甩开了成泽的手，夺过奶茶礼盒，冷冷地问他：“昨天你……” 亲我了吗？ 这要怎么问出口？ 脸红了吧，感觉有些烫了呢。 成泽急忙站了起来，看到夏天红扑扑的脸，马上明白了她想问什么，低头伏在她耳边小声说：“我怎么会是个趁人之危的小人呢？我们只是聊天来着，没有亲。” 没有亲！ 可是不知道自己酒后都胡言乱语了些什么，更难为情了。 “做你的朋友，我不会看你的笑话，如果你允许我做你的恋人，我更加不会抛弃你，我保证。”成泽如宣誓般地说。 夏天没有被感动一分：“我之前不是说过了吗，我不会选择比自己小的男生。” 成泽说：“那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是不是？” 夏天：“……” 明知道是故意说给你听的，你还是难过地笑了很久呀。 想到这儿，夏天觉得自己未免有些残忍了，可是带给对方不切实际的希望更残忍，不是吗？ “你明明说想和我做朋友的，你还说我长得很好看，尤其是眼睛，还说如果我能做你的男朋友，你一定很有面子，说不定以后也会开心起来……”成泽趁热打铁。 噗—— 自己在喝醉以后，跟成泽说了这些！ 夏天：“那……不过就是酒后的醉话……” 成泽：“酒后的话才真呢。” 一名学生从他们身边悄悄走过，两人结束了对话，夏天也趁机离开了图书馆。 走到门口，发现聚集了很多人 一场急雨突然降临，把大家都拦住了。 “看起来暂时不会停了。” “真是的，我好饿啊。” 嗡嗡—— 大白：“不管是现在做你的朋友，还是以后做你的恋人，我都不会离开你。” 夏天收好手机，一屁股坐在台阶上，蜷缩着身子，雨越下越大，秋风又冷又寒，刮得人骨头疼。 牙齿打着颤，自言自语的声音像是发电机发出的哒哒声：“怎么办？再这样下去我真的要爱上他了，要我怎么相信这世上会有不变的感情，连我都不能保证自己的心啊。” 图书馆门口聚集的学生越来越多，雨却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有男朋友的女生纷纷打电话求救，夏天也接到了金妍的电话。 “天儿姐，回宿舍了吗？” “没有，在图书馆门口呢。” “啊，正好我往回走呢，我去接你……” 夏天的手机忽然被人从身后一把抢走，成泽淡然地对电话那头的金妍说：“不用麻烦你了，我送她回去。” 夏天呆若木鸡，直直地盯着成泽，他浑身湿透了，腋下夹着一把伞，周身沾满了秋雨味，湿发紧贴着前额，嘴唇冻得有些发颤，不过还是费力勾起嘴角，朝夏天笑了一下说：“抱歉，外套湿了，没法给你穿。”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手机再次响起，成泽接起：“没错，我是成泽，我送她回去，放心。” 挂断电话后，成泽将手机还给了夏天：“我们走吧，金妍说给你带了饺子。” “哇——” “啊——” “这什么意思？你们已经……在一起了……” “她是那个穿汉服的女生？” 周围的议论声不断响起。 夏天接过手机，慢慢站了起来，现在最好保持沉默，一个字也别解释。 成泽笑着对他们说：“我们只是朋友。”随后撑开伞，在众目睽睽之下带着夏天走入了雨中。 雨滴在伞上方啪嗒啪嗒地砸着，不管成泽怎么挪动伞杆，雨都能从侧边淋到夏天。 “这么大的雨，难免会被浇到，反正衣服都湿了，没关系的。”夏天呆呆地说，像是人在这里，魂儿已飞了出去似的。 “也是。”成泽默默将伞杆举在两人中间。 这时，手机传来两声消息提醒。 成泽停下脚步对夏天说：“先看手机吧，没准是金妍。” “嗯。” 一条是金妍发的，说自己已经在张飞的护送下往宿舍赶了，饺子一直裹在怀里，很热乎，让她放心。 成泽莞尔一笑，心道：“大飞看来是改变追求目标了。” 另一条是妈妈的转账，生活费比平时多了500，转账说明上写着两个字：生日。 没有快乐。 看来“生日快乐”这样的词汇，并不适合出现在她们母女之间。 成泽瞥到了“生日”二字，于是问她：“下个月是你生日？哪天？” 夏天这才意识到微信内容都被成泽看到了，她慌忙锁上手机，放进了兜里。 “我不过生日的。”夏天夺过雨伞，“撑那么久手都酸了吧？快走吧，雨越下越大了。” 成泽又将雨伞夺了回来，用嘶哑的声音说：“还是给我吧，你在发抖呢。” “发抖？怎么会呢？”夏天抱紧双臂，可压不住颤抖的双肩。 “夏天，没事的，一切不好的总会过去。”成泽一手撑伞，一手轻轻将夏天揽在了怀里。 夏天就像是个被人拥入怀中的娃娃一般，没有反抗，没有表情。 两人身上冰冰凉，这样近距离的拥抱也无法让彼此的体温上升。 “骗人！”夏天靠在成泽胸前，看着周围被雨水模糊的世界说。 “什么？”成泽问她。 “不是说两人拥抱在一起，体温就会升3-6度，可是我们明明抱在了一起，为什么我还是冷？”夏天哽咽着说。 成泽感觉头像灌了铅似的沉重，慢慢下垂，直到紧贴夏天的头顶。 夏天清楚地听到了成泽沉重的呼吸声。 搂着夏天的手臂渐渐收紧，成泽用祈求的口吻说：“学姐，你可不能哭啊，你要是哭了，我一定会笑的。” “就给员工吃这个？” 有成泽陪伴的日子，时间就像划过夜空的流星一般，眨下眼睛就没了。 10月的最后一天，似夏天在cat cafe站的最后一班岗。 “晚上我带你吃火锅去好不好？”成泽双手托着下巴，开心地说。 “你怎么来了？周天不和大飞在一起嘛？”夏天问他。 “大飞被你表妹拐走了，我只好来找你了。”成泽顽皮地眨了下眼睛。 “哦。”夏天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 “看你吃我都馋了，给我吃一个呗。”成泽张开了嘴，想让夏天喂他。 夏天却将饭盒慢慢推到了他跟前。 成泽哈哈笑着往嘴里塞了一个小笼包，说：“我怎么总也撩不到学姐你呢？” “怎么没撩到？之前……” 之前就稀里糊涂地被你抱了半天。 夏天一想到那天在雨里，他们抱了那么久，就很难为情，好在成泽之后绝口不提那一次的亲密接触，就像没发生过似的。 第21章 序曲 “今天是你最后一天打工了吧？”成泽问。 “嗯，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考试了。”夏天说。 “那我们见面的时间会不会少了？”成泽紧张地说，想了想，又说，“那也没关系，我常常去图书馆陪你好了。” 夏天转头望向窗外，树叶接二连三地打着转飘落，仿佛在告诉人们，冬天就快来了。 “学姐在想什么？” “生如夏花之绚烂，死如秋叶之静美。” “哦，那学姐在想生，还是在想死？” “就是看到落叶，忽然想到了这首诗。” “我明白，有时候看到月亮，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我以为是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呢。” “孤独的人才会触景生情呢，看来咱们都是孤独的人，日后要不要跟我抱在一起取暖？” 抱在一起！ 夏天又想起了那天的雨、那天的拥抱，耳根不知不觉就红了。 成泽见状，擦擦嘴，将空饭盒推回来，抱歉地说：“学姐，我都吃光了。” 夏天说：“没事，我早就吃饱了。”说着就起身将饭盒扔到了垃圾桶里。 快下班的时候，大壮说：“干得不错，应该给你发奖金。” 夏天忙拒绝：“奖金就不用了，你给的工资已经不低了。” 成泽在一旁摆弄着咖啡机，插嘴道：“学姐既然不要钱，那就让大壮好好做一顿饭当做奖励吧，大壮在开咖啡店前，干过厨子。” 夏天：“……” 大壮倒是答应得很痛快：“好，那就下个月14号，晚上来我这儿吃饭，叫上飞飞他们。” 想到成筱兰也会跟来，夏天心里直打颤：“算了吧，太麻烦老板了……” 大壮和成泽看了看彼此，然后同时说：“不麻烦。” 夏天是真的不想参与到他们之间的聚会中来，只想着到了14号那天，随便找个借口躲开就好。 恢复四点一线后，夏天并不觉得日子过得像以前那般枯燥。 成泽每天早上都会在女生宿舍楼门口等着夏天下楼，然后陪她吃早饭，下课后也是第一个奔向夏天的教室，生怕她从教室出来后看不到自己，图书馆的角落里同样多了一个安静的陪读者。 尽管成泽一直反复强调他们只是朋友，但是在大家的眼中，他们早已是公开的一对了。 “你觉得你配得上校草吗？” “校草的眼睛是瞎了吗？” “是你先追他的吗？” 这种冷言冷语总会出现在成泽不在夏天身边的时候，发难的几乎都是大一的新生。 平时夏天都懒得理，气急了的时候，也会甩对方一句：“你们是没长大的孩子吗？还当这里是可以放学后抓头发扇耳光，然后告老师请家长的地方吗？幼稚不幼稚。” 一次午后，几个大一学妹在夏天犀利地回怼后，灰溜溜地红着脸跑开了，像是仓皇逃去的鬣狗。 而夏天的目光如一头母狮子，充满了不屑。 “嘘——” 一声响亮的口哨声忽地从她身后传来。 成泽站在她身后约五六米远的距离，待吸掉手里的半颗烟后，才慢慢走近夏天。 “学姐帅气哦。” 夏天脸上的不悦并没有退散，最开始听到这些刺耳的话的时候，多半选择“间歇性耳聋”，后来发现自己越是让步，对方越是蹬鼻子上脸。 “你比我漂亮，比我会打扮，为什么校草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呢？” 第一次把对方怼得哑口无言，夏天以后便不再沉默，只是嘴上吵赢了，心里依旧不大痛快。 她不想伤害别人，同样也不想被人伤害。 成泽从她的面部表情中读出了“这一切都怨你”，非但没有感到一丝一毫的愧疚，反倒笑眯眯地说：“学姐，不然我们确定关系吧？” “什么！”夏天不由得尖叫了一声。 “恋爱关系。”成泽认真地说，“啊，对了，要确定恋爱关系，我应该先表白对吗？学姐，我喜……” 夏天跳起来一拳打在了成泽头上。 成泽惊愕地捂着自己的头，眼神有些飘离，似乎在反复思考确认，刚刚是被眼前这位比自己矮一头的女生打了。 “你说什么？” 夏天接着在成泽胸口上狠狠砸了一拳。 “我很好笑吗？看起来很好欺负是吗？” 然后是后背，然后是任何她能打得到的地方。 女生有时候发起火来，力气也是蛮惊人的。 成泽弓着腰，护着头，一边躲避一边求饶：“学姐你这是干什么？我不过说要表白而已，你怎么……” “表白？我说过不会选择比自己小的男人吧？严格说，你在我眼中还不算个男人……”夏天拽开成泽护着头的手，正准备一拳打下去，却忽然被成泽抓住了手腕。 任凭夏天怎么使劲，也无法挣脱开。 “放开。”夏天气急败坏地说。 “我不还手，并不是因为打不过你。”成泽两手紧紧抓着夏天的手腕，垂下冰冷的眼眸，带着几分气恼说，“看，我力气比你大，怎么就不算个男人了？” “比我小的都不算男人。” “啊？”成泽被她气笑了，“学姐，你这是什么奇葩的脑回路啊。” “你还笑，快放开我，大庭广众之下拉拉扯扯像什么样子？” “怕什么，我们都抱过了。” 夏天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看着成泽那得意的表情后，抬脚发力，狠狠踢向了他的小腿。 成泽单膝跪地捂着小腿，小腿骨疼得好像断裂了一般，他冲跑开的夏天喊道：“明天去大壮……” “不去！”夏天头也不回地喊道。 过了好一会儿，待疼痛感没有那么强烈了，成泽才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回了宿舍。 他们不知道，刚刚那一番打闹，被三个人全程看在眼里。 李龙挠了挠下巴，思索着该怎么开口，对于石厦喜欢夏天这事，他已经很不理解了，如今看到校草也对夏天别样看待，不得不在心里佩服这两个人的奇葩审美。 王翰轩轻轻拍了一下石厦的肩膀说：“不然你就先一步表白，如果那丫头不同意，就彻底放弃。” 李龙说：“我看行，早点儿死心，早点儿换目标。” 王翰轩又说：“咳，我可不是为了让他死心，大一新生课不多，比较闲，照这么追下去，哪个女生能扛得住？早晚被他追到手，到时候我怕石厦后悔都没地哭去。” 李龙说：“我真看不出来那丫头哪里好，又呆又闷。” 石厦一直盯着两人刚才打闹的地方，心里这股闷火无从发泄。 夏天一直对他很客气，客气过了头，就足以说明两人之间只是纯粹的学长与学妹关系，可能在夏天眼中，他连朋友都算不上。 这样内向，同时又不会亏欠别人一分的夏天，只有在跟她关系比较亲密的人相处时，才会将自己最真实的情绪表达出来。 就像刚刚追打着成泽。 想到这儿，石厦的脸上爬满了阴郁。 成泽回到宿舍后，挽起裤脚，往小腿上喷了些跌打药，晚上，张飞一进门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药味。 “怎么了你这是？跟别人打架了？” 成泽躺在床上，手里摆弄着一条手绳，哈哈笑着回道：“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可能跟别人打架呢。” 张飞蹲下来仔细瞧了瞧小腿上的那块淤青，摇头啧道：“被女人踢的？” 成泽点点头：“嗯，夏天踢的。” 张飞捂嘴笑着说：“怎么了？是不是你要强吻人家？” 成泽否认：“我说想要跟她表白。” 张飞说：“太急了兄弟，你们才认识多久，要慢慢来。” 成泽将手链戴在自己手腕上，看着天花板，上面仿佛回放着儿时他走过的地方，遇到的人，还有他说过的那些美好的瞬间。 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喃喃自语：“很久了。” “什么？” “没什么，你说她会喜欢吗？” 成泽晃了晃手腕，给张飞展示这条红色的手链，上面挂着一个金灿灿的小天使。 “会，你亲手编的她还能不喜欢。” “多谢你打听出了她的生日。” “客气，不过听妍妍说，她好像每年都不过生日，咱们这样给她惊喜，她会不会生气？” “不会，不过生日是因为没人给她过，我想她还是很期待有朋友们陪在身边的。” “你就那么肯定？” “嗯。” 14日下午。 “准备得怎么样了？”金妍给张飞发信息。 “差不多了，就差主角登场了。”张飞回道。 下课后，金妍拦住了准备去食堂的夏天，用那种奶声奶气，能甜死人的语气说：“天儿姐，我今天想吃点儿好吃的。” 夏天知道她这一出，是明摆着要去做一些连她自己都觉得过分，却一定要去做的事。 夏天猜测，无非就是想去嗨店奢侈一顿，反正上个月打工的工资还剩不少，这个月生活费又多了500，偶尔放纵一次也没什么，于是说：“好吧，那就去嗨店吧。” “哎，我没说去嗨店呀。”金妍眨了眨眼睛，古灵精怪的。 夏天一头雾水，不是去嗨店，那是想去哪里？ “想吃必胜客吗？” 金妍两手挽着夏天的胳膊，缓缓往校园门口走去。 “听大飞说，你上个月打工的那家咖啡店的老板，就是那位兵哥哥，你还记得吧？”金妍紧紧挽着她胳膊，生怕她听完后会挣脱开直接回宿舍。 听到这儿，夏天才反应过来，这是要带她去猫咖。 第22章 记忆偏差 夏天盯着金妍，一副早已把你看穿了的样子。 金妍双手合十，坦白了：“你生日热热闹闹得不好吗？你都多久没给自己过过生日了。” 夏天一怔，指着自己说：“我……我生日？” 金妍说：“你不是忘了吧？今天就是你生日啊。” 夏天说：“你不提我真的忘了。” 金妍拽着她继续往前走：“气温下降得真快，太阳一落山，感觉像是掉进了冰窖里，我真想抓一只猫咪暖手。” “所以你早早就透露给他们了？” “嘻嘻，是大飞问我的，我就说了。” “你们……” “没有没有，暂时还是朋友。” “你又想玩暧昧？” “这次我是认真的。” “不介意他是孤儿？” “怎么会呢，难道你介意成泽是孤儿吗？” “我跟他也只是朋友啊。” “又帅又专一，你还拿他当朋友，姐你傻了啊。” “你不是说他是中央空调吗？怎么又变成专一了？” “那是过去，这段时间我观察了他一阵，发现他已经开始拒绝加别人微信了。” 夏天脚底一顿，实在不敢相信：“是吗？” “嗯，有时候我会跟着大飞去古筝社找他，亲眼见他拒绝人家的，不过每次都能遇到成筱兰粘着他，烦人。” 两人继续往前走。 成筱兰应该也会去猫咖吧，想到那个可怕的死神，夏天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猫咖大门紧闭，上面挂着“休息”的牌子。 两人推门走了进去。 啪啪—— 张飞和小胜一左一右同时打开了花瓣礼炮，五颜六色的花瓣、桃心、彩带从空中缓缓飘落…… “生日快乐。” “生日快乐。” 羊羊和小倩从他们身后钻了出来。 夏天欣喜地对她们说：“你们也来了。” “是啊，提前到了。” “你从来都不告诉我们你的生日，真过分。” “抱歉，我忘记了。” “怎么会？” “她是真的忘了，我不说，她都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的生日，菜都做好了吧，我都饿了。”金妍松开夏天的胳膊，在张飞的陪伴下直奔餐桌。 夏天跟在他们后面，四处观看，店里被特意打扮了一番，墙上贴着“生日快乐”字样的气球，每个凳子上也都绑着马卡龙色系的氢气球，四张小桌子拼成了一张大桌子，上面摆满了诱人的美食。 在餐桌的后面横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放着各种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李凯的头发比以前更加卷曲，他指着这些礼物说：“我们送你的生日礼物，等下拆。” 刘涛也在，他双手插在裤兜里，说：“我送你了一个手机壳，不嫌便宜吧？” 夏天急忙摇头，礼轻情意重，怎么会嫌弃呢？ 赵飞站在刘涛身边，笑着说：“我送你的是衣服，苗苗来不了，托我把礼物给你带来了。” 李凯拍了拍最上面的礼盒，对他们说：“朋友们，都说出来可就没有惊喜了。” 这时，大壮将最后一道菜端上了桌：“我这儿没惊喜，送你的礼物是我亲手做的菜。” 小胜从盘里拿出一根薯条塞进了嘴里，说：“我也没惊喜，我送你一套装备，不过你要下载这个游戏。” 这股从他们身体里散发出的温柔磁场，和可以融化冰山的善良眼神，都是骗不了人的。 夏天受宠若惊，除了说“谢谢”，再没有其他言语来表达此时的心情。 这样的场景，和被友情包裹着的感动，只在脑中幻想过。 她想，如果今天成泽跟她表白，她可能会鼓起勇气接受。 成泽不知何时站到了夏天的身边，双手搭在她肩膀上将她推到桌子前坐好。 “行了，我的朋友就是你的朋友，说这么多谢谢做什么？” 他从手腕上撸下手链，轻轻戴在了夏天的手腕上。 “我亲手编的，着急看学姐戴上好不好看，就没往礼盒里装，祝学姐生日快乐，事事顺利。” “谢谢。”夏天抚摸着手绳上的金天使，爱不释手。 “咱们都坐过来吧，干一杯，祝我天儿姐生日快乐，然后开吃。”金妍催促他们，“我没看错的话，这是战斧牛排！” 张飞扑哧一笑，用充满爱意的眼神看着金妍，问：“你这小吃货怎么一点儿也不胖呢？” 金妍得意地说：“天生就是不胖体质，姐妹们嫉妒吧？” “等下再吃。”刘涛和李凯分别打开了两瓶香槟，雪白的泡沫喷涌而出，酒香四溢。 “呜——呜——”金妍两手抓着牛排的两端，嘴里塞满了肉，急得直呜呜。 “别急，我帮你倒。”张飞拿起了金妍的杯子，酒液缓缓流入，细小的泡沫在杯内翻腾。 “生日快乐！” 大家一起举杯。 “谢谢，此情此景，终生难忘。”夏天一口干掉了杯中酒。 坐下后，张飞有些担忧地对金妍说：“你自己吃得下一整块牛排？” 金妍疯狂点头，表示自己肯定能吃掉。 刘涛和大壮聊着他们那个年龄之间的话题，李凯似乎和羊羊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两人紧挨着，举止亲密。 赵飞很照顾她身边的小胜，唯一脸上没有笑模样的就是成筱兰，全程一言不发，与其说是来给夏天过生日的，不如说是来看着成泽的。 “你不吃东西，瞧什么呢？”成泽将切好的牛排放在了夏天的盘子里。 “哦，吃。”夏天用叉子将牛排送进口中，牛肉鲜嫩，嚼几下就化了，不由得赞叹，“真好吃。” 桌子那头的大壮听到了，彬彬有礼地点下头说：“多谢夸奖。” 夏天微微一笑，稍稍往成泽身边靠近，小声说：“谢谢你们，那么早就开始为我准备。” 成泽说：“你喜欢就好，就怕你不来，又生我气，接着给我一脚。” 夏天：“……” 听成泽这语气，明显是生气了。 夏天忙问：“踢疼了？” 成泽不语。 夏天又问：“不会出血了吧？” 成泽侧过身来，拎起裤脚，淤青的一块露了出来。 “抱歉抱歉！”夏天吓坏了，没想到自己那一脚会那么重。 成泽板着的脸绷不住了，笑得像朵盛开的花。 “逗你玩呢，这点儿伤算什么，我以前练跆拳道的时候，身上的淤青多了去了。” “你会跆拳道？” 张飞插嘴说：“你不知道吗？阿泽是黑带，几段来着……” 金妍不解地问他：“那你怎么不加入跆拳道社团呢？” 成泽边给夏天切牛排，边回答：“我更喜欢古筝。” 这时，赵飞将手机横过来，给夏天和成泽看。 “你们都没看呢吧，苗苗用你们的照片当宣传图片了。” 夏天接过手机，发现这是某品牌汉服的宣传页，这款销量着实惊人。 “苗苗是设计师？”夏天问。 “是啊。”赵飞说，“苗苗还说希望你去参加她的婚礼呢。” 李凯说：“说起来，以前咱们在福利院的时候，苗苗就展现出她设计的天赋来了。” 刘涛说：“我记得她给院长妈妈设计过一套圣诞老人的服装，前卫又时尚。” 张飞说：“院长妈妈无条件地支持她去学设计，现在应该感到很欣慰吧。” 赵飞说：“肯定的啊，她待我们像自己的孩子一般，小胜的手术也是她全程跟进的。” 小胜一脸疑惑地问他们：“手术？我做什么手术了？” 福利院的伙伴们一脸窘相，赵飞忙拍拍了他的胳膊说：“你小时候顽皮，磕破了脸，缝了几针。” 小胜摸了摸自己的脸，不太相信：“是吗？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赵飞说：“骗你干嘛？就在教堂后面，那个假石头上磕的。”她又看向夏天，“有时间你可以来我们福利院，看看阿泽小时候生活的地方。” 成泽笑着说：“学姐应该去过福利院。” 夏天摇头否认：“我没去过福利院，一直不知道那里是怎样的地方。” 赵飞说：“来看看就知道了。” 夏天说：“有机会去看看。” 大家继续说笑，身处喧闹中，成泽的心却早已飞到了福利院的教堂里，高高的圣诞树立在讲台两侧，当时的他还没有讲台高，仰头哭着祷告，祈求妈妈来接他。 教堂里空荡荡的，他的哭声飘出了很远…… 门开了，一位比他大几岁的女孩慢慢走近…… “你还来点香槟不？” “好。” 成泽微笑着回应，夏天忽然在他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距离感，这笑容让夏天觉得很假，就像第一次见到他时，挂在他脸上的那种应付的假笑。 成泽转过头去，装作没看到夏天诧异的表情，他怎会不知此时再面对她时，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先戴上了假笑的面具。 夏天看不懂成泽，想问什么却又忍住了，最后尴尬地笑了笑。 成泽在喝香槟的时候瞄了一眼身旁的夏天，圆脸变成了瓜子脸，披肩发变成了齐腰发，只有大大的眼睛如小时候一般乌黑明亮，干净得像高原上的湖泊。 十多年过去了，人的样子总会是变的，但名字不会错，可是这世上同名的人又有太多太多。 如果身边的夏天不是当年那个女孩，那这几个月来他所做的一切，岂非太可笑了？ 屋里的灯都关上了，赵飞和成泽将一个双层蛋糕缓缓推了出来。 双层蛋糕上插着一根细蜡烛，盈盈的光芒像一只慢慢飞行的萤火虫。 烛光映着赵飞温柔的脸庞，与成泽严肃阴沉的脸形成了强烈的反差。 赵飞说：“女孩子最忌讳年龄，所以我就插了一根蜡烛，快许愿吧。” 大家一起为夏天唱生日歌，除了成筱兰。 夏天许过愿望后，在大家的注视下，吹灭了蜡烛。 这唯一的光芒消失后，屋内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紧接着，一种什么东西撞向桌子的碰撞声响起…… 啪—— 灯亮了，所有人都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呆住了。 夏天的头被人按进了蛋糕里，她就像个把头埋进沙子里的鸵鸟一般。 “姐！” 金妍和赵飞几乎同时向她奔去，一起将她拽了起来。 雪白的奶油沾满了她的脸、头发和衣襟。 第23章 冷漠与告白 赵飞从桌子上拽出一片面巾纸，将堵住夏天鼻孔的奶油擦掉了。 金妍小心地擦着夏天的眼睛，哽咽着问大家：“谁干的？” 灯亮以后，夏天身边站着成筱兰和小倩，小倩第一个解释：“不是我，我怎么会开这样的玩笑呢？” 大家的目光齐齐对准成筱兰，成筱兰不屑地哼了一声：“难道会是我吗？” 金妍狠狠瞪着成筱兰，“我看就是你”就快脱口而出，却被夏天紧紧拽住，她小声说，“陪我去洗手间。” 气氛就这样被破坏了。 赵飞找出自己的礼盒，拆开后将一件红色上衣拿了出来，看到站在那里发呆的成泽，于是问他：“你去给小天天送过去吧。” 成泽盯着被毁了的蛋糕，将推车扶正，有气无力地说：“你去吧，这种情况，她应该不想见到我。” 赵飞随后来到了洗手间，夏天在金妍的帮助下，已经洗完了脸和头发。 “穿这个吧。”赵飞将衣服递了过去，“我给你的生日礼物，没想到这么快就能穿到你身上。” 夏天强忍着眼中的泪水，伸出颤抖的手接过衣服，轻声说：“谢谢。” 看得出来，夏天此时有多难受，赵飞默默走出洗手间，她忽然明白了，成泽为什么说夏天不想见到他。 被人搞得这样狼狈，大概谁都不想见吧。 其他人无精打采地围着餐桌坐着，蛋糕立在一旁，像个坍塌的二层小楼，小胜突然站起来，一脚将蛋糕踢倒了。 “到底是谁干的？”他冲着大家怒吼着。 “冷静点，等下夏天回来，都别提了。”大壮说。 这时，赵飞回来了，脸上尽是失望：“小天天和妍妍先回去了。” 张飞朝门口看了一眼，疑惑地问她：“走了？” 赵飞说：“从后门走了，太丢人了，我真的觉得太丢人了。” 沉默了一会儿，赵飞问小胜：“是你吗？” 小胜愤怒地回道：“你怎么会怀疑我？” 赵飞说：“去年给李凯过生日，你是第一个往他脸上扔蛋糕的。” 小胜红着脸，更加恼火了：“那是跟卷毛玩闹，我怎么会对女孩子那样？” 不等别人说话，他就从椅子上拿起自己的外套，摔门而去了。 成泽始终一言不发，这让气氛更加阴沉。 小倩和羊羊对望一眼，站起来说：“我们就先回去了，礼物我们给小天儿拿回去。” 张飞也站起来说：“一起吧，阿泽，兰兰，咱们也回学校吧。” 五个人走在回学校的路上，各自想着刚刚发生的事，谁都没有说话。 快到女生宿舍的时候，见前方一块空地上聚集了很多人，隐隐有“哦哦”的惊喜之声从人群中传过来。 羊羊踮起脚往前看了一眼说：“怎么了这是？” 张飞说：“过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他们挤到人群里，看到地上有一个被蜡烛围成的大大的爱心，地面铺满了鲜红的玫瑰花瓣。 石厦手捧一束玫瑰，站在爱心外面，单膝跪地，而站在爱心里的，正是夏天。 不知是被夜晚的冷风吹的，还是被烛光映的，又或者是因为刚才在猫咖所遭遇的一切，夏天的脸色始终是绯红而又难看的。 到底难看到什么程度，她自己也不知道，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石厦这个时候来表白，肯定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答应了吧。” “太浪漫了。” 起哄的人不少，这一声声事不关己地哄吵，令夏天感到烦躁无比，她厌恶地沿着声音去寻起哄声音的来源，却被突然降临的彩色世界吓了一跳。 成泽在这里！ 夏天四处寻找，终于在围观的人群中瞥见了成泽。 他就那样直直地站着，冷漠地看着眼前的一切，仿佛不认识夏天一般。 跪在地上的石厦安静地等着夏天回答，烛光比想象中柔美，却映得他一脸坚毅，似乎得不到肯定地回答，他是不会起来的。 “这么冷的天，想让人家跪多久啊。” “差不多行了。” “答应了吧。” 心口堵得难受，刺耳的哄闹声就像是催命符一般。 夏天很想接过玫瑰花然后打在石厦的脸上，也想踢倒所有的蜡烛，大声命令他们滚蛋。 她捂住了耳朵，整个人就像跌入了无底深渊，光明在头顶一点点消失…… 这一切烦躁的来源，不是因为被某人按在蛋糕里，也不是因为石厦的纠缠，而是因为成泽的态度。 在那么一瞬出现了微妙的转变，似乎预示着两人的离别。 夏天怔怔地看着人群中的成泽。 你不过来拉我一把吗？ 成泽没有回应夏天祈求的目光。 “直觉没错，接下来我们可能要越走越远了，可是为什么呢？”夏天想不明白。 “天儿姐，不喜欢就直接拒绝吧。”金妍的小声提醒就像个扩音喇叭，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石厦仍然不起来，他坚信在这样的氛围下，夏天不会让他下不来台。 心理战术，夏天岂会不明白，她不忍让这个追了她那么久的学长丢了面子。 “学长。”僵持了近半个小时，夏天总算开口说话了，“你先起来。” 石厦摇了摇头。 “我们之间，不是你好或不好，也跟彼此喜不喜欢对方没关系，是因为我个人的原因，才不能答应你的。” 石厦捧着玫瑰的手渐渐垂了下来，围观的人同样不理解夏天这番话的意思。 “其实……”夏天紧紧攥着拳头，声音嘶哑地说了下去，“我是个全色盲患者，我眼中的世界只有黑白灰，没有红橙黄绿，我看不到天空的蓝，也看不到你今晚穿着什么颜色的衣服，我的眼镜，其实是能遮挡紫外线的太阳镜，我怕强光。” 石厦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在惊讶中慢慢站起了身。 为了拒绝自己，所以编出的谎话吗？ “不是骗你，是真的，也许我的家族里有这种隐性基因，这也是我一直拒绝你的原因，这样的我，怎么能恋爱结婚呢？对不起，学长，我配不上你。” 夏天说完，就在大家的注视下离开了。 石厦思索了约一分钟，还是不能相信，他转头问金妍：“这是真的吗？她为了不伤我面子，故意重伤自己吗？” 金妍低头嘟囔了一句：“今天这是怎么了？” “金妍！请你告诉我。”此时，石厦的惊讶感已经大于挫败感了。 金妍深深叹了一口，凝视着石厦的眼眸，说：“她没骗你，是真的，我姐看不到颜色，她的衣服都是我帮她搭配好的，你要是还不信，就去网上搜索一下，大约发生在五年前的金星酒店事件吧，出事的就是我大表哥。” 学生们渐渐散去，除了石厦和他的跟班，还有成泽和张飞、成筱兰三人。 成筱兰没有发表对刚刚这事的看法，抬手看了一眼时间，说：“都这么晚了，我先回宿舍了，过几天我就搬出去住了，你们两个可要帮我搬家哈。” 张飞说：“好。” 等不到成泽的回答，成筱兰急了：“阿泽，你呢？” 一股冷风吹散了地上的花瓣，露出了冰凉的水泥地面。 成泽目不转睛地看着飘忽不定的烛火，跟圣诞节那天教堂里的烛火几乎一模一样。 主啊，我再也不想等妈妈了。 我想被善良的家庭领养。 我想离开这里。 “哈哈哈哈——”成泽很想哭，可是嘴角却向上咧去。 石厦本打算离开了，听到这笑声后，顿住脚步回头问：“你在笑我吗？” 成泽捂着肚子已经笑得站不起来了。 石厦愤愤地朝成泽走去，每走一步，花瓣似是都被脚风吹跑了。 他揪着成泽的领口将他拎起，抬起拳头气愤地问他：“我问你在笑我吗？” 王翰轩和李龙上前拉住了石厦的手臂，张飞两手紧抓石厦揪着成泽衣领的手，说：“学长别这样，阿泽不是在笑你。” 成筱兰抡起自己的包砸向石厦的脑袋，大声呵斥道：“放手，你敢打阿泽一下试试。” 这时，成泽的呼吸开始急促，他紧抓着张飞的手臂求救。 张飞急忙对石厦说：“学长，阿泽需要去医院，不然会有危险。” 见成泽脸憋得发红，石厦慢慢放开了他，心想，如果他在演戏，绝对打碎他的眉骨。 成筱兰帮忙把成泽放在了张飞的背上，张飞弓着腰，背着成泽跑向校园大门口。 石厦看着他们踉跄的背影，犹豫了一下，随后追了上去。 “我有车，我送你们去医院。” 石厦连闯了好几个红灯，以最快的速度赶到了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等给成泽安排好病房，打完镇静剂后，已经接近半夜了。 噼里啪啦—— 一阵急雨砸花了病房里硕大的玻璃窗，模糊了远近寥寥灯火。 雨声越来越大，张飞紧皱着眉头，望了一眼沉睡的成泽，随后拉上了厚厚的窗帘。 “兰兰，先回去吧。”张飞说。 “我怕他醒来又会止不住地笑。”成筱兰半埋怨半心疼地说。 “我看着他，熬夜对皮肤不好，先回去吧。”张飞将成筱兰送出病房，撞见了还没离开的石厦。 张飞朝石厦鞠了一躬：“学长谢谢你。” 石厦刚刚在楼梯间抽了一颗烟，此时身上还沾着烟味，他瞥了一眼病房里的成泽，摇了摇头说：“不必客气，筱兰要回学校吧？我送你。” 第24章 学姐再见 成筱兰叹了口气说：“我在附近找家酒店先住下吧，这个时候学校是回不去了。” 张飞轻轻关上病房的门，高跟鞋和皮鞋踩在理石地面上所发出的哒哒声渐渐远去。 “大飞。”成泽躺在病床上，歪着头，眼神空洞。 “什么时候醒的？” “你拉窗帘的时候，他们走了？” “嗯，多亏石学长及时送你来医院，兄弟，你可吓死我了。”张飞拽着凳子坐了过来，打开床头灯，伸手摸了摸成泽的额头，“渴不渴？饿不饿？” 成泽轻轻摇头，他望着洁白的房顶，目光中是满满的绝望，就像一个刚刚被救过来，企图寻短见的人似的。 接下来便是长时间的沉默。 张飞有些困倦，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嗡嗡—— 张飞掏出手机，盯着屏幕傻笑了一下。 “是谁？”成泽不想知道是谁在半夜给张飞发信息，只是想让这间只有他们两个人的病房能有些声音。 “是妍妍，她问我在干嘛，晚上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话呢。” “呵呵。” 成泽这一笑，吓得张飞立马收了手机。 “你怎么又笑了？我去找大夫来。” “不用，之前那股难过劲已经过去了，我笑你和金妍。” “我们有什么好笑的？” “你不是喜欢我堂姐吗？” “只是我喜欢有什么用，在她眼里，我连备胎都不算。” “所以，对方不爱你，你就选择退出了吗？” “也不是，我至少坚持了五六年，其实在遇到妍妍之前，我没想过放弃，可能这次是遇到了对的人吧。对了，你为什么会笑？夏天不是已经拒绝石学长了吗？” 别人的爱情听起来只是个或喜或悲的故事，当换成了自己，这份爱就像是被碎纸机搅碎的一堆纸条，舍不得扔，想还原，却无从下手。 “大飞，我好像爱错了人。”成泽的声音在安静的病房内，显得更加沙哑悲伤。 “什么意思？” 张飞迅速回了一句“我明天再跟你说”，就收了手机，认真地观察着成泽的脸。 成泽的面色太过平静，反而不容易让张飞看懂他此时的心绪。 “我说我认错了人，爱错了人。”成泽斜眼看向张飞，期望他能听懂。 张飞脑中一一闪过这些年来成泽所接触的女生，除了福利院的小伙伴里有几个女生外，相处最多的就是成筱兰了，但成泽始终是拿她当姐姐的。 见张飞不明白，成泽转头望向房顶，喃喃道：“我困了，你也早点睡吧。” 成泽几乎一夜未眠，他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面对夏天。 夏天说她没有去过福利院，所以她并不是成泽一直以为的，那个在小时候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的那个女孩。 若是之前热情如火，之后却冷漠如冰，那也太不是人了，夏天做错了什么呢？ 抛开之前的一切，单论夏天这个人，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是不是很愉快，以后是否可能继续发展成为男女朋友？ 是或不是，能或不能，要不要继续？ 这一夜很短，想着想着，天就亮了。 张飞睁眼见不到成泽，掀起被子跳下了床，刚窜出病房，就见成泽慢吞吞地从走廊那头朝这边走来。 “你去哪儿了？”成泽走近时，张飞问。 “想喝咖啡了。”成泽晃了晃手里的纸杯。 “哪儿买的？”张飞跟着他进了病房。 “一楼的超市，不知道你醒这么早，没给你买。”成泽略带抱歉地说。 “没事，大早上的我也不想喝咖啡，你感觉怎么样了？”张飞拉开窗帘，叠好了被子。 “挺好，咱们走吧。”成泽开始收拾背包。 “走？现在？咱们还是问问大夫……”张飞被成泽拽出了病房。 “别担心，我还没到非要住院的程度，记得别跟我妈说。” 两人回到学校时，时候还早。 张飞说要补一觉，成泽去了操场跑步。 早上还是蛮冷的，锻炼的学生不多，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偌大的操场上。 跑了几圈后，成泽体力不支，慢步走到跑道边上，筋疲力尽地坐了下去。 太阳渐渐升起，越来越多的学生涌入操场。 成泽将卫衣上宽大的帽子罩在头上，从他身边跑过的人都没有认出他来。 坐了半天，汗也消了下去，风一吹，衣服都被打透了。 他还是没有想好，到底去不去见夏天，见了又该说什么？ 忽然，一瓶运动饮料出现在了眼前。 成泽抬起被帽子遮住的半张脸，看清眼前人后，轻声说：“谢谢。” 夏天坐到了成泽身边，这是她第一次主动接近别人。 她想跟成泽解释，她不喜欢石厦，虽然目前来说，他们仅仅是朋友的关系，可她还是迫不及待地想告诉成泽。 成泽一口气往嘴里灌了半瓶饮料，之后，也没有开口和夏天说什么。 “到了冬天，你也会晨跑吗？”夏天率先打破了沉默。 “不一定，看心情。”成泽回答得很敷衍，他想找个借口离开，等想明白该如何处理他们之间的关系后，再找夏天聊。 阳光越发刺眼，夏天抬手遮住了前额。 成泽歪过脸去，郁闷得很。 如果夏天是他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女孩，那么他会因为夏天的眼睛而心疼万分，会想抱她，安慰她，更会好好地守护她一生。 可惜，夏天不是，所以不管她现在是瞎子还是哑巴，这种心疼感都打了折扣。 “其实，我和石学长……” 由于失望感太强烈，成泽根本不想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 “学姐，我要回去了，上午有课。”成泽站了起来。 夏天随后也站了起来，朝他笑了一下说：“那快去吧。” 许是因为笑得太难看，被成泽捕捉到了一瞬间的心酸与失落，他尽量用真实的笑脸来回应：“如果晚上有空，我来找你。” 夏天欣喜地点点头，随后又从包里拿出一瓶运动饮料来，说：“这瓶你也拿着吧，不知道你喜欢哪种，所以我买了两种味道的。” 成泽接过来盯着它们看了一会儿后说：“还是比较喜欢喝浅绿色这瓶。” 夏天指着饮料瓶说：“这不是青色吗？” 成泽点点头说：“说是浅青色也没错，那我……” 成泽就像被定在那里似的一动不动，脸色越发阴沉。 “你怎么了？” “学姐，你的眼睛真的看不到颜色吗？” 成泽的目光紧锁着手中渐渐被他捏紧的饮料瓶，他打心底深深地祈求，千万别骗他。 “是的，大约从五年前开始……” “呵——”成泽突然将饮料扔回给了夏天，就像丢一件垃圾，“真可笑，学姐竟然能分辨青绿。你不想接受石学长，明说就好，为什么要把污水往自己身上泼？装可怜博同情吗？你骗了所有人，包括我，我好像跟你说过，我是最讨厌别人骗我的吧？” 夏天双手捧着饮料瓶，感觉它似是有千斤重，压得自己连一句解释的话也无法说出。 因为你，才能看到久违的彩色世界，因为你，才觉得活着好像也不是一件很糟糕的事。 “挺好，我现在不用纠结也不用冥思苦想了，学姐再见。” 从成泽冷漠又不屑的眼神中，夏天读懂了，此时一个字的解释都是多余，人都愿意相信自己以为的真相，而不是真的真相。 早早起来在学校里寻找成泽，却换回来一个离去的背影。 真是讽刺，成泽主动向她示好的时候，她在躲，等自己主动上门的时候，对方的心意已经变了。 不是成泽变得太快，而是因为人心本就是善变的，夏天苦笑，怎么就忘了这点呢？ 石厦求爱不成，夏天是全盲症患者，这个瓜的热度不过维持了几天。 更多的时候，学生们还是更加关注自己的。 论坛上偶尔有几个关于成泽的帖子，什么校草换追求对象了，校草是某款汉服的模特，下面还附带着购买链接。 到了月底，热帖就被各系的大神占领了，很多关于复习的重点、学习笔记，都是大家争相收藏和回复的。 图书馆开始彻夜开放，夏天再没有去过那个角落，想必那几个毛绒绒的厚坐垫已经蒙尘了吧。 “哈欠——”金妍合上了书，“天儿姐，咱还不回去啊？你这么拼命，打算考研吗？” 夏天正专注地抄论坛上的学习笔记，听到金妍小声跟她说话，于是直起了脖子。 “嘶——”长时间低头，颈下肌肉在抬起的一瞬像遭遇了电击似的。 已经近10点了，金妍困得眼皮直打架。 夏天收拾好东西，和金妍走回宿舍。 “天儿姐，最近怎么没见成泽来找你呢？” “快考试了，忙呗。” “大一有什么好忙的？考试也很简单的好吧，我感觉他就是故意疏远你。” 不得不服，女人的第六感真的很准。 “疏远就疏远呗，我们只是朋友而已。” “话不能这么说，先撩你的可是他，哎呀，会不会因为你的眼睛，所以他就……” “什么原因疏远我重要吗？现在，考试成绩对我来说才是最重要的，知识学到手里是自己的，有了赚钱的能力，才能去自己想去的地方。” “你想去哪里？” 跟人打交道少的地方呗，想到金妍听到这个答案后，定会来一番游说，毕竟要别人接受自己的生活方式很难。 夏天只是笑笑：“没想好。” 第25章 冲突（一） 学校这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想躲开一个人容易，想偶遇，怕是要积攒一定数量的缘分和运气才行。 这天，夏天上完课后，就急匆匆地往食堂跑，打算吃一口就去图书馆，临近考试，对她来说，压力不小。 如果能拿一份满意的成绩回家，或许妈妈的脸能恢复正常，还能浮现出跟看大哥的成绩单时一样骄傲的笑容。 虽然她们母女之间，在这几年内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可夏天还是想试一试，毕业后若是去了人烟稀少的边陲小镇，那么两人见面的次数就更少了。 “唉，我的蘑菇妈妈，要怎么做才能让你喜欢我呢？”夏天站在石阶底下仰头往上看，“人活着到底为了什么？取悦父母，取悦这个世界？” 负面的情绪未等全面攻占大脑，周围的景象就猝不及防地被某人附上了一层属于初冬的色彩。 眼前这只有二三十层的青石阶仿佛在散发着阴冷的湿气，两旁的青草大部分也褪了颜色，一排橘黄色的干瘪花朵正努力跟寒风做着最后的抗争。 呼—— 夏天长吁了一口气。 成泽，你是来找我的吗？ 由于紧张，呼吸已经开始急促起来，在分别的这些天里，她脑子里除了学习，就是成泽。 尽管夏天不愿意去承认，她告诉自己，她与校草之间再没有什么关系了，可她每晚还是会刻意地去翻看她与大白的聊天记录，甚至幻想过，有一天他们会像今天这样偶遇。 偶遇真的来了，却不是想象中的样子。 没有对话，没有问候，甚至都没有一个眼神交流。 成泽双手揣在上衣兜里，慢慢从夏天身后走过，然后迈上石阶…… 留给夏天的只有一个背影。 如果叫住他，会不会显得自己太贱了？ 石阶上到一半的时候，成泽突然停了下来。 “要转身和我说话了吗？”夏天双手紧捏着帆布包的包带，一股逃跑的念头窜了出来。 “大飞！啊，我就快到了。”收好电话，成泽继续往上走，不一会儿，就看不到他的人影了。 夏天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心口疼得要死，冷风呼呼往耳朵里灌，每一条神经都像是被冻住了的弦，弹不出声响，轻轻一碰就要碎掉。 满心期待的开始，却又像丢垃圾一样被丢掉。 “当初你干嘛来招惹我？”夏天双腿一软，瘫坐在了石阶上，颗颗眼泪滚下，温暖了冰冷的脸颊。 抑郁的情绪终于爆发了，小声啜泣变成了嚎啕大哭，她恨自己没有坚守自己的信念，相信过成泽，思念过成泽。 直到心中的悔恨与悲伤都被眼泪冲刷了个干净，呼吸才渐渐平稳。 这才发现，身边坐着一个女生，看着像是低年级的学妹。 “你怎么……”夏天用颤抖的声音问。 “看学姐哭得伤心，所以想留在这里陪陪你。”小学妹笑的时候，嘴角两边各有一个酒窝。 “谢谢，快考试了，压力好大。”夏天擦干眼泪，戴好眼镜，勉强朝善良的学妹挤出了一个微笑。 “啊，这样啊。”学妹点点头，“学姐大三了吧，听说大三比大四压力还大，果然，不过学姐，只有认真学习的压力才大，若是来混日子的，那天天都是黄金周，看来学姐是个学霸。” “不是，成绩一般才要更加努力。”夏天站了起来。 “学姐要去哪儿？食堂吗？”小学妹也站了起来。 “嗯。” “一起吧。” 面对这个心无城府的善良孩子，夏天不忍拒绝，人家刚刚在冷风里陪了自己这么久，应该请她吃顿饭的。 “你叫什么名字？” “郑紫萱，学姐你呢？” “夏天。” “这名字真有趣。” 两人来到食堂二楼，夏天问：“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郑紫萱忙说：“别，父母的钱挣得不容易。” 夏天说：“一顿午饭而已，谢谢你刚才陪我。” 郑紫萱拉着夏天往拉面档口走去，说：“那好吧，请我吃一碗面好了，其实刚刚我们是相互陪伴。” “这怎么说？” “我今天上午跟寝室里的舍友打起来了，一打二，虽然打输了，但是气势没输，不能惯着她们，越惯着，就越觉得我好欺负，遇到你之前，辅导员刚找我谈完话……”她深深叹了一口气，“说真的，我都想退学了，要不是想到我妈，我……” 夏天扑哧一笑，寝室关系就是这样，处好了，是一辈子的闺蜜，处不好，比宫斗剧还精彩。 “因为你们才大一啊，等长大些，性子稳了，会收敛锋芒了，就不会因为琐事吵架了。” “学姐真会安慰人，等下加个微信呗。” “好。” 快到档口时，夏天发现张飞和成筱兰、成泽坐在一起，立刻停住了脚步。 “夏天学姐，怎么了？” 总不能一直躲避，再说有什么好躲的？ “没什么。”哭完之后，夏天也想明白了很多。 付了面钱后，张飞朝她们招手喊道：“学姐，我对面的同学快吃完了，你们过来吧。” 夏天晃着脑袋四处找空座，可惜，在这个时间段里，太难找。 “我们过去吧。”郑紫萱说。 两人坐下后，郑紫萱拿出了手机，给夏天看名片。 “学姐扫我行吗？” “嗯。” 张飞见到夏天后，显得很高兴，他说：“好久不见了，学姐最近是不是很忙？” 夏天回答：“嗯。”余光扫到成泽，他的态度跟刚刚一样，就像没看到夏天似的，闭着嘴一言不发。 成筱兰瞥了夏天一眼，阴阳怪气地问：“你哭过了？” 张飞探出脖子，仔细地看着夏天的眼睛，半天也没看出什么来。 夏天感觉得到，成泽的目光也扫了过来，冷冰冰的没有一点温度。 “学姐刚刚……”郑紫萱想说夏天因为考试压力太大所以才哭的。 “萱萱，面好了。”夏天阻止了她。 “我去端来，你坐这儿等着。” 成筱兰不依不饶：“为什么哭啊？” 夏天看都没看她，问张飞：“你们谁这么爱吃面啊，总能在这里遇到你们。” 张飞指着成泽说：“他。” 夏天后悔问这个问题了，好在这时手机响了。 “占到坐儿了？我吃口面，马上过去，这几天看专业资料头都要大了，今天换数学吧，好，好。”挂掉电话，面也端了过来。 “妍妍吗？”张飞问。 “嗯。”夏天回答。 “最近我们见面的时间都少了，你们天天泡图书馆？” 夏天一边吃面，一边点点头。 “因为阿泽不要你了，所以你才哭吗？”成筱兰抱着双臂，冷冷地问夏天。 “你胡说什么呢？”张飞责备道。 “从她坐到这里开始，阿泽都没和她说过一句话，最近咱们又成魔法学院三人组了，这还不够明显吗？我早就说过了，不管是交朋友还是谈女朋友，都要门当户对，她自讨苦吃怨谁呢。”成筱兰幸灾乐祸般地说。 什么魔法学院三人组，你当自己是赫敏吗？ 夏天翻了个白眼。 “喂，别人跟你说话呢，你起码要有点礼貌吧？”成筱兰怒了。 小学妹说的没错，越惯着，对方就越觉得你好欺负。 “对学姐说‘喂’？你的礼貌在哪里？”夏天质问她。 “我……”成筱兰被怼地一怔。 “有时间好奇别人的事，不如好好管管自己，就快考试了，成绩若是跟他们俩差太多，那可就丢人了。”夏天站起来，剩下的大半碗面也不打算吃了，“你看过蓝色生死恋吗？知道恩熙、俊熙明明没有血缘关系，却不能在一起是为什么吗？我看自讨苦吃的人是你吧？” “我又不是大婶，怎么可能看过那么老的韩剧。” “看来你真的看过。” “你——” “真是要被这群臭苍蝇烦死了。”夏天嘟囔着离开了餐桌，谁想刚往前走了几米，就听到了成筱兰一声近乎疯狂的怒吼。 “夏天！” 这一声吼，吸引了所有学生的目光。 夏天转身问：“怎么？” 突然，一个坚硬的东西猝不及防地朝她的脸砸了过来。 夏天先听到了镜片碎裂的声音，然后左眼开始剧烈地疼，虽然暂时看不见，但也能感觉到鲜血的涌出，她抬手擦血，无奈血越流越多，顷刻间，半张脸就被鲜血染花了。 夏天一阵眩晕后坐了下去，左手撑地的时候手掌不幸按在了碎镜片上。 “嘶——” 手指被碎片割开，鲜血缓缓流出。 “她流血了，眼睛不要紧吧？” “怎么办？” “太吓人了。” 很多人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大家都被吓得不敢上前。 “学姐——”郑紫萱从包里拿出面巾纸，紧跟张飞跑到了夏天身边，慢慢擦她脸上和手上的血。 “别碰，别碰。”夏天的手指钻心地疼了一下，应该还有碎玻璃扎在肉里。 “学姐，你搂紧我脖子，我抱你去医务室。” “嗯——” 夏天打着颤回答，声音像是被粘住嘴唇，只能从喉咙发出求救一般。 “别害怕，马上就到。”张飞抱起夏天飞快地跑出了食堂，并不停地安慰她。 成筱兰颤抖着捡起自己的包，上面的金色铆钉上还沾着夏天的血，她拿出电话，焦急地打给她妈妈：“妈，你快来学校，我好像闯祸了。” 成泽呆呆地盯着地面。 碎镜片和鲜红的血液混在一起，像极了成泽支离破碎的心。 第26章 冲突（二） “学姐，大夫都给你包扎好了，没伤到眼睛，就是上眼皮破了，别担心。”郑紫萱对躺在病床上的夏天说。 “谢谢你。”夏天感到头很重，全身无力。 门外，辅导员正在和张飞、成筱兰还有成筱兰的母亲说着什么，成筱兰哽咽的声音传了过来，听不太清楚，大概就是“不是故意的”、“不小心”之类的话。 郑紫萱气鼓鼓地说：“真是气死我了，学姐，怎么会有这样的人？缝针的大夫说了，再往上一点儿就有失明的可能，这不就是故意伤害吗？” 夏天苦笑了一声：“那样的家庭，是随时都能拿出一份精神疾病证明的。” 郑紫萱不服气：“有钱就可以随便打人吗？那么多同学都看到她行凶了，再说，就算判不了刑，也要让她赔偿。” 这时，门被轻轻推开了，几人陆续走了进来。 张飞的眼中充满了担忧和抱歉，好像夏天受伤，他的责任最大似的。 夏天冲他笑了笑，说：“谢谢你及时送我来医务室，没伤到眼睛，放心。” “哎呦，那就好，那就好，医药费营养费，我们家都会出，你就好好养伤吧。”成母捂着胸口，一副大石头落地的表情。 张飞本打算让成筱兰向夏天认个错，然后再和成泽一起跟夏天求个情，两人和解就好。 此时看到成母的态度，真恨不得给她一耳光。 “伯母，兰兰打了人，起码要先认错，请求学姐的原谅。”张飞说。 “我知道。”成母穿着高级定制礼服，就像是来参加晚宴的，挂在前臂的挎包由于转身急速地晃了晃，“我家兰兰是不应该拿包打人，不过，我听说是这丫头出言不逊在先，两个人都有错，况且，兰兰也吓坏了，你看看她，现在还发抖呢，我们都愿意出医药费和营养费了，还想怎样？不然，你说个数？” 成母又看向夏天，用三根手指比划着数钱的动作。 夏天用露在外面的那只眼睛看着成母，目光像刀子一般锋利。 成母的嘴角微微挑起，同样用犀利的目光回应，那意思是给了好处就该乖乖闭嘴，纠缠下去对你也没好处。 两人互瞪了一会儿，成母挑了挑眉，故作关心地说：“啧啧啧，这小脸煞白煞白的，等下阿姨让人多给你买些营养品，你好好补补，有什么需要跟我秘书说，那我们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郑紫萱站起来气愤地说：“把人打成这样，赔点医药费就算了？辅导员，这难道不算故意伤害吗？” 成母看着娇小的郑紫萱，耐着性子说：“不是我家兰兰故意伤人，是她说话太难听，刺激到我家宝贝了，这就是一场意外。” “意外？意外？”郑紫萱气得胸口一起一伏，她问张飞和成泽，“这算意外吗？当时你们都在场呀，她等学姐转身后就把包朝她脸上扔过去了……” 此时，张飞都没有看夏天一眼，他盯着自己的脚面，咬着嘴唇，替成筱兰道歉：“学姐，对不起，我代兰兰向你道歉，求你原谅。” 张飞曾经有多喜欢成筱兰，夏天是知道的，见他为了爱过的人丢下面子，夏天不忍。 她说：“大飞，谢谢你第一时间带我来这里，虽然我不是胖子，不过也挺沉的，等我好了，我请你吃饭。” 张飞的脸涨得通红，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跑出了病房。 郑紫萱对着他的背影喊道：“你这就走了？成泽，你也看到当时是什么情况了吧？学姐说什么过分的话了吗？是不是她先挑衅的，说你抛弃了学姐……” “什么！等等等等。”成母捂着脑袋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似的，“你说我家阿泽和她……” “没有，他们什么关系都没有。”成筱兰极力否认。 “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成母说。 成泽就像是个来看热闹的，既不发言，也不参与。 郑紫萱逼问他的时候，他正摆弄着桌子上装碘伏的玻璃瓶子。 房间里一时安静无声。 成母给辅导员使了个眼色，辅导员心领神会，走到夏天跟前，低头说：“夏天，伯母既然……” 夏天抬起手，不想听下去了。 “其实，我受伤跟成筱兰没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碰伤的，可以请她们回去了。” 辅导员：“……” 成母：“……” 成筱兰怒气冲冲地上前理论：“你说什么，你以为我们赔不起吗？你倒是说个数啊！” 成母伸手及时拦住了成筱兰，挤眉弄眼地暗示她冷静。 成母笑嘻嘻地对夏天说：“既然都是误会，那我们也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 这样的笑脸让夏天感到恶心，她索性转过头去。 成筱兰在母亲的拉扯下走出了房间。 “她瞧不起谁呢？什么玩意？”成筱兰的声音渐渐远去…… 辅导员本就为夏天争取到了最为合理的赔偿，没想到夏天会来这么一出，他也感到很郁闷。 “夏天……” “你们也都出去吧。”夏天背对着他们说。 终于安静了，夏天没有哭，闭上眼睛休息，满脑子想的都是影响复习该怎么办，偶尔还会浮现出，受伤当时和刚刚成泽那看热闹一般的冷漠眼神。 如果张飞不在场，自己怕是晕死在食堂，他也不会管吧？ 那次在操场分开后，夏天就见识过了成泽的冷漠，如今再次见到，倒也没怎么感到意外。 过了约一个小时，夏天感觉眼睛不那么疼了，就想起来继续去图书馆学习。 看来她比自己以为的还要强大。 转过身来，睁开眼睛，忽见成泽像个木桩一样站在病床前约一米开外的地方。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既没担心，也没关心，给夏天的感觉，就是个没有灵魂的蜡像。 与如深海般的蓝眼睛对视了一下，仅仅一下，夏天就移开了目光。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没走，留在这里又要干什么？此时也无心去揣测，因为头沉得像戴着一顶铁王冠似的。 左手被白色的纱布层层缠绕，有两个地方一跳一跳的特别疼，想必就是碎片刺进去的地方。 打开手机相机，见到了被眼罩罩着的左眼，细细的松紧带在鼻梁上方绕脑一圈固定，真是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夏天坐起来慢慢穿上了鞋子，她有一种奇怪的直觉，成泽留在这里，或许是想帮帮自己。 可是成泽却一直没有动，也不说话，就静静地看着夏天慢吞吞地用一只手穿鞋、收拾包。 “去他的吧，直觉肯定是错的，他也许只是来看我笑话的。”夏天心想。 就要离开房间的时候，电话突然响起。 “喂！” 电话那头传来了吵闹的声音—— “小天儿，你还在医务室吗？如果能起来的话，快来礼堂这儿，妍妍和成筱兰打起来了，谁也拉不开。”羊羊焦急地说，“妍妍的嘴角都被成筱兰抓出血了。” “成筱兰也好不到哪里去，头发被妍妍拽下了一大绺，张飞的脸也被妍妍抓了好几道。”小倩在一旁补充道。 “我马上过去。”夏天迅速朝门外跑去，起步太快，腿一软，又一屁股坐了下去。 她感觉得到，成泽快速往她身边挪了几步，但他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 礼堂门前围观的人很多，还有拿手机录像的。 金妍的喊声又尖又刺耳：“你算什么东西，敢打我姐！” 其中还混杂着张飞、羊羊、小倩的劝阻之声，不过都没有金妍和成筱兰的喊声大。 “她都说了是自己摔的，关我什么事？” “你放屁，当我们都是傻子吗？你怎么打我姐的，我就要让你怎么还回来。” 夏天费力挤进人群里，看到眼前的景象，差点气晕过去。 张飞一直护在成筱兰身前，金妍费尽全力也很难打到成筱兰一下，一个不小心就被成筱兰打了一耳光。 “兰兰，你干什么？”张飞回头冲她喊道。 “你没看到我的头发都被她扯掉了吗？”成筱兰冲他喊道。 “张飞，我算是看明白你了。”金妍对他的表现极其失望。 夏天见金妍被打，怒气上涌，扔掉肩上的背包，几步冲过去，不顾左右的伤，抓起成筱兰的头发，抬起右手猛抽了她一耳光。 成筱兰气不过，抬手想还击。 张飞急忙抓紧了成筱兰的手腕：“兰兰，别闹了，我求你了。” 成筱兰从小到大都没被人打过，狠瞪着夏天的双眼就像喷发的火山一样。 “你敢还手！”夏天拽着成筱兰的头发，紧贴着她耳朵说，“你敢还手，我就把你在食堂里拿包打我的视频，给校领导看，然后告你故意伤害，我一分赔偿都不要，定要将你告到底。” “我才不怕。” “我知道你家大势大，但我有个很懂电脑的朋友，可以将视频发在校园论坛上，小视频app上……等事情闹大，我不信你能全身而退。” “……” 见受到威胁的成筱兰略有收敛，夏天才松开了她的头发。 成筱兰依旧不服气，眼中含着愤怒的泪水后退了几步。 金妍的怒火在看到夏天的时候全部散去，她过来抱住了夏天，哭得像个小孩子。 “眼睛……眼睛还疼吗？会失明吗？手呢？怎么包了这么多层？严重吗？” “没事，别哭了。”夏天轻轻拍着金妍的后背，又对围观的学生们说，“就快考试了，你们都不复习吗？” 学生们闻声散去。 金妍好容易止住了哭泣：“姐，咱们这就去找辅导员，找校领导。” 夏天微笑着摇了摇头，说：“是我自己不小心，不关别人的事。” “姐——”金妍怎么会相信，她气鼓鼓地对张飞说，“你就这样包庇她是吗？我们两个打架你也护着她？行，我以后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张飞心疼地摸了摸金妍的嘴角，他习惯性地去保护成筱兰，心里早已对夏天和金妍愧疚得不行。 金妍推开他的手，捋了捋凌乱的卷发，愤愤地说：“别碰我，姐，咱们不能就这么算了呀。” 夏天从成泽脚边捡起了自己的帆布包，她越来越搞不懂成泽，他是怎么做到像个木杆子一样地站在这里看戏，又是怎么做到之前厚脸皮粘着自己，如今却又比陌生人还要冷漠上三分的？ “我不想再跟姓成的扯上关系了，所以妍妍，算了吧。”夏天望着成泽的眼睛，失落又决绝地说。 第27章 成泽的回忆 “这么冷的天，你开窗户做什么？”成泽躺在床上，不满地说。 “你不去图书馆吗？”张飞关上寝室的窗户，问他。 成泽摇了摇头。 张飞说：“果然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啊，我本来打算跟他们（另外两个舍友）去图书馆的，一见到你懒洋洋的样子，就想和你一起躺平了。” 过了一分钟，张飞又说：“你不去图书馆也不复习，考试能过关吗？” 成泽盯着手机，一言不发。 张飞接着说：“昨天我撞见夏天学姐了，她眼睛上的纱布已经拆了，眼皮上有一道2厘米的血痂。” 成泽佯装看手机，心却不知飘到了哪里。 冷不防，手机被张飞一把夺过。 “看什么呢，这么入神？” “拿来！” 成泽迅速抢回，但为时已晚，他与夏天的合照被张飞看到了。 “我真不懂你……” “不用你懂。” “逃避会让你的病情加重。” “无非就是笑得上不来气，在医院里多住几天。” “兄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冷落夏天的原因？” “不能。” “你说你爱错了人，也就是说你曾把她当成了某个人，那个人是谁，能不能跟我说说？” “不能。” 本以为张飞会大发雷霆，没想到，他扑通一下跪在了成泽的床前，搓着双手求道：“兄弟，帮帮忙，你要是不说，我可就要失恋了。” 上次事件后，金妍就拉黑了张飞，围棋社也没有去过，誓要与他一刀两断。 张飞多次苦求无果，就选择在她宿舍楼下大声道歉，从下午一直持续到晚上，宿舍关门后还不肯罢休。 女生们怨声连连，宿管阿姨挨个房间敲门，问是哪个丫头没有处理好情侣关系。 金妍顶不住压力，用夏天的手机给他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要想求得原谅，就要让成筱兰当面给她和夏天道歉，还要交代成泽疏远夏天的原因，不然就在论坛上发帖锤死这个渣男。 想让成筱兰道歉，比登月还难，所以张飞打算先从成泽这里下手。 成泽一手托腮，与张飞对视。 这个长相憨憨、善良温柔的大男生就像个刚刚被欺负过的天使，即便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也要想着法儿地去求得对方的原谅。 这样的人，成筱兰不爱，是她的损失。 “夏天让你问的吗？” “不是，是妍妍想知道，是不是兰兰从中作梗，让你与夏天之间产生了隔阂。” “是吗？”成泽眼里难掩失落。 “告诉我吧，让我有个机会跟妍妍说话。” “我看想知道的人是你吧？” “我当然也想知道，我了解你，你不是一个会玩弄女生感情的渣男。” 成泽锁上手机，平躺下去，尘封的记忆慢慢打开。 “5岁那年的圣诞节，要是没有她，就没有今天的我。” “你5岁那年……”张飞努力地回想，“那不就是咱们还在福利院的时候？” “嗯。”成泽点点头，用极平静的声音说，“其实我一直挺讨厌过节的，越是热闹的时候，我心里就越是难过，甚至会产生憎恨，恨所有脸上挂着笑的人……” “你不幸，别人的幸福就成了罪过？”张飞挑着眉用讥讽的语气说。 “sorry，我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成泽高傲地道歉。 “言归正传，所以那天你捣乱了吗？我记得没有吧？你一直都挺乖的。” “我偷偷去了教堂，对着十字架发了一通脾气，然后打算……” “打算什么？” 成泽闭上眼睛，想起当时自己绝望的心境，重重叹了一口气。 “你打算干什么？不会是想……” 张飞吓得站了起来，使劲晃了晃成泽的肩膀。 “没有——”成泽哀怨地说，“死成——” “你——”张飞的脸因为愤怒而涨得通红，仿佛成泽是一个甩了他的负心汉，“我这么多年来精心地呵护你，不离不弃地陪伴你，你竟然有过这种想法？你对得起我吗？” 扑哧—— 这话在成泽听来，更像是情侣之间的抱怨。 “你还笑得出来？” “抱歉。”成泽收了笑容，继续说，“我知道三楼有一扇小窗户，正当我准备上楼的时候，一个小女孩推门走了进来，我们聊得很开心，至于聊了些什么，我记不太清了，后来门外有人喊她‘夏天’，她就走了。” “所以，你把那个小女孩，当成了你的初恋？” 成泽点点头：“她是我在身处绝望时遇到的天使，如果没有她，我可能早就摔死了。” “兄弟，几岁的孩子懂什么是爱啊？” 成泽给了张飞一记狠厉的眼神，他不允许别人轻看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段记忆和感情。 “孩子的爱，是这世上最纯净的。” “也最短暂，她肯定都不记得在她小时候，和你在教堂里聊过天。” 成泽微微垂眸，眼中铺满了忧伤，再次与她相见的几率几乎为0，怎么就唐突地错把夏天当成了她，都没有先问问夏天是否去过福利院。 “所以你是因为‘夏天’这个名字才接近人家的，喂，你这样对她很不公平。” “我知道。”成泽抬起头来，诚恳地说，“我并没有说，以后就再也不理夏天了，只是我还没想好，要不要试着继续，可是她骗我……” “骗你什么？” “她能看见颜色，如果只是为了拒绝石厦学长，我可以理解，可是为什么在面对我的时候，还不能坦白？” “咦？你确定她能看见颜色？” “确定。” “那直接说不喜欢，或者性格不合，不就好了，为什么非要说自己身体有缺陷？你真的确定？” “别再问我了，我很确定。” 见成泽眼含震怒，张飞耸耸肩，表示无可奈何，之后拿起包就要出门。 “你干嘛去？” 刚知道了自己的秘密，不安慰下自己就要走？ “抱歉了兄弟，你的秘密我怕是不能替你守着了，我得跟妍妍说说你与夏天之间的问题，然后争取把微信加回来。” “她拉黑了你？” “是啊，女孩子是不是都这么小气，生气了就拉黑对方？你的事，你自己想想清楚吧，暂时我是顾不上你了，我都自身难保了。” 张飞走后，留下一屋子的寂寥与疑惑。 夏天是不是已经把他拉黑了呢？成泽越想越忐忑不安，几次试图给夏天发一条信息过去，最后都失败了。 他不知道开场白该怎么说，更害怕消息发不出去。 快5点的时候，张飞发消息让他带上雨伞去图书馆接他。 成泽回了一个“滚”。 随后一个坏笑的圆脸表情跳上屏幕。 “夏天也在，你确定不来？” 成泽迅速从床上爬起来，翻找雨伞。 “你最好有心理准备，夏天已经知道你为什么不理她了，我真不是故意的……” 成泽怔了足足有一分钟，接着用颤抖的手在手机屏幕上敲打着…… 内容发出后，一个鲜红的惊叹号出现了。 成泽的嘴角已经向上扬起。 张飞在跟金妍解释的时候，恰好被一路尾随的成筱兰听了个一清二楚。 “我本想去找阿泽的，见你急匆匆地从宿舍楼跑出来，就好奇跟来了。”成筱兰出现的时候吓了张飞一跳，“我竟不知道，阿泽还有个念念不忘的初恋。” 张飞懊恼地说：“兰兰，你不会告诉别人吧？” 成筱兰说：“我傻吗？说出去的话，大家都会知道阿泽是个长情又专一的人，烦他的人岂不是更多了吗？” 金妍狠白了她一眼：“切——” “哦，对了。”成筱兰也不恼，诚心地道歉，“对不起，上次的事，是我做错了。” 她没空欣赏两人惊讶的脸庞，直奔图书馆，确定能在那里找到夏天，见到她后就对她和盘托出。 “对不起学姐，上次的事我做得不对，我太冲动了，错把你当成了情敌。” 成筱兰的头没有变化，在夏天的眼中一切正常，想必她的道歉也是诚心的。 “过去的事就别再提了，好好复习吧，大后天就考试了。” 比起成筱兰，成泽的做法更令夏天寒心。 “谢天谢地，我还以为学姐会死缠烂打呢？” 死缠烂打！ 抱着成泽的大腿求他别走吗？ 夏天不由得嗤笑了一声。 “学姐，我是真的爱阿泽，他对我来说不仅仅是堂弟，而是我未来的老公，阿泽只要一改姓，我们就可以订婚了。” 夏天用难以理解的眼神看着成筱兰。 “其实……我们的婚姻都是由家长决定的，阿泽的养母是尚泽高中的校长，爷爷也给阿泽留了医院的股份，在父母眼里，他是最好的结婚对象，我既然没得选，不如就选个我最爱的。” “行了，复习吧。” 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成泽的爱仅仅是因为，他错把她当成了自己小时候的救命恩人。 处在痛苦绝望的境地，往往一个笑脸就能拯救一个生命，成泽能记得那个孩子这么多年，一点都不意外。 “学姐要考研吗？我能托人找来最全的考研资料。”成筱兰献殷勤地说。 “嘘——”夏天提示她别再说话了，刚刚就有人投来了不满的目光。 面无表情的沉默能免去很多不必要的客套话，两人一直面对面静坐到5点。 雨声渐急，学生们纷纷起身，来到图书馆门口，抱怨着最近连绵不绝的秋雨。 第28章 英雄救美 雨中夹着薄雪，扬扬落下。 学生们围堵在图书馆门前，各自想着离开的办法。 张飞将外套披在金妍身上，抱歉地对夏天说：“我只有一件外套。” 见二人和好，夏天还是挺开心的：“没事，我不冷。” 成筱兰撇撇嘴不满地说：“我呢？” 张飞一边打量着成筱兰穿着的羊皮外套一边说：“我觉得我的大小姐应该不会冷。” 成筱兰抿嘴一笑，就算张飞喜欢上了别人，想必自己在他心中的位置也没变，这就够了。 雨越下越急，将刚刚附着在植被上的白雪冲刷了个干净。 “这怕是今年最后一场秋雨了。”张飞搂着金妍，看着滂沱大雨说。 “我好想去食堂干饭，脑力劳动超级消耗热量。”金妍说。 “别急，阿泽已经带着雨伞来接咱们了。”张飞安慰道，“咱们往里站站。” 夏天心口一紧，找了个借口说：“其实我一点儿也不饿，我还想再看会儿书，你们去食堂吧。” 金妍将张飞搂在她胸前的胳膊往下拽了拽，不解地说：“天儿姐，保持体力，考试才能考好呀。” 夏天苦涩地笑道：“我真的不饿。” 张飞将下巴抵在金妍的头顶，用长辈般的语气问道：“孩子，你怕见到阿泽？” 夏天极力否认：“我怕什么？我为什么要怕？” 这时，学生们突然左右移动，人墙出现一道缺口，成泽慢悠悠地从中穿过。 他收好伞，用力甩了甩雨珠，接着看向粘在一起的张飞和金妍，眼中满是不悦。 “兄弟，多谢多谢，等下我请你吃面。”张飞笑呵呵地接过他腋下夹着的黑伞。 金妍把伞打开，说：“这把伞好大，三个人慢慢走，应该不会被雨淋湿。” 张飞看着撑开的雨伞说：“好像差不多呢，这样，我们两个用阿泽那把伞，他们三个……” “不用——”夏天说。 “不要——”成泽说。 两人同时看向对方，夏天眼中的成泽冷漠如一，就好像错把夏天认成了初恋，全是夏天的错。 成泽的目光落在了夏天的眉下——那道血痂上。 你骗了我！ 你又拉黑了我！ 如果你现在跟我道歉，我就原谅你。 然后……然后…… 试着继续去爱你。 成泽这样想，也希望夏天能这样做。 “阿泽，你……不想跟夏天学姐一起走？”成筱兰故意大声地问。 “嗯。”成泽狠盯着夏天那双——看不见颜色的眼睛说。 周围霎时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 “阿泽！”张飞的语气略重。 “切，你当你是皇太子啊？我天儿姐难道就想和你……”金妍愤愤地说。 “妍妍，在图书馆闷了一天，我也累了，我先回宿舍了。”夏天努力保持表面的平静，转身就迈入了雨中，眼泪随之滚落。 成泽的手就这么悬着，虽然刚刚触碰到了夏天的衣角，但从擦肩而过到她被雨水吞没，他始终没有拉住她、追上她。 如果你跟我道歉……如果你跟我道歉…… 成泽发现自己已走不出这个怪圈，他气恼地将雨伞扔到地上，也迈入了雨中。 暴雨浇透了衣服，像水牢一般将他包裹，每迈一步都极为费力，眼前除了雨还是雨，成泽完全是凭借着记忆走回到宿舍楼的。 “学姐，你到寝室了吗？” 红色的感叹号跳上了屏幕，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 “如果你告诉我，你骗我的理由，我也会原谅你的。” “你真的不想再跟我扯上关系了吗？” “刚刚，我只是想气气你而已。” “我知道这很幼稚……” 只有系统在回复他。 由于经常锻炼，这场冷雨并没有把成泽怎么样。 夏天就没那么幸运了。 第二天早上准备刷牙的时候，张飞对他说：“夏天发高烧了。” 成泽漱了漱口说：“我不想知道。” “你明明就想知道。” “我没有。” “牙刷完了？” “嗯。” 张飞瞥了一眼牙刷，黄豆大小般的牙膏还完好无损地附在上面。 成泽将牙刷放在水龙头下冲了又冲，接着红着脸走出了卫生间。 定是昨晚那场冷雨，如果自己送她，那她就不会因为淋雨而生病了，马上就要考试了，她该怎么办？ “想有什么用？上完课后，咱们去看她，如果烧还没有退，就送她去医院。”张飞似是看穿了成泽的心思。 “我没有想她，我也不想去看她。” “兄弟，我答应了妍妍，万一有什么事，我会帮忙送夏天去医院，你就当陪我了行吗？” 这个理由合情合理，成泽没有反对。 整节课上成泽都魂不守舍，好容易熬到下课，马上就拽着正在跟别人讨论怎么押题的张飞，像箭一般奔向了夏天所在的宿舍楼。 “你要飞吗？”张飞一脸坏笑。 忽然，阵阵刺耳又响亮的警笛声由远至近，紧接着一辆辆消防车从他们身边扬长而过。 前方大楼冒起了滚滚浓烟。 “那是——”张飞颤抖着指向宿舍楼说，“妍妍！” 消防车在宿舍楼前停了下来，浓烟是从二楼的一扇窗户中涌出的。 楼管拍着大腿对消防员喊叫：“中午学生们应该都去食堂了，可是我不确定里面还有没有学生。” 这时，金妍穿过围观的人群，惊恐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见她平安，张飞立刻冲过去抱住了她：“还好你不在宿舍。” 金妍已吓得语无伦次：“我姐……我天儿姐……” 消防员问她：“里面有人？在几楼？” 金妍情绪崩溃，开始哇哇大哭，甚至要不顾一切冲进去救夏天。 “我姐的眼睛看不到颜色，怎么办？她能逃出来吗？” “你先别哭，她在几楼？我们进去救。” 消防员急了。 “在三楼。”张飞说。 几名消防员迅速冲进了宿舍楼。 张飞不断地安慰着哭泣的金妍，却没发现成泽已不见了踪影。 夏天是被烟呛醒的，睁眼的瞬间，以为仍在梦里。 大雨没有停，颗颗冰冷的雨珠湮没了高热，又化作千万只虫，啃食着她的骨头。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忘不了…… “姐，着火了……” “妍妍……咳咳……” 夏天意识到，屋内弥漫的是烟雾，不是昨晚的雨雾，不管是梦境还是现实，都让自己无路可走。 她将毛巾洇湿，捂住口鼻打开了门。 凭着记忆来到楼梯口，却见浓烟正迅速上涌，底下什么也看不清，恐惧使她往高处逃离，费力爬上四楼，体力却已透支，浑身的酸痛感让她无法继续前进。 浓烟渐渐逼近，隔着湿毛巾呼吸依旧呛嗓子，氧气越来越稀薄，夏天整个人趴在地上匍匐前行了几步，就再也爬不动了。 卫生间，卫生间最安全。 脑里有这个意识，四肢却不听使唤。 恍惚间，夏天好像有个人影奔向了她。 是消防员吗？ “学姐！” 一双强有力的胳膊将她抱起，奔向了东边的楼梯。 是梦？ “学姐一点儿也不重。” 肯定是梦。 成泽一口气抱着夏天跑出了大楼。 随后两人就被医护人员抬上了救护车。 夏天似乎听到了金妍的哭喊声，还隐约看到有几人从楼里走了出来，车门关上，伴随着警笛声响起，车外的一切声音都被阻隔。 医护人员给夏天吸氧，过了一会儿，恶心感才没有那么强烈，之后就在极度头晕的状态下昏睡了过去。 “这位同学。”医护人员也想给成泽吸氧。 “不需要。”成泽说。 “你们不是一起逃出来的吗？” “起火点在西面，我是从东面的楼梯上去救她的，几乎没被呛到。”成泽担忧地看着夏天，“她怎么样？” “你确定没有感到恶心和头晕吗？” “没有，她没事吧？”成泽再一次问。 “要给医生看过才能确定。” 成泽垂着头，确定自己已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 夏天没有骗他，她的眼睛的确看不到任何颜色，毕竟金妍不会拿她的性命来开玩笑。 可问题是，夏天在他跟前时，明明…… 夏天被送入病房后，成泽疲惫地蜷缩在走廊的椅子上，所有力气都在压制着随时可能会失控的狂笑。 晚些时候，辅导员、宿管阿姨和校领导从夏天的病房里走了出来，这次事件是由于学生违规使用热得快引起的，万幸没有引起大火。 校领导说要在全校师生面前表扬成泽舍身救人，不过这种行为并不提倡。 宿管阿姨买了一个果篮给成泽，听后来逃出的女生们说，是成泽挨个房间敲门，并告诉她们一定要从东边的楼梯往下跑。 辅导员说会给成泽申请见义勇为奖金。 几人叽里呱啦说了个痛快才离开。 走廊里霎时安静了。 金妍的眼睛红红的，她格外感激成泽救了夏天，因为当时就算张飞不拦着她，她也没有十足的勇气冲进去救人。 “你的……”金妍指了指成泽的手肘，有血渗了出来，应该是从一楼破窗而入的时候，被玻璃划伤的。 “没关系。”成泽情绪低落。 “兄弟，没有人受伤，这是不幸中的万幸，听说起火的那间寝室，也仅仅是烧毁了几床被褥而已，你绝对是这个。”张飞朝他竖起了大拇指。 “superman？”金妍傻傻地说。 张飞扑哧一笑。 金妍哭花的脸上也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容，她还在懊恼着自己的懦弱。 “我在国外参加夏令营的时候，参与过好几场逃生演练，所以我知道在火灾现场，应该怎么逃命和力所能及的救人，如果不能自保就冲进火场，无疑是给消防员增添麻烦，更是对自己不负责，所以别责怪自己。”成泽看着地面小声说。 金妍听完，再次哭得伤心。 “别哭了，你能不能告诉我，夏天的眼睛为什么看不到颜色？是天生的吗？”成泽慢慢抬头，用那双深蓝色的眼睛，直直地看着金妍，眼神中流露出的坚持，不容她说不。 第29章 红事白事 八月，是胡桂琴最讨厌的月份，不是因为夏季的炎热，而是因为被大大小小的升学宴掏空了钱包。 有些相处还不到一个月的同事也会喊她去坐席，胡桂琴在心里暗暗咒骂这群厚脸皮。 收到李丽娟的邀请，胡桂琴叹了口气，这位老姐妹家的升学宴，是一定要去的，她家大儿子是高考省状元，李丽娟已经炫耀了近一个星期了。 听说升学宴办了两场，第一场宴请的是孩子的老师们以及教育部门的领导，第二场才是亲戚朋友。 胡桂琴姗姗来迟，老夏一家正在状元海报前合影。 李丽娟比夏国军高半头，此时春风满面，要多得意就有多得意，夏国军脸颊红红的，谦虚、骄傲交替出现在他脸上。 唯一不开心的就是二儿子和老幺，合照的时候都没个笑模样。 “你可算来了，我还以为你有事来不了了呢。”照完相后，李丽娟紧紧握着胡桂琴的手。 “你家这么大的喜事，我能不来吗，恭喜恭喜。”胡桂琴说着就将一个红灿灿的红包塞给了李丽娟。 李丽娟随手放进了自己的包里，夏国军贪婪地瞥了一眼快被红包撑破的斜挎包，李丽娟迅速拉上了拉链，斩断了夏国军想趁机偷拿几个的念头。 “你家夏轩真争气，一万个孩子里也挑不出这一个拔尖的。” “嗐，这俩玩意也是一万个里挑不出的‘极品’，一个因为打架降级，一个又笨又呆，过几年他们俩高考，我都不好意思办升学宴了。” 夏熙和夏天同时低下了头，妈妈已经不止一次在大哥和外人面前数落他俩了。 兄妹俩识趣地手拉手离开了。 “我真希望妈能去陪读。”夏熙和夏天在人少的桌子前坐下。 “我们一定要参加高考吗？不管我怎么努力，也达不到哥哥的水平。”夏天想着几年后自己的升学宴，妈妈很可能会像今天一样，毫不留情地当着大家的面拿她跟大哥比较。 “要考啊，我想考警校。”夏熙说。 很快，这张桌子就坐满了人。 夏熙和夏天主动起来让座，两人来到阳台，阳光穿过云层照在了兄妹二人的身上。 “二哥，我想偷偷回家。”夏天毫不掩饰自己的痛苦表情。 “你是老幺，又是女孩子，妈不会过分要求你的，记得等下别喝饭店准备的饮料，那破蛋糕也别吃，这里完事后我带你吃好吃的去。”夏熙揉了揉夏天的头发，“来。” 夏熙将夏天拉入怀中，指着北方对她说：“我看好了北方的一所警校，如果我考上了，以后你也把志愿报到这边，我们一起在北方生活。” 夏天傻呵呵地问：“以后不回来了吗？” 夏熙笑笑没有回答。 夏天回头又问：“北方冷吗？” 夏熙眨了眨眼，化去了瞬间激起的层层涟漪，满不在乎又夸张地摇摇头说：“没有我的心冷。” “你们两个天天腻在一起，真像情侣。” 两人回头，原来是光耀门楣的大状元。 有时候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得罪了人。 夏熙冷着脸说：“你不想在这大喜的日子里脸上挂彩吧？” 夏轩扬了扬嘴角，挑衅道：“学习不行，你也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 夏熙冲过去揪着夏轩的衣领，抡起了拳头。 夏轩仰起头，等着拳头砸下来。 夏天来到两人中间，双手抱着夏熙的胳膊求道：“二哥别冲动，亲戚朋友都在，爸爸妈妈要脸的，再说以后想见大哥一面也难了，咱们好好过完暑假吧。” 哥俩的脸沉了下来。 夏熙最后放下了拳头，半晌，骂道：“这辈子不见他也没什么，赶紧滚回你妈身边去，滚！” “好像我妈不是你妈似的。”夏轩转身走了两步忽然停了下来，背对着他们，语气出奇的温和：“要想考警校，光会打架是不行的，少玩游戏，不然会近视，也别纹身，学校不要。天天，北方很冷，不过穿得多就冻不着，不像这边，冬天阴冷阴冷的，不管以后你们去哪里上大学，寒暑假都要回来看望父母，别只顾着自己玩。” 夏轩走后，夏天不解地说：“二哥，大哥今天有点儿奇怪。” 夏熙一路看着夏轩穿过宾客，走到母亲身边，厌恶地说：“管他呢。” 如果夏天知道，这是最后一次跟大哥说话，也许会多说几句，更会追上去问问他怎么了？ 这世上没有后悔药，错过的人和事，永远无法补救。 夏天在锥心的疼痛中醒来，服务员的尖叫声仍旧回荡在耳边，她看见夏轩倒在雅间冰凉的地上，而夏熙站在门口，手中拿着尖刀。 所有宾客如“丧尸”一般在酒店里搞破坏，最后被服务员、厨师和赶来的警察合力“制服”。 夏天听到了妈妈的惨叫声，接着是120救护车的嗡鸣声，就像今天下午她乘载的救护车所发出的声音一样，刺耳，尖锐，让人感到死亡是如此之近。 病床前陪着她的只有表妹金妍。 “姐，你看到什么了？”金妍眼角挂着泪痕，趁门外的警察不注意，先问她。 “看到大哥躺在地上……”夏天当时就站在服务员身后，她没有尖叫，直接吓晕了，“我大哥呢？” “死了。”金妍说，眼泪随之唰地流了下来。 “怎么会？”夏天紧紧按着胸口，“那二哥呢？我爸妈呢？” “小熙哥失踪了，大姨和你一样晕倒了，现在还没醒，我妈陪着呢。” 这时，一男一女两名警察先后走了进来，女警面带微笑，手里拿着本子，问她：“你现在感觉好些了吗？能回答我一些问题吗？” 夏天突然伸出手在自己眼前晃了晃，这一出就像个盲人。 “姐你怎么了？看不见了吗？”金妍紧张地问她。 “没。”从这时起，夏天的眼睛就看不到任何色彩了，只是此时的她无暇顾及自己的眼睛。 “我大哥是怎么死的？” “你先回答我，服务员说，你当时跟在她身后走进了包厢，然后你看到了什么？” “什么意思？” “将你看到的一切如实告诉我。” 她看到夏熙手里握着一把尖刀，而夏轩就倒在他身前，像个死人似的一动不动，三层蛋糕掉在地上，奶油四溅。 到底大哥身上有没有血？ 夏天不记得了，可是若将二哥手里拿着刀的事情告诉警察，那么二哥一定会被当作嫌疑人。 撒谎吗？ 当她撞上女警那如鹰一般锐利的双眼时，就放弃了。 她撒谎有什么用？也许服务员早就将看到的一切说了出来，若是替二哥撒谎，反而起反作用。 “看到我二哥手里拿着一把刀，我大哥躺在地上……” “屋子里还有其他人吗？” “没注意，那个服务员一喊‘杀人了’，我就吓晕了。” “你二哥平时跟你大哥的关系怎么样？” “就那样。” “经常争吵吗？” “兄弟姐妹之间吵吵架不是很正常吗？” “请你正面回答我问题。” “有些小吵小闹，不过这一年，大哥埋头苦学，我们除了吃早饭，几乎都见不到面，想吵也没机会。” “听说你妈妈比较偏爱你大哥，你二哥对此是否怀恨在心？” 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明摆着将二哥当成了杀人凶手！ 夏天气鼓鼓地回答：“我也对妈妈的偏心不满，可是就算不满，也是对妈妈不满，难道会为了这么个荒诞的理由，去杀人吗？” 男警察说：“嫉妒可以让人做出极度残忍的事。” “啧。”女警察责备地看了一眼同事，“没别的问题了，同学，好好休息。” 见他们要走，夏天伸手拉住了女警察的衣角，悬挂在上方的药袋猛烈地晃了起来。 “小心小心。”女警察重新固定好药袋。 “姐姐，求求你告诉我，是我二哥杀了我大哥吗？” “我们还在调查。” “那么求你告诉我，我大哥是怎么死的？身上有刀伤吗？”夏天的眼泪喷涌而出，“姐姐，求你了，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 想到表姐的家已支离破碎，金妍也跟着哭了起来。 女警察让同事出去等她，男警察走后，她小声对她说：“你大哥身上没有明显外伤，初步判断是猝死。” “猝死！那也就是说跟我二哥没关系吗？” “猝死的原因有很多，也许是这几个月来，你大哥因为高考压力过大，也有可能是他身体有隐性疾病，还有……就是当时受到了极度惊吓……” “你们怀疑，我二哥拿着刀……吓死了我大哥？” “还在调查，结果出来后，会告诉你父母的。” 十天后，夏轩的死亡报告出来了，猝死，无明显外伤。 至于什么原因造成的，实在不好下定论。 包厢内没有监控，兄弟之间说了什么，没人知道，而且夏轩的死，很可能是由于精神压力太大。 夏国军也承认，高考前夏轩的状态很不好，每天只睡几个小时，高考后等成绩的那段时间，他更是一宿一宿不睡觉，尽管李丽娟安慰他，不管考多少分都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夏轩却只是面上笑笑，心里不知道有多害怕妈妈对亲朋好友夸下的海口，最后变成一个笑话。 红事变白事，亲戚朋友除了对夏家感到惋惜外，还对自己吃个席都能被人下毒鸣冤，想到嗑药后的丑态，更是羞愧难当。 当胡桂琴第一个站出来要精神赔偿以及误工费后，其余人也紧随其后，纷纷上门讨要。 “警察还没抓到下毒的凶手，我们也没法找凶手赔偿，再说那点儿剂量的小药丸不至于上瘾……我没说不认……就算让我先赔你们，也要容给我卖房子的时间不是？” 这样的话，夏国军每天要重复好几次，最后不得不急匆匆地低价卖了自家门市和一家人居住的三室一厅，才解决了此事。 第30章 迟来的歉意 天空在夏天眼中是青灰色的。 她站在阳台上并不觉得冷，露在外面的皮肤被阳光温柔地拥吻着，闯入口鼻的空气倒是有些凉。 “今天肯定是个大晴天，跟爸爸离开家那天，有着一样的蔚蓝。”夏天心想。 当年夏天没有告诉任何人自己的眼睛出了问题，回家后，她每天都胆怯地将自己的房门拉开一道缝，看夏国军吃力地应付一波又一波前来讨要赔偿的亲友，看他们讨价还价，为了营养费、误工费、医院报销单吵得面红耳赤。 夏天不明白，平时和蔼的叔叔阿姨怎么都变成了凶猛的野兽？ 夏轩死后，李丽娟几乎一夜白头，她就呆呆地坐在房间里一句话也不说，所有事都是由夏国军出面解决的，卖了两处房产后，一家人搬到了郊区的老房子里。 这是一栋独院二层小楼，虽然是老楼，但是质量过硬，再住几十年也没有任何问题。 夏天的奶奶还活着的时候，在院子里种花种菜，如今人没了，院子也荒废了。 夏国军收拾出了三个房间，又简单清理了下院子里的杂草，一家人没住上十天，他就迫不及待地收拾个人物品。 夏国军离开家那天，夏天追出去拽着行李箱求夏国军别离开她和妈妈，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夏国军面色平静地拉开夏天拽着的行李杆，说：“我和你妈已经离婚了，以后你跟你妈过。” 泪水夺眶而出，夏天坐在地上抱着夏国军的大腿哭喊：“爸爸，大哥死了，二哥失踪了，如果连你也走了，家里就只剩我和妈妈了，我该怎么活下去？” 夏国军眼中突然现出一丝心疼，他知道跟李丽娟生活在一起是什么滋味，她像个女王一样高高在上，又像个嬷嬷似的什么事都要管。 每天离开家上班时，夏国军才觉得自己可以正常呼吸，而下班后站在家门口，就是一场噩梦的开始。 如今这一切，都要让自己的小女儿去独自承受……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这一丝心疼在他眼中转瞬即逝。 夏国军将行李全部放进后备厢，准备开车离开，许是夏天的哭声太过凄惨，激起了他心中仅存不多的父爱。 夏国军走过去将坐在地上哭泣的小女儿拉起，双手放在她肩膀上说：“努力学习，拼了命去学习，像你大哥一样，考进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之后你就可以离开这里，过你自己想过的日子，有时间我会回来看你的。” 长大后，夏天才明白，父亲最后那句话，不过是客套而已。 “学姐，我不是superman，如果你真跳下去，我可救不了你，不过好在这里是医院，可以迅速对你展开施救，活下来的几率还是很大的。” 夏天回头见到了手捧鲜花的成泽，他站在病房门口，用最严肃的表情说着并不好笑的冷笑话。 两人望着彼此，夏天几次都想先开口说话，来打破这令人难以忍受的安静。 “我能进来吗？”好一阵沉默后，成泽问。 “你为什么觉得我想自杀？”谢天谢地，他先开口了，夏天招手让他进来，随后躺到了病床上。 “不是就好。”成泽去卫生间往玻璃花瓶里装满水，后将鲜花插了进去，“放这儿行吗？” “带回你寝室吧，我今天就出院了。” “身体没事了吗？” “就要考试了，我要学习。” “学习比身体还重要？” “重要。” “身体没事了吗？” 夏天低头轻轻叹气，成泽这股执拗劲又上来了，就像是之前非要和她做朋友不可，甚至还说过要表白。 想到最后的结果，夏天不禁苦笑，那断得真叫一个干净利落，绝没有拖泥带水。 “水果你都没吃？我给你削个苹果吧？”成泽发现水果篮外包装都没拆，“想吃红的还是绿的？” “……” 两人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之前的“饮料事件”。 “对不起，我好像误会你了，你的眼睛……”听妍妍讲完夏天家的事后，成泽早已在心里打好了一百个道歉草稿。 “你误会我的事岂止这一件。”夏天心想，“我也不是你小时候暗恋的那个小女孩呀。” 夏天这样想，却不能这样说，说出来就代表生气了，而生气恰恰代表自己在乎，对于成泽的疏远和冷漠，唯有不纠缠、不在乎才能在他面前保有尊严。 “你的眼睛……是不是时好时坏？我的意思是……” “是。” “那就是有治愈的可能。”成泽欣喜地说。 “只是待在你的身边，我才能看到颜色。”夏天如实说。 “是吗？”成泽的声音打着颤，心口像被什么硬物击中似的，整个人僵了片刻，才继续拆水果篮子的包装袋。 “别弄了，我不想吃。” “奶茶呢？我买了两杯，一起喝？”他的口吻像是祈求，祈求夏天别下逐客令，给他一个挽回的机会。 “嗯，来一杯吧。” 奶茶飘出的热气浸湿了成泽的双眼，他刻意垂着头，生怕夏天发现他红了的眼眶。 “为什么待在我身边，才能看到色彩？” “不知道，医生说可能是你影响了我的情绪，可是之前我们明明没见过，第一次见面，我其实是跟着移动的‘色块’一路走到你身边的。” 成泽蓦地想起他与夏天初见的那天，他误以为夏天只是想要个微信，不想，那一刻，是自己让这个瑰丽多彩的世界在她眼中重现。 “对不起。” 成泽的声音带着独有的温柔与磁性，像悦耳的弦音，此时声线中带着难过与愧疚，让人听了不自觉地心疼起来。 这些天来夏天努力维持的自尊险些崩塌。 生气吗？ 当然生气，可如今他是她的救命恩人，那些误会与冷漠跟这比起来，算什么事儿？ 可若是就此原谅，跟他还能回到从前吗？ 回不去了。 成泽的疏远让她更加坚信，这世上任何一种感情都会变，一个不小心踏进去，最后受伤的还是自己，成泽的某些行为，在她看来，像极了一去不返的夏国军。 这时，一身白衣的小护士轻轻走了进来，笑呵呵地对夏天说：“男朋友来看你了呀？” 夏天否认：“他是我同学。” 成泽的脸色难看极了，难道彼此连朋友都不算了吗？ 小护士说：“哦，你今天吸氧了吗？” 夏天说：“上午吸过了，我想出院。” 小护士说：“那要跟大夫说。” 成泽突然起身说：“我……烟瘾犯了。” 小护士笑嘻嘻地说：“走廊尽头有吸烟室，帅哥有女朋友吗？没有的话，加个微信呗。” 成泽犹豫了一下，阴郁的脸上强挤出一个微笑，随后拿出了手机。 吸烟室紧挨着卫生间，烟味与消毒水混合的味道让人作呕。 与小护士加微信的时候，夏天正呆呆地望着窗外，他的一切，她似乎早已不在乎了。 想笑。 想大笑。 压在心头的懊悔与痛苦迫不及待地想扯开成泽的嘴角，让他笑到头脑发昏，笑到再也不能呼吸，就不需费力挽留被他弄丢了的东西了。 “你要逃避到什么时候？”成泽问自己，如果他不往前，那他和夏天之间只有渐行渐远一个结局。 成泽回到病房的时候，夏天已经收拾好了。 “大夫说可以出院了吗？” “嗯。” “夏天……” “学姐。” 夏天纠正，那严肃的眼神像一道电流击中成泽的心口窝，一时之间让他动弹不得。 “学姐可以原谅我吗？” “原谅什么？我的眼睛吗？你以为我骗你，所以……”夏天抱紧双臂，极力掩饰愤怒的情绪，“其实这根本就不是需要放在心上的事，还有成筱兰用包打我，又不是你的错，还有……还有……” “学姐生我的气，可以理解。” “我生什么气？再说我为什么要生气？” “是我先走近你，又像个逃兵一样离弃了你……” “什么离弃不离弃的，我们不过是一个系的校友而已。” “学姐明明知道，我们之间不是‘校友而已’，学姐不是也想过，要跟我继续发展下去吗？不然为什么在石学长告白后就来跟我解释呢？” 夏天恼羞成怒，恨那日的自己，更恨眼前的成泽，本可以让过去的都成为过去，偏偏因为一场火又将自己与他扯上了关系。 “曾以为遇见你，会给我本就不幸的人生带来些许美丽的色彩，结果我变得更加不幸了，比起成筱兰，你的做法更令我寒心。”夏天失落地说。 “谢天谢地。”成泽捂着胸口，如释重负，不怕你发脾气，就怕你毫不在意，“能给我一次修补我们之间关系的机会吗？” “我们之间没什么关系了。”夏天冷漠地说。 “是我救了你。”成泽提醒道。 夏天没有忘，是成泽不顾自己性命把她从宿舍楼里救了出来。 “谢谢你。” “小事。” “这份恩我会还，以后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说。” “放心，一定。” 夏天一愣，抬头看向成泽，成泽微微一笑，他可没当客套话听，定然会让夏天来报答他，看电影也好，请吃饭也行，或者以身相许…… 第31章 一张通往北方的车票 天空不过晴朗了一日，就开始阴郁起来，云朵压得很低，时不时给城市送上一阵雨夹雪。 室内与室外没什么温差，都是一样的湿冷。 羊羊抱着热水袋抱怨道：“这还不到一个小时呢，又变成温的了。” 金妍晃了晃暖水壶说：“我再去打一壶热水回来。” 羊羊说：“现在连充电的热水袋都不让用了，还有半个月呢，怎么熬啊？还是我们北方好，这时候都供暖了。” 小倩紧紧搂着热水袋说：“我想去你家过冬。” 羊羊笑着说：“行啊，考完试你就别回家了，直接跟我走。” 小倩说：“那我希望明天就考试。” “妍妍，我陪你一起去。”夏天穿上棉拖鞋随着金妍一起去打水。 “天儿姐，你还没把成泽的微信加回来？”饮水机前有几个女生在排队，金妍把水壶放在末尾女生身后，就拉着夏天站到了一边。 “问这个干嘛？” “你不想加回来吗？” “没必要吧。” “他第一时间冲进了火场……” “听说只冒了些许黑烟，火根本没着起来。” “那哪儿是‘些许’黑烟啊，二楼走廊的墙都给熏黑了，等等等等，跑题了，人家不顾性命救了你，你却几次拒绝加人家微信，这不好吧？” “你怎么知道我拒绝了好几次？是张飞让你来当说客的？” 打水的女生陆续离开，金妍一边接水一边说：“成泽之前做得是有些过，不过就凭他能在危难关头，舍身救你，这对你来说就不一般。我都不敢肯定若是我被困在楼里，大飞会不会冲进来救我。” 见夏天沉思不语，金妍又说：“想考验男人爱不爱你，一共就看两点，一是看他舍不舍得给你花钱，二是看他能不能为你舍命。” 夏天皱眉说：“你这是什么歪理邪说？满了满了……” 金妍忙关上了水龙头。 “一个男人嘴上说着爱你，却在钱上跟你斤斤计较，那是真爱吗？还有遇到了危险，比如抢劫、地震，他跑得比兔子都快，那是真爱吗？成泽起码先过了‘舍命’这一关，而且我觉得他也挺舍得给你花钱的，你那块金疙瘩可不便宜，虽然这对他来说都是小钱。” 夏天随后摸了摸手腕，她自己都没意识到，成泽送的礼物她一直都不离身的戴着。 “别人的东西那么好拿吗？最后都是要还回去的，欠钱还钱，欠命换命。”夏天说。 金妍本想反驳，转念想到张磊，便闭口不言了。 12月22号，有男朋友的女生陆陆续续都收到了礼物，提前打开了圣诞节的氛围。 小倩啧啧道：“咱们寝要么全单身，要么全恋爱，真有默契。” 金妍搂着张飞送的大白熊玩偶说：“你没恋爱呀。” 小倩说：“我本人平平庸庸，奈何眼光又太高，只喜欢人中龙，没办法，宁愿单着也不想将就。” 金妍说：“大部分人都是平庸的，再说人中龙看上的也是人中凤，根本轮不到咱们凡人，你这想法可得改改，小心以后成大龄剩女。” 小倩洋洋得意地说：“单身更自在，对了羊羊……”小倩指着她书桌上放着的礼盒问，“这是李凯送你的吧？” 羊羊从书上移开视线，瞥了一眼礼盒回道：“嗯。” 金妍奇怪地问：“怎么收到礼物还不开心呢？” 小倩说：“看这形状……像是巧克力。” 收到李凯的礼物，蓝羊羊说不上高兴，反倒多了些许负担，她不想这么快就与李凯确定关系。 在金妍和小倩期待的目光下，不情愿地撕开外包装，果然是一盒包装精美的巧克力。 她毫不吝啬地发给大家吃：“其实，我不太想恋爱，因为我妈不希望我找外地的。” 夏天接过巧克力后说：“那你呢？你也不想找外地的？” 羊羊说：“我家就我一个独生女，我不能远嫁，父母年龄大了，身边没人不行。” 金妍说：“想得太远了吧，难道你以后也要回老家工作吗？” 巧克力发完了，羊羊点头说：“是这么打算的。” 金妍无奈地耸耸肩：“为了守着自己的父母，就要一辈子待在没有发展的小城市，还可能被迫相亲，最后嫁给一个自己不爱的人，想想就恐怖。” 小倩说：“小城市竞争小，压力也小，没什么不好。” 羊羊回到书桌前继续复习，头也不抬地说：“这日子过得飞快，眨眼间咱们就要各奔东西了，你们说有必要开展一段无疾而终的恋爱吗？咱们又不是大一的孩子。” 小倩急忙说：“有啊，先爱了再说，管以后呢，再说你才多大，你明明也是个女孩子好吧，怎么先把自己定义成女人了？” 金妍附和着说：“你这想法怎么跟我天儿姐似的，如果是真爱，距离年龄都不是问题，前怕狼后怕虎的，月老亲自绑的红绳都得被你给剪断了。” 夏天心想，怎么扯上我了？ “对了姐，成泽送你的是什么呀？不会是钱吧？”金妍指了指放在书桌上的精美信封。 “怎么可能呢？”夏天一点儿也不想拆开看，正想着让金妍原封不动地送回去。 不想，金妍已经离开温暖的被窝下了床，几步走到书桌前拆开了信封。 “等……”夏天已来不及阻止。 “我去，一张火车票！他要带你私奔吗？” “什么？” 夏天抢过来瞧了瞧，姓名、身份证均是自己的，这是一张后天去往北方一座小城的火车票。 “怎么可能，他是如何买到的？”夏天冷眼看向金妍。 “我想起来了，前阵子张飞管我要你的身份证，我没多想就给他了。”金妍开始用她惯用的伎俩，两手握拳抵在脸颊两侧，水汪汪的眼中满是无辜，整张脸的表情却像是在说，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好。 “妍妍！” “姐你别生气，可能是成泽想带你去下雪的小镇过圣诞呗，你之前不是也想去北方看看嘛？” 去北方，那是她和二哥的约定。 夏天的火气消了一半。 羊羊凑过来瞧了一眼车票，说：“这里都快到边境了，特别冷，你要是想去，可得买件厚点儿的羽绒服，棉鞋也要买一双。” 金妍的手机传来消息声，她倏地钻进被窝，与对方聊了一会儿后，歪头对夏天说：“嘻嘻，姐，你有伴了。” 第二天，金妍早早就被张飞叫出去了，夏天小声问她这么早干什么去，她神秘兮兮地不肯说。 寒冷的天气容易使人犯懒，夏天睡到8点才醒，简单洗漱后，随便穿了件外套就走出了宿舍。 离一楼大门还有几米的距离，夏天停了下来，很多替室友打饭的学生手里拎着食盒，行色匆匆地从大门跑进来，她们穿着各色的大衣从夏天身边走过，均不忘几次回头朝门外瞥。 没有意外，成泽又在外面等她，风雨无阻。 “今天这么晚。”夏天出来后，成泽迎了上去，“去食堂？学姐今天想吃什么？” “随便。” “食堂的饭都吃够了吧？要不咱们出去吃？” 夏天摇了摇头，真的挺烦的，成泽这种“死皮赖脸”的做法，对于修复他们之间的关系毫无用处。 就像一个人被捉奸在床，如今却来乞求原谅。 不原谅有不舍，原谅又觉得对方像一道隔夜菜，无论怎么加热也不再是原来的味道。 两人吃了两屉小包子，成泽从来不让夏天付钱，倒是不反对她来买豆浆或者牛奶。 “这个还给你，早点退票，手续费少。”夏天将信封推了过去。 成泽没有拿，似乎料到她会将车票还回来，也早想好了该如何应对，但是亲眼见到夏天这么做，心里还是隐隐作痛。 “学姐，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别对我这么冷漠，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我之前做的事有多混蛋。” “之前的事我都忘差不多了。” “才没有，如果真忘了，你就不会天天给我脸色看了。” 夏天心想：“谁求你来找我了，还不是你自找的？” 这种带着几分厌烦的表情爬上夏天的脸，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不必太在意我的想法，焦虑的时候我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对谁都冷着一张脸。” “我让你焦虑了吗？” 不是你还有谁？ 犹豫了下，夏天沉声说：“考试。” 成泽忙说：“咱们27号就回来，不会耽误考试。” 夏天摇头，考试前的每一天都不能浪费。 见她如此坚定，成泽使出了杀手锏。 他把修长的食指压在信封上，原路推回至她手边：“你说过，会报答我的救命之恩，还算数吧？” 夏天：“……” 这是不是代表，陪他走完这一遭，以后就各不相欠了？ 看着成泽脸上坏坏的笑，夏天觉得只有自己毕业，两人再也不见，才能彻底甩开这个粘人精。 “报恩也要看情况而定，不能任性地去做一些我不能做的事。” “我又不是让你放弃考试，只是离开几天跟我参加一场婚礼而已，有这么难吗？” “婚礼？” “你竟然忘了。”成泽不满地哼了一声，“苗苗在圣诞节那天结婚，你不是答应了她会去参加吗？” “我什么时候答应了？”夏天这才想起，那个温柔文静的女孩子。 “你生日的时候人家虽然没来，但是也送了礼物给你，前阵子她特意嘱咐我要带你一起去呢，你若是不想去，自己打电话跟她说吧。”成泽丢下这一句话后扬长而去。 第32章 婚礼前夕的变故 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夏天来不及一一看清，轻轻叹气后感慨着这就像自己的人生，一路飞速向前，却白茫茫毫无色彩，想定睛抓住些什么的时候，它已在眨眼间成为了过去。 “等到了地方，你就能好好看雪了。”成泽紧挨着夏天，望着车窗外模糊的景色说。 “我只在电视剧里见过，白雪皑皑，天地一色，别提多美了。”金妍坐在他们斜对面，跟张飞同盖一件羽绒服。 “室外都能达到零下30摄氏度了，能美到哪儿去？听说冻死酒鬼的事时有发生。”成筱兰挨着张飞，从上车开始，就没停止抱怨，“为什么要在冬天结婚？新娘不想穿美美的婚纱吗？” “他们办中式婚礼，婚服都是苗苗亲手做的。”张飞说。 “凤冠霞帔吗？”夏天问。 “我见过照片，就像古代大户人家嫁娶时所穿的喜服，斗篷也很华美。”成泽回答。 “那就应该在七夕结婚，干嘛选在圣诞节，难道未婚先孕了？”成筱兰说。 “哎呀，你嘴巴可真毒。”金妍斜眼瞪着她。 “天没亮就赶火车，大飞，我现在又冷又饿。”成筱兰撒起娇来。 “要我去买吃的吗？”大飞问。 “你自己买吃的去，干嘛使唤我男人？”金妍不满地说。 “我一直被他照顾，已经习惯了，而且，大飞也不会因为有了女朋友，就冷落我啊，是吧大飞？”成筱兰得意地问。 “餐厅在几车厢来着？”张飞站了起来。 “买回来吃吧，这么冷，我不想动。”成筱兰说。 “你还真听话，给我坐下。”金妍试图将他拽回来。 “我也怕你饿着。”张飞解释了一句就去餐厅了。 “但愿别只有盒饭。”成筱兰说。 金妍拿出一盒牛奶递给夏天，说：“天儿姐，给你牛奶。” 成泽伸手帮夏天接了过来。 夏天将牛奶搂在怀里，问成泽：“几点到呢？” 成泽说：“下午1点多，饿了吧？” 夏天说：“还好。” 过了一会儿，张飞捧着一摞盒饭回来了。 成筱兰皱眉看着盒饭，不满地说：“哦，不。” 金妍狠狠白了她一眼，心想，你干嘛跟来？之后对夏天和成泽说：“我们对面也没人，你们过来吃吧。” 张飞将食品袋铺在座位上，挨个给他们发米饭。 “米饭和菜分开装的，这样咱们吃着方便，快过来吧。” 成筱兰嫌弃地看着简单的拼饭，勉强吃了几口，还不忘埋怨他们：“就没别的了吗？还有阿泽你买票怎么不买挨着的？” 张飞解释说：“他只买了他和夏天的，我们仨的票是我买的。” 成筱兰嘟囔道：“切，我真是醉了。” 大家吃过饭后，张飞主动收拾，又给几人买了热饮回来。 胃里暖了，大家都精神了不少。 夏天将盒饭、热饮的钱给张飞转了过去。 张飞看到红包后，无奈地说：“夏天，你也太客气了，朋友之间哪有算得这么清楚的？” 金妍伸脖子瞧了一眼红包，撇撇嘴：“这是你表妹夫，跟他客气啥？” 夏天说：“拿人手短。” 张飞笑呵呵地说：“一盒盒饭而已，你下次不要算这么清，会显得很生分。” 夏天心想，还是算清楚些吧，若不是之前收了苗苗的生日礼物，被成泽抓住了小辫子，此刻就可以安静地在图书馆里复习了。 她后来特意去官网查了才知道，苗苗在她生日那天，送她的那套汉服是限量款，如今已经绝版了，现在价格被炒的很高。 拿了人家两套汉服，总不好不去祝福一下，还有就是，她更想借此机会，去北方看一看。 尽管车厢里吹着暖风，可随着距离目的地越来越近，大家还是明显地感到了冷意。 金妍和张飞紧紧依偎在一起刷小视频，刷到特别搞笑的，金妍会笑得很大声，惹得成筱兰直翻白眼。 夏天裹紧羽绒服，闭目养神，列车的晃动加速了困意，金妍的笑声似乎越来越远，不一会儿，夏天头一垂，栽在了成泽的肩上。 成泽心中一荡，将夏天揽在怀里，并示意金妍小声些。 金妍吐了下舌头，往后也不敢笑得太响。 不知睡了多久，直到一股冷风涌入车厢，夏天才睁开眼。 发现自己依偎在成泽怀里，立马坐正了。 “你怎么不叫醒我？到了吗？”夏天见张飞他们已经穿好厚厚的羽绒服，并开始收拾行李了。 “到了，本打算让你多睡一分钟的。”成泽说，“快把衣服穿好，帽子也戴上。” 这股冷气瞬间让夏天清醒了，快速穿好了羽绒服，然后开始往包里装自己的物品。 “手机还是放进羽绒服的里兜吧。”成泽提醒她。 “好。” 一行人下了车，随着人流走出了车站。 雪已经下了两天，还没有停，像春天的柳絮一般扬扬飘落。 “好……美……冻死……我了……”金妍打着哆嗦，仰头看了一眼飘下的雪花。 “你没穿绒裤吗？”大飞盯着金妍的腿问。 “腿……粗……不好看……”金妍看向夏天，满眼都是羡慕。 夏天所穿的羽绒服是中长款，已经盖过了膝盖，脚上穿着一双中靴，帽子是成泽亲自给她戴好的，一圈毛毛护住了额头，一条长围巾挡住了嘴巴，这令她看起来一点也不冷。 “你看看夏天多听话，你可好，羽绒服非要买短的，给你买的绒裤也不穿。”张飞脱下自己的羽绒服围住了金妍的腿。 “我哪儿知道会这么冷呀，你快把衣服穿上。”金妍强行给张飞穿好羽绒服，“接下来去哪儿，打车走吗？” 成泽说：“我提前约了车，刚打过电话，现在车多过不来，正停在斜对面的宾馆前，司机让咱们走过去。” 成筱兰也冻得直打哆嗦，她拍掉头顶的雪，说：“来来往往这么多车，咱们怎么过去啊？” 成泽拽着她的胳膊，另一只手抓着夏天，说：“走地下，大飞跟上。” 地下商场跟外面是两个温度，还没等暖和过来，就已经出了商场。 “台阶滑，学姐小心。”成泽紧紧抓着夏天。 “一辆车坐不下吧？”金妍问。 “我约的商务车，那辆黑色的。”成泽说。 几人快速钻进车里，车子慢速开往目的地。 车里热气环绕，过了大约十分钟，金妍解开了羽绒服的拉链。 “北方竟然能冷到这种程度，之前我还以为她说的晚上能冻死人，都是骗人的呢，我的天哪。”金妍望着车窗外说。 过往车辆开得都很慢，时不时有清雪车轰轰驶过。 两边绿化带里堆满了雪，只有挺拔的青松露出的一点绿色。 张飞将自己的羽绒服脱下来盖住了金妍的腿，说：“等到了地方你就老实在屋里待着，我去商店给你买条厚绒裤回来，必须穿。” 金妍说：“知道了，先不用盖了，车里好热啊，咱们住的地方是不是也这么暖和？” 张飞说：“当然，这里家家都有暖气，屋里很热。” 金妍拍拍胸口放心地说：“那就好，雪可真美啊，我第一次离雪这么近，天儿姐，你看窗外的雪了吗？” 夏天心不在焉地说：“看了。” 成泽以为夏天不满他以报恩为由，带她来这里参加婚礼，所以才一路冷着脸，却不知此时她满脑子都是夏熙，他最亲的二哥会不会躲在这么冷的地方，一个人偷偷生活。 由于路上积雪太厚，原本40分钟的车程，司机开了近2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车进入小区后，金妍忍不住“哇”了一声，主路两边的树上挂满了彩灯，隔一段距离就分出了一条岔路，条条岔路通往一幢幢带有浓郁欧式风格的别墅。 每幢别墅的门口都立着圣诞树，门上挂着圣诞花环，庭院里的秋千和滑梯都被白雪覆盖，有的庭院里还有麋鹿的身影。 “大飞，你看，有鹿。” “假的。” 司机开得很慢，左右看了看说：“我不知道a5是哪一个。” 成泽说：“我朋友本该在小区门口等我的，可能忙忘了，我现在打电话问问。” 白苗苗的电话打了几次都没人接，车子缓慢地拐了个弯后，司机略带焦虑地说：“总不能一直在小区里转悠吧。” 话刚落音，就隐隐传来一阵吵闹声。 “大过节吵什么呢？”司机手不离方向盘，斜视右边，“大喜的日子吵架不吉利呀。” 成泽瞧向右边，见那栋别墅前的雪地上铺了几张四方大红纸。 “师傅，那就是我朋友家。”成泽忙说。 司机急忙踩了刹车，然后慢慢倒车，在这样的大雪天，小区里几乎没什么人，随着车子的驶近，吵架声也越来越响亮。 成泽等人下车后，一个中年女人率先朝他们走来，她的脸很红，看不出是气得还是冻得。 她一手扶住车门，似乎将全身的重量都压了上去，说话的时候也像个哮喘病发作的病人：“师傅……麻烦你拉这些人离开……车费……我给你双倍……” 司机当然是欣然答应：“好的，我掉个头。” 张飞第一时间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她披上了：“伯母，这是怎么了？” 苗苗妈妈见到张飞后，再也没能忍住眼泪，在他怀里打着哆嗦：“大飞，你们来了。” 张飞的目光一一扫向这群人，粗略数下，大概有二十人左右，其中有白苗苗一家，福利院的朋友们，一对站在苗苗身边的夫妻，有些眼生。 还有一对夫妻带着两个男孩子，一个看起来16岁左右，另一个年龄较小，上嘴唇有道不小的裂痕，明显是个兔唇儿。 剩下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站在这对夫妻身后，个个目露凶光，像几条被牵着的猎犬，只等放开绳索，就可以随意咬人。 第33章 人性本恶 张飞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些人，头也不回地问：“伯母，他们都是男方家的人吗？” 苗苗妈妈一边哭一边摇头，声音嘶哑带着极大的怒火回答：“不是，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一个头发凌乱的妇女怒气冲冲地过来找她理论，张飞把苗苗妈妈拽到了自己身后，挺直地站着，像个钢铁战士。 “你骂谁是畜生？我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不要脸的，拿人家女儿的彩礼钱不给，还有理了……” 这女人的眼睛瞪得很圆，油腻散乱的头发上粘着碎雪，一脸皱纹就像是已经冻硬了的耕地，干裂的嘴唇往外喷着吐沫星子，不停地重复着“彩礼”、“彩礼”。 白苗苗一直在哭，赵飞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回屋吧，交给伯父伯母处理。” 正转身要走，“白发苍苍”的女人转个身，指着白苗苗破口大骂：“哪也不许去，你今天必须把彩礼钱交出来，一分也不能少，我好歹怀胎十月生了你，你个没教养的xxx，没心肝的xxx……” “看看你弟弟的嘴，你忍心不管吗？” “你们家别想少给一分钱，不然我就去男方家，让他们给评评理。” “哎呦……亲生女儿的彩礼被黑心的养母藏起来了啊……” “你这样对待亲娘，就不怕以后生的孩子也是个豁嘴……” 她一边骂着脏话，一边在雪地里打滚，俨然一头拱泥的黑猪。 听完她简明扼要的阐述，成泽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如果不是大壮他们早就到了，这家人带着这些大汉来，怕是会把苗苗一家欺负死。 金妍用比瞪成筱兰还要狠厉的目光瞪着“黑猪”，用恶心的口吻说：“传说中的泼妇，今日有幸得见。” 这时，阵阵警笛声穿透风雪，隐隐传来。 “黑猪”蹭地跳起，拍了拍屁股说：“他爸，他们报警了，赶紧进屋去拿值钱的东西，钱没有，金戒指什么的肯定能搜到。” 那男的狠狠地说：“没错，哪有结婚不给买三金的。” 那对夫妻率先手拉手挡住了大门。 同行的一个男人第一个冲上台阶，嘴里还骂骂咧咧的：“你到底是哪伙的？” 未等踏进大门，他就猝不及防地挨了大壮一拳，整个人仰面倒了下去，同时压得紧随其后的几个男人一起滚下了台阶，包括“黑猪”的老公。 大壮晃了晃脖子，成泽也已经站到了大壮的身边，他脱去羽绒服，嘴里喃喃数道：“1、2、3、4……一共7个，咱们没法平分了。” 大壮冲成泽咧嘴一笑，双臂抱在胸前，转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说：“入室抢劫可够判个几年的，你们最好想清楚再动手。” 这些人刚才还气势汹汹，但随着警笛声越来越近，如今便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谁不肯当头鸟。 从两辆警车上下来5、6个警察，分别询问详细情况。 “大喜的日子干嘛呀这是，因为彩礼闹矛盾吗？”看着屋内喜庆的装扮，警察先入为主。 苗苗爸爸疲惫地揉了揉眼睛，声音嘶哑：“是因为彩礼……” 了解的情况越多，警察们的脸色也就越难看，看向“黑猪”一行人的目光也变得更加犀利起来。 苗苗站在窗前，呆呆地看着窗外的小雪，玻璃上映着她瘦弱的身影和一张表情痛苦的脸。 夏天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幕，外人看着都难受，何况当事人了？ 如果过去絮叨几句，会不会惹她厌烦？ “她是我亲生女儿不是？女儿出嫁的彩礼应该归亲妈不是？” “黑猪”一声吼，苗苗便忍不住开始抽泣，瘦弱的肩膀不停地颤抖。 夏天鼓起勇气，轻轻走到苗苗身后，说：“你明天要结婚，继续哭下去，眼睛会肿的。” 苗苗擦了擦眼泪，抱歉地说：“都没去小区门口接你们，本打算让大家在这里过平安夜的……” 夏天说：“我们怎么样都无所谓，可明天你是主角，如果以这种状态结婚，你一定会后悔的。” “出了这样的事，我怎么还能笑着步入礼堂？” 夏天垂下眼眸，过了一会儿，往前迈了一步，与苗苗并肩。 “你家房子真漂亮，我们家最富裕的时候，住的不过是三室一厅。” 苗苗微微侧目，不大明白夏天的意思。 “你的陪嫁一定不少吧？” “还行。” “如果我结婚，嫁妆可能都得是我自己打工攒的钱。” “你没有父母吗？” “有。”夏天挤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爸妈离婚后，我就没再见过我爸，跟我妈也就说过几句话而已，快5年了吧，只说过几句话，呵呵，她在我眼中，始终像个蘑菇，我都快忘记她的样子了。” “……” 苗苗一时语塞，5年几乎没跟母亲说过话，没跟父亲见过面？蘑菇又是什么意思？ 在想着夏天与其家人之间的关系时，自己的眼泪不知不觉就止住了。 “孩子多了，父母总会偏心，我理解，可是视一个孩子为自己的命，我就不理解了，既然这么不喜欢二哥和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们，最后又厌弃我们呢？我哥猝死，我妈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整天坐在我哥的书桌前发呆，如果有一天我猝死了，我猜她都不会哭。” 说着说着，夏天竟然也委屈地流出了眼泪。 “你虽然被生母丢弃，但是你结识了很多朋友，还被这么富裕的家庭领养，我看得出，他们很爱你。” “我承认，我挺幸运的。” “是啊。”夏天擦去一滴泪珠，“别为这点儿事影响心情，在你看来最平凡不过的一天，对我来说都是遥不可及的。” “可是我不能原谅他们，我恨他们。”苗苗回头扫了一眼她的亲生父母，两个人正叽里呱啦地抢着跟警察讲血缘、讲风俗，就像给学生上课一般。 夏天点点头。 “如果换成你，你也会恨的，对吗？”苗苗问。 “会，但是看在她十月怀胎，辛苦生下我的份上，我会原谅这一次，只这一次。”夏天说。 苗苗再次看向她的生母，随后陷入了沉思，20多年前，就是这个又黑又老的女人生下了她，当时一定很疼。 咕噜—— 夏天红着脸捂着肚子，已经快5点了。 “都这个时候了，真是抱歉。”苗苗收拾好心情，忙去找保鲜盒，开始装桌子上的食物。 装好后，她叫来了赵飞：“飞飞姐，这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事呢，你带大家去木屋吧。” 赵飞说：“你忘了，我是伴娘，不能走，让大飞带大家去吧。” 那司机不知是等着双倍车费，还是想看热闹，始终将车停在别墅外没有开走。 车里比来时拥挤，除了大壮、刘涛和赵飞留在了那里，其余的人都上了车。 司机提起了双倍车费的事，成泽让他不用担心。 雪越下越大，到木屋时，都快7点了，成泽等人早已饥肠辘辘。 金妍环视着屋内的摆设，不由得赞道：“这也是她家别墅？她养母父可真有钱。” 成筱兰不屑地哼了一声，金妍在她眼中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 李凯将苗苗打包好的食物挨个拿出来，笑着说：“有几次新年，我们是在这里过的，楼上房间很多，你们上去自己挑喜欢的住吧。” 张飞过去帮忙摆碗筷。 “我们几个可饿坏了，上午就在火车上对付了一顿。” “这个火鸡还用热热吗？” “用微波炉热一下，太大了吧，我先给它撕开。” 简单热好食物后，张飞来到楼梯下，冲着上面喊道：“先下来吃饭吧。” 不一会儿，其他人都换好衣服，依次跑了下来。 金妍跑得最快：“饿死我了，饿死我了。” 成筱兰皱眉看着一桌子的甜点和用微波炉加热过的肉食说：“跟吃快餐似的，没有酒吗？” 李凯说：“苗苗可能忘拿了，明天晚上咱们买些食材，好好过圣诞。” 用餐期间，大家都没怎么说话，一点平安夜的气氛都没有，连壁炉前那棵圣诞树都显得很寂寞。 成筱兰拿出手机说：“真没劲，我还是买些红酒吧。” 张飞瞧了一眼窗外，说：“雪还没停，外卖员可够辛苦的了。” 成筱兰毫不在意地说：“他们就挣这份钱，怕辛苦可以不干呀，再说大家要是都不点餐，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话虽有理，但听着就不怎么顺耳。 金妍和夏天饿坏了，也没顾上二次加热的食物好不好吃，往肚子里一顿海塞。 大家都吃得差不多了，才说起刚才的事。 “卷毛，这是怎么回事？苗苗的亲生父母怎么会找到这里来？”张飞问。 李凯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随后揉了揉自己乱糟糟的卷发，说：“你没听过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吗？” “所以他们知道苗苗的养父母很有钱，就来找回女儿？”张飞的眉间都快拧成了川字。 “听伯母说，之前就打着认亲的旗号来要过一次钱，为了不给苗苗带来伤害，他们已经给过一次封口费了，没想到这次又……”卷毛说。 “这种人没心没肺，没脸没皮，有了一次，就会有无数次。”金妍气愤地说。 “他们是怎么找到苗苗的？”成泽在问他的同时，也在幻想着自己的生母或许有一天能找到自己，哪怕只是为了钱。 “听说他们当年生下苗苗后，就直接将她送给了某个不能生育的亲戚，后来这个亲戚通过治疗，不到一年就成功有了自己的孩子，苗苗成了累赘，于是他们就将她丢在了福利院门口。”卷毛喘了口气，沉重的话题压得他心口疼。 第34章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说来也巧，苗苗和男朋友一家人在饭店吃饭的时候，遇到了伯父的朋友，这个朋友就是苗苗的第一任养父，他觉得苗苗跟她妈妈年轻时太像了，于是他去了福利院，确认了苗苗就是当年他丢弃的养女。 “也许是良心发现，他随了一笔不小的礼金，并且告诉了苗苗的亲生父母，本想着他们会跟他一起赎罪，没想到，引来了一群饿狼。”卷毛说完，点燃了一支烟，猛吸了几口。 “福利院不是要对领养家庭保密吗？”成泽问。 “哪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卷毛说，“她第一任养父家里条件还不错，听说为了阻止他们去找伯父要钱，就说主动承担他们小儿子的手术费。”卷毛指了指自己的上嘴唇，“本来答应得好好的，后来他们不知从哪儿打听出来苗苗收到的彩礼数，立马就变卦了，对了，之前挡在大门口的夫妻，就是苗苗的第一任养父母。” 张飞想起来站在大壮身边的那对夫妻，摇着头说：“现在良心发现了，怎么还指望着当初没把苗苗扔垃圾箱里等死，所以现在要她感恩戴德吗？” 一时无人说话。 夏天离开餐桌，走到壁炉前，看了一会儿燃烧的火堆，又看向旁边挂满彩灯的圣诞树，她衷心祈祷，明天苗苗的亲生父母千万不要去婚礼上闹。 成泽的目光一直追着夏天，看她半边身体被火光映得绯红，另半边身体被闪烁的点点彩灯照耀。 成筱兰对这些事不感兴趣，懒懒地往后一靠，说：“拜托，今天还是不是平安夜呀？” 张飞一改愁容，两手一拍，对大家说：“这个话题到此为止，收拾收拾，咱们玩游戏吧。” “什么游戏？” “真心话大冒险。” “老套。” “没意思。” “兰兰的酒还没到呢，先打发下时间呗。” “没有扑克、骰子。” “那就转瓶子猜丁壳，不论输赢，瓶口朝谁，谁就往下接。” 大家围坐在壁炉前，中间放着一个空瓶子。 夏天本来不想参加的，却无法在这个时候扫大家的兴，于是又开始祈祷这个瓶口千万不要朝向自己。 猜丁壳张飞赢到了最后，他率先转瓶子，瓶子飞快地转了几圈后，瓶口朝向了李凯，李凯输了，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大冒险。 “50个蹲起。” 李凯撩起衣服，自信地给张飞看腹肌。 蹲起做完后，李凯用力转了下瓶子，瓶口这次朝向成筱兰。 成筱兰出布，李凯出剪刀。 李凯清了清嗓子，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成筱兰说：“当然是真心话，难不成你要让我做50个蹲起？” 李凯笑着说：“怎么会呢，那……那……你的包多少钱买的？” “哎——” 几人发出了不满的啧啧声，这算什么问题？ 可这也是李凯唯一能想到，不得罪成筱兰的最简单的问题了。 “5万多，记不清了。”成筱兰回答的同时也转动了瓶子。 瓶口朝向小胜，而不是成泽。 小胜慢吞吞地伸出拳头，成筱兰赢得没有意外。 成筱兰不情愿地问：“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大冒险。” “50个蹲起。” 小胜没有异议，安安静静地做蹲起。 几人这才意识到，从苗苗家出来后，小胜一直很安静，没有玩手机，也没有参与到任何一个话题中来。 瓶口指向张飞时，小胜的表情忽然严肃起来，他说：“如果我赢，你选真心话可以吗？” 张飞当即同意，让一下这个小弟弟不是事儿。 “我的嘴唇是不是做过手术？我也是个兔唇儿？” “这个……其实……”张飞没想到他突然问这个，一时有些结巴。 “是，但你的情况不严重，小时候只做了两次手术，很成功而且没有留疤，院长妈妈说你不记得也是好事，没必要刻意告诉你这件事，是因为看到苗苗的弟弟，你才想起来的吧？”李凯如实告诉了小胜。 小胜点点头。 “别为这个难过，根本看不出你做过唇腭裂修复术。”张飞安慰道。 “没有难过，终于知道为什么被父母抛弃了，蛮轻松的。”小胜强挤出一个微笑，眼中闪闪的泪花却骗不了人，“该你了。” “好。”张飞转了下瓶子，瓶口停在了成泽跟前。 成泽和张飞互相对视，两人一共猜了三次张飞才赢。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你会让我做50个蹲起或者俯卧撑吗？” “兄弟一场，怎么能那么对你？” “大冒险。” “100个俯卧撑。” 欢快的笑声第一次在木屋中响起。 成泽同样撩起上衣，给张飞展示结实的腹肌，夏天只扫了一眼，就觉得耳根红了，马上别过头去。 成泽的姿势很标准，频率相对较快，微微卷曲的过耳发随着身体一起一伏，他很轻松就完成了100个俯卧撑，整个过程看起来赏心悦目。 “哇，不用做这么快吧，兄弟。”张飞轻轻拍着巴掌。 “你最好别落我手里，不然我让你背着金妍做蹲起。”成泽重新坐好，用袖口抹去了额头的汗珠。 “我选真心话不就得了。”张飞得意地说。 成泽扑哧一笑，接着深呼吸了几下，纤细的五根手指将瓶子捏住。 “别是我，千万别是我。”夏天看着飞速旋转的瓶子不住地祈求。 很多时候，真的是怕什么，来什么。 瓶子旋转的速度越来越慢，最后停下来时，瓶口不偏不倚直指夏天。 成泽长吁了一口气，像是什么大事终于尘埃落定了似的。 他凝视着夏天问道：“学姐准备好了吗？” 夏天紧紧攥着拳头，心想，就出拳头。 结果，成泽五指张开，盖住了她的小拳头。 “学姐想选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夏天一时语塞，她觉得成泽这副样子，有些洋洋得意，就像是猎物掉入陷阱或者鱼上钩了。 “他不会让我做出什么怪异的举动来吧？可是蹲起和俯卧撑我也做不来，就没有围着大家跑一圈、吟一首诗什么的嘛？”夏天心想。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成泽忽然问了一句：“学姐平时有没有锻炼身体啊？” 夏天马上说：“真心话。” 使坏成功，成泽嘴角的笑纹越来越藏不住。 夏天见状，心道：“糟了，中计了。” 咳咳两声后，成泽认真地问：“学姐喜欢我吗？学姐的心里是不是喜欢着我？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可以结婚的那种。” 夏天：“……”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夏天身上，有期待的，有欣喜的，当然也有愤恨的。 这一刻时间仿佛停滞，空气似乎都凝固了，随便一句话都可以将眼前的一切摧毁，夏天是这样认为的。 “天儿姐！”金妍用手肘撞了夏天一下。 “哦。”夏天捂着胸口重新开始呼吸，“什么？” “回答呀。”金妍说。 “你心里是不是喜欢阿泽？要不要做他女朋友，可以结婚的那种。”张飞重复着问题，比成泽还急。 夏天瞄了一眼大家，除了成筱兰，其他人的眼中都闪着期待的光芒，连小胜也是，她吞了口口水，慢悠悠地说：“不是只能问一个问题吗？他是不是犯规了？” “哎呀。” “真是。” 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几人，这时完全松散了下来。 张飞不肯放弃：“那就回答其中一个，其实阿泽的问题，只要有一个答案就好。” 夏天咬着下嘴唇，为难地说：“现在能改成大冒险吗？” 只要不回答这尴尬的问题，就是背着金妍做蹲起也认了。 “不行不行。”小胜和李凯、张飞都反对。 “我要学姐做什么都可以吧？”成泽突然说。 “不能惩罚我做不到的事，俯卧撑我做不了几个，蹲起也是。”夏天难为情地说。 “不会让学姐做俯卧撑的，我又不是坏大飞。”成泽笑得很灿烂，“我要学姐把我的微信加上 。” 就这！ 惊讶之际，夏天的手机已经响起了嗡嗡的消息声。 “学姐，你不会又拒绝我吧？”成泽试探地问道。 夏天按下了“通过验证”。 “不会加了之后又把我删了吧？”成泽再一次问道。 “删了你还会想办法继续加回来的吧？”夏天轻轻转动瓶子，瓶子转了一圈后，瓶口停在了金妍跟前。 “刚刚你出的就是拳头，这会儿怎么又出拳头。”金妍撅起了小嘴，“我选真心话。” “你有认真复习吗？”夏天一本正经地问她。 “哎呀，姐你这是什么问题呀。”金妍气鼓鼓地站了起来，“我去洗手间。” 夏天捂着嘴呵呵笑着。 成泽悄悄给她发了一条信息：“我刚刚问的问题，是绝对认真及诚恳的，学姐如果不好意思当着大家的面回答，现在可以偷偷告诉我一个人吗？” 夏天抬眼，见成泽正眼含爱意地看着她，他坐在圣诞树旁，五彩缤纷的彩灯映着他的脸，越发温柔俊俏，那双深蓝色的眼眸更像是要把她吞没在浩瀚无垠的星空里。 脸颊发烫，夏天心想，定是离壁炉太近，烤的。 心跳加速，夏天心说，美丽的事物可以促进多巴胺的分泌，导致心率加快。 锁上手机，默不作声，她不确定在成泽温柔炮弹的攻击下，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雪终于停了，夏天起身走到窗前，用手擦去玻璃上的白雾，窗外漆黑，什么也看不见。 嗡嗡—— 两个消息接连跳上了屏幕。 “离窗户远些，从窗缝渗进来的风还是挺凉的，你想看雪，等明天婚礼结束后，我带你堆雪人，乖。” “差点忘了说，我的学姐，平安夜快乐。” 玻璃上清晰反照着壁炉前的画面，成泽接过李凯递来的烟，娴熟地将它点燃，张飞劝他们两个趁早戒掉，成泽笑着说“尽量”。 谁会拒绝这样一个温柔又漂亮的人？ 那些恨，那些怨，终究会烟消云散。 第35章 兄妹重逢 “这个时候才送来！”成筱兰站在玄关处，抱着双臂不满地说。 “对不起，雪太大，路不好走。”外卖小哥脱下帽子弯腰赔不是，帽顶上的一层积雪滑落下来，如从山顶滑下的大面积雪块。 “这也能算是借口？你迟到了快一个小时，再说雪都停了好一会儿了，算了，说也白说，我要给你差评。”成筱兰拿起手机就要评论。 “真的对不起，请您谅解。”外卖小哥九十度鞠躬。 “兰兰你这是干什么。”张飞将冰冰凉的一箱酒放好，酒箱上摞在一起的餐盒已经凉透了，“放心，我不会让她给你差评的。” “真的吗？”面对强势的成筱兰，外卖小哥似乎不信。 “假的，迟到了凭什么不能差评，你别道德绑架我。”成筱兰狠瞪了张飞一眼。 “兰兰，别这么较真行吗？咱们来这儿的路上司机开得有多慢，你又不是不知道，干嘛在平安夜为难人家？”张飞提高了声调，语气中尽是不满。 “我为难他？这种大雪天也可以不接单的，既然接了就要负责。”成筱兰继续在手机上点着。 “对不起，怎么样你才能取消差评？”外卖小哥焦急地乞求。 “呵呵。”成筱兰挑了挑眉，“我不差这点儿钱。” 张飞突然抢过她的手机，并迅速给了好评。 “不用担心。”张飞举着手机给外卖小哥看，“已好评，快回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啊……真的是太谢谢了……”外卖小哥眼中有什么东西一直在闪烁着。 “张飞你太过分了吧！”成筱兰脱下脚上的一只拖鞋就朝张飞头上打了过去。 “不管你为了什么闹脾气，也不能把气撒在人家身上。”张飞捂着脑袋被成筱兰逼到了角落里。 “我哪有闹脾气？” “明明就有。” 看到因为自己惹得对方大打出手，外卖小哥很不好意思，不过见成筱兰攻势汹汹，他也不敢贸然靠前。 “对不起，要不这一餐算我的，请你别打了。” 本以为张飞能搞定，听到拖鞋打得啪啪作响，成泽等人起身奔向玄关处。 小胜和李凯只是用嘴劝，多大点事，犯不着动手之类的，只有成泽敢上手拽成筱兰。 “堂姐你别总欺负大飞。” “你个疯婆子，敢打我男人！” 小胜和李凯突然被一股如公牛般的强壮力量撞到了一边。 金妍从洗手间出来，楼梯下到一半，正见到成筱兰在打张飞，她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到玄关，一手拽着成筱兰的头发，将她拽离了张飞。 “厉害。”小胜啧啧赞道。 成泽不禁想到上次金妍为了夏天手撕成筱兰的画面，为了自己爱的人，无所畏惧。 “妍妍别……别……”张飞抓着金妍的双臂将她搂在怀里，“别看打得响，其实一点也不疼。” “金妍我给你脸了是吧？”成筱兰伸手想挠金妍，她新做的指甲又尖又长。 成泽见状抓住她手腕往后一使劲，成筱兰一个后仰撞到了鞋柜上。 “差不多行了。”成泽很少动怒，更是不会对女人动粗，此刻显然是受够了成筱兰，不过他也能猜到成筱兰到底为什么非要找外卖小哥的麻烦，又为什么打张飞，不过是因为他刚刚在游戏里问了夏天一些暧昧问题，惹恼了她，她才需要一个出口来发泄。 成泽一怒，张飞怀里的金妍不再挣扎，成筱兰的火气也散了。 挤满人的玄关一时寂静无声。 外卖小哥已经僵了半天，他盯着金妍，半张的嘴唇微微颤抖，似是在犹豫着该开口打声招呼，还是转身离开。 他不曾发觉，另一个人也站在那里僵了半天，从头到脚不知把他看了多少遍。 “你也请回吧，不怨你，我们是发小，打闹是常有的事。”成泽深呼了一口气，强装微笑对外卖小哥说。 “是，真对不起，耽误您用餐了。”他失落地垂下眼眸，戴上帽子，快速扫了一眼这些人，又鞠了一躬。 “好了好了，咱们喝酒去，快，都进屋。”张飞拎起酒箱牵着金妍带头回到了客厅，“卷毛拿剩下的。” 外卖小哥保持着鞠躬的姿势没有起身，他反复在脑海里确认，刚刚看到了一个人，与她四目相对虽然只有一瞬，但是那张脸…… 没有错，不会错，怎么会认错呢？ 她长高了，也瘦了，比小时候白了许多，头发留那么长，真好看，可穿得太简单随性了，女孩子应该好好打扮自己，这样才有男孩子喜欢啊。 他稍微抬起头，目光先捕捉到了一双纤细的腿。 “学姐，不进来吗？”成泽站在两米外等她。 外卖小哥紧咬着嘴唇，瘦弱的身躯在厚重的棉服内打着哆嗦，双手无处安放，狠攥着衣角，保持鞠躬的姿势很累，可若是起身面对她，岂不要了自己的命？ 夏天听不到成泽的呼唤，从见到外卖小哥的那刻起，她便聋了也瞎了，除了他以外再看不到任何人。 吵闹声连同成泽的责备，都被通通过滤掉，只有那句“对不起，对不起”一直往耳朵里钻。 脸颊怎么会凹陷？下巴为什么那么尖？你没有好好吃饭吗？为什么要忍让？为什么要低头认错？照你以往的脾气，应该将东西甩她脸上才对啊！ 夏天脑中一片混乱，不知哪根还算清醒的神经支配着她缓缓抬起了一只脚，向前迈了一步，再一步…… “夏天！” 成泽这一声“夏天”，像是起跑前的枪声一般刺激着外卖小哥，他转身便冲出了大门。 “阿泽，知道开瓶器在哪里吗？”张飞问。 “水槽旁边第二个抽屉里。”成泽回头答道，却再一次听到身后传来了开门声。 再次回头，空荡荡的玄关处只剩一股冷气和其夹带进来的碎雪。 电动车停在距门口约5米远的地方，这几步路对他来说像是跨越山海，骑上车时整个人已经累到虚脱，大脑同夏天一样混乱不堪，只有“逃跑”这两个字在脑中清晰回旋。 “等下！”夏天随后追了出来。 他没有听，骑着电动车仓惶逃离，车子行驶在雪地上速度并不快，一开始夏天还能勉强跟上，等到了平坦的马路，两人的差距就拉开了。 “站——住——” 夏天不得不停下脚步，弯着腰，双手支撑在膝盖上喘着粗气，眼看着车和人一起消失在风雪中。 其实在北方的冬季，下雪的时候并不冷，真正让人感觉冷到刺骨，是在雪停以后。 冷风卷起的碎雪灌进了夏天的脖子里，她只穿着单衣和拖鞋就跑了出来，再次确认已追不上对方后，才开始对眼前的危机恐惧起来。 天和地是清一色的灰白，两旁的商铺大门紧锁，橱窗内有类似串灯的东西在一闪一闪。 夏天抱着双臂沿着马路往回走，口中呼出团团白雾，脚后跟已经被雪洇湿，来到第一个分叉路，她不得不停了下来。 不管瞧向哪里，似乎都是一样的商铺，一样的橱窗。 寒风轻易穿透身体，体内的温度渐渐散去，夏天感觉自己就要变成一块冰凉的石头了，想到成筱兰说这里晚上能冻死人，她开始害怕，心脏加速跳跃，一时驱离了寒冷的感受。 成泽知道我跑出来了，应该会来找我的吧？ 我就站在这里好了，等他找到我？ 再次环顾四周，夏天又慌了。 刚刚确定是从这条路追出来的吗？有没有错过哪条分叉路？ 想往回走，却发现双腿已经麻木，再也迈不出一步，双臂也无法放开，虽然臂弯里那仅存的温度并不能让身体暖和一点。 所以，自己的人生就要在这风雪夜中画上句号吗？ 不甘心，刚刚才见到这辈子最想见的人，还没来得及和他说上一句话呢。 如果就这样死在这里，他可能都不会知道。 眼泪不经同意就自己流了下来，以前总是期望这苦逼的人生早早结束，可真正面临死亡的时候，没想到除了恐惧，还有不舍。 “原来我并没有想象中坚强，我想活下去，我想活下去……”夏天眼巴巴的期望能有一辆车或者一个人出现。 忽然，橱窗内的串灯同时冒出了七彩光芒，映着窗前的白雪，路灯也发出了温暖的光晕，碎雪在光晕中肆意飞舞。 原本昏暗无边的小镇就这样被点亮，像童话中的世界降临一般。 这是可以活下去的信号，是成泽就在附近的证据。 “成泽——成泽——”只要喊出他的名字就得救了，夏天颤抖的嘴唇一张一合，始终发不出一点声音，就像一辆被冻久了的汽车，钥匙在转动，车子却无法发动。 夏天哆嗦着努力朝前伸出右脚，僵硬的身体失去平衡后重重地摔了下去，将路旁一个雪堆砸成了两半，这感觉跟掉入冰窟无异。 更可怕的是周围忽然暗了下去，路灯以及橱窗内的串灯渐渐朝着一个方向熄灭，就像依次断电一般。 然后从远处传来了声声呼唤：“学姐——夏天——” 站不起来了，所有的关节都无法活动，夏天不禁想到被雨水淋湿的铁皮人，如何让成泽发现自己在这里？如果像泰坦尼克号中的女主一样，有一个哨子…… 哨子！ 求生的意志给了夏天最后的力量，她抓起地上的雪块砸向身后的路灯柱，雪块几下就被砸碎了，这点声音还是不能引来任何人。 夏天脱下一只拖鞋，用鞋底使劲在灯柱上敲打，沉闷的声音在这寂静的街上不大也不小，如果成泽没走远，应该听得到。 足足敲打了一分多钟，夏天的手臂渐渐无力，撞击的声音也越来越弱，正在绝望无助之际，所有的颜色、灯光忽然如潮水倒流一般涌回…… 远处那个熟悉的身影，正朝她狂奔而来…… 第36章 又救了你一次 “你可真会给人添麻烦，害得我们不能去参加婚礼，能下床吧？那就赶紧下来吃饭。”成筱兰倚着门框，没好气地说。 “是你自己不想去，非要留在这里陪着成泽。”夏天慢慢坐了起来，两只耳朵和双手还是有些痛。 “我是无所谓，可他们这群人的关系，比亲生的兄弟姐妹还要亲，想想跟新娘照相的时候只少阿泽一人，呵，你说苗苗会不会恨你？” 夏天坐在床沿耷拉着脑袋，黑发挡住了脸颊。 “少给我摆出一副苦瓜脸，赶紧出来。” “等等。” 成筱兰将迈出的步子又迈了回来，抱着双臂挺直地倚着门框，没有问她要做什么，而是高傲地等着夏天说下去。 “昨晚那个……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昨晚在哪家平台订的餐？”夏天抬起头，直直地看着她说，“送餐员的电话……能否也告诉我？” 成筱兰像看着怪物一样看着夏天，过了一会儿，放下双臂，走进屋里，顺手带上了门。 “为什么想知道？你们什么关系？” 夏天知道她不会轻易就告诉自己，于是给出了自己所能给出的还算不错的报酬：“我能借到你想要的任何科目笔记，还有关于期末复习、考试……” “我对这些没兴趣。” 看来有松口的可能。 “那你想要什么？” 成筱兰指了指夏天的手腕。 夏天低头看着自己的手链，疑惑地举起来问她：“你想要这个？” 成筱兰点点头，并拿出手机，点开了昨晚的那个订单。 “手链给我，你想要的我就都给你。” “你们两个磨蹭什么呢？”成泽早就摆好了碗筷，见她们两个一前一后下楼，平静地问。 “你问她呀。”成筱兰耸耸肩。 “还觉得冷吗？”成泽问夏天。 “没有，就是耳朵和手有点疼。”夏天说。 “吃完饭再抹些冻伤药，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了。”成泽安慰道。 夏天点点头。 “呦，你熬的姜汤？”成筱兰问。 “姜有些蔫了，凑合喝吧。”成泽给夏天盛了一碗。 “谢谢。”喝完姜汤，夏天抱歉地看着成泽，“其实我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是可以的，你不去参加婚礼，苗苗会怪我的。” “我一直跟大飞视频来着，过程我都看了，挺顺利的。”成泽又将盛馅饼的盘子推到夏天跟前，“我都切成小块了，方便你吃，再喝一碗姜汤吧。” “阿泽，你是不是打算喂她吃呀。”见他这般殷勤，成筱兰不悦地说。 “要我喂你吗？”成泽当了真，转头问夏天。 夏天差点呛到，忙摆手说：“可是你不能跟他们一起照相了。” 成泽说：“我们以前的合照不少，早上苗苗还打电话来，叮嘱我要照顾好你，昨晚听说你跑丢了，她差点开车过来帮忙找你。” 听到这儿，夏天心里涌出一丝感动，心想，她真是个温柔的人。 “我来吧，怎么能让你洗碗。” 三人吃完饭后，夏天先上了楼，成筱兰抢过成泽手里的碗筷。 “你也没洗过碗吧？” “是没洗过，不过我会用洗碗机。” 成筱兰按下开关，随后转了转手腕。 成泽眼帘一垂，上前抓起她的手腕，轻轻揉了起来。 “对不起，昨晚我……” “你真的喜欢她？” 成泽的手一顿。 “知道她不是你小时候认识的那个女孩子，还喜欢她？” 成泽用力眨了眨眼，仍闭口不言。 “为什么啊？她哪里值得你喜欢？你若是不选择我，那么你手里的股份……” “我本来也不想要。” “阿泽，你还没有问她昨晚为什么去追那个男人吧？” 成泽松开成筱兰的手腕，坐到了壁炉前，背影消瘦。 成筱兰走过去伸出手腕，对他说：“看，她管我要那个送餐员的电话，我随口说要她拿这个交换，她毫不犹豫就给了我。” 成泽斜眼看着他送给夏天的生日礼物，此刻正戴在成筱兰的手腕上。 成筱兰见他不怒也不恼，越发不明白他的心思。 “说点儿什么行吗？” “没什么好说的。” “她心里根本就没有你，谁晓得那个男人是不是她前男友……” “堂姐！”成泽的目光比冰还冷，“你若喜欢，这手链你就戴着吧，我再给她买一条就好。” 事实上，成泽真的买了一条手链给夏天，他想，这可能就是天意，正是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下午4点的时候，张飞他们还没回来，不过事先打过电话，说6点以前一定回到木屋跟大家过圣诞节。 夏天将窗户打开一道缝，伸出手抓了一把窗台上的雪，雪在她掌中快速化成了水。 “学姐，手会冻伤的。”成泽没有敲门就推门进来了。 夏天拍了拍双手，说：“那冻伤药挺好用的，现在已经不疼了。” 成泽关上窗户，略带责备地说：“那也不代表你可以将手伸向零下30摄氏度的室外。” 夏天吃惊地问：“零下30度！有那么冷吗？” 成泽笑了：“是啊，昨晚你差点冻成冰块，忘了？本想明天带你去冰雪世界的，看来只能下次了。” 怎么会忘记成泽飞奔而来时的样子，那双深蓝色的眼眸在路灯的光照下格外明亮，他脱下自己的羽绒服给夏天穿上，温暖且带着他的气息，他自己则换上随手在玄关衣架上拽下的那件，不知是谁的外套。 成泽打着横将夏天抱起，她依偎在强壮有力臂弯里，心随着成泽的步伐上下跳跃，久久不能平静。 “怎么又欠了他一条命，他不会要求我做他的女朋友吧？”想到这里，夏天觉得脸颊发热。 “这里还住得惯吗？”成泽用力按了按她睡觉的床，见很柔软，便放心坐了下来，这一出好像他是这屋的主人。 “挺好的，没想到有暖气的屋子这么热。”夏天反倒有些拘谨。 “北方就是这样，外面是冬天，屋里是夏天。”成泽在床铺上拍了拍，“过来坐。” “我站着就行了。” “过来，我又不会吃了你。” “成泽应该是来问我为什么跑出去的？”夏天坐了过去，想着该编个什么理由好。 成泽忽然伸手将她的长发挽到了耳后。 夏天像触电般缩了下身体，并用惊恐略带着不悦的目光睨向成泽。 他怎么敢这么做？ 成泽没有理会，越发放肆，直接摘掉了夏天的眼镜。 “有我在，学姐应该不需要这副眼镜了。” “这是可以遮挡强光的太阳镜，并不是能让我看到色彩的高科技色盲镜。” “原来是这样。”成泽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四方礼盒握在手里，“新年礼物，我送给你一副色盲镜怎么样？” 夏天摇了摇头说：“戴上那个眼镜给人的感觉就像个盲人，再说我的眼睛不是病理性疾病，估计戴上也没用。” 成泽低头笑笑，将礼盒递到她眼前：“圣诞节快乐。” 夏天心想，他到这里来不是为了问自己为什么去追那个男人，而是来送圣诞礼物的？ 见她不收，成泽将礼物晃了晃。 “你不打开看看吗？” “礼物不是给过了嘛，车票。” “哦，那个呀。”成泽都忘了，“那个就算是平安夜礼物，这个是圣诞节礼物。” “我都没给你准备什么。” “你陪我过圣诞节，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礼物。” “我不想收，会有负担。” “我不会像张磊一样管你要钱的。”成泽温柔地说，“打开看看吧，我手都酸了。” 夏天解开丝带，打开盒子，见里面是一条手链，由一个个圆润的黄金珠子串成，锁扣处坠着一个黄金小爱心，整体设计精致不浮夸。 “这太贵重了。”夏天忙将盒子还了回去。 成泽倒是没拒绝，接了过来，夏天略显意外，这就收回去了？ 没想到下一刻，成泽将手链拿出来，拽过她纤细的手腕，不顾她反抗，直接给她戴了上去。 “是很贵重，所以希望学姐不要随便送人，万一有一天我变成一个人渣，真管你要回来，你可怎么办好？”成泽玩笑般地说，垂下的眼眸里是藏不住的伤心。 夏天一怔，当即想到定是成筱兰把那条手链给成泽看了，至于说了什么，不用问也能猜到，即不是什么好话，也定将她们之间的交易如实告诉了成泽。 可是成泽为什么不问她呢？ 她像个疯子一般不要命地去追一个男人，还用生日礼物来换取那个人的电话，成泽应该要问的呀？ 快5点的时候，窗外已经漆黑一片了，衬得屋内越发明亮，两人就这么并肩坐着，什么也没说，连彼此的呼吸和吞口水的声音都能清晰地听到。 夏天倒不觉得尴尬或者难熬，毕竟身边坐着的是位高颜值学弟，多巴胺不停地分泌，就像吃了一盒巧克力一样，细腻甜美，回味无穷。 “就这样跟我坐着，学姐觉得无聊了吧？”成泽突然说，“其实我并不喜欢成为焦点，也不愿意带着笑脸去迎合每一个人，可我更不想成为不合群的异类，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所以只能被迫戴上面具融入到人群里，寝室、课堂、社团……” 夏天见他眼神左右游移，好像很烦躁，因为跟她待在一处所以烦躁？后仔细一想，若是烦躁，送完她礼物，不是应该找个借口离开吗？干嘛要跟她这样干坐着？ 第37章 红酒羊排 “说别人想听的话，做能讨好别人的事。”成泽叹了一口气，挠了挠头发，继续说，“我妈妈说，就是我养母，她说我留长发好看，为了迎合她的喜好，我留了10多年的长发，最长的时候可以扎个短马尾。” “扎马尾也不影响颜值。”夏天突然插嘴。 “哈哈——”成泽笑得眼泪都要流出来了，“学姐的想法一直很……很奇特。” 他笑起来可真好看！夏天心说。 咕噜—— 是成泽肚子里发出的声音。 中午他们就在冰箱里找了些速冻食品对付了一顿，现在除了等张飞他们带吃的回来，没别的办法。 夏天忽然想到，成泽感到烦躁，会不会是因为饿了？她起身从背包里翻出了4、5块长方形的巧克力出来。 “要吃吗？” “嗯。” 夏天很快就吃完了一整板巧克力，成泽拿起外包装看了一眼，佩服地说：“80多克呢。” 夏天已经拆开了第二块的外包装。 “怎么了？” “你这么喜欢吃巧克力呀，等情人节的时候我多送你些。” 夏天没有说话，却在心里暗暗地期待了起来。 两人盘腿面对面坐在床上，很快就消灭掉了这些巧克力，夏天意犹未尽地闻着包裹巧克力的锡纸。 莫名的焦躁感随着饱腹感而消失，两人之间又陷入了一句话也没有的境地。 时针很快指向6点，成泽望向窗外那一轮明月，喃喃地说：“这样安静不爱说话的我，才是真实的我，让学姐跟这样的我相处，真是难为你了。” 夏天浅浅一笑，这同样也是真实的她，她也怕成泽跟这样的她相处，感到无趣。 成泽先这样说，真是万幸。 夏天与成泽最大的不同，大概就是成泽会戴上面具融入人群，而夏天不会，她始终记得父亲临走时对她说过的话，只要努力达到某个高度，就可以改变一切，驾驭一切，可以不需讨好别人就能拥有独立生存的能力。 “圣诞快乐，夏天。”成泽依旧盯着月亮，他的侧脸美得无可挑剔，乌黑的眉毛把深蓝色的眼睛衬托得更加深邃，“我想跟你度过余生所有的圣诞节，还有情人节、中秋节、新年……” 他转过头来盯着夏天，忧郁且深情地说：“请你别抛弃我，哪怕只做你的朋友。” 有什么东西击中了夏天的心口，她听到身体里那堵由胆怯及自尊垒砌的围墙轰塌的声音。 我跟那个人不是你以为的那种关系。 他是我的…… 夏天想着就这么说出来吧。 “这次你的热情又能持续多久呢？” 成泽眼中的光芒一点一点暗淡下去，犹如乌云遮住星光。 夏天别过脸去，轻咬着嘴唇，这感觉如从高空坠落一般。 想说的话不是这句，明明不是这句！ “成泽……” 成泽用一声轻笑打断了她：“没关系的，只要是从你口中说出的话，再伤人我也咽得下去。” 差10分钟7点，成筱兰抱着双臂，歪着脑袋看着鱼贯而入的张飞一行人，那眼神就像教导主任狠瞪着夜不归宿的学生一般。 其他人脱掉鞋子呲溜钻进了屋里，装作看不见她。 只有张飞挂好外套后，笑嘻嘻地问她：“饿坏了吧？” “你说呢？只顾着自己吃饱，忘了这里还有三个人在挨饿呀。” “没忘，而且我们也饿着呢。”两人说着就进了屋，“送苗苗上飞机后，就急急往回赶，有的路段雪清理得不及时，车真不敢开快。” “他们去国外避难了？” “早就订好去马尔代夫的机票了。” “怎么晚上吃婚席上剩下的？”成筱兰站在圣诞树前，见飞飞、大壮他们正从环保购物袋中拿出一个个如饭盒般大小的盒子。 “来之前去了趟超市，咱们晚上吃火锅。” 成筱兰撇撇嘴，一屁股坐到沙发上，说：“那味道三天都散不出去。” 听到楼下热闹的声音，成泽和夏天一前一后走下楼梯。 “天儿姐，晚上吃火锅。”金妍笑嘻嘻地举起手里的大青虾。 “我来我来，虾还带着冰呢，太凉了，你去给他们拿喜糖吃。”张飞将金妍推出了厨房。 “阿泽，你坐那等着吃就好，别往厨房里挤了。”见成泽撸袖子要来帮忙，张飞又指着壁炉前的红毯说。 成泽笑笑，走到壁炉前坐了下来。 “天姐儿，你快尝尝这里面的喜糖，可好吃了，我偷偷往包里塞了好几盒。”金妍将精致的手办礼拿给夏天，又摸了摸她的耳朵，“耳朵不红了。” “嗯。”刚吃了那么多巧克力，夏天现在吃不下糖果了。 “我看看手，手背也……”金妍发现了那条金手链，两只眼睛瞪得像铜铃，“这是……这是……” “这个……” “我能戴戴看吗？” 夏天将手链摘了下来，金妍欣喜地捧在手里，观赏了一会儿后，戴在手腕上就去找张飞了。 “你看，多漂亮呀。” 张飞正在洗青菜，微微歪下头瞥了一眼手链，随后笑着说：“阿泽给夏天买的吧。” “嗯。”金妍噘起嘴巴。 “考完试我就去打工，等开学后，我再干份家教，嗯，暑假之前争取给你买一条行吗？”张飞开始洗鱿鱼。 “不用买这么贵的，镀金的也行。”金妍恋恋不舍地摘下手链还给了夏天。 “真的不用我们帮忙吗？”看着大家都在厨房里忙碌，夏天问。 “哪能让病人干活呀。”刘涛架起了鸳鸯锅。 “没有那么严重，我已经没事了。”夏天不想像成筱兰一样，坐在沙发上等人伺候。 “如果成泽没有及时找到你，你会冻死的。”刘涛一脸严峻地说。 人总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待在温暖的别墅里，夏天已经忘了在那个雪夜里差点被冻死是什么感觉。 “去休息吧，等下好了叫你们。”赵飞将牛羊肉依次摆在鸳鸯锅周围，她还穿着伴娘礼服，脸上的妆有些花了。 “天儿姐，你跑出去做什么？追那个送餐小哥？”金妍才想起来问这儿事。 成筱兰和成泽的目光同时扫了过来。 夏天轻轻点了下头。 “为啥？你认识他，他是谁？我认识吗？” “他是……”夏天将下面的话咽了下去，现在还不能说，如果找不到他，最终只是空欢喜一场。 “她前男友呗。”成筱兰见夏天不肯说，便用尖锐的声音回道。 “胡说八道，我天儿姐才没有什么前男友，她都没恋爱过。”金妍大声地反驳。 夏天听到了刘涛和其他几人的笑声，还有被“滋啦”一声掩盖的大壮的笑声，他正在煎羊排。 “妹儿啊，你这真是在帮我解释吗？”夏天红着脸一声不吭坐到了壁炉前。 成泽马上往她身边靠了靠，他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就像患了某种严重的疾病，却突然被医生告知是误诊。 “你怎么知道她没有？”成筱兰不屑地说，继续低着头玩手机。 “我说没有就没有，她平时跟谁走得近，我会不知道。”金妍回怼。 “怕你抢，所以不想让你知道呗，没听过防火防盗防闺蜜吗。”成筱兰的眼睛依旧没有离开手机屏幕。 “呦，看来抢人家男朋友这事儿你没少干呀。” 成筱兰闻言放下手机，抬头用狠厉的目光看着金妍。 金妍也抱起了双臂，一副不退缩的样子。 夏天双手扶住额头，在她看来，最不值得去做的事，就是与三观不同的人在某件事上较真，无视就是给对方最好的回击。 “头疼吗？”一股气轻轻吹在了夏天的耳后，她回头时差点撞到成泽的脸。 成泽治愈的笑容映在了夏天惊慌的瞳孔里。 “头疼吗？”成泽又问，并伸出手来想摸她的额头，像球员要去抓篮球。 “不疼。”眼看那只纤细漂亮的手就要将她笼罩，夏天吞了口口水，慢慢往后挪，忽然，一股淡淡的酒香混着浓郁的肉香味飘了过来，两人一起扭头看向厨房。 大壮打开锅盖，热气氤氲。 “应该是红酒羊肉，你有口福了。”成泽放下了手，微笑地看着大壮忙碌的背影。 这道红酒羊排，是大壮专门给夏天做的，羊排提前拜托酒店厨师用高压锅煮烂，现在只需加入红酒和其他食材简单烹饪下就好。 “你尝尝，羊排用高压锅焖过，味道可能会差些，羊肉性热，如果不好吃今天也多吃点，下次我再用新鲜的羊排给你做一次，不用谢。”大壮亲手将红酒羊排端到夏天跟前，然后拿围裙擦擦手，坐到了赵飞旁边。 赵飞拍了下他的肩膀说：“开了半天的车，是不是累了？” 大壮的两只眼睛同时用力眨了一下。 “谢谢哥。”成泽感激地说。 大壮打开葡萄酒，冲成泽一笑，眼中流露出的笑意似是在说：“小事。” 碗中的热气洇湿了夏天的双眼，已经很久没有人专门给她做饭吃了，这些年都是她做饭给妈妈吃，李丽娟不下楼，她就亲自给她端到二楼，一开始白水煮挂面，后来番茄炒蛋、土豆丝、豆腐汤…… 不管做出的饭有多难吃，李丽娟从没有抱怨过一句，一直都像个被控制的机器人一般往嘴里塞。 最后一次吃李丽娟做的饭，是在夏天高考那年，她早早起来准备做饭，却见厨房的饭桌上摆满了营养早餐。 “今天高考，多吃点。”这天李丽娟的脑袋不是蘑菇，暂时恢复了正常，她解开围裙，放在凳子上，然后默默拿起碗筷，面无表情地吃饭。 这是搬到这里来，母女俩第一次坐在一起吃饭。 你不问我学习怎么样，打算考哪里吗？ 虽然看不到色彩，但眼前这个女人在夏天眼中，完全可以用骨瘦嶙峋来形容，当然她看不到李丽娟两鬓的白发，也看不到布满她双眼的血丝。 这样佝偻的身形，让夏天想起了年迈的奶奶，才几年而已，妈妈就变成了这样，想问的话问不出口，“感谢您为我做早餐”之类的话同样卡在喉咙里。 第38章 圣诞夜无眠 如今面对大壮，夏天也说不出什么，他那句“不用谢”直接堵住了她准备说出口的“谢谢”。 上次生日加上这次…… “与他认识的时间不长，彼此之间除了工作，也没怎么说过话，并不需要做到这种程度的，也许是因为成泽，男人之间的友谊可能就是这么回事，对兄弟的朋友好，也就是对兄弟好。”夏天这样想，心头随之涌上一股莫名的感动。 软烂的羊肉入口即化，吃一口就像喝了一小口红酒一般，清淡的酒香萦绕在口中，久久不散。 见夏天吃得这么香，金妍羡慕地说：“嫁给会做饭的男人真是人生一大幸事，大壮哥以前是炊事兵吗？” 张飞摇头说：“不是哦，是武警。” 金妍吃惊地问：“武警！那退伍以后没当消防员、辅警什么的吗？” 大壮平静地回答：“当了几年协警，快转正的时候，有一次抓毒贩受了点儿小伤，飞飞不让干了，我就只好当厨子了。” 金妍捂嘴笑出了声：“这么听她的话，你是不是喜欢她呀。” 人多的宴席几乎都是挨着近的几个人聊，李凯、小胜和刘涛正讨论着苗苗的婚礼，说苗苗的第一任养父雇了好多人“全天照顾”她的亲生父母，今天这场婚礼才得以顺利进行。 “那伯父伯母怎么办？也躲国外去了？”小胜问。 “没有，托朋友买了几条德牧，晚上就送别墅去了，而且物业也明确表示，没得到他们的允许，那伙人别想再进小区，不然就报警。”刘涛说。 “报警有用吗？不会被当成家庭纠纷来处理吧。”李凯边发微信边说，这阵子蓝羊羊不怎么理他，他有些郁闷。 成筱兰并不关心他们之间谁喜欢谁，像没听到一样品尝着大壮从酒窖里拿出来的红酒。 夏天用脚踢了一下金妍，男人一般不会轻易放弃自己的事业，除非为了他心爱的人。 如今他们没有在一起，要么就是大壮还没有表明心意，可能不确定对方的心，怕说出来以后连朋友都做不得。 要么就是赵飞已经委婉拒绝，不过夏天觉得应该是前者。 金妍就这样说出来，弄得人家多尴尬。 好在刘涛他们一直在聊婚礼，成筱兰装聋，张飞和成泽没住嘴地吃，锅中的热气帮他们隐藏住表情，也不知他们听没听到。 夏天松了口气，目光转向话题的主人公，忽地发现赵飞似是没有在意金妍的话，或许她根本没听到金妍刚刚说了什么。 因为她一直紧盯着夏天的手腕。 赵飞的眼神，与成筱兰那狠厉的眼神不同，那是羡慕的眼神，亦带着几分失落。 夏天顺着她的目光微微低头，瞥见了自己的右手腕，那条手链在上方吊灯的照耀下闪着金色的光芒。 如果没猜错，她应该是喜欢成泽的。 成泽知不知道呢？ 大壮哥呢？ 也许还不知道，男人的想法一般都很简单，而且也没有女人的直觉准。 夏天第一次品尝到这种优越感，被那么多人喜欢的人，正喜欢着自己，这条手链就像是权杖，此时正向她们炫耀着胜利。 “太过分了，我怎么能这么想？我怎么能这么坏？”夏天在心里责备着自己。 “吃不下就别强吃，多吃点涮肉，不过有点辣，对了你能吃吗？不是生理期吧？” 夏天惊愕地看着成泽，他怎么能在众人面前问她生理期…… “脸红了！是不是羊排里红酒放多了？” 夏天咬着嘴唇低下头，可以确定他一定不知道赵飞喜欢他。 “阿泽，不要问女生这种问题。”赵飞笑着说，“咱们一起喝一杯吧，圣诞快乐！” 喝了一杯葡萄酒后，大家聊起了元旦和新年。 “时间过得真快，苗苗都嫁人了。” “不知道咱们中间，下一个结婚的是谁。” “大壮或者刘涛呗。” “我还单着呢。” “我也单着呢，而且元旦我们也没假，要搞大活动，现在手机实体店也不好干，对了，咱们下次再聚，怕是得等新年了。” “大家都能来这里吗？” “我来。” “我也一样。” “我也来。” “我想打工给妍妍买手链，春节期间工资翻倍。” “我说说而已，买银的也行，过年哪能不休息呢？” “没事的，已经答应你了。” “看来今年三十，要少大飞和阿泽两个人了。” “阿泽跟我们不一样，他要陪伯母。” “你们每年春节，都在这里过？”金妍问。 “嗯，这栋别墅苗苗给我们随便用，大门密码是194233，别忘了。”张飞说。 “干嘛告诉我呀。”金妍说。 “你是我女朋友，当然要告诉你呀。”张飞说。 这时，门铃忽然响了。 “都快9点了，谁会来？”张飞一边嘀咕一边走去玄关开门。 夏天明显感到一股冷风吹了进来。 随后看见张飞身后跟着两个送餐小哥，他们捧着一个将近1米的蛋糕盒子慢慢往客厅里挪。 大家纷纷起身来到了客厅。 “辛苦了！圣诞快乐。”送走送餐小哥，张飞和刘涛小心翼翼地将蛋糕从盒子里拽了出来。 四方托盘上有一个双层木房子蛋糕，房顶铺着一层白奶油，像厚厚的积雪，房子两边各有一棵绿松树，房子前有一个雪人，还有几个孩子围着它玩耍，只有一个孩子落单，他坐在门前的石凳上，单手托着下巴。 “咦，这个孩子的眼睛是蓝色的，不会是阿泽吧？”赵飞前前后后观察了一番后，惊喜地说。 “摔倒这个好像是小胜，他小时候特别爱摔跤。”张飞蹲下来指着一个摔倒的小人说。 “那这个卷发小子，肯定就是我了。”李凯说。 “这有张卡片。”大壮撕下粘在蛋糕盒子上的红绿贺卡递给了赵飞。 “送给我亲爱的朋友们，对不起，今年圣诞节我缺席了，不过我猜即便没有我，你们也会过得很快乐，新年的时候再聚，我一定到，我爱你们。”赵飞读完后感慨地说，“新年也未必能来呢，结婚后，就不能随心所欲地由着自己了，以后来这里聚会的人会越来越少的。” “还是小时候在福利院过得幸福，有院长妈妈和你们，没有人离开，也没有人加入，始终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小胜嘬了一口奶油后说。 听了这话，夏天心里很不是滋味，或许她不应该进入到他们这个团体中来，或许不只小胜有这种想法。 “就算是亲生的兄弟姐妹，到了年龄，也要面对分离，上大学，工作，娶妻嫁人，常常忙得只有年三十才能聚一次，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张飞说。 “所以我讨厌长大。”小胜沮丧地说。 “你应该庆幸，除了苗苗，大家都在，而且还多了几个朋友。”赵飞像个大姐姐一样搂住了小胜的肩膀。 小胜应付般地笑了笑，夏天见状，心想，他大概不希望这三个人出现在这里。 “那么，你们打算将这个蛋糕怎么办？放起来珍藏，还是吃掉它？”金妍迫不及待地问。 “当然是吃掉。”张飞笑着回答，“都没意见吧？”他又问大家。 “嗯。” “没意见。” 大伙一人手里拿着一个纸盘子围着蛋糕坐了下来，除了夏天。 “我吃不下蛋糕了，想早点休息。” “累了吗？那早点休息，我们明天一早去冰雪世界。”赵飞切了一块蛋糕拿给她，“拿楼上去吃吧。” 夏天婉拒：“真的吃不下了，我也不想去冰雪世界，太冷了，我还没缓过来，你们去吧，我想睡个懒觉，明早也不用叫我吃早饭了。” 赵飞觉得很可惜，她握住夏天的手腕，温柔地说：“那好吧，在南方生活久了，的确受不了北方的干冷，我把饭给你做好，放在桌子上，你睡醒下来用微波炉热热就能吃。” 她用拇指轻轻摸了一下手链上的一个金珠，随后别过脸去。 “知道了，谢谢你。”夏天急匆匆地上了楼，整个人慵懒地躺在床上，想到赵飞那悲伤的眼神，睡意全无。 失眠也不仅仅是因为她夺走了赵飞所爱，因为明天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等着她去做。 欢笑声从门缝里挤了进来，有人用琵琶弹奏了一曲“铃儿响叮当”，夏天猜测弹奏的人应该是成泽，尽管他说不喜欢融入人群，可是怎么看他也不讨厌跟大家待在一起，毕竟他众星捧月，走到哪儿都是焦点。 就像她收到这么昂贵的礼物，也被别的女生羡慕嫉妒一样，这种感觉很奇妙，会让人不自觉地骄傲、虚荣起来。 走廊里透出的光在门底下形成了一条耀眼的线，忽然出现什么遮挡住了光线，无疑是人的脚。 夏天屏住呼吸，明亮的光线渐渐泛黄，她祈求门外的人千万别像白天一样，若无其事地闯进来。 良久，门外的脚挪开了，夏天松了一口气，远处随后传来了张飞的声音。 “半天不见你下来，在这里干什么呢？” “想让夏天吃一口蛋糕再睡，不过她好像睡着了。”成泽压低了声音，声线中略带着失落。 “你别粘她这么紧，当心适得其反。” “她明天不去冰雪世界。” “在家歇着挺好，万一冻感冒就糟了，咱们回学校就要考试的。” “我不放心她一个人留在别墅，要不明天……” “咱们下次再聚，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呢，你别扫大家兴，你今天没来参加婚礼，大家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多少是有些不高兴的。” “果然，因为我的原因他们不高兴了，小胜不希望我来这里，赵飞觉得我抢走了她喜欢的人，她一定很恨我……”夏天捂住耳朵翻了个身，种种说不上来的负面情绪如乌云压境般将她笼罩，“不重要，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明天我能否找到他。” 不知是夜里几点，门外忽地传来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又过了一会儿，脚步声再度响起，待所有嘈杂声消失，夏天觉得可以安静睡觉的时候，却发现天已经亮了。 第39章 多幸运能再次见到你 北方的冷是真的冷，似乎能将天地万物都冻住。 夏天低头迎着风慢吞吞地走在干净的街道上，她戴的帽子上有一圈毛毛，被风吹得左右摇摆，不知风到底是从哪里刮过来，只觉得吹在脸上就像刀片割肉一般疼。 走出别墅区，周围渐渐热闹起来，她不确定那晚是不是一路追那个人追到了这里。 伸手拦住一辆出租车，上车后，发现脸已经冻僵了，摘下被白雾覆盖的眼镜，搓着脸对司机说了目的地。 车辆行驶了大概30分钟，最后在一个临街的一楼门市前停了下来，由于没有牌匾，夏天并不确定这里是不是她要去的地方。 “错不了，就是这儿。”司机这样说。 无奈，夏天只能付款下车。 两扇玻璃门上贴着两张白纸，走近一看，是招募送餐员的广告，夏天轻呼了口气，司机没骗她。 进去说明来意后，屋里的几个人均表示不认识她要找的那个人。 夏天的心凉了一半，正要走，一个躺在摇椅上、胡子拉碴的男人对她说：“xx路的站点撤了，你可以直接去xx广场那个站点找，离这儿不远，打车也就20。” 位于xx广场的站点比之前那个门市大很多，硕大的牌匾很是醒目，门前停着一排电动车，不断有穿工作服的人进进出出。 “你来应聘骑手？”吧台里一个中年男人打量了夏天一番，疑惑地问道。 “不是，你们这里有没有一个名叫夏熙的人？”夏天一边擦着镜片，一边摇头。 那个男人再次把夏天从头到脚看了个遍。 他没有当即回答，夏熙多半是在这里工作，没错了，夏天心想，心跳也随之加快。 夏天扫了一眼屋内，待在屋里的其他人也用各样的眼光看她。 有人认为她是夏熙的女朋友，也有人认为是夏熙惹了麻烦，客人来投诉的。 “有的吧？”夏天将目光转向吧台里的男人，他貌似是个管事的。 “嗯……有什么事吗？是不是对我们的骑手有什么意见？” “不是，我是他妹妹。”夏天急切地说。 “妹妹？”他斜着眼睛睨向夏天，一脸的不相信。 “那小子有妹妹？”一个坐在窗边玩手机的骑手走了过来，带着几分兴奋说道。 “有的，我没骗你们。”情急之下，夏天拿出了自己的身份证。 两人轮流接过身份证看了一遍。 吧台里的男人将信将疑：“都姓夏，也不一定就是兄妹呀。” 这个骑手整个人都倚在了吧台上，说：“我们天天混在一起，可从没听他说过他有什么妹妹。” 夏天拿出手机翻找以前他们的合照，黑白照片依次划过，看到她与成泽在食堂里那张合照时，夏天的手停了一下，随后继续往下翻去。 “这是我们的照片。”夏天拿给他们看，那是5年前在夏轩的升学宴中照的，两人靠着阳台的围栏，背对着身后的蓝天白云，一起比剪刀手。 “像夏轩。”吧台里的男人说。 “就是他，这是好几年前照的吧，看着真嫩，你怎么不直接给他打电话？”这个骑手问。 “我……想给他一个惊喜，没告诉他就突然来找他了。”夏天编了个理由，总不能说自己的哥哥离家出走了。 “哈，圣诞节惊喜吗？”这个骑手看起来很兴奋。 “圣诞节都过去了。”吧台里的男人将手机还给了夏天，又问，“你这个妹妹即没有他电话，也不知道他住在哪里？” “打他电话打不通，而且骑手很忙的，我不想耽误他工作。”夏天说。 “那你可以直接去他家找他呀。”吧台里的男人还是怀疑夏天的身份。 “他搬家了，上个星期我和三儿帮他搬的。”骑手插嘴说道，“我给你地址，不过他现在应该不在家，肯定在外面送餐呢。” 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下了，夏天跟着他来到了窗前的桌子前，夏天回头，见吧台里的男人还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她，她急忙别过脸去坐了下来。 “那小子从来不提自己的家人，我问了他好几次，他都不肯说，我还以为他没爹没娘呢。”他打开某地图，定位了一个地方，然后给夏天看。 “能不能把你电话给我，如果我找不到这个小区，或者找错了地方，我再给你打电话。”夏天记下地址后说。 “可以啊。”两人随后交换了电话，并加了微信。 “还有，如果他回到这里，麻烦你别告诉他，我来这里找过他。”夏天恳求地说。 “明白。”他爽快地答应了，“广场那边有公交站，坐101路，大概七八站后，就能到小区门口。” 地图上定位的小区并不难找，每栋楼外也标注着硕大的楼号。 夏天走出电梯，径直走到一户门前，门上贴着一个大大的圣诞老人，门口放着一个纸箱子，里面堆满了空啤酒瓶和空拉罐。 她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那位骑手，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就坐在门口等着夏熙回来。 这一层有四户人家，这个时间没什么人，走廊里很安静也很暖和，夏天脱下羽绒服垫在了屁股底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漫长且难熬，每一次电梯的运行，都令夏天绷紧了神经。 一次次失望过后，夏天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安慰自己说：“中午是最忙的时候，他应该不会回来。” 期间成泽发了几次消息过来，问她起床没有，吃饭没有，夏天无心回他，只盼着时间能走得快些。 她整个人蜷缩成一团，想象着等下见到夏熙时该怎么打招呼。 二哥，好久不见。 太生分了。 二哥，你怎么一个人躲在这里生活？把我忘了吗？ 不行，质问的话，他定会像那天晚上一样逃走。 夏天深深叹了一口气，似是把这几年的辛酸苦楚全部都叹了出去。 晌午的阳光渗透进来，照在狭长的走廊地面上，夏天的眼皮渐渐发沉，头也垂在了膝盖上，一边想借着这股困意补一觉，一边又强行保持清醒，竖起耳朵聆听着这栋楼里发出的任何声音。 直到电梯再次运行，这半睡半醒的状态才彻底结束。 还没过1点，应该不是他。 电梯继续上升，就快到这层了。 夏天感觉自己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所有神经都像琴弦一样紧紧绷着，电梯停在这层的时候，心脏仿佛也停止了跳动。 门开了，一个戴头盔穿工作服的男人走出了电梯，他手里拎着一个四方保温盒，盒子上印着某送餐app的logo。 他看起来很疲惫，半垂着眼帘，迈着松松垮垮的步子朝这边走来，距自己家门仅几步时，他才发现门口坐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姑娘。 夏天抱着膝盖直直地看着他，泪水在眼底翻涌，就像一个走失的孩子刚刚找到家长，有欣喜也有怨恨。 夏熙与她对视了不到3秒，突然扔下手中的保温盒转身就逃。 又跑！ “呀——你给我站住——”夏天噌地站起身去追他。 夏熙踉跄几步跑到电梯前，用食指啪啪点着下键，几次慌张地看向夏天，电梯缓慢上升，眼看夏天就要追上，夏熙情急之下放弃电梯，跑向楼梯，两三个台阶地跨着往下层去。 夏天往下追了几层，没见到夏熙身影，噔噔噔的脚步声也越来越远。 “你这个大混蛋，就不想知道我过得好不好，有没有被人欺负吗？” “混蛋，大坏蛋。” 追不上夏熙，夏天瘫坐在台阶上，搂着扶手下的铁栏杆失声痛哭。 “为了找你我差点冻死。” “你怎么可以丢下我两次？” “呜——呜——” 凄厉的哭声在楼梯间回荡，绊住了夏熙的脚步。 夏天心中的悲伤，夏熙翻倍地接收，转身看着灰色的台阶，叹了口气后慢慢往上走，再次回到她身边时，身体已颤抖个不停。 “对不起。”夏熙蹲下来搂住夏天，抚摸着她的头发，轻拍着她的后背，“天天对不起。” “坏蛋。” “对不起。” “你怎么能这样对我？” “对不起。” “我好想你。” “对不起。” 兄妹俩拥抱在一起，泪水就像无法关闭的水龙头，不断地涌出。 “冷不冷？”两人平复下情绪后，夏熙领夏天进了屋，“过来躺一会儿。” 地上铺着被褥，夏天钻了进去，并环视着屋内的一切。 一室一厅的小居室里几乎没什么家具，一个冰箱、一个四方矮桌就是全部了。 厨房的垃圾桶内堆满了泡面盒子，垃圾桶外还有几个空啤酒罐。 “你一个人住这里？” “嗯。” 夏熙将外套挂在门口的挂钩上，就去厨房用热得快烧水。 “租的房子？” “同事退房了，还剩几个月，我就暂时在这里住。” 哭过后，夏天的心情好了很多，那些怨恨和悲伤好像都被眼泪冲走了，现在剩下的只有找到哥哥的喜悦。 褥子底下没有电热毯，可是越躺越热，夏天伸手摸了摸，地板竟然是热的。 “是地热。”夏熙解释道。 “暖气在地板下面？”夏天问。 “是。”看着夏天惊讶的表情，夏熙浅浅一笑，“中午吃泡面行吗？晚上我带你吃好的。” “行。”夏天打了个哈欠，困意又来了。 夏熙坐到她身边，仔细看她的脸，大体上没变样，不过眼神不同了，介于成熟与稚嫩之间，并透着一股倔强。 “真厉害，能找到这里来。” 夏天气得嘟起了嘴，无声地说：“混蛋。” 夏熙扑哧一笑：“你是不是困了？” 夏天忙摇头：“不困。” 夏熙说：“困就睡吧，我不走。” “真的？” “真的，我不走。”夏熙的声音懒懒的。 “哥。” “嗯？” “过来陪我一起睡？” 这时，热得快发出了口哨声。 “我去……”夏熙指向厨房。 拔掉电源，口哨声当即停止。 那一声“哥”酥化了夏熙的心，这几年缺失的亲情一下子涌入他的身体，比冬日里的暖阳还暖。 他用尽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不让眼泪再度流下来。 第40章 与哥哥的约定 “你长高了，也瘦了。”夏天侧躺着，半眯着眼睛强打着精神说，眼皮一旦闭上，就再也不想睁开了。 “做骑手还是挺辛苦的，你不是也看到了吗。” 夏天心想，像成筱兰那样的顾客他应该也遇到了不少。 “挣得也不少吧，听说研究生也有去送外卖的呢。” “还行，这几年我攒了不少钱。” “有女朋友吗？” “没有。” “哦。” “困了就睡吧，有什么话睡醒了再问。” “你不能走。” “不走。” 夏天闭上眼睛，搂着夏熙的胳膊，很快就睡着了。 太阳西沉，黑暗迫不及待地将城市笼罩。 卧室里的窗帘没有拉上，对面高层的灯火透过窗户映了进来，显得这间只有床褥的卧室格外凄冷。 一通电话突然将夏天吵醒。 “哥，几点了？” 没有人回她。 夏天忙摸向身旁，空空的没有人，她倏地坐起来，气得边哭边骂：“混蛋，大混蛋。” 客厅的灯突然亮了，夏熙站在门口“咣”地一声关上了门，一边脱鞋一边责备地说：“怎么可以说哥哥是混蛋。” “你去哪儿了？不是说好了不走吗？”夏天哭着问他。 “买饭去了，电话电话。”夏熙走进卧室，打开了灯。 夏天抹去眼泪，正准备接电话，铃声突然停止了。 “我还以为……”夏天抽噎着，“我还以为你又走了。” “天天，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躲你了。”夏熙眯着眼睛，抱歉地说，“饿了吧？” “做什么？我来帮你。” “楼下饭店买的，直接吃就行。”夏熙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里面是摞起来的白色餐盒。 铃声再度响起…… “我把桌子拿进来，你先接电话吧。” “是，我没在别墅，在外面，现在不方便说，晚点儿我就回去，放心，我很安全。”挂断电话，夏天想帮忙，却见夏熙已经放好桌子，摆好了饭菜。 “是你男朋友打来的？” “不是，我没有男朋友。” “快吃吧。” “分量好大。” “北方菜码实惠，多吃点儿。” “嗯，刚才你没睡吗？” “睡了一会儿。” “你下午不上班行吗？” “会扣任务奖金，影响不大。” 吃完饭后，夏天精神了很多，面对夏熙时，已完全放松。 “哥，我明天就要回学校了。” “你在哪里上学？” “a大，心理学系。” “a大！”夏熙佩服地看着妹妹，“跟大哥一样……” 提到夏轩，两人不约而同地低下了头。 说起过去的事，就像揭开旧日里的伤疤，让人不愿意看，也不愿意想。 沉默了一会儿，夏天说：“大哥是猝死，跟你没关系。” 夏熙头也没抬地说：“我知道。” 夏天不解地问：“你知道？你知道为什么不回家？” 夏熙苦笑了一下说：“一开始因为害怕，后来在外面待久了，也就不想回家了，妈妈她从没提过我吧？” 夏天想告诉他，爸爸妈妈已经离婚了，妈妈整个人都垮了，天天什么也不做，什么也不说，自己的眼睛也看不到任何色彩了…… 最终她什么也没说，擦去突然流出的眼泪后说：“考完试，我想来找你。” “来找我？你不回家行吗？爸爸妈妈不会担心吗？” “没事，我想陪你过年。” “真的可以吗？” “可以。” 夏熙笑得很灿烂，点点头后又担心地说：“不过，过年期间我可能会很忙。” 夏天拿出手机对他说：“电话号码，微信，还有房门钥匙给我一把。” 加完联系方式后，夏熙说：“考完试你自己来行吗？要不我去接你吧。” 夏天摇头说：“不用，我不是小孩子了。” 夏熙说：“你跟朋友来这边过圣诞？” 夏天说：“朋友的朋友结婚。” 夏熙笑着说：“是个很有钱的朋友啊。” 夏天哼了一声说：“不是那个要给你差评的丫头，结婚的女孩是孤儿，她养父母很有钱，结婚前一天，亲生父母还带了一帮人过来要彩礼钱呢，真不要脸。” 夏熙像是见怪不怪了：“血缘这东西，就像一把能‘索取’的权杖，有人拿着它啃老，也有人拿着它啃小。” 夏天认同地点点头，一时无话可说。 窗外飘起了小雪，两人痴痴地看。 “真没想到，哥你说想来北方，真的就来了。” “我也没想到，会在这座小城遇到你。” 若是成筱兰没有在网上点餐，那么他们也不会重逢，这样想，那丫头忽然不那么讨厌了。 幸福就像白驹过隙般短暂，正享受着与哥哥独处的时光，成泽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嗯，还在外面，已经9点了吗！知道了，这就回去。”夏天皱着眉头挂断了电话。 “我送你回去，走吧。” “我不能住在这里吗？明天再回去。” “你朋友会担心的，你又怎么跟妍妍说呢？” 夏天不情愿地穿上羽绒服跟着夏熙出了门，等电梯的时候，她扭头盯着走廊里那扇窗户，用威胁的语气说：“如果我考完试回来，你搬家了，我就从这里跳下去。” 夏熙心头一震，夏轩的离去，带给每个人的伤害是不同的，最难过的无疑是母亲李丽娟，她会将火发给家里唯一的孩子，还是会将所有希望寄托在她身上？ 不管是哪样，夏天的日子都不会好过，以她的成绩能考上a大，肯定是被母亲逼着学习的结果，所以常常会有轻生的念头…… 一定是这样，不然怎么会轻易说出要跳楼这样的话来？ 想到这些，夏熙难受得就像承受了一次又一次的电击似的，心脏在颤抖，每一寸皮肤连同内脏都像是在燃烧，发出的声音沙哑干涩：“我哪儿都不去。” 夏天再次威胁道：“我说到做到啊。” “不搬家，我保证。”进电梯后，他歪头看着妹妹，“你怎么学会威胁人了？” “对付混蛋总要用些非常手段。” “嘶——”夏熙捏住她的鼻子，像小时候两人打闹时一样，“一下午说了几次混蛋了，怎么能这么说哥哥？” 电梯在6楼停了下来，进来一男一女，夏熙松开了手。 到一楼的时候，明显感觉到了冷意。 夏熙将电动车推了出去，车把上套着一条挡风被。 “你坐后面搂着我，把手揣我大衣兜里，还是那天的别墅吧？”夏熙问。 “是。” “头盔戴好。” 晚上车不多，但是夏熙骑得不快，有他挡在前面，夏天没觉得有多冷。 距别墅十几米远的时候，夏熙将车停了下来。 “搂我那么紧，我后背都出汗了。” 夏天不舍地将头盔拿给他，说：“你回去要慢点骑，平安到家以后给我发个消息来。” “知道了。” “十天左右我就能过来陪你，你要等着我啊。” “嗯，快进去吧，有人在等你呢。” 夏天一愣，回头见成泽站在门前，呼出的团团哈气在他嘴边聚拢又散开。 目送夏熙离开后，夏天朝别墅走去，成泽的目光像狙击枪上的瞄准镜一般将她死死锁定。 “你吃晚饭了吗？”夏天走到成泽身边时，他问。 “吃过了。” “和那个人一起？” “嗯，你等很久了？” “没有等很久。” “大家都睡了吗？” “都坐在壁炉前玩扑克呢。” “这里有没有后门啊？” 成泽低头轻轻一笑：“明白了，跟我来。” 成泽带着她来到别墅北面一个小门前，门锁是密码锁，成泽输入密码，轻轻打开了门。 甬道的尽头有一个旋转楼梯，走上去后，左数第二个房间就是夏天的。 “我都没注意这边还有个旋转楼梯。”夏天小声说。 “直通三楼。”成泽指了指楼梯上方，“想上去看看吗？阁楼窗户很大，正好看雪。” “我有点累了。”夏天婉拒。 “这样啊，那我抱你上去。”成泽一手搂住夏天肩膀，一手托住她膝弯，不等她反抗，就这样打横抱着她慢慢上了楼。 “你……” 三楼没有点灯，南面和西面各有一扇落地窗，一棵约2米高的圣诞树立在屋子的正中间，树下堆满了礼盒，树上彩灯交替闪烁。 成泽将夏天放在了硕大的落地窗前，窗台上铺着毛毯，两边放着抱枕。 “你怎么能……” “你不是说累了吗？” “那你也不能……就这么抱我呀……” “哦。”成泽点点头，然后打开了挂在抱枕上方的壁灯，他脸上浮现出了买手机时那一副“我明白了”的样子，“下次背你。” “……”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吗？ 夏天发现他有时候真的很会装傻。 成泽下巴一扬：“看，雪景很美吧。” 雪比回来时下得大了些，就像有人在上空划破了无数个鹅毛枕，窗格上已积了厚厚一层雪，还在不断地增高。 别墅之间的间距很大，远远看到被白雪压着的树冠上方露出屋顶的一角，松树裹着白衣坚挺地屹立在被白雪掩埋的干硬土地中。 脚印、车印几乎看不到，雪白的地面就像被风吹过的沙丘一般细腻平坦。 夏天不由得担心起了夏熙，生怕他骑车时被雪遮挡视线，不小心摔倒，又怕与别的车剐蹭…… 没想到刚找到自己的至亲，随之而来的是比喜悦感更加强烈的担心，担心会再次失去他。 “想什么呢？”成泽轻声问她。 “雪夜别墅谋杀案、下一个是谁、凶手就在我们中间……”夏天望着窗外平静地回答。 成泽惊了片刻，随后捂着肚子哈哈大笑，笑了一会儿后说：“我最喜欢这样的雪天，还有下大雨的时候也喜欢，你呢，喜欢这样的天气吗？” “喜欢。” “因为可以躲在屋子里不出门，是不是？” 夏天轻轻眨了眨眼睛表示认同。 很难想象在外人看来是社交天才的成泽，其实跟她是同类。 “夏天，我不只喜欢这样的雪天，我还喜欢你。” 又来？ 第41章 告白 若是别的女生听到这样的话，怕是会脸红心跳加尖叫，顺带着把下一代的名字都起好。 但夏天却觉得这样的告白充满了不公，她用鄙夷的目光看着成泽说：“每次叫我名字的时候，你心里想的都是那个小女孩吧？把我当成替代品，还装出一副很深情的样子来，你不觉得自己很虚伪吗？” 成泽闻言单手扶着额头，沮丧地说：“能表达心中所想的词语有千千万，你却偏挑最伤人的话来说。” “我说的是事实，因为是真话所以你觉得刺耳难听。” “你以为的事实就是事实？你可以拒绝我，但是别质疑我的真心。” “好，我拒绝。” “我会再次表白的。” 以前夏天只想着毕业后去一个不知名的小城谋一份可以维持生计的工作，如今遇到夏熙，她的未来都跟二哥连在了一起，以后有他在的地方，就是她的家。 可不管怎么规划未来，都没打算让眼前这个混血儿参与进来。 想来他也不会跟随她在这个不知名的小城过平凡的日子，因为他本就不是个平凡的人。 “你的真心是什么呢？只在五岁那年见过一面，以后找到她的希望很渺茫，如今出现了一个跟她名字一模一样的人，姑且就把她当成她……” “夏天——” 成泽生硬地打断了夏天的话，他眉头紧紧皱着，透过紧闭的双唇似是能看到紧紧咬合在一起的牙齿，深蓝色的双眸像是风暴中的海面，狂风卷起层层巨浪不断拍打着透明角膜。 “叫我学姐。” “你少拿辈分压人。” 面对这张因生气而近乎扭曲的脸，夏天仅仅害怕了一刻，随后便语气强硬地回道：“反应这么大，看来我没说错，如果有一天你找到了她，是不是立刻就把我甩了？” “……” 成泽陷入沉思，如果再次见到她，一定要跟她说声“谢谢”，她用她的善良挽救了一条生命，至于其他…… “没话说了吧？那么晚安。” “站住！” 夏天无视成泽的喝令，借着壁灯和圣诞树上的彩灯发出的微弱光芒摸索着往外走。 “你给我站住！”成泽站起身来两步并一步，很快就追上了她。 他抓住夏天的胳膊往左一拽，力道不小，夏天感觉到了胳膊被五根手指按压的疼痛，也就一瞬间的事，仿佛被一股力量甩到了冰山上。 “你干什么？”夏天的后背紧贴着落地窗，冰得她一激灵。 “我话还没说完呢。” 成泽两手抓着夏天的胳膊，将她紧紧禁锢在身前，夏天使劲挣扎了几次，始终无法挣脱开。 “放开我！” 成泽微微弓着腰，仍比夏天高出半头。 “你听好，我从来没把你当做过替代品，我承认，一开始走近你，的确以为你是我小时候遇见的那个人，后来知道你不是，我失望过，也煎熬过，也想过再也不见你，可是，可是我发现我已经喜欢上你了……” “thank you，放开我。” “you are wele，不放。” 简直是无赖！ 夏天情急之下狠踢了成泽一脚，不偏不倚正好踢到他小腿的前骨上。 “哎呀——” 趁他摸小腿的时候，夏天如泥鳅一般挣脱了他，不料没跑两步便被他揪住了衣角。 “等……等……”成泽咬着牙说，看来很疼。 鬼才等你。 夏天两手一起使劲拽自己的衣服，两人像拔河一般各自用力，衣角渐渐从成泽手中脱离…… “当心！”衣角最终离手，像弹簧一样弹了回去。 夏天收不住力，踢走几个礼盒后仰面摔了下去。 “啊——” 圣诞树开始倾斜、倒塌…… 在这之前，成泽已经扑了过来。 就这样…… 圣诞树压在了成泽身上，成泽压在了夏天身上。 树上的金铃铛接连发出了叮叮当当的声响，一串彩灯垂下，搭在成泽身上，像孩子那好奇的眼睛一般，不停地眨呀眨。 “没事吧？”他双手撑在夏天的肩膀两边，笑着问。 夏天半张着嘴巴，心脏似是被某种东西压扁了，不能吸气，不能呼气。 “摔到哪儿了吗？”见夏天不说话，成泽焦急地问。 “没……你……你起来……” “我也想起来，可我上面压着一棵树呢，再说你那一脚可踢死我了，怎么每次都往胫骨上踢，谁教你的？” 当然是我二哥教的，夏天心说。 “这树很轻的，你快起来。” “真的没摔到哪儿？” “没有。” “那就好，刚才可吓死我了。”成泽一手捂着胸口，依然保持着平衡。 “这又不是真的树。” “眼看你就要被它砸到，一时没想那么多，这是出于保护你的本能。”成泽微微侧头，边说边压低了身体。 “你敢！”眼看成泽就要亲了过来，夏天呵斥道。 成泽停住了动作，坏笑并深情地说：“我喜欢你，宿舍楼着火那次，还有你没穿羽绒服就跑进雪夜里那次，你都不知道我吓成了什么样。刚才给你打电话，你说你准备回来的时候，我就一直在门口等你，我原来不知道，等一个人是这么幸福。” 应该继续说些狠话让他退缩的。 夏天张开嘴巴，一个字没说又闭上了，反复几次后，把成泽都逗笑了。 “又想说什么伤我的话？说吧，我都接着。” 这时，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传了过来，不等两人反应，灯啪地一声亮了。 冲在最前面的是大壮和刘涛，其余人跟在他们后面，张飞手里还拿着一根棒球棍。 数只眼睛相互对望片刻后，张飞收起棒球棍，强憋着笑说：“兄弟，活动身体也不关门。” 成泽扑哧一笑。 夏天的脸已经红得跟番茄一样了。 刘涛抱着双臂笑嘻嘻地说：“闹这么大动静，我们还以为进贼了。” 金妍从张飞身后钻出来说：“天儿姐，你啥时候回来的？” 夏天结结巴巴地说：“快帮忙……这树……其实他是为了救我……树突然倒了……” 张飞和大壮一起上前把圣诞树扶了起来。 “明白，不用解释。” 回程的车厢比来时拥挤，大家的座位很分散，夏天求之不得。 “哥，车已经开了，晚上到学校，明天考试，等我哈。” 给夏熙发完一条消息后，夏天想小憩一会儿，闭上眼睛，脑中却偏偏浮现出成泽压在她身上的画面，那股暧昧气息似乎还萦绕在她周围。 差一点，就差一点，初吻就要丢了。 怎么感觉有点儿可惜呢？ 不可惜，一点儿都不可惜，就算亲了，就算…… 和他之间没有未来，他的养母是私立高中的校长，说白了就是贵族学校，平时接触的都是什么阶层的人可想而知。 豪门贵公子爱上平民女孩，那都是小说里才有的桥段，骗骗小孩子罢了。 夏天闭着眼睛使劲摇头，吓得邻座阿姨以为她是神经病，小声跟乘务员提了好几次要求换座位。 南方的湿冷深入骨髓，下了出租车，夏天拒绝了去吃砂锅的提议，想直接回宿舍。 成泽拦着她说：“天天，吃完晚饭再回去呀。” 天天！ 不是学姐也不是夏天，而是天天！ 这小子真是越发放肆了，夏天心中极为不悦。 “不了。” 宿舍里没人，夏天放下行李，拿着笔记去了图书馆，图书馆里一座难求，埋头苦读的小脑袋一个挨一个。 最终夏天来到老地方，发现已经有几个学生坐在了那里，仅留有一个空座。 垫子还是那么柔软，夏天像以往一样，弯起膝盖当桌子，学起习来不顾时间。 直到旁边仅剩一个同学，夏天才看下时间，已经10点多了。 夏天收拾好东西，就快走到门口的时候，发现成泽坐在离门口最近的桌子前，他一手托着下颚左顾右盼，一手放在一本打开的书上佯装学习。 见到夏天后，成泽笑得很开心，收好书，拎起桌子上的纸袋随着夏天走出了图书馆。 “韩式拌饭和紫菜卷。”成泽将纸袋拿给她。 “谢了，我吃过了。”夏天没有接。 咕噜—— 夏天：“……” 成泽笑笑没有说破，再次将纸袋递了过去：“学习这么久也会饿呀，就当夜宵吃。” 夏天说：“这几天要考试，我会很忙，咱们还是少见面吧。” 成泽点点头说：“好。” 夏天感到很意外，他竟然没反对。 “你也会很忙的吧？” “我？”成泽自信地说，“我不忙呀，考试对我来说没什么难的。” 送夏天到宿舍楼下，成泽恋恋不舍地说：“唉，接下来几天都见不到你了，不过也没办法，不能影响你考试，快进去吧。” “嗯。” 成泽很守信，除了发几条让夏天注意休息的微信外，再没出现过。 12月最后一天，下午出考场时，小倩愁眉苦脸地说：“完了完了，搞不好得挂科，回家我妈非打死我不可。” 羊羊笑着再次劝说：“你直接跟我回老家过年得了。” 小倩为难地说：“我倒是想……” 她们两个等夏天和金妍出来后，忙上前问：“考得怎么样。” 夏天说：“还行。” 金妍伸了个大懒腰说：“管它呢，明天元旦，我总算能喘口气了。” 四个人一起朝食堂走去。 羊羊问她们：“回家的票你们都买了吗？” 金妍说：“我晚上买，天儿姐，我也帮你一起订了？” 夏天蹩眉不语，夏熙叮嘱过她，不要跟别人说见过他，所以她该怎么跟金妍说今年寒假不回家呢？ “我……再等等……” “再等等？为什么？6号咱们就全考完了吧？” “我还不想回去那么早。” “留在学校做什么？你不会还要去大壮哥那里打工吧？” “嗯，对，是要去打工。” 感谢金妍帮她找了个借口。 “啊——”金妍倍显失落，“大飞考完试就要去打工，你也是，唉，咱们什么时候能像富二代一样，口袋里不缺钱，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呀。” “咱们哪有那好命呀。”小倩说。 “有好命，也要有福消受才行，依我看，咱们年轻，身体健康，就是最大的福气。”羊羊说。 四个女孩抿嘴一笑，相互挽着胳膊涌入了人群中。 第42章 新年第一天 元旦的早晨，整个校园都很安静，接近中午时，学生们才陆陆续续走出宿舍。 “新年快乐，二哥，我买了8号的票，下午到。” 夏熙转来1000元。 “新年快乐，到时候我去接你。” “好哒。”夏天收下钱后，仍盯着手机屏幕痴痴傻笑。 这是哥哥给的钱。 带着室友们的饭回寝室时，金妍迎上来兴奋地说：“刚刚大飞说，大壮哥邀我们晚上去猫咖吃饭呢。” “我不去。”夏天将饭放到桌子上后说。 “我也不去，我要学习。”羊羊拿走了自己的那份午饭，“小天儿，钱给你转过去了。” “嗯。” “为什么？今天是元旦呀，天儿姐你不会也拿学习当借口吧？” “哦，是要学习呀，小倩呢？” “我在卫生间呢，明明没吃什么，却拉肚子了。” “我有止泻药，一会儿吃一粒，估计是考前压力大。” 金妍将折叠桌打开，又拿出4个纸杯。 “小倩还能喝可乐吗？” “还是让她喝热水吧。” “你真不去猫咖呀？” 因为她才导致成泽不能参加苗苗的婚礼，他们不是不高兴了吗？何必再掺和到他们中间。 “不去。”夏天坚决地说。 金妍眼珠子一转，心想，自会有人劝你，又问羊羊：“你打算一直躲着小卷毛？” 羊羊想了想说：“我和他仅仅是不算太熟的朋友，见面这几次确实发现彼此聊得来，他对我有点儿意思，我知道，不过经我深思熟虑之后决定就此打住，所以不算躲。” 小倩捂着肚子从卫生间走了出来，看见桌子上那碗红得冒油的面盒后，摇了摇头说：“我一定是脑袋坏掉了，才要买麻辣面，怎么办，我吃不进去了，晚上也不能去蹭大餐了，今天可是元旦啊，呜——” 夏天扶着她坐了下来，说：“那你吃我的盒饭，没有辣菜，我吃你的面。” “谢谢天天宝贝，饭钱等下给你转。”她又沮丧地说，“不能喝可乐，可我也不想喝热水啊。” 看着小倩难受的样子，几人也不知怎么办好，夏天忽然想到，上次赵飞送她的奶茶还没喝完。 “我给你冲奶茶喝行吗？” “行，太行了。” 吃完饭，金妍提议打麻将。 羊羊看着小倩说：“她能玩吗？” 小倩当即精神了：“能，喝完奶茶肚子都不疼了。” 夏天和金妍笑着铺麻将垫。 打麻将可能是最棒的消磨时间的游戏了，感觉没打几圈，天就黑了，输赢不大，都还意犹未尽呢，张飞就打电话来催她们快些下楼。 金妍挂断电话，对她们说：“一起去吧，羊羊，你越躲着，人家可能越觉得你是故意，既然没打算发展下去，那就坦坦荡荡，想必卷毛也能明白你的意思，不会死缠烂打。” 想想也是，羊羊同意一同前往。 夏天收拾好书本，态度依旧：“我去图书馆，你们好好过元旦。” 金妍没有阻拦，而是悄悄把夏天的行踪发给了成泽。 所以…… 成泽在图书馆门口把夏天堵了个正着。 “天天，为什么不去大壮哥的店里？今天是元旦啊。” 夏天见到成泽先是一惊，后马上想到是金妍在搞鬼。 这丫头…… 夏天说：“明天有一科要考呢，我得复习，还有你怎么能叫我天天？” 成泽说：“生气了吗？你也可以叫我阿泽。” 夏天说：“我们的关系并没有那么亲。” 成泽垂下眼帘，像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几天不见，我想你了。” “……” 干嘛露出一副被人欺负了的样子？ 夏天往后退了几步，有几位学生从他们身边走过，都不约而同地几次回头偷瞄他们，她可不想再次出现在校园论坛的热帖中。 “新年第一天，要热热闹闹的过才好，大壮哥给你买了新鲜的羊排……” “我真的不去了，你们自己过吧。”夏天有些烦了。 心细如发的成泽开始揣摩她这句话的意思，“你们自己过”显然是将她和他们这群人区分开来。 成泽试探地问她：“是不是我做错了什么，惹你生气了？还是他们无意中说了什么？” 夏天转过脸去，心想，装什么糊涂，张飞不是说因为你不能参加苗苗婚礼，所以大家都不高兴了吗？那是谁害你不能去参加婚礼的？不就是我吗？ 赵飞也是偷偷暗恋你的，她能不恨我吗？ 想到这里，夏天一惊，那奶茶里不会下毒了吧？都喝了一半了，也没发现哪个袋子上有针孔，自己也没什么不适…… “天天，我好冷啊，走吧，去猫咖。”成泽伸手拉夏天的胳膊，“如果我做错了什么，我道歉，如果他们不经意间惹你生气了，我替他们道歉。” “别叫我天天，我们没那么亲。”夏天挣脱开。 “我救了你两次，而且三金都送了一样，哪里不亲？”成泽说。 夏天挽起袖子打算将镯子撸下来。 “因为这个我就得随叫随到，那我现在还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成泽慌了，忙按住夏天手背，“不是要你还，学姐，别生气，我错了。” 待两人情绪都有所缓和，成泽无奈地轻笑一声后说：“你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生气起来就要还人东西，马上就放寒假了，我想见你一面也难了，这几天因为考试，就算很想你也不敢打扰你，好容易等到今天……” “你的真心到底是什么？”夏天喃喃自语着离开了图书馆门口，因为前来学习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们两个站这里太惹眼。 成泽跟上来小心翼翼地问：“不学习了？那跟我去猫咖，朋友们都等着呢。” 夏天说：“他们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成泽侧头瞥了她一眼说：“看来真的生气了，因为什么呢？” 夏天说：“没有。” 成泽说：“撒谎，喜欢就说喜欢，生气就说生气，哪里不满也都说出来，这样我们才能沟通啊。” 夏天刚刚想到了一件事，以至于之前因为婚礼闹出的那点儿情绪都无关紧要了。 “你说这几天没见到我，感到很煎熬是吧？”夏天问他。 “是，一天想你几十次。”成泽回答。 “明年我就大四了，要实习，要为了自己的未来奔波，和你见面的时间会越来越少，等我毕业了，你还在这里读书……”夏天轻轻叹了口气，“这次是几天没见面，之后是整个寒假，最后就是毕业天各一方，这些你都没想过吧？” 成泽不屑地哼了一声。 夏天停下脚步，仰头问他：“你哼什么哼？” 成泽双臂交叉拢在胸前，看起来气愤又恼火。 伫立良久，他低低地问：“你怎么知道我没想过？” 成泽想过该怎么熬过没有夏天的假期，也想过如何克服年龄、距离给彼此带来的困境，他毕业后打算去夏天所在的城市，一线城市还是边陲小镇都无所谓，他想陪在夏天身边，让她的世界不再是暗灰色的…… 不过这些夏天似乎根本没考虑过，也毫不在意，她的表情暴露了一切。 不信任、不可能渐渐取代了刚刚听到那句话时的惊讶。 “轻易就能说出口的誓言，是为了将对方绑在自己身边所施展的魔法，魔法消失，丑陋的东西就会显露出来。”夏天说。 “丑陋的东西？你指什么？”成泽问。 “逝去的容颜，消失的激情，平淡如水的日子，相见生厌的两个人……”夏天说。 成泽放下双臂，似是想明白了什么。 “原来是我理解错了，你不是不肯接受我，你是不接受任何人，虽然我们的原生家庭都不怎么样，可没想到你比我还消极，每个人都会死，照你的想法，是不是大家现在都可以去死，不用活了？” 一开始想要接受成泽的，可惜得到的回应是冷漠与无视，时机错了，一切都改变了。 夏天觉得讨论下去也没什么意思，索性离开的好。 “学姐，你不信我的爱不会变吗？”成泽对着夏天的背影喊道。 “如果变的是我呢？”夏天没有回身。 成泽快步跑到夏天身前，面带笑容又带着几分认真说：“那我就一哭二闹三上吊，绝不放你走。” 接下来，成泽突然弯下腰，搂住夏天的腿将她扛在了肩上。 夏天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反应过来后慌张地说：“你这是做什么？快放我下来。” 成泽大步往猫咖走去：“去猫咖啊，我要问问他们，到底是谁惹你生气了。” “我没有生气，你快放我下来。” “那也不能放你走，你一个人在寝室里不知道又得瞎琢磨什么呢。” “这样多难看啊。” “天都黑了，没人会注意我们的。” 成泽就这样一路扛着夏天进了猫咖。 “我们来了。”他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放下了她。 张飞吹了一声口哨，所有猫咪接连响应，一时间“喵喵”声不断。 夏天忙整理了下散乱的头发，接着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香。 成泽扫了一眼他们，笑着问张飞：“咦，小胜和飞飞呢？” 张飞说：“都有事，赶不过来了。” 成泽的目光又一一转了回来，最后落在了成筱兰的身边——一位女孩子身上。 原来没有看错，刚刚还以为是错觉。 笑容渐渐从他脸上消失，眉头越皱越紧，双眸流露出被猛兽追赶一般的惊慌，脸颊渐渐失去血色，苍白如雪。 那女孩留着披肩发，长相甜美，看起来人畜无害。 “阿泽，好久不见。” 第43章 又见绿茶 “好久不见。”成泽帮夏天拉出凳子，再没有看那个女孩一眼。 成筱兰得意地笑道：“见到高中同学怎么不太高兴呢，天天前天才回国。” 天天！ 夏天看向那位女孩，蓦地发现她正在盯着自己，笑脸的背后似是藏了一把冒着寒光的刀。 “你好呀，我叫蒋天天。”她主动跟夏天打招呼。 夏天微微点下头。 “你是阿泽的女朋友吗？”见夏天不和她搭话，她追问道。 “以后会是。”成泽回答。 “是吗，那太可惜了。”她依旧笑眯眯的，“我之前一直想方设法联系你来着，可你电话换了，微信也变了，直到我加入高中同学群，才联系到兰兰。” “哥，红酒羊排……”这次成泽没有回应，而是问大壮。 “一直在锅里低温加热呢，天天现在吃吗？还是先吃些开胃菜？”大壮问夏天。 “哎呀，都叫天天，都不知道大壮哥在和谁说话了。”成筱兰阴阳怪气地说。 “我在问夏天。”大壮礼貌地说，更显与其之间的生疏感。 “现在给她吃吧，刚才我们在外面聊了半天，你看她耳朵还有点儿红呢。”成泽说。 大壮去厨房给夏天盛羊肉。 “谢谢哥。”成泽不忘道谢。 “阿泽，你怎么都不和天天说话呢？人家大老远来见你。”成筱兰问。 “没什么好说的。”成泽冷淡地回答。 “没关系的兰兰，他是在生我气呢，气我没打声招呼就出国了。”蒋天天说。 成泽听了这话，突然笑了，他看向蒋天天，眼中的惊慌已不知去向，现在满是鄙视和厌恶，仿佛在看着一个从棺材里窜出的恶灵。 “你一点儿没变啊，还是那么自恋。”成泽冷冷地说。 “嗯？”蒋天天一脸无辜。 “阿泽，因为她的名字里有‘天’字，你当初可是主动接近人家的，现在怎么能这么说她。”成筱兰说。 成泽深深皱起了眉，像是在心里憎恨自己曾经做过的蠢事。 大家总算明白成筱兰带她来的用意了，纷纷放下碗筷，小声交谈也停止，大壮端着羊肉回来的时候吓了一跳，这么安静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他们只是前后桌而已，一个学期后蒋天天就出国了，什么主动不主动？兰兰，你不会想说他们之间有过什么吧？”张飞先打破僵局。 “我又不跟你们一个班，我怎么知道？不过是听前几天阿泽叫学姐‘天天’，就忽然想起了隔壁班同学，正好她回国了，也想见见阿泽，我就带她来了，就这么简单，至于他们之间有没有什么，你最好问当事人。”成筱兰说。 “什么嘛，只是前后桌就搞得好像前女友一样，切。”金妍狠瞪了那边一眼。 “什么前女友，没有的事。”蒋天天捂着嘴笑了，那扭捏造作的样子分明是告诉大家他们曾经的关系不一般。 “你们没在一起啊？不过不可否认的是，阿泽对名字里带‘夏’和“天”的女孩子格外亲切。”成筱兰说。 “哦？难道对这位姐姐也是？”蒋天天望了一眼夏天，“姐姐，你要接受阿泽吗？毕竟有这样一位优秀的男朋友，会引来无数人羡慕。” “羡慕？”夏天迎上这不怀好意的双目，不悦地说，“找一位优秀的男朋友不是因为爱，而是为了炫耀吗？那你当他是什么？又当你自己是什么？” 蒋天天一怔，没想到长相乖巧的夏天不似看起来那么软。 “当然是因为爱，但是会引来别人的羡慕也是事实，姐姐你歪曲我的意思了。”蒋天天又笑着对大家说，“今天是元旦，不仅见到了老同学，还认识了这么多新朋友，我很开心。” 金妍撇撇嘴小声嘟囔道：“我可不开心。” 羊羊也小声在她耳边说：“我也不开心，这是妥妥的绿茶。” 卷毛低声问她们：“茶吗？” 金妍气得往上吹了口气，她的刘海都被吹飞了。 “男人啊，看见萌妹子的时候，智商果真会变0，她外表看起来是只小绵羊，其实心里是头狼，喂，大飞，她以前跟成泽很熟吗？” 张飞想了一会儿，说：“不熟吧？我真没什么印象了，就记得她坐在阿泽前面。” 这时大壮敲了敲酒杯。 “今天是元旦，咱们能聚在这里就是缘分，新朋友、老朋友都好，尽情吃喝享受人生吧。” 羊羊拍着巴掌笑着说：“谢谢兵哥哥。” 大壮说：“不谢，给喜欢的人做饭，是我的荣幸。” 成泽打开玻璃碗的盖子，往夏天身前推了推，说：“快趁热吃。” 酒味比上次浓，羊排几乎将汤汁全部吸收，外表挂着一层透红晶膜，冒着诱人的香气。 夏天吞了口口水说：“这……要不大家分着吃？” 大壮说：“这是单独给你做的，上次在别墅答应你了，不过，你今天不打算来吗？” 夏天否认：“不是……” 大壮追问：“那他怎么给你扛过来了？像抢亲似的。” 成泽说：“哥，你们之中……” 夏天用胳膊肘使劲撞了成泽一下：“羊排你要不要尝尝？” 成泽勾起嘴角，似是在说，趁着大家都在，正好问个清楚啊。 夏天狠瞪了他一眼，那意思是，你敢问我就跟你绝交。 成泽无奈只好投降，撇撇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羊排吃。 “好香啊。” 片刻后，成泽的碗边就堆满了细长的骨头，比狗啃得都干净。 成泽再次朝玻璃碗伸筷子的时候发现只剩一块骨头了。 夏天就吃了一块羊排，气得咬了下嘴唇。 成泽收回筷子，轻轻咳了一声说：“抱歉，考完试我跟大壮哥好好学学这道红酒羊排，下次亲自给你做，这还有糖醋排骨，给。” 夏天夹了一块排骨说：“几块肉而已，道什么歉啊。” 成泽又问：“你买的几号票？回家之前咱们看场电影怎么样？” 蒋天天突然插嘴说：“一起去吧。” 成泽的表情直转之下：“不，我只跟夏天去。” 蒋天天面不改色，用甜甜的声音说：“呦，你学会拒绝别人了，是她的功劳吗？” 没见到蒋天天之前，夏天以为成筱兰是最不讨喜的那个，不曾想眼前这位更甚。 夏天冷冷地看着蒋天天，回答成泽：“好，我跟你去看电影，票你买，还有可乐和爆米花。” 这么快就答应了！ 成泽的眼中露出一丝惊讶，随后木讷地点点头说：“好。” 蒋天天笑着摇摇头，继续低头吃东西。 刘涛单手托着下巴，羡慕地看着他们说：“年轻真好啊。” 张飞接话说：“涛哥才比我们大几岁而已。” 刘涛说：“别小瞧这几岁，代沟大着呢。” 成泽稍稍往夏天身边靠了靠，小声说：“你是不是故意说给她听的，你吃醋了？” 夏天一怔。 吃醋？怎么会呢？ 可若不是吃醋，她为什么要当着蒋天天的面答应成泽去看电影呢？ 成筱兰带着这个女孩子来示威，刚才只是想气气她们而已，还是真的怕成泽被她抢去？ 毕竟她的名字里也有“天”字，听她的话里话外的意思，像是她跟成泽之间肯定有些什么不为人知的暧昧。 成泽接近自己只是因为自己的名字叫“夏天”，下次若是再遇到叫什么“天”的女孩子，成泽会不会照样移情别恋？ 为什么不相信他？ 太过帅气怕hold不住，相貌出众的人基本都渣，不分男女，就算他不变心，总有一天自己也会变心，因为人心本就善变。 夏天努力控制自己不在接下来的考试中去思考这些问题。 可偏偏…… 最后一科考完后，她捂着脑袋走出考场，整个人沮丧到了极点，没有发挥好，每一科都是。 如果哥哥问起成绩来可怎么办？ “天天！”一个高大身影遮住了上空并不算暖和的阳光。 “石学长。”夏天有段时间没见过他了。 “怎么了？没考好吗？”石厦问。 “感觉没考好。”夏天懊恼地说。 石厦微微一笑，露出了洁白的牙齿。 “都考完了，想也没用，走吧，放假前我带你吃顿好的，吃完你就什么都不会想了。” 夏天踌躇不前。 石厦说：“走吧，咱们还没到连顿饭都不吃的地步吧？” 夏天尴尬一笑，随着他走出了校园。 “天天，我父亲有位朋友，是国外知名眼科专家，听说他年前会回国参加某个会诊，我想帮你约他。”石厦说。 “谢谢你，不过应该没用，我去医院检查过，眼睛没问题。”夏天婉拒。 “那怎么会……”石厦不解。 “医生说有可能是心理因素导致的。”夏天回答。 石厦没有继续追问下去，换了个问题：“你和成泽在一起了吗？” 夏天忙说：“没有，我和他怎么可能呢？” 石厦暗自窃喜：“我看他挺喜欢你的，还以为你们早就……” 夏天说：“我挺不理解会喜欢我的人，也不懂你为什么……” 石厦说：“我母亲知书达理，温柔娴静，可我父亲身边还是有很多女人，可能不管家里的花朵多么高洁芬芳，都不如外面的野花好看好闻吧。 “每次看到我母亲独自落泪的时候，我就发誓，以后绝对不会像我父亲一样，过那样的人生。” 夏天好像有点儿懂了，这位学长为什么会对她另眼相看。 石厦停下脚步：“到了，他家海货挺新鲜。” 橱窗上贴有可爱的海鱼贴纸，店内几乎坐满了学生，有兴高采烈的，也有垂头丧气的，夏天想，应该是跟她一样感觉没有考好吧。 忽然，夏天发觉好像有一双眼睛正盯着她，下意识转过头去，见靠近橱窗有一对男女，男人背对着夏天，一半头发扎了一个小小的马尾，而他对面的女孩子正是蒋天天。 蒋天天起身亲了一下对方的侧脸，他好像躲了一下，又好像没躲。 不是成泽又会是谁？ 毕竟夏天看到了牌匾上挂着的那只鲜红帝王蟹。 “你在哪儿？”夏天发了一条消息过去，接着看到扎马尾的男人拿出了手机，不一会儿，夏天收到了一条回复。 “刚出考场，等下联系你。” 夏天的心凉了半截，怔怔地看着他好看的背影，心道：“撒谎！” 第44章 难堪的过去 成泽皱着眉头微闭双目，在蒋天天亲上来的时候侧了一下头，动作极小。 “你发什么神经？” “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的反应。” 成泽气得抱紧双臂，往橱窗外看去，时不时有学生走进这家店，店内弥漫着香浓的海鲜味和有些呛人的辣椒香。 “几年没见，想不到你变化这么大，昔日的奶狗如今都学会咬人了。”蒋天天咬住吸管，杯中奶昔下去一半。 “别废话，直接说你叫我出来干什么？”成泽没好气地说。 “想见你啊。”蒋天天双手握住杯子，往前靠了靠，“跟我去留学怎么样？” “滚！”成泽厉声骂道。 “伤心！”蒋天天松开杯子，抱着双臂整个人紧紧靠着椅背，“为什么不去？讨厌我还是舍不得夏天？” “你倒挺有自知之明，自然两样都是。”成泽说。 “听说她哥是杀人犯。”蒋天天平静地说着触碰成泽底线的话，“这消息要是发到你们学校的论坛上……” “你——”成泽噌地站起来，双手握拳重重地砸在了桌在上，他面无血色，就像那日在猫咖再次见到她时一样，牙齿紧紧咬着，双唇打着颤，似是在说着什么咒骂她的话。 蒋天天挑了一下眉，一只手轻轻往下拍了拍，说：“坐下，别这么激动，他们都在看着你呢。” 服务员不知道是该过来检查下桌子，还是劝“这对情侣”都降降火气，见成泽重新坐下才离开，但时不时还会瞄一眼他们。 “你想故技重施？蒋天天，别给脸不要脸，当初你是怎么去国外留学的，你别忘了。”思索片刻后，成泽说。 “没忘，你从你养母那偷来了试卷，我才能顺利通过笔试。”蒋天天笑得像葫芦娃里的蛇精，“所以，我现在想让你陪我出国留学，你能不答应吗？不对，你敢不答应吗？” “为什么非得是我？”成泽问。 “因为你帅气多金，虽然是孤儿，可是你养母出身高贵，是上层人，而你手里还握有你爷爷留给你的股份，以后跟你结婚，我的人生总不会太差。”蒋天天说。 “你真是病得不轻。”成泽说，“你还不知道吧，跟别人结婚，那股份会还给成家的，你一分也捞不到。” “是吗？”想了一会儿，蒋天天带着几分诚意说，“好吧，那股份我不要，我只要你，我是认真的。” “我为什么要跟你结婚？就凭你握着我当年偷试卷的把柄？”成泽问。 “尚泽高中！”蒋天天用手指敲着桌面，目视斜上方，“国内一流贵族学院，每年大约有八成学生被送往世界各地的名牌大学，即使家财万贯都不一定能将孩子送入尚泽，因为伯母看中的不只是钱，更是学校的名声。” 蒋天天收回目光，转而直直地看着成泽说：“如果被人知道，她的养子偷拿试卷帮学生作弊，那学校的声誉会一跌千里的吧。” 成泽说：“那位作弊的学生不就是你吗？” 蒋天天说：“是我又怎样？几年前的事了，你能拿出什么证据来？” 成泽哼了一声说：“蒋天天，你能威胁我一次，不能威胁我一辈子。” 蒋天天双手托住下巴，歪头笑道：“当初你站在楼顶的视频，我可还留着呢。校长的儿子抑郁得想自杀，究竟是什么样的母亲什么样的学校，才能把好好的学生逼得想自杀呢？” 成泽气得一言不发，恶狠狠地看着眼前这个恶毒的女孩子。 “别像看怪物一样看我呀，当初若不是我呵止了你，你还能活到今天？早就掉下去摔成八截了吧，你后来不是也挺依赖我的吗？听话的小奶狗，怎么摆弄怎么是，哈哈哈哈——”蒋天天笑得令人发怵。 “你好像误会了，我当时只是站在顶楼看风景而已，谁说我要跳楼了？”成泽说。 “你既然没打算跳楼，那为什么一听说我要把视频发出去，就什么都听我的？”蒋天天说。 “那时候年纪小，被你的威胁吓到了，我也怕你故意歪曲事实，给我妈的事业带来重创，话说回来，我也是受害者。”成泽说。 “呵。”蒋天天嗤笑一声，“随你怎么说，我现在把视频发出来，照样能搞垮你母亲的学校。” “为了达到目的，不惜用谎言来欺骗大家吗？”成泽问。 “谎言？你站在顶楼，说是看风景也行，说是想跳楼也可啊，忘了告诉你，你发给我的题，我可都有截屏为证呢。”蒋天天威胁道。 “那是被你威胁的无奈之举，如果换做现在，我肯定不会那么做。”成泽说。 “也就是说，你会拒绝我的提议？”蒋天天问。 “当然拒绝，跟一个人渣、疯子去留学？呵，想想都恐怖。”成泽说。 “趁我好好跟你说话的时候，别蹬鼻子上脸。”蒋天天的脸由晴转阴，原本狰狞的面目渐渐露出了一角。 “你敢发吗？你发出来就等于曝光你自己，你现在就读的学校肯定会开除你。”成泽反将一军。 “哈哈哈哈——”蒋依依笑得越发瘆人，“我作弊的证据自然会销毁，难道跟你们一起死，我会傻到那种程度？” “蒋天天，你是真的傻。”成泽勾起嘴角，眼中闪烁着胜利的光，整个人也放松下来，只见他拿出手机，给蒋天天播放他们刚刚的聊天内容。 蒋天天一顿，没想到成泽会偷偷录音，不过很快她就镇定下来。 “所以你想怎样？让我就此罢手？你做梦，你若是不跟我走，视频我照样发，你也可以将录音公布出来，我倒是要看看，到底谁受的损失大！”她的声音很大，似乎在竭力隐藏因控制不住局面而发出的颤音。 “那就一起公开吧！”成泽淡定地说。 蒋天天一动不动，直直地盯着成泽，他不再是当年那个任由她摆布的少年，如今的他，更像一头野狼，双目锐利，透露凶光，好像随时都能扑过来。 “我会跟我妈说明原委，也会公开道歉，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会承担。你还是好好想想，你的卑劣行径被公开后，你会面临什么吧。”成泽说，“我再提醒你一下，这事儿若是真被公开，我妈定会动用一切公关来解决，我可能会成为受害者引起大家的怜悯，而你就成了威胁、勒索同学的卑鄙施暴者，所以我站在顶楼的视频就是我被你逼得想跳楼，这可是最有利的证据，想必我妈会这么做吧。” 蒋天天突然站起来，抢过放在桌子上——成泽的手机就要跑。 “录音我早就发给大飞了，你想要，手机就送你。”成泽得意地说。 蒋天天紧紧握着成泽的手机，气得胸口一起一伏，整张脸越发扭曲。 成泽观察了蒋天天一会儿，料定她不敢再掀什么风浪，于是好言劝道：“你最好忘了什么视频，什么试卷，我也会当录音不存在，大家相安无事，不然就玉石俱焚，我死都不怕，还会怕被你威胁？放下手机，赶紧滚，以后都别出现在我面前，再想来打扰我的生活，就好好回忆下我刚才都录了什么，就算你毕业了，工作了，嫁人了，我一样可以让对方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人。” 蒋天天狠瞪了成泽一会儿，后将手机摔在桌子上，从凳子上拿起背包就摔门而出。 成泽静坐了10多分钟，懊悔着自己曾经的愚蠢，这世上哪有什么事是过不去的？怎么就非得跟自己较劲，一点点小事偏要在小小的心房里被无限放大…… 难道养母不爱自己吗？难道自己是丑八怪吗？难道自己因为贫穷而受到别人的冷眼了吗？ 拥有的明明比别人多很多，早该彻底戒了这股矫情劲。 一道光忽地晃了一下成泽的眼睛，窗外有两个女孩子正偷偷对着他拍照。 “关闪光灯呀。” “对不起。” “他发现了，快跑。” 成泽揉揉太阳穴，用纸巾仔细将手机擦了一遍又一遍，才给夏天发信息。 “天天，等下我们在校门口见好不好？” 夏天白了一眼手机屏幕，赌气似的往嘴里塞了一个卤鸡蛋。 石厦拿纸巾给她，说：“慢点吃，炸鸡卤肉其实没什么营养，不如海鲜，脂肪低营养高。” 夏天喝口啤酒将鸡蛋咽下，说：“后天我坐车回家，万一吃坏肚子，可就遭罪了。” 石厦说：“我是明天的票，不然就可以送你去火车站了。” 夏天说：“不用麻烦，我行李很少，就一个背包，坐公交车就到火车站了。” 这时，夏天的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夏天看都不看。 石厦说：“回一下吧，对方会着急的。” 夏天感觉他好像猜出是成泽发来的信息，皱着眉拿起了手机。 “我在外面吃饭呢，有什么事回头再说。” “跟谁？” “朋友。” “男的女的？” 夏天没回。 “不说？看来对方是男的。” 夏天恨不得把他从手机里拽出来狠揍一顿。 “你都跟蒋天天吃饭亲亲呢，有什么资格来管我？”夏天咬着牙嘟囔道，戳得屏幕啪啪作响。 “是个大帅哥。” 石厦见状低头痴痴地笑着说：“我从来没见过你这副模样，真可爱。” 夏天一怔。 石厦说：“跟我在一起时，你一直都很客气，还很拘谨，我今天才知道，你也会像个孩子一样生气。” 夏天挠挠耳后的头发，难为情地笑了笑。 两人在学校分开时，石厦拍了拍夏天的脑袋，恋恋不舍地说：“天天，下学期见。” 想和她在一起，并不全是因为爱，而是因为她会是一个温柔本分的好妻子，不贪钱，不图利，婚后出轨的概率更是小到0。 夏天心里五味杂陈，原来这世上也有仅仅因为“合适”而去选择对方的。 “下学期见。” 第45章 重返小城 夏天身上的寒气随着电梯的上升，逐渐被驱散。 “帽子摘了吧，屋里20多度呢。”夏熙一手拎着夏天的背包，一手将她的帽子脱了下来。 走出电梯，夏天发现走廊里那扇小窗户已经装上了铁护栏。 夏天问夏熙：“这是你装上去的？” 夏熙装作不清楚：“不是我，物业装的吧。” 夏天搂着夏熙的胳膊笑了笑，忽然发现厚棉衣里面的那条手臂太过纤细。 泪水瞬间充满双眼，为了不让它流下来，夏天微微仰着头。 “坐了大半天的火车，累了吧？”夏熙揉揉妹妹的后脖颈，随后打开了门，一股热气扑面而来。 “不累，屋里真热乎啊，我们寝室跟外面差不多冷。”夏天说。 “小心别把水盆踢翻了。”夏熙提醒。 “放盆水干嘛？”夏天问。 “屋里太干了。”夏熙说。 她又见客厅的地板上多了一床被褥。 “哥你睡客厅啊？”夏天问。 “当然，难道还跟你睡一张床？”夏熙说。 “小时候我们就在一张床上睡过觉啊。”夏天说。 “现在咱们都多大了，你以后想不想嫁人了？衣服裤子都脱了吧，在屋里穿家居服就行。”夏熙把她的包扔到了小卧室里，随后带上了门。 地板上同样铺着被褥，枕头上放着两套家居服，墙角多了一个茶几，上面堆满了小零食和饮料。 过了一会儿，夏天穿着印有龙猫图案的家居服走了出来。 “待在这样的房子里真是太舒服了。” 夏熙从上到下把她看了个遍，随后皱着眉说：“你也太瘦了，为了减肥不吃饭吗？” “你不也是，都要瘦成麻杆了。”夏天打开冰箱，发现里面只有泡面和罐装咸菜，“怎么连根菜叶都没有？” “我哪有时间做饭啊？回到家累得只想躺下。”夏熙无奈地说。 “这是什么？”夏天发现冰箱上面有几个玻璃罐子，里面装满了胶囊和小圆片，“是药吗？” 夏熙的脸瞬间变得煞白，早上起来特意将房间各个角落都打扫了一遍，冰箱里的啤酒也提前喝光了，唯独忘了放在冰箱上的药。 “真的是药？是什么药？哥你病了吗？”夏天紧张地问。 “是维生素。”夏熙声音沙哑，不确定这样能不能骗过她，毕竟他的脸色很差，眼睛也黯淡无光，整个人看起来病恹恹的毫无精神。 夏天狐疑地看看玻璃瓶里的东西，再看看夏熙，虽然在她眼中，二哥很瘦，但也看不出别的问题，他都说了，当骑手很辛苦。 如果成泽在这里就好了。 也许真的是因为劳累而瘦成这样的，夏天心想。 “饿了就吃泡面，身体能好才怪，光补充维生素有什么用？”夏天拿起一个罐子仔细端详。 “别打碎了，这是我托人从国外买回来的，挺贵呢。”夏熙松了一口气，夺过罐子放了回去，“你躺那歇会儿，我去楼下饭店买点饭菜回来，吃完我还得出去送餐。” “还要去送餐？”夏天想让他在家陪她。 “不工作吃什么喝什么？你不会指望着我天天在家陪你玩儿吧？”夏熙已经穿好了鞋。 “可我今天刚到这儿。”夏天咬着嘴唇气鼓鼓的。 “后悔了？那你现在买票走也行。”夏熙逗她。 夏天举起小拳头捶了过来，夏熙忙开门跑了出去。 夏天扑哧一笑，又看向冰箱上的玻璃罐子，心里总归不安，于是每样拿了一粒放进了包里。 “哥，这附近有没有商超？”吃饭的时候，夏天问他。 “对面小区有一家挺大的综合超市，你要买什么？”夏熙问。 “买肉和菜，总不能天天从饭店买饭吃。”夏天说。 “买回来我也没空做饭，还不如在楼下饭店买现成的，他家味道不错，也很干净。”夏熙反对。 “我给你做。”夏天说。 “你？”夏熙不可思议地看着妹妹，“你会做饭？” “会啊，我……” 我给妈妈做了好几年的饭。 “我会做简单的菜。”夏天咽下了不该说的话，“总之你不用担心，我会让你吃得饱饱的，下班回来也有口热乎饭吃。” “哎呦，贤妻良母啊。”夏熙笑着说。 “这词用得不对。”夏天说。 “做得难吃我可不吃。”夏熙说。 “有人给你做饭不错了，还挑？”夏天说。 夏熙抿嘴一笑，忽然发现夏天的手腕上带着一个漂亮的金镯子，由于屋里很热，她就把袖子都挽了上去，金灿灿的镯子环住雪白的手腕，特别好看。 “这不会是你自己买的吧？”夏熙问，他猜也许是妈妈买给她的，不过他希望在彼此相处的时候尽量不提及父母。 “朋友送我的。”夏天瞥了一眼手镯，回答他。 “出手很阔绰啊，男的？喜欢你？”夏熙追问。 “嗯……有点儿吧……我也不清楚……”夏天支支吾吾不正面回答。 “不清楚你就收人家这么贵重的礼物？臭丫头，可不能为了钱就出卖自己，喜欢什么跟哥哥说，我给你买。”夏熙紧张地说，他可不希望妹妹为了追求物质而当了某个有钱男人的玩物。 “真的给我买？”夏天欣喜地问。 “哎呦，这眼神跟饿狼似的，给你买，想要什么？”夏熙笑着说。 “想要一枚金戒指。”夏天说。 “行，过几天带你去买。”夏熙说。 “真的？”这么快就答应了，夏天以为他在说笑。 “骗你干嘛。”夏熙看了下时间，将饭盒里的饭菜都扒拉进嘴里，就起身打算出门。 “这就走啊？” “嗯，时候不早了，晚上是送餐高峰，我走后你记得要把这个转一下。”夏熙指着门锁上一个小圆圈说，“任何人敲门都不能开，知道吗？” “知道，我又不是小孩子。”夏天站起来目送他出门。 “我11点以前回来，你能等到那个时候吗？”夏熙问。 “能，我快12点才睡。”夏天说。 “那我走了。”夏熙的声音像是在叹息，为了生活，他不得不离开温暖的房子和亲爱的妹妹，迎着风雪在车辆中穿梭。 “哥，你别为了赶时间，跟汽车抢道。”夏天叮嘱道。 “知道了。”夏熙说。 哥哥出门后，夏天也没了胃口，将餐盒依次盖好，放进了冰箱里。 她的行李只有一个大的旅行包，将洗漱用品和充电器拿出来，包便空了一半。 “连个衣柜都没有，真是家徒四壁啊。”夏天又将换洗衣服放进了背包里，给手机充上电后，整个人呈大字状躺在了地板上。 “天儿姐，我刚才听大飞说，寒假开始，大壮哥就关闭猫咖去别墅了，你到底在哪儿打工啊？”看到金妍发来的微信，夏天已经在火车上了。 “在别的猫咖打工，回头再跟你细说。” 被金妍发现，只是时间问题，如果跟哥哥商量下，到时候和金妍解释解释就行。 难搞的是成泽。 那日跟石厦分开后，夏天便以各种理由拒绝见成泽，跟金妍购物，跟室友聚餐，寝室大扫除…… 成泽见不到她似是不肯罢休，直到寝室里最后只剩她一人时，便从早上开始约她。 “你不买票回家吗？”夏天使劲敲着手机屏幕。 “把你送上火车，我再走。”大白回道。 “我不用你送。” “你为什么不和金妍一起回家？” “你有点儿烦人了。” 大白没回，他经常会像这样消失一会儿，也不晓得是真的有事情，还是生气了。 过了约十分钟，手机再次响起。 夏天快速拾起手机，不料却是妈妈给她打来了生活费。 李丽娟收到女儿寒假留校的消息，并没有多问，而是照例给钱。 夏天轻叹一口气，环视寝室一圈，被子叠得板正，书桌干净整齐，窗台地面更是一尘不染。 一股莫名的失落感涌向心间，可能是因为母亲李丽娟，又或者是这间空空的寝室。 大白：“你想什么时候看电影？中午还是晚上？” 它像是重新装上芯片，再度复活似的。 夏天：“没空。” 大白：“不是说好了考完试要跟我一起看电影吗？” 夏天：“想跟你看电影的女生多了去了，随便找一个陪你不就得了。” 隔着手机屏幕成泽都能闻到一股火药味。 女孩子就这点不好，生气也不说为什么生气，非要你去猜，你只要露出一脸懵逼的样子，她就会更加生气。 “我们要将近两个月不能见面呢，你确定今天不见我？” “不见，两个月也不算久，忍忍就过去了。” 忍吧，忍吧，谁让我喜欢你呢，成泽叹气。 “年前我去看你一次行吗？顺便给你带些新年礼物。” 那小子没准真会跑到她家去！ 夏天噌地站了起来，脑中像刚刚刮过一阵狂风似的混乱不堪。 那落后的镇子、烂木头围着的院子、破旧的老房子…… 若是统统呈现在成泽眼前，无疑比被人脱光了衣服还要令她感到羞耻。 冷静了片刻后，她开始慢慢敲屏幕。 “我要跟我妈去旅游，整个假期都不在家。” 这样的谎话他能信吗？夏天惴惴不安地来回踱步，时不时瞄一眼手机，等着大白回复。 嗡嗡—— 大白：“电影票我买完了，晚上8点10分开场，地址我给你发过去了，你一定要来，我等你。” 夏天没有去，看到这条微信后，立刻就收拾东西去火车站附近的酒店住了一宿，她怕成泽会像张飞一样站在宿舍楼下，不停地喊她出来。 逃，是最简单的办法。 昨晚等不到她人，他应该就会离开，总不可能一直等到电影散场吧？ 夏天翻了个身，整个人趴在地板上，热气烘烤着身体，像泡在温泉中一样舒服，疲倦和烦恼散去，人也渐渐昏睡过去。 第46章 哥哥的心意 夏熙微微睁开眼睛，瞄了一下眼前人，又再次闭上了。 “干嘛天天这样盯着我？”他的声音中都带着疲累。 夏天盘腿坐在夏熙身边，一动不动安静地等着哥哥醒来，每日如此。 “你还可以再睡一会儿。”夏天说。 “醒了再睡会头疼一整天的，你做什么了？好香。”夏熙勉强抬起了眼皮。 “小米粥，煮鸡蛋，卷饼。”夏天依次将早餐摆到了小饭桌上。 “这饼是你烙的？” “买的手抓饼，配上生菜酱料和火腿肠，就是美味卷饼了。” “还挺会做。” “挺简单的，就怕你每天都吃这几样，会腻。” “比外面做的好吃，对了，下午2点我来接你，你提前准备好。” “干嘛去？” “给你买戒指，猫在家里快一个星期了，你也不怕发霉。” “我喜欢宅在家里。” “你这个年龄正是好玩的时候，宅家里玩手机那是老太太的退休生活。” 印象中的妹妹不是这样子的，以前去学校找她一起回家的时候，经常能看到她身边围着一群小丫头，大声说着并不好笑的事情，每个人却笑得疯疯癫癫的。 周六周日若是他们兄妹俩不一起出去玩，肯定见不到她人影，通常都会跟朋友们疯到很晚才回来。 不过那也是她初中时候的事了。 此时坐在他对面的夏天，很难跟那时候的她联系到一起，她不仅人变得很安静，连手机都很安静，偶尔能见她回一两条微信，大部分时候都在刷小视频或者看美剧。 “天天，你跟室友处得不错吧？”吃过饭后，夏熙问她。 “挺好，我跟妍妍在一个寝室，另外两个女孩子都是温柔的性子。”夏天回答。 “跟妍妍在一所大学！看来咱们家是阴盛阳衰啊。”夏熙佩服表妹的聪慧。 “其实妍妍的第一志愿不是我们学校，她高考的时候超常发挥了，本来可以去她一直梦想的医大，毕业后当一名儿科大夫，不知怎么的后来就没去。”夏天说，“她没怎么变，还是老样子，对了，上次在别墅，你见过她。” “是啊，还是那么活泼‘好动’。”夏熙小心的措辞，用玩笑般地语气说，“你可变了不少，我以为你不是跟寝室里的朋友处不来，就是在家里遭受精神虐待了，要么就是高中那三年学傻了。” 他猜对了两样。 “人长大了自然就会变。” 夏天也想跟他说说高中那三年是怎么埋头苦学熬过来的，回到家又是怎样独自面对如同活死人的母亲的，每当话到嘴边，就如鲠在喉。 本就不是什么开心的事，说出来除了徒增悲苦，再无用处。 “你不也变得稳重多了，上次在别墅，我还以为你会将外卖都摔在成筱兰脸上呢。”夏天将话锋转到了夏熙身上。 “靠拳头和脾气能活下去嘛，除非混黑道。”夏熙的眼中现出一抹无奈，“得了不说了，我走啦，下午来接你，我给你打电话你就赶紧下楼。” “知道了。” “专业没白学，一句话就简单回避了问题，还能反过来怼我，这丫头……”夏熙小声嘟囔着出了门，进了电梯里还在自言自语，“不想说就不说吧，估计这几年不是快乐地活过来的，眼里的光都没了。” 电梯门反照着他瘦高的身形，俊俏又消瘦的脸颊显得他更加忧郁。 “唉，我眼里的光也没了。”夏熙看着自己暗黄的眼睛，“她怎么没发现呢？还是以为只是缺乏维生素导致的？” 夏熙哪里知道，他妹妹的眼睛已经看不到任何颜色了，离开成泽，她眼中的万物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忙碌起来，时间就会过得很快，当夏熙感到饿的时候，已经快到约定时间了。 送完最后一餐，他便一路狂奔往家赶，虽然心里很急，但是听了妹妹的话，并没有跟汽车抢道，只是每每遇到红灯，会急得狠砸几下车把手。 夏熙将车停在小区门口，刚打过电话不到5分钟，就看到夏天一路小跑了过来。 “这么快！” “我提前下楼了，在一楼等你电话来着。” “上来吧，等很久了吗？” “不到半小时。” “还没上来？”夏熙回头见她正使劲将羽绒服往上提，好容易提到臀部那里，才劈开腿坐到了后座上。 “我应该买件短款羽绒服。”夏天搂住了哥哥的腰。 “是我没用，大冬天让你坐电动车。”夏熙难过地说。 “电动车挺好啊，有的人连自行车都买不起呢，我就买不起。”夏天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 “现在哪儿还有买自行车的？满大街都是共享单车。”夏熙的语气恢复了正常，“走喽。” 寒风从耳边呼呼刮过，帽子被吹掉了好几次，夏天索性将头埋进了哥哥的后背里，用脑门顶住帽子前端，但仍有风从左右两边吹到脸上。 终于到了商场，被门口的暖风一吹，夏天打了个哆嗦。 身体里的热气都被这一路的寒风吹了个干净，现在皮囊是热的，里面却是冰的。 夏熙在前面带路，像是很熟悉这家商场似的，快步穿过人流，走过烟酒区，来到了真金白银的珠宝区。 “等等，我流鼻涕了，哥——”夏天抽出一张面巾纸，擦了一下被冻出来的鼻涕。 “流鼻涕了？”夏熙停下脚步，回头拿面巾纸帮她擦。 “外面太冷了，比我上次来的时候还冷。”夏天撒娇着说。 “买完戒指，咱们去楼上吃饭，一会儿就不冷了。”夏熙说，“过来看看，喜欢什么牌子的？” “都行。” “过来。” 走过几家珠宝店，店员瞥了他们一眼后，继续聊天或理货，只有一家店员招呼了他们。 “选什么，请进来看看。” 这家店看起来挺气派的，夏熙将夏天按在椅子上坐好，后对店员说：“买金戒指，挑几样适合她的。” 店员很热情，并没有因为夏熙一身醒目的工作装而歧视他。 首饰盒里垫着红色绒布，上面放着十几枚不同样式的金戒指，在灯光的照耀下个个金光灿灿。 夏天拿起这个，放下那个，始终无法下决定，每个戒指在她眼中都是灰不溜秋的。 那就选最简洁的好了。 夏天拿起一枚表面光滑的戒指问哥哥：“这个好看吗？” “嗯——”夏熙微微皱眉，这枚戒指虽然看起来挺有质感，但是太素，说白了就是一个光滑的金圈，女孩子怎么会喜欢这样的款式？ 店员微笑着介绍说：“小美女很有眼光啊，这款是古法传承系列里的，还有手镯呢。” “是吗？天天快戴上试试，看看圈口大小合适不？”夏熙不懂什么叫古法传承，只是觉得听起来就很高大上，“手镯也一起拿来给她试试。” 店员以为他们是准夫妻，开心地叫同伴拿来了手镯。 “只买戒指就行了，其他的不用了。”夏天着实吓了一跳。 店员欲将手镯强行给夏天戴上，结果撸起她袖子先发现了一条金灿灿的手镯，她只愣了一下，马上又换另一只手腕打算给她试戴。 “不用了。”夏天缩回手腕，“我有手镯了，这个就不要了吧。” “那不是别人给你买的嘛。”夏熙给店员使了个眼色。 店员心领神会，欣喜地给夏天戴上了，接下来与同事一起夸手镯戴在夏天手腕上是多么漂亮。 “行，开票吧。”夏熙说着就去其他柜台转悠，店员赶忙跟上，又给他介绍了几款耳环和项链。 夏天起身过去拦住了他：“只要一枚戒指就行了，其他的我真用不上。” 夏熙拿起一对耳环在她耳边比量了一下说：“怎么会用不上呢？这个好看，这个也开票吧。” 夏天忙对店员说：“不要不要，别听他的，我只要戒指。” 店员几步小跑准备去开票，听了这话又折了回来：“小美女，我们家的饰品都是足金的，而且设计独到，保证你买的每一款都是独一无二的，结婚嘛，什么都要与众不同，你说是不是。” 夏熙：“……” 夏天解释说：“我们是兄妹。” 店员抿起嘴巴，双眼瞪得像铜铃。 夏天笑笑，平静地说：“所以我说用不上这些，我只要这枚戒指就行。” 夏熙摇摇头说：“怎么用不上？你以后不得结婚吗？这些都算是哥哥给你准备的嫁妆。” 嫁妆！ 夏天脸上交织着感动与悲伤的神情，她让夏熙给她买戒指，只是想提前给自己留个念想，没想到夏熙竟然给她买起了嫁妆。 “不会有人爱我的，哥哥，这世上是不会有人爱我的，就算暂时对我产生了兴趣，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被那个人抛弃，我知道，一定是这样的结局。”夏天心说。 她的目光悲凄得想让人跟着她一起哭。 夏熙眼中同样有什么东西在闪烁，甚至比柜台里的钻石还要闪，他抱住夏天柔声地说：“哥哥赚钱了，别担心，以后给你买汽车，这边的嫁妆都少不了汽车，你有驾照吗？没有的话有空就去考一个。” 两名店员都快跟着他们一起哭了。 一店员感慨道：“这么好的哥哥上哪儿找去？” 另一店员趁火打劫般地说：“项链和吊坠呢？不如一起都买了吧，我跟领导申请，给你们打个九折。” 夏天：“……” 夏熙放开夏天，开始选项链。 “适合年轻人戴的……”夏熙自言自语，“粗一点儿的呢……” “哥，我喜欢细链子。”夏天平复了下心情，对他说。 “都说了不用给我省钱。”夏熙有些不高兴了。 “是真的喜欢细细的首饰，你看我的耳线，也是小巧纤长的，宽大的饰品我会觉得沉闷又粗犷，而且太俗气了。”夏天解释说。 店员啪啪按着计算器，几样加起来快3万了。 夏天心疼地咬着嘴唇，哥哥要送多少单才能赚3万呀？ 第47章 我想看着你出嫁 “这么贵，没算错吗？”趁着夏熙去交款的时候，夏天问店员。 “手镯是实心的，克数都在这儿呢。”店员给她看单子，“放心吧，我们店全国连锁，克数绝对没有假，而且款式也能随便换。” “你哥哥真疼你，可是我看他脸色不太好……”另一个店员说。 “送外卖累着呢，风里来雨里去，挣得都是辛苦钱，脸色能好吗？” “也是。” 夏熙交完款拿着单子回来了，她们停止了谈话。 检查完首饰后，夏熙拎着华丽的首饰袋从刚才那几家珠宝店柜前走过，像是在故意炫耀。 夏天扑哧一笑，挽住了哥哥的手臂。 两人坐电梯直达顶层，这一层有游戏区，影视区，餐饮区，人山人海，好不热闹。 “想吃中餐还是西餐？”夏熙看着鳞次栉比的美食商铺问妹妹。 “那有家披萨自助，哥喜欢吗？”夏天问。 “都行，我接个电话，喂，嗯，在金鼎顶层呢，我妹想吃披萨，你直接来……”夏熙看了一眼牌匾，“好客来披萨自助。” “还有谁要来？”夏天紧张地问。 “我同事，告诉你我家在哪儿的那位。”夏熙将首饰袋都交给夏天，四处看了看，皱起了眉，“人这么多，那儿，那有空座，你快去占座，我去买位。” 等了不到20分钟，那个人就和夏熙一起过来了。 “你好啊，小妹妹。”他摘下帽子和口罩，热情地打招呼。 “你好。”夏天起身点了点头，“哥你怎么才回来？” “排队交款呀。”夏熙说，“走，咱们拿吃的去，让三儿在这等着。” “快去，多拿点儿肉，我要饿死了。”他整个人软绵绵地瘫在了椅子上。 兄妹俩转了几圈，拿了很多披萨、牛排和小零食。 三儿和夏熙大口咬着牛排，只有夏天吃披萨。 “你们不爱吃披萨？”夏天问。 “那玩意儿不顶饿，我们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吃晚饭，趁现在多吃点儿肉，肚子饱了，等下能多跑几单。”三儿说。 其他人来这里吃饭，吃的是气氛，只有他们是来干饭的，夏天一块披萨没吃完，他们已经吃了六七块牛排了。 “味道一般。”三儿咽下一个鱿鱼圈后又说，“不怎么样，多钱一位？” “198。”夏熙说。 “不合适，有这钱咱们买牛羊肉烤、涮都行，吃不完的吃。”三儿说。 “我妹妹喜欢，你个蹭吃的就别挑了。”夏熙不客气地说。 “下次我买肉，到你家去吃火锅怎么样？”三儿拍着胸脯说。 “行啊。”夏熙说。 “不是为了请你，我是请小妹妹吃。”三儿笑嘻嘻地看着夏天，讨好地说。 “打住。”夏熙五指并拢在他眼前晃了晃，“别打我妹妹主意，她不能找我们这样的人。” 三儿和夏天同时放下了筷子。 三儿不满地说：“我们是哪样的人？” 夏熙半垂着眼帘，拿叉子扒拉了一下凉透了的西兰花，转头对他说：“一事无成的人。” 三儿急了：“怎么就一事无成了？咱一个月工资不比小白领少。” 夏熙带着些许心酸说：“风里来雨里去，不要命地在马路上见缝插针，起早又贪黑，留给家人的不是背影就是攒了一天的臭脾气，送一天外卖回到家，最想做的就是躺在床上，家务没力气做，话也懒得说一句……” 他看着好友，见他若有所思后，拍了一下他肩膀，继续说：“你说姑娘嫁给咱们图什么？” 三儿不放弃，据理力争道：“图钱啊，起码咱能挣钱回家。” 夏熙歪下脑袋，咧嘴一笑说：“能挣到什么时候？到老了一身病，这些年挣的钱全送医院去了。” 三儿继续争论道：“干什么力气活不伤身体？” 夏熙说：“所以我妹妹不能找干体力活的，她要嫁给优秀、有学历、能挣大钱的男人，绝对不是你我这样的。” 夏天也想要反驳，一时却不知该怎么反驳，她不嫌弃送外卖的，也不怕面对累得回到家就倒头大睡的丈夫，可并不代表日后她会跟一个男人结婚。 父母这场失败的婚姻，令她的心里过早地埋下了一颗恐婚种子。 “哥，你可真逗，我是什么天仙下凡吗？那么优秀的男人怎么会看上我呢？我明明什么都没有啊。”夏天双手握着咖啡杯，沮丧地说。 “你怎么了？”夏熙的眉头紧紧皱着，双目也溢出不悦的凶光，倒是有几分少年时期的样子了，“在a大读心理学，长得漂亮，身材也好，家境……” 三儿重新打量了夏天一番，a大倒是能加几分，长相纯是一般人，皮肤白点儿也能加分，身材不算好，只能算是瘦，整体最多打65分，在夏熙眼中她倒是成了百分百的白富美了。 “咱家是不如从前了，不过没事，哥哥给你挣嫁妆，三金买了，汽车以后也给你买，保证让你风风光光地嫁出去。”夏熙看着妹妹，坚定地说。 三儿闻言搂着夏熙的肩膀说：“哎呦，我都要哭了，等等，你给她买三金了，在楼下买的？” 夏熙自豪地点点头。 到了餐点，服务员准时来提醒，三人快速收拾东西乘电梯下到了一楼。 三儿看着门外的冰天雪地，长叹了一口气说：“真不愿意出这个门呀。” 夏熙戴好安全帽对夏天说：“拿好东西，打车回去吧。” 三儿提醒道：“你还是送她回去吧，拿着这么个醒目的袋子，你也不怕她出事。” 夏熙本不想让夏天坐在电动车后面吹一路冷风回家，听了三儿的话，只好亲自送夏天回去。 到了单元门口，夏熙叮嘱道：“我今天晚上可能会晚点儿回来，刚才吃得饱，回来也吃不下什么了，你别给我准备吃的。” “嗯。” “快进去吧。” 看到夏天进入单元门，夏熙才掉头离开。 他果真送餐送到很晚才回来，刚敲了一下门，就听到夏天跑过来的声音。 “也不怕楼下来投诉。”夏熙进门后对她说，“要不这个暗锁别锁了，你晚上好好睡，别等我。” 脱下棉衣后他又说：“不行，你自己在家，不锁暗锁我不放心。” 夏天给他端来一杯热牛奶：“你早点儿回来不就好了。” 夏熙喝完牛奶后说：“早点儿回来怎么挣钱？拿什么给你买汽车、攒嫁妆？” 夏天嘟着嘴说：“你明明还没娶老婆呢，怎么这么急着嫁妹妹？” “我刷牙洗脸去了，你赶紧睡。”夏熙钻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哗哗的流水声掩盖住了他的抽泣声。 “如果能活着看到你出嫁就好了……” 水汽蒙住镜子，夏熙在镜子上随手一抹，那一条清晰的镜面中，反照着一双哭红了的眼睛。 “如果这世上有神明……就请保佑我再多活几年……我想看着她出嫁……” 当当当—— 夏天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哥你怎么了？水一直在淌呢。” 夏熙胡乱抹了一把眼泪，哽咽着回答：“没事，你赶快去睡。” 夏天不安地应了一声，以为他又遇到了刻薄的客人，于是乖乖地回了屋。 自这天以后，夏熙基本都会在晚上9点前回来，兄妹俩一起吃顿夜宵，还能多些时间聊聊天。 早出晚归都能吃口夏天做的热乎饭，夏熙的精神比以前好了些。 “哥，就快过年了，你有假吗？” 转眼就到了1月底，夏天期待着与哥哥一起度过新年，又因过完年就要开学而感到难过，虽然与哥哥住在一起，但是每天相处的时间是少之又少。 “以前都没休息，今年我申请休假了。”夏熙回答。 “真的！”夏天开心地尖叫。 “一惊一乍的，吓死人了。”夏熙捂着胸口笑着说。 “我开心嘛，咱们提前买好年货，在屋里宅一个星期……”夏天说。 “不嫌闷吗？往年你是怎么过的？是不是跟爸妈一起串门？”话聊到这儿，夏熙也没多想，脱口而出。 一时间，空气凝重了下来，屋里安静得像没有人似的，兄妹俩的脸上同时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悲伤。 良久，夏天收拾好心情，轻声地问：“哥，想不想回家看看？” 夏熙垂着头一言不发，刘海盖过眉毛，看不透他眼中的情绪。 “一起回去看看？”夏天再次问道。 夏熙突然站起来打开了冰箱的门，里面除了蔬菜水果就是牛奶，没有一罐啤酒。 “都扔了。”夏熙小声嘟囔，并极力调整着呼吸。 他心里烦得很，常年积压的情绪像即将爆发的火山一般，如果有一罐啤酒就好了，可以浇灭这蠢蠢欲动的火山，可以半醉半醒逃避现实。 砰—— 夏熙重重关上了冰箱的门。 这一举动吓得夏天一怔，半天没敢动一下。 “当年我搞来了些小药丸，碾成粉依次倒进了客人的水杯里……”夏熙一手按着冰箱，像是靠着它来支撑身体，“妈不是最爱她的大儿子吗？我偏要让她和大哥在学子宴上出丑，我在雅间往蛋糕上撒药粉的时候，被突然进门夏轩发现了……” 夏熙的手垂了下来，眼中布满了泪水与懊悔。 “我们吵得很凶，他想冲出去告诉妈妈，我怎么可能让他坏我的事儿，最后拿出刀来威胁他，没想到……他就那样倒下了…… “如果我知道……如果我知道……我是不会搞什么恶作剧的……更不会跟他吵架……他可是省状元啊……” 夏熙突然用头猛地撞向冰箱，撞得砰砰响，冰箱上的玻璃罐前后摇摆着，眼看就要掉下来。 第48章 你在，处处是胜景 “哥，别这样。”夏天跳起来从后面搂住夏熙，“求你停下。” “我害死了大哥，害了咱们家，我有脸回去吗？爸爸妈妈一定恨死我了。”夏熙近乎绝望地说。 “不怨你，真的不怨你，法医最后给出的结论是猝死，跟任何人都没关系。大哥在高考前精神压力很大，可能他不想让妈妈失望，所以拼了命去学习，爸说等分数的那段日子，大哥整夜整夜不睡觉……”夏天边哭边往后拽夏熙，也不知道她的话夏熙到底听进去多少。 “我想妈妈应该更恨她自己，所以才整天呆坐着封闭自己，爸爸他……他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离婚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我想，如果你回家，也许妈妈会好一些……” 狭小的客厅内再次被沉默笼罩，夏天能听到楼下开关车门的声音，远处汽车的鸣笛声，甚至连夏熙强烈的心跳声，都能清楚地传过来。 夏熙像个没上发条的人偶一般直直地杵在那里，泪水无声地涌出，他连哭出声的力气都没有，不久后，他微微抬头，看向放在冰箱上的那几个玻璃罐子，药片占着一多半的位置，像是在提醒他，该吃药了。 一位母亲已经失去了一个儿子，不久后可能还会失去第二个儿子，与其这样，不如就按她心里所想的那样，二儿子可能在某处生活得很好，只是不想回家而已。 应该这样做吧？这一定是最好的结果。 “这么说，他们早就离婚了？”夏熙的声音像是生了锈一般，沙哑又干涩。 见他冷静了下来，夏天慢慢放开他，去卫生间擤了擤鼻子，用冷水洗了把脸，出来后说：“早就离婚了，卖了家里的房子，赔偿给了来参加学子宴的客人，我们一家搬到了郊区的老宅里，住了不到10天，他就走了。” “之后呢？你说妈妈封闭自己，那家里家外，一直都是你……”夏熙问不下去了，胸口像被从万米高空坠下的陨石砸到一般，五脏六腑似是被压得稀碎，在腹腔内搅成了一团…… 他冲到卫生间顺手带上了门，打开马桶盖子跪在那一通干呕，除了几口酸水以外，其他什么都没呕出来。 “大哥……对不起……妈……对不起……天天……哥对不起你……我都做了什么混蛋事儿啊……老天啊……之前求得都不算数……请你现在就弄死我吧……” 控制泪水的开关再度失控，夏熙只在醉酒的时候哭这么伤心过，想不到，清醒的时候哭，要比那时痛上百倍千倍。 夏天拿着手机，站在卫生间门口静静地等着他，过了15分钟，她开始敲门。 “哥，出来吧，哭不宜超过15分钟，否则会引起各种不适。”她的语气像个医生。 里面随后传出又哭又笑的声音…… 夏天也抿嘴一笑，她已经为家里的这些变故哭过无数次了，如今再提起陈年旧事，除了一声叹息，是再也哭不出来了。 回忆过去，痛苦的相思…… 果断挂掉！ 回忆过去，痛苦的…… 再次挂掉！ 回忆过…… 挂掉，回复大白：“忙。” 大白：“你在哪里打工？” 夏天：“忙，以后再说。” 大白：“没几天就过年了，你回家了吗？” 上班呢，以后再…… 这条微信未等发出去，夏天忙删除了，接着回道：打什么工？我跟我妈在海南，不在家。 夏天松了口气，差点被他带进去，看来说了谎后，务必要记住才行。 大白：“这样啊，那太可惜了。” “有什么好可惜的。”夏天小声嘟囔着，接着她突然想到，会不会成泽跟金妍通过电话，万一金妍说漏了…… 她又敲了敲卫生间的门：“哥，赶紧出来，我饿了，你给我煮拉面吃。” 夏天躲进卧室，忐忑不安地拨通了金妍的电话。 “姐，哈欠——”金妍像是刚睡醒，“你回来了吗？” “没有，过年不回去了，你去我家了吗？我妈怎么样？” “刚回家的时候去了一趟，大姨还是那样，这阵子跟发小、同学聚会，我一直没闲着。” “哦。” “怎么了？有事儿？” “没……没什么。” “你在哪儿打工呀？” “还是猫舍，主人出去旅游，把猫狗寄养在这儿，活儿不累，对了，你跟大飞联系了吗？” “联系啊，他在饭店刷盘子呢。” “那……” “听说成泽也跟他妈出国旅游了，我太羡慕了。” “是嘛，他跟你说的？” “听大飞说的。” “哦。” 夏天长吁了一口气，撒了一个谎后，就要用无数个谎言来圆，真是心累。 “你过年真不回来了？” “嗯，不然这些猫猫狗狗没人照顾。” “哦，那我把大姨接我家来吧。” “估计她不会去。” “那我们一家去你家过年，嘻嘻，还有别的事儿吗？没事儿我要打扮打扮出门了。” “好，你忙。” 大白：“那你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 夏天：“嗯。” 大白：“开学后，你会准时来学校吧？” 这还用问吗？ 夏天没好气地回道：“嗯。” 大白：“那就好，我想你了。” 夏天：“……” 这时，门被夏熙推开，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问：“怎么，有人跟你告白？” 夏天摇摇头：“没有。” 夏熙问：“那脸怎么红了？给我看看手机。” 夏天慌忙将手机锁上，垂着头说：“真没有。” 夏熙憋着笑问：“是不是送你手镯的男生？上次在别墅门口等你的那个人？” 夏天越过他走到小饭桌前坐下盛面。 “不是。” “还骗我，上次走得急，我都没好好看他长什么样，能送你这么贵重的礼物，想必家境不差，不过门不当户不对，你嫁过去怕是会被人轻看。” “哥，他就是我一个学弟，我们不可能的，就像你说的，他是富二代，我配不上。” “你这么漂亮，哪里配不上？” 一口面差点被夏天喷出来。 “你这是睁眼说胡话，左一句漂亮右一句漂亮，我差点儿就信了。” “怎么是胡话呢，你跟我多像呀。” “你这是夸自己呢吧？不过也对，咱们兄妹三个属你最好看。” “我知道。” 两人相视一笑。 刚刚那一幕，就像没发生过似的。 大白：“你会提前几天回学校吗？” 大白：“不会吗？” 大白：“好吧，你好好玩，注意安全。” 确定夏天不会回复自己了，成泽不舍地将手机揣进兜里，强挤出一个微笑：“这些东西，麻烦你了。” “哈欠——”金妍眯着眼睛不停地打哈欠。 “抱歉，大冷天把你叫出来了。”成泽说。 “没事没事，这阵子我就跟只猫似的，晚上玩白天睡。”金妍拎起礼盒却犯了难，“不过我怎么跟大姨说呢？” “就说是夏天的同学送来的。”成泽看着那破旧的铁门说。 “好吧。” 过了不到10分钟，金妍就从那扇破铁门里出来了。 “这么快？”成泽看着她一路穿过院子，并插上了木栅栏上的门闩。 这看起来并不起什么作用，连条狗都能跳进院子里。 “东西放我姐屋里了，维生素蛋白质粉什么的，给我大姨了，她就‘嗯’了一声，我就出来了。”金妍说。 “是吗。”成泽神情失落，本以为夏母会邀他进去喝杯茶的。 “这世上最悲催的事，莫过于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大表哥死了以后，大姨都没出过这幢破房子，她以前是个特别能干，又很会说话办事的女人，现在却……”金妍叹了口气后搓了搓脸，又变回了以前的可爱模样，“我没洗脸就出来了，哈哈，走吧，去我家，来者是客。” “不了，我在这附近转转就回去了。”成泽说。 “那怎么行，日后要是被我天儿姐知道了……”金妍说。 “你不说我不说，她就不会知道。”成泽将帽檐往下压了压，双手随后揣进兜里，礼貌地说，“刚才多谢你了，再见，对了，别忘了把夏天拉进群里，再见。” “这破地方有什么好溜达的？”金妍嫌弃地扫了一眼周围。 低矮的砖房，荒芜的院子，错综交叉的小路，星崩冒出的几幢二层小楼，就像是城乡结合部的标牌，提示你已经到了城市边缘地区。 成泽慢悠悠地走在沥青路面上，不停地左右转动脑袋，将这里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统统收入了眼中。 这里的每条路，夏天应该都走过吧？ 一条黄狗隔着木栏冲他一边摇尾巴一边汪汪叫，成泽停下脚步逗了它一会儿。 “你认识夏天吗？她摸过你吗？” 太阳越升越高，出来晒太阳的老人三三两两地坐在一起聊家常，距离他们十几米远的时候，成泽就已经成为了他们聊天的话题。 “这人是哪儿来的？” “没见过。” “谁家亲戚吧。” “不会是来偷狗的吧？” “不能，应该是谁家姑娘领回来的。” “呦呦呦，快看，是个老外。” “妈呀，还真是，眼睛是蓝色的。” 成泽脸上挂着笑意从他们身边走过。 漫无目的地绕了几圈后，好像又回到了夏天家附近，前面有家超市，超市前是一片空地，几个健身器材上都有人在使用。 成泽进超市里买了包烟，出来后发现刚才锻炼身体的老人们已经聚在了一起，正对着超市方向交头接耳。 成泽淡定地坐在超市门口的木凳子上抽烟，渐渐地，前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还有几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超市老板娘大概40岁上下，她主动跟成泽打招呼：“小伙子不是这儿的人吧？” 成泽回答：“我女朋友住这里。” 老板娘脸上交织着惊讶与兴奋，像是得到了机密情报似的。 “哪家姑娘？”她多半在心里将这附近没结婚的姑娘都猜了一遍。 “她不让我说。”成泽说。 “怕丢人？哎呀，这地方是不咋地，又穷又破，好在大家都穷，一起穷，也就不丢人了，哈哈哈哈。”她用双手捂着肚子笑弯了腰，好像说了个笑话，对方没乐，自己却笑得停不下来。 “我觉得挺好。”成泽缓缓吐出一口烟，目光依次望向掉漆的健身器材，围着空地的几间瓦房，屋顶冒着青烟的烟囱，掉光树叶的杨树，还有围观他的这些男女老少…… “她在这里，所以这里的一切我都喜欢。”成泽温柔地说。 第49章 发现秘密 “左边低点，好了好了。”夏天吃着薯片，跷着二郎腿指挥夏熙贴福字。 “买这么多福字年画，自己却不动手，真是。”夏熙从小凳子上下来，抱怨道。 “等下我还要做年夜饭呢。”夏天仰着脖子将剩下的薯片都倒进了嘴里，薯片袋子跟她脑袋差不多大。 夏熙最后给卧室的玻璃上贴了几个福字，然后拿起扫帚清理地上的胶带和碎纸，还有夏天脚边的零食渣子。 “你这么邋遢，以后嫁得出去吗？抬脚……” “嫁不出去就跟你过呗。” “哎呦，想让我白养你一辈子。” “我这么可爱，二嫂一定会留我在家里的，我还可以帮忙照顾外甥。” 握扫帚的手指不自觉地发紧，目光空空如也，站在这里的仿佛只是一具空壳。 “如果不移植，情况不是很乐观。”主任当时是这样对他说的，“现在开始戒酒戒烟，尽早带直系亲属过来配型，你这么年轻，治愈的可能性是很大的。” 出了主任办公室，夏熙坐在一楼大厅冰冷的塑料椅上，来回翻看着看不懂的各项数据……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 “不到逼不得已绝不来医院，来了就判我死刑。” “直系亲属？他们巴不得我马上死。” “50多万……” 夏熙将病历扔到一边，耷拉着脑袋，治疗费如两座山一般压得他无法抬头，经过一番激烈的心理斗争，他做出了抉择。 没有酒怎么睡得着？ 况且这一切都是报应，害了自己的亲哥哥，理应给他赔命。 活一天算一天吧。 可乐从瓶口呲呲往外冒，夏天举着它跑向夏熙。 “哥——快——” 冰冷的可乐呲了夏熙一脸，身体的条件反射令他拿起手里的扫帚打掉了可乐瓶。 瓶子在地上打着转，可乐不停地往外冒，喷得地上和墙角都是，像极了旋转烟花。 “真是服了你了，你自己收拾好，我出去买东西，等下回来。”夏熙气得扔了扫帚，拿起玄关处挂着的羽绒服出了门。 夏天探出脑袋问他：“今天三十，还有商店开门吗？”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夏熙径直走了进去：“很多商店会营业到下午，你赶紧关上门。” “哦。” 夏熙打了一辆车，去了市中心的数码商城，虽然是年三十，但是街上的行人并不见少。 这几年赚的钱，除了日常开销和买酒买烟，剩下的基本都存上了，扣除上次给夏天买首饰，还剩不到15万。 原本打算当自己快不行的时候，将身后事都交给三儿，办个简单的葬礼，买块普通的墓地…… 若是还能剩点，就留给三儿当辛苦费，若是剩不下，下辈子再来还他这份恩情。 “早知道这样，应该少喝酒的，花钱不说，连命都搭进去了。”夏熙叹着气走进了一家专卖店。 “我们要关门了。”夏熙踏进这家店的时候，她说。 这女的看起来不像是店员，她在吧台里核算，漫不经心地抬起眼皮，在显示器上方扫了一眼夏熙。 “那我买贵点儿的就行了呗。”夏熙说。 她以为他只是进来转转，没想到会这么痛快付款。 “还需要别的吗？”她殷勤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 “皮套。”夏熙说，“给女孩子用的，粉的蓝的紫的……” “不好意思。”她很怕夏熙现在就反悔要求退款，“皮套只剩黑色的了，除了这些赠品，我额外再送你一个蓝牙耳机怎么样？我店里卖好几百呢。” 夏熙皱起了眉头，黑色太沉闷了。 “这样吧，年后我会进货，颜色艳丽的我多进几样，到货了给您打电话，**给您。” 见她这乞求的眼神，夏熙勉强同意了。 商城周边有很多饭店还在营业，透过落地门，夏熙看到一家烧烤店内有几个穿着像农民工的人在喝酒，他推开门走进去，要了20个串串，3两白酒。 自夏天来以后，夏熙再没有碰过酒，烟也戒了，曾以为很难的事，原来做起来并不费力。 怕就怕夏天离开后，烟酒会再次捡起来。 还有不到半个月，夏天就要返校了，夏熙现在就陷入了离别的伤感中。 嘬了一小口酒，辣得他直淌眼泪。 老板见他揉着鼻梁“哭”，便坐到了他对面。 “怎么了？小伙子。” 夏熙抬起头，装作一副“我没事”的样子说：“酒太苦了。” 老板心里明白，苦的不是酒，是他的心。 “我给你换啤的，媳妇，拿点下酒菜来。” 老板娘给他们起开两瓶啤酒，又端来花生米和几样拌菜。 老板亲自给夏熙倒酒。 “这世上就没有过不去的坎，比如说我……”他一口干了杯中酒，“医生当时说我肠癌晚期，没啥希望了，可我不敢死，上有老下有小，我死了他们怎么办？” 夏熙见他虽然是光头，但是体态偏胖，面色红润，并不像个癌症患者。 “只能硬着头皮往死里干，什么赚钱我干什么，哪天我走了，好歹能给他们多留些钱。没想到啊，什么都不想了以后，我还真没那么难受了，化疗了几次，效果还不错。”他瞥了一眼旁边看电视的妻儿，“我现在多活一天，我媳妇就有丈夫，我儿子也有爸爸。” “你很幸运，不是每个癌症患者都能恢复得这么好。”夏熙喝了一口啤酒，马上又放下了酒杯，“还是苦。” “不能算幸运，心态决定一切，信念的力量是很强大的。”他夺过夏熙的酒杯，“苦就别喝了，我给你煮点饺子？” 夏熙婉拒，把串串打包好结完账就离开了。 老板亲自送他到门口，还说以后无聊可以来店里坐坐，他陪他喝酒聊天。 “真是个善良的人啊。”夏熙到家门口时，手抓着木签子，用手背敲门，串串都凉透了，不过依旧能闻到香味。 “来了，哥吗？” “嗯。” 夏天穿着围裙，对刚进门的夏熙闻个不停，之后仰起脸嘟着嘴不满地问他：“你竟然偷偷吃烧烤去了？” 夏熙将串串拿给她说：“买回来跟你一起吃。” 夏天闻了闻套在串串上的塑料袋子，说：“还挺香，就买了这么几串？这是你吃剩下的吧？” 他活着，夏天就有哥哥，这也算是一种信念吧！ 可若要活下去，仅靠看不见摸不着的信念怎么行？ 合适的肝、手术费，都是无法忽视的存在。 他已经消失了5年多，对于夏天来说，跟死了没什么两样，不手术，他的日子不会剩很多，难道再让她尝一次失去哥哥的痛苦？ 这次能跟妹妹重逢，已是上天的恩赐了，送她上火车后，还是再次离开吧。 夏熙歪头看着夏天，悲伤的目光快要把夏天也一起拉进他那愁苦不堪的内心世界里。 他这几年是抱着怎样的心态孤独地活过来的，身为妹妹，怎会不知？ 夏天心疼地问他：“现在开饭早不早？” 夏熙将手袋拿给她，说：“先拆礼物。” “哇——”夏天将串串放在地上，在围裙上擦了擦手，接过来说，“看起来像是——平板！” 夏熙微笑着说：“晚上总不能拿手机看春晚吧，太小了。” 夏天进到卧室里，坐在地上小心地打开了盒子，夏熙洗完手后发现茶几上放着7盘菜，基本上都是炸货和熟食。 “这就是你做的年夜饭？鸡柳、鸡排、鱿鱼圈……” “是呀，炸了两次呢，对了，锅里还有猪手，那个可是我亲手卤的。”夏天给平板插上电源，开了机。 夏熙把猪手盛出来，正好凑够8盘菜。 “买的卤肉包？” “嗯，往锅里一扔，看着火，别干锅就行。” “饺子呢？也买的速冻的？” “没有，买的饺子皮，馅我都弄好了，半夜我们一起包。”夏天摆弄着平板，爱不释手。 “喜欢吗？”夏熙见状，笑着问。 “喜欢，这个特贵吧？”夏天指着logo问他。 “你喜欢就不贵。”夏熙说，“不过皮套只有这个颜色，粉的什么都没有，等到货我再给你买。” “不用了，粉的挺好。”夏天忙着连网，稀里糊涂回了他一句。 “我是说没有……”夏熙忽地一顿，一直困扰他的疑问就这样有了答案。 它如拨开云雾般，越来越清晰。 “天天，把粉皮套先套上，免得边角磨损。”夏熙故意加重“粉”字的读音。 “哦。”夏天乖乖给平板穿上了黑色“外衣”。 原来她无法识别颜色！ 所以看不到我暗黄的眼睛。 不可能啊…… 夏熙紧紧攥着拳头，始终无法相信。 于是他打算再次确认：“天天，你身上这套睡衣最好跟其他衣服分开洗，它把你的袜子都染上红色了。” 夏天摸了摸自己的袜子，疑惑地问：“有吗？” 夏熙的声音比蚊子还小：“有一点泛红。” 她此时穿着的睡衣明明是灰色的。 “那没事。”夏天下载完直播tv，打开中央一台，开心地说，“哥，快看，画面真清晰。” “我怎么到今天才发现。”这残酷的事实又给了夏熙沉重一击。 心里早已千疮百孔，仍将苦涩伴着悔恨的泪水流到了心里，不能被妹妹发现，暂时装作不知道就好了。 刚进门时的想法，现在看起来是那么的卑鄙无情。 他的病治不治好不重要，此时重要的是先给妹妹看眼睛，一定要治好她的眼睛，必要时拿他的眼睛也可以，反正他也活不了多久。 “哎呀，哥，串串没热呢，加上它9个菜了。”夏天将平板支好，走出去拿串串。 “9个就9个呗。”夏熙趁机用面巾纸擦了擦眼睛。 “要怎么热？炸一下得了，行吗？”夏天问。 “我来吧。”夏熙随后来到厨房，拿过她手里的串串，“你去玩儿吧，微信一直响个不停呢。” 第50章 返校 小胜：“谢谢大壮哥红包。” 赵飞：“谢谢红包，苗苗来不了，给咱们装了一后备箱的年货。” 刘涛：“她忙得都没时间抢红包吗？” 赵飞：“毕竟新婚第一年。” 大壮：“你往回走了吗？” 赵飞：“嗯。” 大壮：“说起来，夏天这丫头也没抢红包呢。” 李凯：“她自从进这个群，就没说过一句话。”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 大白一口气发了8个红包，屏幕上唰唰下起了红包雨。 张飞：“拜托手气好点儿吧，我就可以少刷几天盘子了。” 大白：“新年快乐（大飞专属红包）。” 张飞感激涕零：“兄弟，我爱死你了，我要嫁给你。” 大白：“我拒绝。” 金妍：“我想到你们那里去，这几天都要开启“串门”模式，要命了。” 小胜：“你这是在朝我们这群没爹没妈没亲戚的人炫耀吗？” 金妍：“你也太敏感了吧？” 小胜：“难道不是吗？” 张飞：“妍妍当然不是这个意思。” 金妍：“吐槽一下过年串亲戚累而已，你想哪儿去了？” 小胜：“这跟在断腿的人面前炫耀新鞋子有区别吗？” 金妍：“你这是典型的自卑型人格。” 李凯：“打住打住！” 群里充满了火药味，刚刚抢红包的喜庆氛围一时全无。 夏天：“大家新年快乐！” 群里霎时炸开了锅…… 大壮：“你浮出水面了？” 刘涛：“哎呦，新年快乐。” 李凯：“总算舍得说句话了。” 赵飞：“你跟妍妍在一起呢吧？” 金妍：“没有，我整个假期都没见到她。” 小胜：“别忘了抢红包呀@夏天。” “哪个是喜欢你的那位？”夏熙无声地坐在夏天身后，伸长了脖子盯着屏幕。 “哎妈吓死我了。”夏天捂着胸口回头说。 “好多红包呀，你也给他们发一个？”夏熙问。 “不用发，我跟他们不熟。”夏天说。 “不熟？刚才都在和你打招呼呢。”夏熙说。 “你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偷看的呀？”夏天问。 “什么叫偷看？我是正大光明地看。”夏熙说。 给金妍解了围，夏天关闭微信，打开了电视直播。 窗外放鞭炮的声音几乎连成了串…… “这里还让放鞭炮？”夏天问。 “这小地方没人管，咱家那边都不让放了吧？”夏熙问，随后眉眼间又蒙上了一层阴郁。 夏天咬了一口羊肉串，皱眉说：“都炸干巴了，对了哥，我还买了葡萄酒。” “酒就不喝了，喝饮料吧。”夏熙拿来两听可乐，与妹妹碰了一下，“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哥，以后每个新年我都要与你一起过。”夏天说。 “好。” 只要我还活着，他心说。 年夜饭太过油腻，两人吃了几口就吃不下了。 夏天安静地躺在哥哥怀里看春晚，身前放着一盘糖果，每次都扒两颗，一颗自己吃，一颗给夏熙吃。 晚会也就看个热闹，几乎听不清内容，外面的爆竹声太响，有好几次，烟花都窜到了卧室玻璃上。 夏天懒洋洋地伸了伸腰，像只懒猫似的。 “这才是过年啊！”她说。 夏熙没有把窗帘拉上，对面楼几乎家家都挂着红灯笼，抬眼一看，一片火红，特别喜庆。 “这样的年景，她看不到。”夏熙心道。 他可以确定妹妹小时候眼睛是完好无损的，那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她无法识别颜色？ 难道在他离家的这几年中，她出了什么意外？ 突然问她的话，她会老实说吗？ 直到初一晚上，都没见夏天跟李丽娟通过电话。 微信上也只跟金妍互道了一声“新年快乐”，再有就是一直响个不停的群（后来被夏天调成了静音），和一个叫大白的人给她转账，金额是520，她没收。 她的微信没有分组，可能由于好友比较少，每个人都备注着本人的名字，除了大白。 与李丽娟之间的对话，停留在放寒假前，一个转账，一个收账。 往上翻，也翻不到什么有关母女之间情感交流的对话，大部分是转账记录，李丽娟仅有的几次回话，也只有“嗯”和“知道了”。 这些都是在夏天洗澡的时候，夏熙偷偷在她手机上看到的。 “这算什么？”夏熙静下心来，打算好好问个明白。 “你在看什么？”夏天洗完澡出来，用毛巾擦着长发。 夏熙放下手机，想着该如何开口好。 “哥你——” “怎么了？”夏熙疑惑地看着夏天那一脸的惊愕。 他的头在夏天眼中变成了和李丽娟一样的蘑菇，她气得狠狠将毛巾摔到了地上。 “我告诉你啊，那扇窗户就算装了护栏，我也能撬开，你要是敢再次抛弃我，我就跳下去……呜……”夏天就这么哭了，什么都没开始问呢，倒先把夏熙弄糊涂了。 “你这是怎么了？”夏熙将妹妹搂在怀里。 她以为李丽娟的头之所以会变成蘑菇，是因为她已经放弃了这个家和她这个女儿，如今哥哥的头也变成了蘑菇，不就代表着哥哥也打算放弃她吗？ “我知道，我不是一个会来事的人，也不怎么讨人喜欢，可咱们在小时候毕竟还挺亲的吧？多一个亲人在身边总没坏处吧？我上次提回家的事惹你生气了？我下次再不提就是了……”夏天在哥哥怀里哭得直打颤，“就快开学了，我真怕走了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去陪你。”送夏天返程的时候，夏熙是这么说的。 夏天微微张着嘴巴，过了好一会儿，才敢确认自己刚才是不是听错了。 “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陪你，反正也是送餐，在哪儿送不一样？我得先打辞职报告，处理一下这边的琐事，然后就去找你，快的话，半个月后我们就能见面了。” “要我帮你看房子吗？” “行，先看着呗。” 不是骗我，真的不是骗我，夏天心说。 “一定要来啊。” “一定。” 傍晚时分，夏天回到学校，大半学生都已返校，与她离校时的冷清截然不同。 她第一个回到寝室，先擦了一遍窗台和桌子，接着擦地，然后打开窗户通风，做完这一切，准备给哥哥报平安时，羊羊拖着行李进来了。 “你又打扫卫生了。”羊羊说，“整栋楼属咱们寝最干净。” 她将背包放到床铺上，给了夏天一个熊抱。 “假期过得怎么样？” “挺好。” “晚饭呢？” 夏天摇摇头。 “我也没吃，下午在火车上对付了一桶方便面，真怪，在车上什么也吃不下，刚下车就饿得不行。” 羊羊洗完手换了一身衣服，挽着夏天的胳膊走向食堂。 “也不知道食堂都开了没？” “大部分应该都开了。” 果然如夏天所说，不过食堂比想象中冷清，只有拉面档口前人比较多，可是羊羊说看到面就已经吃不下了，夏天只好陪着她一起吃烤肉拌饭。 “人真少呀。”夏天说。 “过年回家一趟，包里肯定都鼓鼓的，自然都下馆子去了。”羊羊说。 “哦。”夏天后知后觉，初一早上，夏熙也给了她发了一个大红包呢。 “哎，你的手镯真好看，是黄金的吧。”羊羊问。 “朋友送的。”夏天羞涩地回答。 “成泽给你买的？”羊羊压低了声音。 “嗯。” “真羡慕，我觉得他不是玩玩而已，是真的喜欢你。”羊羊羡慕地说，这时，她的手机响了一下，她看了一眼后，回了几个字，又俏皮地看向夏天，再次说，“真羡慕呀。” “你的感觉一定是错的，那么帅的人，对感情不会专一的。”夏天想到了放假前，蒋天天亲成泽的那个画面。 “感情的事，通常都是当局者迷，还有，根据不完全统计，越帅气的男人，找的女朋友往往越平庸。”羊羊说。 咳—— “你这是说我太平庸了？”夏天心道。 羊羊似乎看了出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吃饱了，你呢？” “饱了，走吧，妍妍明天到，小倩呢？”夏天问。 “初一还通微信来着，后来问她什么时候返校，她没回我。”走出食堂，羊羊说，“春天的味道真好闻，快看，你男朋友来了。” “啊？”夏天顿住脚步。 成泽站在不远处，穿着一套修身深蓝色休闲服，宽松的帽檐压在眉毛上方，蓝色的大眼睛无聊地扫来扫去，嘴里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看上去痞帅痞帅的。 羊羊快步走到他跟前，笑嘻嘻地说：“好久不见。” 成泽将烟揣进兜里，摘下帽子，礼貌地说：“好久不见，你们吃好了？”他情不自禁地瞥向夏天。 “吃好了，早知道你已经提前回学校，我就叫上你一起了。”羊羊后悔地说，“小天儿，站那儿干嘛呢，快过来啊。” 夏天慢吞吞地挪了过去。 这小子怎么这么帅！ “我的脸红了吧？不过天色已暗，他们应该看不到。”夏天心说。 “学姐。”成泽跟夏天打招呼。 “嗯。”夏天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 羊羊识趣地说：“我回寝室收拾行李去了，你们聊。” 有什么好聊的？ 夏天想跟着她一起走，却被她推了回来。 “你留下吧，人家特意来看你的。” “海南好玩吗？”羊羊走后，成泽跟夏天在校园里闲逛。 “就那样。”夏天心虚地说。 “这个假期真漫长啊，可能是因为没有好好跟你告别吧。”成泽从兜里拿出那根未点燃的烟，中间有些折弯了，他将烟捋直，娴熟地点燃。 这是暗指那次“失约”吗？ “你烟龄几年了？”夏天忽然问。 “怎么？不喜欢烟味？我马上就可以戒掉。”成泽将烟拿远一些，紧张地说。 “那倒不是，只是觉得烟瘾大的人，烦恼通常比别人多。”夏天说。 “也更寂寞。”成泽补充道。 “别人就算了，你怎么会寂寞呢？有多少女生抢着跟你玩……亲你脸呢……”夏天用讥诮地语气说。 第51章 被骗了 都看到了……原来她都看到了…… 成泽掐掉烟，抿嘴笑了笑，一副释然的样子。 “吃醋了？所以不跟我看电影，整个假期也不怎么回我微信。”他问。 “怎么可能呢？首先要喜欢一个人才会吃醋啊。”夏天说。 “真伤人啊。”成泽深深叹了口气，心也随之消沉下来。 “伤人？你指什么？是我不喜欢你，还是你口口声声说着喜欢我，却在背地里跟别人亲亲？”夏天气鼓鼓地问。 “第一，不是背地里，第二，没有亲亲，我是突然被强吻的，那疯子……”成泽犹豫了，没必要把来龙去脉都跟夏天说，况且蒋天天还拿夏天的家事威胁过他。 成筱兰带来的“情敌”，在成泽口中竟是以“疯子”二字来形容的。 “你们不是高中时期很要好的同学吗？”夏天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人都是会变的嘛。”成泽看了下周围路过的学生，有的成熟老道，有的稚气未脱，但都不是高中时期的那副傻样子了。 “算了，反正跟我也没关系。”见他不愿多说，夏天也不想多问，“我回去了。” “啧，跟你没关系，那跟谁有关系？”成泽拉住了她的胳膊，一脸凝重。 “这里是学校，别跟我拉拉扯扯。”夏天紧张地看向周围，好在天已经黑了，没多少人会注意到他们。 “不是说跟我在一起会引来羡慕吗？那你怕什么呢？”成泽问。 “还有嫉妒呢，嫉妒会让人产生怨恨，我可不想成为全校女生的敌人。”如果大家的脑袋都跟成筱兰一样，变成一个骷髅，那夏天可没法在这所学校待下去了。 “可是我喜欢你怎么办呢？”成泽说，“我们偷偷恋爱？” “成泽！”夏天严肃地问他，“你喜欢我到什么程度？” “想跟你结婚的程度。”成泽同样严肃地回答。 “我家里的情况你是知道的，我的眼睛看不到颜色你也是知道的，难道不怕后代也是个色盲吗？”夏天问。 “你喜欢上别人了吗？”成泽没回答，而是问了另一个问题。 “没有。”夏天怔了一下，如实说。 “那我就什么都不怕。”成泽目光如炬，“我不会在喜欢你的时候跟别人暧昧，绝对不会，所以有什么对我不满的就说出来，别让我猜，真的挺累的。” “为什么喜欢我呢，因为名字叫‘夏天’？还是因为可怜我？”夏天问成泽，又像是在问自己，“呵，有什么区别，反正最后都会离我而去。” “真丧气。”成泽后退几步，再次点燃了那根烟，一股烟草香气渐渐将两人包裹。 夏天轻微皱了下眉。 成泽走到离他们几步远的木椅上坐下，弓着腰，手肘搭在膝盖上快速地吸了几口烟。 每次吐烟的时候，夏天仿佛听到了从他心底深处发出的无奈的叹息声。 无话可说了。 那就早点回寝室，坐了一下午的车，很想好好睡一觉，再说还没给夏熙报平安呢。 夏天刚迈出一步，就听木椅那传来了成泽的声音：“20几岁的年纪活得这么丧……” 接着又是几声叹息，想必那根烟已经被他吸完了。 “为什么非要想着我会离开你呢？选择去爱你我已经下了很大的决心了，没想到你……”他的语气中难掩气愤的情绪。 “没想到我是这样一个人吧？失望了？以后你会更加失望的，对我了解得越多，你就会越失望，所以现在就放手好了，我也没求着你来爱我。”夏天的脚步不快不慢，她以为成泽会追上来。 “刚才的话说重了吗？”夏天放缓了步伐，不需回头看，周围的景色是暗灰色的，说明成泽起码在5米以外，又或许他根本没有追来，而是坐在那里继续吸烟呢。 “也好，也好，就这样吧。”夏天沮丧地回了宿舍，没想到两人一见面就弄得这么不愉快。 “我到寝室了，一切安好。” 夏熙没有回她，估计在忙着送餐。 大白在群里跟他们聊得很嗨，看不出来有丝毫的不悦。 都已经回学校了，应该跟她说声“晚安”吧？ 那一身衣服真好看，就像盗墓里的小哥，还有坐在木椅上抽烟的时候，简直就是一幅迷死人不偿命的油画，他若是生在古代，美男子的称号哪里还轮得到卫玠、潘安？ 夏天词穷，能想到与成泽美貌相关的仅有这几项。 摸着成泽送的手镯，有些后悔了。 “如果这么轻易就放弃，那说明我没猜错，他的感情来得快去得更快。” “要是以后他不再联系我了，那手镯应该还给他的。” “托大飞还给他，对。” 想到这里，夏天的心开始拧巴着疼，就像失去恋人一般…… 她不确定自己有没有哭，也不知在夜里惊醒了几次，只为了确认大白有没有发来消息。 这一夜，就跟在别墅那晚一样难熬。 金妍下午回到寝室，放下行李又匆匆忙忙跑出去了，说是要跟张飞见面。 夏天起来后，羊羊是这么告诉她的。 “从没见你一觉睡到下午。”羊羊说。 “假期在家懒散惯了，生物钟要调一阵呢。”夏天一脚踏进卫生间，后又迈了出来，像是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小倩还没说什么时候返校？” “没呢，发微信也不回我，不过离开课还有好几天呢，你等下去食堂吃饭吗？”羊羊问。 “嗯。” 夏天在食堂点了一份汉堡套餐，边吃边在网上看房源。 学校附近的房子租金贵的吓人，还不是独栋，大都是合租。 夏天又买了一杯咖啡，继续在平板上翻阅，忽然一个精装修的房源引起了她的注意，刚更新三分钟，一室一厅，家具齐全，拎包即住，租金比其他房子便宜将近一半。 夏天兴奋地打了电话过去，那头是一位女士接的，当即邀请她来看房。 因为对方是女的，夏天没有犹豫就去了。 小区离学校步行大概需要30分钟，对方穿着黑色的西装站在小区门口，一头秀发扎了一个整洁的马尾，没有刘海和碎发，就像银行里的职员。 她见到夏天朝这边走来，直觉告诉她，这个就是要租房子的学生。 “是你要租房子吧？”她笑呵呵地问。 “是，不过你是房主吗？”夏天觉得眼前这位女士好像中介的人。 她没猜错。 “我是xx中介的，房主将房子委托给我们了，上午刚做好登记，我才挂在网上，你就打电话来了，这不就是跟这房子有缘吗。”她热情地带夏天进了小区。 “朝南的房子阳光特别好，热水器、燃气一应俱全，如果是两个人住也可以，客厅是沙发床，拉出下面的垫子就能睡。”进屋后，她不停地介绍房子的优点，“上面有窗帘杆，挂上窗帘晚上睡觉谁也不影响谁……” 家具都很新，跟网上发的图片差不多，果然是拎包入住，夏天很满意。 “租金呢？”夏天问。 “押一付一年。”她说。 “一年！”夏天看过很多房源，基本都是押一付三。 “付一年便宜啊，你是a大的学生吧？这里离你们学校不远，小区门口就有公交车站，步行也就30分钟左右，上哪儿找装修这么好的房子去？而且这个价在别处也就能租多半年，等下……”她又接了一个电话，并将这个小区的详细地址告诉了对方。 挂断电话后，她说：“你看，又来一个看房子的。” 哪儿都好，就是要付一年的房费，夏天有些犹豫。 “房主有好几套房子呢，他急着去外地，所以全部便宜出租，你若是住了半年不想住了，也可以转租出去，我帮你，我们中介专门帮人租售房子。”她递给了夏天一张名片。 “我打个电话。”夏天拨通夏熙的电话，可是他没接。 “这房子可不愁租，你不租，转眼就被别人租了。”她似是吃定了夏天。 “好，我租。”夏天跟她去了中介公司，门店不算大，匾额上的名称跟名片上的名称一样，而且她的头没有变成狐狸什么的，想必这里面没有猫腻。 夏天没有那么多钱，用花呗付的款，之后就拿着合同和钥匙开心地回了学校。 晚些时候夏熙给她打来电话，问她打电话有什么事，夏天想给他一个惊喜，于是随便编了一个理由。 夏熙告诉她辞职报告已经上交了，再过7天就可以收拾行李过来了。 夏天期待着哥哥到来的那一天，这里气温逐渐回升，他不必再在风雪中送餐了。 几天后，夏天打算去打扫一下房间，打开门后却发现屋里有人。 “你们是谁？”她吃惊地问。 “你又是谁？”他们的惊讶程度不小于夏天。 “我前几天租了这套房子。”夏天说。 “又来一个。”一个女人走过来直接抢走了夏天未来得及收好的钥匙，“我是房东。” “那又怎么了？我是从中介手中租的房子，房费都付了一年。”夏天急了，那一年的房费可不少。 一个男人略带着同情的目光看着夏天说：“你看过房照吗？” “看过了，什么手续都看过了。”夏天说。 “那也是伪造的。”女人似乎都解释得烦了，“我们的租客两边骗，他不光骗了我们，还骗了好多租客和中介。” 夏天快速眨着眼睛，一时不敢相信眼前这糟糕的状况，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被瞬间抽走了，头皮阵阵发麻，双手冰凉且伴着轻微的抖动，大口喘了几口气后，突然流下了眼泪。 第52章 无果 看得出那男的对夏天抱有一丝怜悯，他将夏天“请”出房子，对她说：“哭没有用，赶紧去找中介，这是他们的失误，你有合同吧？拿着合同让他们赔你租金，自己做不来就找你父母跟你一起去，或者跟辅导员商量商量。” 夏天不知道是怎么走到中介的，只觉得每一步都如深陷泥潭般沉重。 推开门，里面正吵得热火朝天。 看着像是主管的男人同时在跟好几个人解释，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着什么，好像每个人都有理。 夏天什么都没说就出来了，因为那个主管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你们去找她吧。” 她站在中介门口不停地给那个女的打电话，始终无人接听。 不一会儿，那些人骂骂咧咧地出来了，扬言不会就这么算了。 “房租这么便宜，我当时就应该警惕的，可是那个女的……”夏天托着步子走向学校，“她也被骗了，应该是这样，可我的损失该怎么办？” “我真没用，真没用啊，这样的我，毕业后能做什么？” 她不停地自责，不停地否定自己，更因为羞愧，而无法将这事跟任何人说。 如果分期还这笔钱，那就至少要打一年的工，这肯定会影响学习。 某些已经沉寂的危险想法正在蠢蠢欲动，若不是因为跟夏熙重逢，她或许会在马路上寻找一个倒霉的司机。 不知不觉，走到了猫咖门口。 夏天仿佛看到了一线希望。 大壮见她来了似乎很高兴，亲手给她煮咖啡。 “假期过得好吗？听说你去海南旅游了，没怎么晒黑呢。” “涂了防晒霜。” “晚上留下来吃饭吧，我给你做好吃的。” 正犹豫着要不要留下，一个学生模样的女孩子走了进来，好几只猫咪“喵喵”叫着向她奔去。 “新来的服务员。”大壮见她一直盯着那个女孩子，于是说。 夏天心一沉，打工这条路被堵死了，也许还没把她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她还不想去另一个陌生的地方应聘。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想想都觉得恐怖。 当初为什么选择心理学呢，好像一点儿都没帮到自己，而且以后未必好找工作，夏天暗自后悔。 “大壮哥，这附近有没有典当行？”夏天问。 “当铺？”大壮像是听到了属于某个遥远年代，本不该出现在她口中的词语，“现在没有那种店铺了，不过有专门干奢侈品回收的。” 夏天略微歪了下头，似懂非懂。 “金银珠宝，名表名包，专门回收这类东西，你不会是在海南免税店买了什么东西后悔了，所以想出手吧？他们收购的价格可挺低的。”大壮说。 “我哪有钱买奢侈品啊，就是随口一问。”夏天喝完咖啡就找个借口走了。 她想过找李丽娟，盯着聊天窗口许久，最后还是放弃了。 过年连句“新年快乐”都没和母亲说，李丽娟同样也没问她在学校是怎么过年的，过得好不好，有没有人陪。 这样的母女关系，怎么好意思开口呢？ 已经开学了，小倩还没回来，夏天没有再问过，这笔即将到期的欠款令她吃不好睡不好，整个人几乎要垮掉。 “喝这么大杯的咖啡，你没睡好吗？”成泽的目光锁定在了夏天的黑眼圈上。 “课太难，压力有点大。”夏天无力地说，事实上她经常会在半夜起来，偷偷地哭上一阵。 “给自己那么大压力做什么？还怕毕不了业吗？”成泽揉了揉夏天的发顶。 他们之间若有了不愉快，成泽多半会冷静几天，然后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厚着脸皮来找夏天。 “别愁眉苦脸的了，走，我带你去吃海鲜。”成泽说。 “不了，晚上我有约。”夏天说。 “有约？跟谁？男的女的？”成泽三连问。 “我们又不是情侣，你管那么多呢。”夏天哼了一声。 “呵，听这口气就是男的。”成泽没有生气，在夏天的脑门上戳了一下，“去吧，反正他也不是我的对手。” 夏熙的行李不多，一个大背包，两个行李箱。 “对不起哥，我没找到合适的房子。”在旅店里，夏天强忍着眼泪对夏熙说。 有好几次，她都想跟哥哥说实话，可最后还是忍住了，已经花了夏熙那么多钱，再让他给自己填窟窿，实在说不过去，而且也羞于出口。 “没事，我明天自己找。”夏熙脱下了厚重的棉服，“真热，很久没回这边了，感觉花都要开了。” “是你穿得多，晚上还是有些阴冷的。”夏天说。 “你要跟我一起住吗？”夏熙问。 “我怎么跟妍妍说呢？”夏天犹豫了。 “先别跟她说。”夏熙疲累地说，“别说。” 夏熙不想回家，夏天理解，可是不让金妍知道，她始终不明白哥哥的想法。 “那你就暂时住寝室吧，周六周日咱们再见面。”夏熙揉了揉太阳穴，强打起精神，“走吧，吃饭去。” 两人在附近吃了一顿火锅，之后夏熙提议送夏天回学校。 夏天挽着哥哥的手臂，慢悠悠地走。 “这附近的房子都挺贵，其实远一点也没关系的，你租房子的时候可要小心，听说有的租客会冒充房东。”夏天小心地提醒。 “知道，我租之前一般都会在网站验证一下，现在骗子的手段高明着呢，造出来的房产证跟真的似的，有的租客还会擅自改格局，自己当二房东，赚到钱了连押金都不要，直接消失。”夏熙说。 夏天难过极了，哥哥比她有经验多了，自己逞什么强呢。 “怎么不说话了？”见她安静了半天，夏熙问。 “我在想，等我毕业后，我们就去北方的小城，买个房子安顿下来，你之前住的小区，房子好像挺便宜的，几十万就能买一套，你不是一直想在北方生活吗？”夏天说。 “好啊。”夏熙叹息着回答。 他送夏天到学校门口，并不打算进去。 “真气派啊。” “就是个读书的地方，看习惯了，也就那样。” “快进去吧，找到房子我就给你打电话。” “没找到房子也要给我打电话。” “平时发微信就行了，我还得找工作呢。” “继续送餐吗？” “嗯，不需要什么技术，快进去吧。” “哦，哥再见。” “嗯。” 几天后的一个中午，夏天收到陌生人发来的一条短信。 “小妹妹对不起，我刚干中介不久，经验不足，没查产权人和产权号，就把那个人给我的房源都租了出去，现在公司让我一个人承担损失，我哪有那么多钱啊？我不是要赖账，钱我会慢慢还，请你放心。” 慢慢还，什么时候还？一年还是十年？这跟赖账有什么区别？ 夏天再次拨通了她的电话，已经处在关机状态了。 “姐怎么了？”金妍有些担心地问夏天，“不好吃吗？” “嗯。”夏天放下筷子，满面愁容。 “有其他想吃的吗？”金妍问，“对了，小吃街新开了一家炸货，听说麻辣排骨串特别好吃，下课后咱们去呀，叫上大飞和成泽一起。” “哪里？”夏天心不在焉地问。 “就是活动房那边。”金妍说。 “哦，我去看看。”夏天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会儿有课呢，姐——”金妍冲着她的背影又高声问道，“你不会要逃课吧？要不要我帮你请假？” 夏天以前都没注意，活动房外面贴了这么多小广告，租房的，高价回收黄金、电子产品的。 自古以来，黄金都是最好转现的东西。 明天就是最后还款日了，夏熙送的首饰她一样都舍不得卖，手一直在成泽送的金镯子上摩挲。 夏天记下几个电话后，发现有个活动房是专门回收黄金的，屋内空间很小，一台展示柜就占了大部分空间，里面放着些吊坠、项链、几部苹果手机。 柜台里坐着一个身材略胖的中年男人，留着极短的寸头，脖子上带着一条很粗的金链子，也不知真假。 “有东西要卖？”他开门见山地说，像夏天这类学生，他已见怪不怪了。 夏天重重地喘了口气，狠心撸下了手镯。 “好东西啊。”他不禁称赞道，没急着称克数，而是拿在手里反复看，“刚买没多久？” “能卖多少钱？”夏天问。 他称了称重量，然后说：“这东西手工费挺贵，不过回收不算在内，就按克数收，每克要扣01的手续费。” 他用计算器大概算了下，说：“也就这些。” 他的头倏地变成了狐狸，夏天抢过手镯就要走。 “小姑娘别走，好商量，好商量。”他站起来叫住了夏天，又在计算器上一通按，之后给夏天看了金额。 “就这些，我真没多赚你钱。”他的头又恢复成了原样。 足够填窟窿了，收完款后，夏天问他：“这手镯要接着卖掉吗？” 他说：“款式老的饰品直接就熔了，你这个可是尖货，我一般会留着，有合适的买家就卖。” 夏天顿了顿，说：“多久能卖掉呢？” 他说：“这可不好说。” 夏天用恳求的口吻说：“我是遇到急事了，如果以后我有钱了，可以再买回来吗？” “行，只要那个时候还没卖掉。”他递给夏天一张名片，“手机号是我微信，不过我不能这个价格再卖你，那我折腾什么呢。” “明白。” 夏天马上把钱还了，再次打了那个女人的电话，还是关机。 她找个没人的地方，蹲下来哭了好久。 心疼手镯，觉得自己对不起成泽。 虽然这手镯已经完全属于她了，可她仍觉得自己像个无耻的小偷一样，偷走了成泽的东西，践踏了他的心意。 第53章 鸿门宴 “天儿姐，你怎么在这儿？” 夏天缓缓抬起头，眼神迷离，好一会儿才看清眼前的三人。 “你们来了。”她说，之后又垂下了沉重的脑袋。 “你喝酒了？”金妍坐下来，将桌子上的瓶子挨个翻了过来，“都喝光了！” 夏天点点头，说：“你不是说他家的麻辣串好吃吗？” 张飞摸了摸她的脑门，担心地问：“你没事吧？醉了吗？” 夏天猛地抬起头，后颈随之感到一阵酥麻，她抬手揉了揉，不自然地笑了：“没有醉。” 张飞和成泽也坐了下来，成泽不安地看着夏天，她的手机就放在桌子上，这时，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金妍接起：“喂——” 听到金妍的声音，夏熙挂断了电话。 夏天给夏熙标注的名字是：他。 金妍盯着手机不解地说：“怎么挂了？” “给我看看是谁的电话。”夏天想要拿手机，伸出胳膊在金妍面前晃来晃去。 “姐，你喝这么多酒做什么啊？”金妍按下了夏天的胳膊。 “不多，也就两瓶啤酒而已。”夏天说。 “你平时就是一瓶的量，是不是遇到麻烦事了？”金妍问。 夏天眼中溢满泪水，直勾勾地盯着桌子上仅吃了一口的串串，抿着嘴唇摇了摇头。 张飞轻轻敲了敲桌子，待金妍看向他时，他用极小的声音问：“是不是失恋了？” 金妍肯定地说：“不可……” 金妍开始思考，她一个假期都没回家，还说自己在外面打工，平安夜那晚去追一个送餐小哥，至今都没有告诉她那个人是谁，再加上刚才那通可疑的电话…… “不可能。”金妍明显没了底气，“先不说了，点串串吧，我饿了。” 夏天单手托住下巴四下观看，周围闹哄哄的就像大夜市一样，这家炸货前人最多，可能都是来看成泽的吧，她想。 不一会儿，服务员端过来了很多炸串，麻辣、奥尔良、孜然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刺激着味蕾。 “喝什么？啤——”张飞顿了下，“可乐？” 夏天嘴角挂着微醉的笑容，抱着双臂说：“撸串哪有喝可乐的，哦，我懂了，因为我的关系，你们不能喝酒……” 她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深吸了一口气说：“明白，我这就走，不妨碍你们了。” “哎呀，姐你坐下。”金妍将她按了下去，“你这阵子有点反常哦，不会……”她小心地瞄了一眼成泽，“不会是真跟什么前男友重聚了吧？” 金妍想借着这股酒劲，让夏天说出实话。 夏天扑哧一笑。 找到二哥了，还有我被骗了。 脑子里一个声音告诉她，就这样说出去吧，说出去就不苦闷了，心里藏着秘密多难受啊，不是时刻都在找机会跟人吐露吗？ 夏天抬手在耳边扇了扇，像是在赶蚊子，她还没有醉到胡言乱语的程度。 “对不起，成泽对不起。”夏天突然看向成泽，这滴眼泪终是流了下来。 这时候道歉，在他们看来，更像是承认了金妍的怀疑。 金妍和张飞慌张地看向成泽，张飞怕他犯病，在手机上按好120，准备随时拨出。 不料，成泽只是温和地笑了笑，他伸手擦去夏天的眼泪，说：“没关系，什么事都没关系，刚刚只喝了酒，没吃什么吧？” 夏天乖巧地点头。 张飞和金妍相视一望，一时不敢相信成泽会是这样的反应。 张飞说：“那就快吃吧，服务员，来一打啤酒，1瓶酸梅汤。” 这顿饭吃得特别安静，张飞、金妍、成泽各自想着心里的事情。 酸梅汤喝完，夏天清醒了几分，环顾四周，人来人往，喧嚣声近在耳边，回想起下午的事，如恍如隔世般遥远。 她拿起手机，有几通夏熙打来的电话和金妍发来的微信，还有夏熙的消息，说他已经找到工作了，房子看了几个，决定在其中选一套。 “哥哥也在努力地生活，我不能拖他的后腿啊。”夏天暗暗下决定，明天就硬着头皮去找份钟点活，手镯一定要赎回来。 “酒醒了呢，快进去吧，走了。”张飞和成泽将她们送到宿舍楼门口，看着她们进去才离开。 “她真遇到感情问题了？”回宿舍的路上，张飞问。 “谁知道呢？”成泽无所谓地说。 “不过你倒挺令我意外的。”张飞歪头看向成泽，似是想通过那双蓝眼睛窥探他的内心世界，可惜并没有得逞，“以我对你的了解，应该大笑才对啊。” “你希望我发病？”成泽任性地问。 “怎么会？”张飞笑了，“半学期的心理课没白念。” 成泽轻轻叹息：“暂时还能忍，谁让我喜欢她呢，我真的好喜欢她。” 张飞像是触电一般抖了抖上半身：“头皮发麻。” 成泽突然抬起如漫画一般的大长腿，给他来了一个侧踢，张飞敏捷躲过。 “留着力气去踢情敌吧。”张飞顽皮地说。 “真有那样一个人吗？”成泽收起攻击姿势，喃喃问道。 “如果有，你打算怎么办？”张飞问。 “天天就算跟别人结婚了，我也不想、不会放弃她。”成泽说。 “勾引她出轨？”张飞瞪着眼睛问，像是在责备他。 “嗯。”成泽理直气壮地回道。 “你这样可不好，还有，拜托你有火就发出来，有问题就去问，刻意去压制负面情绪的话，日后会大爆发的。”张飞提醒道。 成泽怎么会不知道？ 爱得深的那个人在感情中一向是卑微的，他压根就不敢去问夏天，窗户纸一旦捅破，很可能连朋友都没得做。 成泽如今是抱着各样的“可能”在忍受着。 可能根本就没有什么前男友，在别墅的时候她都否认了。 就算真的有，她跟前男友可能还会再一次分开，她可能还会念着自己的好，最终选择留在自己身边。 生平第一次翘课，这感觉糟透了，下午的课说什么也不能再次缺席，夏天不能连引以为傲的成绩都丢了。 刚出宿舍楼，就见成泽紧紧抱着双臂朝她小跑过来。 “咖啡还是豆浆？”他微微放开手臂，外衣拉链里露出了两个保温纸杯的塑料圆盖子，盖子里布满了水珠。 “豆浆。”夏天怯懦地说。 她现在挺怕见到成泽的，卖手镯这个秘密不知道能守多久。 “左边这杯。”成泽笑着说。 夏天将手伸向他衣服里，尽量不碰到成泽的身体，小心地抽出了豆浆杯。 “还烫吗？”成泽喝了一口咖啡，“哇，咖啡可挺烫的。” “你在这儿等多久了？”夏天问。 “没多久，饭呢？”成泽说。 夏天晃了晃豆浆，表示这个就可以当午饭了。 “这样可不行，昨天喝了酒，早上不吃饭，中午再不吃……”成泽担心地说。 “没事，这大杯豆浆喝进去，胃里装不下什么了。”夏天说。 “胃疼了吗？”成泽问。 “不疼，两瓶啤酒不多。”夏天摇了摇头。 “下次想喝酒，记得叫我，你一个人醉醺醺地坐在那里，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成泽说。 “我这样的谁会惦记啊？”夏天苦笑着反问。 “我惦记啊。”成泽半分玩笑半分认真地说。 “我……我还有课……走了……”夏天心虚地跑开了。 心里有事的时候，注意力很难集中，整节课夏天听得云里雾里，下课后一猛子扎进了图书馆，没有意外，不管怎么努力，书里的每个字还是看过就忘…… 心若不在这里，做什么都是徒劳。 无奈，夏天将书放了回去，垂头丧气地准备去赴约（跟夏熙约好了晚上8点一起吃晚饭）。 “天儿姐——” 当夏天意识到有人在叫她的时候，已经从他们身边走出了近2米远。 她像梦游一般转过身来。 “是你们啊。” “你刚刚从我们身边走过，没看到我们？”金妍难以置信地问。 “在想事情，没注意到。” “这么帅的两个帅哥站在这么可爱的我的身边，你竟然没注意到？”金妍鼓起了腮帮子。 “真的没注意。”若是往常，夏天一定会被金妍逗乐，“我有事，先走了。” “哎——站住——”金妍拉住了她，“干嘛去？神神秘秘的。” “有点事。”夏天说。 “很急吗？”金妍问。 “还好。”夏天说。 “那走吧，吃完饭再去不迟，成筱兰请客，嗨店。”金妍又补充了一句，“不吃白不吃。” “其实说不急也挺急的。”那丫头请客，说不准就是一场鸿门宴。 “刚才不是说不急吗？”金妍紧紧将夏天的胳膊搂在胸前，生怕她溜了，“姐，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要去见久别重逢的前男友？” “你这是什么奇怪的想法？”夏天否认。 “因为你最近的行为很奇怪啊。”金妍说，“他是谁，是不是你在平安夜里不要命了追出去的那个人？” “那天，我认错了人。”夏天扯谎道。 “认错了人？那你第二天干嘛去了？”金妍根本不信。 “那么久的事，不记得了。”夏天被问得有些烦躁。 “天呐，你果真有事瞒着我，你真的去打工了吗？不是整个假期都跟那个男人在一起吧？”金妍气鼓鼓地追问，完全不顾及成泽和已经变了脸的夏天。 “好好，一起去嗨店吧，你刚刚说不吃白不吃，听说他家上了不少新菜，你想好选什么了吗？”夏天问。 金妍眨了眨眼，刚才在图书馆门口等夏天的时候，一直在不停地跟张飞讨论着嗨店的新菜，两个人要怎么点才能全都品尝到。 “就按我刚才说的点。”她放开夏天，去了张飞身边，“没必要给她省钱。” “套餐里有冰淇淋，不过只有一种口味。” 两人边走边继续说着。 “那‘四叶草’再加一份……” 嗨店就像个山寨版的米其林餐厅，经常在这里吃饭，就等于“低调”地告诉大家，本人不差钱。 进门前，夏天心中浮起一种不好的预感，黑黑的，空空的，像是能摧毁一切的黑暗力量正涌了过来。 第54章 守不住的秘密 菜差不多上齐后，成筱兰左右看了看，说：“客人最近少了呢，不知道是不是跟菜品涨价有关。” “你想多了，一条街那边新开了一家串店，火到爆。”金妍用平和的语气说，毕竟是成筱兰请客。 “你们都去过了？”成筱兰问张飞和成泽，眼里满是责备。 “去过一次，人太多，等串要等好久。”张飞说。 “真是，自从认识了她们俩，我们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了。”成筱兰抱怨道。 “想叫你去来着，可你不是不喜欢那样的大排档吗？”成泽说。 “是啊，没品的地方，叫我我也不会去。”成筱兰晃了晃酒杯，喝了一小口葡萄酒后，整个人都精神起来，她用审视的目光观察了夏天一会儿，忽然问，“学姐，好吃吗？” 夏天点了一道鲜虾芝士焗饭，因为中午只喝了豆浆的原因，片刻工夫，这道主食就被她吞下去了一半。 “挺好。” 不明白成筱兰为什么突然问自己“好吃吗”？而且这语气绝不是善意的。 “果然啊，学姐也想过不愁钱的富足日子。”成筱兰鄙视地扯了扯嘴角，“也是，这是所有下层女人的梦想。” “下层女人？你到底想说什么？”金妍的火压不住了，生气地问她。 “没说你，你能选择跟大飞在一起，就说明你跟这个小捞女不一样。”成筱兰说。 张飞说：“兰兰，你怎么说话呢？” “你说我是捞女？”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本就够她头疼的了，此时成筱兰还要恶意嘲讽，夏天放下不锈钢叉子，怒视着坐在对面的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凭什么这么说？” 成泽的脸色很难看，略带着自责问她：“所以你今天请大家吃饭，就是为了当着我们的面，用这种粗劣的言语攻击天天吗？” “天天！哈哈——”成筱兰的笑让人感到恶心，“你还不知道自己到底看上了个什么东西吧？” “咳——”她为了清嗓子，使劲咳了一声，“学姐——” 夏天仰着头，一副绝不退缩的样子。 “成泽送你的手镯呢？” 仅一瞬间，夏天整个人就僵住了，她仿佛听到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坏了的声音。 瞒不住了！ 这么快就被发现了！ 被这个恨不得她死的女生发现了！ 可以编造个理由，丢了，或者放在宿舍，或者…… 成筱兰死死盯着夏天，像是特别期待她能编出一个像样的谎话，然后再亲自去拆穿它。 夏天慢慢垂下头，慌乱、无助代替了眼中原有的坚定，腿在发抖，她努力用同样发抖的双手紧紧按住双腿。 “我以后会跟成泽解释。” 金妍用胳膊肘撞了夏天一下，小声问：“她什么意思？” 张飞和成泽同样不明白。 成筱兰慢悠悠地打开拎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亮闪闪的金镯子，放到了桌子上，距离成泽最近的地方。 “眼熟吗？” 成泽拿起来仔细看了看后，困惑地问成筱兰：“堂姐，你又跟天天交换什么了？” 成筱兰瞥了一眼夏天，她仍低着头，不打算说。 “这个手镯，戴在我们社团里一个女生的手腕上，我本来以为只是简单的‘撞款’，抱着试试看的想法，请你们到这里来，没想到，一试吓一跳啊。” 金妍看了看成筱兰，又看了看张飞、成泽，依旧弄不明白：“这不是我姐的手镯吗？为什么会在别人手里？” 张飞似乎听明白了，于是选择跟夏天一样一言不发。 成筱兰得意地说：“那天在图书馆，我见你拿着一个崭新的平板，请问你哪来的钱？是不是用卖镯子的钱买的？” 成泽的目光一直都在金镯子上，翻来覆去把这个对他来说圈口有点小的镯子看了不知多少遍。 金妍替夏天摇头否认：“怎么会呢？我姐很宝贝那个手镯的，平板肯定是用她打工赚的钱买的呀。” “打工？送外卖吗？”成筱兰放出手机里的一张照片，正是年前，她与夏熙在金店挑选首饰的时候，“看看这两个人是谁。” 张飞和成泽微微起身，看了一眼照片又都坐了下去。 “苗苗发给我这张照片，问我这个人是不是夏天，她身边的男人又是谁。”成筱兰用犀利的目光盯着夏天，像是随时准备把她“活剥”了。 张飞问：“苗苗怎么会撞见他们？” “屁大点儿的地方想遇见还不容易？”成筱兰说，“你们不会相信她去那么远的地方打工吧？” “没拍到他的脸。”金妍放大了照片，“姐，你又去了那个小城，为了找他？你们到底是什么关系？趁这个机会说出来吧，别让大家误会。” “还好没拍到哥的脸。”夏天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面色依旧紧张又难看。 “姐，说句话行吗？你们不是……”金妍开始逼问夏天。 “你是不是傻，她现在的表情就等于承认了。”成筱兰用看二哈的眼神看向金妍，“她装作一副清纯的样子，却在背地里劈腿、捞男人的钱，先是石学长，后是阿泽……” 金妍将手机仍到桌子上，还在努力争辩：“胡说八道，再说这兴许就是款式一样，不一定就是我姐的手镯。” 成筱兰问：“知道那个女生家里是做什么的吗？” 金妍摇摇头。 “收黄金白银的，二手货也收，很多女生会把前男友送的包、手表什么的卖掉，我还奇怪呢，看她平时出手不算阔绰，怎么背的戴的都是名牌。”成筱兰厌恶地说，就像是一个贵族在鄙视暴发户。 就是这接连的巧合，让夏天像个小偷一样，赤裸裸地被丢到了众人面前。 话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成泽还没有表态。 他们怎么看她，她不在意，唯独成泽。 并不打算和盘托出，但是可以说出急需用钱的事实，哥哥的事，也可以如实告知，并求他保密。 如果他问的话。 可他没有问，也没有笑，用出人意料的冷静语气问成筱兰：“这个可以暂时归我保管吗？” “不可以，我只借来一晚上，明天要还给她。”成筱兰夺过成泽手中的手镯，迅速放进了包里。 成泽重重地呼出了一口气，对几人说：“快吃吧，菜都凉了。” 谁还有心思吃饭呢？ “学姐也赶快吃，一天都没吃什么东西。”成泽又说。 学姐！ 生疏的时候她是学姐，亲密的时候她是天天。 夏天感到胸口一阵闷痛，心跳频率逐渐加快，身体越发的冷，脸色也如纸一样苍白。 “东西已经送她了，就是她的了，她想怎么处理，都好。”成泽叹着气将红酒羊排往夏天跟前推了推，然后控制不住地笑了一声，他马上用不自然的咳嗽掩盖了过去，“咳咳，尝尝看，有没有大壮哥做的好吃。” “你有病吧？”成筱兰狠拍了一下桌子，怒吼着，“她可能拿着你钱在跟别的男人潇洒呢。” 零星散坐在各处的学生同时瞧向这边，不一会儿，服务员走了过来。 “请问，有什么需要吗？”服务员挨个看了看他们，并不像喝多了准备闹事的样子。 “我……”夏天十分努力地在控制内心涌动的情感，说出的话都是带着颤音的，“想打包2份……” 她指着自己面前这份主食。 “鲜虾芝士焗饭？”服务员提醒。 “对，外加桌子上这份，我一共付3份的钱，可以吗？” 服务员瞄了一眼其他人，没人同意也没人反对，于是说：“可以。” “我去吧台等行吗？” “行，跟我来吧。” 夏天知道，他们四个人的目光一定都在她身上，于是离开的步伐更快了。 “你怎么了？哭过了吗？”夏熙躺在床上，看着妹妹红肿的双眼，有气无力地问。 “你这是怎么了？病了吗？”夏天匆忙放下餐盒，摸了摸夏熙的额头。 “没什么，就是累了。”夏熙费力地坐了起来。 夏天盯着夏熙的脸看了半天，除了消瘦，再看不出别的来。 “别那么拼命抢单了，脸瘦得跟漫画男主似的。”夏天打开餐盒，“趁热吃吧。” 香味飘了出来，令夏熙感到一阵恶心，他捂住嘴，冲夏天摇了摇头。 夏天盖上餐盒盖子，紧张地问：“哥，你哪里不舒服？” 他看起来并不仅仅是累了而已。 “上午简单收拾了下出租屋，中午着急送餐，胡乱对付了一口麻辣烫，到现在胃都痛。”夏熙随便扯了一个谎。 “这样啊。”夏天放下心来，“喝杯奶茶？” “好。”夏熙点点头，“你为什么哭啊？谁欺负你了吗？” “没有哭，看书看累了，眼睛疼，房子租好了？”夏天问。 “嗯，离这儿不远，两室一厅，你可以随时搬来。”夏熙微微歪头，妹妹的眼中布满了红血丝和未褪去的泪水。 “我去收拾就好了，送餐不是很累吗？”夏天说。 “你要上学的，哪来那么多时间呢？”夏熙说。 “不是每天都有课的。”夏天说。 “哦，哥没上过大学，以为跟高中时一样，要天天学习呢。”夏熙不好意思地笑了，随后喝了一口热乎乎的奶茶。 这番话令夏天难受极了。 哥哥的梦想曾是警察呢！ 如今却蜗在狭小的旅店内，干着辛苦的工作维持生计，有家不能回…… 夏天的眼睛再度湿润起来。 会幸福的。 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分别数年后，都能在这偌大的世界中重逢。 所以，所有的不堪、痛苦都会过去。 她和哥哥以后一定会幸福的。 “什么时候搬过去？” “明天。” “行李不多，明早我过来……” 夏天看了下放在角落里的行李箱，还有桌子上的水杯、洗漱用品…… 忽然，几个药瓶再度引起了她的注意。 第55章 舍友的离去 插入钥匙，发动车子。 石厦双手握住方向盘，缓缓驶向学校。 他发现一条奇怪的定律，即便早起30分钟，也还是会在平常那个点儿离开家，并不会提前多少，甚至会被各样的琐事拖上几分钟。 心里还是有些着急的，不过他并没有超车，也没有抢黄灯，安全到达学校，下了车，才快步朝约定地走去。 昨晚夏天给他打电话，说有事请他帮忙，她的声音透露着不安与焦急，像是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 石厦猜测，许是跟她们寝的那位学生有关，他前几天与导员在一起时，无意间听到了那件令人悲伤的事情。 不过这事一般都由学生家长过来处理，别人又能做什么呢？ 夏天垂着头，她面前摆着一份嗨店里价格最便宜的早餐，显然还保持着服务员端过来时的样子。 “我迟到了吗？” 她似乎在想什么棘手的事情，以至于石厦叫她时，她像是受到了惊吓似的，猛地抬起了头。 “学长，你来了。” 石厦看了一眼托盘里的一小碗清粥、两根油条，皱起了眉。 “最近没睡好吗？”石厦边点餐边问。 “学长，你跟我说过，伯父认识一位眼科大夫是吗？”夏天直奔主题。 石厦心中微微一荡，食指停在“确定”键上，慢慢抬起了头。 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直地盯着他，正焦急地等待着他的回答，这一幕，让他由怜生爱。 “是，你想治眼睛吗？”石厦问。 夏天摇了摇头。 这令石厦一怔，越发猜不透夏天到底要他帮什么忙。 “他既然是位出色的眼科大夫，那么别的大夫他也是认识的吧？”夏天问。 “别的大夫？你是指……”石厦有些糊涂了，快速按下“确认”后说，“他的医术很高，如果给你治眼睛，除了他，我想我找不到另一位可以代替的。” “不是，我是说，别的领域的大夫，他应该也认识吧？”夏天说。 “认识，不只是他，我爸也有很多医生朋友……”石厦突然意识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正被夏天引到极其危险的方向。 他再次打量起夏天来。 眼下的黑晕就像是一朵乌云，下巴比放假前看起来还要尖，再仔细看，白眼仁中密布着数不清的细小血丝。 “你哪里不舒服？”石厦紧张地抓住了夏天的胳膊，卫衣袖子里是一条纤细的手臂，感觉像是抓着一根树枝，他立刻确认了自己的猜测，“走，我现在就带你去医院做检查。” “不是我，不是我。”夏天拿出用透明小袋子装着的几粒药来，“我想麻烦你，请他的大夫朋友看看，这到底是什么药？治什么的？” 石厦将信将疑地接过来，看了一会儿后问：“你真的没有不舒服吗？这不会是你吃的药吧？” 夏天说：“如果是我吃的药，我怎么会请你帮忙去查，这是什么药呢？” 石厦自嘲一笑，刚刚算是切身地体会了一番“关心则乱”。 “我会帮你问的，放心。” “谢谢你，那我先走了。” “上午有课吗？” 石厦拦住了她。 “没有。” 不过她打算去哥哥的住处好好打扫一番。 “吃完早饭再走，你瘦了好多，吓得我还以为你……” 总不能麻烦完人家走就，连顿饭都不请。 “瞧我，还是这么不会来事儿，学长想吃什么？”夏天扫码准备点餐。 “不用，陪我一起吃就行。”石厦说着前后看了看，正见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了，他将已经凉透的粥和油条推到一边，“来了。” 两份英式早餐。 “吃吧。”石厦率先开动。 夏天用叉子叉起半个小柿子，尽管这套餐很贵，她仍没有吃下去的欲望。 “食物的颜色也看不到吧？”石厦问。 “嗯，我看到的都是或深或浅的黑白色。”夏天说。 “想没想过接受心理治疗？”石厦问。 “毕业以后再说吧。”夏天说。 “好，想治疗，就随时联系我。”石厦说。 两人走出嗨店时，石厦犹豫了一下，还是问：“这药是哪儿来的，方便告诉我吗？” 见夏天一言不发，石厦又说：“好吧，我会尽快帮你问清楚的，你能来找我帮忙，我很开心。” 夏天说：“你肯帮我，我也很开心。” 石厦笑了笑，说：“快去忙吧，刚刚就一副坐不住的样子。” 原来他都看在眼里！ 夏天略带着愧疚说：“其实跟朋友约好了，帮他打扫出租屋。” 石厦挑了挑眉，随后深深叹了一口气，那位女生的事，她很快就能知道了。 “朋友也是生命中的过客，也有缘尽的时候，面对分离，不必太过伤心。”石厦说。 夏天正在想这话是什么意思，突然被一个刻薄的声音打断了思路。 “眼看和成泽没戏了，马上就勾搭上学长了？”成筱兰和几个女生出现在她身后，不知是刚从嗨店出来，还是准备要进去。 “‘勾搭’这词可不礼貌啊。”石厦说，眼中的不悦显而易见。 成筱兰略微收敛，仍不服气地撇了撇嘴。 “是我有事找天天帮忙。”石厦解释后，对夏天说，“那件事拜托你了，我先走了，回见。” “论闷骚，谁也比不过你，真厉害啊！”石厦走后，成筱兰说。 同行的几个女生也现出同样轻视、嫉妒的表情来。 夏天转身离去，身后刺耳的讨论声仍在继续。 “她卖了成泽送她的首饰？” “不和人家好，干嘛收人家那么贵的东西？” “校草的眼光真不咋地。” 不管是谁跟成泽扯上关系，都避免不了被议论、针对。 夏天早就有心理准备，不过以后这样的议论应该也会不有了，成泽嘴上不说，心里怕是对自己失望透了。 他很可能会像之前一样，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 来到出租房门口，夏天揉了揉胸口，压在那里的重量似乎又重了些。 思来想去，且无所谓了，沉几两或轻几钱，它又能改变多少呢？ 进屋后，夏天发现房间里出奇的干净，几乎是一尘不染。 朝北的小屋有单人床、带书架的书桌、衣柜，想必这里以前住着读书的学生，床上铺着一套卡通被褥，应该是夏熙给她买的。 主卧也是家具齐全，夏熙的行李箱和衣服都收在了衣柜里，床头柜上放着一个水杯。 夏天开始大搜查，每个衣服兜里，行李箱里的小口袋，柜子抽屉…… 结果一无所获。 冰箱上依旧放着几个玻璃罐子，里面的药丸没有变，只是比之前少了一些。 也不确定在旅店看到的那些药，到底是不是哥哥口中所说的维生素。 夏天打开冰箱，里面竟然有蔬菜水果和可乐。 她打开一瓶可乐，坐在沙发上一边喝一边祈祷。 如果是维生素就好了。 希望是维生素。 一定是维生素。 快中午的时候，夏熙没有回来，想必也不会回来了，夏天下午有课，便回了学校。 羊羊和金妍站在寝室门口，目光凝重地盯着屋内。 夏天疑惑地走过去，顺着她们的目光往里看。 辅导员在屋里，还有一个年长的女人和一个男孩子，看起来像是高中生，他们在收拾小倩的物品。 男孩子偶尔会问她一句：“这个还要吗？” 年长的女人将油腻的头发挽到耳后，摇了摇头。 “你回来了。”羊羊哑着嗓子说。 “这是怎……”夏天发现羊羊和金妍的眼中都充满了泪水，“……么了？” 羊羊忍不住了，捂着嘴巴小声抽泣，在屋内的女人闻声转身的时候，她匆忙跑进了隔壁寝室里。 “天儿姐，小倩死了！”金妍小声在她耳边说，“那是小倩的妈妈和弟弟。” 夏天对上金妍哭红的双眼，惊愕地问：“你说什么？” 金妍用手背轻轻擦去滚下的泪珠，点点头说：“真的死了，开学前，出了车祸，前几天人刚没。” 夏天忽地明白过来，这件事，石学长应该提前知道了，所以才会在早上分别时，对自己说出那样的话来。 可是这事实太过沉重，沉重得让她一时无法接受。 胸口闷得要喘不过气来，这感觉像是被一块千吨巨石砸中了心口，她近乎无法承受，身体慢慢向后，直到整个人靠在冰冷的墙上。 小倩的妈妈和弟弟各拖着一个大行李箱走出了寝室，小倩的东西不多，因为寒假前已经带回去了一部分。 不过夏天想，也许在她回来之前，他们已经丢掉了一些，因为没看到被褥，床上露出了木质床板，原来的床垫也不见了。 “小倩送给你们的新年礼物，我放在书桌上了，常听她说你们关系很好，真是谢谢你们，陪她度过了快乐的大学……时……光……”眼泪就这样从她眼中流了出来，她在儿子的搀扶下，佝偻着身子，步履沉重地消失在了拐角处。 还能听到断断续续的哭声，行李箱底部的小轱辘在台阶上的摩擦声，和辅导员起不了多大作用的安慰。 过了一会儿，便什么也听不见了，他们应该已经出了宿舍楼。 夏天迈开步子的时候，发现腿都麻了。 金妍拿起一个礼盒，小声问：“没写名字，哪个是我的呢？” 羊羊回来了，她关上门，慢慢走到金妍身边，将礼盒挨个看了看，难过地说：“都打开吧，咱们猜一猜。” 夏天还是不能接受，也哭不出来，她抬手摸了摸粗糙的木板，木刺刮着手掌，有着轻微的刺痛感。 这空荡荡的床铺，似是在告诉她，上铺的那个女生，再也不会回来了。 第56章 若即若离 “这么多菜……真的没关系吗？” “这是情人节黄金套餐吧？” “成泽好像点了3套。” “这几天演出，大家都辛苦了，好好享用吧。”成泽扫了一眼堆满美食的桌子，感觉少了点儿什么，又问他们，“要不要来瓶甜酒？” “葡萄酒吗？” “随你们喜欢。” “唉，我自己就能喝一瓶。”孙香香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此刻是一脸的不高兴，“李学姐单独跟我谈了一小会儿，说咱们错音的地方可不少呢。” “其实台下也没多少专业的学生，来看咱们演出的，大多数都是看个热闹。” “nonono，大部分都是来看成泽的。” “赞同，以前都没这么多邀请，自从他来了以后，不仅邀请函多了，而且还有这么多新人申请入社，咱们社成了全校最热的社团了。” “这是好事吗？”这话令孙香香更加不悦了，“一群对古筝没兴趣的人为了成泽，就来社里瞎闹。” “瞎闹不至于，入社后应该会认真学习的。” “没有基础的，一律拒绝。”孙香香沉着脸说。 “社长，这样不好吧？” 成泽知道孙香香说得是气话，也知道她为什么生气。 这几天随团演出，他心不在焉，错音几乎都是从他手中弹出来的。 不过就像社员刚刚说的，看演出的学生都是为了他的美颜而来，谁会在意弹错的那几个音呢？况且能听出来的人少之又少。 “预售票在短时间内一扫而空，台下观众热情高涨，咱们的每一场表演都是完美且成功的。”一个社员说。 “这感觉就像……”孙香香想了想说，“去看偶像的演唱会，结果发现他们假唱。” “错了几个音而已，社长你……” “你想说我太较真了？” “对不起。”成泽认错，深蓝色的眼眸中满是歉意，“下次演出，我会调整好心态，尽力不会出错，社长，真的对不起。” “我不是针对你，只是被前辈教训，我……”面对成泽的歉意，孙香香的火气降了下来，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我明白。”成泽微微一笑，“我刚刚点了一瓶甜葡萄酒，提前祝大家情人节快乐。” “都没情人，哎……” “我也没有啊。” “成泽有吧？听说你挺喜欢你们系的一个学姐。” “这个……”成泽未等回答，雅间的门打开了，夏天穿着服务员的衣服，手里拿着一瓶葡萄酒走了进来。 她认得古筝社的社长孙香香，下一秒余光就瞥见了坐在靠窗户位置的成泽。 决定在嗨店做小时工开始，就做好了遇见成泽和熟人的准备。 做服务员不丢人，只要自己觉得没什么，那别人也会觉得没什么，夏天常常在心里这么告诉自己。 “你们点的葡萄酒？”夏天问孙香香。 “成泽，是这瓶吗？”孙香香问成泽。 夏天小心翼翼地将葡萄酒递了过去，并避开了成泽的眼睛。 只听成泽一声叹息：“是。” 夏天微微点了下头，就准备出去。 孙香香突然认出了她。 “哎，你是那个……” 其他社员一同看向夏天。 “成泽的学姐吧，咱们之前一起吃过拉面。” 夏天尴尬地笑了笑，心里暗暗佩服孙香香的记忆力。 “你在这里做小时工？” “是，有事按铃。” 夏天想走，谁知孙香香又对她说：“一起吃点儿吧。” 夏天脸上始终挂着礼貌的假笑，婉拒道：“被领班发现了，会扣我工资的，你们慢用。” 出了雅间，笑容倏地消失。 成泽随古筝社演出，还是从金妍那里听到的，对于他没有跟自己打声招呼，她已经不太在意了。 毕竟他不是第一次玩消失。 面对成泽时没有失态，夏天对自己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幸好有这几天做服务员所累积出的经验。 曾以为在陌生的环境与人打交道，是一道无法跨越的沟壑，但当自己鼓起勇气跨过去的时候，才发现一切都是那么简单，那道沟壑不过是自己想象出来的罢了。 每个人都只在乎自己，并不会过多地去关注别人。 “社恐的根源，也可能是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这世上除了那么三两个人，谁会在意我呢？”夏天心道。 “夏天，过来装一下外卖。”领班在前台喊。 “来了。”夏天应道。 成泽用开瓶器拔起木塞，挨个给社员倒酒。 “这一瓶酒不便宜吧？” “不是很贵。”成泽笑着回答。 “那位学姐大三了吧？怎么还有时间打工啊？” “肯定是缺钱了呗。” “你刚才怎么不留一下她？”孙香香问成泽。 “她在工作啊。”成泽心里十分心疼，面上却装得毫不在意。 如果她是他的女朋友，那么他会给她生活费的，不会让她因为缺钱出来打工。 临走的时候，成泽没有见到夏天，也不知她是不是在刻意躲避他。 跟社员分开，他独自去了猫咖。 大壮回来的时候见他擅自打开了酒柜里的一瓶酒，已经喝下了三分之一，于是去厨房给他端来了一盘下午刚卤好的牛肉。 几只猫闻到香味跳上了吧台，被大壮赶了下去，它们生气地“喵喵”抗议。 “我这里是咖啡店，不是酒吧。” “那你为什么摆着洋酒？” 这小弟弟顶嘴的模样竟有几分可爱。 大壮歪嘴一笑，问他：“演出结束了？” “嗯。” 大壮观察了他一会儿，见他眉头紧锁，无精打采的，于是幸灾乐祸地说：“难得见你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成泽晃了晃酒杯，抿了一口，不悦地说：“就不能给我点儿安慰吗？” 大壮拿雪白的抹布擦干净了吧台上猫咪的爪印，问：“怎么没带夏天一起过来？” 成泽盯着酒杯沉默不语。 “前阵子她来这里，问我附近有没有当铺。” 成泽抬眼看着大壮，满目惊讶。 “她好像遇到什么事了，眼睛红红的，肯定哭过了，我以为她会跟你说……喂……你去哪儿……酒不喝了……” 成泽夺门而出，几只站在门口望风景的猫嗖地跳到了一边。 他一路狂奔来到嗨店门口，不顾一切为了某人奔跑的感觉，没有一点甜味，反倒像嘴里含着一颗柠檬糖，酸得想流眼泪。 他想要问问夏天，遇到什么样的难事需要卖掉手镯？为什么宁可去向大壮哥求助，也不来找他？ 问题解决了吗？ 应该还没有解决，不然怎么会打工呢？ 成泽心中的震颤渐渐停止，潮湿的衣服此时正透着丝丝寒意，风吹干了被汗水浸透的头发，倍感粘腻。 他从背包里拿出一顶棒球帽戴在了头上，然后走进了嗨店。 领班告诉他，夏天已经下班了。 成泽感到喉咙一阵干渴，于是问她能不能单独买份饮品。 嗨店并不是奶茶店，单独要饮品的话…… “算了，当我没说。” 他正要走，领班拦住他，顽皮地说：“如果加个微信，那我就破例卖你一份。” 走出嗨店，成泽就把领班拉入了“不联系”，接着切到与夏天的聊天窗口，暗自后悔着演出前没有跟她说一声，这好几天过去了，该找个什么借口去见她呢？ 思来想去，成泽最后决定先去找夏天，见面以后，坦诚告诉她自己之前很生气也很失望，导致演出时都心不在焉。 不过已经过去几天了，自己的气消了不少，现在可以彼此敞开心扉了。 不管为了什么卖掉手镯，他都可以理解，哪怕给别的男人花了，他也愿意原谅。 “天儿姐今晚不回来了。”在宿舍楼门口，金妍是这么告诉他的。 “不回来了？那她会去哪儿住？她在外面租房子了吗？”成泽忐忑不安地问。 真拿卖镯子的钱和别的男人潇洒去了？ “没听她说要搬出去。”金妍摇了摇头，随后又叹了口气，“小倩死了以后，她的话更少了，就像当初我大表哥死的时候一样，整个人安静得就像个自闭儿，弄得我啥也不敢问。” “小倩死了！就是睡在她上铺的那个女生？”成泽感到头顶一跳一跳地疼，目光中流露出惊讶衬得他更加阴郁。 “你不知道吗？”这回换金妍惊讶了，“你生她气了？所以不联系了？” “我这几天不是演出嘛。”成泽含糊地说。 “也是。”金妍抱住双臂跺了跺脚，她是穿着拖鞋跑出来见他的，“我好几次见她半夜起来偷偷哭呢，没事，不用担心，时间长了就哭不出来了，明天没课，到时候你再找她，我先进去了。” “好。”成泽失落地说。 “对了。”金妍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手镯的事我敢保证，她绝对不是捞你的钱养小白脸，我姐她……” “我知道，我信她。”成泽肯定地说。 “那就好！”金妍不知道他心里是不是真如嘴上说的那样相信夏天，毕竟男人都好面子，“那，回见！” “回见！”成泽假笑着说。 “哎呦，真帅。”金妍蹦蹦跳跳地上楼，心说，“这么帅的男人不紧紧抱住，瞎闹什么呢？” 回寝室后，成泽自顾自地弹起了琵琶。 琴声又悲又凄。 “感觉你不是演出去了，而是穿越到战国，刚打完一场仗回来。”张飞听得直撇嘴，“一场败仗，异常惨烈，血流成河……” “听说夏天的寝室里，有个女生死了。” “是啊，这几天陪妍妍吃饭的时候，她突然就会落泪，怪让人心疼的。”张飞合上历史书，捏了捏睛明穴。 成泽放下琵琶，仰面躺在床上，一手放在胸口，一手搭在额头上，脑中思绪万千。 金妍有人陪，夏天呢？ “兄弟，毕业后我要是没钱买房，你可否借我，让我先付个首付？” “嗯。”成泽心不在焉地应道。 过了好一会儿，“借钱”、“首付”才闯入成泽的思绪中。 “嗯？”成泽转头，一脸不解地看着张飞，那意思分明是问“你是不是疯了？” “世事无常，有时候，转身即永别，我可不想让自己后悔，我要抓住妍妍，毕业后就跟她结婚，你可要当我的伴郎啊。” 成泽侧过脸去。 “别觉得你亏了，等你和夏天结婚的时候，我也给你当伴郎，行不？” “嗯。” 成泽羡慕张飞对待感情时的勇敢与果断，不像他，虽有与夏天在一起的决心，但遇到问题时，多半还是会先选择逃避。 第57章 买回手镯 周六上午，李莹莹精心打扮了一番，满心欢喜地站在校门口。 周围人头攒动，她万分期待接下来与成泽见面的场景，想到会迎来无数女生羡慕与嫉妒的目光，头就不知不觉地扬了起来。 成泽准时来到校门口，四处瞧了瞧。 “这里，我在这里。”李莹莹朝他招了招手。 成泽面带微笑走到她身边，微微低头问：“你是李莹莹？” 随后目光便锁在了她手腕的金镯子上，眉头微微一皱，假笑仍挂在嘴边。 “是我呀，没想到你会给我打电话。”李莹莹娇羞地说，没有察觉成泽脸上那细微的表情变化。 来往的学生无一例外，都用异样的目光打量着他们。 “咱们边走边说吧，听说你爸爸是做黄金回收的？”成泽问。 “是，有什么问题吗？”没想到校草找她见面，是为了她爸爸，李莹莹失望地问。 “我能见见他吗？有些事情想请教。”成泽停下脚步，礼貌地问。 “当然可以，就在小吃街那边，你不会是有东西要卖吧？” 成泽笑笑没有回答。 两个学生从彩钢房里出来后，成泽和李莹莹走了进去。 “姑娘来了！”胖男人站起来笑脸迎接，“还给老爸带生意来了？” “不是，爸，这是我……同学，他有事想问你。”李莹莹拿起刚刚回收的金坠子，在胸前比量了一下，“挺适合我。” “喜欢你就拿走，这位同学，想卖东西？”他打量了成泽一番，又摇着头笑着问，“看你这身……你不是要卖东西吧？” 成泽开门见山地说：“前阵子，您有没有回收一个较新的黄金手镯？是千足金，私人订制，手镯里刻着师傅的名字，还有大写的英文字母。” 李莹莹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手腕，才明白成泽约她的目的。 柜台里的老狐狸重新坐下，用责备的目光看了一眼李莹莹，李莹莹回了一个无辜的眼神。 用不高的价格回收一件相当不错的首饰，他当初就没打算再卖回给夏天，而是直接送给了女儿。 如果某天，夏天攒够了钱回来赎，他就说被别人买走了就好，没想到，这才过了几天，就有人上门来寻。 “这不会是赃物吧？我可是按市场价回收的，就是警察来了，也不能拿我怎么样？对了，我加她微信了，她说以后攒够了钱就回来赎，我给你看她微信。”他掏出手机来。 “她真的这么说？”成泽急切地问。 “是啊，她还说遇到急事了什么的，我哪儿知道是不干净的货，我这就问问她，这不是坑人吗。” “叔叔，我不是说您收了赃物，我没这意思，我只是想把手镯买回来。” “买？”他将手机重新揣进兜里，想说手镯卖了，后又狠瞪了李莹莹一眼，心想这小子定是顺着李莹莹找到这里来的，这个傻姑娘，“我当时回收的价格可不低呢。” “您说个数。”成泽一副宁愿挨宰的样子。 他将回收价格乘以2，转过计算器给成泽看。 “好，收款码给我。”成泽立刻拿出手机。 加少了，加少了！ 这老狐狸后悔万分，刚才就见他穿的运动鞋是限量款，不怕他没钱给。 “年轻人真爽快，姑娘，快给人家。”他对李莹莹说。 李莹莹不情愿地摘下手镯给了成泽。 成泽接过来后，仔细看了看里面的字母，qzxt清晰的刻在手镯内侧，他心满意足地对父女二人说：“多谢，我有事先走了，不用送。” 见成泽走远了，李莹莹才不悦地说：“都送给我了，这还给卖了？” 李父无奈地说：“人还不是你给领来的？再说这镯子万一真是脏货呢，反正我也赚了。” 李莹莹看着计算器上的数字问：“赚了多少？” 李父伸出一根手指说：“加了一倍。” 李莹莹说：“这才几天就赚了一倍！行啊，老李，是不是打算买限量版球鞋？” 李父露出一副不满足的样子说：“我感觉再多加点儿，他也能买，他是不是富二代？” 李莹莹说：“准确来说，是富三代，听说他妈妈是尚泽高中的第二任校长，第一任校长是他姥爷。” 李父捂着胸口懊恼着说：“别说了，别说了，你赶紧滚回学校去。” 恰好一个电话打了进来，李莹莹边接电话边往外走：“见了啊，嗐，别提了，他哪儿是找我啊，是找我爸，还能干什么……” 挂掉李莹莹的电话，成筱兰立刻打给了成泽。 面对堂姐的“狂轰滥炸”，成泽无奈，只好先阻止了此号码。 如果可以，他想离成家人远远的，此生不再联系。 手镯被紧紧攥在手里，都捂出了温度。 成泽在夏天的宿舍楼外等了快一个小时，才见她慢悠悠地出来。 她肩上挎着一个帆布包，步子迈得很小，旁若无人似的吃着手里的一片吐司，好像在梦游。 不等成泽上前打招呼，夏天已经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成泽略显尴尬地笑了一下，夏天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夏天低下头，像躲瘟神一般绕过了成泽，成泽也许会因此直接转头走掉，也许会像以前一样，不顾一切地追上来。 夏天想，多半会是后者。 果不其然，不一会儿，身后就传来了噔噔噔的脚步声。 “等等！” 夏天回头，见他要伸手拉自己，便倾斜一下胳膊，躲了过去。 成泽举起双手，说：“好，我不碰你，你先别走，我有话跟你说。” 夏天低着头，目光落在了成泽干净的球鞋上，心想：“这么漂亮的球鞋，这么高的个子，他会不会打篮球呢？” “学姐！” 一声“学姐”止住了夏天的思绪。 还是“学姐”。 夏天仰起头，赌气般地说：“手镯是被我卖了，可我现在没钱给你，不过毕业前我一定会还给你的，你放心。” 成泽玩笑般地问：“如果毕业了还没还钱，你要以身相许吗？” 夏天拧起眉，这样挑逗的话令她十分不悦。 “我一定会还的。” “生气了？我开玩笑的。” 夏天别过脸去，不耐烦地说：“没有。” 这张脸明明写着“我在生气”。 成泽微微俯下身，讨好地说：“对不起啊，社团演出，我走得急，没来得及跟你说一声……” 夏天的眉头拧得更紧了，嘴唇也紧紧闭着。 她知道成泽不是来不及和她说，而是根本就没打算和她说，在他心里，早就将她当做一个捞女，现在弄这一出又是什么意思？ “天天，我能这么叫你吗？”成泽小心翼翼地问。 夏天的眉头稍微松展开来，在她看来，这一声“天天”多多少少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这次演出，香香公主对我很不满，因为我一直在想你，所以弹得不好。” “想我？你是在想，为什么我要骗你的钱吧？” “不是，我是在想，你为什么要卖手镯，那明明是我的心意。” “不好意思，浪费了你的心意。” “别那么尖锐，这事本来就是你做的不对，刻着我们名字的手镯被你轻易卖掉了，我一时接受不了，冷落你几天，我觉得我也没什么错。”成泽的眼中溢出了怒气，他直起身，目光从夏天的身上转移到了右侧翠绿的草坪上。 “我们的名字？”夏天小声嘀咕了一句，她并不知道手镯上还刻着他们的名字。 这时，夏天的手机响了起来…… “我正在去的路上，马上就到了。” 中午要打工的。 夏天顾不上成泽，匆忙往嗨店走去。 成泽快步跟了上来，见她几口就吞掉了那片吐司，心疼地问：“午饭就吃这个。” 夏天鼓着腮帮子点点头。 “去嗨店打工？” 夏天咽下吐司后又点点头。 成泽紧跟着夏天进了嗨店，等她换好工作服后，便问领班：“夏天负责哪里？” 领班笑呵呵地回答：“那边四个雅间。” 成泽说：“我包了。” 领班回头看了一眼夏天，脸上立刻浮现出“怎么可能”的表情来。 “你们不会是……” “我能包吗？” “可以是可以，但是点餐不能太……” “明白，我点最贵的套餐，4套。” “可……以……” 领班轻轻摇着头走向夏天，告诉她给4个雅间下4份套餐。 夏天探头看向成泽，成泽倚着雅间的门框，朝她招了招手。 “你听见了没有？”见她东张西望，领班语气生硬地说。 “听见了，我这就下单。”夏天忙说。 菜都上齐后，夏天低声问成泽：“你搞什么鬼？” 成泽顽皮地说：“我饿了呀。” 夏天拿他没办法，便说：“那您慢用。” 成泽在她转身离开时突然抓住了她的手腕。 “你留下来陪我吃。” 夏天一边挣脱一边说：“你别闹，领班会扣我工资的。” “这样啊。”成泽放开夏天的手腕，走出雅间，来到领班跟前，朝她展露出了一个迷人的微笑，“能让夏天陪我一起吃吗？” “这个……” “反正这其间她只会服务我一个人，漂亮的领班姐姐，你不会不同意吧？” 美男计奏效了。 夏天不情愿地坐了下来。 成泽锁上了雅间的门，回头对她说：“天天，快吃吧。” “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只吃一片吐司怎么会不饿呢？” 成泽坐到了她的身边，亲手给她切牛排。 “这份工作就做到今天为止吧。”他的语气更像是命令。 “你别管我。”夏天并不屈服。 成泽将叉子塞进夏天手中，并紧紧握住她的手说：“快吃吧，等下我去跟领班说，就做到今天为止。” “你能不能别管我？”不知是因为生气，还是因为手被成泽禁锢着无法动弹，夏天整个人轻微地颤抖了起来，眼眶也渐渐红了…… 成泽不忍看她落泪，所以放开了她。 夏天咬紧牙关控制住泪腺的开关，一下将手中的叉子摔在了桌子上，它与瓷盘子碰撞在一起，余音荡了好一会儿才消失。 第58章 藏不住的秘密 正午的阳光透过硕大的落地窗照了进来，桌子上的水晶杯和刀叉折射出了道道刺眼的光芒。 雅间内的温度逐渐上升，成泽脱下外套，随手将它搭在了旁边凳子的椅背上，接着从外套兜里拿出烟和打火机来，未来得及抽出一颗烟，就被夏天阻止了。 “这里禁止吸烟。” 成泽不满地吐了口气，皱着眉将它们扔在了桌子上，就像刚才夏天摔叉子一样用力。 两人相对无言，脸上都带着若有若无的怒气。 半晌，夏天无法忍受这沉闷的忧烦感，便站了起来。 “对不起，我错了。”成泽突然说。 夏天的心颤了一下，有一种坐过山车突然失重的感觉。 这或许是因为愧疚而引起的，整件事，成泽有什么错呢？ “你为什么要道歉？”夏天理亏地问道。 “我哪儿知道我有什么错？是大飞告诉我的，跟女朋友吵架，要想和好，那就得认错，别管错哪儿了，也别管自己是不是真的错了，道歉就完了。”成泽气鼓鼓地说，眼中所流露出来的，却是希望彼此和好的乞求。 “我们没有吵架，也不是情侣。”夏天已经来到门口并打开了门闩。 “我知道，你想打工攒钱把手镯赎回来，可是那老狐狸好容易得到一件上等货，是根本不会再卖给你的。”为了留住夏天，成泽摊牌了。 “你说什么？”夏天匆匆坐了回来，“你去了……” “我是不会弄丢属于我的东西的。”成泽单手托腮，一扫之前的阴郁，顽皮地盯着夏天。 “你是说你去了……”夏天不敢相信，他的意思是他去了活动房，并见到了那个买主。 面对夏天这幅惊讶表情，成泽得意地将手伸进外套兜里，拿出了金灿灿的手镯。 “你怎么……”夏天已不知该说什么好。 “我亲自买回来了，这是我送给你的，怎么能戴在别人的手上。”成泽将手镯放在夏天跟前。 夏天往后挪了下，后背紧贴椅背，盯着手镯看了一会儿，轻声说：“这东西不再属于我了，我也不会辞职，钱我会还你。” 成泽说：“这就是你的东西，你看看手镯里面。” 夏天忽然好奇起来，他之前说手镯上刻着他们的名字，到底是什么样的呢？ 轻轻拿起手镯，借着强烈的日光平视内侧，接口位置刻着工匠的名字，再稍稍转动一下就看到了qzxt。 夏天露出疑惑的表情来，她不知道qz是什么意思。 成泽见状，解释说：“我妈妈姓秋，改完名字，我就叫秋泽。” “哦。” 夏天之前从没发现里面刻着爱的宣言，这份爱易碎又沉重，她不忍伤害成泽脆弱的心灵，更不想背上这沉重的枷锁。 她轻轻地将手镯放在了成泽跟前，“你收好。” “收好是什么意思？”成泽将手镯重新推回到她跟前，“现在是物归原主，要我帮你戴上吗？” “成泽，你就当我是个捞女吧。” “你要真是捞女，此时不是更应该收下它吗？” 夏天涨红了脸：“我卖了它，你难道不生气吗？” “生气啊，这不是过了好几天才消气吗？” “我宁愿你一直气下去，别再来找我。” 成泽眼中的光倏地暗了下去，他认真地问她：“你真的这么想？” 夏天低着头握紧双拳，她感觉得到，成泽的目光已将她紧锁，可她没有与他对视的勇气，深吸了一口气后说：“真的。” “你有喜欢的人了？” “随你怎么想。” 夏天听到成泽的一声叹气和椅子挪动的声音，他应该是站了起来，并穿上了外套。 余光瞥见他用那修长的手指拾起了桌子上的烟和火机，他站到夏天身边，高大的身体挡住了阳光。 “手镯是你的，你若是不想要，扔了它吧。” 夏天听到雅间门拉开又关闭的声音，成泽就这样走了。 灼热的日光烘烤着这间屋子，像站在夏日里午后的操场上，无处可躲，令人又烦又燥。 夏天拿起橙汁，一口气灌了下去。 门突然被打开，她以为成泽回来了，进来的却是一个服务员。 “客人在前台结账，领导让你过去呢。” “知道了。” 夏天将手镯揣进兜里。 成泽心不在焉地站在吧台前听领班跟他对账，本来没这个必要的，八成是想多跟他说会儿话，夏天这样想。 她走过去的时候，领班对她说：“套餐都上齐了是吧？” “是。”夏天回答。 “每个雅间上的菜都是一样的，没少什么吧？” “没有。” 不仅成泽烦了，连夏天都有些烦了。 “那三桌的菜一下都没动，浪费了。”领班说。 “你们留着当工作餐吧，一共多少钱？”成泽打算结账，目光时不时地瞥向夏天。 “那就谢谢你了。”领班转头用命令的语气对夏天说，“夏天，你跟瑶瑶赶紧把雅间收拾出来。” “嗯嗯。”夏天巴不得立刻离开。 “取餐。”一个声音将夏天再度拉了回来。 夏熙穿着工作服急匆匆地走了进来。 “马上就好了。”领班扫了一眼空空的吧台，一脸不屑对他说。 “这么慢，我赶时间呢。”夏熙不悦地说。 “我们家出餐算快的了。”领班白了他一眼，见夏天站那不动，怒斥道，“夏天你干嘛呢，赶紧收拾雅间去。” 夏熙一怔，这才发现夏天穿着服务员的衣服站在那盯着他看。 “你在这里干什么？”夏熙快步走上前去气恼地问。 “你的眼……” “你不好好学习跑这儿打工？难道缺钱花了吗？”夏熙追问，“我问你话呢。” “外卖好了。”一个工作人员将打包好的外卖放在了吧台上，见夏熙穿着送外卖的工作服，便大声朝他喊了一嗓子。 “晚上到我家来。”夏熙拎起外卖急匆匆地跑了出去。 他以为夏天眼中的惊愕是因为被他发现了打工的事实，却不知道，由于成泽在这里，他那张看似已病入膏肓的脸庞以及暗黄色的眼睛，被妹妹看了个清清楚楚。 夏天想不通，哥哥的脸色怎么会这样差？还有那双浑浊的眼睛，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健康的人。 那些药片果然不是维生素，莫非哥哥得了不治之症…… 胸口突然一阵闷痛，铺天盖地的绝望朝夏天涌了过来，之前那种种不好的预感似乎全都应验，令她提前感受到了失去至亲的痛苦。 石学长！石学长！ 夏天像是抓住一根救命稻草般，她对领班说：“我有急事，要请假。” 领班毫不犹豫地拒绝了：“请假要提前说的。” 夏天径直走向更衣室：“我很急。” 领班失了面子，怒气冲冲对着夏天的背影说：“那你以后就别来了，无故旷工，工资也别想要。” 夏天哪里顾得上这些？ 出了嗨店，她立刻打给石厦，接通后，不等说明来意，石厦就先说：“我刚要打给你呢，检验结果出来了，我希望你晚上跟我一起去。” “现在不方便吗？” “约的是晚上，你在哪里，我现在去找你。” 见到石厦后，夏天焦急地问：“那是什么药？治疗癌症的吗？” 石厦表情严肃，摇了摇头。 “白血病？” 石厦依旧摇头。 “我说不清楚，晚上听大夫给你解释吧。” “很严重对吗？” “我不知道，不过当王叔知道吃这药的不是我家里人的时候，他似乎松了口气。” 夏天像是被抽走力气似的蹲了下来，眼泪顺着脸颊吧嗒吧嗒地掉在了地上。 石厦俯身搂住了她，安慰道：“天天，现在医学这么发达，就是癌症也不一定会死，我们先听听王叔怎么说，然后安排那个人做个全面的检查，再做下一步打算，别哭了，我帮你。” 夏天含泪点了点头，石学长说得有道理，癌症患者也有治愈的，他家人脉广，也许会给夏熙安排国内最顶尖的医生。 整个下午有石厦陪着，夏天仍心神不宁，每时每刻都在担心着晚上的会面，这种滋味异常难熬。 “吃这药的人是谁？方便告诉我吗？”4点钟，石厦开车载着夏天前往医院。 “我二哥。”夏天回答。 “你二哥？”她家的事，石厦通过网上和金妍那里了解了一些，“是不是离家出走的那位？” “是他，我们最近刚遇见。”夏天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不安地揉搓着双手，“他什么都没告诉我，还骗我说这些药是维生素。” 石厦左手握紧方向盘，趁着等红灯的时候伸出右手轻轻拍了一下夏天的手臂。 车子稳稳停在医院停车场，面对即将揭晓的答案，夏天又期待又抗拒。 这个时间来医院看病的人不多，一些急匆匆从他们身边走过的人，都是直接右转去了住院部。 大厅导诊台前站着一位个子不高、略有些秃顶的中年男子，他见到石厦后，率先朝他走了过来。 “小夏。” “您怎么在这儿等我？” “忙完了，我就干脆下来等你了。” “王叔，这是我学妹，夏天。” “天天，这是我爸的好朋友，王卫国。” “王叔叔好。” “好好，咱们走吧。” 他跟夏天差不多高，夏天刻意含着胸跟在他们身后。 进了电梯，石厦对夏天说：“王叔是药剂师，你拿来的药，是王叔帮忙化验的。” “谢谢王叔叔。”夏天略显羞涩。 “没事没事。”他带着他们去他的办公室拿起一个文件袋，还有当初夏天给石厦的药，统一装在一个透明袋里，都变成了半粒。 接着三个人乘电梯去了15层。 这层楼安静得很，几乎看不到人。 夏天看到柜台上立着一个小牌子，上面写着：肝胆科。 “李主任没下班吧？”他问坐在柜台里的护士。 “在办公室呢。”护士回答。 “小夏，走。”他一脸凝重地对石厦说。 夏天的心开始剧烈地跳动，像是接下来要与死神会面一般。 一切都是为了哥哥！ 这样的信念支撑着她紧随他们的步伐。 走过安静幽深的走廊，他推开一间办公室的门，里面闲谈的声音倏地飘了出来。 第59章 绝症 办公桌上坐着一个约40岁的男人，他手中拿着一份病历，低头与坐在办公桌里的男人说着夏天听不懂的医学词语，两人表情轻松。 他见有人来了，忙把半边屁股从办公桌上挪了下来，微微对王药剂师点了下头，就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 “小夏，这是李主任，同学你也过来。”他说着就把文件袋和药一并递了过去，“我之前跟你说的……” 李主任点点头，看了看药袋，就将它放在了一边，接着娴熟地打开了文件袋。 “你们坐。”李主任穿着雪白的大褂，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边框眼镜，他的眼睛很有神，专注看化验报告的时候，头也不抬地朝他们摆了下手，示意他们坐下。 办公桌前有2张椅子，王药剂师让夏天和石厦坐下，自己则在办公室里闲逛，时不时与另一个人聊几句。 不到1分钟，李主任放下化验单，将那几个只剩一半的药放到他们跟前，说：“这个胶囊的成分是多烯磷脂酰胆碱，甘草酸二铵，还有……” 王药剂师突然插嘴说：“你讲通俗点儿。” 夏天拿起装药丸的塑料袋，焦急地问他：“大夫，这是治什么病的药？” 李主任说：“治疗肝病的，肝炎、肝硬化等。” 还好不是癌症，夏天松了口气，像是自己重获新生一般。 “很严重吗？”想到夏熙那张毫无生气的脸，夏天追问。 “这个……”李主任想着该怎么回答。 “严不严重凭几粒药看不出来，你把病人带来，做个全面的检查，才好下定论。”王药剂师说。 “他……他的眼睛有些黄，脸色很不好，灰不拉几的，不，也是偏黄一些。”夏天极力描述夏熙的脸。 “天天，这样没法让大夫判断。”石厦对她说。 夏熙瞒着她自己生病的事，真的肯跟她来医院做检查吗？ “得了肝病会死人吗？”沉默了一会儿，夏天问。 “要看病人的病情严重到什么程度，肝癌晚期的话一般没有治疗的必要了，严重的肝硬化或者腹水、衰竭等，最好是肝移植，那样患者存活的几率还是挺大的。”李主任耐心地对夏天说，“下周一到周三，你可以预约一个时间。” 石厦与王叔叔、李主任道谢的时候，夏天一言不发，搂着文件袋安静地跟在他身后。 “回学校吗？”石厦开车驶离医院。 “不，去金水亭小区，就是……” “我知道那个小区，离学校不远，紧挨着职高是不是？” “对。” “你二哥住金水亭？” “嗯。” “跟你二哥商量好后，给我打个电话，我帮你约李主任。” 各种记忆片段争先恐后地在夏天脑中翻腾起来。 夏熙门口的酒瓶，被她发现药罐时的紧张表情，跟他提娶妻时，他进卫生间好久都没出来，还有那一声哽咽的回答…… 当时他一定在哭。 等下见到夏熙该怎么开口？ 夏天懊恼地扶住了额头。 石厦开车开得很稳，不知不觉中，车已经停在了小区门口。 天色已暗，小区周围的商铺及饭店牌匾上的霓虹灯交相辉映，格外耀眼。 石厦问她：“吃个饭再上去吧？” 夏天婉拒：“不了，我还没想好怎么跟他说呢？” 石厦说：“能早治疗就早治疗，病可经不起耽搁。” 夏天疲惫地点点头说：“我知道。” 石厦解开她的安全带，安慰道：“不管是人力，还是财力，我都会尽可能地帮你，所以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告诉你二哥也别担心。”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若是在石学长的帮助下，夏熙得以痊愈，那就是救命之恩，唯一能报恩的，就是她自己了。 夏天心里明白，别说以身相许，就是拿自己的阳寿给哥哥续，她也绝不会犹豫。 这可能就是命！ 什么时候该走哪条路，都是注定的。 脑中忽地闪现出了成泽的身影，那个高高瘦瘦，有着一双勾魂的蓝眼睛混血儿，笑起来那么治愈…… 夏天安静地坐在沙发上，抚摸了一下戴在手腕上的金镯，qzxt像led滚动屏一般，一遍遍地在她眼前划过。 夏熙比预期回来的早，不到7点，他拎着一个蛋糕盒子打开了门，这一出，就像是外卖小哥给她送餐来了。 夏天上前接过蛋糕，思来想去也没想起来，今天到底是不是夏熙的生日。 “对不起哥，我把你生日忘了。” “切，看样子你真是忘了，今天没人过生日。”夏熙脱去工作外套，将它挂在了门口的衣挂上。 “那你买蛋糕干嘛？” “没人过生日就不能吃蛋糕了？”夏熙没好气地去卫生间洗手，出来的时候见夏天乖巧地站在饭桌旁，像个等主人回家吃饭的保姆。 “你一直等我到现在？”夏熙拿起碗筷就往嘴里扒拉。 “嗯，我也不怎么饿。”夏天吃了一小口米饭。 “这个点儿了还不饿？那饭店的工作餐特别好吃是吧？你下午吃了几碗饭？”夏熙囫囵吞下一碗米饭后，咣地一声将碗筷摔在了桌子上。 夏天也放下了碗筷。 “哥——” “别叫我哥。” 夏熙气得站起身来，想说什么又忍住了，去客厅转了一圈又气呼呼地回来重新坐下。 “你说，你寝室里的小姑娘买啥了，给你馋那样？” “不是。” “手机？名包？” “没有。” “那你打工干嘛？想买啥？” “哥，我下午去了趟医院。”夏天缓缓抬起了头。 “医——”夏熙顿了一下，火气被心疼压了下去。 她是赚钱给自己治眼睛！ 夏熙捡走碗筷和两盘一口没动的炒菜，把蛋糕端了上来。 “医生怎么说？”夏熙切了一块蛋糕给夏天。 “让你去……”夏天的嘴唇抖动着，无法发出正常的声音，再想说下去时，眼泪已涌出。 “别哭，有哥哥在，需要手术是不是？要花多少钱，我有。”夏熙握住夏天的手，极力安抚她，“咱也不是瞎子，用不着换眼睛吧？” “啊？”夏天扯出一张面巾纸擦去眼泪，蓦地明白了夏熙在说什么，“你怎么知道的？” “我又不是傻子，跟你在一起生活快两个月了，没发现就怪了。”夏熙再次紧紧握住夏天的手，“天天，怎么治咱听大夫的，钱你不用担心。” 夏天反握住哥哥的手，他的手腕都快跟她自己的手腕一样细了。 “这世上，我最怕失去的就是你。”夏天抚摸着哥哥的手背，“我也不能失去你。” “说那么吓人呢？就是手术，也肯定是个小手术。”夏熙故作轻松地安慰她，心里却早已紧张起来，这丫头的表情就像被医生判了死刑似的，“大夫说会有生命危险吗？” “那要你去了才知道啊。”夏天用话点夏熙。 良久，夏熙将自己的双手从她手掌中挣脱出来，用怀疑夹着试探的目光打量着妹妹。 她不会知道的。 不可能知道的。 夏天眼中既有看穿一切的悲伤，又有一股绝不退缩的勇气。 “原来是这样。”夏熙轻轻叹气。 他知道了她的眼睛看不到色彩，她也知道了他得了严重的肝病。 “你的眼睛要怎样才能治好？需要眼睛吗？哥哥给你。”夏熙的表情越发阴郁。 “你不知道活人是不能捐献眼睛的吗？”夏天咬着牙狠狠地问道。 “知道，所以我给你啊。”夏熙的嘴角扯起一抹玩世不恭的笑意。 “你——”夏天突然起身将身前的蛋糕扒拉到了地上。 “你怎么还跟小时候一样，生起气来就喜欢摔东西。”夏熙仍微笑着，脸上铺满了看淡生死的漠然。 他的态度，他的话，像坠落的陨石一般重重地砸在了夏天的心口上。 夏天揉着心口窝，迈过地上摔烂的蛋糕回了自己的房间。 过了一会儿，从那间小卧室里传出了凄厉的哭声。 哭是会传染的。 一直以来坚守的某种东西，渐渐被妹妹的哭声击碎，夏熙的眼泪成串地流了下来。 如果可以，谁不想活着？ 他踉跄着推开妹妹的房门，俯下身来，搂住了跪在床前哭泣的妹妹。 “别哭了，我注意休息，按时吃药，没准还能挺个几年。” “我不要你死，我也不会让你死的，哥——” “傻瓜。” 待两人都哭累了，泪腺暂时也哭干了，夏天打开灯，拉上窗帘，开始盘问。 “你到底得了什么病？” “酒精肝硬化，大夫让我换肝。” “换肝？怎么换？” “把别人的肝移植给我。” “那你为什么不换？” 夏熙苦笑一声：“哪来的肝给我换？钱又从哪儿来？” 夏天笃定地说：“我的给你，肝是再生器官，切了还会长的。” 夏熙绝望地摇了摇头。 夏天抓着他的手臂使劲晃了晃：“怎么？” 夏熙平静地说：“你我不一定匹配，就算匹配，恐怕也来不及了，就算来得及，我也凑不出那么多钱。” 夏天眼含泪花劝说道：“我的不匹配，还有爸爸妈妈，还有表哥表妹，钱咱们可以想办法……” 夏熙机械式地摇着头。 夏天急了：“为什么不试一试？” 夏熙露出哥哥温柔的一面，伸手摸了摸夏天的头顶，说：“天天，太迟了。” 夏天将他的手攥在自己怀里说：“不去医院检查看看，怎么知道我不匹配，又怎么知道太迟了？” “就算咱们匹配，让你做那样的手术，无疑会损伤你的身体，如果你不匹配……”夏熙抽回自己的手，搭在膝盖上，微微仰起头，黯然地看向雪白的天花板，“咱家人，有谁会为了我切掉自己的肝呢？就算有了肝，最后还是会死在费用上，那不是咱们这种普通家庭能承受得起的，没必要为了我毁了大家的人生。 “天天，哥只想好好度过余下的时光，我不想死在医院里，不想浑身插满管子、大小便失禁……那样没有尊严地死去……” 第60章 艰难的抉择 夏天两手托起夏熙的脸庞，让他与自己对视，希望他能看到她医治他的决心：“我的肝一定匹配，就算不匹配，我也能为你找来合适的肝脏，钱你不用担心，咱家还有存款，还有一栋老房子……” “你是说郊区那栋破楼？” “怎么也值点钱吧？” “手术即使成功了，后期还有……” “你废话真多，我告诉你，我男朋友可有钱了，是富二代……” “男朋友！” “他追了我好几年呢，我们最近在一起了。” 夏熙眼中的光倏地亮了一下，紧接着又暗了下去，像在狂风中挣扎的蜡烛，终究逃脱不了被风吹灭的命运。 “人家有钱是人家的钱。” “哥，他爸爸认识很多人，包括很多名医，他之前就说要找外国的医生给我治眼睛呢。” “真的？对你那么好？” “真的，这次也是他帮忙，我才知道罐子里那些药是治肝病的。” “你偷了我的药？”夏熙伸出手指在夏天脑门上戳了一下。 “他说只要你肯去医院，什么都不用担心，他会给你找最好的医生。”夏天捂着脑门说。 夏熙垂着头，内心在做激烈的挣扎。 “哥，你还年轻，别这么轻易放弃，就算是为了我，我真的不能没有你。”夏天哽咽着劝说。 良久，夏熙低声地问她：“你喜欢他吗？” 如果妹妹为了救他而把自己卖给对方，那他就是死也不会去医院。 “喜欢啊，他是个顾家的人。”夏天说。 “顾家……”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选男朋友不是应该更看重身高、长相吗？怎么会看上“顾家”这一点？ “你……会去医院？”夏天问。 “你真的喜欢他吗？”夏熙再一次问。 “我喜欢，真的喜欢。” 能救哥哥的人，别说做他妻子，就是给他当牛做马也愿意。 “如果医生说我没救了……” 夏天激动地冲上去搂住了夏熙的脖子。 “没有如果，哥谢谢你，谢谢你。” 周一早七点，石厦准时将车停在了金水亭小区门口。 等了大约十分钟，有一男一女先后从门口那扇铁门走出来，石厦下车，整了整西装和头发，笔直地站在车前。 夏天加快脚步，走到他跟前抱歉地说：“学长等很久了吗？” 石厦微笑着说：“刚来一会儿。” 夏熙瞄了一眼车头的车标，挑了挑眉。 夏天说：“他是我哥，夏熙。” 石厦比夏熙略高一些，他微微俯身伸出手来：“哥你好，我叫石厦，是天天的学长。” 夏熙一怔：“学长？” 不应该是男朋友吗？ 夏天催促道：“哥，快上车吧。” 坐在后座，夏熙多次通过车内透视镜观察石厦，发现他有着不同于这个年龄段的成熟，同时也是个稳重善良的人。 开车看人品，这一路，石厦不只一次给外卖骑手让路，遇到插缝的司机也没有疯狂鸣笛，而是缓踩刹车，还有刚上车时他亲自为夏熙打开车门，并细心地帮夏天系安全带…… 看得出来，他很重视夏天。 这不就是他心中理想的妹夫吗？ 停车场车不多，显得很空，石厦停好车，绕到后座，打开车门，伸手要扶夏熙下车。 夏熙微笑着说：“不用扶我，我没那么娇弱。” 石厦礼貌地说：“检查完咱们去合德馅饼吃些好消化的，哥你现在忍一忍。” 夏熙说：“没事，饿一顿死不了人。” 夏天不悦地说：“你能不能别总说死。” 夏熙逗她：“行，我能活一千岁，比王八还长寿。” 夏天笑不出来，每一项检查她都无比紧张，并时刻观察着工作人员的表情。 可他们常年做着同样的工作，就算对面是个快要咽气的人，也不会露出吃惊的表情来。 由于李主任打过招呼，夏熙的检查一路开绿灯，两个多小时就做完了所有检查，回到李主任办公室时，他却不在。 一个穿白大褂的年轻人对他们说：“主任出急诊，不知道什么时候结束呢。” 夏熙对他们说：“检查结果下午才能出来，咱们先去吃饭吧？” 夏熙同意。 夏天想了想说：“既然来了，我想先做个肝功。” 年轻大夫说：“检查要空腹的。” 夏天说：“我没吃饭也没喝水。” 夏熙阻拦道：“你没必要这么早做……” 夏天说：“哥，大夫之前不是让你换肝吗？反正我早晚都得做检查，正好今天有时间。” 想到夏天可能会做手术，石厦莫名地心疼起来，他说：“还没到那一步呢，如果非要换肝不可，可以请李主任在数据库里……” 夏天说：“学长，我查了这方面的资料，亲属是最容易匹配上的，而且出现排斥的可能性也会降低。” 那是她的亲哥哥，石厦只好默许。 年轻大夫却说：“你想做配型？这个还是等主任给你开单子吧。” 夏熙张开五指按住夏天头顶，笑嘻嘻地说：“这么着急开膛破肚？走吧，吃饭去。” 夏天气鼓鼓地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夏熙搂着她走出了主任办公室。 “不然呢，哭丧着脸我的病就能痊愈了？” 夏天无言以对，感觉胸口始终压着一块大石头，愁闷无比。 三人来到石厦之前说的那家馅饼店，点了一些好消化主食和小菜。 夏天没吃几口就出去透气了。 趁着她不在，夏熙开始对这个准妹夫盘问起来。 “你今年就毕业了吧？” “是。” “家里是做什么的？” “房地产、酒店、加油站……各个领域都有一些生意。” “嚯——”夏熙蹩眉，这不是一般家庭，他手里能拿出的那点儿嫁妆，人家肯定看不上。 石厦给夏熙续茶，慢悠悠地介绍家里的情况：“我上面有一个哥哥，已经结婚了，家里的大部分生意都由他掌管，前年他给我一个主题餐厅，让我试着管理，现在还好，每个月都有盈余，我还有一个妹妹，在读初三……” 听到这儿，夏熙莞尔一笑。 “正处于青春期呢。” “是啊，跟我也不亲，不像你和天天。” “我们俩是一起抱着取暖长大的。”夏熙双手握着茶杯，回忆起过去，禁不住鼻子一酸，纤长的睫毛上瞬间沾满了点点泪珠，“我要是走了，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她。” “哥，检查结果还没出来呢。” “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估计没多大希望了。” “国内治不了，我带你去国外治。” “可别，我不希望把天天的人生押进去。” 石厦单手托腮，看向夏熙的眼神意味深长。 “你觉得我是那样一个卑鄙的人？” “我怕天天会为了我而那么做。”夏熙的目光直击石厦内心的最深处，“而且，在面对自己喜欢的东西时，有人会变成天使，也有人会变成恶魔。” 沉思良久，石厦说：“我会不遗余力地帮你，如果天天因此而选择我，我当然会欣然接受。” 夏熙轻扶额头：“果然如此，你并不是她的男朋友，你做这一切都是有目的的。” 石厦说：“我好像没做错什么事，首先我不是穷光蛋，也没有玩弄你妹妹的感情，更重要的是，我在努力挽救对她来说最珍贵的人，我不想看她总是为你流眼泪。” 夏熙沉默了。 在嘈杂的环境中，石厦还是听到了从对面传来的那一声叹息：“总是为我哭啊。” 下午三人拿着一沓化验单来找李主任，可他还没下手术台。 夏天坐立不安，隔几秒就瞥一眼电梯。 夏熙等得无聊，低头玩起了手机。 “我去买咖啡，学长要喝吗？”夏天问。 “给我带一杯吧。”石厦说。 对夏天来说，医院一直是个恐怖的地方，即便周围人头攒动，她依然能感受到一股阴森森的寒意。 天空中积着厚厚的云，迎面吹来的空气又冷又潮湿，夏天拉上了卫衣拉链。 道对面有一家饮品店，绿灯时，夏天快步穿过人行道走了进去，并付了两杯原味咖啡的款。 一台手术要做那么久吗？ 会是全麻吗？ 想到与哥哥一起躺在手术台上，被人打开胸腔，心里的恐惧感又增加了几分。 夏天拎着给石厦买的咖啡回到了医院，嘴里还残留着苦味。 人生怎么就那么苦！ 随着人流来到电梯口，等了半天电梯才从15楼下来，周围抱怨声不断。 电梯下到一楼，里面的人都出来了，夏天正准备进去，却忽然被人拉出了人群。 “低头想什么呢？”夏熙问她。 “哥，你们怎么下来了？”夏天惊讶地问，难道自己错过了最重要的谈话。 “该听的都听了，不走干嘛？”夏熙无所谓地说。 “咱们回车上说。”石厦说。 “你的咖啡。”夏天将咖啡递了过去。 车座上没有软垫，冰冷的皮垫夺走了夏天身体里仅存的温度。 她同夏熙一起坐在后座，凉凉的小手握着哥哥的手，急切地问：“大夫怎么说？” 夏熙用两手覆盖住妹妹的手，边帮她捂手边轻松地说：“老样子，让我换肝。” “还是得换肝啊……”夏天的声线中带着担忧。 “李主任说，现在的医疗技术很发达，肝移植手术是很安全的，一般不会出现术中死亡的情况，哥的病……”石厦缓了口气，继续说，“有些耽搁了，如今是越早手术越好，主任已经给哥排上了，有合适的肝会第一时间通知咱们，不过最好先从亲属中配型，这样最快。” “好，我明天就来做匹配。”夏天点着头坚定地说，眼泪不经意间就流了出来。 夏熙轻轻为她拂去眼泪，将她搂在了怀里：“石厦帮你约好了明天早上来医院，他说你一定会这么做的。” 夏天哽咽着说：“当然了。” 搂着她的手臂紧了紧。 留下来的人肯定比即将死去的人更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