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家都带着金手指穿越了》 第一话:做核酸没 徐茵茵睁开眼来,就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差点魂魄离体,只见一把阳铲直朝她脑门砸来,这要是砸中了,那脑瓜子不得开瓢呀! 她想也没想,赶紧往旁边一滚,那阳铲砰的一下砸在了干巴巴的泥土上,震起一圈灰尘。 好家伙,这是做梦呢?老天爷是看她成天吃了睡睡了吃太安逸了,梦里给她来点惊险刺激呢! 就是这梦有点奇怪,估计是昨晚看穿越小说看得太晚了,睡觉前满脑子都是女主被她奶追着打的画面,这梦里头竟然就梦到个穿着一身粗布麻衣的古代女人,举起阳铲,乐此不疲的又朝她这边砸来,这是不给她开个瓢不算完啊? 女人满脸狰狞,嘴巴都干裂皮了,还骂骂咧咧:“我打死你这个好吃懒做的缺德玩意儿!一天到晚就晓得吃吃吃!一大家子就指望那一点粟米能撑半个月的,竟一顿就给我偷着造完了!丧良心的死丫头哟!你还敢跑!给我站住!站住!” 徐茵茵顾不得想太多,爬起来就跑,一边跑一边在脑子里催促自己:快醒,快醒,别做梦了。 可脑子昏沉沉的,这梦怎么也醒不过来,没看清脚下,被绊了个踉跄,扑在了地上,脸擦在地面生疼,这泥巴地怎么跟水泥地似的,硬邦邦的。 扭头眼看着那女人已经追上,阳铲又要落下,她顾不得是不是梦里了,张嘴就来:“哎呀妈呀!别打!别打!我错了!我晓得错了!” 梦里不只有挥着阳铲上了年纪的女人,还有一个年轻很多的女人,这会儿过来一把抱住了挥阳铲的女人,“娘!别打了!四丫她晓得错了,再打要出人命了呀!先瞧瞧老三和三弟妹吧,那头上都是血呢,不晓得有没有事哟!” 眼见着女人丢了阳铲,应该不会再砸她了,脑瓜子保住了,徐茵茵大大的松了一口气,可垂眼却愣住了。 咦? 老妈怎么也到她梦里来了?还穿着一身古装,瞧着好像年轻了不少? 老妈旁边还躺着个男人,同样也是穿古装的,诶?老爸呀!年轻的老爸? 虽然脸上糊着血,但她绝对不会认错呀,这就是老爸老妈年轻时候的模样嘛!她家客厅的墙上挂着的大照片,上头那就是老爸老妈当年的结婚照,她天天抬头就见的。 老妈头发长就不说了,可梦里的老爸怎么也留了一头长发? 徐茵茵心里扑通扑通的,脑子更昏了,却也不影响她后知后觉的,觉出了一丝不对来。 她伸出手来看,一双手黑黢黢的不知道多久没洗了,皮还皱巴巴的,干得都要起皮了,这怎么会是她的手呢?就是做梦,她也是美美哒好吧? 作为一个时刻爱美的小姐姐,梦里怎么会允许自己有一丝瑕疵?那该是比现实还要美一百倍,人见人爱才对! 不然怎么叫做梦呢! 所以, 她不是在做梦? 有了这个认知的徐茵茵惊恐万分。 但顾不得多想,她就被先前拿阳铲的女人给一把薅开了。 地上躺着的两个人人事不省,女人伸手一一在两人的鼻息下探了探,随即松了一口气,朝屋里喊道:“老大家的!来帮把手把老三两口子抬他们屋里躺着去!” 一旁的年轻女人凑上来帮手,一边问:“娘,可要请大夫?” 女人骂骂咧咧,“人都要渴死饿死了,谁请得起大夫?去烧半碗水,兑半勺红糖,给他们一人灌两口,明儿再说!一屋子好吃懒做的败家玩意儿!打死了都是活该!” 见‘老爸老妈’被抬进了左手边的一间屋子,徐茵茵麻溜的爬了起来,飞快的跟了进去。 人送进来搁床上躺着,其他人就都出去了,先前帮了她一把的那个女人走在最后头,叫她拿块碎布给两人脸上的血擦擦。 徐茵茵也不明白为什么水都不给用呢,就干擦啊? 这不给请大夫就算了,连水都不给用,这是遭了什么孽哟。 但她也没有说什么,主要她啥也不熟,不开口最妥当。 在屋里找了个碎布,给两人脸上大概擦了擦,就搬个小板凳到床边坐下,一眨不眨的望着床上的两人。 这眉目,这相貌,确实是年轻版的老爸老妈没错了。 拥有九年书龄的徐茵茵看过的小说可是数不胜数,最近她正迷穿越古代种田家长里短的小说呢。 脑子还昏着,掐了大腿会痛,她已经确定这不是在做梦了。 所以十有八九,她是穿越了,在睡梦中给穿了。 就是不知道,穿的只有她,还是…… 但看着跟老爸老妈一模一样的两个人,她心里又抱了几分期待跟紧张。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床上的两人却一直没醒。 倒是先才那女人端着半碗红糖水进来了。 说是红糖水,但颜色也只是淡淡的一点,不用喝就知道不会怎么甜的,也就是有点那味儿, “四丫,你爹你娘还没醒呢?”女人问她道。 她叫四丫? 嗯,这名字够种田文的。 徐茵茵继续保持沉默,只做动作,摇了摇头。 女人叹了一口气,有些犹豫,又忍不住的道:“三弟三弟妹也真是,如今是啥光景啊?咱们村可都有人开始饿死了,这么大人了,一点事不懂,就剩那么一点粟米了,娘先前吩咐我的,一顿只能煮半勺子,多加点草根儿,咱们这么多人呢,好歹再撑个半个月。 你们倒好,竟然偷偷全给煮了,那么一锅呢,全下了你们仨的肚子,好歹六郎还是他们亲儿子你亲弟弟吧?一大早就上山扒树皮去了,现下还没回来呢,你们倒是只顾着自个吃,都不说给他藏点。” 女人絮絮叨叨的,像是埋怨,又像是恨铁不成钢。 可徐茵茵脑子里啥记忆都没有,只听得云里雾里的。 没吃的了?都吃树皮草根了? 妈诶,这是穿到什么饥荒年代来了,实惨啊! 她不敢接话,只老实听着。 周氏挑了挑眉,似乎讶异她咋这么老实安静了? 倒也没有继续说,主要是嘴巴太干了,再多说一会儿,难受。 只将碗给徐茵茵端着,叫她给喂,便就连忙出去了。 徐茵茵端着碗,也没法喂,倒是嘴巴里头干得很,想喝这水得很。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床上的两个人先后发出嘶的一声,然后缓缓睁开了眼睛来。 三双眼睛你瞪我我瞪你,徐茵茵看到两人眼中的惊讶和茫然,深呼一口气,张嘴道:“做核酸没?” 第二话:我们都来了 “做核酸没?” 徐振国和张秀兰眼露惊喜,异口同声:“茵茵?” 一声茵茵,徐茵茵顿时松了一大口气,革命同志成功会晤,一个不……哎呀,还有老弟呢! 想到刚才那女人嘴里的六郎,大概率的会是老弟? 不过也只有待会儿才知道了。 现下,一家三口全是懵圈的状态。 好歹徐茵茵最先醒,还多经历了一段儿,徐振国和张秀兰夫妻两个是完全一脸懵。 “茵茵,这是怎么回事啊?咱不都睡觉吗?”张秀兰道。 “就是啊!茵茵,你怎么变小了?还黑黄黄的,这损样,跟小宝似的。”徐振国一脸懵逼加嫌弃。 徐茵茵:…… “我说徐振国同志,都这十万火急的时候了,你怎么还不忘损你闺女啊?” 徐振国撇嘴,也是忍不住,“从前就不好看,要不然好好的怎么二十八了还没往家带男朋友?还不是别人嫌你不好看?但好歹还算白净,一白遮三丑,勉强能入眼,现在小是小了,黄成这个德性,怕是更找不到男朋友了。” “儿子像妈妈,女儿像爸爸,徐振国同志,你磕碜我的时候,能不能自我反省一下?”徐茵茵翻了个大白眼,她没找着男朋友,那不是她找不到,是她暂时不想找好吧? 徐振国不服,“我用自我反省?你是隔代遗传,像你爷了,还好赖我?我可比你俊!要不然你妈当年哭死赖活的非要嫁给我?” “徐振国!” “诶!老婆,我记差了,是我,当年是我死乞白赖的非要娶你不可的,要不是我哭得鼻涕眼泪一包遭的,你还不带愿意呢。” 张秀兰哼了一声,上下看了徐振国两眼,一脸嫌弃,“也不看看自个这会儿啥模样儿,也敢埋汰我闺女!” “闺女,咱不理他!你快给妈说说,咱这是怎么回事了啊?好好的睡一觉,还没睡醒了,怎么大变样了?” 对啊,怎么回事啊? 他们好好的在酒店老实隔离,哪儿也不去,每天等着大白上门做核酸呢,不就是每天没事做,多看了会电视,多看了会小说,怎么睡个觉的功夫,就把他们发配到这要命的古代来了? 难道老天爷看不惯他们疫情还没彻底灭绝就出门去旅游去,所以干脆把他们打发到这交通不便一辈子也别想出远门就在一个疙瘩待到死的古代来了? 实惨呐! 疫情虽没在全世界都灭绝,但他们国家已经没有了啊! 他们在的城市没有,旅游去的城市也一个没有,哪里想到就去了个国庆小长假,也没怎么玩啊,去过的有个地方就爆出了疫情,完了一家四口刚下飞机就集体被拉酒店隔离去了,连家门都没能进了呢。 可怜老爸老妈这个年纪了,才头回坐飞机出去旅游一趟呢,结果回来就隔离不说,完了睡一觉还到这落后的古代来了。 徐茵茵想想都心塞得慌,她年轻,接受能力尚算还好,她怕老爸老妈接受不了了啊。 深呼一口气,她看着老妈开口道:“妈,你不是这两年也开始喜欢看小说嘛,我想着,咱们这就是小说里常写的套路,穿越了,穿到古代来了!” “穿越了?”张秀兰瞪大了脸,扯着旁边丈夫的手使劲扯了又扯,“这就是穿越了?好端端的,干么子叫咱们穿越啊!那不是小说里头写的虚头巴脑的东西嘛,还真能当真?” 徐振国被她扯的龇牙咧嘴的,又不敢喊痛,只能忍住疼,嘴里小声嘀咕道:“叫你一天天别学你闺女抱着手机看小说你不听,有一阵儿,看起劲了,还连续好几天的看到大半夜都不睡觉,看一会儿还抽抽抽的笑个跟鸭子叫似的。 都说演戏的是疯子,看戏的是傻子,这换成小说,也是一样,看吧看吧,这可看好了,我觉着就是因为你娘俩隔离这几天天天都看啥穿越小说呢,这下好了,真给咱整穿越了,就哭吧!” 张秀兰登即回骂他,“跟谁在这叭叭叭呢?好意思说我们,不知道是谁爱看那抗日神剧睡觉说梦话都是‘杀呀!冲啊!’的,还成天幻想自己也能飞檐走壁一个人干翻鬼子窝呢!说谁是傻子呢!” 徐茵茵已经习惯了老爸老妈成天吵架拌嘴越吵越恩爱的相处模式了,一般这时候,她和老弟要是在场,那绝对是麻溜的躲回自己房间的,不走留下来吃狗粮很香吗? 但眼下事情不同,她也没地方躲,所以不得不硬生生的插了进去打断了两人如常的模式。 “爸,妈,你们脑子里就没有点这里的记忆?” 正拌着嘴的两人硬生生的被拉扯回现实,看着各自完全大不同的装扮和陌生的地方,幽幽叹了一口气。 “咱们还回得去吗?” 徐茵茵也叹气,“按照穿越小说的一贯定律,那就是既来之则安之,最后还能穿回去的,少之又少,一般都是要在这里寿终就寝或者生活了很久之后才可能的。” 看了不老少穿越小说的张秀兰听女儿这么说了,倒是很快想开了,“我跟你爸辛苦了大半辈子,五十多岁了头遭旅个游,不曾想还回不了家了,好家伙,干脆直接来古代旅游了!这经历,要真能回去,到时候都能写本书了!” “古代游就古代游吧!好在咱们一家人齐齐整整的都在,天大地大,哪儿不是家啊!” “哎呀!你弟弟呢?!” 徐茵茵:“妈你才想到我弟呀。” 徐振国幽幽道:“你还不知道嘛,在你妈心里,你排第一,她自己排第二,你弟弟排第三,我排最后,要不是她睁眼就看到我了,这会儿也不定想得起我啊!” 张秀兰冲他翻了个白眼,“这不是突然整这么一出,我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嘛!” 说着又垮了脸,“怎么办?骏骏没跟来,回头见那头的咱们都没了,不得哭死啊?他一个人怎么办啊?” 徐振国呵呵:“都二十四五岁的人了,还能饿死自己不成,饭不会做,不是喜欢点外卖嘛!咱两口子辛辛苦苦大半辈子,刚买没两年的房子就便宜他了,嘿!还有存款呐!全可着他一个人造了!也没人说他总是打游戏不好好找工作了,臭小子,不知道过得多逍遥自在呢!” “死鸭子嘴硬,我不跟你叭叭。”张秀兰不理他,拉着徐茵茵继续哭。 徐茵茵脑门疼,赶紧道:“别急啊,没准我弟也跟来了,他就在我隔壁呢,你们都来了,没道理漏了他呀!” 这话刚落,外头就是一声凄厉的喊声,“哎呀我的六郎啊!奶的心肝啊!” 第三话:一个都不少 “哎呀我的六郎啊!奶的心肝啊!” 六郎?先说她弟弟好像就是六郎来着? 徐茵茵掉头就往外跑,徐振国两口子也赶紧跟上。 院子里一大堆人,乱糟糟的,谁也不认识,就看见了地上躺着个十二三岁满额头血的少年。 徐茵茵看爸妈:咋样?像老弟小时候不? 张秀兰拽了徐振国一把。 徐振国挤眉头:瞧着像那臭小子小时候啊。 是吧是吧? 可怎么满脑袋血啊,人没事吧? 张秀兰急得心突突,根本来不及多想,就直接扑了上去,“骏骏啊!” 但一声骏骏出口,还没来得及去摸儿子呢,就被人一把给蒲扇开了,“六郎啊!奶的六郎啊,你睁开眼来看看奶啊!” 张秀兰被推开,才回过神来,想着万一不是呢,她一句骏骏可暴露了问题,幸好这些人好像没听清楚? 这女人还扭头瞪她,那眼神像是要吃了她似的,“你还好意思凑上来啊!六郎天见亮就上山去扒树皮,从坡上给一头栽下来了,你们三个却在家里享福,把仅剩的口粮全给造了,你们亏不亏心啊!要是我的六郎有事,老娘要你的命!” 张秀兰:听着好像是挺亏心的?不过,这到底是谁儿子啊? 她完全听不懂,又没有原来的记忆,只得闭着嘴往后缩,不缩不行,好像有口水沾到她鼻头上了,还有点臭烘烘的。 三个一点记忆没有的人只能在后头当起了鹌鹑,虽然也担心那昏着的少年,但少年被那女人扒在怀里,他们一点也凑不上去,谁凑谁挨骂。 等少年被搬进屋里床上放着,不多时,一个大夫模样的人提着药箱也来了。 三个人照样凑不上去,只得巴巴的在门口看着,看着那大夫看完了伤开了药,然后被送出来,给的诊金不是银子,竟然是一碗水和两个拳头大的像窝窝头的东西。 偏偏男人还一脸肉疼的样子,好像这点东西多么多么珍贵似的,而那大夫也接了,什么也没说,好像还挺高兴? 先前徐茵茵就听说什么饿死人了吃树皮了,就知道这地儿情形不好,但没想到这么不好呢。 瞧这一屋子的老老少少,人不少,但个个都是黄皮寡瘦,眼窝都陷进去的,一看就是长时间都没有吃饱过,更别说营养了。 她心里迫切的想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情况,又不能问其他人,只能抱希望于六郎是她弟弟徐达骏,盼着他快快醒来,看看他有没有这里的记忆,好给他们解惑呢。 这一等就是入了夜。 晚饭没得吃,不只他们没得吃,她看其他人好像都没有吃,别说吃了,连水都没有一口喝。 一家三口窝在他们的屋子里,捧着刚才放着没人碰的那碗红糖水,你一口,我一口的。 可也没什么用,主要是太闷热了,他们来的那边这会儿已经不怎么热了,但这里却酷热难耐。 粗莫估计,这温度至少三十七八。 不但热,浑身还臭烘烘得紧,先前是没顾上,这会儿在屋里干等着,徐茵茵可是发现了,他们这是起码两个月没洗澡了吧? 大热天的,一天不洗澡人都要馊的,且她小搓了一把脖子,竟然搓出泥来了! 徐茵茵一阵恶寒,差点没晕倒。 但也没办法,只能硬生生忍住。 不多时,就听得对面的屋子那边有了动静,有人在喊“终于醒了”的话。 三人忙麻溜的往对面冲。 冲进去自然还是没能凑到床边的,那内圈的位置都被站满了,他们只能在最后头踮着脚,眼巴巴的往床上望,然后终于和少年对上了眼。 徐茵茵眨巴眨巴眼,而后伸手比了把枪。 床上的少年瞪大眼,眼中好似有点激动,刚要抬手。 守在床前的女人就一把握住了他抬的手,“六郎啊,疼吗?你咋不吱声啊?哪里难受,跟奶说说啊?” 徐茵茵:…… 她扯起衣摆一角,蒙在鼻子往下半张脸,做了个戴口罩的样子。 便见床上的少年冲她挤了挤眉头,咧嘴笑了。 徐茵茵顿时松了一口气,得了,这是她老弟没错了! 他们隔离小分队,一家四口,一个不少,全来了。 她忙拍拍身边的爸妈,让他们安心。 现在凑不上去,也不方便说话,老弟看着也没事,那就等等再说呗,等老弟自个来找他们。 屋里这么多人,好像他们三个是遭嫌的三个,也没人管他们,三人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又回到了之前的屋子里。 一无所知,还是待在这屋里安心点。 这会儿徐茵茵也觉得肚子饿得不行了,换做还在那边,这会儿早该起床吃了隔离早饭都快吃午饭了吧? 到这边来,这么大一阵儿,夜都深了,还没得吃呢,就喝了两口难喝的红糖水。 实惨啊! 徐茵茵觉得他们一家好惨,可这会儿她也不敢露出来,毕竟,老爸老妈心里也慌呢,她越露出来,两人心里越上火。 还是沉默吧。 但没想到,还有更惨的。 院子里头静悄悄的,估摸着所有人都已经睡了,徐茵茵扒在门口往黑夜里看去,就看到对面有个人影正悄悄摸摸的往这头来。 她亮了双眼,赶紧将门拉开了些,等人一过来,赶紧将人一把抓了进来,然后迅速关上了门。 张秀兰和徐振国也赶紧凑过来,两人眼巴巴的望着徐达骏,一个试探的喊:“骏骏?” 另一个简单粗暴,“昨晚吃鸡没?” 徐达骏被他们身上的味熏得连连后退,坐在贴墙的凳子上,一手横在前面,“爸,妈,咱们就这样,保持安全的距离说话行不。” 这语气, 徐振国嘿了一声,上前就是一巴掌薅在徐达骏背上,“臭小子!怎么说话呢!” 张秀兰也瞪他,“怎么地?老爸老妈都染上病毒了?” 徐达骏一脸黑,抗议道:“这味儿的杀伤力可比传染病还厉害啊!天知道,我刚才被围了那么久,差点都要吐了,那是死死忍住了呀!这会儿我可不想忍了,你们快退远点,要不然我真要吐了!” “扑哧!”徐茵茵没忍住笑了出来,见老爸老妈气呼呼的恨不得揍弟弟的样子,赶紧站出来说公道话,“爸,妈,讲真的,咱身上确实是太臭了,我自己都受不了了!” 这倒也是。 张秀兰耸了耸鼻子,嫌弃的撇撇嘴,往后退了退,坐回了床上去。 第四话:没有最惨只有更惨 徐振国还气呼呼着,“这会儿装得倒像!也不知道是谁,多少年呢,只要一放假,那是通宵达旦的泡在网吧里头的,那网吧里能有多干净?有回我去找他,好家伙,那里头烟味臭味的各种味,差点没把我熏死!那怎么不吐了?还去的乐此不疲呢!” 嘴里虽这么说着,但也退回了床边。 徐达骏回嘴,“开黑的快乐,爸你不懂,我不跟你说!” 在老爸又要骂人之前,赶紧看向老姐道:“你们都有记忆没?明白是怎么回事不?” 徐茵茵听得心里一咯噔,“你不会也没有这里的记忆吧?” 那可完了。 也不知道跟其他人说他们都伤了脑袋什么都记不得了,其他人信不? 呵呵,换她,她可不信。 徐达骏一听这话,再看老爸老妈也是一脸懵的表情,顿时神气起来,“哈哈!我有!”要不是额头还痛得慌,他都能原地起飞! “瞧把你能的!你有记忆还不赶紧说!个羔子玩意儿,想让你爸你妈你姐都被当妖怪烧死?”徐振国开骂。 张秀兰也催他,“你快说,这里是怎么一回事儿,好叫我们有个底。” 被三双眼睛这么盯着,徐达骏就算不神气,他也得意得很啊! 以往的家庭地位,什么时候轮着他一个人叭叭叭的说话其他三个人洗耳恭听了? 每回要出去聚个餐,吃哪家都从来不听他的,完全是老妈老姐的二言堂啊! 连一家人好不容易一起去旅游,哼,都没他提意见的份儿! 按他说的地方去,哪里会碰上疫情回来被隔离? 要不然,也不会集体穿到这儿来了啊! 想到这里的情况,徐达骏登时苦了脸,也顾不得得意了。 他的吃鸡啊!他的农药啊! 全没了! 这就不说了,还很有可能被饿死在这里! “跟你们说清楚这里的情况,我怕你们想原地死回现代去!” 徐茵茵听得心里慌得很,赶紧催他,“行了,别说一句停一句的,赶紧麻溜的说啊!” 张秀兰接嘴,“听你姐的,赶紧说!别喳喳哇哇的!” “到哪儿我都跟捡的似的,没爱!”徐达骏嘀咕一句,倒也没再卖关子,赶紧说起这里的情况来。 “咱们现在所在的朝代是咱们那面历史上都没有一个朝代,叫大燕,而我们在的这村子,叫大王村,归乾镇管辖,再上头,属云州武宁府东平县,整个云州去年就少雨,咱们武宁府挨着的这几府更是,去年的收成只得往年的一半,本望着今年能好点,可从开春起竟就滴雨未下,一春无雨,田里的粮食都长势不好,收成不足常年的两成。 而进入夏季依旧没有一滴雨降下,还接连的高温,导致干旱持续蔓延,村里的所有水井都干了。 眼下离这里最近的,也就是二十里外上河村和下河村中间的青川河还没有完全干涸,但都被两个村子的人看守起来了,外头的人想要去装水,得给银子,十两银子一挑! 咱家跟村里的人凑着银子去买了两回水,回来分了节约着用,一天能不喝水就不喝水,真渴了就抿一小口打湿嘴巴。 可这也是十天前的事了,现在有银子,人家也不往外卖水了,听说他们自个两个村子都不够吃了。 今年这么旱,别说吃水的问题了,夏种的庄稼更是都干得没样了,家家户户都是捆着裤腰带过日子的,每天四处扒拉,管他什么能吃的不能吃的,总之都往家里弄。 可前几天又迎来了蝗灾,蝗虫席卷了所剩无几的那点庄稼,所过之处寸草不生,现在这一片半株带叶子的绿植都找不到了,所以大家都开始扒树皮了呢! 不扒不行啊,啥吃的都没了,今年又颗粒无收,偏偏镇上的米铺粮食都贵得惊人,以往一两银子能买一石的大米,现如今五两银子一石,都买不着呢!都被那些有钱的大户给买光了! 安州的靠山王年初造了反,春上,县里便陆续来征了两回粮,村里有些人家去年收成都不好的,被这一征,一点不剩,有些本就清贫的人家,这两天已经开始有人活活饿死渴死了,真是惨呐!” 徐茵茵有心里准备这里情况不太好,但没想到这么惨,又干又旱,没水没粮,都已经饿死人了! “那咱家什么情况啊?我先才醒来正挨打呢,我听着怎么好像是我偷吃?” 说起这个,徐达骏脸上也是顾不得伤心这里的情况这么惨了。 他一脸古怪的看着对面三人,道:“讲真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讲你们了,这家里上上下下加起来十四口人,去年的收成就不怎么好,今年又被征了两回粮,已经没多少了,本来就盼着秋收的,这也盼不到了,昨儿中午还在说呢,就剩下五斤不到的粟米了。 知道你们为什么挨打不?还被阳铲打,这也是把人气得太狠了呀,统共就剩这点粟米了,你们仨,趁家里人都不在,偷着给全都煮了不说,还一颗没留,一顿全给造自己肚子里去了!” 张秀兰张大嘴,“所以把人都给敲死了?不过也该被打啊,这听着就这么叫人气得慌,不过,骏骏你说的真是我们?” 徐振国也道:“是啊,说的是你姐吧?毕竟她向来嘴巴停不了吃的,我和你妈这么大人了,能做出这样的事来?” 徐茵茵一阵无语,“我就是再好吃,也不会背着人偷吃啊!就算偷吃,也不可能把全部的口粮都给自个吃了啊!” 三人都是一脸“你说的绝对不是我”的表情。 徐达骏笑得幸灾乐祸,“任你们再怎么不相信都没用,说的就是你们!” “还有更奇葩的,你们知道你们在这边是什么样的人嘛?” “徐振国同志,你偷奸耍滑,啥事不做,整天游手好闲,干啥啥不行,躲懒第一名。” “张秀兰同志,你又谗又懒,还嘴巴碎,讨人嫌,跟人骂仗能把人骂哭的那种,这村里,你们两口子的名声都出了名的了!” “至于徐茵茵同志,那更是村里嫁不出去的存在,长得丑就罢了,还好吃懒做,好吃懒做就罢了,脾气还挺大,怼天怼地第一名,村里人看到你都要躲着走的,村里还都传呢,谁要是娶了你进家门,那可真是祖坟没选好地方,倒了八辈子血霉!” 徐振国、张秀兰、徐茵茵:……想骂人怎么办? 三个人张张嘴,半晌没说出话来。 “这说的真是我们?” 徐茵茵无力吐槽,只看着徐达骏,好奇道:“我们是这样的,那你呢?” 这个穿越故事,难不成就叫:我全家都穿成了极品? 第五话:出大事了 徐达骏未语先笑,笑得跟个二傻子似的。 勤快了一辈子得知自己在这里却偷奸耍滑游手好闲的徐振国正想不通呢,这人就犯到了手上来,他一个箭步冲过去,对着儿子就是一巴掌打在背上,“笑笑笑!你姐问你话呢!能不能好好说!” 徐达骏哎哟一声,一脸幽怨,“爸你干么子总要打我?从小到大,也没见你打过徐茵茵!” 徐振国一副有理的样子,“谁叫你是臭儿子?你要是香闺女,你要是读书比你姐厉害,老子也不会打你,可你呢?干啥啥不行,吃鸡第一名,考个好大学都考不起,成天就知道窝在家里打游戏,工作工作不找,让你给家里的店帮忙你也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早上起不来中午就想往家跑,你好意思问我干么子打你?” “香闺女现在也是臭闺女了。”徐达骏哼了一声,到底也理亏他读书比不上徐茵茵,高考没过二本线,而复读一年考得比头年还差,完了只上了个三流大学,毕业一年了还没找到对口的工作。 不像徐茵茵,211出身,毕业不久就考到了事业编制,工作稳定,工资稳定,上五休二,还有寒暑两假带薪休。 是以,没敢回嘴太多,免得老爸继续人身攻击他。 但转而想起这里的情况,他登时又咧开了嘴,打不怕的屎壳郎一般,“诶,爸你到这里可别这么说我了!知道吧?我,徐六郎!可是在咱们村里村塾读了几年书还去镇上都读了两年书的人!而你们,包括徐茵茵,在这里,全都是文盲!” 三文盲:?! 张秀兰张大嘴,“说我们就算了,我跟你爸本来也是半文盲,你爸稍微强点,还上了一年初中的,可你好意思说你姐是文盲?” 张秀兰简直不能忍,她最得意的就是生了个好闺女,这闺女除了爱臭美,打小就可爱乖巧,读书也好,都不用他们操心,还不早恋,又自律(偶尔放假熬夜看小说不值一提)。 一晃眼就考上了好大学,毕业也不麻烦他们,自个就找到了个铁饭碗,好的她想说她一句都说不着,别看她爸一天天的总爱埋汰闺女的,那可是嘴上埋汰心里骄傲得很呢。 可这,她闺女就成文盲了? 徐达骏咧嘴,一脸欠抽,“可不就是文盲嘛!这里的字都是繁体,你能认识几个?还都是之乎者也的文言文,徐茵茵你个英语专业的,嘚瑟得起嘛!” 徐茵茵:好气哦。 徐振国伸出手,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把这巴掌拍下去。 嘴巴哝了又哝,在屋里来回踱步了好一阵,最后一屁股坐到床上,唉声叹气道:“这糟心地方有啥好的?咱们能不能回去呀!” 张秀兰也被激起了愁容,“我也想回去!咱们家的新房子刚入住没两年呢,还有咱家的店,咱俩卖了大半辈子力气,才有如今这么大的店面的,我真是舍不得! 还有咱存在银行的存款呢!你说咱都没了,咱妈拿着咱家存折去,能取出来不?要是不给取,或者不让取完了,那不得亏死了呀!” 徐振国本来唉声叹气的,但转头一看媳妇红了眼眶,立马就收了愁绪,赶紧安慰起媳妇来,“没事没事,别急坏了自个身体,房子没了,还能再买,店没了,还能再开,钱没了,也能再挣,从前我能带着你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拥有这些,到了这里,你相信我也能! 最重要的,咱们一家四口一个不少的,都来了,这就很好了,要不然,少了哪个,咱也在这里过不下去不是?” 张秀兰有被安慰到,被丈夫拉着手,眼眶虽还红,但脸上却露了笑,“你说得对,只要咱一家四口一个不少,整整齐齐的全都在一起,不管这里日子有多难,相信咱们都能过得好的!” 徐茵茵和徐达骏对视一眼,抿着嘴,都没有说话。 这可是人命如草芥的古代啊,偏偏还碰上了旱年。 徐茵茵觉得情况不会有这么乐观的,现下就只但愿,像小说里写的那样,有主角光环了。 主角都是打不死的小强,搁在哪里都能活的风生水起,不到大结局都不会轻易死的。 徐达骏这会儿嘴巴也不欠抽的得意了,道:“我先给你们说一下你们在这里的情况,免得你们漏了底。” 这可是正事,不想被当妖怪,可得好好记,总不能见了家里人都叫不上来吧? 徐茵茵三人认真等着听。 “爸,你在这边叫徐春山,今年三十三岁,上头两个哥哥,下头有一个妹妹,大哥徐春河,大嫂姓马,两个侄子,大郎和三郎,二哥叫徐春林,二嫂姓周,也是你娘的娘家侄女,一个侄子一个侄女,二郎和五丫,妹妹叫徐春喜,嫁去了隔壁村子,现在一时半会儿见不到,后头再细说她。” “妈你在这里还叫张春兰,跟那边一样,比我爹小一岁,爹娘都没了,娘家还有两个哥哥。” “老姐你在这里叫徐四丫,今年十五岁,我叫徐六郎,今年十二岁,咱爷奶最喜欢我,见我聪明,所以送我上学呢!就是去年收成不好,我就暂时没去镇上学堂了,还有,咱们得叫爹娘,可别再叫爸妈了,当心秃噜了嘴。” 徐达骏说着,突然,耳梢动了动,“有好多人进村了!正往咱家的方向来呢!” 徐茵茵正消化这些呢,冷不丁就转了话,“咱家就在村口?” 徐达骏摇头,“咱家在村中还往后点的位置。” 徐茵茵诧异,“那这么远,你怎么就听到村口的动静了?难不成咱们村就巴掌点大?”这大半夜的,就是全村人都睡着了,村里安静,可以听见的声音入微,但她怎么就没听见呢? “咱们村一百多户人呢,从村口到咱们家,少说也有五里路。”徐达骏也惊诧起来,他怎么就能听到有人进村来了? 再支着耳朵好好听,他确实是听见了,许多人,浩浩荡荡的,这会儿已经走到王大拿家门口了,因为他听见王大拿家的黑狗叫唤起来了。 那小黑挺有个性的,不管听着多远的动静,都没反应,但只要有人打门前过,管你是不是村里人,都会叫。 穿越一遭年轻二十来岁的徐振国正跟媳妇捏手手呢,听到这话,忍不住嘀咕儿子,“这玩个穿越,儿子变成咱家大毛了?” 大毛是他们老家养的大黄狗,机灵着呢,只要有人进村,大老远的就先报起信来了。 徐达骏:我才不是狗。 但他确实听见这么远的动静了,奇怪啊! “他们进王地主家了,我听到王地主家人说话的声音了。” 徐振国不信,怼他:“你怎么不说你都听见人说什么了呢?” “我还真听见了。”徐达骏脸色古怪,但这会儿已经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了。 “出大事了!” 第六话:乱起 “出大事了!” 徐达骏说着,飞快往门边去开了门,冲进了夜色里。 直奔上房,推了门就开喊,“爷!爷!快起来!出大事了!” “出啥大事了?”里屋,徐老头也没有完全睡熟,勒着裤腰带呢,肚里头唱得慌,睡不好。 听得六郎的声音,他一翻身就爬了起来,下了床,忙往外头来。 后头徐老太也跟着下了床出来。 “六郎啊,咋了?可是脑袋痛?叫你大伯再去喊郎中来?”徐老太见了孙子问。 徐达骏摆摆手,看着徐老头急道:“爷,王地主家出大事了!他家的佃户全往他家去了,要抢他家的粮食,这下正乱着呢!” 徐老头一听,变了脸色,也没顾上问隔好一段路呢六郎咋知道的,疾步出了正房,向王地主家的方向眺望,也没听着细动静,只看得那院子好像灯光火亮的,是不对劲,忙回头问:“佃户来抢粮了?这是要乱了呀!来了多少人?” 徐达骏从听到的动静估计道:“少说也有百十号人呢!” 徐老头听罢,沉眉想了片刻,立马道:“赶紧的,把你大伯他们全喊起来!” 虽是夜深了,但大家都饿着肚子,谁也不是真的就能睡死的,这一喊,很快大家就全聚到了上房。 “爹,啥事啊?”老大徐春河问。 其他人也好奇呢。 徐老头也不拖沓,迅速道:“王地主家被佃户抢粮了,少说也有近百人!现下摆在咱家面前有两条路。 一,跟我一起,上王地主家帮忙去,护住他家的粮食,事后,王地主必定感谢咱家,赠咱家一些粮食,但来抢粮的都饿疯了,那都是不怕死了,这一去,说不得会出什么事,受伤都是小事! 二,咱们紧闭门户,就当没听见,这样的话,村里肯定有其他人家会去的,到时候咱们在村里抬不起头不说,家里已经没有一点粮食了,照样可能会饿死!” 徐茵茵挨着爹娘站在最后头,总觉得老爷子说家里没有一点粮食了的时候,重重的盯了盯他们这个方向的,不由得往后再缩了缩。 心里却在想,这爷爷还挺有魄力啊。 便即听到老弟振臂呼应:“爷,咱们上王地主家帮忙去!挣一条活路!” 这热血沸腾的,还真有吃鸡那劲儿呢。 徐老头欣慰的看了一眼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子,点点头,“我也正是这么个想法,王地主家别的不多,粮食一定不少,咱们帮了忙,他一定会感谢的,虽说这么想不地道,但眼下这个情况,也顾不得了。” “老大,老二,老三,还有大郎二郎三郎,你们跟我一起去!咱们去了也要仔细护着自己,王地主的那些佃户都饿疯了,不要命的,但幸好都比咱们饿得久,力气上肯定比不上咱们的。” “行了,话不多说,咱赶紧去,抢在前头,也在王地主跟前多露脸。” 徐老头说罢,抬脚就准备往外头去。 徐达骏听了半天,没自个儿,赶紧就要拦住徐老头。 还没说话呢,徐老太就一把扯住了他,“六郎不去!你还受着伤呢!” 同样还受着伤的徐振国:…… 他瞪了儿子一眼,这臭小子,嚷了一句出大事了就跑了,也不跟他们说出了什么事,倒先跑来跟他爷说来了。 哼。 臭儿子。 他绝对不承认他是吃醋啊。 但眼下他什么情况都没弄明白呢,这就要去干架了? 能不能别去? 张秀兰也有些担心丈夫,张张嘴,还没能说什么,丈夫就被走过的徐老头一把给拉走了。 像是生怕他躲懒不去似的,那是相当粗暴蛮力给人拉走的。 徐振国旱鸭子上架,懵逼的被拉了个趔趄,然后手里头就被塞了一把锄头。 徐老头拍拍他的肩膀,一脸恨铁不成钢,却又郑重道:“三儿啊,为了你儿子,你也像个爷们一回,成吧?” 徐振国:他才不为了臭儿子,他为了媳妇和闺女! 走!干吧! 干赢了有粮食呢! 好饿呀! 徐老头老当益壮,扛着一把大阳铲,虎步生风的走在最前头,后头跟着老徐家儿孙六人,同样扛着家伙什,个个没空手。 那气势,还真有大干一场的架势。 出了家门,拐个弯,迎面就遇上了同样拿家伙的几个人,见了徐老头几个,还有点惊诧,道:“徐老哥,你们家也听到动静了?”这么快就出动了。 “听到了听到了,咱快些去吧!还不知道啥情况呢!”并没有听到动静的徐老头点点头,一脸镇定的招呼着几人加入队伍。 人多力量大,己方人多,底气也足啊! 一行人又往前行了数十步,碰上的人就更多了,都是离着王地主家最近的一圈人家。 徐老头看着,脚步拉得更大了些,招呼着儿孙都快心点。 这么多人呢,完了没使上力,也不好意思要感谢啊! 紧赶慢赶的到了王地主家,他们却还是头一批听到动静来帮忙的,这会儿王地主家的乱子才刚开始没多一会儿,十几个长工死死抵挡住了门,撑了有半刻钟,才叫佃户给冲了进来。 佃户不知粮仓地方,进来且还找了好一会儿。 徐老头等人到的时候,小部分的佃户找到了粮仓,正扛了粮食往外跑。 王地主带着儿孙在门口抵挡,又怕佃户疯了坑杀他们的性命,见了徐老头等人来,自然大喜。 出了事,还是得自个村里人啊! 徐老头这边二三十来号人,小部分佃户这边也是二三十人,当下,两边就冲击在了一起。 场面瞬间混乱,院子里点了火把,也不比白日里光亮,徐振国抓着锄头,分不清哪个是佃户哪个是村人,一时也不知该朝哪里下手。 倒是差点让人给抢了锄头去,幸好被徐春河给拉了一把。 妥了,徐振国也找不着其他人了,就认识徐春河这个面熟的,便干脆跟紧了他。 徐春河打谁,他就跟在后头补锄头棍子。 好几次,补空了,还差点打到徐春河。 一边奋力干架一边还得躲自己人的徐春河:……心好累,格老子的老三。 很快,后头扛到粮食的佃户也都出来了,这一下子百十号人杀出来,瞬间,徐老头等人这边就落了下风。 大家都打疯了,徐振国一不小心跟丢了徐春河,一咬牙,也红了眼,打呗!不打赢,还走不了了! 拿出他九零年闯广东跟人干架的气势来! 然后,或都挨了些打的徐家其他人就见他们儿子/三弟/三叔像变了个人似的,一锄头一个,跟不要命似的。 村里人也惊呆了,要不是他们躲得快,也要被打好吧? 这徐老三,鬼上身啦?自己人都不认了! 第七话:天王老子来了我也是徐春山 然而,并没有威风多久的徐老三很快就被十几个佃户给联合叉住了。 眼见着儿子要遭,徐老头回神,赶紧吆喝儿孙往那头冲。 幸好,这时,村里其他人赶来帮忙的也到了。 一百多户人家,一家来一个也跟佃户人数打平了,更别说,有些人家都是来的好几个。 这一下,场面瞬间就是压倒性的胜利了。 徐振国见救兵来了,奋力挣脱了钳制,满面红光,振臂高呼:“同志们!冲啊!胜利就在眼前!杀他狗日的!杀!杀!杀!” 徐老头分了心,连连侧目:懒货三儿疯了!莫不是今儿被老婆子打坏了脑袋? 人数上的压制,再加上还有个挥着锄头杀疯了的人打倒他们好多人,佃户这边,没撑多久,终于丢盔卸甲,舍了好不容易抢到的粮食,跪在了地上,冲王地主连连求饶。 天边渐露鱼肚白,王地主家的乱子也彻底控制住了。 百十号的佃户,王地主一个没放走,全让村里人帮手全给捆住关进了两个屋子里。 大王村的村长也姓王,跟王地主是同族,王地主按辈分还要喊他一声叔。 他不明白王地主这是做什么,便就问了。 王地主叹了一口气,道:“我也是怕啊!叔不知道,乾镇那头,有好几个地主被佃户抢光了粮不说,还有家人都被杀了呢!这些佃户,都饿疯了,不要命了,我要是今儿就这么放了他们回去,那明晚,肯定还有佃户要冲来抢!到时候,粮食是小,命都得完啊!” 村长张了张嘴,半晌道:“那就这么关着他们?也不是个事啊!” “先关两天,叫其他佃户也掂量掂量,等他们饿得没力气折腾了,我再放了他们。”王地主道:“不这样,也没别的办法了!咱们隔壁的镇子,还有好几个村的百姓绝了粮的,往镇上去抢大户呢!死了不少人才镇压住的!要是叫别人知道我这里的粮好抢,那不只我家,咱们村都要起乱子的!这时候,只有心狠才能保住命了!” 村长叹了口气,没再多说,实在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这世道,要乱了啊! 徐老头回家的路上,脚步沉重的都几乎提不起来,便是得了这些粮,也没叫他欢快。 一路回到家,家里人从他们走了也一直没睡,就在家里望着呢,见人终于回来,都全须全尾的,都不禁红了眼眶,直喊阿弥陀佛。 虽都挂了彩,但那都不值一提。 徐春河喜形于色,将扛着的粮食放到徐老太跟前,“娘!咱们家得了二十来斤粮食呢!都是稻谷!” 徐老太惊喜,“咋这么多?” “王地主大方,所有帮了忙的村里人,一人都给三斤粮!只老三,给了五斤粮呢!” 徐老太怀疑自己听错了,诧异道:“你说啥?凭啥多给老三五斤粮?”就这躲懒的玩意儿,她还怕王地主不算他一个呢。 徐三郎说起刚才的事,双眼放光,“奶!刚才三叔可厉害了!一个就能打一堆呢!就是准头不好,好几次都打中了自己人!” 徐家没亲眼看见的都听愣了,这说的是偷奸耍滑游手好闲的徐老三? 徐老太说徐三郎:“你说差了吧?说的是你爹吧?你爹才这么实心眼凡事都冲在第一个啊!” 徐春河笑得憨,摆手道:“娘,不是我,真是老三!他刚才可厉害了!所以王地主才专门多给他两斤粮呢!” 虽然他也惊奇老三咋大变了样。 这会儿,一直没说话的徐老头也把目光放在了徐振国身上,好半晌,他大拇指对着自己,问他道:“我是谁?” 啊? 所有人都愣了。 徐振国咽了咽口水,刚才杀疯了,露相了,老爷子这是怀疑他不是徐春山了? 他要不是,老爷子不得烧死他啊! 不!他现在就是徐春山!天王老子来了他也是! “你是我爹啊!” 徐老头又指徐老太:“她呢?” “我娘!” “这是大哥,这是二哥,这是大嫂,那是二嫂,这,大郎,二郎,三郎,五丫,这是我媳妇秀兰,这是我闺女四丫,儿子六郎!”罢了,徐振国,哦不,徐春山都不用徐老头一个一个的指,直接一圈指认下来,一个都没错。 得亏臭小子先前给他们说了一遍家里人的,就这点人,就算没指着给他介绍,他闭着眼睛也能对上号好吧? 要问他怎么分出大嫂跟二嫂的?废话,刚才一进家门,这两媳妇就立马扑向自己男人去了,还能分错? 徐老太看着徐老头,“他爹,你这是做啥呢?” 好好的,还怀疑自个儿子鬼上身了不成? 见老三都认得家里人,徐老头微微松了一口气,现下心里乱糟糟的,他也顾不上多较真这事儿,只道:“看来是昨儿你娘把你打醒了,都这岁数了,再不长心,我都要替你臊得慌!就像这样挺好。” 要不然,备不住接下来的路,他要把老三给分出去的。 当然,六郎得留下,让这三个自个走去。 这般想着,他把目光又迅速往老三媳妇和四丫身上扫了扫,看着好像都老实了不少?还真都打醒了? 早知道,早就该下死手打一顿了啊! 累了一晚上的,徐老头也撑不住,让老婆子分了粮食出来给碾了,先弄出点米来煮点粥,大家伙都好好的吃一顿再说。 粮食都是稻谷,不去了壳,也没法吃。 徐老太管老了家的,接了粮食就知道咋安排,当下舀了半升子稻谷让马氏和周氏两个拿去碾。 碾米要用石磨,也不是每家每户都有的,他们村里一共只得三个,都是几十户人搭伙用一处的。 正好,徐家不远就是一个。 妯娌两个抱了升子出去碾米也不怕,今儿村里大部分人家都得了王地主家的粮食,谁也别眼红谁。 到槐树下的时候,这里已经有一家人在碾着了。 马氏和周氏赶紧排上,果然,不多时,就又有几家人来了。 这里头,都是跟徐家一样没有存粮的,家里还有的,也不急着来这里的。 大家凑在一起,等着前头的人碾好,一边摆闲说话。 妇人们知道的消息不多,却也知道眼下的日子艰难,看着不对劲,是以,便是摆闲,也是扯几句就罢了,可没有从前那说的口水横飞都舍不得散会的架势。 马氏和周氏更是碾好了就赶紧回家去了。 第八话:下决心 马氏倒米下锅,有的吃了,却也忍不住叹气,一边跟周氏道:“咱家水就剩小半桶了,还能煮两天饭。” 这两天,还只得一日一顿,要是一日两顿的吃,这点水,就够明儿了。 若是煮干饭,倒比煮粥用的水少,但用的粮食多啊!要够全家人一人哪怕半碗,那都得费不少粮食。 总之,真是哪样都为难。 “昨儿打老三他们一顿都是轻的了!”马氏就忍不住气愤。 昨儿那通煮,可是用了差不多半桶水!真是三个祸家精,活不干,就躲在家里偷懒,还省不得那张嘴的。 就因为他们躲在家里偷懒,其他人都出门去了,这才叫他们钻了空子,把粮食都给造了呢! 也是没曾想啊!哪知道他们竟做得出来这样的事! 马氏气得不行,所以昨儿回来看着老三一家挨打她也没像周氏那样去劝娘,甚至巴不得娘就把他们打死好了,打死一了百了,省了三个人的口粮。 周氏也气啊,但婆婆又是她亲姑姑,她知她心思着呢,娘再气老三,那也是她儿子,看在六郎的面上,也不会真的把他们咋样的。 所以,她劝,也是给了娘台阶下,要不然,真打死了,娘也得怄病一场。 这会儿见大嫂还在埋怨,她飞快看了眼外面,忙劝着:“好了大嫂,别说这个了,这粮食,老三就挣了五斤回来呢!”还是稻谷,完全够抵那点粟米的了。 “你说老三挨了打,还真的变性了?这打架都敢往上冲了,原来哪回不是缩边边啊,指望他,还不如指望四丫去,还多个人骂架呢。”马氏嘀咕了一句,到底没再埋怨这事了,一边用勺子搅动着锅里,闻着冒出来的米香,忙退开了些,她怕口水掉到锅里。 便干脆坐了下来,靠在灶下,一边闻着香味,一边跟周氏摆闲,“你说这日子,咋办才好呀!我跟大郎爹这趟回我娘家借粮,可我娘家,前两日又被征了一回粮,村里都是哭声,就我娘家,也拿不出多的粮食来了,我听说,下回再征粮,又要轮到咱们县了!” 周氏张大嘴,半晌,苦道:“这咋羊毛可着一只来薅呀!咱云州今年这般难,还总征咱们的粮,还征了一次又一次,这是不给人活路啊!” 此时,上房里的徐老太也在骂,“咱们云州的百姓今年颗粒无收,眼见着人都要饿死了,这些当官的,不说给咱赈灾发粮叫咱们撑过今年就罢了,还要叫咱们交粮,这上哪儿说理呀!这没人性的朝廷,叫我说,还不如干脆真叫靠山王给打到皇宫去得了!” 徐老头瞥了她一眼,要是从前,他肯定要拦她的口,让她可别说这要砍头的话了。 但现下,他一点都没拦,这世道都要乱了,谁还怕呀。 讲真的,还不如真叫靠山王造反造成功呢。 起码,靠山王在天下百姓心中,那是个英雄,当了皇上,肯定不会不管老百姓死活的。 而当今皇上…… 诶,不提也罢! 徐老头只要想起前几年隔壁的渝州发大水,流民成群结队的往他们州府涌,那真是眼见着的惨。 就王地主他们家现如今的好几个长工丫鬟,那不就是那些逃过来的灾民迫不得已卖身为奴嘛! 五月里发大水,七月里流民都涌到了周边城镇靠大户的粥棚接济,死了不少人,病死的,热死的,饿死的,冷死的,都有。 可朝廷硬是入冬了,才马后炮的派来了赈灾粮食。 听人说,那会儿皇上正忙着在行宫避暑,然后又忙着去秋猎呢。 就这样一看,他们云州去年和今年大旱,还没到所有人都没得吃的时候呢,朝廷哪里会管他们死活? 已经没有粮食的,也只是他们这些贫民百姓而已。 起码也得等他们没得吃了,饿得没办法了,不得不举家逃荒,跑到了其他州府去,饿死了数以万计的人,那赈灾粮才会慢悠悠的发下来呢。 能等到的,都是命大。 所以,能靠谁? 他们只能靠自己! 徐老头心里发苦,嘴巴里起了一圈的火炮,便是喝上了喷香的米粥,心里都还是苦得不行。 作为大家长,他肩膀上担着的,是他儿孙们的命啊! 半碗粥慢悠悠的喝完,徐老头终于下定了决心。 火烧眉毛了,这会儿也顾不得去睡啥回笼觉了,碗筷也不急着收,趁着桌上全家人都在,说事重要。 徐老头看了看一大家子,缓缓道:“这世道,要乱了。 靠山王年初在安州起兵造反,眼下已经攻下了宁州,眼见着拿下江州就要攻咱们云州了,到时候,别说是征粮,说不得还要征兵丁。 且今年地里颗粒无收,却马上就要缴粮税了,一点粮食没有,咱拿啥交?拿银子抵? 可咱家的银子,早就拿出来买了水了,且现下水也没得用了,有银子买,也买不着了。 还有一点,下一次征粮,又轮着咱们县了,这一摞一摞的事压在咱们身上,那是真的一口气都不叫咱们喘啊! 再加上咱们这一带已经开始有人抢粮杀人了,眼见着就要乱起来了,都等不着上头来征粮征兵丁的。 我估摸着,最多半个月,好些人就要开始逃荒了,左右都是要逃荒的,莫不如趁着现在,征粮还没来,乱子还没来,赋税还没收,咱们抢个先,逃荒吧!” 徐老头说着,顿了顿,给大家一个接受缓冲的时间,过了片刻,才接着道:“我想着争个先,趁现在走,咱家的地能卖掉,房子看能不能卖掉,不能也罢,有卖地的银子,也够咱们撑半路,逃到青州找你们小姑去。” 没错,徐老头有个比他小十岁的堂妹,是他小叔唯一的孩子,嫁到了青州去,这么多年,虽没回来过,但一直有联系,那位姑奶奶还经常给徐老头捎东西回来,她嫁得还不错。 徐老头能下这个决心,也是因为离开这里,他们有亲戚可以投靠,不是远在他乡,人生地不熟,两眼抹黑。 而徐老头小时候就是跟着家人逃荒逃到这里来的,所以比起有些人可能轻易舍不得离开故土说,这里只是他生活了几十年的地方,并不是故土,可能会有舍不得,但必须要离开,他也是离得开的。 青州,还离他真正的故土更近呢。 第九话:逃荒吧 徐老头很有魄力,说逃荒就能马上下定决心。 但徐家其他人,却有些做不到。 头一个就是徐老太。 “老头子,咱真要逃荒去?也许情况没咱们想的这么糟呢?万一朝廷马上就给咱发粮,或者知道咱们这里的惨,今年就不收咱的赋税,也不会再征咱们的粮了?” 徐老头看她道:“那你先还骂朝廷呢,你觉得这可能?” 是不可能,徐老太张张嘴,又不知该咋说,只愁道:“可咱们这一逃荒,哪年哪月能再回来啊?我娘家还在这里呢。” 马氏和周氏也暗暗点头,他们也是愁这个,这要是走了,岂不是这辈子都可能见不到娘家人了? 这年头出门不易,路远迢迢,要不是没办法,谁愿意背井离乡? 徐老头只能掰碎了再给大家好好讲讲,“咱们这里,现下的情况,是没粮食也没水了,连挖野菜充饥都没得挖,只剩树皮了,一旦所有人都挖树皮,这能吃多久?且没吃的可以吃树皮,但人能好几天都不沾一滴水吗? 咱们家太平年日子算好过的,如今都这个境况,可别提其他比咱们家还贫的人家了,所以王地主才说隔壁几个镇子都有乡民聚集着上镇上抢大户了,这些人被打得打压得压,大户的粮食哪里那么好抢?所以用不了多久,没得法子,就只能去逃荒的。 咱们抢先走,出了云州之后,还能第一个抢到水抢到野菜,有足够的吃喝供咱们到达你们小姑那儿,若是等其他人都开始逃荒了,咱们再一起逃,说不得啥都抢不着,还可能被人家抢,被人家打呢! 这都是轻的,一旦整个云州数万万百姓一起逃荒,那一路上,饿殍满道,吃人都不稀奇!” 徐老头经历过的,没有人比他更深有体会,那时候他还小,就差点被人抓了去煮着吃了呢! 现在想起,他都还浑身发寒。 他们一家近二十口人,最后活着到这里的,只剩下他,他爹,和他小叔。 他爷爷奶奶,他娘,他叔伯婶婶,姐姐哥哥,全都没了,多么的惨烈啊! 而几十年后的今日,他即将再次面临逃荒,现在的他,已经是半截身子入黄土的人了,这一路上,他不怕死,但却要像从前他爷爷他爹保护他一样,保护着他的儿孙活着逃到可以活下去的地方! 且这一次,他们早点走,不跟那些流民堆着走,说不定就能都活着了。 徐老头双眼泛红,却格外的坚定。 那份坚定,叫下头的徐茵茵看着,内心都不由为之震动,她不知道爷爷这会儿心里在想些什么,却深刻的觉得震动。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而这里也没有她说话的份儿,逃荒就逃呗,确实,不逃留下来也不好过。 再晚了,逃得人多了,路上才不安稳呢。 徐老头目光坚定,语气也坚定,“所以咱们现在就得逃!” “现在,大家都听我安排!” “老大,你带着老二趁下就出门去,你丈人家,你舅家,还有你小妹家,都去一趟,告诉他们咱家要逃荒的事,跟他们说,若是他们也打算一起走,那就两日后天不亮,在大马镇外头汇合。” 徐春河和徐春林立马应是。 徐老头这才看向徐春山,他丈人家跟其他三家不是一个方向,离得也最近,“老三,你也走一趟你舅哥家说一声。” 虽然老三媳妇嘴碎谗懒,但她两个哥哥都是好的。 徐春山听徐老头吩咐徐春河两个时就暗道不好,不想还真的,下一个就轮到他了。 娘诶,他不知道舅哥家在哪儿啊! 赶紧睃臭儿子。 徐达骏接收到求救信号,忙接嘴道:“爷,还是我去吧!你也知道,我爹跟我大舅二舅两句话没说上就要吵起来的,让他去,不定说得清楚呢!” 徐老头这才想起来这事儿,老三好吃懒做,那是回回被两个舅哥见了都要骂的,包括老三媳妇,两口子都是被骂的,但咋骂也骂不好。 没曾想打一顿倒打老实了。 想着也不远,他点头道:“行,那叫你三哥同你一起去一趟!” 四人立时就出门去了。 徐老头接着安排剩下的人,“老婆子,你带着其他人把剩下的稻谷都碾出米给炒了,再把这几天剥回来的榆树皮和了糠皮和草屑子做成窝窝头。 另外,再把家里的粗棉布拆了,用棉布缝十几个布袋子,再给一人做一双棉布的鞋子,底子纳厚点。” 逃荒,要走的路不少,鞋子要是不舒服点,那走不了多久就要起泡了。 虽然穿舒服了也要起泡的,但起码能晚一点起泡。 至于他自己,他要上王地主家走一趟。 这个时候,这满村里,有这个能耐买他的地的,也只有王地主了。 王地主地多粮多,不怕朝廷征,就算最后被迫也要逃,那也一定会再回来的,地主最稀罕的就是田地,他一定会买。 果不其然,徐老头见了王地主,一透露这个意思,王地主就二话不说应下了,不但答应买下徐家的所有地,还愿意买了他家的房子。 倒是对于徐老头这就要逃荒去,他表示很佩服他的魄力。 还不忘跟他说,这会儿要走,可得走的越快越悄无声息最好。 要不然,被里甲知道有人要逃,肯定会带人来堵的。 人都逃走了,到时候上边要征粮收粮税,差了人,可得要里甲自个担着的,除非里甲也逃了。 徐老头自然知道这点,所以村里亲近的几家他都没有说,只通知了三个儿子的丈人家和女儿家。 这四家,就算不和他们一起逃,也不会去告密的,要是一起逃,就更不会泄了密了。 他谢过了王地主提醒,最后请他一定保密他们要逃荒这个事,然后接过了卖地卖房的银子,快步回了家。 家里正忙得热火朝天,大郎二郎负责去碾米,对于村人问他们咋又碾,也只说家里一口吃的没有了,趁这会儿这里没人,都碾出来。 村人也听到他们家昨儿的动静的,知道那不着调的徐老三两口子再加那个凶巴巴的徐四丫昨儿趁家里人都不在,把家里仅剩的粮食都给煮了吃了。 要不是昨晚帮了王地主,得了二十来斤粮,他们家,今儿起就只有全吃树皮了呢。 正是好笑徐家的,但刚一笑,想起自家的情况,也笑不出来了,摇着头继续出去找可以剥的榆树皮去了。 再不多找点,过几天,山上也啥都没了。 第十话:做一切准备 徐老太带着马氏和周氏两个负责缝布袋和做粗布鞋。 徐茵茵和徐春山以及张秀兰跟着五丫一起挫榆树皮,好几背篓呢,得挫到晚上去。 他们起先不太会,但看五丫挫了,也就会了。 徐老太时不时看一眼,越看心里越惊罕。 换做往常,哪怕是农忙抢收,也难逮住他们三个一起干活的,不是这个跑了,就是那个跑了,找他们的功夫自个都能干不少活了,自己气死了人也难得去找。 像现在这般,老老实实的,三个一个不少的在干活,可不是稀罕嘛! 这真是挨了脑子打,给打勤快了? 徐老太偷偷嘀咕两句,心里却又高兴起来。 像这样,全家人都齐心齐力的,挺好。 要不然,老三两口子总是躲懒,她这个当娘的,管也不行,不管也不行,也很作难。 徐达骏和徐三郎是过午回来的,徐春河兄弟俩却是天黑了才到家。 等人都回来了,徐老头才叫了他们一起问情况。 徐达骏先道:“我大舅二舅得了我的话就想也没想应了,说是我娘要跟着走,他们就也一道,左右后头没法子都要逃荒的,现在走,大家还能走在一起,有个伴。” 徐老头点点头,又看向徐春河。 徐春河接着便道:“我丈人说不走,听说咱家这就要逃荒了,还背着舅兄他们塞给了我半袋粮食,让咱们一路保重。” 徐老头想着刚才老大带回来的布袋,也不意外这亲家不走,马家日子一直比他们殷实,家里粮食多,还当着他们那一带的里甲呢,还有的吃,犯不着这就跟他们逃荒去。 之前不借粮,也是有儿子看着的,不好借。 眼下知道他们要走了,能偷摸给老大半袋粮食,也是对马氏这个女儿的心意了。 他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其他两家。 徐春河继续道:“舅舅说要同咱们一起走,小妹婆家那里,只说了要考虑考虑,我估摸着八成不走的。” 徐老头听着,都在他的预想之中,舅兄家的日子比他们家还不好,人又多,指定也是没得吃的了,肯定要逃荒的。 而春喜婆家,日子虽比不过马家,但人口少,也还过得下去。 不到万不得已,谁愿意去逃荒呢。 一旦选择逃荒,那就是没有家的流民了,死在外头都没人管的。 徐老头不意外,点了点头,让老大把布袋提着去给他媳妇。 徐春河老实,没多想,提着就去了。 马氏知道自家爹不逃荒,还给了她半袋粮食,也是红了眼眶,抹了把眼睛,不走就不走吧,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她肯定得跟着丈夫儿子走的。 “你快把粮食给娘去吧。” 徐春河听着就转头又把布袋提回上房去。 徐老头见了,点了点头,也没有多问,只让老婆子收着,明儿一起做成干粮。 …… 昨儿挫了一天的榆树皮,今儿就磨粉晒干。 徐茵茵的手都打出了泡,却也没有吭一声。 还是张秀兰知道女儿打小没吃过这样的苦,有些心疼,但也没有说让她别做的话,全家上下都在忙活呢,就她歇着,不好,只多分担了一点,让女儿能喘口气。 一上午都在磨粉,而下午,徐茵茵就亲眼看到了徐老太和马氏他们一个个的,将榆树皮粉烘热了掺进糠皮和草屑给做成了窝窝头。 那成品,徐茵茵多看一眼都觉得嗓子眼疼。 糠皮啊,多哈喇嗓子啊。 想着马上的逃荒路他们就要吃这个,徐茵茵就有些想哭。 但她没哭,因为还有一样好吃的。 那就是炒米。 碾去了壳的大米,不放油,倒进锅里,小火慢炒,炒的米全都变得金黄,香得不行,看着就想吃。 有这个炒米可以吃,徐茵茵觉得她也能勉强接受那窝窝头了。 好歹不用全吃窝窝头嘛。 徐家上上下下,用了两天的时间,将家里所有的粮食都做成了干粮。 要出发的当天傍晚,大家齐聚上房。 徐老头当着大家的面,开始分干粮。 炒米都用小布袋装了,一人一袋,徐老头千叮咛万嘱咐,全都贴身绑好咯,不到窝窝头吃完,不能拿出来,那都是大家各自最后的口粮,谁要是忍不住先吃完了,那后头可别想其他人还分给他。 徐茵茵觉得这话纯粹就是说给他们三听的,这里会“偷吃”的,就是他们了呗。 当下也大声的跟着其他人应着“晓得了!” 至于窝窝头,一共有两大麻袋,另外还有徐老太之前藏着的小半麻袋口粮,那时候蝗虫还没来,用新鲜的榆钱叶和了粟米面做的窝窝头,没多少,真要摊分到每个人头上,也就一人能得两个的。 也是之前徐茵茵看到徐春林给郎中的“诊金”。 另外,最最重要的,就是这两日只吃一顿努力剩下的两个葫芦的水,由徐老太亲自背着。 一路上,不到干得张不开嘴的时候,谁也别想喝。 就算干得张不开嘴了,也只能抿一小口。 整个云州都旱了,而要走出云州到青州境内,靠脚力走,他们得走半个多月。 也就是说,半个多月,他们就只能靠这两个水壶的水。 不省不行啊! 分好了干粮问题,徐老头又让老婆子把新做的粗布鞋给众人发下去,叫他们出发时穿上。 还有带家当的问题。 多得带不了,就带走一口小锅,几个碗,两个木桶,一把菜刀,一把砍柴刀,一根扁担,一把锄头,还有家里剩下的半罐盐这些物什。 另外,每人除了身上穿的,再带一套各自最好的衣服,以及把冬天的棉袄棉裤给带上。 全家人的拢在一起,这也是很多了。 幸好家里有一辆板车,家当连着那几袋干粮就都堆放在板车上推着走,倒也还方便了不少。 带棉袄棉裤就罢了,因为秋天一过这就要冷起来,而他们要往北边逃荒,冷得更早,其他人理解。 但不理解为啥还要带自己最好的衣裳,这逃荒呢,那就是乞丐差不离了,还能穿出花来? 而徐老头之所以这么安排,却是想着到时候到了青州,要去找小妹了,一家人妥当还是收拾收拾打整打整,像个样子,别跟乞丐似的上门,叫小妹婆家人认为他们是去打秋风的穷亲戚。 他们去投靠小妹,却并不是想要小妹养着他们,只是想着那地儿有个熟人,帮忙打听着落户安家的事就行。 他卖房卖地的银子,加起来小几十两呢。 在这里买不了水也买不了多少粮食,但在太平的青州,够一家人建个房子安了家了。 至于后续的生存,几个儿子孙子都是有手有脚的,怎么着也能挣着银子。 只要能活着,慢慢来呗。 眼下还说不着。 第十一话:离开 安排好一切,徐老头让大家伙都回去睡一觉,等半夜起来,再离开。 这也是他们逃荒后安定前最后一个能躺在床上睡觉的晚上了。 等逃荒开始,不定睡哪儿呢。 徐春山和张秀兰躺在床上,却有点睡不着,徐茵茵躺在他们隔了一道帘子的小床上,也睡不着。 翻来覆去的,索性一把撩了帘子,托着下巴看那边喊道:“爸,妈。” 徐春山支起上半身看过来,“叫你喊爹娘,那老爷子精着呢,你可别露馅。” “我知道,这不是私底下难改过来嘛,我这再喊最后一次,往后私底下也不喊了。”徐茵茵道:“咱马上就要开始了,你们心里慌不?” 穿来的这几日,虽然也难,但都在这一方小院里窝着的,好歹安全。 可马上这一走,这一路上,可就不知道会遇上什么了。 张秀兰叹了口气,“慌。” 却又马上道:“茵茵你别怕啊,有爸妈在呢,咱们一定不会有事的。” 徐春山睃了媳妇一眼,都说别“爸妈爸妈”的了,“我说慌啥?那时候咱都能好好活着,这会肯定也能!你就安着心吧,有我呢!” 徐茵茵从小到大可没少听老爸说年轻那会儿为了生活而奔波去广东打工的事。 那时候,好些天找不到活计,饿得在垃圾桶翻吃的,饭馆门口扒着等人家吃完了冲进去捡人家剩的吃。 后来好不容易找到工作了,却也不敢吃好的,就为了多攒点钱寄给在家里带她们的奶奶,每顿厂里打菜就打一个素菜,跟猪草似的剁吧剁吧煮的,一点油水没有,吃得后头拉屎都拉不出来,还得用手抠的那种。 且一出门就几年不回来的,因为那时候坐车不易。 总之,老爸老妈这辈子,经历的够多了,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呢? 但老爸老妈都走过来了。 有爸妈在,她不怕。 一时间,徐茵茵的心里安定了下来,想着睡不了多久就得起来了,就慢慢闭上了眼睛,打算眯一会儿。 但刚闭上眼睛,脑海里却突然悬浮起一个金光闪闪的箱子。 对,就是箱子,玩游戏完成任务开启宝箱的那种箱子。 徐茵茵摇晃了摇晃脑袋,但脑海里这箱子分毫未动,它还在。 这是什么? 徐茵茵心里有了某种猜想,穿越都发生了,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果然,似乎猜到了徐茵茵所想,脑子里突然想起了一个电子机械的声音,[正在扫描……扫描成功,对象确定,开始绑定……绑定中……叮,恭喜宿主成功绑定动植物交换系统。] 徐茵茵:? 她有说要绑定了吗? 果然是系统啊,穿越自带,甩不掉的那种。 想到以往看过的穿越带系统的小说,徐茵茵倒是接受很快,先问道:“动植物交换系统?这是什么系统?做什么的?” 统子的声音依然机械,[本统代号0357,来自宇宙第三位面几亿光年后的德亚星球,在德亚星球上,许多古人类时候存在过的动植物都已灭绝,研究所对这些灭绝的动植物很感兴趣,因此,无数系统被制出,通过时空隧道穿梭到古人类时候,绑定适合的宿主,完成星球任务,成功返回德亚星球。] 徐茵茵感觉自己听了个寂寞,“所以,这和我有什么关系?”你能不能回去,重要吗? 她还想回去呢。 [当然和宿主有关系,宿主即将面临逃荒,一路上都用得上本统,我们是各取所需。] 徐茵茵挑眉,“我想要能喝的水,你能给我?我想要食物,你也能给我?” [当然,只要你给本统需要的动植物,以物换物,以一换一。] 这话很容易理解,徐茵茵想,也就是她找到他们那什么德亚星球没有的动植物,就能交换她想要的东西嘛。 一样换一样,这倒是很公平嘛,算起来,还真是各取所需。 逃荒路上,困难重重,有了这个金手指,就多了一份保障嘛。 徐茵茵暗暗惊喜,一时间就更睡不着了。 等迷迷糊糊终于睡过去,好像还没睡多久嘛,就被她娘喊了起来。 徐茵茵揉了揉眼睛坐起来,“这就要走了?几点了啊。” “天还黑着呢,应该不超过三点,快起来吧,你爷喊了两遍了。”张秀兰说着,赶紧拉了闺女起来穿鞋。 徐茵茵都来不及跟她娘分享她也有个金手指的喜悦,就匆匆忙忙的穿好鞋,出去集合。 老徐家的院子里,老徐家人一个不少,都在了,大家都准备妥当了,等人齐了,徐老爷子轻声道:“咱们从村尾绕出村去,一路上埋头走路,迅速离开,尽量别发出响动来。” 然后,徐老头率先出了门。 徐老太带着徐家的女人们紧随其后。 这会儿负责推板车的徐春河和大郎走在最中间。 垫后的是徐春林父子徐春山父子。 一行人疾步行路,头也不回,也不四下张望,直奔一个方向而去。 村里养狗的人家只有王大拿家,他家的狗有人路过还叫得厉害,所以徐老头不往村口出村,反而要绕村尾的路。 多走了不少路,才终于绕到了村口的道路。 上了大道,往左直奔大马镇。 一路上,徐老头都没有喊停下来歇息,一直在不停的往前走。 徐茵茵身体上的记忆就没有走过这么远的路,而灵魂上的记忆也只有小时候过年走亲戚,那会儿交通不便,亲戚们全都是腿着走亲戚,她和老弟跟着奶奶去离他们家有几十里远的姨奶家拜年,就走过这么远的路。 直到徐茵茵走得上气不接下气,快提不上气来的时候,前头的徐老头才终于停了下来。 而这会儿,天光已经大亮,红通通的朝阳已经升了上来,照得这片大地明亮而炽热。 他们从凌晨三点不到,一直走,一直走,像是后头有恶狗撵似的,不停的走,走了五个小时的路。 真真是腿都要断了! 第十二话:赶路难 终于停下来了,徐茵茵什么也顾不上想,看见徐老头停了下来,身体比脑子更诚实反应更快的,直接一屁股就原地坐了下去。 屁股着地,解放了双脚的重力那刻,真是舒服得灵魂都要升天了。 坐下来,徐茵茵才顾得上去看等在这里的那些人,他们也是前后刚到没多久。 听到徐老头和他们打招呼,一一对上了这些人,一家是她奶的大哥家,也就是二婶周氏的娘家一家人,老老少少加起来,足有二十来人。 另外一家,是她娘在这里的娘家,也是她的两个舅舅家,人相对来说要少点。 大舅一家有五个人,二舅一家只有四个人。 而除了这两家,还有好几家人。 徐老头正在和大舅哥说这个事,周老头拉着妹夫,小声道:“你放心,两个儿媳妇回去告诉娘家人的时候都是夜里去的,没人知道,我们也是子时一过就立马偷摸走的。” 张大舅也道:“叔,我丈人家就在我家对面,是一定要说一说的。” 却原来,多出来的三家人,正是张大舅母的娘家,和周家两个儿媳的娘家。 大家都选择现下逃荒,一路上多个照应。 来都来了,而天都亮了,他们都走到大马镇来了,后头也没有人追上来。 徐老头就松了一口气,却也不敢在这里多耽搁,只歇了一刻钟,没有等到想等的人后,就吆喝着大家赶紧继续往前走。 徐老太一步三回头,还忍不住抹了眼泪。 徐老头话不多,只道:“春喜有丈夫有儿子,咱们不能强求,有缘分,咱们还会再见的。” “自然有缘分,我们可是亲母女。”徐老太擦掉了眼泪,再也没有回头去望。 又走了不少的路,直到太阳升到了大半空,已经离开了大马镇的地界,徐老头才摆手,示意队伍停下来原地休息。 大家都是从昨晚后半夜就开始赶路的,现在已经快巳时末了,再不休息,人都要废了。 不但累,还饿。 上一顿吃饭,还是昨儿过午,又走了这么久的路,体力什么的,都快没了。 众人以家为单位,各自休息下来,也开始发放干粮。 徐老太坐在板车前,解了麻袋,从里头往外拿窝窝头,一人一个榆树皮面掺糠皮草屑的窝窝头。 窝窝头就拳头这么大,对于成年人来说,这大小是根本不够的,但就因为它里头掺了糠皮草屑,都是扛饿的,所以这一个,吃下去也正正好。 要多的,也没有,这一顿,就下去十四个了。 徐老太把粮食看得紧,纵然心疼儿孙,但拿出了十四个,也立马就捆上了麻袋。 徐茵茵握着硬邦邦的窝窝头,看着那表面夹杂的糠皮和草屑,就忍不住咽了咽嗓子。 她十分怀疑这能不能吞下去。 抬眼看了眼其他人家,发现大家吃得都是他们一样的窝窝头,周家和另外一个石家,那里头都没有糠皮,就是榆树皮面和草屑揉成的。 糠皮起码还算的上粮食。 就可以想见这两家,那是真的穷途末路,啥都没有了。 徐茵茵幽幽叹了一口气,再看他们歇脚的这片林子,那真是一点绿色都看不到,坐在树下,那太阳依旧能毫无阻挡的晒在身上,有些热烘烘的。 这林子秃的,脑子里的统子都毫无反应,没有一丝波澜。 唉,想交换也没得交换啊。 回头见爹娘慢了两拍之后都啃起了窝窝头,她咬咬牙,也一口咬了上去。 肚子太饿了,不吃就没有体力赶路,没办法,再难以吞咽,也得全部吞咽下去。 徐茵茵拼命说服着自己,好半晌,才艰难的把一个窝窝头都吃完了。 然后她就很想很想喝水,想得想哭那种。 可挂着水壶的徐老太纹丝未动,压根不提喝水的事。 是了,不到干得张不开嘴的时候,别想沾水。 她只能伸出舌头,舔了舔已经起皮的嘴巴。 吃过饭,徐老头还没有说继续赶路的话,徐茵茵便干脆大仰八叉的躺了下来,什么形象?不存在了。 看着挨着自己身边躺着的娘,徐茵茵想起自己还没来得及跟人分享她也有金手指的事呢。 张了张嘴,却还是咽了回去。 算了吧,这金手指,现在挺鸡肋,暂时没什么用的。 说了也是白欢喜。 还不如指望老弟那个呢。 是了,徐茵茵觉得老弟那突然能听很远的听力,估计也是金手指了,她都有,老弟有也不奇怪嘛,就是不知道爹娘有没有? 想到这个,徐茵茵侧了一边,看向旁边的徐达骏,小声问道:“听不听的到哪里有水源?” 徐达骏撇嘴,“这整个云州,哪里有水源会没被人发现?” 虽这么说着,但他还是支了耳朵认真听了起来。 半晌,摇了摇头,“没有,倒是对面那条路有许多人正往这边来。” 徐茵茵听着,歪头往对面看去,对面有一条岔路也是要汇上他们走的这条大路的。 有许多人? 不知道是什么人? 没有水源,她也不想多说话了,便索性闭上了眼,听着头顶她爹的震天呼噜声,慢慢的,还睡着了去。 再醒来时,头上的太阳更炙热了些,一天中最热得时候也来了。 没有随便喝得水,这样的日头显然不适合赶路的,躺在这里不动都热得很,要是赶路,没有水补充水分,人都会晒晕的。 所以,大家都还在懒洋洋的躺着,没有要赶路的意思。 徐茵茵撑着坐了起来,靠在背后的一棵树上,这才看到斜对面的林子里多了许多的人,看那样子,应该也是逃荒的人。 想来应该是老弟刚才听到的那些人了。 徐老头还说顶多半个月了,这还不用半个月,已经就有这么多百姓开始逃荒了,其他镇,其他村子,肯定也不少。 果不其然。 在热过中午那最热的一阵之后,众人继续赶路,等天黑时再停下来时,这一片的秃地上,密密麻麻的,少说都有近千数的人了。 徐老头和几家的老爷子坐在一起,看着这情况,不由叹了气,“看来不只咱们那一带乱了,其他地方,比咱们那里,还要过不下去了呢。” 他也是没想到,以为的抢个先,可路上已经有这么多逃荒的人了。 乱了,乱了啊。 “咱们都要惊醒点,每家派两个人出来,轮番守夜吧,一人守上半夜,一人守下半夜。” 第十三话:心累身体累精神累 徐老头小时候逃过荒,这里几家都知道,他有经验,所以大家都下意识的愿意听他的。 再一个,徐老头有三个儿子三个孙子长得都是人高马大的,个个都是好劳力,有人就是有底气,听他的准没错。 是以,徐老头说要每家出两个人守夜,当下几家就毫不犹豫同意了,纷纷派出了人来。 然后,徐春林和另外五个男人,就背对背围成一圈,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各冲着一个方向,这里,他们几家各自的家当都围成一圈的摆放在这里的。 坐在这里,看好了家当,也能看到其他人的动静,若是有人摸过来,那一准能看见。 另外六个男人作为预备队,上半夜可以先睡,下半夜再起来替换。 一共应该是七家人,但只出了六家,便是因为徐老头给张大舅张二舅算作了一家。 张二舅就一个儿子,守夜出两个人的话,他们父子俩都得上,那样逃荒路上,每晚都得出来守夜,可吃不消。 所以徐老头便让他们两家合出两个人,张大舅有两个儿子,这样一来,五个人,可以换着上。 徐家男人多,徐老头自己不出,也留了徐达骏,所以需要守夜的就是徐春河六个人,徐春山和徐三郎一组,排在第三上。 今晚不用守夜,徐春山护住了媳妇,媳妇旁边是闺女,闺女旁边是儿子,一家四口紧挨在了一起。 徐老太眼巴巴的望了望这个方向,撇了撇嘴,儿子儿媳改好了不作妖了,她心里高兴是高兴,可孙子不跟她亲了啊,巴巴的挨着爹娘去了。 唉,罢了,老三两个不着调,六郎打小没感受过爹娘爱,现在好了,要亲香儿子了,凑上去就凑上去吧。 只要对六郎好,她不横插一杠。 原本是一片青草地的,经过了蝗虫的侵袭,光秃秃的,躺在上头,还有草根疙瘩的硌得慌。 徐茵茵的双脚好像已经不是她的了一般,身体累,心里累,精神累的,一时间,也不讲究这环境了,很快就累得呼呼大睡了。 逃荒的第一个晚上,很是太平的度过了。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草地上就已经有了动静。 大家收拾收拾,就接着赶路了。 即便休息过一晚,但抬脚一走路,徐茵茵的双脚双腿就立马沉重起来。 张秀兰也没好到哪儿去,她的灵魂能吃下这点苦,但她这具身体好吃懒做惯了,还真没有吃这个苦的自觉。 母女两个你挽着我我挽着你的往前走,那样儿,看得徐春山都觉得心酸。 他这身体原先虽也好吃懒做,到底是男人,力气有,底子也在那摆着的,再加上灵魂里的吃苦,眼下倒是还好。 便干脆拉了张秀兰的手,借了力拽着她,张秀兰再拉着闺女,这就轻松一些些了。 前头的徐老头回头来看着,眼神闪了闪,倒是没说什么,这老三向来疼媳妇,又疼闺女,要不然咋偷吃都三个人搭伙,不带六郎呢。 心疼媳妇闺女走不动了,正常。 马氏和周氏看着,都有些羡慕,不说别的,三弟妹是真的命好啊。 徐春河和徐春林看着自家三弟的动作,虽然也想这么做,但到底觉得这么多人呢,跟媳妇手牵手太羞人了,他们有点放不开。 一路歇了两次,等太阳升到高空,炽热得不行了,才停了下来。 这时他们已经离大马镇很远了,一路上的逃荒流民也多了许多许多。 停在这一带休息的,密密麻麻,已经估算不清了。 徐老太往外拿窝窝头的动作都显得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只因为好些流民一停下来,不是立马原地休息,而是四下冲散,竭力在扒着树皮扯着草根,没有什么磨粉不磨粉,窝窝头不窝窝头,而是直接就这么吃了。 可以想见,他们已经没有一点吃的了,只能每一停下来就依靠就地取材来充饥了。 徐老太害怕有人会来抢他们的干粮,所以匆匆数了十四个出来,就赶紧又捆好了麻袋。 看着这些流民的动作,徐茵茵捏着硬邦邦的窝窝头,今儿不催眠自己,也能咽得下去了。 比起生啃树皮生嚼草根,这窝窝头,真是不要太好。 而今日周家人和石家人的干粮都从昨儿的一人一个变成了男人一个,女人小孩都半个了。 徐老头看在眼里,叹了叹气,也没有说什么。 虽然是舅兄家,但他们家的干粮也不多,真要拉着周家一起分干粮,那不出两日,全都没有吃的了。 所以,即便是知道,他也只有当不知道。 头顶的太阳晒得人想挺尸,而一个窝窝头艰难的下肚,徐茵茵喉咙都发干,一点都没有张嘴的欲望了。 太渴了。 只有一动不动的趴着,连眼珠子都避免转动,仿佛这样,才能好过点。 “统啊,这附近也没有你要的动植物吗?” 她在脑海里问。 要不是脑海里那金光圈还在,她都要以为是错觉了,既然是个系统,麻烦你卷起来啊! 你不想完成任务回你星球了? 倒是给我点信息,让我帮你找东西啊! 我要求不高,就想换瓶水。 半瓶水都行。 真的。 [没有。] 统子无情的打碎了她的期待。 徐茵茵干脆闭上了眼,费劲。 一觉睡到日头缓些了,起来清醒清醒,便继续赶路。 这一路上,大家发现经过的好些地方,树都被扒了皮,光秃秃的。 这也就是表示,在他们这一群群的流民之前,已经有人先一步走过了,人还不少。 逃荒的人比徐老头想得多多了,也是,整个云州百万人,武宁府本来就偏江州,他们大王村那边,差不多已经属于云州的尾巴上了,走在他们前面的人多,也正常啊。 他就是抱了一点侥幸,以为他们逃荒得比村里人早,就是早了呢。 可结果,他早,有人比他更早,他这会儿已经不抱希望一出了云州的地界就能立马抢到水抢到野菜这些了,只要还有就成。 走在前头的,可别全搂完了,一点不给他们后头的留啊。 一下午走出二十里路,太阳落山找着地方休息时,周家和石家的女人娃子们也加入了扒树皮找草根的大队伍。 徐老头见状,就让老婆子安排自家的人,也去。 徐茵茵已经很累了,但为了能有一口水喝,也咬牙撑着跟着五丫去了。 第十四话:水源 但走遍这片树林,树皮扒了不少,也没听到统子吭过一声。 那就是没有了。 徐茵茵抿紧了嘴巴,感觉有胶水不但粘住了她的喉咙,还粘住了她的上下嘴皮,叫她一点都张不开嘴了一般。 “我严重怀疑,你真的知道你要找什么动植物吗?” [当然知道,比如仙人球、凤尾竹、银杏、苍耳、喜鹊、画眉鸟等等。] 统子机械的声音都带了一丝急切,开玩笑,作为第一梯队,优秀打造的系统,被质疑业务能力了,那可不成! 徐茵茵听着,撇了撇嘴,这满目望去,一只蚂蚁都没见着,可别提喜鹊画眉鸟什么的了。 至于银杏这些,她也没看见。 但是…… 徐茵茵看着正好就在脚下的东西,狠狠抽了抽嘴角。 统啊,你确定这不是你要找的苍耳? 虽然那草根干得也看不出来是什么了,但那上头还挂着的干瘪了的一颗颗像刺猬背一样的,那不就是苍耳嘛。 别的她一眼不定认识,但这个,小时候搁农村长大的,她不可能不认识。 统子的声音却坚定非常,[不,你认错了,这可不是苍耳。] 徐茵茵:……有本事放图。 图是放不了的,但统子始终坚持这不是苍耳,不管徐茵茵怎么说。 行了,徐茵茵说累了,也大约窥知了真相。 那就是,这劳什子的德亚星球上,这些动植物都灭绝了,所以他们肯定没见过实物,只是有资料图片记载,靠这个来找东西呢。 而那图片,苍耳肯定不是这个干瘪瘪的鬼样子的。 她算明白了,在走出云州这片干旱以及被蝗虫过境的地方之前,她是交换不了想喝的水了。 那还幻想什么? 直接摆烂吧! 徐茵茵无力的趴在自家的包袱上,一句话也不想说了。 张秀兰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发现不烫,就松了一口气,“坚持住,啊。” 多得话,她也没力气说了,主要是嘴巴干,张开累啊。 徐茵茵转了转眼珠子,回应她娘自己没事,再把眼睛睃向不远处,那里放着老徐家的板车,徐老太正做贼一般的拉着徐达骏窝在那板车底下。 徐家其他人都没注意看,而徐茵茵趴着这个方向,刚好看在眼里。 看着看着,她就瞪大了眼。 说好的不到干得张不开嘴不准沾水,就是沾了也只能抿一点点呢? 凭什么老弟就能喝一口? 她看得真真儿的,就是一口! 徐达骏这臭小子喉节都滚动了,可见那一口不少,绝对不是抿的一点点! 哼,好羡慕哦! 都是孙子孙女,凭什么徐六郎就能独得两老宠爱啊! 她可是看见了,老爷子扭头明明看见了老婆子给孙子开小灶,却装作没有看见似的,立马就扭回了头去。 这么明目张胆的宠爱,也是没谁了。 偏偏这个人是她老弟,亲的! 行吧,就当没看见呗,还能咋办? 冲过去让奶给她也喝一口? 不用怀疑,不可能! 徐茵茵吭哧吭哧,好气,真的。 她想喝水! 啊啊啊! 暴躁了,小老妹。 徐达骏蒙着嘴巴回来,就发现自家老姐盯着他,一眨不眨。 额,有些心虚的某人乖乖装鸵鸟。 但实在这眼神太炽热了,叫人忽视不了。 他微微扭过头去,“那个……” “别说话。” “呃……” “话说,你这耳朵到底灵不灵,给我听听,有没有水源,我要被渴死了,真的。” 徐达骏想着自己刚刚偷偷喝了一口水,虽然也是杯水车薪,但好歹这会儿嘴里有了点水味, 看着老姐干得跟条上了岸的鱼似的摆在这儿一动不动的,他心里就虚得很,偷喝比偷吃更可恶啊。 当下支起了耳朵,开始朝四面八方扩散去了听力。 不多时,他眼睛一亮,“听到水源了!” 徐茵茵激动得昂起下巴,“在哪里?” “额……”徐达骏抿了抿嘴巴,艰难的回答:“离咱们少说还有三百里。” 徐茵茵翻了个白眼。 “那你说个球,三百里呢,咱少说还得走六七天,到地了,已经渴死了!”徐春山骂咧,“我说你能不能听个再近点的?” 徐达骏也翻白眼,“爹,你说这么多话,嘴巴不干了?说得好像我能决定哪儿有水源似的,想听在哪就听在哪呢?” 徐春山瞪他,“个玩蛋玩意儿,给你这千里耳干啥,还不如给我呢,净造你了。” 徐达骏撇嘴,懒得理他,赶紧枕着包袱躺了下去,睡觉! “嘿!”徐春山气得火燎燎的,想起来给他一巴掌,又嫌懒得费力气。 躺着没动,却使劲支了耳朵,去听这四面八方的动静。 但他耳朵都撑蒙了,也只听见这四周一片的呼噜声而已,连这片林子都没出去。 他气呼呼的瞪大眼睛,却忽然发现自己似乎整个人飞上了上空一般,天上的星子好像就在眼前。 顺风耳的搭档叫啥来着? 好像是千里眼? 徐春山脑子里一激灵,突然麻溜的坐了起来,然后往四周去看。 虽然乌漆麻黑的,不太明亮,但他隐隐约约看见了,林子最边上,有两个黑影手里拖着个什么东西往更边上的地方走,走出一段距离了之后,趴在那东西上不知干什么的。 他使劲去看,凑近了去看。 那两个人,原来正趴在一头驴身上喝驴的血! 就这么生咬的,跟僵尸吸血似的,看得徐春山牙床都疼。 太可怕了! 他吓得一激灵,甩了甩脑袋,视线落到了身下的漆黑。 不是做梦? 他又往刚才那个方向去看,就看到那两人已经起了身,估计喝饱了,正挥着柴刀对着那驴大卸八块起来。 他立马收回视线来,又眨眨眼,确定了这不是梦,是真的。 徐春山看看躺在身边的儿子,再掐了自己一把,心道:难不成臭小子得了个顺风耳,我得了个千里眼? 金手指,金手指呀,媳妇有段时间看得着迷的小说里,就是这么写来着。 哎呀,一个千里眼,一个顺风耳,他们父子俩,绝了啊! 臭小子能听到三百里外有水源,他看得到不? 这般想着,徐春山就定睛往四面八方扩散三百里去的找寻起来。 然后,在往东的方向去约莫一百里,看到了一处水源。 夜色下,水光粼粼,激动得徐春山差点原地飞起来。 但下一刻,他就浑身熄了个透心凉。 他们这几天一直在往北啊。 要去青州投靠亲戚来着。 要是往东去,那是上哪儿了? 第十五话:说了也没人信 徐春山纠结又纠结,直到半夜,刚要睡,就听到不远处有动静,隐约听到几声尖利的叫声,什么“驴不见了”之类的字眼。 他想到刚才看到的,也对上了号,那两个人应该是饿得没法了,偷了人家的驴。 这动静,这边人都听到了,但没人去多管闲事。 自己都顾不得了,也没那个力气。 是以,或都起来看过了自家的东西还在不在,就都接着睡了。 而徐老头则是叮嘱了守夜的徐春河几个警醒着点。 徐春山一时半会儿又睡不着,捱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睡着了,感觉没睡多一会儿,周边就又有了动静。 趁着天麻麻亮,太阳还没出,流民们都忙着要赶路了。 徐老头正在挥手吆喝两句,示意几家人收拾妥当,他们也要赶紧上路了。 徐春山睁眼就看到这情况,想着昨儿夜里纠结老半天的事,他一咬牙,朝徐老头奔去。 “诶!老三,你拉我干啥?”徐老头正跟周老头说话呢,见老三过来二话不说就拉着自己走,一边想挣脱,又没能挣掉。 到了一边没人的树后,徐春山转身,却见周老头也跟过来了。 额…… 周老头瞪他,“咋地?你要跟你爹说啥?我这个大舅还听不得了?”这懒货老三,他回回见了都忍不住要骂他的,但这回,妹夫说他变好了,他这两日旁眼看着,好像也是? 苦日子来了,懒货不勤快起来,也只得饿死,谁稀的管他? 这才说他好呢,这人就掉链子了,正忙着组织赶路呢,拉巴啥,把他爹都拉得跟死狗似的要摔咯不道哇? 看你要说个啥玩意儿。 徐老头趿拉好自己差点被拉掉的鞋,看着徐春山道:“是啊,老三,你要说啥?咱忙着赶路呢,其他人都已经走远了!” 徐春山看着周边的流民都陆陆续续的赶路了,也没人注意他们还在原地耽搁,吸了一口气,道:“爹,咱今儿往东边走吧。” 徐老头闻言,跟看二傻子似的看他道:“青州在北边,你小姑在青州,大家都往北边去,咱往东边去干啥?” 周老头也骂他,“个傻蛋玩意儿,我当你要说啥呢,快起开起开,咱还得赶路呢!” 东边走一百里有水! 徐春山张了张嘴,但到底不能这么说,真这么说,两个老爷子都得当他干迷糊了,犯了癔症呢。 可要是不去,他们真要渴死了!真的! 他知道闺女跟媳妇已经渴得受不住了,他也同样! 他亲眼看见有水,所以能坚定的说往东边去。 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徐春山急得想跳脚,最终一寻思,咬牙道:“爹!大舅!昨儿夜里我去拉屎,在那边林子里,亲眼看到两个人打死了那家的驴拖了去喝驴的血吃驴的肉呢! 这流民太多了,乱得很!这才两天,就开始有人偷牲口了,等牲口没得偷了,那岂不是要开始偷人了?咱们防不胜防啊!可不能跟着这些人一道走了!就算要走,咱也拉下一段路程,可别跟这些人离这么近,谁晓得哪个会偷人吃啊!” 昨儿那家驴被偷了,动静挺大,大家都听着的,徐老头听着这话,也不怀疑,他当时心里就在想,肯定是哪个灾舅子给偷了去呢。 但就因为这个,就不往这道儿走了? 徐老头简直想翻白眼,“现在才多少人?顶多上万,咱们再慢点,过几天这条道上,那可就是好几万几十万的流民了,到时候,那才怕呢!咱们就是要趁现在,加紧赶路,早点走出云州,才有活路,往东可越走越远了!” 周老头的第一关注点显然不同,他听了些番话,看着徐春山就嘀咕,“你居然拉得出屎?”他昨儿抠都没抠出来。 徐春山:………不想说话了。 可愣是他想再说再劝,但徐老头已经掉头就走,张罗着众人赶紧出发了。 这地儿,就剩他们这几家人了,再不走,就落在后头一大截了。 徐春山思索着他们一家四口离开队伍往东边去的可能性有多大。 但这个念头刚起,他就立马摇头否决了。 开玩笑,这是灾年,后头还打着仗呢,乱得很,他们这几家人一起走,好歹加起来有几十号男人,别人要想欺负,还得犹豫犹豫。 可要是只有他们一家四口,两个女的,一个小子,光就他这么一个大男人,哪够人家抢人家欺负的? 徐春山便只能叹了一口气,提脚跟了上去。 虽然休息了一晚上,但一日只吃得一个窝窝头,任谁的脚步也快不起来。 张秀兰看了眼丈夫,见其他人都离他们有点距离,声音小点,听不实在,便小声问他,“你干么子要叫往东边走?” 徐茵茵和徐达骏也好奇。 徐春山看看前后左右,同样压低声音兴奋道:“昨儿夜里你们都睡了,我就没叫你们起来说,我告诉你们啊,我也有金手指!” 三双眼睛好奇,“么子?” 徐春山咧嘴:“骏骏是顺风耳,我啊,是千里眼!我昨儿夜里亲眼看见了,就往东一百里左右的一片山里,有处山泉!有水呢!” “怪不得你说要往东去。”张秀兰道。 “唉可惜我又不能说,就是说了他们也不会信,没办法,知道有水都喝不成。” 徐茵茵没想到她爸也有金手指,那是不是说,他们一家四口都有金手指? 那老妈呢? 看来还没发现到? 想到已经知道哪儿有水,却喝不到,徐茵茵真是往前走的动力都没了。 她渴啊! 徐达骏也惊奇他爸也有金手指呢,还是千里眼!嘿,他们不愧是父子俩,这金手指,给的多般配? 他能听到就算了,他爸竟然能看到! 可看到也没用啊,他们不往东走! 徐达骏看了眼前头拄着拐杖走着的徐老头,眼珠子转了转,加快脚步赶了上去。 “爷,我扶着你走!” 徐老头见是小孙子,笑得和蔼,“不用,爷有拐杖呢!走得!你自个走。” 徐达骏便扶住了另一边的徐老太,“奶,我搭着你走,你累了吧?孙儿背你吧?” 徐老太笑咧了嘴,“你这小身板,奶可不用你背,别把你累着!” “嘿嘿,那孙儿扶着你走!”徐达骏也笑。 第十六话:呼噜交响曲 “还是奶的小孙孙会心疼人。”徐老太喜得眉开眼笑,虽被孙子扶着,却也没松劲,自个搭力在往前走,免得累着孙子。 走了一段,还小声问:“六郎啊,可想喝水?” 想。 但徐达骏摇了头,“不喝。” 是不喝,而不是不想。 徐老太唉了一声,一只手捂紧了脖子上挂着的葫芦,又道:“要是干得受不了了,就跟奶说,咱小小的喝一口。” 徐达骏点点头,心里头暖乎得不行,一边扶着奶奶往前走着,一边转头跟旁边拄着拐杖的徐老头说话。 “爷,今儿瞧着人好像又多了不少。” 小孙子是读了几年书的人,虽然年纪还小,但徐老头从不把他当小孩子,有啥事,还是乐意跟孙子说的。 他看了看这片道上乌泱泱走着的人,叹了一口气,“是啊,越往前估计越多,咱们得加快脚步了,不能走一段歇两段了,早点出了云州,咱们才能有水喝有野菜吃。” 徐达骏便道:“爷,我在镇上的时候,没少听人说,洪州那边富庶,都是做生意的富商巨贾,年年都会布善施粥,乐做善事,咱们要不往洪州去?”有没有粥的不说,主要往东走两天,就有水喝啊! 徐老头下意识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后知后觉想起,烟杆早就收起来没再抽过了。 手不落空,扯了扯衣摆,又放回了拐杖上去,他才道:“洪州虽然富庶,但咱们是要去青州投奔你姑奶奶去的,更何况,青州是出了名的产粮大州,离咱们云州又近,要不然,你看大家都往青州方向去呢,咱们也得再快点才是。” 闻言,徐达骏纵然再想说什么,也知道是没用的了,他总不能说我爹有金手指,看到往东一百里有水源了吧? 他说了爷估计会信,但就算信了,估摸着也不会拐道的。 路上这么多的流民,叫爷爷以为的抢个先已经失去了先机,他心里火急火燎的,估计恨不得长两双腿的赶路,好快点走出云州,到青州境内呢。 徐达骏没想错,等到日头升上来了,都比昨儿再多走了半个时辰,徐老头才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来。 且吃过干粮,也比昨儿提前了两刻钟出发赶路,一直到天黑透,才就地停下来安置。 左右晚上这顿也不吃,不用担心看不见,天黑了就地躺下就歇,不费事儿。 今晚守夜的就是徐春山和徐三郎了, 徐三郎守上半夜,徐春山守下半夜。 本来应该是徐春山守上半夜的,像昨儿前儿,徐春河兄弟俩都是守的上半夜。 但徐春山直接倒地就睡,抢了上半夜休息的活儿,徐三郎也就老老实实守上半夜了。 倒是徐老太看得嘀咕,“这老三,难道又想躲懒?” 想着,睡前就去找了徐三郎,交代他道:“你表叔他们换人,你就喊你三叔起来换,他要是不起,你就给他掐醒,可别实心眼,让你三叔躲懒去。” 她可不是操这点心,实在是老三以往的懒德性,是真的做得出来一觉睡到明儿起来这种事的。 徐三郎满口应下,心里却想着要是三叔半夜起不来,他就守整夜也成。 主要是王地主家那晚,三叔的光辉形象在他心里还亮着呢,完全盖过了以往三叔那些偷懒耍滑的形象,再加上这两天他可是眼瞧着的,三叔一路都拉着三婶和四丫走,多好的男人啊,他往后也要跟三叔学,对媳妇好,对闺女好! 徐老太看三孙子这傻样儿,知道他肖他爹,心眼实,就想着自己待会儿惊醒点,半夜起来盯着老三换岗。 这却是她多想了,徐春山可没想过躲懒,那是从前的他,他现在又不是从前的他了,之所以要守下半夜,那不是觉得要是真有什么事,那一定是出在下半夜嘛,他有金手指,到时候比三郎可警醒些。 就算不为了其他人,就为了他媳妇闺女,他也会一万个打起精神来守夜的! 他们今儿停歇的晚了,到这片的时候,已经有很多人歇下了。 黑漆漆的天,就跟露天的澡堂子一般,人挨着挨着的一片,黑压压的。 呼噜声震天响,以及磨牙声,还有小儿的啼哭声。 各种声音交杂,吵人得紧,跟交响曲似的,在这种环境下,能倒地就睡着的都是狠人。 徐茵茵睁大眼睛瞪着上空黯淡无光的点点星子,脑子已经累得脱力,完全放空了。 累,实在太累了。 纵然耳朵里全充斥着噪声,但放空放空着,也很快就睡着了。 她睡着了打不打呼她不知道,但她知道,累狠了的人,睡着了都要打呼的。 睡着了的啥都不知道了,但还醒着的人,听着这震耳欲聋的呼噜声,那滋味,可别提了。 徐三郎朝着东南方向坐着,左边是三表叔周三川,右边是张二舅。 这两人中间隔着一个他,还在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徐三郎听得认真,一时间,倒也忽略了这些呼噜声了,但眼皮子也开始打起架来。 正说着话的张二舅突然听到耳边清晰的打呼声,不由得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有喊醒他,继续轻声跟周三川扯话。 赶了一天的路,全身上下都累,恨不得倒头就睡,但不能睡,干坐着也熬不住,纵然说话摆闲费口水,但有一搭没一搭的摆两句,有个打发时间的事儿,也免得睡着了去。 在此起彼伏的呼噜声中,夜渐渐的深了。 黑压压的一片,其实也看不清什么,睁眼看也只看得到黑影罢了。 到了换岗的时间,徐春山一直惦记着呢,是以立马就醒了。 坐起来看了看身侧的妻儿,见他们都好好的睡着,这才起身,往中间那立着的几道黑影走去。 其他五人也过来换岗了。 见徐三郎睡着了,徐春山也是笑了笑,“你奶还叮嘱你记得喊我起来换呢,你倒睡得香,要是我不起来,那咱家可占了便宜。” 徐三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 张二舅眼皮子沉得很,也不准备回他们家歇那地了,就地躺下就要睡的,听着徐春山这话,他扭过去道:“你要不过来,我都要去喊你,想躲懒?美呢?好在你还知道自己该做啥,这么大人了,等两年都要做外公了,该定性了……” 他咕囔着就没了声,下一瞬,那呼噜声响得差点没把刚坐下的徐春山给送走。 这二舅子,打呼噜,一个顶二十个。 要命咯。 徐春山摇摇头,赶紧将手指头塞进了耳朵里。 紧着便沉下心来,将目光往四周投去。 第十七话:夜里的动静 徐春山把意识扩向四面八方,入目全都是四仰八躺的流民,一片一片,乌泱泱的。 往前十里,几十里,百里,往后十里,几十里,百里,都是流民,黑压压的,看着惊心。 逃荒的人,起码也是万数之多了。 老爷子还想着走出云州,进了青州境就能有吃有喝呢,照这样子看,悬呐。 不知道到青州还有多远,徐春山将意识再往前拉,想越过几百里开外去看看青州的情况,但只看到五百里之内,再想往前看,浑身就脱力起来。 吓得他赶紧将目光掐断收回来,片刻,浑身才恢复过来。 看来这玩意儿金手指费精神啊? 本就浑身乏累的,徐春山可不敢再往远了看了,别啥没看到呢,自个先晕了,明儿还得人抬着走。 真要是那样,老爷子说不得就地给他扔下咯。 徐春山唉声叹气了一口,曲着双腿,将手肘搁在膝盖上,下巴撑在手掌上,放散精神发呆。 旁边坐着的是张大舅的小儿子张三郎,他一向跟徐三郎玩得好,这一路上,徐三郎没负责推板车的时候都跟他一起走的,两人嘀嘀咕咕的说了不少话。 张三郎听徐三郎说了他们那晚上王地主家的事,一直惊奇着呢,心里早就想亲口问问姑父了。 见今晚就有机会,两人正好一起守夜,张三郎转了转眼珠子,就凑过来点,“姑父,你真的挥着锄头打倒一片?跟那戏里唱的大将军一样神勇?” 徐春山动了眼珠子看他一眼,这两天赶路,这些个人谁是谁的,儿子已经给他们三个都指认了的,差不多的,他也是能对得上号的。 这孩子长得虎头虎脑的,徐春山看着就有点喜欢,关键的,他竟同自己媳妇还长得有点像。 说来也是惊奇,他们一家四口在这边的样貌跟原先的差不多就不说了,媳妇名字也一样。 虽说自己媳妇原先在他们那边是一双弟妹,这里却是两个哥哥,但这两个哥哥生的侄子或多或少还都跟媳妇长得有几分像。 侄儿肖姑姑,这话也是在理的。 看着像自己媳妇的侄儿,虽说还不熟吧,但徐春山也是天然的就觉得亲近。 便也很温和的跟他接起话来,“什么打倒一片?” 张三郎听姑父好声好气的回应自己,面上就更惊奇了,记忆里,这个姑父脾气可不好,就是过年来家拜年,那多喝了两口猫尿都要跟他爹他二叔吵吵嚷嚷的,那横竖就是个不着调的样子,可从来没跟他们这些小辈有个好脸色,几乎是爱搭不理的。 听说姑姑姑父和表妹都被徐奶奶给打服了,变了性子呢。 他还听他爹跟二叔嘀咕,早知道打一顿就能变好,他们早就该上手打了,想想,以往白瞎了多少口水? 这样看着,张三郎也不由得暗暗点头。 “三郎说的,姑父你们上王地主家那晚,姑父你可厉害了!大杀四方,一锄头一个,威风得很呢!姑父你原来打架这么厉害啊?有空也教教我呗?” 当姑父的,教内侄儿打架? 徐春山嘴角抽了抽,倒也忍不住笑了,露出来长辈的和蔼来,“行!有空姑父教你!” 男孩子什么的,就是要一起玩,玩着玩着,就成铁哥们了嘛。 媳妇的侄儿,还是有必要刷好感,打好关系的,毕竟,他可是当人姑父的呀。 张大舅是个爆火火脾气,张三郎和他和张大郎那是打小就在棍棒底下长过来的,这还是头一次觉得,如父亲一般的长辈,原来也可以这么平和,像同辈一般的。 张三郎微微一愣,顿即就笑咧了嘴,“行!我等着姑父教!” 姑父,姑父,也带个父字呢! 他算是也理解了三郎突然的崇拜了,他也喜欢现在的姑父啊! 年轻人生龙活虎的,气力去了恢复得也快,睡了前半夜的,这厢张三郎一点不困,反而还精神得很,见徐春山好说话,心生亲近,就拉着人一个劲的说个没完。 徐春山开头还有问必答着,但渐渐的,嗓子眼擦火了,他默默舔了舔嘴皮子,吞咽了小口干干的口水,见张三郎还有劲说,也是头痛。 “三郎啊,你嘴巴干不?” 正说得起劲的张三郎一愣,随即后知后觉的舔起嘴皮子来,“干。” “姑父,咱们还得走多久才能到青州啊?” 他从前去过最远的地方就是东平县了,连武宁府都没有去过,更别提去另外一个州了。 徐春山也不知道啊。 但他没说不知道,只道:“等你连说一个字都懒得张嘴巴的时候,估计就到了。” 张三郎和徐三郎一样,都是话唠子,不说话可要命。 一个字都懒得说的时候? 张三郎想了一下,觉得自己想不出来。 他会有懒得说话的时候? 少年人琢磨不明白,但见姑父不想张嘴说话了,倒也识趣,默默闭上了嘴巴,扯了根草皮子在手里扯着玩得打发时间。 见他终于安静了,徐春山无声咧了咧嘴。 这会儿已经是夜里两点钟左右,也是人的睡眠最深的时候。 徐春山将目光放远,打算扫视方圆一圈,看看可有异动,要是一切都平静,他也能趁机闭眼小憩一会会儿。 西北方向,北方向,东北方向,东……南……西南…西……慢慢的由远回缩。 等等! 徐春山目光一顿,紧紧的锁住了正西方,离他们这片五六里左右的林子里。 十几个黑影正悄无声息的做着什么。 徐春山赶紧将目光移近,深沉夜色下,看得分明。 这些人在偷人家的干粮! 是了,估计是白日里就摸清楚了,傍晚停下来也踩好点的,这些人贼不走空,行动有序,滑溜得很,一通穿梭之后,在背深处的坡下汇合。 手里顺到的干粮袋子堆成了小山。 徐春山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只隐约看到他们嘴巴不听的张动着,动作间很是兴奋。 接着,就地坐了,扒开袋子就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好像还偷到了水囊,都大口大口的猛灌着。 再往下一个方向去探,徐春山又连着看到了好几起暗夜里的鬼祟祟。 有偷干粮水囊的,也有偷骡子偷牛这些的。 东南方向二十里左右的林子里,几个人正偷牛呢,但惊动了那家的男人们,随即一吆喝,同行的村民相熟的一跃而起,那处,瞬间就打斗起来。 乱啊,乱啊。 徐春山看了一圈,禁不住打了个摆子。 所幸他们方圆三四里这片,还挺平静祥和,倒也叫他松了一口气。 第十八话:半个窝窝头 徐春山守夜的一晚,终是安然的度过了。 黎明破晓,天际抹开了灰白的影子。 天快亮了。 宿营地都陆陆续续的有了动静,收拾的收拾,麻溜的就有人开始继续赶路了。 徐老头惦记着快点,今儿也是早早的喊了众人,趁其他人还在收拾着,他们这行就已经先一步出了发。 踩着黎明的曙光,往北方行去。 往前走出数里,天还没大亮,经过一片林子,隐约只听得里头有人在哭着嚷着骂着,什么干粮全没了,牛丢了之类的话。 徐老头听了个大概,叹了一口气,回头叫儿子分嚷下去,让大家都赶紧赶路,别多耽搁。 徐春山走在妻儿的旁侧,也是小声的将夜里自己看到的那些动静一一说了,听得张秀兰抓紧了徐茵茵。 不等他说完,就插嘴道:“她爹,往后夜里你可也惊醒着点,闺女睡得沉,可得盯着点。” 徐春山不住点头,那是自然,他已经决定了,从今晚起,不该他守夜他也和儿子一人守半夜,不为别人,也为了媳妇和闺女。 这东西偷完了,谁知道会不会偷人? 虽说有人守着夜,但他们也听不着看不着远点的动静。 他可得盯紧点才放心。 今日的太阳比往日的还要烈上几分,过了巳时中,纵然徐老头不甘心想要再多走一段路,但看到他们这一行个个嘴皮子都泛白有气无力了,也不得不挥手,示意原地休息。 徐茵茵一直注意着自家老爷子的,见那手一抬起,那是立马就停了脚步,半步都不肯再往前多迈,积极响应,往道下的坡地跨了半步,就地一屁股坐了下去。 “哎哟我的妈诶。” 一双脚沉得跟绑了两个大铁球似的,脚掌那酸爽,别提了。 “娘,我脚好像起泡了。” 张秀兰一听,刚缓过一口劲,就赶紧抓起女儿的一只脚来,脱了她的鞋子看。 天气热,一双脚包在鞋子袜子里,从早到晚就没释放过,这甫一脱开来,那味气,绝了。 张秀兰闭了闭呼吸,却一点没嫌弃,举着女儿的一双小脚左翻右翻的一顿看。 “后跟磨红了,小趾头这里,掌心侧边,一……二……四,一双脚加起来有六颗小水泡,倒是也还好,水泡还小,也不好挑,再说了,这挑了咱也没药擦啊,闺女啊,咱忍忍,啊。” 说着也是心疼得很,闺女打小的时候,虽说家里不富裕,但她奶疼她,也自没叫她下地干过什么活的,后来大了,家里条件好了些,不说两指不沾阳春水吧,那也顶多只是做些简单的家务,可从没下过什么大力气受过什么苦的。 这几天暴走下来,哪哪儿都疼,也真是有得难受的。 现下这么几个水泡呢,要是能好好休息,还有个好,但他们谁都明白,好好休息,那是不可能的。 徐春山在旁探头看着,接话道:“忍着吧,这才哪儿到哪儿呢?等这些泡都磨破了,再长出新的泡来,还是血泡,呼呲啦呲,反反复复的,一双脚都没个好样了,那才要命呢。” 徐茵茵听得小脸煞白,欲哭无泪,从前军训,她就已经觉得很酸爽了,这只是走路,可比军训那各种项目都厉害几倍,最要命的,这还只是前菜,主菜还没上呢。 张秀兰不由瞪他,“你吓唬闺女干么子!” “我这是提前给她打预防针让她有心里准备不是?”徐春山心里也心疼,但他嘴硬,可不会说出来,倒是问起媳妇来,“你脚怎么样?起泡没?” 张秀兰摇头,“我还好,就是酸痛,还没起泡。” 徐达骏正等着他爹问他呢,女儿媳妇都问过了,该问问他这个儿子了吧? 但徐春山压根没看他,见徐老太躲在板车后头解麻袋,便爬起来往那边去,“你们歇歇,别动,我去领吃得去。” 徐达骏撇撇嘴,看了眼他姐那双红通通的小脚,也是叹了口气。 要是他们有头牛就好了,有辆车,那还能轮番上车轻松轻松,缓缓脚。 可惜没有。 徐达骏正砸吧嘴遗憾呢,就听得他们斜对面那片林子里停留的一行人正哭天抢地。 仔细一听,原来那家人的牛走了几天的路,又累又渴又饿的,这厢没顶住,死了。 一家人省吃俭用的攒了几年好不容易买的一头牛,费了老多银子的,这厢就这么死了,也够叫人伤心了。 伤心完了,转头那家的男人就取了菜刀开始剥皮取肉。 隐约间,徐达骏还听得周遭一些人暗暗的蠢蠢欲动。 那么大一头牛呢,够好多人吃一嘴了。 这有牛也糟心啊。 徐达骏摇了摇头,叹了一气,又往那两面看了几眼,才慢慢收回了视线来。 人都是眼不见心不烦,可不用眼睛,还有耳朵呢。 这两日,耳朵里面听见的鬼祟糟事儿太多了,他心累啊。 徐春山拿了窝窝头回来,递给儿子一个,见他神色恍惚的,不由道:“干么子,饿傻了?快吃吧,你奶心疼你,独给你一整个呢。” 徐达骏回神,还没听清话的,下意识的先接了窝窝头过来,就感受到一道炽热的视线,抬眼,见他爹眼灼灼的盯着他。 这眼神…… 徐达骏背后一紧,下意识往后弓了弓,“干么子?”好好的,他也没惹他爹更没惹他姐啊? 徐春山余光往一旁瞥了瞥,嘴里扯着笑道:“叫你快吃,你奶心疼你,给你一整个呢。” 吃就吃嘛,这么盯着他作甚? 徐达骏对他爹这些小过场可是格外的敏锐的。 一整个呢? 什么一整个呢? 他下意识往他娘他姐的手里去看,就看她们两个手里都只有小半个,再看他爹手里,比那半个大点,估摸着是那小半个的另一半。 而他手里,却还是跟之前一样的,拳头那么大的一整个。 好嘛,他算是明白了他爹这小眼神了。 “爹你直说嘛,非得盯着我叫我快吃干么子,一个大男人,总这样不爽快……” 手上动作反应也快,直接将手里的窝窝头掰成了两半,将一半再掰成两半,给张秀兰和徐茵茵一人一半递过去。 但递到半空中,就被徐春山大手一拦,“你干么子,你奶叫你吃呢!你给你娘你姐干么子?” 徐达骏一脸无语,但见他爹眼皮子都快抽筋了,便往旁边看去,见他奶正盯着这边。 后知后觉反应了过来,大声道:“这么大一个窝窝头呢,我也吃不完,我姐能吃,给她分点呗!” 第十九话:抢食之乱 徐春山撇嘴,手上还是拦着,声音更大道:“你姐她一个丫头片子,又没费力,吃半个都多了,分给她干么子?” 徐达骏便起来走向瞥着这边的徐老太,腆着脸咧着嘴,将掰开的窝窝头就递过去,“奶,孙儿吃不完,给你吃!” 徐老太瞪了徐春山一眼,徐春山眼观鼻鼻观心,当看不明白。 徐老太白瞪,对着孙儿,却立马露了笑脸,“奶够了,六郎你吃。” 徐达骏睁着眼睛说瞎话,“奶,孙儿吃半个就够了。” 徐老太可舍不得说孙儿,叹了一口气道:“那你吃半个,剩下的爱咋咋。”当她乐意一个锅里分两样饭啊,这不省得吃,明儿就见底了,没看其他几家啊,今儿连壮劳力都吃半个呢。 “好诶!奶!”徐达骏笑应了,拔腿就往原地回去。 徐老太看着,嘴里小声嘀咕:“我孙儿就是会心疼人。” 越嘀咕就越止不住瞪徐春山。 徐达骏回了那边,将窝窝头再次递了出去。 如此,他手里就剩半个,比徐春山手里的还小一点点。 而徐茵茵和张秀兰手里的,有了他给这小半个,合起来也算是有半个了。 这样一来,大家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了。 徐春山满意的点了点头,高兴的吃了起来。 哈喇嗓子的窝窝头,也不是什么香玩意儿,但一大天的,就能吃上这么点东西,再不香,它也香了。 再被徐老太瞪着,他也能面不改色。 废话,他这儿,可没有什么女人孩子不能比过男人去的,当男人的,不心疼自个媳妇闺女/老娘老姐的,那让谁心疼? 昨儿还能吃一整个呢,今儿就只有半个,再过两日,媳妇闺女他们,不得只能分着指甲盖这么点了啊? 反正不管别人,他们家四口就得公平点,都是一家人,凭啥谁让谁啊。 刚才徐达骏在走神,徐茵茵可是看得听得清楚的,他们老徐家,今儿发放干粮,也不是每个人都一样的一整个了。 女人们,包括徐老太自己,那都是小半个,除了六郎徐达骏是一整个之外,徐老头徐春河这些男人们,都是那小半掰出来的大半个。 徐六郎还真是两老的心尖尖,格外独特的那一份。 虽说也没人说什么吧,但徐茵茵捏着多出来的小半块,还真是有些张不开嘴。 等徐老太没再瞪着这边了,徐茵茵快速将那小半块一分为二,分给了徐春山和徐达骏。 两人都不接,徐春山还说道:“茵茵你饭量大,多吃点。” 其实多不多这小半块都差不多,一样饿,徐茵茵坚持将两小块窝窝头塞过去。 比起吃的,其实她更想喝水。 她觉得吧,要是再不能有水喝,她很快就要脱水力竭,倒地不起了。 女人爱美要喝水,一天至少八杯水,她可是最爱喝水的,大肚杯,可不是买着好看的,可来了这里,来了几天就几天没有喝水。 真坚持不住了! 这边张秀兰也麻溜的将那小半块分成了两块,递了一块给徐茵茵。 徐春山父子俩看着,这才接了徐茵茵手里的。 几人都没再说话,安静的吃了起来,一口一口的,艰难的往嗓子眼里咽。 午间的热风在林子和坡地来回穿梭着,一片一片的流民懒洋洋的躺着,一动不动,要不是听得到呼吸声,一准都会以为这躺的都是尸体呢。 热风里,隐约夹杂着一股喷香的肉味。 那可真是耗子洞门口打翻了油瓶,满洞的耗子都窝不住了。 一个、两个、无数人都直起了身来,循着鼻息间闻到的肉味眼珠子转来转去的去找。 然后,就都看到了斜对面林子里那户刚死了牛的人家,取了牛肉正用陶罐煮着呢。 那户人家人还挺多,主要的,有大大小小加起来七八个男人呢,还有同村一起走的,或也分到了他们家的牛肉,围成一片,一眼看上去,多少也是有三四十号男人的。 是以,好多人看得咽口水,也只得默默的躺了回去,强迫自己快睡着,睡着了就什么也也闻不见了。 也有馋得不行的,躺不回去,就保持那个动作,眼巴巴的看着,仿佛看也能看饱似的。 随着那牛肉煮好出锅,那堆人分吃起来,空气中的味道更浓郁。 徐茵茵一家四口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沫子。 更别提别人了。 不行了,实在是太香了。 渐渐的,有人站了起来。 有人脚步不受控制的往那边去。 身体比脑子动作快的人越来越多。 这些人都跟提线木偶被人支配一样的,朝着那一片靠拢。 正吃着牛肉的那一群人都察觉到了危险,下意识的背靠背聚拢,防备的看着越来越多的往他们这边围过来的流民。 那一群人里头有个长者大声道:“你们别过来了!我们把剩下的牛肉拿出来,你们自行分去!” 这话一出,靠拢的人群都顿了脚步,但随即,又继续靠过去。 徐老头远远看着这动静,见他们周遭许多好好的坐着躺着的人眨眼功夫都往对面去了,也是暗道不妙。 眼见着对面那声音出了这些人充耳不闻继续靠上去,徐老头也赶紧撑了起来,摆手示意几家人赶快都起来,收拾东西,他们得立马离开! 有徐老头发号施令,其他人,不管脑子懵不懵的,或者也馋这香味还没闻够的,都麻溜的听指令,推车的推车,不推车的就麻溜的站起来。 一群人飞快的踏上路,往前头去。 几乎是他们刚走过对面林子的那一片,就听得惨叫声连连。 徐茵茵脚痛得不行,但咬牙迈着步,片刻也没有停,下意识回头去看,只见那林子里都乱了套了,人群全都扭打在一起,跟没有自我意识的丧尸一样,盯紧了中间那些肉,抢啊,捞啊。 有人被撞倒,还没等爬起来,就被一双双的脚碾压了过来。 惨叫声响彻云霄。 她再不敢回头看,搭上了老弟伸过来的手,赶紧的往前头奔。 往那林子去抢肉的不少,像徐老头他们察觉到不对赶紧离开的也不少,还有等那边打起来了才反应过来,也麻溜的逃窜上来的。 人们也顾不得头顶的烈日晒得慌了,都在往前奔逃。 大约行出去七八里,离先才的林子已经很远了,也听不到那些惨叫声了,徐老头才带头,停了下来。 也不是徐老头想停下来,是由不得他不停。 因为,他往前一扑,整个人就栽在了地上。 第二十话:最后的水 日头太烈,暴行路,年岁不小但身体一向硬朗的徐老头没能撑住,晕了。 整张脸黑红透白,烫得不行。 这是中暑了。 随着他一倒,同行的也有好些人都头晕目眩的栽在了地上,但没像徐老头这样晕过去。 这会儿也顾不得其他人了,离得最近的徐老太喊出一声:“老头子!” 后头两步的徐春河和徐大郎就赶紧上来将人扶起。 推车的徐春林和徐二郎几个也围上来。 最后头的徐春山一家也赶紧上来。 “爹!” “爷!” “别围着,透点气!快,赶紧给爷喝水!”徐达骏挤进去道。 徐老太一听见他的声儿,脑子似乎才清明过来,赶紧拿起胸前的葫芦要取开嘴塞,可手哆嗦,半天都没能拿开。 徐达骏见状,赶紧拿过来拔了嘴塞,徐春河也将徐老头扶住了,捏了嘴巴,将嘴口凑上去。 徐老头意识迷蒙着,嘴里得了水,久旱逢甘露,下意识的就咕咚咕咚的喝了起来。 一壶水直接去了一大半。 这边还没醒呢,那边,周老头也晕了,周大川急得过来借水,葫芦剩下的水给他拿去,叫周老头喝了。 好半晌,二人终于幽幽醒转过来。 见人醒了,大家伙俱都松了一口气。 可不敢再赶路了,咋着也得等日头降下去点再说,便都挪到了道边的林子里,找地儿躺下坐下,歇气。 徐老头缓了一阵,脑子才慢慢清醒过来,但脸色还很是发虚,知道自己喝了大半葫芦水,一葫芦水都没了,看着徐老太脖子上剩下的一个葫芦,也是愁得直叹气。 “你怎么给我灌了那么多水?好歹给个半口就成。” 徐老太见他没事了,心里也松了气,闻言,气笑道:“倒是想只给你喝半口呢,你逮着葫芦嘴就不撒口,咕咚咕咚的就喝了一大半去了,咱也没来得及收手啊。” 刚才那情况,都怕徐老头挺不过来,谁还顾得上那葫芦空不空? 徐老头又是一声叹,到底理亏自己喝去了这么多水,抬眼看了一圈,见一家人个个嘴皮子都泛白的,一冲动,就想让老伴把剩下这水壶给一人喝上一口算了。 但刚张口,还是忍住了。 眼下喝一口水,也抵不住什么事儿,留着吧,要命的时候再喝。 徐老头浑身都使不上劲,软软的靠着树干瘫着,看着满林子一眼望去的光秃秃,心里也打起了鼓。 离青州境,少说还有十二三天的路程呢。 人能扛饿,可真的能连着半个月不喝一口水吗? 徐老头不禁也有些惶惶然,他不确定,他真能带着一家老小成功到青州投奔到小妹。 以往他身子多硬朗啊,他一直自豪自己从不生病,不浪费药钱,孙子都能娶亲了,还照样能扛着锄头下地不觉累呢。 可这几天下来,他也觉得有些累了。 徐老头直愣愣的忘了转眼珠子。 徐茵茵蜷成一团也直愣愣的瞪着眼前两寸的地方没有转眼珠子。 她渴啊,渴得眼冒金光了,渴得都出现幻觉了。 不用做梦,都看到眼前都是水,能喝的水! 她微张着嘴巴,想着那水快主动点往自己嘴里钻吧! 张秀兰吞咽了一口,低头就看到女儿的眼神不对,吓了一跳,忙喊她,“茵茵?茵茵?” 徐春山也探头看过来,见女儿小脸煞白,摸着也是滚热的,急了,扭头就三步并作两步的直接爬着扑向了身后两棵树树下靠着的徐老太。 “娘啊!快拿水救命!茵茵她中暑了,快要撅过去了!” 茵茵? 茵茵是谁? 徐老太愣了愣,但见那头张氏正扑在四丫身前又哭又喊的,也提了心,赶紧撑起来,两步爬过去。 都挨着坐的,徐春河他们见四丫像是不好,都探头来看动静。 见四丫瞳孔都涣散了,这可是不好,徐老太也顾不得多想,赶紧就取了脖子上的葫芦来递过去。 徐达骏一把接了,揭了嘴塞,张秀兰也忙将徐茵茵抱起来靠在怀里,将葫芦靠在嘴边,往上微微一抽。 水自己钻进来了! 徐茵茵迷迷蒙蒙的嘀咕一句,立马就大口大口喝起来。 是水! 这幻觉比做梦还来劲。 妈妈呀,终于喝着水味了! 徐春河父子徐春林父子都吞咽了吞咽,错开了眼去。 马氏眼神暗了暗,嘴皮子干得发疼,盯着那葫芦,心也紧紧的揪了起来。 五丫眼底划过一丝羡慕,没力的靠在树干上。 徐老太只看着四丫挨着葫芦就咕咚咕咚起来,便整张脸都拧巴了起来,心疼的! 那咕咚咕咚的声音,听得她肉疼,张了嘴,又张了嘴,终是没忍住,一把冲上来,将葫芦给抢了回来。 抱在手里摇了摇,还剩下多半,这才松了一口气,赶紧将嘴塞给堵上了。 “喝了几口得了,先缓缓看。”说着看了眼徐茵茵的脸色,见似乎好了一丁点,便抱紧了葫芦,回到了原位去。 马氏和周氏看着那葫芦没被喝完,听响应是还剩下不少,或都松了一口气。 徐老头将各人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偏头问徐老太,“咋样,没事吧?” “喝了小半葫芦水去呢!”徐老太说着就肉疼不已。 徐老头叹了一口气,抬眼看了看其他儿子儿媳孙子们,想了想,道:“你也喝两口,剩下的,等傍晚歇了,叫老大他们一人喝点。” “都喝了?那咋行?”徐老太搂紧了葫芦,张口就是拒绝,“这可是要救命的水!” 徐老头看她道:“这能救几个人的命?喝了吧,一人一口两口的,都尝个味儿,后头的,都看咱们自个的造化了。” 一起走的几家人,就他们家有水,眼下这水也只剩半葫芦多点,挂在脖子上摇摇响响的,也是碍得慌,还不如都喝了,一了百了。 他也是有点私心的,就剩这点水了,要是后头哪家谁也挺不过去了,来借水救命,这是借还是不借?还不如没得借,没得借,大家都一样。 再一个,这葫芦挂着,也忒显眼了点,万一惹得人来抢,也是不好,一家人都喝上一口,也算是进了自家人的肚子,总比被抢了好。 实在是不多,他们家这些人,也只够一人喝上一口的了,其他人,也是没办法了。 选在傍晚歇了再喝,不叫其他人看着他们喝,也好。 第二十一话:往后全看造化 徐老太一向听他的,闻言抿了抿嘴,也知道他说得在理,顿了顿,终是一咬牙,点了头。 却也没有现在喝,伸了舌头舔了舔嘴皮子,“我等傍晚了再喝。” 这边,徐茵茵嗓子里滑了水,整个人就舒坦了不少,睁了眼来,见爹娘和弟弟都围着自己,这才知道不是出现幻觉了,她是真的眼冒金光差点给阎王送礼去呢。 所以刚才那水,是真切的喝着了,不是幻觉呢。 这般想着,徐茵茵往那边看了看,见徐老头和徐老太靠在一起嘴巴一张一合的不知道在说什么,收回视线,这心里也有些发虚。 大家都没有喝水呢。 她喝了小半葫芦。 但不得不说,这喝了水的滋味,真好呀。 好的她恨不得再喝它个一瓢。 可显然是奢求,能喝着这小半壶,都是幸运呢。 她也是没想到,徐老太会拿水给她喝,不是说好的只抿一口打湿嘴巴,虽说一把抢了回去,但好歹是任她喝了这么多才抢回去的。 这个奶奶,真挺不错的。 徐茵茵想着就笑了笑,回头见爹娘都干得起皮子的嘴巴,忍不住在腹诽某统子。 说好的逃荒路上互帮互助呢?你怕是不想回你的星球了,一点都不积极,倒是卷起来啊。 统子:…… 徐春山看到闺女盯着他们的眼神,知道她在想什么,笑了笑,小声道:“爹还好,不渴。” 不喝水,哪能不渴呢? 徐茵茵知道她爹就是安慰她呢。 张秀兰却一脸古怪,拉着她小声道:“你爹这会儿真还好,他刚才,喝尿去了。” 徐茵茵:?! 一旁的徐达骏已经笑得肩膀都一耸一耸的,“爹,好喝不?” 徐春山老脸也有点尴尬,不由得看了媳妇一眼:怎么能在闺女和儿子跟前坏他的形象? 随即便瞪向儿子,“笑么子笑?喝自己的尿,有么子丢人的?等回头你自己喝喝看,就知道好不好喝了。” 张秀兰睨他一眼,不以为意,这有么子?等明儿个,她撑不住了,尿攒够了,她也忍不住要喝自己的尿了。 比起渴死,喝尿还是能接受了,毕竟,又不是喝别人的尿。 他们老家那年的大灾,好多能活下来撑到救援的,几个没喝过自己的尿的? 活着才是实在,其他的,都是虚的。 大中午的,暴赶了一阵路,大家都有些不好。 这一歇,就足足歇到太阳往西边偏。 讲真的,大家都不想动弹,恨不得就长在这里了。 但留在这里不动,那就是个死啊。 眼见着一路行过去了不少流民,徐老头才柱了拐杖起来,吆喝着大家都起来,准备赶路了。 便是歇了这么大一阵,但身上也没觉得回来多少力气,如徐春河这般农忙抢收也不喊累掉链子的,这会儿也找了根树根子拄着走了,借点劲。 其它人,都别提了。 周家石家还有好几个小娃娃呢,这几天都是被换来换去的背着走的,自己走都费劲,再背上个十几二十几斤的人,那更是费老劲了。 这么一行人,那赶路的速度是真的快不起来,等夕阳西下,天完全黑透下来,再也看不清脚下的路了,也只将将行出二十里路。 两边路下都是人,几家人再往前行了一段,这才找着个还算空旷的连在一起的一片空地,停了下来。 大家按照逃荒第一夜歇宿的位置开始拾掇起来,带着的行李家伙什放好的放好,包袱皮儿衣服什么的,可以垫着做枕头,娃子们睡着了也得盖一盖,怕夜里着了凉。 徐家排左边的头一个,挨着过来是张家和郑家,然后是周家和石家,最后是邓家。 张家人少,周家和石家都有小娃娃,徐家和邓家没有小娃娃且都有好几个男人的,占头尾,也算是把有娃娃的人家护在了中间。 这是第一晚是徐老头就安排好的,此后的每晚,大家也都习惯使然的,不用每次说,也都自觉的按照这个位置来排的。 安置下后,拉屎拉尿的,都各自结伴去解决,要守夜的都各自站出来,到那一圈去。 黑漆漆的一片,手伸出来都要杵在眼前才看得清楚的,徐老太往右边一溜看去,也看不清个啥。 她看不清那边,那边也看不清他们这边的。 他们家这边没人去拉屎拉尿,大家都在,徐老太先把要去守夜的徐春河和徐大郎招过来,做贼一般的,递了水葫芦过去,多的话不说,只道:“一人喝两口,快喝。” 黑漆漆的,徐春河父子也看不清徐老太的神情,被她塞过了葫芦,这般催促着,也是愣住了。 “娘,干啥呢?”徐春河不解。 徐老太低声道:“一人两口,快喝吧,你爹说的。” 一听是他爹安排的,徐春河这才没有多问,他也实在太渴,拔了嘴塞就仰头喝了两口。 说是两口,那是真就两口,一点没多喝,就递给了儿子。 徐大郎接了葫芦,也飞快喝了两小口。 徐老太拿回葫芦,摆手道:“快守夜去吧。” 父子俩如出一辙的擦了擦嘴巴,有些做贼心虚一般的往守夜的那圈子去,就地坐下。 徐老太接着又挪到徐达骏身边,拉着他小声道:“你爷要把这剩的水都给分了喝,你快喝四口。” 徐达骏耳力好,刚才就听到徐老太悄悄摸摸喊徐春河父子喝水了,他们可是两口。 到他这里,直接喊他喝四口了。 徐达骏也是忍不住笑了笑,奶最疼他,他知道的。 没多话,接了葫芦,做了四口喝,但四口都是小口,加起来也就两口的样子。 徐老太看着她喝了,这才咬咬牙,视死如归般,就着葫芦嘴仰头也喝了两口。 水进了嘴,顺着干得冒火的嗓子滑下去,舒服得她都要哭了。 她也真的红了红眼眶,水没了,往后全看造化了。 求老天爷啊,保佑他们老徐家所有人都能活着到青州吧,还有大哥家…… 徐老太嘴里嘀嘀咕咕一番,叹了一口气,这才又往一旁挪去。 先叫徐春林父子和徐三郎一人喝了两口,再轮到徐春山。 这已经被好几个人喝过的壶葫芦嘴,徐春山也顾不上嫌弃不嫌弃了,想想自己的嘴巴喝过什么吧。 是以也没有多说,赶紧接了过来,仰头喝了两口。 张秀兰就挨着的,徐老太拿过水壶,接着就给了她,“喝一口。” 得了,只有一口了。 一口就一口吧,总比没有好,当下接过来,喝了一口。 然后,徐老太又挨着让马氏周氏以及徐五丫一人都喝了一口,葫芦就彻底的空了,一滴水也倒不出来了。 第二十二话:抠抠看? 最少都喝过一口水的老徐家众人都格外的满足,舔舔嘴皮子,各都躺了下来,开始歇觉。 周遭已经此起彼伏的有了不少的呼噜声。 徐茵茵一时睡不着,她没有尿意,只觉得肚子涨得慌,躺下后,她就伸了手在肚子上来回的揉起来。 揉了好一会儿,反而越来越涨了,她憋不住,忙小声跟张秀兰道:“娘,睡了没,我想拉屎。” 张秀兰一听,便就扯了徐春山,让他跟她们一起去。 徐春山二话没说,拉上了徐达骏,一家四口起了身,往坡下的林子里去。 到了林子里,徐茵茵选了棵树干粗的树,在树后头蹲下来,张秀兰就靠在树干这边,给她守着。 再过来几棵树,徐春山和徐达骏一人一边放风,一个眼观四方,一个耳听八方。 这一片绝对安全,有任何人靠近,他们都能第一时间发现。 别的动静暂时还没有,只听得如下对话: “茵茵,拉出来没?” “没……” …… “拉出来了吗?” “还没……” …… “出来了吗?” “费劲……” “要不……抠抠看?” “……” 徐春山和徐达骏不约而同的抽了抽嘴角。 徐达骏嘶了一声,接着撅了撅屁股,四下望了望,找准了个隐蔽点的位置,“爹,你先盯着,我也去蹲一蹲。” 说罢,捂着肚子就往那边去了。 徐春山正要骂他,突然,自己肚子也是一阵难受,憋得慌,连忙也往那边去,找儿子汇合去了。 张秀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夜色里,只看到那爷俩都猫去了,不禁摇了摇头,“这爷俩,拉屎都要赶趟。” 说完,又问:“茵茵,抠出来没?” 树后的徐茵茵小脸都纠结成了包子的褶儿。 抠? 不抠? 她陷入了深深的纠结之中。 抠吧,这玩意儿她就是自个的屁股那也感觉过不了心里这关啊。 不抠吧,这就在门边堵着的,不整出来它今晚过不去啊! 徐茵茵纠结来纠结去,想干脆提了裤子不拉了,但坠痛感一波一波的袭来,肚子也涨痛得难受,已经临门一脚了,不弄出来,要命! 她卯足劲,想要再挣扎一下,整张脸都狰狞起来,但坠痛感更甚,一颗羊屎都没能拉出来。 咬咬牙,也是撑不住。 最后,不由得妥协了,颤颤巍巍的举起右手,然后颤颤巍巍的往身后伸去。 但她突然又缩回来,咬住下嘴唇,不行,她做不到! 纵然能克服心理压力上手抠了,但一想到没水没香皂,抠了也不能洗手,她就哕哕哕了。 实在是做不到啊! 脑子里道:统啊,打个商量,先赊一瓶开塞露? 统子:[不行] 徐茵茵:那赊半瓶水? 统子:[不行] 徐茵茵:握草,无情! 徐茵茵含着热泪,从里衣的衣摆撕下一大块布条来,拿在手里,右手重新伸回了背后。 …… 两刻钟后,老徐家的宿营地,徐老太翻了个身,探着脖子再一次往林子的方向看去。 这回可算是看到几道身影摸着回来了,到了近前,孙子挨着头上躺下来,徐老太忙问:“六郎没事吧?咋去了这么久?” “拉屎拉不出来呢。”徐达骏回道。 徐老太一听,她也拉不出来呢,这不是啥大事儿,也没说什么了,只道:“睡吧。” 说罢,闭上眼睛,正准备继续睡,耳边就听见很轻的啜泣声。 她探头看了一眼,拉了孙子一下,“你四姐哭啥呢?” 这孙女,这几天都很安静,几乎没听着她说过啥话,她都差点记不起这孙女从前是什么性子了。 这突然的,听着她哭,徐老太也是眼皮直跳,脑子里不由浮现出了孙女拍着大腿又哭又嚎撒泼打滚的跟人吵嘴的样子。 别,现儿这样挺好的,可千万别变回去啊。 他姐为什么哭? 徐达骏嘴角直抽,打了个摆子,赶紧道:“没事儿,刚才踩了个石子儿摔了一跤。” 徐老太一听是摔跤了,也没再说啥了。 听得清清儿的徐春山和张秀兰黑夜里对视一眼,也没说话,闭上了眼睛,让闺女自个安静的待会儿吧。 这上头,就别打扰她了。 闺女素来爱干净,这每天不能洗澡洗头换衣服就算了,连手也不能洗,也算了。 但现下这情况,唉,得她自个好好想通才行。 只听得那啜泣声因为怕打扰到别人而死死压抑到最小化,不是紧挨着的,都听不见。 徐春山和徐达骏不约而同的,一个放眼,一个放耳朵,开始四面八方的搜寻起水源来。 那细微的啜泣声一直持续了两刻钟,主人许是累了,才渐渐消散,换成了尖细的鼾声。 …… 徐老头没到五更就醒了,起来撑着树干活动了活动酸痛的脖子,麻麻亮的天色,看见那头的周老头也醒了。 两个老头就凑在一起,说会儿话,不多时,郑老头和邓老头也过来了。 四个老头都在这儿了,徐老头便干脆把张大舅张二舅以及石老大都一起喊了过来,几家的话事人聚齐,开个小会。 离开大王村的第五天,行了两百多里路,已经远远的离开了东平县的管辖范围,距青州交界的汇阳府还有六百里路,至少还得十二天的行程,这还是得按这个进度赶路不得耽搁的情况下。 所以,接下来的路他们还得加快速度才是。 几家人都有默契要听徐老头的,但听得还要加快速度,也是不禁暗暗叫苦。 一天六个时辰都在走路,几天走下来,干了几十年农活的老农都喊累了。 肚子里没油水,又没水喝,搜肠刮肚的渴得慌,浑身没劲,这人呐,那是真遭不住了。 但也是没法子,都踏上这条路了,那咬牙也得继续往前走的,没有人能帮他们,这些路,都得他们自个实打实的走过去才行。 支撑他们走下去的动力,就是到了青州能喝着水,能吃着野菜野果……能活下去…… 这一条路上所有的流民,也都是这么个想法。 天光还暗着,早有人开始踏上了征程,然后陆陆续续的有人加入。 晨曦从高山那头透过来,只见得干涸的土地上,推着板车的、背着孩童的、挎着包袱的、挑着锅挑着桶的、其间穿插着一头牛或骡子驴的、面如菜色骨瘦如柴的人们,脚上绑着铁石一般步履维艰的往前行着。 从上望下,这些人如蝼蚁,多得压根数不清,叫人心惊。 第二十三话:六郎不见了 又是逃荒的一天,间或从不知哪边的坡下或小路走上大路加入逃荒大队伍的流民又多了不少。 徐老头咬牙撑着,其间只带着大家停下来休息过一次,根本不敢多停歇,一直到日头拔高,晒得人头发昏了,这才停下。 但即便是这样,这半天也没能走出多远,因为体力的不济,速度实在是快不起来。 周家和石家早就一点干粮都没有了,一停下,歇了片刻,就结伴就近去剥树皮找草根去了。 徐老太也歇了片刻,才躲在板车后头,解了麻袋开始分干粮。 徐茵茵将右手远远的搁在一边的泥土上,看着徐达骏领了窝窝头回来。 今儿是加了粟米面的窝窝头,看着颜色就比之前的好看,也细滑不少,女人们小半个,男人们大半个。 徐达骏领回来,自觉的就把干粮重新一分,分成四等份。 一块递给张秀兰,一块递给了徐春山,一块递向徐茵茵,徐茵茵往后一缩,一脸苦大仇深:“娘,你喂我吧!” 其实她想到昨晚的糟心事儿,是压根没胃口吃东西的,但一天就得这么点东西,不吃更受不住。 张秀兰差点想笑的,但好歹忍住了,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提也不提昨晚的事儿,接过去把窝窝头往闺女嘴边送去。 徐茵茵就着她娘的手咬了一口,加了粟米面的窝窝头,比之前的,吃起来可要好太多了,三分之一也没有多少,几口就吃完了。 那边,徐老太看到这一幕,撇了撇嘴,这四丫,咋又开始矫情起来了?昨晚摔了跤哭好一通,今儿咋吃个东西都要人喂了?摔着手了不成? 但她也没有来说什么,主要也没那个劲。 再说了,老三两口子向来疼这个闺女,她说了人也不听的,还费力不讨好。 要喂就喂吧,反正也不用她喂,这都是小事。 徐老太心里还想着其它呢,粟米面这个省着吃像今天这样还能分个三顿,剩下的,还有一麻袋没动过。 挤挤扣扣,省着点,能吃到青州去。 嗯,明儿分干粮了,还得再省点。 不省不行啊。 小半个窝窝头,几口就没了,徐老太舔了舔嘴皮子,扭头往大哥家那边看去。 周家人刚陆续找回来些能吃的草根和树皮最里好嚼的一层,一家人分巴分巴,正艰难的小口小口的咽着。 福宝枣妮儿两个小娃娃,那树皮草根根本嚼不动咽不来,他们的娘正挑最好下嘴的那部分在嘴里嚼过一遍碎烂了再吐出来喂给他们。 那草根树皮能是好吃的? 小娃娃的喉咙嫩,吃进去了撇着嘴就想哭,肚子又饿,不吃不行。 徐老太叹了一口气,看向身边的徐老头,张张嘴,又闭上了。 徐老头知道她想说什么,也叹了一口气,半晌,才张嘴道:“拿一个窝窝头出来,分两半,一半给大哥家,一半给石家。” 大人能咬牙吃苦,小娃娃,眼下还受不住。 周家有两个小娃娃,大的四岁,小的刚两岁。 而石家有三个小娃娃。 偏偏就是这两家没有一点干粮了,只能吃树皮草根了。 徐老太一听当家的发了话,也没犹豫,当即拨了板车上的小麻袋来,从里头拿出了一个窝窝头掰开。 然后交代了徐三郎给送过去。 周家和石家接了窝窝头,知道这是徐家特意给他们家的小娃娃挤出来的,都很感激,周老头冲妹妹妹夫遥遥一笑,石家老大老二直接让儿子儿媳拉着孩子冲着这边跪下来磕了个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这恩,他们记住了! 吃了东西,还能休息半个时辰。 徐茵茵靠着树干,没睡着,手下捻了块硬邦邦的泥巴磨蹭着,细细碎碎的泥灰钻着指缝,将一双手都弄得稀脏,压根看不清本来的肉色了。 脏吧,脏吧,再脏吧,泥土也能洗手。 徐达骏挨着她的,看她搓着那泥巴块玩,一双手真成赃爪子了,也是眼皮直跳。 从前的二十四年,他可从没想过他一向爱美爱干净的老姐有一天会是这个鬼样子的。 瞧瞧那鸡窝头,头发跟编了小辫子似的,一撮一撮,上头草屑泥灰什么都有,邋遢的没眼瞧。 身上的衣裳也别提了,现在再看那双手,更是…… 徐达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还好,昨晚他没拉出来,也没临门一脚,好歹今儿还能自己拿着窝窝头吃。 不过他不确定,明天还是后天,就轮着他了。 耳力太好,他现在已经不太能正视一起走的这几家人里头的有些人了,特别是还眼瞧着他们用手拿着东西吃。 唉…… 水兄弟啊,你特么好歹让我见你一面啊。 短暂的休息过后,众人再次踏上了路程。 到天光灰暗之际占地方安置下来,周家和石家马不停蹄的要去找吃的,攒起来,好做明儿的干粮。 这一带扒拉树皮草根的太多,稍微慢点就差点抢不着。 郑家和邓家也加入了找吃食的大队伍。 马氏和周氏喊了张秀兰一起去,徐春山便也跟着了。 徐茵茵一双腿都已经不是自己的了,今儿一天下来,脚上的水泡好像都磨破了,紧紧贴在了袜子上,痛得不行,且还肿了。 是以她连鞋也不敢脱了,就怕脱下来之后鞋就穿不回去了。 天差不多黑了,也瞧不见什么,统子安安静静的一个屁也没蹦,她便也懒得动了,休息吧,不休息,明儿可走不动了。 张三郎过来找徐三郎一起去林子里撒尿,顺便也找找草根什么的。 徐三郎便问徐达骏要不要一起去。 徐达骏之前在镇上上学,二十里路,每天一个来回,那是走惯了的,虽然也累,但也没到抬不动脚的地步,就和徐三郎张三郎一起往林子里头去了。 等天色彻底暗下来,今晚要守夜的六个人都站了出来,徐大郎代表徐老头挨个去清点六家人的人数,确保大家一个不少都在,这便都要歇下了。 一清点,离开的其他人都一个不少的回来了,但徐达骏和徐三郎还有张三郎没回来! 这一下,可急坏了人。 徐老太第一个坐不住了,“六郎他们不是撒尿去了?咋这么大一阵儿还没回来?你们谁刚才出去瞧着他们没有?这上哪儿去了?” 第二十四话:有水 徐老太急得都要跳起来,赶紧扒拉徐老头:“快,让老大他们都去找啊!” 这一片,流民混杂,多得数不清,谁知道都是些什么人呐。 六郎才十二岁,还是小娃子呢! 瞬间功夫,徐老太就脑补出了不少有可能,整个人都坐不住了。 不止六郎,三郎也在,她两个孙子都没回来呢! 拉完徐老头,又冲周家那边喊,“大哥,得帮我找六郎三郎他们回来啊!” 周老头已经往这边过来了,顿即接话道:“别急,我让老大他们这就跟春河他们兄弟去找人!” 石老大和邓家郑家的男人也都表示要帮忙去找人。 心爱的小孙孙没回来,徐老头也是急出了一身冷汗,但他可不能乱,几家人都靠他领头,他也不能不管不顾的让所有人全部都去找人的。 当下只点了徐春河还有大郎,以及周大川兄弟两个,还有张二舅张大郎,让他们几个两人一组,散出去找人。 “不要走太远,也别招惹了人,记住,三刻钟后,不管找没找到,都先回这里来!” 徐春河等人点头,立时找了树枝捆了火把点了照明,分散去了。 全程被忽略的徐春山:…… 徐老头点了老大跟大孙子,点了周家人,压根就没想起徐春山这个当爹的来。 这也是下意识的,从前一贯的,家里有啥大事,那都是老大最能顶事,啥时候指望得住徐老三? 所以这个档口,正是急得不得了的时候,徐老头下意识的也忽略了徐春山。 等人都散出去了,徐老头才看到站在自个身边的徐春山,愣了愣,才想起来老三如今似乎已经靠谱了?不见的是他儿子,他不去找可还行? 于是忙又喊了周大郎来,让他跟徐春山搭伴,一起也出去找。 周大郎麻溜的应下,冲徐春山道:“春山表叔,咱们走那一边?” 喊完后就要冲说的那个方向去的,但走了两步,没见人跟上来,不由得转过头来,“春山表叔?” 徐老头也是冒了火,一巴掌就薅上了徐春山的脑瓜子,“徐老三你干啥呢!你儿子不见了!让你去找,你搁这儿当啥木桩子呢!” 那一巴掌,打得哐哐的,徐茵茵看着都疼,见她爹这懵样,猜到他这是在用千里眼搜寻老弟的下落呢。 但其他人不知道啊。 一旁的周老头也骂骂咧咧起来,无非就是徐老三你咋又掉链子之类的话,张大舅也骂,这档口了,多要紧的事啊,你丫的还偷懒?! 徐春山正往徐达骏之前离开的方向往远了看呢,冷不丁被打了一巴掌,整个脑瓜子都懵了,一下子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被几人指着鼻子骂,他也不敢回嘴,赶紧应了周大郎,先跟着往那边去。 等到走出去了好一段了,离徐老头远了,他也看不见了,徐春山这才停了脚步。 周大郎见他又停下了,也是一阵无语,“春山表叔?” 徐春山抬手,示意他别打岔,沉下心来,从臭儿子之前去的方向为中心,开始在方圆五十里内搜寻起臭儿子的身影来。 周大郎不知道内情,在他看来,就是这春山表叔没走一会儿就站着不动了,不但不走了,还瞪着一双眼睛定定的看着一个方向,就跟……中邪了一样。 对,就是中邪! 周大郎打了个激灵,这天都黑了,谁知道这林子里有啥玩意儿?春山表叔莫不是被什么玩意儿上身了?咋瞧着这么瘆人得慌呢。 这会儿周围又没什么人,周大郎瞧着徐春山一直瞪着眼的样子,下意识的往后头退了两步,犹豫起来,他是跑呢还是不跑呢? 这情况,他得赶紧回去喊人来吧? 他外婆会跳大神,得喊她来给春山表叔驱邪啊! 周大郎心中一阵天人交战,最后终于决定还是赶紧回去喊他外婆来吧,于是正要掉头跑呢。 “快,大郎,咱们往那边去!” 徐春山突然出了声,拉着他就往左手边的方向跑。 周大郎:?! 他差点没把手里举着的火把给扔了! 但火把没扔,却被这猛地一阵风给刮熄了,且腿也真的要断了。 “我说,春山表叔,咱这是跑的啥啊?” “我看见你表弟他们了!快!” 周大郎:“……?” 他看着前方黑漆漆的一片,要不是春山表叔拉着他,他压根看不清路,更别提还这么跑了,也是怪,乌漆麻黑的,这么跑,竟也没撞到树啥的。 不过,就这乌漆麻黑的,春山表叔你上哪儿看到表弟他们了? 周大郎瞬间惊恐的瞪大眼。 拉着他跑的……是那玩意儿吧? 周大了吓得腿软,下意识就想甩脱手的,但春山表叔的气力太大,拉着他跑得都要飞起了,他整个人几乎是被半拖着走的。 甩不脱啊! 这是撞鬼了吧?是吧? 要不然这咋能跑这么快啊,不累啊?腿不疼啊? 周大郎一路脑子里都在各种念头狂飞,压根没看路,也看不清路。 等拉着他的徐春山终于停下来的时候,他整个人也瘫软在地,没了气力。 但脑子还醒着,赶紧四周扫视起来,夜色下,看不分明,但他也看到了前头三个身影正在一个凼坑里吭哧吭哧的挖着什么。 那三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他们要找的徐达骏三人呢! 徐春山喘了几口粗气,凑上去,“你们仨儿干么子呢!” 他刚才只看到人在这儿,夜色太黑,也看不清他们在干什么。 这会儿见三个人正挖泥巴,也是无语,“你们没回来,大家都急坏了,四处找你们呢!你们可好,搁这儿挖坑!这是走路没走累呢?” 徐三郎一脸兴奋,“三叔,这里有水浸出来!” “么子?水?”徐春山立马就凑近了去,撅着屁股趴在了地上,伸手去摸那坑。 先摸到了一块泥巴,入手手感是软的,登时亮了双眼,“泥是湿的!” “爹,你快起开,我们正挖着呢!别挡着!”徐达骏一脸兴冲冲,手里拿着个手腕粗的树根撬着泥巴。 徐春山一边爬起来,一边道:“你说你们是不是傻?使个人回来报信啊!咱带的有锄头!用这树根挖,挖到天亮也挖不出水啊!” 说罢,赶紧招呼傻愣着的周大郎,让他回去报信去。 “哦!”周大郎应了一声,爬起来就要往回跑,娘诶!这里有水! 转身就被徐春山拉住,“你可别瞎嚷嚷,跟你姑爷爷一个人说这事儿,小点声儿!” 这事是大事,周大郎晓得轻重,赶紧应了,这才麻溜的往回跑,这会儿也顾不得脚疼了。 第二十五话:找不着路 时间回到半个多时辰前,徐达骏跟着张三郎和徐三郎一起前往林子里,先找了个地方撒了尿。 然后徐三郎和张三郎趁着还有一点余晖,开始找起了草根来。 天旱了这么久,啥野草不野草的都长不好,又被蝗虫嚯嚯了一顿,能找到的能吃的草根,少之又少。 张三郎还背了把柴刀在身上,扭头找到了一棵榆钱,就动手剥起树皮来。 张家虽然人少,但地也不多,两年收成不行,也没多少吃的了,要不然也不能跟着逃荒。 仅剩的干粮带出来这几天也都吃完了,接下来的路,他们家不找树皮草根的,也不行了。 所以这一停下,张家人除了今晚要守夜的张大舅和张二郎之外,全都没歇着,都散出来找吃的来了。 张三郎跟徐三郎玩得好,逮着机会那都是要一路的。 徐家虽然还有干粮,但徐老头也没让大家坐吃山空,到地方了,别人去扒拉吃的,便叫家里人也去,扒拉多少算多少,以防万一。 所以这几天张三郎和徐三郎每次都是一起出来找吃的的。 今儿徐茵茵不想动弹,徐达骏正好想撒尿,便同他们一道了。 张三郎有柴刀剥树皮,徐三郎和徐达骏两个就扒拉草根。 便扒拉边挪地儿,不知不觉的,就挪出了那片林子。 天色渐暗下来,还在林子里溜达的人也不多,更别提他们三个还走出林子了,周遭就没其他人,只有他们三个了。 动静小了些,徐达骏扒拉累了,就一屁股坐下来先歇会儿气,这一歇,耳尖微动,似乎就听到了水声。 他整个人一激灵,赶紧沉下意识,将耳力散出去,仔细听起来。 而后确定了,自己真听到了水源,离他还不远,就三四里路。 徐达骏激动了,赶紧爬起来,就往那个方向跑。 徐三郎看到,不由喊:“六郎!你跑什?” 但徐达骏满脑子都是水,压根没顾上后头还有两个人。 徐三郎见他只顾跑不理他,也是急了,赶紧爬起来追上去,一边不忘吆喝张三郎:“快点!”他可不放心六郎一个人。 两人拔腿追上去,跑得气喘吁吁的,好容易才追上了人。 这会儿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啥也看不清了,徐三郎撑着膝盖头,累得直吐舌头,“六郎你往这儿跑干甚?” 徐达骏正看着面前,耳力好,夜色下,他的视力似乎也比旁人要好点,只见脚边正是一条干涸了的河床,干裂出一道道的裂缝,仿佛风烛老人脸上的皱纹。 他支着耳朵,而后继续抬脚,往右手边去,那靠着山壁的位置,有一处低洼,走近了,他趴下去,耳朵贴着听了又听。 徐三郎和张三郎两个搞不懂他这是在干什么,只好亦步亦趋的跟着,一人手里抱着一捧草根,一人腰上别着柴刀,手里抱着树皮。 “六郎?” 徐达骏抬起头来,脸上带着一丝兴奋,“三表哥,快,把你的柴刀借我用用。” 张三郎不解,但还是立马将柴刀解了递了过去。 徐达骏接了柴刀,就开始对着身前的泥巴撬起来。 “六郎,你这是干啥?天都黑了,咱们得快些回去了。”徐三郎又喊了一声。 徐达骏手上动作不停,嘴里兴冲冲:“三哥,这地下好像有水!” 这地上好像……有水? 徐三郎抬手就去摸徐达骏的额头,“六郎你脑子发热了?糊涂了嘛不是?这河都干成这样了,哪来的水?” “真有水!三哥你别急,等我撬撬看!”徐达骏说完这句就不再说话了,专心的吭哧吭哧忙活起来。 徐三郎和张三郎对视一眼,都有些懵。 但只顿了一会儿,徐三郎就将手里的东西放下,爬上去找趁手的东西去了。 不多时,找来两块带尖的石头,给了一块给张三郎,帮着撬起坑来。 无它,在徐三郎看来,六郎读过书,识字,脑子向来比他们聪明,村塾的老童生可没少夸他,说他将来能考秀才呢! 左右他也拉不走六郎,那就加入呗。 万一真有水呢? 就这样,三个人吭哧吭哧的挖起来,挖了两刻钟,下去一个小坑,没见水,但明显的发现了这撬起来的泥巴开始有些软了。 于是,三人撬的更有劲,什么累不累的?那不存在! 真要是被他们三个找到了水,那长辈们可都得夸他们,这就够有劲了! 三人在这里忘了时间,以至于宿营这边发现他们不见了,差点乱了套,派了几组人出来找。 说真的,要不是徐春山有金手指,起码到明儿早上,都找不着他们三。 谁想到他们三个跑出了林子,走了这么远,都到一座山脚下了? 晚上又暗,根本看不清路,不知道哪是哪儿,带着报信任务回去的周大郎毫不意外的,迷路了! 之前他一路被徐春山拉着跑,满脑子都是“春山表叔被鬼上身了吧”,压根没顾得上看路,凭着感觉的往回跑,但跑了一阵儿,他就分不清方向了。 本来掉头就想回去的,但转了两圈,得了,连回徐春山他们那边的方向也摸不着了。 周大郎整个人都急成了热锅上的蚂蚁,家里那边还急着,春山表叔他们又等着他带人去呢。 可他找不着路了! 这要是白天,他也不至于迷成这个样子啊! 周大郎转了半天越转越不对,体力也渐渐不支,眼前一花,人就往后栽去。 张二舅和张大郎一组,找了一大圈也没找到人,正准备先回去的,经过附近,只听得咚的一声的声音,两人赶紧往这边来,就着火把的火光,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周大郎。 “周家大郎?周家大郎?”张二舅拍脸,好一阵拍,周大郎也没醒。 两人四周看了一圈,也没见徐春山,只有周大郎一个人倒在这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张二舅心里急得不行,外甥还没找到,妹夫又不见了。 赶紧让张大郎把火把拿着,抽了周大郎给背上,两人忙往宿营地这边回。 宿营地,徐春河一组和周大川一组已经回来了,三刻钟已经过去,他们都没找到人,这会儿就等着张二舅和徐春山他们两组回来呢。 却没想,等回来张二舅和张大郎背着昏过去的周大郎,不见徐春山。 这下子,几家人更是差点没乱起来。 “出什么事了!” 第二十六话:回来报信 徐春河他们前后也刚回来一会儿,没找到徐达骏他们,大家心里都急得不得了,就等着徐春山他们能带回来好消息呢。 这会儿张二舅他们是回来了,可周大郎昏着,徐春山不见人,这可真是把大家心里压着的着急都给煽动了出来。 石氏和小石氏婆媳俩扑在周大郎身上,一个喊儿子一个喊相公的,都急出了泪。 徐老头和周老头则赶紧问张二舅出了什么事。 张二舅也不知道啊,“我们找了一圈没找到六郎他们,正准备回来看情况的,哪知就碰到了周大郎,我们看到他的时候他就倒在地上了,就他一个人,没看到春山呐!” 所以到底出了什么事,现在这里也只有周大郎才知道了。 徐老头忙让石氏婆媳俩给周大郎好好看看,有没有哪里受伤了,一通翻看,没有。 便又赶紧给掐人中的掐人中,石老太都差点上来给外孙做法叫魂了,周大郎终于幽幽醒了过来。 见他醒了,众人忙七嘴八舌的问起来。 周大郎嘴瓢张口就要喊“找到水了!”,但幸好还记得徐春山叮嘱过的话,忙又吞回去,出口的话就转了个弯,“姑爷爷,我有话要跟你一个人说!” 众人:?! 好在大家都默认了徐老头为他们这群人的头儿,虽然心急到底出了什么事,但大家还是自发的回了自己的位置,留了周大郎和徐老头两个人在这里。 见其他人都不在,周大郎赶紧压低了声音,激动道:“姑爷爷,表弟他们找到水了!春山表叔让我回来报信,叫姑爷爷派人带锄头去呢!” 找到水了? “真的?” 徐老头激动得背心一热,那热浪直冲脑门,好半晌才找回冷静来。 周大郎点头如捣蒜,“是真的!表弟他们没回来,就是因为这个呢!我们找到他们后,他们都挖出一个小坑了,春山表叔摸了,那泥巴是湿的,底下估计真有水的!姑爷爷,快叫人带着锄头去吧!” 要只是徐三郎和张三郎两个,徐老头还会犹豫犹豫,但六郎也在呢,六郎向来聪明! 保不齐真是有水? 徐老头脑子飞快转起来,这事可不能声张,没想到老三脑子也好使,还知道交代周大郎避着点人,没嚷嚷出来呢。 他忙喊了几家男人们都过来,也没说干甚,只点了些人出来,让他们带上自家的锄头。 其他人也不知道周大郎到底说了什么,但听徐老头这么安排,也没多话,几家人逃荒出来,都把家里的锄头带上的,像锄头柴刀菜刀的,这都是花了钱置办的,路上也用得着。 当下一一照做。 徐老头让周老头留下坐镇,该守夜的守夜,该睡觉的睡觉,等他们回来。 然后带着点了名的人,跟着周大郎一起,出发! 这会儿已经很黑了,这一片停下来歇宿的流民大都已经睡着了,就他们这群人,还没睡着的。 离得近的流民先才都听着他们这头的动静的,知道他们这群人好像有小子出去了还没回来,张罗着在找人呢。 所以这会儿听着动静,或有人往这边看来,见到这群人举着火把又往林子去了,都有些好奇。 但很快听到那林子里传出来的喊声:“六郎啊!三郎啊!你们在哪儿啊!” 哦,看来是家里小子还没找到呢! 便也没放在心上。 只是暗暗把自家的娃子都拉紧了些,想着明儿可要叮嘱家里娃子们,可别单独乱跑,流民太多了,说不得有人干什么坏事呢! 徐老头带队,周大郎领路,一群人打着火把浩浩荡荡的穿梭在林子里。 一路走一路喊,林子穿了一半,才停了口,闷头加快速度赶路。 但走了一截,带路的周大郎就停了下来。 “大郎?”徐老头喊他,“头还晕?要不让他们背着你走,你只管指路就成。” 周大郎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脸上浮起一抹尴尬,“那个……姑爷爷,我……我忘记路了……” 徐老头:…… 他深呼两口气,也是有些无语,这么重要的事儿,怎么能忘记路呢!以往也没觉得,这大侄孙子这么憨傻啊! “你好好想想?” 周大郎点头,摸了摸脑袋,看着前头的路,仔细想起来。 但火光照耀下,哪哪儿看着都没什么特别,他实在是想不起到底是往那边走的。 …… 山脚下,徐春山接了臭儿子的柴刀忙活了好一阵儿,累得喘粗气,停下来歇气,擦了一把汗,“这周大郎,咋回去这么久呐?” 这都过了半个多时辰了,来回加起来也就八九里路,咋着也该带着人来了吧? 徐达骏放耳一听,旋即脸色古怪起来,“一群人好像在原地转圈?爹你看看。” 徐春山听见臭儿子这话,歇过一阵,身上缓了些力,便当即放眼朝那个方向看去。 这一看,他嘴角也是一抽,“干么子呢?出了林子转过那弯爬个坡就能过来了,就这点路了,喊大点声都能传过来,都站哪儿干啥呢?” “周大表哥不晓得路了。”徐达骏也是服了。 耳里听着周大郎正要带头往另一个方向去,他也是坐不住了,赶紧爬起来往那边去,“我去接一接!” 徐三郎和张三郎正吭哧吭哧挖着,满脑子都是水呀水,也没注意听他们父子俩说啥,见徐达骏突然说要去接人,也没在意,只想着他是等不及了呢。 离得也不远了,徐达骏爬上了坡,就看到了前方的火光,扯着嗓子就开喊:“爷爷!” 那头,正准备跟着好不容易指定了一个方向的周大郎走的徐老头霎时就听到了这一声喊,立马站定,“是六郎!” “不对啊,声音好像是从那边传来的。”耳朵好使的邓大郎道。 周大郎满脸尴尬极了,指了半天没想到还是指错路了。 周大川一脸你也是够了的表情看了看儿子,忙道:“姑父,咱快点迎六郎去吧。” 徐老头点头,一行人当即往徐达骏声音传来的方向去。 不多时,就看到了那头过来的徐达骏。 两厢汇合,话不多说,徐达骏赶紧带路,领着众人去到山脚下。 到了地儿,周大川等人这才知道为啥徐老头要他们带锄头来。 原来六郎这几个小子发现了水源! 当下,不用徐老头指派,手里有锄头的跳下去就开挖。 没有锄头的,就接过了张三郎他们手里的石头和柴刀。 还不够的,就自发又去找了石头,总之都不闲着,赶紧挖啊! 第二十七话:激动得原地起飞 大家都是干惯了地里活的庄稼汉,挖地使锄头的,没人比他们更在行了。 再加上“可能有水”这一激励,那是再累都不觉得累的,十几个人吭哧吭哧的挖着,都顾不上歇气,一点不带停的。 徐达骏三个去捡了不少木柴来,就在旁边架了个火堆,照的这一片通亮。 火堆加了一轮又一轮的柴,那坑也从之前的木盆大小变得越来越深,这会儿就得举火把了,要不然下头看不见。 越往地下挖,下头的泥巴就更软,也更好挖,但只见软泥巴,却一直不见出水。 而越往下挖,底下也站不下十来个人了,就分作了两拨,还可以轮着歇歇气。 但卯着劲埋头挖了这么久,即便是换了班,人也都累及了,渐渐有些体力不支起来。 张二舅停下来,一手拄着锄头歇气,一手抹了一把汗,往上望,道:“这不像是有水啊?都挖了这么深了,一点水没浸出来啊!” 徐春山就蹲在坑边的,手里举着火把,听着张二舅的话,他瞪大眼睛往下头看了又看,但泥巴挡住的,他也看不着泥下的东西,便扭头看他身后双手撑在膝盖上的徐达骏。 徐达骏动了动耳梢,随即道:“二舅,再接着挖啊,再挖挖看,说不定就有了呢!” 都挖到这个份上了,要是没水,那还真白忙活一场不说,还费了白力。 张二舅这般想着,听着这话,吐了点沫子在手上,双手一搓,继续握了锄头开挖。 “挖吧挖吧,兄弟们,咱们加把劲,争取天亮前挖到水啊!” 嘿哟嘿哟! 没有阳铲,挖开的泥巴就用锄头刮开,堆在一边,两个人负责用木桶装了,拿绳子捆了给上头的人拉上去倒。 木桶是后头坑挖深了徐老头专门叫人回去拿的,顺便还给周老头透了底他们在这边干什么,免得那边担心。 上了年纪,走了一天路的徐老头顶不住,在火堆边躺了,已经睡着了,但心里记挂着这大事,没睡多会儿,就睁了眼。 看了看天,都后半夜了,过不了多会儿,天就要开始亮了。 他忙撑起来,往坑这边来,“咋样?有水不?” 底下又挖了很深一截下去,也换了轮人,张二舅几个累得仰面躺,却也舍不得离开这坑,就在坑边排排躺着,好第一时间看到底下的动静。 见徐老头过来,张二舅先接了话,“没瞧着呢!” 徐老头嘴皮撩了一圈火泡,又干又燥出来的,听着这话,也是有些急得慌,这忙活了一夜,要是没水,那可真是白费了功夫啊。 他张嘴,正想说话。 底下的周大川突然激动起来,“水!挖到水了!” “真的有水?”徐老头顿时也激动起来。 徐春山这会儿就在下头呢,周大川激动得喊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蹲下去摸那出水的坑眼去了,后头接话道:“有水,咱接着再挖!” 这会儿,连张二舅几个都顾不得歇了,个个都激动的爬起来要帮忙。 人多力量大,等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往下又挖深了一个小圆坑,众人站在坑沿上,肉眼可见的那圆坑底渐渐冒出水来, 忙活了一夜的人俱都露出了笑容来。 顺着绳子爬出了坑底,一个个的,浑身都脏成了泥人。 …… 天麻麻亮,林子外头歇宿的一众流民们便都陆续有了动静,拖家带口,继续赶路。 周老头眼看着周遭的流民一批批的离开,一边着急忙慌的督促着几家人收拾行李,但那眼底却压根不慌忙。 昨晚就靠着周家不远歇息的一家流民已经收拾好了,正要走,往这边看了眼,想了想,没忍住,走过来道:“老哥,你们家丢了的小子还没找回来呢?” 他也是瞧见这群人里好像少了不少男人们。 周老头眼眶绯红,“没呢,我儿子他们都出去找去了,这还都没回来呢!” 那人听了也是唏嘘,但自家也是被抓到了岸上的鱼,哪有那个闲心去担心不认识的陌生人呢。 他也没多话,随便接了两句,就赶紧带着家人离开了,只是一路上可没少叮嘱儿孙千万别落单了走,人家那群人,那么多壮劳力呢,家里小子都能丢,更别说自家就这么几个人了。 周老头一直等着这片的流民都上了路,原地只剩下他们这几家人,才一挥手,让众人出发,赶紧往林子里去。 徐茵茵歇了一晚,身上有了力气,知道老弟他们发现了水,这会儿也是激动非常,差点原地飞起来。 一听周老头喊出发,便赶紧迈步,同众人一起往林子里去,满心都想着喝水是其次,她首要的,是要先洗个手! 先洗手,再喝水! 也不知道找到的水多不多呢。 一群人穿过了林子,那头休息了后半夜的徐达骏负责前来接应他们,带着众人到了山脚下。 已经休息了一会儿的徐春山等人见他们来了,这才拿了水桶等物,又下去两个人,将小圆坑里蓄起来的污泥水都给装了桶拉上去,把污泥水都给舀干净,静等它慢慢再浸水出来。 拉上来的水还不多,就两木桶,且掺杂着污泥,看着就乌漆麻黑的,还散发出一股浓浓的泥腥味。 这是没法喝的,再干也不能喝啊,就这污泥水,喝下去肚子可受不了。 徐老头的意思是等等看坑底在浸出来的水。 于是,累了一夜的就继续休息,昨晚休息了没参与挖水的众人便都以家为单位,各自散开,去找草根树皮,收集干粮。 徐茵茵眼巴巴的蹲在水桶边,看着那脏的不行的污泥水。 徐达骏瞧着,直接用碗从桶里舀了水出来,“摊手。” 徐茵茵把手伸出来,就着徐达骏淋下的污泥水,赶紧的把手好好的搓洗了一遍,特别是手指头。 虽然是污泥水,但好歹也是水啊。 徐老头在一旁正好看到,眼皮子直跳,不过也没有说什么,这水可是六郎找到的,且又不能喝,洗手就洗手吧。 不过这四丫莫不是脑子被打出问题了? 这么脏的水洗手,不把手都洗脏了呀。 他不由摇了摇头。 用了两碗污泥水洗了一遍手,手虽然还黑漆漆的,但徐茵茵凑近了闻,只闻到了泥腥的味道,顿时松了好大一口气,整个人仿佛都轻松了一般。 就在这时,统子机械的声音响起。 [宿主请注意!宿主请注意!发现可收集生物!发现可收集生物!] 第二十八话:获得 统子机械的声音带着一丝迫切,徐茵茵亦听得双眼一亮,激动得浑身发热。 “在哪里在哪里?”她迫不及待的问,眼睛也开始四下睃起来。 统子:[请宿主收集两条泥鳅!] 泥鳅? 徐茵茵嘴角微抽,嗐,她还以为是什么呢,竟然让她抓泥鳅? 哪来的泥鳅啊? 这般想着,徐茵茵转头,就将目光放到了那坑下。 坑下满是污泥,刚才被舀空的坑底又渗透出来了水,乌漆漆的坑里,啥也看不着呢。 抓泥鳅,她也不会抓啊。 徐茵茵顿即扒拉给她洗了手已经就地趴下休息的徐达骏,“老弟,帮个忙。” 徐达骏睁了一只眼看她,“干什么?我要困会儿。” 徐茵茵压着激动道:“你们昨晚挖坑,下头泥巴带出来,发现泥鳅没有?帮我去抓两条泥鳅!” 抓泥鳅? 徐达骏嘴角一抽,“昨晚忙着找水呢,乌漆麻黑的,谁会注意有没有泥鳅啊?不是,你好好的,要抓泥鳅干什么?饿疯了?人家饿极了脑子里想的肯定是吃肉,你倒好,想着吃泥鳅!你忘了你河鲜过敏啦?” 提起这个,徐茵茵也是无语,别人一般都是海鲜过敏,她可好,不但海鲜过敏,且还河鲜过敏,简直要命。 除了肉类,什么虾啊螃蟹啊,鱼啊之类的,她通通的都不能吃! 小时候还好,但长大了去了城市,面对繁多美食,可真是眼馋死她了。 这就很无语! 但眼下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别说海鲜河鲜过敏了,就是肉,她想吃也没得吃啊! “你和爹都有金手指,我也有!说不定娘也有呢!” 徐茵茵一句话,惊得徐达骏直接坐起,他激动道:“你也有?是什么?千里眼,顺风耳,照这个路数,你是哮天犬的狗鼻子?还是言出法随一张金口?或者无影脚?一阳指?” 徐茵茵瞪他,“你才狗鼻子呢!” “我倒是想言出法随开金口呢,那样的话,我说水就有水,说吃的就有吃的,多牛掰?” “不过我这个金手指也差不多!动植物交换系统!厉害吧?只要我给它要的动植物,就可以交换任何我想要的东西呢!” 徐达骏听得一愣一愣的,果然,心痒痒的很,“厉害啊!这金手指可以交换不?我也想要你这个啊!” 徐茵茵白他一眼,“得了吧,有就不错了,你还想自己选呐?” “行了,麻溜的,赶紧给我抓泥鳅去啊!咱这一片又是干旱又是蝗虫过境的,什么绿色的玩意儿都瞧不着,好不容易来个泥鳅,这机会可得把握住啊!” 徐达骏也知道这事挺重要的,当下也顾不得休息了,爬了起来就去找徐三郎跟张三郎了。 姐弟俩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没人注意,徐老太也只瞥了一眼没有在意,儿媳们都去扒拉吃的去了,她这个老太太,就不去了,就守着自家的板车一动不动。 转眼就见小孙子风风火火的去找了他三哥和表哥,然后三个小子又嘀嘀咕咕说了些什么,然后便看着三个小子凑到了坑边,抓着绳子就往下滑溜去。 徐老太看了两眼,坐不住,见老头子就靠着板车坐着的,也放心,爬起来拔腿就往这边来,“三郎六郎啊,你们这是干啥呢?” “抓泥鳅!”落在最后的徐三郎应道。 “抓泥鳅?”徐老太往下头看了眼,不禁嘀咕,“臭小子们也不嫌累,还有这个精神头抓泥鳅呢?” 然后又朝下头喊道:“六郎,你们可当心点!” 说罢扭头回板车那里去,看着闭目养神的徐老头,不禁将这事嘀咕了。 徐老头立马睁眼,“泥鳅?” 那坑底出了水,全是湿泥,一准是有泥鳅的啊! 这玩意虽然不好吃,但好歹能吃,可比树皮草根好太多了! 他们有盐,又找到了水,这要是能煮上一锅泥鳅汤,一人喝点,那可是很好啊! 他先还没想到,没想到还是孙子脑子好使,徐老头坐不住了,赶紧往坑边去,“六郎咋样?有没有啊?” 底下,徐达骏三人正徒手翻泥巴,双手钻在泥巴里到处摸泥鳅。 听着上头的问话,徐达骏仰头答了一句,“还没呢!” 徐老头想了想,扭头就去找周二川去了。 周二川还是小子的时候那可是最皮实的猴儿,上山掏鸟窝,下河捞鱼虾的,都是他最擅长的事。 他们村里的鱼塘,每年岁末起鱼,周二川那都是扛把子。 听了徐老头的话,周二川兴冲冲的就撸了袖子往坑边来。 泥鳅虽然不好吃,他们从前也不咋吃,但到这个份上了,吃啥不是吃啊。 众人都往坑边聚过来,等着看周二川带着人能不能抓到泥鳅。 比起徐达骏三个的胡乱一通乱翻,周二川显然更在行些,让人点了个火把下来,即便是天亮了,但这坑底还是比不得上头那般明亮的。 有了火把照着,周二川就四下盯起泥鳅窝洞来。 好容易盯到一个,双手下去,几下扒开了泥巴,眼疾手快的,连着泥巴一把抓,将泥鳅裹着泥巴一起捞到了木桶里。 再在木桶里清理出泥巴,留下一条扭动着身体的泥鳅来。 徐达骏三个负责打下手,几个人累了歇歇了继续的,在坑底窝了大半个上午,最后气喘吁吁的爬上来。 连带着一只木桶,桶底铺着一层泥鳅,约莫有三十来条。 期间,徐春河等人也下去过一回,将圆坑里蓄出来的水再次舀干净,又装上来两桶泥糊糊的水。 徐达骏几个就着这泥巴水将满手的泥污洗了洗,坐下来休息。 “等下晌再下去看看,看看还能不能再抓点。”周二川对徐老头道。 徐老头点点头,看着这三十几条泥鳅,真煮的话,也能煮一锅汤了。 不过,还得等这水不这么浑浊才行。 这般想着,徐老头就看了看那满是泥垢的水,也不知道得清几次,那水才能稍微好点。 眼下看来,他们至少得在这里停留个几天了。 好歹是为着这里有水,徐老头心里也就不至于那般焦急。 又到了每天一次的吃东西的时候,徐老太正开始分干粮,其他几家也各自在忙活,没人注意坑边这里。 徐茵茵和徐达骏偷摸着蹲到装泥鳅的桶边来,由徐达骏打掩护,徐茵茵快速在脑子里问统子,“怎么收集给你?” 统子:[宿主只需将手碰到泥鳅就行] 徐茵茵依言照做,手伸进桶里,很快,她就发现挨着的泥鳅眨眼就凭空消失了,连着两条后,她收回了手。 便听得脑子里一阵电波的声音。 须臾,统子的声音响起: [恭喜宿主,获得两次交换机会] 第二十九话:旺旺大礼包 徐茵茵听得统子汇报,激动得笑咧了嘴。 两次交换机会呀! 她还以为收集一种得一次交换机会呢,却不想原来是以收集的数量来算的啊。 两条泥鳅,两次交换机会。 这个可以有! 徐达骏眼睁睁的看着徐茵茵碰到一条泥鳅,那泥鳅下一秒就凭空消失,不由瞪大了双眼,不可思议道:“娘诶!这可神气,比我的顺风耳神气多了!简直跟变魔法似的!” 徐茵茵可顾不上接哏他的惊奇,正忙着听统子的话呢。 [恭喜宿主成为各位面第一个收集到生物的宿主,获得大礼包一个] [请问宿主需要现在打开大礼包吗] 哟,还有额外的大礼包呀,徐茵茵激动不已,“开。” [礼包打开中……] [叮!] [恭喜宿主获得5平米空间*1、碘伏*1、棉签*1、葡萄糖补水液*2、罐头*2、压缩饼干*2] 统子的声音还没落下,徐茵茵已经惊奇的发现了自己脑海意识里多了一个悬浮的空间,空间不大,靠两面墙一边立着一个置物架。 此时,置物架一层上正摆放着刚刚礼包里提到的东西,吃食类和其他分开,各在一面置物架上。 除了碘伏消毒,没想到还有葡萄糖和罐头以及压缩饼干! 这可真是旺旺大礼包,旺旺旺啊! 虽然每样都只有两份,并不多,但白嫖的,怎么不香? 徐茵茵高兴得不行,恨不得立马就将那葡萄糖和罐头拿出来吃了。 但好歹意志还没高兴得消散,赶紧压下了这个念头。 接着问统子道:“交换机会是必须立马兑换吗?” 统子:[机会可以积攒,随时兑换] 可以积攒,徐茵茵顿即放心了,眼下礼包开出了能喝和能吃的,这交换机会,她打算暂时不用。 到时候万一有急需,再兑换不迟。 她觉得她应该很快就有这个急需的时候的。 有大礼包以及两次交换机会在手,徐茵茵只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穿越过来这么多天,第一次觉得高兴。 连带着捧着小半个窝窝头,吃着都觉得香了。 徐达骏却不高兴,一边啃着窝窝头,一边瞪着徐茵茵。 这目光犹如实质,使得张秀兰连连瞪他,“你这是么子眼神看你姐呢?” 这会儿大家都坐在一堆的,张秀兰一出声,一旁的徐老太就看了过来,“张氏!你吼我六郎干啥呢?” 张秀兰:…… 她看了看年纪比她在那边还要小点的徐老太,现下她却要喊婆婆的,这么几天了,她还一直没转换过来这身份呢,张了张嘴,还是闭上了。 只是没忘又瞪了徐达骏一眼。 臭小子,现在有人护着了,还说不得吼不得了。 徐达骏缩了缩脖子,这会儿人多,有些话也不好嚷出来的,只得忍下了,幽怨的看了徐茵茵一眼,低下头默默啃起窝窝头来。 对于徐老太如此护着徐达骏,老徐家其他人早就见怪不怪,连眼神都没给过来一个。 徐茵茵却是心下惊奇得很,要说老太太疼孙子,这是正常的,一般老人家,哪个不是更喜欢孙子的? 但大家都是孙子,除了徐达骏,老太太前头还有三个孙子呢,大郎老实忠厚,二郎稳重内敛,三郎活泼机灵,这看着都是很讨人喜欢的嘛! 可老太太和老爷子为何独独对徐达骏尤为不同? 要说是因为他们的爹,说起来,大伯徐春河显然比她爹徐春山更受他们看重喜欢啊? 徐茵茵扭头瞥了老弟两眼,也没看出来这丫长得哪儿更讨喜。 论长相,大郎和三郎的五官更俊点,儿子肖母,大伯娘马氏生得挺好看的。 而要说聪明,三郎看着也不差啊,为何就独独只送徐达骏去学堂? 难道就因为他最小? 徐茵茵觉得奇怪极了,但她没有之前的记忆,就不知道缘由了。 便找机会问了徐达骏。 饭后休息过一会儿,不用赶路,但大家都没有闲着,找干粮的继续去找,下坑底清水抓泥鳅的也去了。 徐达骏跟徐茵茵也一起往山脚的另一边去。 这会儿两人周围没有其他人,徐达骏耳力听了听,没人靠近,就道:“你想知道?给我吃肉罐头,我就告诉你。” “出息!”徐茵茵白了他一眼。 “统共就两罐,不得以防万一啊?咱们现在还有吃的,又不是没有。” 刚才徐达骏一直瞪她,就是想吃,她没给来着。 没想到这人还挺执着,一直惦记呢。 徐达骏用舌头抵了抵上颚,“天天吃这点窝窝头,没点油水,我肠子都要打结了。” 徐茵茵听着,不由道:“不如你抓把炒米吃?” 之前离开大王村的时候,准备的干粮除了那些窝窝头,每个人都分得了一小袋炒米,就绑在各自身上的呢。 这都是老徐家众人最后的口粮。 徐达骏立马就捂紧了怀里,直摇头,“不成,爷说了,不到窝窝头吃完,谁也不能动这个,谁偷吃完了,后头没得吃就没得吃了。” 徐茵茵道:“这整天整夜的绑在身上的,没少出汗,也不知道会不会坏掉。” 虽说不重吧,但贴身绑着,到底不怎么舒服。 徐达骏听着,想到什么,忙道:“你不是得了个小空间?问问,这外头的东西可能放进去?” 徐茵茵一听,对啊!她怎么没想到呢。 便赶紧问统子。 得到统子肯定的答案之后,徐茵茵二话不说,忙把身上绑着的小袋子取下来,用意念一收,下一秒,那袋子炒米就搁在了置物架上。 接着,又将徐达骏取出递过来的那袋炒米也给收进了空间放好。 收好后,徐茵茵想了想,取了一瓶葡萄糖补水液来,拧了盖子,递过去,“喝点?” 徐达骏眼睛一亮,却忍住没伸手,“你先喝。” 徐茵茵给了他一个“算你还知道让着老姐”的眼神,也没推让,仰头先喝了一大口。 徐达骏才接了过去,跟着也喝了一大口。 一瓶也就450毫升,两大口下去,就少了差不多一半。 徐茵茵收回空间,想着待会儿找机会,让老爸老妈都喝点。 补充水份,也能补充能量。 就是太少了点。 都大礼包了,怎么就不能多奖励几瓶呢。 这玩意要是兑换,一次机会兑换这么一瓶,也有点不划算啊。 徐达骏喝了一大口葡萄糖,砸了砸嘴巴,这才说起徐茵茵先才的好奇来。 他一脸傲娇道:“这有什么奇怪不奇怪的?谁的五根手指也不一样长啊!” “偏心也是正常嘛,都是爹娘的孩子,那爹娘还喜欢你多过喜欢我呢!还记得小时候我问爹为么子,他也说不出个所以然,问急了,他还要打我呢!” “所以真要说为什么,也说不清楚,反正不管怎样,我知道爷奶就是最疼我就行了呗!” 第三十话:你们有我没有 徐茵茵听得抽了抽嘴角,也不得不承认,他这话有理。 偏心嘛,这种事是说不清楚的。 都是自己的儿孙,但当长辈的,总会有自己最喜欢的一个的。 也不是说就不疼其他儿孙了,就是会有一个特别疼的吧。 只能说徐达骏这小子有福,正好就是老爷子老太太最疼爱的那个。 不过她也不羡慕,因为,老爸老妈最疼她啊。 她也最爱老爸老妈。 所以,有好东西忘了谁也不能忘了老爸老妈的。 徐茵茵和徐达骏回了河床那块,找了机会,背着人,先后给张秀兰和徐春山都喝过了葡萄糖,开封的一瓶葡萄糖也就见了底。 另外,徐茵茵将把他们身上的炒米也给收了起来。 …… 一下午,周二川带着人又抓了二十来条泥鳅,确定了这坑里再也抓不住了,才收了手。 傍晚,徐春河等人又下去了坑底一趟,将圆坑里蓄起来的水要舀空,拉上来的水依旧还是泥糊糊的。 这便只等明儿天亮起来,再看水质如何了。 一天没有赶路,明儿也不用起早赶路,但众人依旧早早的歇了,今儿上山下山的,到处找草根树皮的,都没闲着,也是很累的。 徐茵茵一家四口都喝过了葡萄糖的,虽然喝得不多,但这补水液不知怎么的,格外的有效用似的。 这一觉,四人都睡得很好。 一觉睡醒,浑身的疲劳感似乎都减轻到了零。 这让徐茵茵惊奇不已,不由得赶紧扒拉意识里的空间,去看那葡萄糖是什么牌子的。 但一看,那就是个光秃秃的瓶子,什么标识也没有。 统子感受到她脑波变化,机械的声音有一丝得意:[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徐茵茵:…… 她再看其他的东西,那罐头以及压缩饼干,包括碘伏和棉签,也都是没有标识名字的。 她眨眨眼,看了看还没大亮的天,以及差不多还在睡着的人,低头喊了她娘起来,一起去窝尿。 徐春山听见了,不放心,赶紧爬起来陪着一起去。 两人去了山脚背面,有矮坡做遮掩,还有徐春山放风,先后解决了生理问题。 然后出来,徐茵茵就将碘伏和棉签拿了出来。 徐春山和张秀兰都知道她有金手指的事了,早就不惊怪。 见了这两样东西,张秀兰忙接了过来,“快,把鞋袜脱了,娘给你擦。” 徐茵茵赶紧照做,褪了鞋袜,脚底以及脚趾间磨起的水泡已经磨破了一批,又磨出了新的。 一双脚没个好,裹着鞋袜还好,这会儿放开来,脚得到了释放,臭气熏天的同时,那酸爽,也是叫徐茵茵龇牙咧嘴。 张秀兰动作麻利的给她擦了碘伏消毒,嘴里一边道:“还是你这金手指实惠,擦了药,你的脚也能好受点,要是有干净的袜子换一换就好了。” 但显然是没有的,徐茵茵也不可能用珍稀的交换机会来兑换一双袜子。 别说袜子了,她还想第一时间兑换纸巾呢。 所以晾了晾脚之后,就继续穿回了那带着汗气的鞋袜,“后头再多擦几次药就是了。” “是要多擦的。”张秀兰点点头,将碘伏和棉签给徐春山,自己也脱了鞋袜,让他帮着上药。 她磨起的水泡没有闺女多,倒也还好,很快就擦好了。 徐春山盖好碘伏和棉签,递回给徐茵茵,“快收起来。” “爹,你不擦啊?” 徐春山摇头,“我没起泡,不用擦。”这一瓶碘伏就这么点,还是留着给媳妇闺女用吧。 他是真没起泡,倒是起了一层茧子,皮糙肉厚的,就是不一样。 徐茵茵便接了过来,收回了空间。 张秀兰看着眨眼就不见了的东西,也是惊奇,忍不住道:“你们爷几个都有金手指,干么子就我没有?这不公平。” 徐春山忙哄媳妇,“么事,我的就是你的。” 说着,还唱起了歌来:“我是你的眼,带你领略四季的变换,我是你的眼……” 徐茵茵:……这五音不全还真是完美的遗传给了她。 张秀兰满脸嫌弃,“得了得了,你可别唱了。” 徐春山戛然收声,见母女俩如出一辙的眼神看着他,不由摸了摸鼻子,“这歌不适合我,我唱红歌拿手!要不我唱……” “得了吧,你最拿手的那首东方红也没唱对调过。”张秀兰毫不留情的打断他。 “现在说金手指的事呢,谁有那闲情听你杀猪?” 徐春山闭嘴。 张秀兰耳边清静了,忙看向闺女,“茵茵啊,没道理你们都有我没有吧?” 大家都是一块穿越的,凭么子呢? 徐茵茵斟酌道:“估摸着应该是有的,只是娘你还没发现?你瞧我不也是比爹和徐达骏晚了这么久才发现的嘛。” 嗯,就不告诉娘她是在离开村子那晚就知道金手指了,比爹还先呢。 闻言,张秀兰想了想,可不是? 儿子是穿越当晚就有的,孩他爹也是头几天才突然发现的,现在闺女也有了,那她等几天,说不定也发现了。 认同道:“有可能,那我可得好好发现才是。” 说着,一边看看自己的手,又看看自己的脚,又扒拉鼻子脸的,极力寻找自个可有哪里不对的。 看得徐春山连连给闺女打眼色:要是你娘真没有咋办? 徐茵茵:没有再说? 徐春山抹了把并不存在的汗:得了吧,到时候要真就你娘没有,信不信她能薅着我让我把我这金手指转给她? 徐茵茵:呃…… 看着闺女“爹你自己保重呗”的眼神,徐春山嘴角一抽,果然,皮夹克靠不住小棉袄也会漏风。 …… 天一亮,大家睡醒的第一时间就是去看坑底的蓄水。 一晚上过去,圆坑里蓄了不少水,都快比平坑沿了。 昨儿装的那几桶泥巴水沉淀了一晚上,还是泥糊糊的,徐老头便当即决定都倒了,要不然,水桶可不够用。 当下,徐春河几个轮番下去,将圆坑里的水都给盛出。 足足装了五桶水,那圆坑才见了底。 但拉上来的水依旧还是带着泥浆的浑浊感,泥腥气浓郁。 上午大家各自又散去寻找干粮,时间多了,周家石家几家便将找回来的树皮挫碎,等着有水了,还可以混了草根做成窝窝头,反正他们带的有锅。 等中午的时候,又清了一次圆坑里蓄了一上午的水。 到傍晚的时候,再清了一次。 又是一晚过去,圆坑里蓄出的水才稍微看着好了点,虽然还浑浊,但好歹是不混着泥糊了。 这都过去两天了,他们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闲在这里,徐达骏可是看着他爷爷嘴皮撩泡,大家看着水喝不成有多难熬的,特别是昨儿傍晚,周家的福宝忍不住,还差点偷偷的来掬了一捧泥浆水喝,要不是发现的及时,那都喝下去了。 徐达骏看着今儿不带泥浆的浑浊水,当即决定动手,让浑浊的水变清澈! 第三十一话:过滤 让浑浊的水快速变清澈,一般人不知道常识,自然是做不到的。 但对于徐茵茵和徐达骏来说,这个其实很简单。 方法无非就是这几种,自然沉淀、明矾处理、活性炭过滤、石子和沙过滤、煮沸冷却。 现在没有明矾,也找不到活性炭,所以这两种先略过。 自然沉淀和煮沸冷却的话,就这水的浑浊度,短时间也清不了。 昨晚沉了一晚的水也还浑着呢。 所以,势必是要先过滤的。 有徐达骏在,徐茵茵就不打算出这个头了,都交给徐达骏吧。 当即,徐达骏同徐老头一说,就忙活开了。 徐老头知道孙子有可以让这浑水变清的法子,也不意外,只觉得孙子聪明,镇上的几年学堂没白上,当下又吆喝大家都听六郎安排。 徐达骏便有序安排起来。 一批人负责去扒树皮回来捶成细丝,一批人负责去砍竹子,另外还有负责捡小石子,以及去扒拉河沙。 山脚那边就有一片竹林,捡着年份久的最粗的竹子砍,邓老头是篾匠,跟竹子打交道是最多的,带着儿孙唰唰的就扛回来几根竹子。 徐达骏让他们将竹子处理成两节竹子为一根,一节砍掉竹节,一节给竹节钻一个洞。 然后又划了篾条,将这些处理好的竹筒一根一根的绑在一根没有分断的竹子上。 一共做了三根没有分段的竹子。 这三根长竹子就竖起来在坑边的软泥里插稳,上面绑的两节一根的竹筒就相当于一个个的矿泉水瓶。 接着,再让邓家爷几个选一根最粗的竹子,劈开三分之一去,把之中的竹节都给剔除打通,然后再在竹面上钻上一个个的洞。 这一根竹子,就按洞眼接在那三根立着的竹子之下,每三个洞眼为一节,下方再分别放上木桶接着。 等石子和沙子弄回来,徐达骏就分别将其装进竹筒里,最上面的两根竹筒都装石子,一个装粗石头,一个装碎小石头。 下面两根竹筒就都装沙子,一筒沙子粗些,一筒全是细粒的沙。 而打横接在最下面的竹子,则铺上捶打成细丝的树皮。 滤水装置,就妥了。 众人看得一愣一愣的,都好奇这个要怎么把水变清呢。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下,徐达骏带着徐茵茵拉着张秀兰一起做示范,三人分别站在一根竹子前,舀上一碗水倒进最上方的竹筒。 只见,最上面的竹筒底下的大洞眼慢慢滴下水来,漏进下方的竹筒里,随着一碗又一碗的倒进来,那水注变大,有小拇指粗细。 再到第三根的竹筒,然后又漏进第四根竹筒,顺着漏进最下面铺了树皮丝的竹子里。 紧接着,众人便看到那底下的洞眼,一滴一滴的漏出清澈的水来,滴在下方的木桶里。 这瞧着虽然够麻烦的,但那最终漏出来的水却是洁净得很,这就叫大家够惊奇的了。 众人都高兴起来,不住的夸徐达骏。 “还是六郎脑子好使!我就想不到呢!” “六郎真厉害,竟然这么一捣腾就能把那么浑的水变得跟井里的干净水一样呢!” “要么说是读书人呢!这读过书的,脑子就是不一样啊!早知道,我当初也该把我家二郎也送去上学堂的!” “现在也不晚啊,等咱们安定下来,加把劲把日子过好,争取都送娃去读书!” 这话说的,大家听着都觉着不真实。 但做梦是挺好的,谁知道往后的事呢? 本以为山穷水尽说不得要渴死的,这不就多亏了六郎,他们马上就能有水喝了? 只要不渴死,他们一定能走到青州,好好的活下来! 只要能活下来,梦想都有可能实现的! 这会儿大家都浑身使劲,看过了徐达骏三个的示范,当下轮着接替了这一活计,保证一直都有人在这里负责往竹筒里倒水。 当然,那水滴漏出来的速度是缓慢的,自然比不过开了闸似的一会儿就能将桶装满的。 期间,徐春河几个又下了坑底舀空了一次水。 到半下午的点时,坑里的蓄水供不上,滤水被迫要暂时停下,下头接着的三个木桶也堪堪装满了清水。 而在这之前,大概有半桶清水的时候,徐老头就已经吆喝着大家搭简易的灶,捡柴火,架上锅,准备烧水了。 这会儿,三桶清水分别倒进了五口锅里,大火烧起来。 其实要不是徐达骏坚持一定要烧开,早在接了小半桶水的时候,大家就火急火燎的嚷着要喝水的。 但徐达骏说还不行,众人便忍住了口渴还继续忙活搭灶捡柴的活儿。 这会儿水进了锅,眼见着锅底冒出了一个个的水泡,水很快就要烧开了,众人别管是小的还是老的了,男人女人们,俱都兴奋得当过年似的。 福宝拉着枣妮儿和石家的三个小娃娃更是就蹲在锅边,拉都拉不走。 周二川带着人动手,三两下就将那几十条泥鳅给杀了处理了干净。 另外两口锅上灶,从烧开的锅里舀了水过来,直接将泥鳅分了倒了进去,也别管什么腥不腥的了,几家人凑了盐巴来,不止泥鳅锅里,包括那几口烧开等喝的水里,也都放了些盐巴进去。 这也是听的徐达骏的,大家都喝点盐水,对身体好。 张大舅家和邓家还带的有老姜,正好拍了丢进泥鳅锅里,去去味。 烧开的水盛在木盆里晾着,大家都等不住,家里带的有碗的,就先用碗分装了,没碗的碗不够的,就用竹筒,这样凉的更快。 等水温热了,众人就迫不及待的先后喝起了水来。 水虽然多,但七家人老老小小加起来差不多八十号人呢,这会儿那都是敞开了喝,咕咚咕咚每人几乎都是一碗下肚,热乎乎的带着一丝丝咸味的水,舒服得叫人浑身冒汗,来劲! 这水便也不剩下什么了。 好在那圆坑里还在不断的渗出水来,等明儿起早开工,继续滤水! 俱都喝过水后,众人都舒服的或坐或躺,摆闲说话也不觉得口干舌燥了。 这会儿,那两口煮着泥鳅的锅里也咕咚咕咚的冒着大泡儿,一条一条的泥鳅都煮的软烂脱骨,泥鳅肉跟汤混为了一体,汤汁水白水白的,看得众人直咽口水。 从前也没觉得过,这充满泥腥味不好吃的泥鳅,闻着也这么的香啊! 第三十二话:不是长久之地 泥鳅再腥也叫肉,这对于已经许久都没有吃饱过更别提沾荤腥的众人来说,那可真是过大年一样的欢喜。 有碗的拿碗,没碗的用竹筒,大家伙一人大半碗泥鳅汤端在手里,围成一团,开始满足的享用起来。 徐茵茵手里也端着一个竹筒,里头浮着几丝泥鳅肉,别人都大口大口的开动起来,她还在犹豫中。 徐达骏喝了一大口,扭头看她,不由道:“快喝呗,喝了就知道了。” 是了,只有喝了才知道。 她现下已经换了个身体,不是从前那过敏的体质,沾了这泥鳅,应该不会过敏才对。 这般想着,徐茵茵便开始小口小口的喝了起来。 汤汁带点盐味以及一丝姜味,但还是没能抵过这泥腥味,泥鳅肉裹在嘴里,味道不太美,但也能下口。 一竹筒泥鳅汤连带着泥鳅肉一起喝了个精光,肚里暖呼呼的,舒服极了。 天也黑了下来,众人收拾收拾,就都歇息了,当然,守夜是必不可免的。 徐茵茵趁着去方便的时候,和张秀兰一起又给脚上了一次药,昨儿逮着机会擦过两次,今儿白天也擦过一回。 这两天又没有怎么费脚走路,眼下徐茵茵脚上的泡差不多都好了。 就两天,擦了几次而已。 不得不说,这碘伏的效果还真的挺好,跟那葡萄糖一样的,果然是系统出品必属精品。 这样一来,等再赶路的时候,徐茵茵的脚也能从零开始,不会像之前那般疼得下脚都不敢下。 一觉睡到大天亮,徐茵茵的身体都没有出现任何不适,这叫她心里可别提有多高兴了。 过敏体质不复存在,这就意味着,海鲜河鲜,她统统都能吃了! 就很奈斯。 徐茵茵仿佛已经看到了各种海鲜河鲜的美味在冲她招手。 她决定了,等安定下来,手里有了银钱,第一时间,那就是吃吃吃! …… 蓄了一晚上的水,盛打上来,又是满满五桶,今儿的比昨儿的要更清透些,但还是黄澄澄,有点浑的。 是以,当下不废话,接着过滤呗。 今儿都不用徐达骏盯着,大家自发的就动起来了。 昨儿的过滤装置都在呢,打了水就能立马开始的。 一上午滤出来的水,烧开了,中午大家吃干粮的时候,就各自就了水喝。 等下午又从圆坑里打上来水,过滤出来的,周家和石家这一点干粮都没有的就忙活起来了做窝窝头的事儿。 树皮挫碎晒过的,这会儿磨成粉烘热了掺进草根儿就做成了一个个的窝窝头。 除了他们两家,邓家和郑家以及张家也都做了些。 老徐家虽然还有一袋窝窝头,但徐老太也带着儿媳动手将这两天弄回来的树皮给做了。 干粮不嫌多,要到青州,他们还得走小半个月呢。 忙活过干粮还剩的水,大家敞开了喝,圆坑里还在渗水呢。 这两天,大家有吃有喝,又不用赶路,日子安逸得让众人差点都忘了他们在逃荒呢,甚至生出了就留在这里的心思。 毕竟,这里有水喝啊。 但这年头刚冒出,就被摁下了。 眼前的安逸算什么安逸? 他们得走的,这里可不是什么长久之地。 而再一天之后,那圆坑里的水明显的渗出得缓慢了,起早来看,半圆坑都没有蓄上。 徐老头便知道,他们该走了。 当下让人把半圆坑的水打上来过滤烧开。 而昨儿一天过滤出来烧开的水,几家人都被分好了。 当然,用木桶装水这样明晃晃的推着上路是不行的,恐怕还没露面就被虎视眈眈了。 所以,邓老头带着儿孙专门给大家用竹子做了水壶,每家几个,装了水就藏在木桶里头,上头用各自的行李家什里压了,有遮掩,别人一眼也看不出来,自然要妥当些。 徐家还有两个葫芦呢,也都灌满了,藏进板车里的。 而徐茵茵借着徐达骏打掩护,把葡萄糖的空瓶子给装了水,另外还放了几个装了水的竹筒到空间里收着。 半上午,等水都过滤好烧开凉的差不多了,徐老头便让大家伙一人喝上半碗,将这些水都给喝了。 当下,滤水装置,该拆的拆了,大家伙收拾收拾,就准备离开了。 一行人爬过山坡,穿过林子,汇入了大路上。 而路上正缓缓行走的流民们见到旁边林子里有这么大一群流民出来,也没人多看两眼。 这些人个个脚步虚浮,面如土色,可没那个力气去多关注旁的。 徐老头乍眼看到这些流民的状态,也是心惊,这些人落后他们,显然是比他们后出发逃荒的,可这精神头,比他们可差多了。 徐老头看到他们,就可以想见整个云州府的老百姓们几乎都踏上了逃荒之路了。 就是不知道春喜他们怎么样,亲家怎么样,村里的那些人家都怎么样了。 徐老头叹了一口气,叫徐大郎往后传话,让众人都加快脚步,别耽搁。 他们这行人歇过几天的,又喝足了水,虽然肚里没油水,但比起其他人来说,可要好太多了。 所以徐老头一说要快点赶路,众人就都迈大了步子,很快,就超过了一群又一群的流民。 直到前头这些人没人知道他们是从那片林子出来的了,才缓下了脚步。 嗯,别人都是脚步虚浮的,他们太快了显得特别,也不妥。 要做得跟人家一样,才不会太引人注意。 是以,在午时停下来歇息的时候,见周遭的流民都是就地扒树皮草根吃,没一个例外,徐老头果断示意几家人也扒拉草根吃着。 等傍晚再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借着夜色遮掩,众人才各自拿了窝窝头吃,再偷偷摸摸喝上一口水,补充一点体力。 徐老头让今晚守夜的人可得警醒再警醒点,就地躺下来之后,闭上眼睛,脑子里一边想着事儿,一边酝酿睡意。 他们在山脚停留了几天,落后了之前同行的那些流民,如今碰上的这些流民,都是穷途末路,一点吃的都没有了,他们几家带着窝窝头还有水身处其中,不小心点,是要出乱子的。 这个想法,在又往前行了两天路之后,看到沿途的树都已经被扒拉得光秃秃,连草根都找不着半根了,流民们吃无可吃,有些饿得直扒了干硬的泥巴往嘴里塞的时候,更加的强烈起来。 他们几家,得小心了再小心才行! 第三十三话:饿殍遍野 沿途经过的每一寸土地,看到的每一棵树都被人扒光了皮,光溜溜的裸露在荒野之中。 那干硬的泥巴块拿来砸人都能把人砸个大包。 坡地上也看不到一根草根,全是光秃秃的。 不止如此,偶尔行过的路边,还看到有流民躺着一动不动。 而越往前,路边躺着不动的流民就越来越多,真真是饿殍遍野,看得人心惊。 除此之外,还看到了好些动物的骸骨,应该是牛或者骡子驴这般牲口的。 这下都不用徐老头说,众人都自发的小心翼翼起来。 心惊的同时,大家都感到害怕。 死人啊,好多死人。 这些人下定决心离开家乡,想要去遥远的他乡求一个活路,可最终没抵过死在半途的命运,暴尸荒野,魂落异乡,死也不得安定。 一时间,众人或都有些戚戚然。 徐茵茵一家四口乍然看到这么多死人,心情也是有些沉重的,徐春山和张秀兰还好,毕竟在很乱的那个年代,闯过广东,也亲眼见识过大街上一言不合就有人拿刀砍人的,便是连有人开枪打人都见到过的。 所以很快就能平复过来。 但徐茵茵和徐达骏不同,生长在红旗飘飘之下,自小就没受过什么苦,也没缺过吃的,死人是见过的,但这样的死人,却是第一次见,还如此之多,多的叫人看得都快麻木。 眼下虽然已入秋,但这些暴露在土地上的尸体,有些也不知道已经死去多少天了,那味道,闻着是特别不好受的。 一行人只得咬牙加快了脚步,离这些远远的。 一直往前行了很远,到一处看不见死人的林子,才停下来休息。 其他人自然也是做这般想的,是以,停下来这片,周遭都是密密麻麻的流民,大白天的,几家人自然是丁点不敢将窝窝头拿出来吃的。 多数流民全身无力,倒下就不想动弹,趴着的地方抓着什么就往嘴里塞。 还有一小部分流民往更深的林子里去,想去找找看可还有没剥的树皮。 几家人昨晚歇的时候偷偷摸摸都吃过喝过的,这会儿还受得住,吃泥巴?那自然是不能的,所以便都装作没有力气了,躺着靠着的,闭眼休息。 大概休息过半个时辰,便继续赶路。 他们已经商量过了的,往后这些日子,都晚上停下来的才当饭点吃东西,白天光赶路就成。 尽管徐老头示意几家人一切都照其他流民学,别引人注意。 但他们这一行,在有心人的眼里,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一群群的流民中,便是最短离了家门的,都至少是七八天了,都是没吃没喝才远离家乡奔个活路的,这些人个个都面黄肌瘦,走起路来脚步虚浮,多余的劲没有,带出来的家伙什早就被迫的一路走一路扔,现下就剩空荡荡的衣裳松松垮垮的穿在身上了。 可徐家这几家人却不同,面如菜色是的,衣裳松松垮垮邋里邋遢也是的,但他们却还推着板车,带着这么多家伙什,这就叫人不得不多看两眼了。 有心的人早已暗戳戳的盯上了他们,但这些人互不认识,分散在流民群中,也没有纠结在一起准备做什么,只是都注意起了几家人而已。 这一傍晚,到了宿营地,几家人按位置安置下,各都歇下,等周遭都没了动静,几家人十分有默契的,都不说话,各自开始了吃喝。 徐家人紧紧挨作一团歇的,徐老头和徐老太在最中间,身后就是板车,徐老太默不作声,夜色下跟头上点了火把似的,十分熟练的就从麻袋里摸出了窝窝头来,一人半个的挨个传递到每个人手里。 大家都拿到了窝窝头,也不发出响动,躺着就默默吃了起来。 等半个窝窝头吃完,徐老太又继续分发了竹筒过来,左手边一个,右手边一个,大家挨个喝了往下传。 一人一口,喝过了就传回去。 这些都是这几晚经历过的默契,都不用出声,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其他几家也是这样的。 等都吃喝过了,该守夜的人就聚到中间来,开始在黑夜中稳坐如山,盯着周遭的动静。 徐春山和徐达骏在睡前,照例配合来一次耳眼观听四方,摸一摸周遭可有异常的动静,然后再一个守上半夜一个守下半夜。 有其他人守着夜的,倒也不用坐起来一直盯着,可以躺着小睡,一会儿盯一盯动静就是了。 第一遍的时候,徐春山没发现什么不对,等第一遍扫完回过来再扫最开始扫过的方向时,他就看到了异常。 忙叫徐达骏往那个方向听听看。 徐达骏没听到明显不对的声音,只听到那个方向有细微摩擦的声音,掩在夜风里,因为看不到,他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有不对。 但徐春山紧盯那个方向,明显看到暗夜里,有十几道身影打着手势,匍匐着正往他们这边靠拢。 越来越近。 眼见着就只有一里的距离了,然后伏在了一道缓坡上,如狼一般的眼神透过树木往这边射过来。 饿狼在蛰伏,随时要对猎物发起攻击。 而他们这边,正守夜的六个人肩并肩围成一个圈。 邓大郎和郑铁锤垂着头打起了瞌睡,鼾声正浓。 徐春林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用手拍了把脸,让自己清醒起来。 周大郎瞪着一双眼睛左看右看一阵,累得也打了一个哈欠。 张大舅在搓着两块泥巴球打发时间,石老二许是被郑铁锤的呼噜声吵得慌,曲腿坐着,用手捂住了耳朵搁在膝盖上。 谁都没有发现一里外的异常。 饿狼没有察觉到危险,开始继续往目标靠拢。 半里了…… 二十来步了…… 近了…… 来了…… 张大舅一个哈欠刚刚张开,就被夜色里突然响起的一道尖利的声音给吓得一哆嗦,差点没闪着舌头。 “有人偷小孩啦!!!” 暗夜里,这一声如惊雷,吓醒了一众睡熟的人。 徐达骏在喊出来的时候,徐春山已经悄无声息靠近了他们这群人的边沿。 那些人同样也被这突然的一声给惊了一跳,慢了半拍动作,徐春山已经毫不留情的将锄头挥了过去。 是以在徐达骏音落之时,跟着又响起几声惨叫。 张大舅几个本就醒着的,赶紧操起手边的锄头扁担冲过来帮忙。 随后是郑铁锤和邓大郎,以及被惊醒的其他人。 几家的男人们群起而攻之,心怀不轨的人还没来得及伸出他们的恶爪,就被打得哎哟连天,落荒而逃。 第三十四话:引人注意的原因 徐老头十分想不通,他们都如此小心注意了,怎么还会有人盯上了他们,准备趁他们睡了来抢他们的东西呢? 幸好,他们早有预防,一直没松懈,每晚都叫人守夜。 要不然,今晚这被人家摸到了身边,少说也要出点事的。 哪里能像这般及时发现,在人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将人给赶跑了呢? 赶跑了坏人,众人各自检查有没有受伤的。 没能冲上前的邓木头摆手道:“我都没能挤上去,都没动成手,人就被他们打跑了!” 张大舅接话道:“就来了十几个人。几下就赶跑了。” 徐老头道:“今晚多亏你们几个了,辛苦了,夜里还是要继续警醒点。” 张大舅点头应下,却道:“不是我们几个发现的,我冲前去的时候,春山已经同他们动上手了!” 说起这个,他也惊讶着呢。 徐老头也听得惊讶,今晚也不是老三守夜啊,这守夜的没发现异常,老三这懒货却先发现了?还最前头冲上去干架去了? 这听得咋那么不真实啊? 众人都看向徐春山。 周大郎好奇不已,“春山表叔,你咋发现有人靠过来的?”就在前一刻,他还瞪大眼睛往那个方向看过的,也没有看到有人猫过来啊。 “我听着那声儿好像是六郎喊的?”徐春林道。 众人又齐刷刷看向徐达骏。 徐春山没说话,徐达骏大大方方道:“我听到的,我这耳朵啊,向来好使,方圆几里的响动我只要想听都能听得到,那些人一靠近我就发现了。” 众人:你读过书,你吹牛能上天我们都信。 徐老头却想起了还在村里的时候王地主家出事那晚的事,是以,立时就相信了孙子耳朵好使这话,也是惊奇,没想到小孙子还有这天赋异禀的能力呢! 果然是他孙子! 那老道士说的没错,他这孙子,往后是有大造化的!是出息人! 读书聪明就不说了,就这耳力,那都是比别人好的。 徐达骏自然不可能把金手指的事大喇喇的宣之于众的,他读过书,说话大家都会信,也不会多想的。 耳朵好使,能听方圆几里的声音也不是什么大事,军营里那些个能当斥候的,那不都是因为耳朵好使嘛? 所以这么说,也不怕往后漏了什么别人深究。 且现在把这个事这么说出口,大家都知道,接着来一路上,有个什么的话他提前示警,大家也能立马就听从,省得到时候问东问西东说西扯的耽搁事儿。 徐春山面不改色的点头附和,“没错,就是六郎把我扯醒告诉我的。” 众人都信了,纷纷夸起六郎来,也不忘都感谢道多亏了他。 经过了这么一出,夜也深了,大家继续休息,该守夜的人也自觉的打起了十二万分精神。 徐老头迷迷糊糊想了一夜,到天亮了继续赶路,也没有想明白。 想着孙子聪明,便忍不住跟孙子说起这事来。 徐达骏也好奇,但昨晚的事,他之前都没有听到,也没听到有流民私下议论过他们这群人什么,或许是正好在议论的时候他没有听? 眼下听徐老头不解这个事,他飞快转动脑子琢磨起来。 徐茵茵就搁徐达骏边上走着的,徐老头退两步下来同徐达骏并排走着说这事的时候,她也听到的。 目光就不由看了看前头的那些流民,再看了看自己这一行。 观察力还不错的她瞬时就看出了不妥来。 她正准备提醒徐达骏,而徐达骏也看出来了。 “爷,你瞧,咱们前前后后这些流民都是空手走的,顶多就是背了个包袱在身上,可没人像咱们几家这样,一家一辆板车,板车上还堆满了东西的。” “人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了,哪还顾得上一辆板车?” 闻言,徐老头陷入了沉思。 他不由想起了小时候逃荒的事,全家人刚开始逃荒的时候,爷奶也是舍不得家里的家什,什么锄头阳铲,锅碗瓢盆的都带上了。 可一路走一路舍,到最后,别说家伙什了,连人都丢了…… 那一路走过来,实在是太远太远了。 而他们现在,还有力气带着这些家伙什,自然是不舍得丢弃的。 可其他人不同啊,他们已经没有力气带着东西了,只能都舍了。 如此一来,他们这群还推着家什的人的确是引人注目了些,尽管他们偷偷摸摸在夜里吃喝呢。 可谁都会纳闷一句的,这咋没力气走路都舍不得丢了板车呢?那板车是啥宝贝不成? 徐老头琢磨过来了,但真要叫他把这些家什都给舍了,他也有些舍不得。 毕竟,他们现在是有这个力气带着这些东西的。 而再往前走个六七天,他们就能进入青州了。 到了青州,想要安顿下来,处处都要钱的,能有这些家什,到时候少添置点就少添置点,省些银钱,咋不好呢? 徐老头一时是舍不得的,但也不能独断专行做了大家伙的主,是以在停下来休息的时候,便跟其他几家的话事人商量起来。 周老头等人一听是因为他们推着板车带着这么多家什被人注意的,也是愣了愣神。 等反应过来,石老大立马就道:“徐叔,这家什不能舍啊!咱人多,换着歇的来推着走,不会碍着赶路的。” 周老头也道:“是啊,这家什都是大家辛苦带出来的,真舍了,那就啥都没有了。” 他们远离家乡,除了家人,也就这些个家什是个念想了。 什么锅碗瓢盆的,都是银钱置办的,到时候要找地方安家,这都是少不了的东西,现在舍了,后头又拿银钱重新置办,这不是白费银钱嘛。 且说,他们也没这个多余的银钱浪费的。 现在既有这个力气带着的,自然是舍不得丢了的。 张大舅几家也是这个意思。 几家意见一致,这就没什么好争论的了,徐老头当即拍板,“都带着,不能丢!咱们从现在开始,加快脚步赶路,争取早点到青州。” “各家的男人们,把家伙什都随时拿在手里,护着队伍走,要是有那不长眼真要冲上来,咱就跟他拼了!” 徐老头拍了板,当下众人也不歇了,这就立马继续赶路了。 一行七八十号的长队伍,女人和孩子被护在最中间,然后是负责推板车的也在中间。 男人们个个不空手,扛着锄头的,拿着扁担的,别着柴刀菜刀的,还有捡了树棍子的。 前后左右,将队伍护得严严实实。 要想碰到他们的家什,欺负女人孩子,那就得扛过他们手里的家伙什才行! 第三十五话:邋遢 老徐家在队伍前打头,徐春山和徐达骏一个扛锄头一个拿树棍负责开路,紧随其后的是今儿负责推车的徐春林父子以及徐老太和马氏等人。 然后左侧是徐春河和徐大郎,一人拿着扁担,一人拿着菜刀,右侧是徐老头带着徐三郎,一人拿着柴刀,一人也拿着树棍。 这是第一梯队。 后头都是同样阵列,依次是张家郑家周家石家,最后是邓家,跟晚上歇息是一样的排列。 队伍尽量紧凑,别拉得太长,以免突发状况头尾来不及兼顾。 徐老头说了加快赶路,是以大家即便是脚疼得不行了都咬牙硬撑着。 经过的流民们看着这一路浩浩荡荡的这么多人,男人们还拿着家伙什,气势十足的跟要找人干架似的,都不由微微离远了些。 大家都是出门逃荒的,这群人怎么整的像要去隔壁村跟人讨说法似的? 这架势,惹不起哦。 调整策略扛着家伙什赶路的第一天,安然无事,效率也是高的,到傍晚停下来歇息的时候,他们这一天,行了六十里路。 比之前的每一天赶的路都多。 周遭的流民也都换了一批。 见了他们这一群人,都有些好奇的多看两眼。 天还没有黑透的,众人歇的歇,结伴拉屎拉尿的结伴去拉。 徐茵茵一家四口每天傍晚停下来的时候都是要一起离开一刻钟的,找个隐蔽的位置,擦药。 多亏了有这瓶碘伏,要不然,徐茵茵觉得她一双脚早就废了,哪还能每天都这么赶路呢。 今儿擦好了药,徐茵茵起身去土坡后拉尿,刚蹲下就发现了不对。 说真的,从来到这里,已经半个多月了,每天都是逃荒逃荒,邋里邋遢的,别说洗澡洗头擦身子,连拉尿都是对付着来,用纸什么的,压根不存在! 她差点都忘记自己是个女的了。 但现下,嗯,她终于感受到了,她还是个女孩子啊! 可哪个女孩子像这样邋遢,满头顶着虱子,一身滂臭,能搓出陈年老泥丸来,一双手又干又黑,一张脸还摸着嘎啦手呢。 这么粗糙的女孩子,她头回见,偏生这个人还是她。 要换做半个多月前,有人跟她说她在不久后会变成这个邋遢样子,信不信她当时就要同人急眼? 小仙女怎么能这么不修边幅呢? 徐茵茵幽幽叹了一口气,打开系统的控制面板,看着左下角标记的两次交换机会,咬咬牙。 “统子,我要兑换卫生巾。” [好的宿主,请问是两次机会都兑换吗?] “一次,用一次就行。”还用两次,一次都要了她的心肝命了好吧? 这么难得的机会,可以兑换吃的喝的,她却拿来兑换不当吃不当喝的卫生巾,想想都败家。 但不换不行啊,她总不能任它流吧? [叮!] [已兑换,请宿主查收!] 徐茵茵回神,立马往空间里看去,就见放了碘伏棉签的那面置物架的最下层,多了一样东西,照样是没有任何标识名字的。 用意念拿出来,徐茵茵飞快拆了包装,就见盒子里面是一个一个单独包装的卫生巾,一共有二十个,拆开一个一看,竟然还是纸尿裤型的。 这可正好方便了她,她身上里头穿的就是条裤子,可没有三角内裤,还担心这卫生巾不好贴呢。 卫生巾用了一次机会,没有纸巾,徐茵茵也只得咬牙继续忍了,赶紧将卫生巾用了,提起了裤子。 那薄薄的卫生巾穿在身下,凉凉的,还挺舒服。 就跟没穿似的,徐茵茵一点都没有觉得哪里不适,也庆幸这具身体不痛经,要不然,那可要了老命了。 徐茵茵将剩下的卫生巾放回空间置物架上,拆过的垃圾也放进空间角落里,等回去腾块包袱皮出来做垃圾桶,到时候换下的卫生巾都先塞在里头,等完了再找机会拿出来一起焚烧了。 也只有这样了,挖坑埋了也怕被人挖出来,那就不好了,烧了是最妥当的。 徐茵茵从土坡后头出来了张秀兰松了一口气,上来拉了她,几人忙往宿营地回去。 “怎么这么久?又拉屎拉不出来了?” 徐茵茵摇头,等回了宿营地,摸黑吃吃喝喝后,大家各自躺下歇息,才跟张秀兰咬耳朵,告诉她这个事。 张秀兰听得一愣,随即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妈呀,她现在这具身体才三十二,在那边已经绝经几年的她又得再经历来月经的日子? 想想都心塞。 “你换着多少卫生巾?”她小声问闺女。 徐茵茵答:“就二十个。” 张秀兰咂嘴,一次机会呢,就换二十个,这也太不经用了。 徐茵茵听她叹气,忙道:“我省着用,争取一天只换一个,这样咱们娘俩就能多用几次了。” 张秀兰听得嘀咕,一天一个,那贴着多黏糊的慌? 这些日子一路逃荒的,张秀兰没少跟马氏和周氏一起去扒树皮找草根的,妯娌关系算是建立的不错了。 马氏和周氏本就是很好相处的人,从前的张氏嘴碎又谗,还又懒又奸猾,两人看不惯她,都没有合起来针对她呢。 现在“张氏”改好了,马氏和周氏自然是乐意跟她好好相处的,毕竟是亲妯娌。 所以张秀兰自问还是跟他们关系挺好的,是以扭头就找了周氏说话。 今晚徐春山守夜,张秀兰转过来这边挨着的就是周氏和徐五丫,说话方便。 周氏正要睡的,听着三弟妹找她说话,便打起精神来,听得她的问题,周氏愣了愣,接话道:“就这么着啊,还能咋办?这路上也不方便,我前几日刚来,不多,流了两天就没流了。” 张秀兰听得一个激灵,心里嘀咕,那她还是一天一个吧,黏糊就黏糊,总比顺着流好。 唉,女人呐,造孽巴撒的。 周氏见她没了声,想了想又道:“咱们已经生了孩子的,随便咋咋也不怕,但小姑娘家这么不好,我算着五丫过两天就该来了,你家四丫啥时候来?等明儿个咱们跟娘讲讲,撕巴一块衣裳烧点树枝装了火灰缝个月事带给她们备着,垫一垫总比流着好。” 这可没有一点卫生可言啊。 不过他们如今这样,也说不着卫生不卫生的。 张秀兰应道:“好。” 卫生巾的事自然是不能拿出来说的,那就必然不可能给其他人用。 只能抱歉了。 第三十六话:恶匪 等天亮了继续赶路,周氏果然就拉着张秀兰一起去找徐老太说。 徐老太听了,看了看两人,道:“你们自个看着弄。” 得了徐老太的准话,等中午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周氏便喊了徐春林父子去捡些树枝来烧火。 徐春山听张秀兰说了她们要做什么,抽了抽嘴角,也没多话,跟着去捡树枝去了。 周氏则翻了一件她带着的衣裳来,拿了剪刀就要开剪。 张秀兰忙拦她道:“爹不是说带了这好衣裳到时候去见小姑的时候要穿的吗?你这剪了,到时候穿啥?” 周氏一剪刀就剪了下去,一边道:“我看这天眼见着就要凉了,听说青州那边比咱们这边冷得早,我到时候穿那件棉袄,这里头的衣裳就不脱了。” “总不能换了身上这件来缝吧?身上这太脏了。” 张秀兰看了眼她身上那黑得不成样子的衣裳,暗暗点头,这确实太脏了。 周氏手脚麻利,都用不着张秀兰帮忙,一身衣裳被她唰唰唰几剪刀剪了,紧紧凑凑缝出了五个月事带来,只等着填了火灰收口。 张秀兰还没问,她自个就边缝边道:“左右都剪了衣裳,干脆裤子也不换了,都缝了,正好缝出五个来,四丫五丫一人一个,剩下三个,给我娘家三个侄女去。” 周家也有三个小姑娘,周二丫,周三丫,周四丫。 张秀兰附和着夸她几句美话,周氏这人,确实是没说的,是个实在人。 月事带缝好,周氏立马分了下去。 徐茵茵在旁一直看着那月事带怎么做好的,忍不住摇头,虽说草木灰能杀菌,但这浸透了也不能换洗,夹在身上多难受啊? 这会儿自个手里就分得了一个,徐茵茵抓在手里,谢过了周氏之后,立马就收了起来。 幸好有统子,便是一天换一个都比这个好,谁知道会来几天呐。 那边张大舅母郑氏见他们在忙活这个,来问了问后,回去干脆也张罗着要做,不过还没来得及,徐老头已经吆喝着要继续赶路了。 便想着等明儿中午歇的时候再说。 不过到底没能等到明儿中午。 这厢刚开始赶路,没走出去多远,前头突然就乱了起来。 扛着锄头走在前头的徐春山远远就看到前方的流民都在倒着往回跑,或者四散往左右两边的林子里跑的,吓了一跳,忙沉下意识,往前方看了过去。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更是吓坏了,忙拉了身旁的徐达骏一把。 徐达骏看到有流民倒着跑的时候也立刻听了起来前方的动静,这会儿徐春山一拉他,他立马变了脸色,赶紧朝后头大声喊道:“保持队形别乱,咱们往左边的林子里跑!” 说罢,和徐春山两人开路,调转队伍头就往左边的林子里去。 后头的人不知道前头的情况,只听得徐达骏这一声喊,也不多耽搁,立马就照他说的,跟着队伍往左边跑。 这都得益于徐老头知道孙子听力好,所以但凡赶路就让他在最前头领头,好能随时听到动静,一有不对,就好立马示警。 所以众人都有底,听到徐达骏一喊,就能自觉的什么都不问,先照做再说。 徐春山和徐达骏顾不得多说,拔腿狂奔,时不时回头看身后的人可都有跟上,再适时的放慢速度等一等。 一直到跑出了这片林子,穿过了后头的竹林,绕过了山坡,到了一片坡地,才停下了脚步。 主要是都跑不动了。 停下来,徐春山和徐达骏先听看了外头的动静,才卸了那口劲,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可累死他们了! 其他人也累得够呛,都瘫在了地上,队伍已经乱了,但队形还没乱,徐春河等一干不明状况的男人,瘫在地上还不忘抓紧了手里的家伙什,护住了中间的女人孩子们,死死盯着身后的方向,有个风吹草动,立马就能跳起来干架。 徐老头直喘大气,“六,六郎,咋,咋了?” 他在前头,只看到了前方的流民倒着跑,像是前头有狗撵似的。 但到底出了啥事,他也不知道。 徐达骏喘了一口气,和徐春山交流了一个眼神,开口道:“不知道啊爷爷,刚才我就听到前方几里喊打喊杀的,全是惨叫声!吓得我赶紧就叫大家往这边跑了。” 众人听得直拍胸脯,一边顺着喘气,一边七嘴八舌的接了起来。 “干啥呢这是?有土匪抢劫流民?” “都饿得前胸贴后背的了,啥都没有,有啥好抢的?” “那是干啥呢?” “难道是有流民饿疯了,要抢人吃?!” “娘诶,你这说的可吓人!” “……” “总之咱们先躲着吧,等外头没动静了咱们再出去。”徐达骏道。 众人都点头附和。 外头啥情况都不知道,当然要躲起来啦。 不过这跑了一大阵儿的,眼晕,口干舌燥的很,想喝水。 但正想摸了竹筒出来喝一口水的人就发现后头吭哧吭哧的也跟进来一小群流民,硬生生的止住了动作,缩回了手。 这地界也不是他们的地界,总不能将人赶走,更何况那些流民并没有靠近,而是离他们还有半里多路就远远的停了下来。 这个距离不远不近,说话不定听得清楚,但他们要是喝水吃东西,那就肯定会被看见的,为了不徒惹麻烦,所以众人便都只躺下休息,想着忍忍等傍晚了再喝吧。 徐茵茵跑了这么一阵,按照她以往的月经量,这般运动,肯定会崩漏了的,所以想着赶紧去换一个,也不等晚上了。 徐春山和徐达骏也借口要撒尿,陪着母女俩一起去。 但事实证明,徐茵茵想多了,便是激烈跑了一大阵,也没多少,从昨儿傍晚到现在,上头才就一点,她感觉就这份量下去,她几天都能不带换一个的。 这会儿离了众人,说话其他人都听不见了,徐达骏才忙问道:“爹你都看着什么了?” 徐春山又看了看那头的情况,这会儿脸色发白,恶心,想吐。 不过这些他就不详细说出来吓着媳妇和闺女了。 但纵然是这样,也听得张秀兰和徐茵茵脸色发白。 张秀兰抓紧了闺女的手,声音都发颤,“她爹,那些土匪会不会继续往这边来啊?咱还往前头过吗?” 第三十七话:我知道一条小道 徐春山也不知道啊,“也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路可以走,要是没有,那还得往前头去的,咱先等等,看看那些土匪接下来会往哪儿去,要是直接往后头还好,要是往前头去,那可就不妙了。” 看到土匪吃人的事自然是不能直接跟徐老头他们说出来的,但事情的严重性还是有必要透露给他们知道的。 所以撒完尿回去,徐达骏就说是自己听到了。 虽没听到具体的那个场面,但众人只要一听土匪估计在吃人且还是吃小孩子,就果然是都吓到了。 特别是周家和石家这两家有几岁的小娃娃的,那更是将孩子给死死搂紧了,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连睡觉都睡不踏实,要是有可能都恨不得将孩子给揣回肚子里等安定了再生出来。 徐老头拉着徐达骏道:“六郎啊,接下来你多听听,看看那些土匪的动向。” 他跟徐春山担心的差不多,要是土匪往后头去,走他们走过的路,那还好,反正他们又不会倒着往回去。 可要是土匪继续往前头去,那他们的境况就不妙了,这拖家带口的,速度快不起来,有个万一,万一同土匪碰上了呢? 不知道有没有别的路呢? 徐老头也在想这个问题。 他这会儿不由得想起小妹捎东西回来,托的是经常走南串北的走商,这样的人一般都知道些别人不知道的小路近道啥的。 可惜这走商是个大忙人,回回都来得急走得急,他也没能好好招待人家,紧赶慢赶的忙着将要给小妹捎回去的东西装给走商,生怕慢了一步人就走了,哪来的机会同人家细细打听这些个事呀。 现在想着也是怄火,可也没有办法。 他不由问孙子,“六郎啊,我原先听你说起过,你有个姓蒋的同窗家里是开铺子的,货源都是从青州那边来的对吧?” 徐达骏愣了愣,“好像是吧?怎么了爷?” 徐老头道:“那你可有听他说过这有没有什么小道可以去往青州的啊?” 徐达骏没想到他爷跟他爹想一块去了呢,摇摇头,“没呢。” “行吧。”徐老头就叹了一口气,下意识又想摸腰间的老烟杆,再一次摸了个空,随即托上腮,看着远处重峦叠嶂的大山,发起愣来,时不时回会儿神,扭头问一句孙子:“六郎,咋样啦?” 徐达骏一直听着动静呢,有点费神,声音迟钝了个半拍,“还在那地呢。” 半下午的太阳挂在西边,正好照着这面坡地,洒在众人身上,照的人懒洋洋的,浑身发困。 撑不住的已经打起了轻鼾。 就在这时,那边那小部队流民里有一道瘦弱的身影步子不快不慢的往这边靠近。 睡的人不少,但一直警惕这外头那方动静的人也不少,是以,这人一动,就被无数道目光给齐齐锁住了。 但这人却一点不慌,脚步不停,眼见着越来越近。 最外围的邓家爷几个已经握紧了家伙什,要不是对方只是一个人,十步开外就要冲上去了。 不过也没有放任人靠过来,邓大郎急喊道:“站住!你要干啥?” 要是不说清楚,他们可就得动手了。 那人已经到了五步外左右的位置,邓大郎一喊,他就停下来了。 众人也都看清楚了,这就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子,瘦瘦弱弱的,顶多十三四岁,一张脸黑漆漆的,看不清本来的样子,嘴皮子挂着血丝,只一双眼睛瞧着格外的亮。 “我知道一条小道去青州。”他开口,声音干哑。 其他人还不知道刚才徐老头在琢磨什么的,没头没尾的听着这么一句,都愣了愣。 走小路去青州?他们干啥要走小路?也没说呀? 邓大郎忙扭头看后方的徐老头,“徐爷爷?” 徐老头和徐达骏却是都惊住了,对视一眼,徐老头眸子一闪,须臾,道:“让他过来。” 徐老头发了话,众人就不再拦,放那小子畅通无阻的穿了过来,一直走到了徐老头面前。 他看着徐老头,又重复了一遍刚才那话。 徐老头不动声色,“你这小伙子,说啥呢?放着好好的大路不走,我们走小道干甚?” “老爷子您不知道,我这人打小就有个天赋异于常人,那就是耳力特别好。”关山看了徐达骏一眼,答得跟徐老头的话牛头不对马嘴的,像是在自说自话似的。 徐老头微微变了变脸色,啥意思?来了个跟他孙子一样耳朵好使的,偷偷摸摸背着听他们说话? 徐达骏包括徐茵茵三人也是心里一咯噔,一瞬间,眼色乱飞,有了一个快速的交流。 徐达骏:这小子吹牛吧? 徐春山:不像啊,隔两三百米呢,他真听到你跟你爷说了么子啊,咱不会遇到老乡了吧? 张秀兰:我跟咱一道来的,还没瞧见金手指在哪呢,这孩子为么子有? 徐茵茵:现在更重要的不是咱刚才在坡下说的话他听见没有吗? :!!! 徐春山眼眸深处登即浮上一丝凶光,真听见了那可不妙,要命啊,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得先下手为强灭口啊! 但这个念头在触及到眼前瘦小的个子时,啪得一下被打散。 这还是个孩子呢! 先瞧瞧看吧。 徐老头在这瞬间已经镇定下来,他不把对方当普通小孩子,且对方这胆量也不像个小孩子。 “你想干啥?说吧。” 关山舔了舔干裂带血的嘴唇,“你们怎么吃喝就给我怎么吃喝,我带你们走小道,只要五天不到就能到青州。” 这人显然跟着他们不是一时半会儿了,听见他们傍晚干了啥,也不奇怪。 徐老头听到五天不到就能到青州,不得不承认,他心动了,从上到下好好的将人给打量了一番,后才道:“我凭啥相信你?骗吃骗喝也不是没可能。” 关山道:“我叫关山,长宁府永清县人,我爹是一方地主,一个月前佃户冲进了我家,抢粮杀人,我当时不在家,我家里人全都没了,就剩我一个了,我不骗人。” “再说了,老爷子你们这么多人,岂要怕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子?” 徐老头还没说话,一旁支起耳朵听了半天总算大概明白了的周老头忍不住了,嘿!哪来的小毛孩子想跟他们蹭吃的! “什么富鸡穷鸡的,我看你像个小秧鸡,啥吃喝呀,大家都是出来的逃荒的,有吃喝还离开家门干啥?快走!快走!信不信我叫我儿子一只手把你扛了丢出去!” 第三十八话:这般世道 周老头话音未落,脾气暴躁的周三川撸了袖子就要上前来动手。 徐老头摆摆手,一个眼神制止了他,接着又拉了周老头一把,“大哥你先别说话。” 周老头见自家妹夫认真的神色,不像是要收拾这姓关的毛小子,遂先忍下了。 徐老头这才看向关山,“你先大概说说,这条路咱们当下应该从哪个方向走,路好走不好走,板车能不能过,进青州境的话是到的啥地方?” 嗓子眼像打火石在磨一样,火星子蹭蹭蹭的在冒,多说一个字都难受得紧,但这会儿不得不说,关山艰涩的舔了舔嘴皮子,那干裂刮得他舌头生疼。 “板车能过,但路不好走,过去就是华阳府。” 后头的回答了,却是回避了第一个问题,这小子还挺滑头。 徐春山想着他要是知道哪个方向,这会儿就能顺着那个方向去探探路。 徐老头也深深看了关山一眼,脑子里快速思索起来。 华阳府,真是到华阳府的话,比他们从大路到汇阳府离小妹所在的宜阳府还要近上些,路不好走没事,板车能过就成,关键是能尽快到。 徐老头决定赌一回,这么个小子,有啥好糊弄他们的?若真是忽悠骗吃骗喝的,到时候他也决计不会手软。 只多一个人吃喝,五天五顿,他们家的干粮和水能够上。 当下正要点头。 一旁的徐春山先一步道:“小关是吧?小关啊,敢问你这耳朵能听到多远?” 徐老头瞥他,问这个做甚?行吧,他也好奇,想看看是六郎听得远还是这小子听得远。 关山看了徐达骏一眼,冲他露了个笑,“不远,也就一里之内。” 一里之内啊?就普通人来说,这耳力的确是好,但也不算金手指了吧。 徐达骏扬了扬眉,话说这小子冲他笑个什么劲?难不成是挑衅? 嘁,小爷他这耳朵可是老天爷赏的顺风耳!你个一里的比个什么劲?零头都比不过,一里之内他压根都不用费精神,响动都能自己往耳朵里收。 不过这就不必告诉了,小子自以为嘚瑟去吧! 徐春山想着他们刚才去坡下那面,离这关山之前所在的距离应该是远过一里的,稍稍放了一点心,但也要提防,万一这小子嘴巴不老实呢? 徐老头答应了关山的要求,也定好了明儿天亮就出发,这会儿离傍晚还有一会儿,徐老头也不管他,让他自个找地方待着先。 然后喊了周老头邓老头等几家的话事人过来说一说这个事。 有离着远点的没听实在之前关山同徐老头在说些什么的,这会儿听了,也都明白了。 哦,可以走小道,五天不到就能到青州! 这敢情好啊! 也有人怀疑这小子靠谱不靠谱。 但不管怎样,这事就这么定了,等明儿一早,关山领路,到时候就知道了。 很快天黑了下来,半里外的那小批流民还窝在那里,众人吃喝的动作照样偷偷摸摸。 关山摸着黑得到了半个窝窝头和一竹筒盖水,也安静得一声未发,仿佛他老早就是这偷偷摸摸傍晚吃喝里的一份子一样,先一口将筒盖里的水给喝了,任清凉的水滑过干痒的喉咙,然后又舔了舔嘴皮子,这才慢慢的咬起窝窝头来。 窝窝头哈喇嗓子,刚舒服了几息的嗓子又难受起来,但再难受,他也没有任何停顿的,一口一口的将窝窝头给吃了下去,任嗓子被刮得火辣辣的。 半个窝窝头压根不够吃饱,一筒盖的水也杯水车薪,但他已经满足了,他能活着到这里,已经是很幸运的事了。 这一路上,死了多少人呐,饿死渴死被泥巴撑死,什么样的都有,多少流民家人要么走散了要么死在路上了。 但这一群人还这么齐全,他们竟有吃的有喝的,这就够叫人佩服了。 所以,他才毫不犹豫了靠了上来。 说是给他们带路,换口吃喝,但实则上,还是他占了便宜的。 他本来就要去青州,只身一人,没吃没喝,和跟着这么多人一起,有口吃喝,哪样更好,不用多想。 将竹筒盖还回去,朦朦夜色下,关山看着徐老头道:“那边的流民定是会跟在我们后头的,老爷子若是介意,或许我们可以半夜就走。” 闻言,徐老头看了关山一眼,又遥遥往那边的方向看了看。 白日里他就摸清楚了,那些在外头大道上第一时间跟在他们后头跑的流民,加起来也就二十来号人,男人也就占小半,三三两两的,散成了好几堆,并不是都认识的。 下意识的跟着他们,或许也是觉得他们人多,比较安全吧。 “路,哪个都走得,他们跟得上,随他们去吧。” 天蒙蒙亮,几家人整装出发,依旧是徐家在前,邓家在后的队形,只不过前头开路的成了关山。 众人踩着将明的天色,顺着坡地穿过了上方的一片林子,爬上了连绵起伏的矮山群。 那群流民果然跟在了后头,脚步虚浮,但也咬牙在跟着。 路是真的难走,凹凸不平,许是走的人不少,所以踩出了板车能过的宽度,不过两个人推都要很小心,要不然很容易就推翻了,且推起来十分的吃力。 走了没两刻钟,徐老头就挥手示意停下来,赶紧做了布置,板车上的家什大家各自分了背在身上挑在身上,板车就推空的。 如此一来,就省力多了,分担到每个人身上的东西也不多,徐茵茵就背了个包袱,里头是自己的衣裳。 翻过第一座矮山头,山地上就陆续看见了一具具流民的尸体,有的都发臭了,有的仰面躺着,瞪着大眼珠,挺着大肚子。 不知哪里来的骨瘦如柴的野狗正将尸体撕扯的七零八落,看到人过来也不跑,反而恶狠狠的露出了攻击的姿势,狗眼猩红。 倒是吓得众人赶紧咬牙加快了脚步。 走这条小道的人不少,死在这条小道上的人也不少。 这片矮山群足足翻了一天,才落到了平地上,一条稍微宽了点的路,夹在光秃秃的参天古树之中,看着荒凉得很。 路上有不少流民,十几个男的刚经历完跟几条野狗恶拼,带了一身伤,这会儿正狼吞虎咽的生吃着狗肉。 看着这一幕,众人想到之前在矮山群上看到的,应该就是这些狗了,顿时脸色煞白,恶心得很,连忙提快了脚步。 这是什么世道,畜牲吃吃了人的人,人吃吃了人的畜牲。 第三十九话:傻眼 晌午停下来歇息的时候,徐老头也难得同大家感叹起来,他小时候逃荒,那会儿走了两个月,都没有这么惨烈。 没得吃吃人肉是也有,但那是易子而食,也有偷了孩子背着人吃的,哪像如今啊,流民成了恶匪,明目张胆的抢孩子吃,连死在半途都没能留个全尸,还得被野狗啃,啃完了野狗又被人吃。 众人都是心戚戚然。 这一路上,红着眼木着脸的流民不少,是以,路不好走再辛苦,白日里也是不吃喝的,咋着也要捱到晚上。 这会儿坐着休息就只是休息。 突然,前方不远的树底下嘈杂起来,一个男人正拿了柴刀要砍一个十来岁的女孩,一个女人正苦苦相拦。 女孩哭着喊爹不要,女人哭着哀求男人放过女儿。 男人已经没了理智,一脚踢开了女人,反手就挥刀将女孩给砍倒在地,快的就是一瞬间的事。 女人被踢出去,趴在地上,脸色煞白,没了力气爬回来,眼睁睁看到男人抓起女儿的血肉就开始吃,不由哭起来,“畜牲,畜牲啊……” 离得近的十几个流民看到新鲜的肉,坐不住,扑上去。 男人一手抓着肉,一手挥着柴刀制止人靠近。 但流民里转头就都抓着柴刀拿着石头的,对着男人一通威吓,男人便怂了,于是将食物拱手分享。 然后,就是一堆人围着狼吞虎咽起来。 众人看到这一出,都不由得暗暗摇头。 石老太盘腿坐着,摇头晃脑嘴里神神叨叨的念着什么咒。 她是神婆,这一路上常这样,众人也早就见怪不怪的,以为她又是在求神仙快快下雨或者求神仙保佑他们平安到青州。 但这会儿众人却听见她嘴里嘀咕着什么牛鬼蛇神冤魂什么的。 她的儿孙们安静又好奇的守着她,片刻后,她缓缓停了嘀咕,睁开眼来。 二儿媳钟氏就问她,“娘,您这是念啥呢?” 石老太一脸讳莫如深道:“举头三尺有神灵,人在做,天在看。” 周老头往天上一看,“神灵在哪呢?咱们云州的百姓这么遭苦,他咋也不看看呐?” 石老太赶紧打住他,“哎哟亲家,可不兴对神灵不敬。” “你这神灵他睡着了,听不见,看不见。”周老头回她,“亲家你去年就没少求他多下点雨,结果可好,今年直接一滴不给下了,求他没用啊!” 石老太一噎,干脆不理他了,闭上眼继续嘀嘀咕咕起来。 徐老太看向周老头道:“找神灵说啥呐,京里那老皇上才该管咱们呢!咱又是纳赋税又是被征粮的,哪回也没少,论死活了他却不管了!大哥你要骂就骂他!”骂神灵万一神灵怪罪呢,骂那老皇上,他也听不着。 这路上的流民,哪个心里不骂他朝廷? 徐老头默默看了徐老太一眼,这老婆子,自个偷着骂就得叻,这还开始拉着别人一起骂了。 周老头一听,妹子说得有理啊,登即就骂骂咧咧了起来。 这是个大嗓门儿,脾气又爆,这一骂骂咧咧,得了,一下子一水儿的人都跟着你一嘴我一嘴的骂了起来。 尤其是石老太骂得最欢,只要不骂神灵,她骂谁都厉害。 张秀兰夹在马氏和周氏中间,暗戳戳的被看着也跟着骂了几句。 眼见着四下有流民频频看过来,徐老头赶紧出声制止这一切,行了,赶路吧! …… 又赶了两天路,几家人的水也都没有了,竹筒都是空的了,徐家算是干粮最多的,吃的窝窝头也已经见了底。 众人的体力逐渐不支,步履艰难起来。 这个时候,就觉得这些个家伙什真是累赘了,特别是板车,但都已经到这里了,再舍了,那可真是肉疼,是以咬牙也得全带着的。 徐老头拄着拐杖费劲的往前挪着步,一边问关山,“小关,还要走多久啊?” 关山的嘴巴干裂出了血泡,乌漆麻黑的脸糙得更是看不出来是个大小伙子了,他道:“快了,看到宝关村的石碑,再走三十里就过界石了。” 宝关村? 哪儿呢? 徐老头往前头望了又望,望到的还是荒凉一片,压根没看到村落,且得,还得往前走。 徐春山想往前探一探,看看宝关村还有多久,看看过了界石那边的青州境内是什么情形,但他没啥劲了,也只能作罢。 一群人艰难的往前走着,走一段就要趴下来歇一段儿。 路上还有的流民已经一点走不动了,手脚并用的在地上爬着,爬也要爬拢青州的架势。 又往前走了很久,徐老头看到了路边立着的一块大石头,忙喊了孙子来问:“六郎啊,你快瞧瞧,这可就是宝关村的石碑了?” 徐达骏看了眼,“爷,这是。” 徐老头喘了口气,“还得走三十里啊。”不行了,他眼前发黑,饿得刮肠子啊。 “歇会儿,歇会儿。” 众人又一次停下来歇,就在大石头边上。 徐茵茵拖着快废了的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仰头就看到石头上的三个字,听到是叫宝关村,但这三个字,她大概就看得懂的一个村字。 文盲啊,文盲。 忧桑。 人干得没法,这会也没有啥竹筒要藏着掖着的,众人将竹筒倒过来,抖了又抖的,恨不得能再从里头抖出哪怕一滴水。 饿得没法子,将手里留着的半块窝窝头拿着在嘴里舔两口,又宝贝的收了起来。 几个小孩子饿得脸色惨白,趴在大人怀里一动不动。 徐老太将脖子上挂着的葫芦也是倒了又倒的,舔了舔起皮发白的嘴巴,然后扭头问身旁的徐达骏,“六郎啊,渴不?” 渴啊。 徐达骏看了眼徐茵茵。 徐茵茵:她也渴啊,但她空间里头的那几竹筒水也不能拿出来。 这几天徐老头不让大家离得太远,她想擦点碘伏都没能找着机会,只能任一双脚废。 徐老头看了眼费劲的大家伙,歇得差不多了,又撑了拐杖站起来,继续走吧,走完这三十里,就有活路了。 一群人便拖家带口,背着家伙什挑着担子的继续往前走。 说是个村落,但那石碑下头的一条村道延伸进去的宝关村,里头荒的一个人也没有。 徐老头也是没想到,这都和青州离得这么近了,也是一样的旱。 等天快黑时,一群人终于到了过界石。 界石这边,属云州,大旱蝗虫,庄稼颗粒无收,没有一棵没被扒光皮的树。 界石那边,属青州,入眼也是饿殍遍野,土地干裂,不见一丝绿。 “小关啊,这真是到青州了?没走错?” 徐老头傻眼了,其他人也都傻眼了。 第四十话:这里也遭了灾 没听说青州也遭了大旱遭了蝗灾啊! 众人瘫坐在界石下,一时提不起劲。 关山也有些懵,这确实是青州了没错,再往前走一走,就是华阳府青平县治下的保亭镇,他去年才来过的,还在保亭镇上的大客栈住宿过。 去年云州府收成就不好,但华阳府这边是没受影响的,他去年来的时候,这里树木青葱,风景如画,绝不是眼前这样的。 本以为出了云州进了青州就能有吃喝,便是他们不是最先的,过来也只能扒拉别人扒拉的差不多的,但只有有得扒拉,那也是一口吃的,能撑着他们继续往前走。 但现在这情况是,扒无可扒,这里一样的旱,没看着野菜哪怕野菜根的影子,树都是光秃秃的。 这可真够叫人绝望的。 逃荒离家,一路走过来,好几百里路,快一个月了,还没个头呢。 “咱们现在咋办?” “继续往前走?饿呀,没劲了。” “这到底是个啥情况啊!” “” 界石的后头趴着个一动不动的老妇人,还在转着的眼珠子证明她还有气儿,她见这一批来了这么多流民,个个这惊讶绝望的样子,就感觉看到了两天前的她。 好不容易到了青州啊,老伴没了,儿子儿媳孙女都没了。 没有活路啊,她也很快就要死了,会烂在身下这块土里。 “还能走的话,继续往前头走吧。”她有气无力的说道。 离得近的徐达骏先听清了她在说什么,跪趴着凑近了些许,听见她嘴里几不可察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华阳府也、灾还要、走、才、有活路” 他想再多听点,再问点,但老妇人已经闭上了眼,没了气息。 徐达骏这才退回来道:“她说华阳府也都遭了灾了,还得继续往前走才行。” 华阳府就紧挨着宜阳府啊,宜阳府还好吗?徐老头不确定还能不能投奔到小妹。 众人的心态都有点崩了,饿得坚持不住了,怀里揣着舔了好多遍的窝头块这会儿也揣不住了,干脆拿出来吃了再说。 老徐家一人也还能分到半个窝窝头。 吃吧,吃了睡一觉,等天亮了再说吧。 天慢慢亮的时候,大家都还躺着,徐春山便贴近徐茵茵,声音极小到只有徐茵茵能听见道:“给我喝点那葡萄糖。” 他补充点气力,好看看前头的情况。 这会儿没人会注意到他的。 父女默契,不用说明,徐茵茵就知道他想干什么,意念一动,手里就抓到了那瓶葡萄糖。 徐春山飞快接过来,借着界石挡着的,拧开盖子迅速喝了一口,然后塞回给徐茵茵。 徐茵茵接的时候,就麻溜的送回了空间里。 喝着了水,徐春山深呼一口气,沉下意识,将眼睛投向了黎明里的前方。 前方有村落,看过一圈,也没看见有人住,跟死人村似的,死气沉沉。 继续往前十几里外有个镇子,看那些街道商铺,是个大镇子,原先应该很繁华。 之所以说原先,是因为这会儿这镇子透着萧条,好些商铺门口挂着的灯笼要么破了,要么都掉在了地上。 这个镇子已经废了,就是个空镇。 再继续往前…… 不行,要脱力了,徐春山赶紧收回了视线来,幽幽叹了口气。 见媳妇还有闺女儿子都看着他,他摇了摇头,表示情况不怎么好。 不多时,徐老头坐了起来,几个老头又凑在一起。 想了一晚上,这还是要接着往前走啊,要不然也不是个事儿啊。 那就走吧。 一群人压着心里的没底,继续往前走。 到了保亭镇,天已经大亮了,镇上一个行人都没看见,家家户户紧闭门户,也不知道有没有人。 关山看到从前繁华的大镇变成了这样,也是有些回不过神。 他本来想的是,到了保亭镇,大友货栈的掌柜的跟他爹是熟识,他腆着脸上门拜访,怎么着也能蹭上一顿吃喝的。 可大友货栈的门都烂了,里头桌子板凳乱成一团,一个人都没有,哪还有昔日热闹人多的样子? 再往前,昔日保亭镇最大的大客栈也是同样,三层的楼阁,说没人了就没人了。 整个保亭镇说是萧条,但看得出来,也就是短时间内的事,超不过两个月。 这一路上走过了不少空无一人的村落,这好不容易到了青州的镇子,众人很难相信这么大的一个镇子,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吃喝也找不到。 但事实就是没有,镇上看到的水井都是干的,酒楼客栈的后厨也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卖吃食的各种铺子早就像被洗劫过似的,空的只有摆设。 确定这个镇子是真的空了,一群人只能继续艰难的往前走。 往前又连着过了两个小镇子,情况都差不多,碰上了人,也都是同他们一样衣衫褴褛的流民。 且天气似乎冷了些,头上顶着的太阳不见了,天空灰蒙蒙的,身上穿的衣服抵不住,一群人带的有棉衣的就赶紧将棉衣给套上。 棉衣一穿,板车上的家什就空了一半,推起来也轻松了点。 傍晚正好碰上了一处破庙,就歇在破庙里,这个天气,再睡在露天地里,人不饿死渴死都得冻死。 又艰难往前走了三天,到了华阳府城外头。 远远就见城楼底下窝了一些流民,但大白天的,城门也不打开,关得紧紧的。 徐老头看了一圈,向一个年纪差不多的流民打听这里啥样情况。 老头双手抄在胳膊肘,冷得缩成一团,头也不抬,“别想了,这府城也不放流民进去。” “那老哥你们咋还在这里窝着?不往前头去了?”徐老头好奇。 老头这才抬头来看了徐老头一眼,又看了看他身后的一大群人,道:“饿得走不动了,等呗,万一等着城里有人出来施粥呢?今儿可是重阳节。” 干等呐? 不过今儿重阳节了?徐老头一瞬间有些恍惚。 他们离开大王村,是足足一个月了啊。 徐老头仰头往那城楼上看了看,啥也没看着。 想着他们左右也要歇一歇的,那就也等等呗。 是以,当下一群人也都找位置窝了下来。 这一等,等到了半下午,那城门还真的打开了。 发现城门打开,窝在前头的流民们纷纷站了起来。 徐老头他们在后头,也伸着脖子往城门处看。 只见一队士兵先冲出来,站成了两列,白森森的长矛举在手里,看得流民们不敢靠近。 接着,城门里有人推着两辆车缓缓出来。 一辆车上绑着大桶,一辆车上都是大簸箕,簸箕里装满了白花花的大馒头。 吃的! 流民们亮了眼,下意识的就往上涌。 “真有施粥的呀?!” 周老头这大嗓门恨不得跳起来,一众人啥也顾不得了,赶紧也往前挤。 第四十一话:粥和馒头 重阳节,城里的大富户每年都要办一个重阳宴,邀城里所有老人一起,喝菊花酒,吃重阳糕。 知道城外有流民,富户发善心,特意命人准备了粥和馒头,送出来施赠给年纪大的流民。 所以这粥和馒头,不是施给所有流民的。 得知这一点,不少年轻的流民不甘心的叫了起来,想闹想抢,但对上士兵们手里白森森的长抢,又都不敢乱来。 有士兵维持秩序,很快,推车前就排起了一条长队来。 徐老头一听到只有老人能领,就赶紧让各家的儿子们守着自个爹娘拿着碗排上队。 除了张家,其余几家都有老人。 另外先别管领不领得到,徐老头除了让过了四十的石老大和石老二还有周大川以及他们三个的媳妇都排上外,还让徐春河等这些个快四十的也都来排上,反正排队也不费事,万一人家看着他们也算老,就给领呢? 说城里这富户有善心吧,他又只管赠施老人,这城外的流民,老人才占多少呢? 说他没善心吧,一个老人能领两个馒头和一碗粥,那粥还不清,实打实的立得住筷子的。 从徐老头开始,一直到郑老头为止,几家的老人都领到了吃的,等轮到石老大,那家丁见他鬓发花白,背也驼得很,也没问多就也给他打了粥。 今年四十有四的石老大抖着手领了馒头,四十就是老人了啊,老就老吧,能领到吃的,他愿意老。 没吃饱消瘦,人也糙,邋里邋遢的看上去还真看不分明到底多少岁,是以徐老头安排出来的这些里,石老大等都领到了粥和馒头,其余的,不到四十的,看着沧桑显老的,也领着了好几个。 这可真是值得高兴的事,大家都赞徐老头安排得好呢,捧着碗和馒头赶紧往回去,经过流民群,没能领到的流民都眼巴巴的盯着,还有些年轻的眼珠子都突了出来跃跃欲试的想动手抢。 但徐老头一众被几家的壮劳力们护着走的,就那浩浩荡荡的一群人,也叫流民不敢贸然来抢。 人多的不敢欺,就有那孤寡老人或者看着好欺的,领到吃的还没能吃上,转头就被人给抢了。 这种事士兵也不会管,而那粥和馒头一发完,人就退回了城里去,城门也再次关闭了。 一时间城门外都是悲哭声。 而人类的悲喜从来都不相通,虽说徐老头也可怜那些被抢了好不容易领到的吃的人,但也只是唏嘘而已,让他去多管闲事或者发善心啥的?那不成。 他们几家七八十号人呢,安排自己都安排不过来。 徐老头徐老太,周老头,邓老头,石老太,郑老头郑老太,这七个正儿八经的老头老太太都领到了。 除了他们,还有石老大到张二舅等一共十三个人也都领到了。 加起来就是二十碗粥,四十个馒头。 因为徐老头安排得好,所以大家把领到的粥和馒头也统一交给他来安排。 这吃了上顿没下顿的,好不容易领到这么些,一顿造完了明儿就又得饿了。 是以,徐老头让把二十碗粥以及二十个馒头分了分,留下二十个馒头来明儿再分。 七八十张嘴,一人也就勉强能挨上一口粥,分得一小口馒头。 “要是有水,这么干的粥,一碗都能煮出一锅稀粥来,这二十碗就有二十锅,咱都能好好的喝一顿了。”徐老头看着这么稠的粥,可惜道。 周老头便眼巴巴的看向徐达骏,“六郎要是能再听到哪里有水就好了。” 徐达骏:…… “那我听看看。” “诶!好,六郎你听听。”郑老头也道,一边还赶紧喊徐老头道:“徐老哥啊,咱先不忙分吃,等等六郎再说。” 徐达骏给徐茵茵打了个眼色,一边起了身往那边走。 徐茵茵亦步亦趋的跟在徐达骏后头,姐弟俩走远了些,嗯,主要是离关山远了些,徐达骏才扭头跟徐茵茵道:“城外这附近没听到水源,我都饿死了,咱怎么想办法把空间的水弄出来?” 那可是白粥,他也想多喝哪怕一口呢? “怎么弄出来?你想。”徐茵茵舔了舔嘴皮子。 挖个坑说有水?那几竹筒,全倒在一起看看有没有半桶水呢,倒在坑里还不够打湿泥巴的。 得了吧。 徐达骏转身回去,冲徐老头摇头,“只听到城里有水源呢。” 徐老头叹了一口气,“行吧,不能奢求太多,就这样分了吧。” 二十碗粥,六家人,按人数平均一家差不多三碗,周家和石家人最多,再一家多分一半碗的。 馒头也是同样。 这样一分,徐老太拿到三碗粥以及三个半馒头,再进行一分。 一家人每人喝到了两口粥,吃到了一小块馒头。 最后每家的碗都是舔得干干净净的,压根都不用洗了,就跟洗过的一样。 就这么点吃的,还折腾了老半天,心累。 众人舔了舔嘴巴,抱紧了自个,一个挨一个的,缩成一团,睡吧。 …… 第二日,城门下的流民能动的都陆陆续续动了身。 徐老头找了昨天那老头打听情况。 那老头道:“这些个城门都不开,根本不让咱们进去,听说庆阳府的知府是个好官,说不定能让咱们进城,给咱们一个活路,所以我们打算去庆阳府碰碰运气。” 老头说完就走了,不多会儿,城门下的流民也都走的差不多了。 周老头看向徐老头道:“咱们往哪儿去啊?” 庆阳府往左,宜阳府往右,不是一个方向。 徐老头看着流民们离开的背影,想了想,还是决定继续往宜阳府走,不管怎样,先去宜阳府看过情况再说。 “你们咋看?” 周老头忙道:“咱们一起出来的,不管咋样,都要一起走。” 其他几家也都点头附和,表示走哪儿都要一起。 徐老头这才看向关山,“小关啊,你可有地儿去?啥打算啊?” 关山不是一开始就和他们一起走的,因为带路走小道,他们这才有缘认识,一起走了这么远的路呢。 现在青州的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前路也不明,要是关山还想继续和他们一起走,徐老头也欢迎。 显然关山是有自己的路要走的,他道:“我走庆阳府,我在那边有个远亲,我打算前去投奔。” “那咱们这就要分道了,你一个人路上小心,将来有机会,再见吧。”徐老头摆摆手,对这个小后生,一路走过来,也很是看好的。 当下双方别过,关山追上了前头的流民。 几家人也拐上了右边的大路,往宜阳府去。 第四十二话:偷嘴 往宜阳府去的这条路是大路,很宽敞,走这条路的也稀稀拉拉的有一些流民。 没有关山这个耳朵好使的在,徐春山四人说点什么话,也不必收着压着的不好说了。 且趁着停下来歇息,大家各自方便的时候,徐茵茵也忙将那瓶开了封的葡萄糖拿出来,再拿了一罐罐头开了,几个人分着吃了喝了,补充水分和能力气。 这一个月走下来,讲真的,是真捱不住了。 罐头是猪肉罐头,500克的份量,四个人一人吃着一大块,那肉味蔓延在嘴里,真是激动得徐茵茵和徐达骏都要哭了。 徐春山和张秀兰两个也是几口咽下去了嘴里还在忍不住回味,以往也不馋肉啊,但现在,他们觉得他们馋,馋得都能吃一头猪! 一家四口偷了嘴,擦干净嘴巴,这才回了歇脚那边去。 徐老头正在和周老头几个合计还有二十个馒头咋个分着吃,徐达骏挨着徐老头坐着,听着心里也是心虚得很。 唉,偷吃什么的,真是件有罪恶感的事。 爷奶最疼他,他有吃的喝的,却不能给他们吃。 徐春山和张秀兰偷吃了东西,还是肉呢,这会儿乖乖坐着,连嘴都不敢张,就怕被人闻着肉味。 好在大家都没什么劲说话,他们不开口,干坐着发愣,倒是没什么。 徐茵茵也同样,捡了块小泥巴把在手里玩,但却感觉到旁边的徐五丫在偷偷瞄她。 瞄了一眼,又瞄一眼。 徐茵茵扭头,正好和她又一次瞄过来的眼神对上。 徐五丫吓了一跳,赶紧缩回了脖子。 徐茵茵觉得奇怪,凑近道:“五丫,你偷看我干甚?” “没……”徐五丫飞快摇头,缩起了脖子。 但那小表情,可不像没啥的样子。 就是有事儿。 徐茵茵一眼就看出来了。 虽然疑惑,但徐五丫明显不会说的样子,她也只有收回了视线来。 有了这么一出,倒是没再感受到徐五丫偷偷瞄她了。 徐茵茵也就没再放在心上。 这般年纪的孩子心思多,估计一会儿一个样儿,猜是猜不准的。 徐老头已经和周老头几个合计出来了,二十个馒头,还像昨天那样,先大分,一家平均三个,自个一家再继续分着吃。 徐达骏心里带着罪恶感,吃了肉罐头,精神头足,耳听四方,这会儿正好听到了水源,当下兴高采烈的喊了出来。 正打算让郑氏几个分馒头的徐老头一愣,周老头几个也高兴不已。 “六郎!哪里有水?” 大路背面的连山坡下,蜿蜒着一条小溪。 没有溪水潺潺,流水哗哗,只溪沟里几处水凼里蓄着些水,大水凼,小水凼,且那水也不清凉,有些黄澄澄的。 但这也够让大家伙高兴了,不用挖坑,打水就有水用呢。 “这还真是好!正想着呢,就给咱送水来喝了!” “正好正好,馒头用水煮了汤,一人能喝一大碗呢!得劲!” “……” 当下徐老头吆喝着安排了起来,打水的打水,捡柴的捡柴。 邓老头带着儿孙也自发的去找竹子砍。 不用徐达骏安排,大家伙就动手做出了滤水装置,将打起来的溪水给过滤起来,再用。 架了两口锅烧水,水烧开了,再将馒头撕碎了丢在锅里一起煮,然后加点盐巴。 锅里煮着馒头,也没肉呢,但闻起来格外的香,一干孩子围着锅,跟插蜡烛似的,挥都挥不走,要是嘴里能流出口水,那口水都能掉进锅里。 徐茵茵看了眼身旁坐着没动的徐五丫,“五丫你怎么不过去?” 张家郑家还有石家,几个小姑娘可都围在了锅边呢。 徐五丫摇摇头,不说话。 这丫头的性子,太沉闷了些。 徐茵茵吸了吸鼻子,闻着锅里那馒头的热香气,都差点要流口水了,一天三餐不饱,没吃过什么东西,以至于对着个馒头,都能觉得跟肉一样的香。 唉。 [宿主请注意!发现可收集生物!] 脑子里沉寂了许久的机械声音突然响起,惊了徐茵茵好一跳,差点没蹦起来。 她四下张望起来,一边在脑子里回应统子,“在哪里?” [请宿主收集一株茱萸。] 茱萸? 徐茵茵站了起来,四下望着,也没看到在哪里呢。 统子在脑子里指路,徐茵茵顺着就往坡下头去,再拐过土坡,山背弯下那土沟里,就长着一棵茱萸树。 这个季节,茱萸的果实都红透了,树上星星点点的红色,颗颗椭圆,但有些干瘪,并不那么饱满。 徐茵茵跟统子确认好,踮着脚就够到了一支,连着果实折断下来一大枝,正准备让统子收走。 “有果子吃。” 身后响起一道声音,吓得徐茵茵手抖,扭头见徐五丫冲上来就开始摘茱萸果实,她纳闷,“五丫你什么时候跟在我后头的?” 她也没发觉,吓死了,刚才差点就叫她看到凭空不见的戏法了,那可没法解释。 手里这株就不好让统子收走了。 见徐五丫摘了一把茱萸果实就往嘴巴里塞,徐茵茵想了想便道:“这树上能摘不少果子,五丫你跑回去告诉爷,喊他找人来摘吧。” 这茱萸果实能入药的,可以吃,吃了也不会中毒,这么多呢,虽说没多少水分,味道也是酸的涩的,但好歹能裹腹。 徐五丫塞了满嘴,听着这话,点点头,扭头就往回去。 见她走了,徐茵茵才飞快让统子将手里的这株茱萸给收了,然后又折了一枝拿在手里。 [收集中~] [叮!收集成功!] 徐茵茵拉开控制面板,看着左下角的数字又变回了2。 不容易啊。 不多时,徐春山和徐达骏跑在最前头,后头跟着不老少人,往这边赶来。 “啥果子呢?” “这是枣皮啊?”张二舅道。 郑铁锤道:“管它啥呢,能吃就行!” 说着撸了袖子就往树上爬。 当下爬树的爬树,跳起来的跳起来,一群人对着这颗茱萸树可劲摧残。 狂风过后,片甲不留。 一棵树的果实摘完,也就一麻袋。 扛着麻袋回去,锅里的馒头汤也正好出锅。 有碗的用碗,没碗的用竹筒,众人热热乎乎的喝了起来。 锅架着,继续烧过滤出来的水,烧开了晾晾,好用竹筒葫芦的装了。 吃过东西,多生几个火堆,众人就围了火堆坐了,守夜的守夜,睡觉的睡觉,今晚就在这里歇了。 第四十三话:甜的水 徐茵茵蜷着身子躺了,脑子里点出统子的控制面板来,看着那两次兑换机会,琢磨了半晌,打算把今儿下午得来的机会用了。 肉罐头开了张,嘴里馋肉,就忍不住啊。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用一次吧。 “统子,我用一次机会,兑换葡萄糖粉。” [叮!已兑换,请宿主查收!] 接着,那置物架上就多一罐葡萄糖粉来,同样没有多余的标识,500克一罐的份量。 本来想换肉罐头的,但肉罐头不能明目张胆的拿出来大家一起吃,所以徐茵茵想了想,还是兑换了这葡萄糖粉,正好现在有水,掺在水里,大家都喝点,也是补充营养和能量了。 天已经黑了下来,火堆架着,火光撩撩,锅里烧着的水咕咚咕咚的浮起水泡,很快就要开了。 徐茵茵装作窝过去烤火,趁着夜色,大家都没注意,迅速的借着衣袖的遮挡,将两口锅里都倒进去不少葡萄糖粉。 水烧开了,火堆抽开,就让水先晾着,夜里风发得紧,开水很快就冷得差不多了,各家的女人们便将自家的葫芦和竹筒拿去,挨个装水。 两大锅水呢,能装不少。 …… 守夜的一直经管着火堆,但这天,夜里凉得很,就这么躺着睡,睡都睡不踏实,是以天还没亮,众人就陆陆续续的起来了。 火堆再架上几堆,围着火堆烤火,身上快速的就暖和了起来。 小溪的对面的山坡下,隐约看得见人家,想来那里是一座村落。 昨儿傍晚徐老头就发现了那下头有袅袅炊烟,应该是有人住的。 这厢徐老头就打算让徐春河几个带几个妇人一起往村里去一趟,看看能不能讨些吃的。 但还没动身呢,就听得对面一阵闹嚷。 “打死你个贼偷儿!打啊!打死他!” “快!别让他跑了!” 众人吓了一跳,跳起来看什么情况。 只见一群男人正挥着锄头阳铲追赶着前面的两个衣衫褴褛的人,那两人面黄肌瘦的样子,想来也跟他们一样是逃过来的流民,到底跑不过一群村民,还没爬上坡,就被追上了。 一个大汉一脚踩上正在吃窝窝头的那人,直踩得他将嘴里的东西都吐了出来,随后,众人锄头阳铲纷纷落在了两人身上,大有不打死他们不罢休的气势。 “敢到咱们高家村来偷东西,简直是活的不耐烦了!这些天来咱们高家村打秋风的流民可不少,咱们高家村人多势众,可不怕你们!别以为咱们是好欺负的,给我狠狠的打!”领头一人指着两人恶狠狠道。 这过程中,那领头没动手的人也发现了小溪这面的众人。 见这边这么多流民,也是挑了挑眉,然后吼着村人将地上那两个人更是下死手的打,似乎是为了震慑。 这一打就直到地上两人没动静了,才停了手,这些人也不怕是不是打死了人,扛着锄头转身就雄赳赳的回去了。 领头那人还往这边狠狠瞪了一眼,啐了一口。 众人等着看了许久,也没见对面那两人动弹,徐老太咽了咽口水,拉住徐老头,“他爹,咱还是别往那村子里去了,这啥村的,人可太彪了。” 徐老头也是唏嘘,那村子的人如此厉害,自然不敢再叫人去,免得吃的没讨着,还要被人撵着打死。 只瞧着那两人没了动静的样子,到底是让徐春河过去看看。 徐春河大步一跳,跳过了小溪,往那两人身边走去,抬手探了探两人的鼻息,而后手一抖,赶忙退回来,“没气了。” 这是被活活打死了? 徐老打了个摆子,想着刚才那人走时往这边瞪的眼神,便赶紧让众人收拾收拾,这就离开这里了。 众人离开了这片溪地,绕了一段远路,回到了之前的大路上,继续往前方走。 走了一上午路,停下来歇气。 见这会儿周遭也没有除了他们之外的流民,徐老头便让大家伙赶紧都喝点水。 当下,各家拿了竹筒出来,开始分喝起水来。 “咦?这水喝着咋甜丝丝的?”周老头惊道。 其他喝着了水的也陆陆续续惊奇起来。 “大山媳妇,你们烧水的时候放白糖了?”石老太问。 郑氏忙摇头,“没有啊,咱没有白糖啊,哪里来的白糖放呀。” “那这可是奇了,这水喝着真是有甜味啊,别是我嘴巴出了问题?”郑老太道。 “也不对啊,我喝着也甜,总不能咱们大家伙嘴巴都有问题了吧?” “估摸着那小溪的水就是甜的呗?” “……” 徐茵茵喝过一口水后,低着头自顾自歇气,装作没有听见大家伙的嘀咕。 却是又感觉到旁边的徐五丫偷偷的瞄她。 这个档口,她格外的敏感了些。 忍不住抬眼看她。 徐五丫偷瞄被她逮个正着,吓得缩起了脖子,半晌都没有再抬起来。 徐茵茵顶着她的头顶看了许久,就这会儿,数着她的头顶起码爬过了二十来只虱子。 但这不重要,虱子算什么?大家都有。 “五丫,你陪我一起去解手呗?” 徐五丫飞快抬起眼来看了徐茵茵一眼,摇头。 周氏便即拍了她一下,“你四姐喊你,你就一起去,磨磨蹭蹭的干啥?” 徐茵茵咧嘴笑了笑,伸手就拉了徐五丫,两人一起往林子里头去。 徐春山远远在后头跟着,虽然周遭没什么人,但他跟着总要放心点。 徐茵茵本也不是真的为了方便,拐过一棵大树,那边看不见了,就停了下来,笑眯眯的看着徐五丫。 徐五丫被她看得贴紧了树干,直往后缩,“四,四姐。” “五丫,你怕啥?我又不吃人。”徐茵茵语气温和道。 徐五丫摇头,“我,我不怕。” “对,四姐知道你不怕,四姐就是好奇,五丫啊,你能不能告诉四姐,你总是偷偷瞄我干甚?是不是有话想跟四姐说?” 徐茵茵循循善诱道:“现在这里没别人,就我们俩,你想说啥?跟四姐说说,四姐听听看?” 徐五丫抬眼飞快看了她一下,“没,没话。” “真的?”徐茵茵笑眯眯,“五丫,撒谎鼻子会变长哦。” 徐五丫下意识的就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发现没长,又松了一口气,然后反应过来,又飞快看了徐茵茵一眼。 看到徐茵茵笑脸盈盈眸光温柔的样子,抿紧了嘴。 须臾,她道:“我,我闻到了……肉味,昨天。” 第四十四话:狗鼻子 徐茵茵心下一惊,随即恍然。 她就说昨天五丫怎么一个劲的偷瞄她呢,原来竟是闻到了肉味? 娘诶,这是狗鼻子吧?她也没张嘴说话,这丫头都能闻到? 撒谎不是好习惯,看着徐五丫睁着大眼睛看着她的样子,徐茵茵张张嘴,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 好在徐五丫却不是想要她说个什么来,见她不说话了,也不问她什么了,便放松下来一般,自个就扯开了话题,“四姐你要解手吗?” 徐茵茵摇了摇头。 “那我解一个,四姐你帮我守着啊。”说着,自个就往树后头去了。 徐茵茵悠悠笑了笑,五丫这姑娘性子沉闷,可却真是个好姑娘,嘴巴真紧,也真可爱。 要换作性子张或者什么的,估计昨儿闻到了就会立马嚷出来闹得大家都知道的。 可这丫头忍得住,只偷偷瞄她罢了。 如此想来,刚才五丫之所以也偷偷瞄她,是怀疑那水是甜的跟她有关系? 这丫头看着沉闷话不多,她倒差点把她忽略了。 徐五丫很快好了出来,见徐茵茵还盯着她没说话,不由得缩了缩脖子,“四姐?” 徐茵茵回神,笑了笑,一把拉过她,“走吧,咱们回去。” 徐五丫一边跟着她走,一边用余光看了她一眼。 眼见着要回到歇息的地方了,徐茵茵突然听到身旁小声传来一句,“四姐,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徐茵茵微愣,然后笑着捏了捏她的手。 …… 徐茵茵找机会将这事说给了张秀兰听,张秀兰也是愣了愣,而后偷偷同她道:“那咱们下次还偷吃吗?偷吃带五丫一个?” 徐茵茵摇了摇头,偷吃带五丫一个,这显然不行,不说本来就没什么吃的,就算有,现在这样子,她没有亲口承认什么,一切就还好说,装傻充愣就是,可真要把东西都拿出来叫五丫吃着了,到时候那才是不好解释。 但要是不带五丫,往后五丫肯定会对她更多关注,随时注意她的,也不好。 所以最好的办法也只能尽量的减少偷吃这个事了。 唉,还说想再吃个肉罐头呢。 忧桑。 幸好空间里就剩两个压缩饼干,一个肉罐头,兑换机会也只有一次,都不多,要是很多很多随便吃,却放心大胆吃不着,那才真是怄人。 [宿主请注意!发现可收集生物!] “!”徐茵茵一惊,心想这是开挂了?昨儿来了今儿又来? 她一边继续往前走着,一边左顾右盼,这大路上,有什么可收集的? [请宿主收集一只画眉。] 画眉? 徐茵茵仰头,正好看见右手边林子里有两只小鸟一高一低舞姿翩翩的飞过,啼声婉转动听。 小鸟纠缠着飞进了林中,眨眼就不见了。 徐茵茵:…… “统啊,下回这种一看就收集不着的你大可不必告诉我。” 统子不说话了,但徐茵茵知道,下回它检侧着附近有可收集生物照样还是会通报的。 再看系统面板,跟任务栏似的,那收集一只画眉的信息还在,呈0/1的状态,这是不收集到就不会撤掉了? 徐茵茵突然就好奇起来,“统啊,你得收集多少动植物?” [十万八千六百二十种。] 徐茵茵内心惊恐,哦天,这得收集到什么时候,给她几辈子每天啥也不干就收集这些都收集不完。 “你不会告诉我要全收集到了,你才能离开回你的星球去吧?” [理论上是这样的。] “!”她可不想有个系统一直在她脑子里存在着! 感受到宿主的脑波频率加快,系统机械的声音赶紧补上,[是所有系统一起收集这十万八千六百二十种,研究所一共派出了三千多个系统,一旦所有收集指令完成,所有系统都会立即返回,当然,完成收集最多的系统才可平安返回,反之者回了也会被研究所销毁,同样,完成收集最多的宿主最后将会获得一份超级大礼包。] 闻言,徐茵茵这才松了一口气,三千多个系统一起收集,那还好,要不了老命了。 不要老命的前提下,徐茵茵对那个最终的超级大礼包也很感兴趣。 只要努力就能考第一名,那么,谁不想考第一名呢? 徐茵茵是在第二日的上午发现系统面板上那行状态不见的,统子解释道有其他位面的宿主已经收集了画眉,所以就不需要再收集了。 登时,这心里就有了丝紧迫感,恨不得周遭全是可收集的,然后一骑绝尘,将所有的宿主都远远抛在后头。 不想当第一名的统子也不是好统子,宿主这般有胜负欲,作为统子,也很高兴。 [宿主放心,本系统随时待命着。] 当然,也得有得可收集才行。 眼下是没有的。 眼下他们到了一座叫华河县的县城,城门也是紧闭,城墙下密密麻麻靠着很多的流民。 这已经是属于宜阳府的管辖范围了,从昨儿下午,过了那条三岔路口,路上遇到的流民就多了起来,好些一直走大道从汇阳府那边过来的流民也都到了。 徐老头找了人打听,知道了汇阳府那边情况也不好,或多或少也是遭了灾的,一路经过的城池城门都不开,流民们只得继续往前走。 好在进了宜阳府范围开始,看到的土地就不是都干裂起缝的,也多少看到了些绿意。 只不过,可拔能吃的野菜这些,也早就被席卷一空,大家照样寻不到吃的,只勉强碰上了有水的小河沟什么的。 老徐家几家来得晚,城门一圈早已经没了位置,一行人只能在将将在城墙根的尾巴上找到空位置先停下来。 徐老头让徐春河带着周二川几个去城门口打听消息,再决定要不要在这里停留。 他们在路上碰见割了不少茅草,大家一起忙活着,编了不少茅草皮,搭个三角顶,窝在里头睡觉也能挡些冷风。 众人都坐下休息了好一会儿,徐春河几个才喘着气脸色不太好的回来了。 也不用大家问,徐春河一坐下就说了起来,“城门不让进。” 这里也还是不让进? 徐老头叹了一口气,“那这里可有施粥?” 徐春河摇了摇头,“没人施粥,但听说每日早上城里都会有人出来挑人,挑些人进城去干活,说是县令大人下的命令,也是为了帮咱们流民,那啥以工代赈来着。” 第四十五话:以工赚粮 原来是这样? 难怪这里不施粥也不准进,还窝着这么多流民呢。 徐老头当下拉着几家的话事人商量了起来。 干活,他们在行啊! 只要能有吃的,卖些力气算啥? 大家意见很统一,当下徐老头便拍板,先在这里停下来,等明儿看看情况。 他们几家加起来人多,路这边的位置摆排不下,便只能到城门对面的树林子里驻扎。 各家将茅草皮子都搭好安顿下来,到了傍晚,城门就开了,有不少今儿早上进去干活的流民被放了出来。 有很多流民散去找这些进去过的流民打听情况,徐老头便叫徐春河几个带着徐达骏也过去,说得上话就说,说不上就让徐达骏四下听听看别人都说了些什么。 成千上万的流民聚集着,整的这城外跟过年赶集似的,人在其中穿梭着,挤挤攘攘的,行动都快不起来。 差不多过了近三刻钟,徐春河几个才护着徐达骏一起回来。 几人七嘴八舌的将自己打听到的说给大家听。 “是县衙组织的,有修城墙的,也有修桥修路的,总之干一天活,傍晚下工就发粮食,一人能发着两升粟米。” “每天都招人,早上去,傍晚下工,挑上啥做啥,每天都不一样。” “活不重,咱们年轻力壮的,都能干!” “……” 徐达骏耳朵好使,听到的消息更多,“听说也干不了多久了,城里的活能干的都要干完了。” 众人一听,那明儿可得赶紧去才是,能干一天是一天。 郑老头叹气道:“干一天活两升粟米,这力气也太不值钱了。” 换做太平年,他们去镇上打短工,一天挣的银钱少说也能买着五升粟米。 “干活能换来粮食就不错了,怕的是卖力气也得不着粮食,那就真的只能饿死了。”周老头道。 徐老头收囊了这些个消息,当下做了安排,明儿一早,各家的男人们都去排队,要是能被挑上,进去干一天活就能带回来两升粟米,家里这些老的小的就有吃的了。 空气里有粟米煮着的清香味飘散着,不多时,对面隐约又有骂骂咧咧哭哭嚷嚷的声音。 但这些都跟林子里的几家人没甚关系,他们也不多关注。 之前摘的枣皮一路嚼着,不说抗饿,但肚子里好歹有点东西的,这厢大家各自喝上两口甜甜的水,就都蜷在茅草皮下开始睡觉休息了。 有茅草皮遮挡着,又黑漆漆的,外头的人是看不见里头在做什么的。 徐茵茵麻溜的取了一块压缩饼干来给徐春山,让他快吃了,填肚子。 明儿若是被选上进城干活,一天呢,这肚子里发饿,那可不好扛。 徐茵茵还是挺担心她爹扛不住的,所以这会儿也不心疼,他们自个饿着就饿着,她爹得补充一下体力。 压缩饼干那可是很能抗饿的,一块压缩饼干下肚能扛两天,徐春山知道这玩意儿,当下也不肯自己吃一整块,动手分了分,四个人每人都吃上一块。 这玩意不会像肉罐头味大,但徐茵茵也心虚得慌,就怕隔壁茅草皮子底下的五丫听见,几个人像做贼似的,一点声音不出,三两口赶紧吃完了,又拿了空间里的竹筒出来喝了水。 四个人吃了喝了,这才麻溜的闭眼睡觉。 …… 天亮了,城门口就动弹起来,无数流民拥挤着挤在城门口,扎扎实实的,看不清谁是谁。 石老大和张大舅打头,带着几家的众男人们,天还没亮就从树林子里赶过来,这会儿站的位置还算靠前,挤在一堆,混在流民们,也伸着脖子看前头的动静。 天冷,这么挤着,倒还热和。 不多时,天大亮了,城门缓缓打开,穿着布衣长袍的小吏带着人出来挑人了。 只挑还有力气干活的,要是饿得没力气,都站不稳的,那是不要的。 徐春山等人虽然眼窝凹陷,面如菜色,但看上去还算精神,也都站得稳稳当当的。 是以,小吏一路挑过来,全都给挑上了。 徐三郎和张三郎见他们都被挑进去了,立马转头回去报信。 “选上了,我爹他们都选上了!” 徐老头几个一听,高兴起来,“那就好。” 男人们不在,只剩老弱病残和一些半大小子,徐老头便拘着众人,不让他们到处乱走,就窝在茅草皮子下待着。 等到了下晌,雾蒙蒙的天看着亮堂了些,徐老头让周老头和邓老头留在这里看着,他和郑老头带着徐达骏张三郎徐三郎这几个小子,到林子背后的小河沟里去挑两挑河水回来,顺便再捡些木柴。 那河沟里水不多,这里流民多,一人挑点一人挑点的,想挑多的,那是没有的。 所以也顾不上慢慢的费劲来过滤了,只挑回来两挑水,便直接架了锅生火来烧,烧开了静置着喝上面的水就是。 眼看着差不多要到傍晚了,进城干活的人也该收工了,徐老头便让自家人将身上一直绑着的炒米拿出来,用三口大锅熬上。 “这都是最后的口粮了,绑了一路了,一直没舍得吃呢。”徐老头跟周老头几个感叹道。 其他人都知道徐家离家之前帮了村里的王地主,得过一点粮食,不多,只以为都混了榆树皮做了窝窝头已经吃完了呢,没想到还做了炒米在身上绑着。 “待会儿大川他们就带粮食回来了,你们这炒米先绑着呗,留着后头实在扛不住了,再拿出来吃吧?”周老头道。 徐老头就道:“孩子们进城累一天呢,也不知道扛不扛得住,咱们先煮上,等他们回来就能喝一口热乎的!” 今儿干了活,能带回来不少粮食,这点炒米,绑了一个来月了,都要潮了,吃了也好。 再说了,也不多,熬上三锅,也是水多米少。 身上一直绑着的,这猛然间卸了下来,多少还有些不习惯,但闻着那米香,徐老头的眼眶也微微红了红。 锅里的米粥差不多就可以喝了,城门口也有了动静,徐老头点了张三郎几个小子过去迎一迎。 不多时,徐春山等人就脚步虚浮的相互搀扶着回来了。 妇人们赶紧迎上自家的男人儿子张罗着他们坐在火堆边休息。 徐春山等人也累得说不出话来,只将收工领到的粮食从怀里掏出来,都交在了一起。 徐老头忙让妇人们拿碗盛粥,先给干了活的人一人满上一大碗,让他们先吃,吃了好休息。 第四十六话:古怪的巧合 发的粮食都是粟米,黄澄澄的,几家一共去了二十七个人,一人两升,装在一起就有一麻袋,看着就叫人欢喜。 不过真架势吃起来,也不算什么,一个人都吃不着一斤的。 但有总比没有好,这也是很值得让人高兴的了。 今儿干了活的多吃点,其他人也各都分得了小半碗米粥来喝了,先不说饱,肚里暖暖和和的,整个人就舒服了起来。 吃过饭后,妇人们将锅碗这些收拾收拾,天也彻底黑了。 众人各窝各的茅草皮子,开始歇息。 郑老头和邓老头带着郑大郎张三郎几个负责守夜,城门口这么多流民,鱼龙混杂,他们有女人有孩子,需要保证安全,今儿得了几十斤粮食,也是需要好好的守着的。 徐达骏窝在茅草皮子下,倒是不担心,因为他先才就已经听到了不少流民窃窃私语来着,有很多人盯上了他们这群人领回来的粮食,但看着他们一起这么多人,到底也是有些忌惮,不敢贸然动手的。 至少今晚是不会来的,所以他能放心的睡。 一觉睡到天蒙蒙亮,徐达骏爬起来就找了徐老头一番嘀咕,而后,徐老头便只让徐春河几个带着张大郎石大郎等去城门口排队,至于张大舅等人,今儿就留下,不去干活了。 张大舅等人不解,但徐老头发了话,他们也都听。 不多时,城门口挑好了人,城门也再度关上,徐春河等人也都被挑上了。 没过多久,城墙下窝着的流民堆就有了动静,一伙子流民动了起来,慢慢朝对面树林靠拢。 徐老头早就得了徐达骏报信,知道了今儿有流民会趁城里挑了人干活之后他们这里壮劳力少了就来抢他们的粮食,所以今儿才拦了人,只让十几个人去干活。 剩下十几个壮劳力,再加上张大郎等小子们,和他们这几个老家伙,加起来也是几十个人。 这会儿见一群流民往这边靠拢,徐老头立马一激灵,让大家伙拿上家伙什,谁敢过来,那就打! 男人们严阵以待,妇人们也不甘落后,都找了趁手的东西在手里拿着。 那群靠过来的流民也是没想到,他们这群人被挑了那么多人进城干活,这留下的还有这么多人呢。 但动都动了,就这么退回去可不行。 是以,打斗一触即发。 男人们打在了一起,那跟在后头也有不少妇人靠过来,直接奔向中间的板车,想趁男人们打着时去抢粮食。 几家的妇人立马奋起反抗,和这些妇人掐在了一起。 男人们打架是只闷头打,妇人们掐架那是边掐边骂,嘴里骂骂咧咧的什么话都来。 张秀兰跟着两妯娌,掐得头发都散成了鸡窝,身上的棉袄都差点被扯掉,那是也来了火气,张嘴就开骂。 徐茵茵这些个小姑娘就护着小孩子们躲在板车后头,看着这乱糟糟的阵仗,也是都吓坏了。 徐茵茵一直注意着她娘的,她爹和老弟那边人多,两人都没吃什么亏。 倒是她娘这里,冲过来的妇人不少。 妇人的力气都是有限的,打不上了就打嘴仗,张秀兰插着腰,那是拿出了洪荒之力来,嘴里噼里啪啦的,骂得人连连后退。 徐茵茵在后头,清楚的看到那被她娘指着骂了的妇人脚下突然一打滑,人就扑了个狗吃屎。 第一个她还没怎么在意的,但接着,第二个、三个…… 只要是被她娘指着骂了的妇人,接二连三的,都莫名其妙的要么没踩稳摔了一跤,要么就是被同伴打偏了挨了一巴掌,总之,都倒了霉。 徐茵茵看得微眯了眼,将这古怪的巧合记在了心上。 这波打斗持续了近两刻钟,以那群流民被打退告终。 几家人或都受了点伤,但不要命的顽强抵抗,到底也唬住了那些心怀不轨的人,有这一遭,那些还蠢蠢欲动的流民就都暂时消停了,想再过来下手,都得先掂量掂量。 妇人们拢好头发,拉整好衣裳,又忙着检查男人们的伤势,没药擦,出了血的就随便包扎一下,只能都硬扛好。 徐达骏没事,徐春山脸上挨了一拳头青了一大块,手掌也破了皮,但都还好。 徐茵茵看着她娘给她爹揉了脸,退回来就凑上去,“娘,你骂我一顿?” 张秀兰嗔她一眼,“好好的我骂你干么子?” “那你骂徐达骏。”徐茵茵道。 徐达骏:…… “你脑子进水了?”他简直都惊了,哪有腆着脸求骂的?自个求不着,还非让他挨骂? 张秀兰伸手探向闺女的额头,没发烧啊? 徐茵茵也不知道该怎么说,她也不确定呢,只得暂时作罢,想着后头再印证吧。 …… 徐春河等人傍晚出了城,今儿人少了一半,粮食也少了一半,但对比城门口很多没被选上的流民,他们这群人还是挺幸运的了。 徐老头安排着妇人们用了大概五升粟米,多放点水,煮了满满三锅稀粥,照样是干活的人多吃点,其余人再一人大半碗或半碗的都分了吃了。 吃过饭,守夜的人守夜,其余人就各都歇下。 今儿去干活的人累,留在宿营地的人也累,先是打了一架,后头还要去几里外的地方挑水回来。 大家都累了,闭上眼睛就都睡着了。 等到天将亮,徐老头担心今儿又会有人来抢粮食,所以照样不敢让壮劳力都进城去干活,还是只去了一半,留下一半。 今儿去的是张大舅等人,清早的天儿裹着丝丝凉意,众人挤在城门口,等着城门打开。 不多时,城门开了,小吏带着人出来挑人,没用多一会儿,人挑好了带进去,城门再关上,跟以往没什么不同。 丝丝凉风中,一个男人看着紧闭的城门叹了一口气,“又没挑上我,这都等了好几天了,回回都没我,再不挣点粮食,我家小都要饿死在这华阳县城外了。” 这人话一出,算是激出了城门外这许多流民的感同身受。 “既是县令大人有心赈灾,为啥不干脆施粥?偏要选人干活才发粮食,我也不是说干不了活,可他却总不选我,让人想挣这粮食都挣不着,这是真不给人活路啊!” “就是就是!这县令大人既要做好事,却偏偏这样,真是拿咱们逗着玩呢!” “这城里有的是粮食,就不开城门让咱们进去呢!” “……” 七嘴八舌中,有一个中年男人站出来道:“既是如此,依我看,咱们还不如干脆冲进这城里去!抢粮拼一条活路!” 第四十七话:拒绝为伍 这中年男人名叫杨永学,是云州威宁府荣平县辖下杨家村人。 此番逃荒出来,杨家村整个村的人差不多是一起出来的,虽然路上死了不少人,但走到这里,也还剩不少人。 杨永学便是族长的儿子,本也是下一任的族长,又读过书,所以杨家村的人都听他的。 那总也被选不上的男人也是杨家村的人,后面七嘴八舌的也好多都是他们一起的。 杨永学这话一出,算是击中了众人的心底深处,大家你望望我我望望你的,很快就有人附应起来。 “行!干他!咱们冲进去,抢粮!” “没错!死我也要当个饱死鬼!” “这些人有吃有喝的不给咱们活路,咱们就叫他们也尝尝无家可归的滋味!干了!” “……” 群情激昂中,杨永学的声音沉稳而镇定,“好,大家都听我说……” …… 今儿徐春山进城干活去了,徐达骏一直怕有昨儿的情况,所以耳朵一直竖着,不放过对面流民群的半点声音的。 这些串在流民里的声音伴着风声传了过来,悉数钻进了他耳朵里,他侧耳听了好一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当下也坐不住了。 徐达骏赶紧跑向隔壁的茅草皮子,喊了徐老头,简略将自己听到的事告诉给了徐老头。 徐老头听得一惊,什么!有人联合起来准备趁明儿进城干活的时候叛乱,里应外合占领华河县? 这就罢了,还打算过来拉拢他们,让他们一起? 个滴乖乖耶!这可是造反啊! 徐老头想也没想,都觉得这事可不能干。 很快,对面就有七八个流民径直往这边来了。 昨儿刚干了一架的,徐春河等人昨儿干完活回来都听家里人说了,是以见有流民往这边来,当下就赶紧抓紧了家伙什警惕的看着来人。 那七八个流民簇拥着一个中年男人,男人裹着一身破棉袄,脸上胡子拉碴的,说话却文绉绉的,不像是普通庄稼汉。 徐老头看着这人,就猜测这男人应该就是孙子听到的那个领头谋划的男人了。 杨永学一副交好的架势,语气也很是温和。 但徐老头听到他那呱啦呱啦的一番话,只觉得头皮都发麻了。 没等人说完,便赶紧出声道:“我们明儿一早就打算离开了,小老弟你说的事,我们什么都没有听到。” 杨永学闻言眯起了眼。 这群人壮劳力多,又齐心,昨儿他可是看得清楚着呢。 眼下聚集在这华阳城外的流民,大多都是散的,或也有一家两家的相识的结伴一起的。 但像他们杨家村这样,很多人都是认识的一起过来的,壮劳力至少也是几十号的,只有眼前这一群人了。 这样的人,一起做事也要省心些。 再加上不管是昨天还是今天,这群人派去排队的人都被挑选上了,那可是十几二十个人,占了每天被挑上的一小半呢。 能联合这些人一起,那他们的计划,成功的几率都要高不少。 所以他才会特意带人过来找他们这群人谈一谈。 却没想到这老头反应这么快,二话不说就道明儿一早要离开这里了。 这可不行。 他势必是要拉着这些人一起干的! “老丈,我比你们来得早几天,知道的消息比你们多,这一路进青州你们也看见了,路过的城镇都城门紧闭,不止这华阳县,整个宜阳府的所有城镇都不会容纳我们这些流民进城的。 听说靠山王已经打进了云州,北边的东胡人也不安分,老皇帝还正忙着过万寿节呢,压根就没空管咱们这些云州灾民,只怕到过年,咱们都等不到赈灾的! 我瞧老丈你们也是拖家带口还有这么些孩子的,好不容易走到了青州,总不想还饿死在青州吧? 不想饿死,咱们就只有靠自己! 老丈你别以为你们的人每天都被挑进去干活能带些粮食回来,据我所知,顶多再过个两三天,城里就没有活了,不会再出来挑人干活的了,到时候,你们这么多人,又能吃什么?” 杨永学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道:“老丈你别担心,我们可不是莽撞行事的,只要按计划行事,不会出什么事的,城外流民数以万计,而城里的守兵不过千数,不足为惧!” 什么计划,徐老头已经听孙子说了,这些人想趁着进城干活的时候,开了城门,将城外的流民都煽动进去,先拿下县衙,再全城抢粮。 这事一旦做了,不管成不成,那都是造反啊! 徐老头只想带着一家老小平平安安的活着,可不想牵扯这些要命的事儿。 撑一撑,还能活下去,可要是做这事儿,谁知道会不会立马就没了命? 一旦暴乱起来,那刀剑不长眼的,你还能保证老天爷绝对不会收你不成? 谁那么好运气啊? 徐老头满脸抗拒,坚称明儿一早他们就会离开,这是早就决定好的,他们得去宜阳府投奔亲戚呢! 杨永学见他坚持,脸色也冷了下来。 “你想当什么事也没有发生?那可不行。” “这条船,你们不上也得上!” 徐老头脸色微变,“咋?你们还想逼好人上梁山不成?告诉你们,我们也不是好欺负的!” 徐春河等人见势举起了手里的家伙什,将杨永学等人围了起来,只待徐老头发话,就能立马豁出去干了。 见这阵仗,杨永学脸色几经变幻,到底没做什么,带着人离开了。 众人一直目送他们走远,回了对面,才微微松了一口气。 周老头看着徐老头道:“他姑父,咱们咋办?我看那姓杨的心大着呢,能甘心?” 徐老头抿了唇,“等老三他们回来,咱们天不亮就走!” 而那头,走远的几个人,有人也在问杨永学道:“顺娃子,那些人不跟咱们一块干,那咱们还干吗?” “干!”杨永学沉声道:“不管怎样,明儿咱们都按计划行事!” 那人道:“可那些人知道了咱们要干啥会不会告密?” 杨永学摇了摇头,道:“应该不会,让人盯着他们。” …… 等傍晚,徐春山他们干完活回来,早就煮好的粥众人都喝了,便就早早的歇下了。 天不亮,几家人就默契的动了起来,打包好茅草皮,拉好家什,摸着黑埋头踏上了往宜阳府方向去的路。 他们身后,一直偷偷盯着他们的人见他们离开了,这才扭头回去向杨永学汇报。 第四十八话:宜阳府城 离开华阳县十数里,没听到后头有人追上来,几家人才找了处地方停下,稍作休息。 此时天早已经大亮了,他们停的地方是一片青草地。 没错,是青草地,见了一路的土地干裂,寸草不生,这临近宜阳府的地方,绿意更甚,看着叫人欢喜。 对面的树林子也是树叶茂盛,总算不是都光秃秃的了。 虽然不管是草地还是树林子都有被人扒过的痕迹,但多少还有得剩,没扒拉光的。 徐老头看着这些,十分庆幸昨儿可没答应那姓杨的,搞什么暴乱,攻占华阳县城的事。 吃啥不是吃啊,不管是野菜还是野草的,只要能吃,他们都轻易饿不死了。 当乱匪,他们拖家带口的,可不是啥好出路。 “幸好咱们跑得快,也不知道那些人咋个样了。”徐老太回头遥遥望了一眼,嘴里啧啧道。 徐老头扭头问孙子,“六郎啊,这么远应该听不见那里的动静了吧?” 其实是能听见的,能听见华阳城里刚刚乱了起来,哭天喊地的,惨叫声响彻云霄。 但徐达骏摇了头。 徐老头也不失望,离着十几里了,孙子的耳朵再厉害又不是成神了,听不着也是正常的。 “要是那些人不扯乱子,咱们再进城多干两天活,也能多得点粮食。”周老头叹道。 徐春山瞄了他一眼:贪心了吧,幸好咱跑得快呢,要不然这会儿还不知道咋样呢。 那城门一破,城外的流民疯了一样的往里头冲,城里乱成一片,有流民被抵抗的士兵一刀砍成两半的,也有好好的城里人被流民冲撞踩死打死的,总之,华阳城现在已经是一片人间炼狱了。 徐老头道:“咱现在有好几十斤粮食呢,可比其他人好太多了,人呐,得知足。” “是这个理。”郑老头点头道:“我看这里青幽幽的,说不得能挖着好些野菜,左右在这儿歇,叫媳妇子们都去瞧瞧去。” 徐老头点点头,当下便让马氏等人四下散去了。 张秀兰和徐茵茵母女俩个也跟在其中,同其他人一起寻着能吃的野菜。 [宿主请注意,发现可收集生物!宿主请注意,发现可收集生物!] [请宿主收集一株马齿苋!] [请宿主收集一株车前草!] [请宿主收集一对黄腹山雀!] [请宿主收集一只田鼠!] [请宿主收集一棵香樟!] [请宿主收集一棵黄柏!] [……] 徐茵茵一株野菜刚扯在手里呢,统子机械的声音激动得就跟开了连播键似的,噼里啪啦的一度收不住。 等到终于消停下来,徐茵茵满脑子都是可收集生物。 她双眼也亮了起来,赶紧忙活起来。 [叮!马齿苋收集成功!] [叮!车前草收集成功!] [……] 那什么山雀在林子里飞来飞去的,徐茵茵直接忽略,那只田鼠在草丛里几个钻拱间就找不着了。 这种能动的难搞,徐茵茵几乎也不抱什么希望,把能收集的抓紧机会收集了,系统面板打开,那左下角的可兑换次数也达到了七次。 这个数字,叫徐茵茵可高兴得不行。 徐老头等人也很高兴,往更里的地方走了走,将这一带能扒拉的野菜都给扒拉了,挖回来不少野菜。 一行人再往前走了一段,找着了一条小溪,打了水,洗菜,生火架锅,将粟米掺了野菜,野菜多粟米少的都做成了窝窝头,只留下了少半的粟米,藏在板车底下。 窝窝头能放,随时都能吃,免了每次都要生火用水的,熬出香气的惹人注意。 毕竟,还不知道前头啥情况呢。 从杨永学嘴里知道的消息,靠山王打进了云州,北边的东胡人也不安分,偏偏老皇上还有闲心过万寿节呢,连屁股下的龙椅不稳都不在乎,哪里会在乎他们这些个遭了灾跑出来逃荒的流民的生死? 所以,徐老头料想前头的情况也不会太好。 但纵然心里有准备,可一连经过两座县城都立马被士兵驱逐不让靠近,这心里也多少有些拔凉拔凉的。 有同被驱赶走的流民嘀嘀咕咕起来,“听说华阳县有流民暴动闹事,冲进了城里去,杀人抢粮,连县令大人都被那些暴民给杀了呢!所以,这些个县城都怕咱们这些流民了,压根就不敢让咱们靠近!” “那些人不是害人吗!这城门不让靠近,咱还能往哪儿走啊?” “早知道咱们该留在华阳县的,说不得能趁乱抢着粮食呢,现在我都要饿死了,实在没力气再往前走了。” …… 几家人听着这些流民的议论,也是唏嘘不已。 一行人只得继续往前走,一路上流民也越来越多,大家扒野菜扒树叶,好歹有口吃的,不会像之前在云州一样,饿死渴死。 终于,在第三天的下午,一行人到了宜阳府城外。 老远就看到城墙底下窝着不少流民,徐老头稍稍松了一口气,看来这府城不像之前经过的县城会驱赶流民不让靠近。 一行人赶紧靠过去,占地方窝下来。 徐老头和周老头几个背着手溜达着去找挨得近的老头套近乎打听消息。 前几个都不搭理,好在后头这老头正好也是武宁府的,老乡见老乡,倒是和徐老头几个搭起了话来。 “华阳县有暴民闹事,杀了县令占了县城,你们晓得吧?这宜阳府的知府大人怕咱们这些流民生事,所以不但放流民进去,每日还发动了城里的富户施粥呢,但只每日上午施,今儿已经施完了,你们明儿可得赶早点排队,慢了就领不着的。” 徐老头听得眼睛一亮,“流民可以进城?” “能进啊!十两银子一个人,给银子就放人进去,这几天陆陆续续有不少流民都进去了,你们要是有银子,立马就能进去。”那老头上上下下把徐老头几个好一顿打量,其实心里头也不认为他们这样子,是有银子能进城去的。 十两银子? 徐老头听得心里直发沉,一个人十两银子呐,这城,是他们能进得起的? 眼瞧着就是一墙之隔就能见到小妹,没曾想,是这么个情况。 好在这宜阳府城不驱赶流民,每日还有粥领,徐老头想了想,跟周老头几个商量了,还是决定就留在这宜阳城外了。 一是再往前走他们也走不动了,二是这宜阳府是大城,朝廷要是有赈灾啥的动静,他们留在这里也能第一时间知晓。 之前做的野菜窝窝头也不剩了,粟米倒是还剩点,这会儿众人也是舍不得吃的,茅草皮一搭好,众人就分头行动,四下寻野菜去了。 每日一次的粥不管靠不靠的上,先多扒拉点野菜,总是没错的。 第四十九话:运气不好 这宜阳府城外流民数不胜数,四下扒拉野菜的人也多,有的都走远到了几里外去扒拉去了。 几家人往远了扒拉,到傍晚回来,也没扒拉到多少。 今儿也就不吃了,众人勒紧了裤腰带,早早睡下,打算明儿一早就早点去排队。 他们这样想,同他们一样这样想的流民也不少。 翌日天不亮,城门口就排起了长队。 徐老头睁眼一瞧,也坐不住了,赶紧安排分工,一大半的人都去排队,只留下他们这些个老的,看着孩子和家什。 他们这群人排进队伍,长长拉拉的一条,一眼望不到头。 徐茵茵一家四口也都挤在里头,挨着早上的冷风吹。 施粥是肯定不会这么早施的,但为了能领到粥,流民都卯足劲的抢个先排队,排到后头的,谁知道能不能领着呢。 大家站累了就就地坐着,总之是不会轻易离开排着的位置的。 这一站就是两个时辰,徐茵茵又站又坐的,整个人都累得不行。 张秀兰又一次小声问徐春山:“看着出来没?” 徐春山摇头,“没呢。” “这得等到么子时候啊。”张秀兰叹气。 又过了差不多半个时辰,一天也近午了,可城门处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排在他们这群人最前头的张大舅忍不住跟前头的人打听,“哎大兄弟,昨儿你在吗?昨儿这个时候施粥没呢?” 那人扭头看了张大舅一眼,跺了跺发麻的脚,道:“昨儿这时候粥都快施完了。” 张二舅探头往前头看了看,“那今儿这是啥情况?不施粥了?” 那人摇摇头,“不知道啊,这连着施了几天了,谁知道城里那些富户还愿意不愿意呢。” 说话间,城门口有了动静,排在最前头的流民看着城门打开,全都为之一振,赶紧麻溜的站好,翘首以盼。 “可算是来了!” “快排好,碗准备好!” “……” 但随着城门打开,甬道里出来一行人,却看得流民们一愣。 粥车呢? 没有啊。 这不是施粥来的? 几家人今儿刚来的,也不知道情况,他们算是排在前中段的,但踮着脚也看不太清最前头的情况的,只以为城门开了就是施粥来的,但好半天没见队伍往前挪,反而只听到前方嘀嘀咕咕的像是在唉声叹气一般。 张大舅一边跳起来看,一边冲前头问,“咋了咋了?” 前头的又问前头的,不一会儿,传后话来,“今儿不施粥了!城里出来好些人呢,说是拿粮食买人,年轻的女娃和男娃,一人一斗粮食!” 众人听得一阵失望,站不住的周二川干脆出了队伍往前去亲眼看看情况。 不多时,返回来,一脸愁淡,“真不施粥了,愿意卖身的上前去,签了卖身契就能领粮食。” 流民里也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就一斗粮食,这人也太不值钱了。” “这年头,人本来就是最不值钱的,还给一斗呢,人卖了也是个活路,总饿不死!” “咋样?你们卖吗?” “也不施粥了,这队白排了,走吧走吧,回去跟家里人商量商量。” “……” 排着的队伍渐渐有人离开。 几家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当即也决定先回去再说。 等回去,将事情跟徐老头等人一说,徐老头几个也是叹息不已。 好不容易赶着这里有粥施呢,可他们刚来,这粥就不施了,真是运气不好! “咱们咋办呐?”郑铁锤讷讷道。 周老头瞪眼,“咱饿死也不能卖闺女啊!这只买年轻的女娃男娃,谁知道是干啥呢,不卖不卖!咱都不卖!” 徐老头嘴里发苦,但也跟着点了头,“不卖,大家伙站了一上午了,都先歇歇再说。” 有像几家人这样坚决不卖家里人的,却也有看到活路了一般迫不及待的拉了家里的闺女上前去排队按手印的,同样也有饿得遭不住了自愿上去自卖自身求口饭吃的。 一时间,城门口哭天喊地的,什么声儿都有。 几家人只在原地看着。 离着他们近窝着的一家人,家里的闺女为了家里人不饿死,抹了泪咬牙硬气的自个要把自个卖了,拉了她爹跟着去领粮食。 这男人提着闺女的卖身粮红着眼回来,还没回到家里人身边,就被人抢了粮食,这哪里肯干啊,男人当下拼命护着,却被人打得半死不活,这会儿被家里人哭哭啼啼的抬回来,气儿已经只进不出了。 这可真是人没了粮食也没得着。 看得几家人唏嘘不已。 一直持续到半下午,城门口的动静才消停了下来,城门再度关上。 而城外,粥香四溢的,闻得流民们伸长了脖子,恨不得往有香气的地方钻。 几家人煮了一锅野菜汤,一人分了两口喝了,捂着肚子睡觉。 到了第二日,城里照样有人出来拿粮食买人,这次,凑上去按手印卖身的人就更多了,当然,占多数的还是女娃。 等过了第三日,城外肉眼可见的就少了许多年轻人。 几家的媳妇都拉紧了自个的女儿,生怕公爹婆婆的撑不住要卖了闺女。 徐老太头一个就狠狠的瞪向了张秀兰,“我心那烂呢?能卖自个亲孙女?你再给我拉紧些,干脆绑你身上得了!” 张秀兰尴尬的笑笑,松开了徐茵茵的手。 有了徐老太这一出,石老太也骂自己的媳妇,“把你们的心吞回肚子里头去,我可不会做那恶事!饿就饿呗,咱都饿,你们可得自己咬住咯,别自个撑不住拉了闺女去换粮食才是!” 话说开了,媳妇们腆着脸哄婆婆,这事也就过去了。 却不想,石老二的小闺女石三丫站了出来,哭着同她娘道:“娘,你就让我去吧,我实在饿得受不了了!” 钟氏红了眼,“三丫啊!你别傻,你真去啊?去了可就再也见不得爹娘了呀!” 石三丫狠了心,“娘,你让我去吧!我想吃饱饭!你就当从没生过我吧。” 钟氏哭得不行,只眼巴巴看石老太,望婆婆能劝住女儿。 石老太看着石三丫道:“三丫你真铁了心要去?” 石三丫直点头,“奶,让我去吧,我不想饿死。” “作孽啊。”石老太直叹气。 最终石三丫还是去了,石老二带着儿子石二郎一起送她去的,去的时候三人,回来就只有两人,外加一小袋粮食。 那袋子小,可提在石老二手里却格外的沉。 第五十话:最后关头 几家人少了一个成员,似乎也没什么不同。 那石老二提回来的粮食,其他几家都装作没有看到,徐老头更是拒绝了石老二将其交上来大家一起吃的举动,只让他自己留着。 就一斗而已,并不多,就算拿出来,也不够这么多人吃的。 但石老二也没有自个一家独吃,而是拿出来熬粥,给几家小娃娃吃,大人吃野菜汤还能硬撑着,这几个小娃娃,已经瘦得脱相了,再不吃点米粥,是真的受不住了。 之前那留起来的粟米也彻底没有了,几家人每天都四处去扒拉野菜和树叶树皮,越扒越远,这周遭也扒无可扒了。 徐茵茵实在饿得受不住了,趁着出去寻野菜这些,用了两次机会兑换了压缩饼干,再加上原先那一块,和徐春山三人开小灶,配上兑了葡萄糖粉的水,好好的吃了一顿。 肉罐头想吃,却是不敢吃的,再怎么注意,也怕有味,这饿久了的人,鼻子可是很灵的。 上一次是五丫还好,这要是再吃了被其他人谁闻到,那可不好收场。 所以便只吃了压缩饼干,几人也是好好的擦干净嘴巴,喝了水漱了口,才敢回去的。 吃了压缩饼干,肚子里有了饱腹感,晚上睡觉也都能睡得着点了。 肚子里有东西,徐达骏这耳朵听起风声来,也不那么费精神了。 一片夜风里,徐达骏只听得城楼上有人在说话。 “什么?破逃荒的泥腿子也敢自封威武将军,也不怕笑掉大牙!” “什么泥腿子,听说人家是读过几年书的,正儿八经的识字会写呢!普通的泥腿子,哪有这胆气?人家现在手底下能号令将近万人!拿下了华阳县,又刚刚打下博阳县,那城楼上都挂着当官儿的人头呢!这胆气,你能同他比?” “这什么世道啊,逃荒的也想自立为王了不成?” “瞧这架势,说不准呢!我听说咱们知府大人正在跟津平卫请求调兵支援呢!要不然,过不了多久,这劳什子的威武将军都要一路打到府城来了!” “难怪呢,我就说咱们知府大人又是说动城里的富户施粥又是说动他们拿粮买人的,这城外如今这么多的流民,那威武将军真要是打过来,这些人为了一口吃的,很难不加入威武将军的队伍啊!” “不过津平卫能有兵调?我听说靠山王都打到云州的威宁府来了,咱们青州的兵不得都调在一处,全力对付靠山王啊?” “谁知道呢?咱们当兵的,听上边命令就是了。” …… 后头这两天,城里再有人出来买人,就几乎买不着年轻的女娃了,渐渐的,有人卖起了儿子。 再后来,便是想卖,城里也不再有人出来买了。 有人四下散播流言,说动这些流民继续往北去,说是前边的松阳府会接纳流民进城。 但流民们已经没几个有那力气离开这里往松阳府去了,稀稀拉拉的也只离开了小部分而已。 徐家几家人是没那个力气走的,况且,他们来宜阳府,就是为了投奔亲戚的,上松阳府干啥呀? 再说了,徐达骏已经听到了这所谓的流言就是城里专门派人散播出来的,就是想让流民们都主动离开这里,不聚集在这宜阳城外。 城里不再有人出来买人,也没有施粥,渐渐的,城外饿倒了一大片,每天都有咽了气的人被亲人抬着丢去了对面的树林子,连挖坑的力气都没有,就这么丢在了林子里,暴尸荒野。 徐茵茵在一次和张秀兰一起去方便的时候,亲眼看到了有流民趴在那临时的乱葬岗里扒着腐肉吃,恶心得脸色都白了,同去的周氏更是回来就病倒了。 不止周氏,几家人里,接连病倒的人很多,有饿倒的,也有身体拖不住倒下的。 其中,病得来势汹汹的,就要数上了年纪的周老头了,这一倒,直接发起烧来,半天都没退下来。 周大川这几个儿子轮换着的守着周老头,可除了守着,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徐老太也守着周老头哭了好一场,转头也病倒了。 几个老头老太太,还硬扛着没倒的,就只有徐老头和郑老头了。 几家人的头顶都是阴沉沉的,一片愁云惨雾。 周老头烧得越来越厉害,眼看着就翻白眼了。 徐春山看得忍不住,偷偷拉了徐茵茵问道:“茵茵,能兑换到退烧药不?” 其他人都是饿狠了,身子发虚,只周老头,起了烧,这要是不吃药把烧退下来,那铁定是捱不过今晚的。 大家一起逃荒,革命友谊先不说,周老头可还是徐春山的亲舅舅呢,这咋能眼睁睁看着人死? 人命关天,徐茵茵没有犹豫,赶紧用了一次机会,兑换了退烧药,加在竹筒水里,拿给了徐春山。 徐春山抱着竹筒,直接挤开了周大川,“来,我给大舅喝点水。” 这都翻白眼了,还能喝下啥水呀? 但周大川也没有拦,心里已经认命,他爹这是撑不过了,喝口水就喝口水吧,饿着走是没法子的事,但有水喝呢,别渴着走。 众人眼看着徐春山给周老头灌了水,心底都觉得周老头是撑不住了。 但一直到傍晚,周老头也没咽气,周大川伸手一摸,惊道:“爹不烧了!” 到第二日早上,周老头就醒了过来。 “爹,你没事了吧?” 周老头转着眼珠子,看了看围着自己的儿孙们,脑子还有些不清明,他知道自己病倒了,还以为自己要下去见阎王了呢,可迷迷糊糊的,这咋就自己好了? 周老头咧了嘴,身子还有点虚,但他也知道自己死不了了,“没事,阎王不收我呢!” 众人都松了一口气,郑老头更是红着眼道:“咱命大,阎王爷都不敢收呢!那话咋说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病得最重的周老头没事了,其他饿虚了的,有徐茵茵偷偷给喝的水里放了葡萄糖粉,也还坚持得住。 比起其他流民陆陆续续的有人被抬出去,几家人里一个都没大事,这就值得庆幸了。 而更幸运的是,城门再次打开,停了好几天的施粥,又开始了。 施粥的这天,城外流民哭声一片。 哭自己饿死的亲人,也哭差点就饿死的自己终于喝上了粥。 几家人也都领到了粥,众人一口两口的,肚里总算有了点东西。 一连领了三天稀粥喝了,徐老太等病躺了几天的也都能坐了起来。 而几天的施粥后,城里有官吏出来,带来了知府大人的赈灾指示。 第五十一话:安顿 知府大人会统一对流民们进行安置,先登记,发放临时户籍文书,二十户为一村,再雇流民修建房子,然后分发荒地,头两年不收赋税,叫流民们能休养生息,把日子过起来。 众流民喜极而泣,对着官吏就跪了下来,齐呼知府大人是青天大老爷。 城外的所有流民开始排队,在小吏处登记,领取临时的户籍文书。 领到了户籍文书之后,先凭户籍文书在城门口搭建好的义诊窝棚里排队看诊,还能免费领到两副药。 然后还可在一旁的窝棚领取到富户们捐赠的旧棉被和旧棉衣等。 而后施粥的粥棚每日照样能领一顿粥,直到众流民都安顿好。 徐家等七家人一起排队,正好分到了一个村子里。 随即便有专门负责他们这个村子的小吏带着他们前往围着荒地圈出来的临时的村落,从这二十户人中挑出能干活的劳力,开始建房子。 就是简单的石头土坯茅草皮的房子,修建起来也快,众人一起忙活,用不了两天就建好了二十户人的房子。 这期间,大家都可继续在城门口领取到施赠的粥。 而负责修建房子的人还能分到官府专门派发的馒头。 官府只盯着帮着每户建出三间房子,要是不够住,自家后头再慢慢扩建就是。 等房子一建好,官吏们就撤走了,城门口的粥棚等也都撤走了。 但流民们都有了安身之所,在即将到来的寒冬,不会冷死冻死了。 更重要的,流民们可以凭临时的户籍文书进城,城里不会排斥流民,有活计都会雇流民干,大家可以凭力气干活,挣得银钱,买了粮食度过这个冬天。 等来年春暖花开,官府会发种子,到时候粮食得收了,日子就会慢慢好起来的。 经历了逃荒和生死,大家伙很容易满足,对于能安定下来,都觉得是天大的幸运了。 几家人也是这么觉得的,当晚就在一起开了个小会,说好明儿一早,几家的人就一起进城去,找活干! 而剩下在家的人,就负责去开垦荒地。 这建了房子安了家,几家人自然就是各过各的,只是进城找活干,大家一起,也有个照应而已。 老徐家进城的安排,是徐春河父子三人以及徐春山父子还有徐大郎,以及马氏周氏和张秀兰一起进城。 分到的荒地不多,就徐老头和徐春林在家慢慢的开出来就成,多点人进城找活干,挣了银钱,好把粮食这些置办起来。 至于徐老太,就带着徐茵茵和徐五丫这两个小姑娘,四下去找野菜这些。 天不亮,几家要进城的人就聚集在了村口,还有同村的其他十三户的人,大家一路有个伴,一同进城去。 他们分到住的地方离府城也不远,走上小半个时辰,就能进城。 到了城门口,天才蒙蒙亮,等城门一开,从左边的小门进去,守城兵一一检查了他们的户籍文书,才放他们进去。 今儿进城的多数都是安顿好的流民,进城来找活干的。 以前农闲时,徐春河等人也曾进城或者到镇上找过活计干的,知道城里一般都专门有个地方,要找活干的人去那里窝着,能等着活,不至于无头苍蝇似的到处跑。 是以专门腆着脸跟人打听了地方,进了城就直奔那里去。 到了地方,那矮墙底下已经窝了不少人,有流民过来的,也有本就是这府城附近的百姓。 到了辰时初,城里人来人往的,也开始热闹起来。 不多时,这矮墙处就陆续有人来。 头一个,就是雇人建房子的,建大宅子,搬搬抬抬的打杂的,需要三十个,可以连着干一个月呢。 众人一蜂窝的围上去推销自己。 那管事眼睛睃来睃去的,显然看得出来流民跟其他百姓的不同,仿佛不经意的,就漏过了流民,很快就挑上了三十个人,带着人离开了。 后头又来了几个找人干活的,也都有意无意的略过了流民。 几次下来,这矮墙底下还剩下的,也就全都是流民了。 这阵仗,不是傻的,哪有看不明白的? 徐春河幽幽叹了一口气,“说是不排斥咱,可人哪有那么容易接纳外人的呀。” 徐春山叉着腿大大咧咧的蹲着,看着那头过来的路,嘴里咬着根草,“大哥,别急,总能等到活的。” 徐春河瞥他一眼,想说你老三懂啥呀,以往你自家地里的活都偷懒不干的,更别说还出来找活干了,你丫的,就没出来找过活,这还是新娘子坐花轿,头一回呢。 这般想着,他就忍不住咦了一下,而后缓缓笑了笑,不知想到了什么。 “等呗,不等也不行啊。”张大舅叹了口气,要是找不着活,就没银钱买粮食,那就还得挨饿。 没过一会儿,那头又有人过来,看了一圈这矮墙下或蹲或站的人,出声道:“码头上的,找些人卸货装货,有谁能干的?” 扛大包呀,这可是力气活,一般人干不下来的。 但好不容易来了活,还是有不少人麻溜的站了出来。 张大舅张二舅还有徐春河以及郑铁锤几个本就力气大的,这会儿没吃东西,肚里唱得慌,力气估计用不上多少,但咬牙干呗! 徐春河站出来了,扭头见老三没动,不由拉他一把。 徐春山本不放心媳妇和儿子,不想去的,但被大哥一拉,还是站了出来。 这些流民都是瘦不拉几的,看不出来谁干活好的,那管事也只能是看个头来,很快就挑了些人出来,张大舅等人凭着个头,也都被挑上了。 临走时,约定好下午收活计就在城门口集合。 徐春山给儿子连使眼色,示意他可要护好他娘,这才跟着一起走了。 几家剩下的人目送着他们离开,留着继续等活计。 这会儿也不早了,都是半上午了,能等到活的机会也不大。 果然,一众人一直等到过午,也没能等来活计,只能摇摇头,回城门口去,等其他人干完活来汇合。 城门关闭前,徐春山等干了一天活的人赶来了,大家一起出了城,赶着天黑回了家。 家里徐老太带着徐茵茵和徐五丫也是忙了一天,找回来一些野菜,煮好了野菜汤,等进城的人回来。 干了活的人累安逸了,枯等一天没活干的人也不轻松,大家狼吞虎咽的喝了一大碗野菜汤,这才慢坐下来休息,说今儿进城的事。 第五十二话:洗澡洗头的必要 饭后,几家人聚在老徐家说话。 说起今儿进城找活干的事。 今儿几家进城的人不少,可也只有徐春河等人找着了码头上扛大包的活,累得跟哈巴狗似的,一天也就挣着十个铜板。 人家看他们是流民,知道他们缺这个活干,所以故意压低了工钱的,别人能拿二十文的,到他们这里,就少了一半。 但没办法,哪怕只有十个铜板,大家也都选择了干,不干的话,连一个铜板都挣不着啊。 就像剩下这些今儿没找着活的,那都是白去一天,一个铜板都没拿回来。 徐老头听大家伙说了,也知道了情况,当下道:“明儿扛大包的还接着去,其他人先留在家里吧,能打些柴的就多打些,挑去城里卖卖看,左右卖不掉咱们自家也要用的,另外,明儿我跟着,也进城一趟。” 周老头接话道:“是去找春河他们小姑呢?” 徐老头点头,“这活计不好找啊,我去找找阿妮儿,看看能不能叫她帮帮忙。” 等其他几家人离开了,徐老头脸上也发起了愁,“咱现在就是个麻烦,也不知道找上门去,得不得给你们小姑添烦忧。” 徐老头的堂妹闺名徐阿妮,比徐老头小十岁,当年出嫁的时候,徐老头早就成了家,连最小的闺女徐春喜都已经出生了。 最大的徐春河那会儿都八九岁了,早记得事了,这会儿记忆里也是还想的起这位小姑的样子的。 但过去二十多年了,徐春兄弟们都当爹快当祖父的年纪了,小姑见了也不定能认得出他们,所以,这还是得徐老头亲自走一趟妥当的。 徐老太接嘴道:“要不然我去?阿妮儿跟我亲着呢。” 这话却是没错的,徐阿妮的娘在生她的时候难产没了,她爹也没过两年就病没了,徐阿妮说是小姑子,却相当于是徐老太当女儿一样的养大的。 徐老头睨她,“我这当大哥的还能跟她不亲?理不是这个理儿,我就是怕觉着吧,咱们娘家人这么多年都没上过门,这头一回上门,还是给人家添麻烦去的,逗得她婆家说道。” “阿妮儿都当祖母了,她还能做不得主?要是做不得主,那也不能够常送那么些东西回来不是?” 徐老太嘀咕两句,到底也是担心,想了想不由道:“咱得买点东西吧?不能空手上门。” 徐老头点头,“得买,不说这个事,咱头一回去,空着手不像话。” 阿妮儿嫁过来这么多年,他们这些娘家人也没上过门,这头回来,空着手像打秋风的,那也是给阿妮儿没脸。 徐老头此时也不由得感激王地主,买了他家的地和房子,让他手里能有些银子,像大舅兄他们那几家,手里可是拿不出一两银子来的。 因着要上门走亲戚,这逃荒路上穿过的衣裳显然是不像样的,这会儿徐老头特意让带着的一身最好的衣裳就派上了用场。 让马氏和周氏两个手脚利落把棉衣拆了缝进那身衣裳里,看着干净点。 可衣裳是干净了,这皮肤糙得不像样也是没法了,但这被人一眼就看得见的头发,乱糟糟的一绺绺的,上头还爬着虱子,又臭烘烘的,看着给人的感觉就不太好了。 这样上门做客,不太像样。 徐茵茵见了徐老头那一瞬间犹豫的样子,趁势撺徐达骏出面,洗澡洗头吧!她也好沾光赶紧跟着洗一个啊! 这还在逃荒就不说了,可如今安顿下来了,且水也不缺,她可是一天都受不了自己这邋遢的样子了! 至于躲在背后撺掇老弟出面? 那当然啦! 老弟可是两老的心头好,嚷着全家人都洗澡洗头,两老肯定同意。 要是她站出来嚷嚷,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两老压根就会不屑一顾。 徐达骏站出来一说,果然,本来就犹豫这幅样子去见小妹一家是不是不妥的徐老头想了想,立马就同意了。 这就是有个弟弟的好处了,徐茵茵也不得不承认,这会儿看老弟,还是挺顺眼的。 好久没洗澡洗头的,这一下要洗干净,那可是个大工程,这大晚上的,可不成。 是以,徐老头便只好将进城的时间往后推了一天,明儿一早,只徐春河这些个扛大包的进城就行,至于其他人,大清洁的大清洁,完了也可以去打柴火这些。 第二日天不亮,进城的人进城去了,徐老头问过了其他几家人之后,将人集中安排,将几家的锅也集中起来,挑水的挑水,烧火烧水的烧水,都忙活起来。 他们住的这个地方背后的坡下就有一条河,挑水回来要不了一刻钟。 有力气的女人也跟着一起去挑水,来来回回的,很快,第一趟的水就烧出来了。 正好,今儿还有太阳,太阳还挺大,再围着茅房将柴火烧得旺旺的,冷不着。 当下,按照老幼先后的挨个洗澡洗头。 这会儿洗澡洗头可是没有什么沐浴露洗发水的,用的是草木灰。 没错,就是草木灰。 这一时半会儿的也没瞧着附近有皂荚树,徐老太直接拍板,让媳妇烧出了不少草木灰来,这个不费啥,管用!随便用!可劲用! 徐茵茵看着那草木灰,觉得实在有点难以下手的往身上抹。 张秀兰这吃过苦的也愁了眉,“这怎么洗?”他们那年代过苦日子,也没用草木灰洗澡洗头这么艰苦啊。 徐茵茵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办法接受,这几个月没洗澡洗头的,感觉身上的泥垢都能搓一盆,还有这头发,满头虱子,搅在一起的,用草木灰,能洗干净么? 再看那第一拨洗好了出来的石老太几个,那头发,瞧着也没干净多少,洗了当没洗。 徐茵茵忍不住,拉了徐达骏到一边嘀咕了好一阵儿,然后用了一次兑换的机会,换到了一瓶洗发水。 洗发水能洗头,也能将就着洗澡,免得再用一次机会换沐浴露了。 不一会儿,徐达骏就捧着个小陶罐子回来了,跟徐老头是这么说的,“爷,这是之前我同窗给我的,说是从波斯那边带回来的,可珍贵了,我得的也不多,这可是好东西,洗头洗澡香喷喷的,洗得干净,好用着呢!” 第五十三话:不埋汰 徐老头探头一看,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浓郁的香气,好特别,他从来都没有闻过,也没有见过。 再一听是什么波斯带回来的好东西,他就肉疼道:“这好东西给我们洗头洗澡可浪费了,要不留着,明儿带去给你姑奶奶?” 自个藏着在这儿用了就是了,传不出去,要是大咧咧的拿出去送人,那可不行,外头人精着呢,这波斯带回来的借口不定糊弄得住。 徐达骏忙道:“用草木灰洗不干净,咱就得用这个,洗干净点,去走亲戚,也不埋汰不是?再说了,就这点,也不多,送人也不像。” 好说歹说,徐老头才没有再说送人的话,而是让拿去,叫大家伙都用这个洗。 大家伙一听是徐达骏同窗送的好东西,专门洗头洗澡的,再一闻,香得众人都惊叹不已。 纷纷都觉得这好东西拿给他们用,真是可惜了,都有点舍不得下手,一个个轮着洗的,就扣那么一点点,生怕用多了。 还别说,这系统出品的这洗发水特别好,一点点也能出不少泡沫,清洁的效果很是不错。 哪怕就是一点点,也比草木灰洗得干净多了。 徐茵茵排在了第三拨,眼巴巴的忙前忙后的提水凑柴的,这会儿终于轮上了,她迫不及待的就拿着干净的那身的衣裳,同张秀兰一起,往临时搭建的茅房去。 衣裳是干净的,昨晚马氏周氏还有徐五丫连带着徐老太都眯着老花眼的帮忙的,将一家人穿过的那身棉衣都拆了棉花出来缝进这干净的衣裳里,洗了澡正好换。 茅房都是新建的,用得不多,所以这会儿看着也不埋汰的,露天野地都方便过的,这会儿洗澡在这样的茅房,徐茵茵也还能接受得了。 陶罐装了不少洗发水,徐茵茵这瓶子里也还剩不少,这会儿是正大光明的用,也不怕有香味了不好解释,所以徐茵茵那是一点没舍不得,甩开了用,跟张秀兰两个,那是好生生得把头发洗了又洗的。 至于洗澡,也是搓泥又搓泥,两人你给我搓背我给你搓背的,也好好的洗了两三遍的。 用的水多了些,徐达骏就守在外面负责给她们打水又打水,免得麻烦别人说。 一天的时间,几家人净排着队的忙着大清洁了。 同村的另外十来户人远远看着他们这动静,也是嘀咕,这逃荒个把月,又累又饿的,这还没吃饱饭呢,也有空折腾,真是闲的。 都是泥腿子,那么事儿干啥呢。 都摇摇头,嘀咕过了就罢了,只是闻着空气里飘荡着的香气,还是忍不住探头探脑的好奇,这是在干啥呢?咋这么香啊! 到最后一拨洗好,都是半下午了,火不停,锅里继续烧着水,等傍晚从城里干完活回来的徐春山等人,一回来就立马提水洗。 洗完了,天也将将黑透。 昨儿挣了一天工钱的,虽不多,但像徐家,兄弟三人就有三十文。 今儿徐老头专门让周三川带着邓大郎跟着去了一趟城里,帮忙给各家买了些最便宜的糙米回来的。 这会儿洗了澡,几家人就开始吃上了饭,一人一大碗野菜粥,这一天里这才第一顿,可香坏了众人。 吃完饭,众人各自歇下,闻着自个身上香喷喷的,这一觉,难得的,所有人都睡得很是香甜。 徐茵茵也是,来这里这么久了,第一次睡得这么安稳,即便因为房间不够,床不够,她只能团着身体逼仄的睡在竹棍绑的床上,硌人得慌,耳边还听着她爹震天响的呼噜声,但她也睡得比以往的每一晚都好。 浑身香喷喷的,万事足。 唯一不足的,就是头发还是虱子,洗是洗不掉的,等明儿还得叫她爹给买一把篦子回来慢慢的篦才是。 …… 第二日一早,徐老头带着徐达骏,穿着体面的衣裳,干净得头发也梳的整整齐齐的,跟着还要去扛大包的徐春河等人一起进城去。 同去的还有周三川等扛不了大包的,想着昨儿洗了澡,一身清清爽爽的,今儿再进城试试看,看看能不能找着活,正好也挑着昨儿打的一些柴去卖了。 进了城,徐春河等人径直往昨儿干活的码头去,这是说好的,他们可以连着干几天的。 周三川等人则先去卖柴,然后去矮墙那点儿蹲活儿,徐老头则带着徐达骏往城东去。 大家约好了下午在城门口汇合。 徐老头还是给小妹送嫁的时候来过一趟宜阳府的,如今二十几年过去了,这府城大变样,他也有些记不清了,只知道方家是在城东的金玉坊里。 祖孙俩先去买东西,徐老头身上的银子也不多,卖地加上卖房子,加起来也就有个五十来两,本就是为了逃荒过来好安定下来要用的,现下建房子是花不着什么银钱的,其他的也是能省就省。 所以徐老头咬咬牙,直接拿出了五两银子来置办这头回上小妹婆家门的礼。 五两银子,真买起来,也买不了多少,好在提着也是也看的了。 到了城东,还是找人问了,才一路找到了金玉坊。 坊口有棵老槐树,树枝上挂着很多红布条,徐老头瞧着就有些印象,是这里没错了。 但进了坊市,具体是哪家,他倒有些记不清了,只记得离坊口不远。 “六郎啊,你看看,哪家写着方宅的?” 祖孙俩就一路往里走,一路看经过的人家的门匾。 一直走到第七家,右手边的一户人家,小扇的朱漆红门上挂着的门匾赫然就是方宅,徐达骏指着道:“爷,这家就是方宅,是这家吗?” 徐老头细细看了看左右,看了看门上挂着的红灯笼,似乎有了点印象,“应该是这家,敲门看看。” 徐达骏便即上前敲门。 敲了一阵儿,里头有脚步声响起,很快,门从里头开了,一个年轻小子出来开了门,看见外头的祖孙俩,愣了愣,“你们找谁?” 徐老头道:“这里可是方长绪的家?” 那小子点头,眼底更是疑惑,“你们是?” 见没瞧错门,徐老头看这小子的年纪,神色和缓道:“你爹娘可在家?我们是云州来的。” 云州来的? 方玉兴霎时惊喜,多看了徐老头两眼,“可是大舅?” 徐老头点头,“你是玉兴吧?” “是,大舅,我是玉兴!” 见对方能喊出他的名字,又是云州来的,错不了的,方玉兴高兴不已,连忙拉开门,错身请徐老头祖孙进去,“大舅,快请进,我娘在家,这一向正惦念着你们呢!” 第五十四话:方家 方家是两进的宅子,布局简单朴实,并不是大富大贵的人家。 但到底是城里人家,徐老头看着这些,这心底多少还是有些拘谨。 一路上往里去,从活泛的方玉兴嘴里知道了不少事,徐老头心里的拘谨也渐渐的散了,这是他小妹家啊,可不是别的什么人家。 云州遭了灾的消息早就传到了宜阳府这边来,上年徐阿妮还托人送了粮食往云州去的,前不久又听说云州好些人都逃荒出来往青州来的,徐阿妮就想着徐老头他们会不会也来了,所以这一向可没少让丈夫跟儿子多出城打听打听。 前些日子许多流民聚集在城外的时候,方长绪和儿子也出城去寻过的,但一直没能寻到人。 前两天官府出面安置流民,登记了流民的姓名办理临时户籍文书,这几天,方长绪父子就为了这事在奔波来着。 流民太多,一时半会儿还没找到徐老头一家的名字的,没曾想,徐老头这就自己找上门来了。 听了这许多事,徐老头也是唏嘘感慨不已,等一路进了正堂,看到了迎上来的阔别多年的小妹,徐老头霎时就红了眼眶,激动不已,“阿妮啊……” “大哥!”方徐氏乍然看到头发都有些花白了的大哥,眼泪不自禁的就流了下来。 多年不见的兄妹俩乍然相见,情绪都有些难以自控。 青州到云州路途遥远,这年头,出门不便,又有各种原因,所以方徐氏自嫁来青州,这么多年以来,虽常托人带回东西,但自己却一直未曾回娘家省过亲。 亲人久难相见,这乍然见到,方徐氏可是激动得不能自已。 徐老头都激动过了按捺了下来,她的情绪还有些不能平静。 还是长媳劝了一句,“母亲,您这些日子没少惦记大舅一家,现下好不容易见到了大舅,不问问大舅他们的情况吗?” 方徐氏这才镇静下来,忙问起徐老头来,“大哥,我大嫂呢?还有侄儿他们呢?你们从云州来,这一路都受苦了,现下安置在哪里呢?怎么不带大嫂他们一起来家呢?” 徐老头便跟小妹说起如何从大王村离开,又一路如何到了青州,辗转来了宜阳府的。 “你大嫂他们在城外呢,我们被安置在流民十六村,大家都好,咱们几家人一路出来的,都在,一个没少,这都是祖宗保佑我们呢!” 这些事都过去了,他说起来还算平静,但方徐氏却听得眼泪不住流。 逃荒的人哪有不苦的呢? 她小时候可是没少听她爹说过当年逃荒的事的。 “都在就好,都在就好!大哥你怎么不带大嫂他们一起来呢!你们被安置在流民十六村?难怪,这两天,相公他们正托人打听着呢,还没打听到流民十六村去的,幸好大哥你今儿自己找来了,要不然,让他打听,说不得还得要两日才能找到呢!” 说着,方徐氏就要让方玉兴去找他爹和大哥,这就出城去,去流民十六村,把徐老太他们都接来。 徐老头赶紧拦住,“别别别,阿妮啊,我们现在住的挺好的,官府帮着建了房子呢,我们还领了棉被的,冷不着,不用接他们来,再说了,我们好几家人一起的,有你大嫂的娘家,还有春山的舅兄,都是亲戚,几家人加起来好几十号人呢,大家一起逃荒出来的,住一起也热闹!” 方徐氏听着,哪里不知道大哥这是怕给她添麻烦呢? 她知道自家大哥的性子,当下也没有再说要接人的话来,又听说徐春河他们兄弟在码头扛大包,便要让方玉兴去找他们,接他们来吃饭。 徐老头也赶紧拦了。 方徐氏没法,这才只让方玉兴去递信,喊丈夫跟儿子都回来,又让儿媳去准备饭菜,看着徐老头无奈道:“好好好,我都听大哥的,不接,大哥你可要留下来,咱们兄妹好好的团聚团聚才是!” 方玉兴和儿媳们都去了,正堂里一时只剩下方徐氏和徐老头祖孙俩。 方徐氏这才看向徐达骏,笑得和蔼,“这应该是六郎吧?哎哟,长得可真俊,一看就是个好孩子。” 徐老头这些年没少收到方徐氏托人送回来的东西和信,也是回送过东西和信的,家里的大小事和近况,也是说过给方徐氏听的。 所以虽没见过,但方徐氏看着年纪,也能对上号,就像先才徐老头看到方玉兴就知道他应该是谁一样。 徐达骏笑着见礼,“姑奶奶没猜错,我是六郎!” “好好好!”方徐氏欢喜得合不拢嘴,手头边也没什么能拿出来给做见面礼的,要是姑娘家,还能退了手上的镯子什么的。 是以左右看了看,干脆扯了腰间的荷包来递了过去,“好孩子,姑奶奶一看你就喜欢。” 想着待会儿还得再准备个好东西才是,六郎读过书,送他书本和笔墨纸砚正好。 方徐氏跟徐老头说着话叙着旧,兄妹俩二十几年没见面了,虽然经常通着信,但哪有这面对面的说话实在? 徐达骏就安静的陪坐在一旁走神。 也不是走神,就是耳朵稍动,就能把这座宅子里的所有动静听进耳朵里。 这宅子里人不多,他清晰的听见的,也就是刚才的那两个表婶娘在厨房边忙着说着话。 边听着那些话,再听着方徐氏跟徐老头说着话,徐达骏不着痕迹的瞥了方徐氏两眼,心里不由笑了笑。 不怪乎爷奶心心念念着这个姑奶奶,这姑奶奶也确实是真心实意的敬重大哥大嫂的。 这会儿叙旧得差不多了,兄妹俩多年不见该说的话也都说到了,虽还没尽兴,但往后徐老头他们又不走了,来日方长呢。 正好,方玉兴去带了信,方长绪也马不停蹄的带着两个儿子一起回来了。 两厢见面,其乐融融。 方长绪拱手,热情的一口一个大舅兄的喊着,长子方玉林和二子方玉明也上前见礼喊大舅,眉眼间都是真心实意,没有敷衍和任何看不起。 这叫徐老头也不由放松了些许,不至于缩手缩脚的。 一番寒暄到位,便趁势说起道:“如今这算是安顿下来了,就是我们这在宜阳府也人生地不熟的,有点难抓摸,且别人看我们不是本地人,多少也不放心用我们,我就想着麻烦妹夫,能不能帮忙,给介绍点稳定的活计,你们也尽管放心,他们干活绝对踏实勤快,不会叫你们这介绍的丢面儿的。” 第五十五话:读书苗子 方长绪一听,登即满口答应,“大哥你放心,能安排的我都尽量安排。” 这点他也是想到的,大舅兄他们虽安顿了下来了,但没粮没银钱,什么都没有,这要过冬,再到明年春耕播种到秋收,还有这许久呢,要什么都不做,那可过不下去。 城外的施粥这些也已经停了,往后也不会随便有的,那也不是长久之计。 要在这里生活下来,手里头是得有个活计干才是。 徐老头听着,朴实的笑了笑,道:“阿妮也知道,咱老徐家就是普通的庄户人家,你几个侄儿别的都不会,就会种地,也就是一把子力气堪用了,多大能耐吃多少饭,妹夫费心,给介绍他们能干得了的就行!” 这话可是实在,方长绪听着,也不由笑了笑,但心里却一点没嫌弃这大舅兄家是庄户人家。 “大哥这说的哪里话?俗话说长兄如父,岳父岳母去得早,阿妮儿是大哥大嫂带大的,这情谊自然又不一样,咱们都是一家人,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侄子们的事就是我的事,谈何费心?” 他要是嫌麻烦或什么的,那这些年,妻子没少托人带东西送回娘家去,他就不会也欣然同意并且还忙前忙后的张罗了。 他说这番话,也是真心实意,不作假的。 徐老头自然也感受得出来,自家人不瞒自家人,他也不说虚话。 当下十分不好意思的又将其他几家的事说了,这帮着找活计的事,能帮到的还麻烦多安排到几份活才是。 方长绪同样没有犹豫的点了头,“大哥放心,这事都交给妹夫了!” 方氏是宜阳府数一数二的书香世家,在整个青州都是排得上名的,祖上没少出大官,但方长绪这一支家也只是旁支的旁支而已,跟嫡支那边,平常也不怎么走动的。 能在这金玉坊住着,那也是他爷爷那辈的留下来的底蕴了。 到他这里,也算不得什么。 如今方长绪也只是府衙衙门里的一个小书吏而已。 长子方长林和次子方玉明同样也在府衙当职。 不入流,连品级都没有,只是比起普通人来说,到底也是府衙办公的公职人员。 俗话说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是以,知道的消息比一般人多点,门路也多点。 其他的不说,在府城里找几个活计还是不在话下的。 徐老头点点头,这心就放下来一半了,踏踏实实的跟小妹两口子唠起嗑来。 作为徐老头唯一带着来的徐达骏,自然也是受到了格外的关照的,方长绪知道他念过几年书,便道小儿子方玉兴也正在念书,两人肯定志同道合有话聊,就让方玉兴带着徐达骏一起说话去。 方玉兴便带着徐达骏去了书房,这货显然看到书本就成了个书呆子,拉着徐达骏就讨论起学问来。 并不太想学习的徐达骏:…… 略显敷衍的应付着方玉兴,但显然这货也没有看出来,反而因为徐达骏的回应更加的兴奋起来。 “你今年多大?你都读了大学和论语啦?我只熟读过大学,眼下正读论语呢。” “我十二。”徐达骏回他,心里头也略微有些心虚,熟读四书的可不是他,什么四书不五经的,物理化他还在行,这文科的东西,他看着也是有些头疼的。 偏偏方玉兴非得要他拉讨论学问,这可真是硬着头皮也要扛着。 “你十二?那还比我小一岁啊!没看出来,你这么厉害!”方玉兴抬手越过小几就拍了徐达骏一下。 徐达骏忙道:“哪里哪里,我就只是读过而已,并不精通。”知道了吧?可千万别找他讨教了。 方玉兴只当他是自谦,并不认同,但读书人谦虚是好事,他笑道:“这也很厉害了,现下你们在宜阳府落了户,或许你可以来同我一起读书?教我们的先生学识渊博,待人以宽,是极好的先生呢!” 读书? 上辈子读了十九年书,他是看见书本都想吐了。 这辈子可不想再读书了! 再说了,就他们眼下这境况,哪有机会再上学堂啊,从前镇上一年的束脩就不少,这宜阳府城里,只怕更贵。 徐达骏回以笑笑,几句话带过了,并不细谈这个事。 而此时的正堂里,方徐氏也正和老徐头说起这事。 “大哥,六郎这孩子学问好,聪明又上进,此前已经耽误了他一年,眼下大哥你们来了宜阳府,暂且算是安顿了,我觉着还是要继续送六郎去学堂读书才是,你来信不是说过嘛,他这脑子,可是天生的读书苗子呢!” 方长绪也附和道:“要知道,读书这事可是一日都不好荒废的,多荒废一日,那耽误的可是六郎的一辈子,六郎聪明,大哥可得好好替六郎打算,别可惜了他这聪明劲。” 方家本也是书香门第,族里的孩子几乎都读书,都要走科举这条路的。 这大舅兄的小孙子读书好,不管将来如何,他也是乐见他好好读书的,要是因为各种原因,可惜了这么一个好苗子,那可真是遗憾。 徐老头听着,自然明白他们说得没错,他何尝不这么觉得? 这一年,因为收成不好,六郎没去学堂,他可是每日都在发愁这个事的。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他没望着六郎能有多出息,科举当官啥的,只想着能多读书多识字,哪怕只考过秀才或是童生,那将来也不用像他爷爷他爹他伯伯们这样,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一辈子搁地里流汗。 他们这一辈能把六郎送出个人样,那六郎他们的下一辈,靠着六郎,或许又能更好一点。 这样一代又一代,或许有一天,终有一代,他们老徐家能彻底改了这泥腿子看天吃饭的苦日子换了门庭呢? 这也是他心底里最大的愿景了。 当年那老道,可是指着六郎开了金口的,就说六郎这孩子往后有大出息呢! 那之后,他想了好久的,最后一咬牙,送了六郎去读书。 没曾想,这孩子脑子是真聪明,那书本一摸,学得好着呢!连他们先生都夸他是读书的好苗子呢! 这样的好苗子,耽搁一天不读书,那都是大遗憾。 徐老头想着手里头的银子,左手摸了摸右手手指头,良久道:“那啥,我对这宜阳府的学堂也不熟,妹夫,这事还得麻烦你才是。” 第五十六话:别担心 这话就是有意继续送徐六郎读书了。 方长绪和方徐氏对视一眼,都很高兴。 方徐氏本就遗憾自己嫁得远,这么多年都没有回娘家看望过兄嫂,至于托人送东西的,那算得了什么? 她可是恨不得事事尽心,好好的弥补兄嫂的。 这下可好,兄嫂来了宜阳府,将来就在宜阳府住着,两家离得近,日常走动也方便,她这心里可高兴得很。 是以,兄嫂一家的安顿问题,她也是恨不得一手抓的帮着弄妥当的,这样,兄嫂他们也能早日把日子安稳过起来。 而六郎读书这事,可是重中之重。 要是六郎将来有出息,那也是兄嫂的福气不是? “我觉着玉兴他们的先生教得挺好,相公你看,六郎可能去?” 方长绪沉吟片刻,看向徐老头道:“我一个族叔乃是秀才,学识很是不错,他办了一个学堂,只收方氏族里这些个儿郎的,但我家同这族叔走动还算亲近,且六郎本身学问也还行,或许能成,若是大哥愿意,不若找个时间,我带着六郎去拜访一下我这族叔?” 徐老头一听是方氏族里的族学,心头就是一跳,他们这庄户人家,哪能上得了人家的族学啊? 但同时心里又有一丝期冀,他对方氏了解不多,只知道方氏是大氏族,祖上出过好多大官的。 这族学肯定比外头的好多学堂好,六郎要是能进去读书,那可是大好事。 徐老头心里七上八下的,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见他沉默良久,方长绪不由先道:“不急,大哥你可以回去好好想一想,也同六郎细细商量一番,趁着这时候,可以给六郎多多补补身子,读书可是费脑子的事儿,身子虚了可不成。” 这话在理,徐老头点点头,“诶,我晓得的,那等我回去想好了,再来给妹夫答复。” 方长绪道:“不急,待会儿我再给六郎一些书带回去,叫他好好的温习温习,若是去见先生,先生必是要考校的。” 徐老头忙谢过,书本可是金贵东西,好几两银子呢,这情他承了,可得好好的记着。 不久到了饭点,众人一起移步饭厅。 不用再探讨学问,可以干饭了,徐达骏可是狠狠的松了一口气,可在饭桌上还没坐稳屁股,就得知他爷爷意欲继续送他读书。 徐达骏:…… 他心头一跳,面上不显,赶紧道:“爷,我不读书了。” 徐老头眉头一皱,“咋能不读书了?咱家就你脑子好使,是读书的料,你要是不读,那不是可惜了?” 说着一顿,他又道:“去年让你从学堂回家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时咱们吃饭都吃不饱的,束脩偏又涨了,咱家实在是拿不出来,这才只能忍痛让你先回家来待着了。 你没事就捧着你那两本自个费了老大劲抄的书看,我也是看在眼里的,爷爷知道,你心里想读书着呢!” 徐达骏:不,你不知道,我真的不想读书! 方徐氏看着徐达骏,一脸和蔼道:“六郎啊,你心里是怎么想的,说出来给姑奶奶听听?” 徐达骏直摇头,“总之我就是不读书了。” 徐老头重重叹了一口气,看了看孙子,立下没说话,他心里多少有点明白的,这会儿不好细说,等回去了路上再好好同孙子说的。 “行吧,咱后头再说。” 见他这般说了,方徐氏和方长绪也就没有多说了,先才说过的,不急,回去好好考虑了再说。 这一顿饭,方家媳妇们准备的很是贴心,不见大鱼大肉,却也很是丰盛。 主食是专门为了徐家祖孙着想熬煮的肉糜粥,熬得软烂入口即化的。 菜色也都是特别清淡的。 对于逃荒许久没有吃饱过的人来说,猛地大鱼大肉,那可是吃不消的,就这样子的一顿,对身体好,且也很有营养的。 徐老头和徐达骏看在眼里,吃在嘴里,心里都是暖贴得紧。 吃过饭,再稍坐一盏茶的功夫,徐老头便提出告辞了。 方徐氏再三挽留,最后一再道一定要大哥得空了带着大嫂和家里人都到家里来才是,才依依不舍的送了祖孙俩出门。 自然不是空手走的,徐老头心里还感叹呢,这花了五两银子提了礼来,回得的可不知是多少个五两了,真是占便宜了。 瞧着一车东西,整得他们还是像打秋风的。 不过他眼见得妹夫是真心实意没有小话的,这礼也就笑着受了,只想着来日方长,这情,都得回的。 方家没有什么下人,就一个煮饭的婆子,和一个赶车的车夫,他们家有一辆带车棚的骡车,眼下正好,就送徐老头他们一程。 要不是东西太多,徐老头是拒绝这么麻烦还要车送的。 等到了城门口,碰上了卖完柴没找到活的周三川等人,徐老头便卸了东西让大家一人拿点,把车空出来,谢过车夫,让他回去了。 周三川等人还饿着肚子的,卖了柴也没舍得在这城里买啥吃的垫肚子。 方家送的东西里有不少的小点心,徐老头便拆出了一包,让他们一人吃一块。 众人在城门口等了一会儿,徐春河等人就来了,个个累得脸色都白了,主要是肚里空得慌,没劲了。 徐老头又赶紧拆了点心,给他们一人吃两块垫垫,恢复点力气,大家伙这才一起出城回家去。 路上,东西都有人提着的,徐老头空着手,同徐达骏肩并肩走在后头。 “六郎啊。” “诶,爷爷。” “咱们虽说眼下才刚安顿下来,日子还没过撑透呢,但好在有三间房子,就是扩,只扩一间,也花不了什么银子,一应家什这些也简着用,不急着添置,你爹他们争取每天干着活,这拿回来的工钱,咱们省着点,能过下去。 咱们离开大王村,卖了地和房子,爷爷手里头有银子,先供你读书,后头咱们再慢慢的努力,我和你爹他们,还有你大哥他们,这么些人呐,难道还供不上你一个人读书? 爷爷知道六郎你就是担心家里呢,爷爷跟你讲啊,别担心,好好读书,只要你能多读点书读认点字,咱们家里人就都高兴!要是你再努把劲,能考个童生秀才的,那爷爷可是做梦都要笑醒了!你大伯他们也跟着沾光啊!” “所以六郎啊,你别担心束脩的事,爷爷有考虑的,你只管踏实读书,别的都不用操心,行吧?” 第五十七话:姐弟谈话 徐老头心疼孙子,自然也知道这孩子孝顺,心疼他,心疼家里呢。 明明恨不得没日没夜的捧着书本学东西的,去年他一提,孙子立马二话没说的就点头答应回家来。 他可是没少看见孙子偷偷的摸着那两本旧书看,那神情有多落寞的。 这孩子心里头,多渴望能读书啊。 他知道的。 眼下他们家这情况,孙子摇头坚持不肯读书了,还不就是为了家里考虑吗? 他都知道的。 徐达骏:…… 他看着徐老头满是沟壑带着慈爱的脸,也知道他心里最大的愿景,一句“我真的不想读书”,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可是爷爷,读书花费不少的,从前在镇上,我一年都要花费五两银子,如今这宜阳府城里,只怕是更贵的。” 关键的,他不想读书,这拿了珍贵的束脩去坐进学堂里,也是一种折磨,心理上和身体上的双重折磨。 徐老头温声道:“爷爷不是说了吗,花费的事你别操心,只管认真读书就是了,这些都有爷爷和你爹他们呢! 你也瞧着呢,自从咱逃荒开始,你爹就靠谱多了,眼下还能跟着你大伯他们去扛大包,每天都不喊累也不躲懒了,咱们家人都拧成一股绳子,劲全往一处使,大家都盼着你能读出个名堂来的,你怕啥?其他的都不用你担心。” 徐达骏嘀咕,正因为大家都盼着他读出名堂来他才怕好不? 这对着那全是字的书本就够头疼了,这还要他往科举的路上奔?娘诶,他头皮都发麻了好吧? 一路耷拉着脑袋回了家,见到凑上来问他城里情况的徐茵茵,徐达骏头一句就叹道:“你说咱俩怎么就不来个对穿呢?” “什么对穿?”徐茵茵不解。 徐达骏道:“你这么爱学习,你该穿成我啊!这样你高高兴兴坐学堂去,说不得还能考个状元回来呢!那才不枉穿越一场,反正都是一个爹妈生的,你变成我我变成你也没问题啊!” 原来是这么个对穿。 徐茵茵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那我也得穿成你才行啊!你这是典型的身在福中不知福!” 说完又觉得不对,“不是,我干什么就要变成你?我就非得穿成你才能读书?我谢谢你了!” 徐达骏摇头晃脑,“我知福,但这福不好消受啊,我一个典型的半吊拉子学渣,真的,我已经读够了!还让我规规矩矩的坐在学堂里读书,每天摇头晃脑的之乎者也,简直是要我的老命!” 说着睨徐茵茵一眼,“你能读书去?这年头,哪个女孩子能坐进学堂去?难道你想女扮男装?那可是欺君大罪,抄家灭族呢,我可不想死法是砍头死。” 徐茵茵又翻了他一个白眼,懒得跟他继续讨论这个问题。 “今儿你们去姑奶奶家都发生什么了?怎么好好的爷爷就要让你这就读书了?咱家现在的情况,是能读得起书的?” 徐达骏叹了一口气,他也不知道啊,当时他在书房里被方玉兴缠着,也就没听正堂那边的动静,哪里知道爷爷和姑奶奶他们怎么说的,就说到了他读书的事呢。 “那位姑爷爷问我愿不愿意去上他们族里的族学呢,说那先生是他族叔,学识很是不错,他小儿子,咱们要喊表叔的,就在那族学里读书,我要是愿意去,就定个时间,他带我去拜访先生呢!” 徐茵茵睨他道:“便是有姑爷爷推荐,那先生也得考过了你这个人,才会决定要不要收吧?你觉得你能行?” 徐达骏嘁了一声,“我是不爱学习,以前写作文背书这些也不怎么强,但我这脑子也不笨好吧?再说了,这原主的记忆我都有,那脑子里是实实在在的有点墨水的,读了几年书呢,都说是读书的苗子了,那可不是盖的,诶,徐茵茵你那什么眼神啊?你以为我吹牛呢?嘿!你个文盲,好意思质疑我?” 徐茵茵抬手就拧他,“谁文盲?你说谁文盲?” 好男不跟女斗,徐达骏赶紧举手,“好好好,我文盲,我文盲行了吧?” 徐茵茵收手,这才道:“我的意思是说,你真要是不想读书,那就让先生看不上你,那不就成了?” 徐达骏叹了口气,摇头道:“这个说来容易,可到时候爷爷得多失望啊?” “那你就去上呗!去了就得认真上,家里这么难爷爷咬牙都要供你上,你不上出个名堂来,对得起爷爷吗?” 徐达骏苦了脸,“可不就是这么说嘛!唉,我好难呀!” 徐茵茵一脸同情的拍拍他的肩,嘴里说出的话却是这样的,“那什么,爷爷不是说姑爷爷给你送了几本书?你左右也是要温习的,带我一个?” 文盲什么的,她可谢谢了! 别的不说,要是出个门,她看着那些个铺子招牌的,她得认识它们才行啊! 大字不识,多痛苦。 …… 方家送的东西不少,还都是实用的,给徐达骏的几本书和一些笔墨纸砚就不说了,其他的,有好几盒点心,还有一些好穿的布料和棉花,布料是粗棉的有,细棉的也有,还有一个针线篓子呢。 另外,还有红糖和盐,最重要的,还有两大袋米和一大袋的白面,以及很大两块猪肉和一大块猪板油,并两只老母鸡和一篮子鸡蛋。 除此之外,很贴心的,连碗筷都送了两套,并着菜刀菜板桶盆,且还有一口铁锅呢! 点心在城里的时候就拆了三盒吃了,还剩下三盒,徐老头让徐老头看着安排,自家留下两盒,拆了一盒,给几家分着送些,让老人和孩子尝尝就是了。 另外就是米,加起来应是有一百斤的,给其他几家一家给了六斤,肉也拿出一大块来分做几份,一家一点,鸡蛋一家给了两个。 剩下的,便就自己家留着了,这是小妹两口子给他们这大哥大嫂的心意,自然不能都拿出来分了的。 那两只老母鸡,徐老太是舍不得杀了的,喂起来,下了蛋还能拿去卖钱呢。 便让徐春林忙活了一个鸡舍出来,这鸡也就喂起来了,有了鸡,这家里咕咕咕咕的,可算是更有过日子的样子了。 徐老太带着儿媳在门前栏出个篱笆院子,僻出一块菜地来,交代了徐春河明儿从城里回来,买些白菜萝卜这些的菜种回来,赶着种下,过年也就有菜吃了。 到时候这院子里有了菜地,就更像样子了。 当晚,马氏和周氏忙活着将剩下的一大块猪肉给挂了起来,只把那一大块的猪板油炼出来,炼了油的锅便倒水下米,熬上一大锅的野菜粥。 这就是家里的晚饭了,一家人吃着,那叫一个香呢。 第五十八话:前事 如今水是不缺了,但马氏妯娌还是下意识的舍不得用水的,洗碗水就着洗了锅,完了水还装着,放着赶明儿浇菜园子。 至于洗脸洗脚,也是一房人就着用一盆,完了还留着洗鞋子啥的。 等七零八碎的事忙完,徐老头便就在正中的屋里,召开一次家庭会议。 家里一共十四口人,只三间房,是以徐老头是这样安排的。 左边这间,徐春河两口子住,隔了一道帘子,外头住徐三郎。 右边这间,徐春林两口子住,同样隔了一道帘子,外头住徐五丫。 正中这间,隔了一个小间出来,他和徐老太睡,外头这大间,就做了正堂,白日吃饭和大家坐一起说事什么的,晚间桌子板凳当床,徐大郎和徐二郎就在这将就睡。 至于徐茵茵一家四口,暂时是借住的张大舅家,等后头房子扩了,再搬回来。 张大舅和张二舅安置的时候就按的两户往上报的,官府建的三间房子,他们住下来就宽敞。 除了徐茵茵一家四口借住了,像周家也挪了人过来借住的。 要不然,人多的住不下,人少了还有空的。 是以,晚上吃完饭,徐茵茵四个还要到张家去歇息的,徐老头也不废话,长话短说,说完了好散。 “去年年景不好,学堂束脩又涨了,没办法,只好让六郎回了家来,这一耽搁啊,就是一年了,今儿去你们小姑家,就说起这事来着,这读书啊,可是一日都不好荒废的,六郎荒废了多少日啊?这得使劲才能补回来呢。 你们小姑他们也说,我心里也这么想,如今咱们算是在宜阳府这地界安顿下来了,这里不缺水,咱咋着也饿不死了,大家挣股劲,这日子总能过好的,所以我想着吧,这学堂,还是得要六郎去上的。” 他说完了,就等儿子们表态了。 徐春山和张秀兰这当爹娘的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无语。 就徐达骏这读书劲,打小都得他姐在屁股后头拿鞭子赶着才肯学习,没他姐辅导都考不到班上中上游水平的,高考还要复读,素质不行的复读了比不复读考得还差的样儿,让他上学堂读书去? 别啊!别浪费钱! 换个人吧! 三郎看着也挺聪明的啊! 徐春山张嘴就想说,刚张嘴,一句话还没说明白,就被徐老头一瞪,悉数咽了回去。 当爹的还不想让儿子读书?啥玩意儿,滚犊子! 徐老头收回瞪老三的视线,这才看向老大和老二。 徐春河忠厚一笑,道:“六郎聪明,是读书的好苗子呢!这书得读!爹你放心,咱们兄弟三个,再加大郎他们三个,都是能干活的!这么多人呢,大家辛苦点,不怕供不上六郎这一个读书人。” 徐春林老实话不多,跟着附和道:“大哥说的对!” 徐老头了解儿子着呢,听了两人的话,点点头,又把当年决定送六郎读书去时跟家里人说过的话说了一次。 “咱老徐家,往上数两代,那也是出过读书人的,到我这儿往下,这总要出个读书人,才算是对得起祖宗不是? 六郎聪明,先生都说他读书在行的,咱们把劲往一处使,供着六郎上,等将来六郎他读出道来了,也忘不了他伯伯哥哥们的!” 徐春山张了张嘴,很想说话,但生生又憋回去了,只得在心里嘀咕起来。 这哪怕要供的是他儿子,他也觉得不公平。 凭啥啊? 凭啥叔叔伯伯哥哥的,辛辛苦苦的净要供你一人读书呢? 读书了等你报答? 将来的事谁说的准?可当下,占便宜的全是你了,累死累活吃亏的可是别人。 可他也明白,像他们这样的家庭,举家之力能供上一个人读书就是天大的事了。 别说现在了,就前世他小时候那年代,家里穷还偏生得多,几个儿子,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要读书?他和三弟四弟哭着闹着都没用,家里只能交上一个人的学费,不用说,这名额都是老大的,明明他和老三也不比老大笨! 可他们啊,书没得读,小小年纪就得干活,还没长成就跟着老爹到处给人漆嫁妆家具的,人还没柜子高,踮着脚都要干,十五六岁就远离家乡外出打工去了。 累死累活的给老大盘出息了,就等着像老爹说的,往后能沾老大的光的,可老大倒好,好好的乡政府工作不干,喝了酒撒了疯,不知道脑子怎么秀逗了,人说跑就跑,一个交代也没有,一走就是十几年。 这光没沾着吧,后头还要听老爹的话四下去寻他呢。 好好的一个人,那么多年的书白读了,人到中年,落魄的捡垃圾,睡天桥底下呢! 临了临了,还得他们这些兄弟帮衬,真是好意思! 所以这书,当年就不该让他读的! 想着这些前事,徐春山一时又有些意难平。 而徐春河和徐春林两人异口同声的一句“六郎聪明,一定能读出名堂来的!咱们辛苦点,么事!只要他能读,咱卯劲了也要让他安心读的!” 叫徐春山低低的叹了一口气。 他当年那会儿,可是还闹过反骨过的,只是碍不过老爹的一意孤行和拳头,只得忍下了老老实实的供着老大。 徐春河和徐春林这可是一点怨言都没有,还乐乐呵呵的,也真叫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不知道怎么说,索性就不说了吧。 等一家四口出了门往张大舅家去的路上,徐春山放慢了脚步。 “徐达骏。” 徐达骏扭头,“干么子,爹?” “你进了学堂要是不好好读,我就打断你的腿!将来不管读成个什么样,要是不孝敬你大伯二伯,不对你哥哥们好,我就把你脖子拧下来当球踢!” 徐达骏瑟瑟发抖:爹啊!要不要这么狠!我可是你亲儿子喂! 徐春山继续道:“你有大哥二哥三哥,兄弟四人,就你能上学堂,你就知足吧!这人呐!不管到了什么时候,都得讲良心,还有啊,做什么事做什么决定前,都要先想想站在你身后的这些人!” 徐达骏微微一愣,颇有些不习惯,这可是头一遭,他爹这么语重心长的和他说话呢。 哪怕是高考失利那回,他爹也就是一句:“能读就读,不能拉倒,老子不指望你光宗耀祖!有你姐考得好我已经倍有面儿了!” 一时间,徐达骏心里有些五味陈杂,难以言喻。 第五十九话:争不做文盲 一大早,徐春山等要进城干活的人出发了。 徐茵茵再三跟她爹强调今儿一定记得给她买篦子回来,得了她爹连连保证记住了,这才转身往回走。 进了院子,只听得徐春林他们那间光线好些的屋子里传出徐达骏朗朗的读书声,徐茵茵偷偷一笑,钻进了简易搭的灶屋里。 早饭他们都是不吃的,但徐老头发了话,六郎读书费脑子,黄皮寡瘦的不补补,那可吃不消,所以让马氏给他煮两个鸡蛋吃。 这会儿鸡蛋刚煮好捞进冷水里泡着,徐茵茵进去就道:“大伯娘,我给六郎送进去。” “行,你送去吧!”马氏应了声,但凡六郎在家里读书,公婆都是不许人随便打搅的,她也怕进去扰到了六郎,让四丫去也好。 徐茵茵便拿小碗装了那两颗鸡蛋,屁颠屁颠的往右边的屋子去了。 屋里的人眼睛压根没落在书上,反而仰着头放空,嘴巴一张一合的读着,但脑子显然跟嘴巴不在一个频道,这就是典型的读望天书。 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动静,徐达骏赶紧自然而然的捧起书本,将视线落上去。 等了半天,没等到后头人说话,徐达骏扭头一看,这才看到一脸戏谑的徐茵茵,顿时将书本一放,“也不吱个声,当你是幽灵啊!吓死个人!” “你也够唬人的!不进来看你吧,那读书声听着可真像那么回事儿,叫爷奶他们走动都猫着跟做贼似的不敢碰出动静来,就怕扰了你呢!” 说着将碗往桌子上一搁,“吃吧!读书人!” 徐达骏看着那俩鸡蛋,脸色就是一垮,“但凡我真心想读书,这鸡蛋我也能咽下去。” “那你就拿出真心来,读呗!还能要了你的命不成?”徐茵茵上手剥起鸡蛋来,剥好一个递过去。 徐达骏唉声叹气一口,伸手接了那白嫩嫩的鸡蛋,一口塞进了嘴里,接话道:“你读书不要命,我读书,要命啊!” “出息!”徐茵茵白了他一眼,简直是赤裸裸的鄙视。 第二个鸡蛋剥过去,徐达骏直摆手,“你吃。” 徐茵茵也不跟他客气,回手就塞进了嘴里,然后搬了张条凳过来,坐在侧方,“来,一天不用多,教一百个字就成。” 徐达骏也给她一个鄙视的眼神,“你能记住?” “嗯哼。”徐茵茵满脸自信。 “行吧。”徐达骏三两下咽完嘴里的鸡蛋,抓了桌子上的葫芦喝了一大口水,这才从桌上那摞书里抽出最下面的来。 这里一摞书,上边的是方家送的,下头的两本,便是原主自己手抄的。 三字经,千字文,启蒙必读。 他抽出的是那本手抄的千字文,翻开来,“把这本千字文认全了,也就大差不差了。” “千字文啊?”徐茵茵探头看了眼那书面上的三个字,便把千字文三个字的样子记在了心里。 一天一百个字,可不是说大话,动脑子的事她或许算不上最在行,但记忆力这回事儿,她还没服过输呢。 “正好,一天一百,十天搞定。” …… 徐老太站在院子里,不住往那屋里看,嘴里嘀咕道:“这送个鸡蛋进去咋这么久?别打扰了六郎读书,不行,我得给她喊出来。” 说着提步就往那屋去。 正在院子一角给菜园子栏篱笆免得种了菜母鸡进去啄菜的张秀兰见状,赶紧一个箭步冲过来,“娘,您有啥活要干的?给我说吧,我干去!” 乍然喊娘,张秀兰是有些不习惯的,但一回生两回熟,只要开了一回口,这往后的每一回,那就顺当多了。 徐老太也有些不习惯,一向好吃懒做的三儿媳妇变勤快了不说,这还主动给自己揽活干了? 她心里不住嘀咕,嘴里也道:“没啥活,你篱笆栏完没?栏完了喊上四丫五丫,一起上后山挖野菜去。” “行!我待会儿栏完了就去!”张秀兰满口答应。 老太看了她一眼,扭头就回屋了,到底是忘了再往孙子读书那屋去。 张秀兰看了眼那屋,这才回去继续忙活去。 闺女要识字呢,争不当文盲,她可不想叫别人打扰了闺女。 等她栏完了篱笆,提了篮子就准备自己一个人上后山挖野菜去,徐老太从屋里出来了,“诶!老三家的,你咋一个人去?” 一旁正跟着周氏做针线的五丫赶紧站起来,“三婶儿等等我,我也拿个篮子去!” 徐老太就道:“四丫呢?她还在六郎那里?这是弄啥呢?” 说着,就几个大步往那边去,到了门口,却是没直接往里冲,而是就站在门口喊道:“六郎啊,四丫还在你这儿吧?” 话刚喊完,门就开了,徐茵茵走出来,“奶奶。” 徐老太上下瞟了又瞟她,才道:“你别碍着六郎读书,搁哪儿玩不是玩?行了,赶紧跟你娘上后山玩去!” “行嘞!”徐茵茵飞快应了,拔腿就往院门口去。 “让你玩你还真玩啊!多找点野菜回来!”徐老太不由喊道。 见人挥挥手就跑出去了,徐老太只得回身,便看见从屋里头揉着脖子出来的徐达骏。 一看见他,徐老太脸色立马变得柔和起来,“六郎啊,累不累?奶给你冲红糖水喝?” “我不喝,奶,坐久了脖子酸,眼睛也累了,我上地里看看爷爷他们去!”徐达骏道。 说着就往外头去。 徐老太诶了一声,他已经走到院门口了,“累了出去走走也好。” “嗯!奶奶,我很快就回来啊!”徐达骏应了,拔腿就追上了张秀兰三人,怀里还掖着那本千字文。 几人一起上了后山,徐茵茵一边找野菜,一边抓紧机会继续让徐达骏教她字,这才五十几个呢,今儿任务还没完。 五丫起先没注意,找累了野菜回头的功夫,瞥着一眼,看着就不对,不由嘀咕,咋六郎好像在教四姐认字? 她张张嘴,眼底也划过一丝渴望,不过很快就消散,继续埋头找野菜去了。 徐茵茵学到六十几个字的时候,统子机械的声音突然响起。 [宿主请注意,发现可收集生物!] [请宿主收集一公一母两只野兔!] 徐茵茵迅速起身,扭头一看,果然,看见一只灰色的野兔正钻进不远处的灌木丛里。 将手里刚拔起来的野菜放进篮子里,徐茵茵目光如炬,“快,徐达骏,咱抓兔子去!” “兔子?哪里?”徐达骏精神一振,立马将书卷了,提步追了上去。 第六十话:一窝兔子的缘分 他们从山脚一路往上的找野菜,这会儿正到了半山坡。 野兔钻进了灌木丛里,徐茵茵和徐达骏追过去,那野兔受了惊,拔腿就往山上跑。 姐弟俩一眼不错的盯着,绝不叫野兔跑脱,在后头穷追不舍。 吭哧吭哧的一顿跑,等回过神来,他们已经上了山,山里荆棘丛生,树木葱茏的,一点都不好走。 而那只野兔一个晃眼就不知钻哪儿去了,不见了影。 徐达骏撑着膝盖喘大气,“哪儿去了?可累死我了,都快跑岔气了。” 徐茵茵也是累得说话的力气都没了,这山路不好走,跑起来更费劲。 跟统子确定了野兔的位置,徐茵茵呼了一口气,指向右手边,“在那边。” 徐达骏提步往那边去,这会儿也跑不起来了,一边扭头道:“咱把这兔子抓了,你有多少兑换机会了?问问看你家统子,能不能给换个自带网络无限电量的平板?” 徐茵茵恨不得将这辈子能翻的白眼这会儿全翻给他算了,“你做什么美梦呢?” 徐达骏:“唉,要是有吃鸡和王者陪我,我咬咬牙,在学堂里也坐的住。” “游戏害人。”徐茵茵直摇头,“你复读那年是不偷偷玩游戏了?” 徐达骏眼神飘忽,“没,没有。” 徐茵茵嘁了一声,“得了,现在挺好的,没网络没手机,你进了学堂,就踏踏实实认真上吧!” 是吧,不然还能怎样?徐达骏一脸认命。 徐茵茵还忍不住嘀咕,“这什么年代?人分三六九等,不说见官得下跪行大礼,就是随便见了个大户人家出来的,那头都不敢抬起来,一句你冲撞贵人,人家挥挥手就有奴仆冲上来把你打一顿,打死都没人理,完事能丢下一锭银子还算好,更多的,连银子都不赔呢,能怎么样?你能告他还是反抗他? 可要是你是读书人,哪怕只能中个秀才,差不多的人想要欺负你的家人,那也得先掂量掂量的,这年头,那就是看身份看地位的! 所以,骚年呐,咱家就靠你了啊!” 已经打算认命的徐达骏听着这话,嘴角就是一抽,“被害妄想症吧你!那些个贵人哪是你随随便便就能碰上的?再说了,贵人也不是神经病呀!” 徐茵茵哼哼,“主角定律你懂不懂?什么事发生在主角身上都不奇怪。” 徐达骏直摇头,“你还说我游戏狂呢,我看你中小说的毒也不轻。” 姐弟俩穿过一片林子,下了一个土坡,停了下来,面前就是一个草丛堆。 “兔子窝?”徐达骏双眼亮晶晶,“麻辣兔头,冷吃兔丁……” “在洞里呢,咱怎么抓?”徐茵茵问。 “这简单,网上不是说了嘛,兔子在洞里,用烟熏,一准往外跑,等等,咱先找到另一个洞口再说。” 口水一吸溜,徐达骏撸了袖子,开始在周围五丈范围内找另一个洞口。 徐茵茵闷头跟着一起找,有统子作弊,很快就找到了,当下,姐弟俩用藤蔓做了一个简易的网子,栏在洞口,徐茵茵就守在这个洞口外,徐达骏则回先才的那个洞口去烧火,用烟熏。 烟子呼啦啦的往洞里转,不多时,便有野兔呼啦啦的往外钻,一钻出来,就撞进了藤蔓兜里。 可姐弟俩都是头回做这种事,理论知识是有了,实践能力显然还不足,那藤蔓兜做的失败了些,野兔在里头几个横冲直撞的就钻破了,瞬间,野兔四下奔逃。 徐茵茵动作迅速,也只挨着了一只兔子,兔子一被挨上,就立马被统子给收了。 [叮!母兔收集成功!] 徐达骏急吼吼的跑过来,“兔子呢?” 徐茵茵指着地上的藤蔓兜,“跑了。” “抓呀!”说着急吼吼找兔子去了。 野兔四下奔逃,姐弟俩也只得选了顺手的一个方向追,运气还行,追出一段就发现了野兔的影子,当下穷追不舍。 穿过了一片林子,徐达骏远远的看见前方坡下不远的树底下野兔正钻过去,两人正要往下追,突然,斜刺里一支箭矢破空而来,准确无误的射穿了野兔。 须臾,那方有声音响起,“中了!” 姐弟俩被这突然的动静吓了一跳,顿在原地。 很快,那方有几人或跑或行了过来,跑在最前头的一个少年身形矫健,三两下跑近,将身上插着箭的野兔给提了起来,“哟嗬还挺肥,烤着吃正好!” “兔腿我先定了!”随后一个少年应声道。 “我要右腿!” “我吃肉就行!先说好啊,兔头不要,直接扔了吧!可不要再塞给我吃了啊!” 徐达骏看着四个少年三言两语定好了一只兔子的归属,差点没忍住站出来,喊一句:“别介啊!兔头扔了多可惜?给我呀!” 但他没出声,而那边的少年已经先一步发现了他们。 “什么人在那里!” 拿弓箭的少年蓦然一转,搭箭上弓对准了这边。 姐弟俩对视一眼,怂得一批的赶紧举起双手慢慢拨开挡着的杂树,现了身。 见得两人,应该只是这附近山下的村民,几人神色稍松,那搭着弓箭的少年也收了箭。 那穿钴色束袖长袍的少年眉间警惕,“你们是什么人?在这里做什么?” 这四人最次的穿的也是棉绸,显然不是他能得罪得起的。 徐达骏回道:“我们就是山下村里的,刚才追兔子过来的。” 兔子? 几人看了眼那死得不能再死的兔子。 提着兔子的少年爽朗一笑,“这原来是你们撵过来的兔子?不过不巧,我先射中了!” 徐达骏笑笑,“是不巧,那我们就不打扰几位了,这就先走了。” 说着,拉着徐茵茵便掉头走。 晃了神脑子里正歪歪小说情节的徐茵茵一个不稳,踩上的枯树叶一滑,整个人扑在了地上,本来又是斜坡,这一扑,人就哗啦啦往下直滑。 地上都是枯叶,本就打滑,又有斜坡助力,这一滑是怎么也控制不住的。 这一出就是呼吸间的事,徐达骏压根没反应过来,而下头四人见他们要走,也没谁阻止,也正转了身要走的。 好巧不巧的,徐茵茵就跟个保龄球似的,直直撞向其中穿竹青色袍子的方从云,还十分社死的正对那双腿之间。 方从云听着动静回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徐茵茵给穿过腿下,撞了个踉跄,一头往下栽去。 又好巧不巧,压在了徐茵茵身上。 第六十一话:吵架 有方从云当了阻力,徐茵茵撞过他之后就停了下来,整个人还呈面朝下的姿势的,没来得及爬起来,背上就压下来一座山,她嘴巴一喔,差点没憋死。 这一出,是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 徐达骏赶紧往下跑来解救被压在底下的老姐。 另两个少年也赶紧拉方从云起来。 一番混乱之后,各归各位。 徐茵茵手掌被刮了一道口子,脸也刮得够呛,腰还被方从云给压闪了。 是以,即便是徐茵茵滑下来撞倒了方从云的,但方从云什么事也没有,君子不计较,这事也就算了。 徐茵茵一刻都不想多留,赶紧闪人。 钻了人家胯,就没有这么丢脸的事了。 几个少年也说说笑笑的打趣着离开。 “可惜那村姑是趴在地上背朝上的,要不然,从云今儿也有场艳福呀!”马昱临笑得一脸猥琐,十五六岁的少年长着圆圆的脸,看起来像个小包子似的,做这猥琐的表情,奇怪的却叫人不觉得有多猥琐。 彭瑞元打趣道:“什么艳福?我瞧那村姑生得黑不溜秋脸蛋皲皴的,看着都磕碜!幸好她傻,没非得要从云负责,毕竟,从云可是压在了她身上呢!” 杨士秋一脸板正,“背后说人可不是君子行为。” 马昱临和彭瑞元对视一眼,乐呵呵笑了,“这里又没别人,咱们几个说笑而已。” 彭瑞元反手就勾上方从云的肩,“从云,怎么样?” 方从云躲开他的手,“什么怎么样?休得再说这事儿。” 说罢,大步往前去了。 很久之后,方从云知道自己正议亲的姑娘是徐茵茵时,脑子里浮想起的就是一张黑黄黄还皲了、看不清具体样貌的脸以及彭瑞元评价的“磕碜”二字。 要问他当时的感受? 当时他的心里感受是这样的:“……” …… 徐茵茵一手扶着腰,龇牙咧嘴的被徐达骏拽着往山下去。 “你瞧,贵人没怪罪你冲撞了贵人,也没一秒变脸把咱们痛打一顿打死为算。”徐达骏打趣。 徐茵茵嘀咕:“主角打脸副本还没开启呗!就咱如今这样儿,拿什么打人脸?不过这打脸副本怕是也难有,除非你科举做大官!” “不,还有第二种可能,某个世子将军或某个微服私访的王爷皇子对你一见倾心非卿不娶!”徐达骏道。 徐茵茵给了他一个白眼,“你当王爷皇子是烂大街的白菜啊!那么容易遇着?还那么容易就偏偏对我非卿不娶?他们脑子里装的都是豆腐水?这种小说我都不稀的看!” 徐达骏上下看了她一眼,煞有其事的点点头,“确实。” “你那是什么眼神儿?”徐茵茵瞪他,“我也没你眼神里那么差劲吧?” 徐达骏不说话,但神情很明显。 徐茵茵备受打击,转而叹气。 “今儿就不宜出门,倒霉啊,兔子没捞着,我还来了个社死!我这脸,能不能毁容啊?” 徐达骏扭头看了她一眼,严肃的摇头,“不用毁容,你这脸也没好到哪儿去。” “徐达骏!还能不能愉快的当姐弟了?” 徐达骏耸耸肩,“从我嘴里听到真话总比从别人嘴里听到容易接受点,你觉得呢?” 徐茵茵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那磨手的触感叫她拧紧了眉头。 小仙女儿怎么能允许自己活得这么粗糙呢? 她调出系统面板来,看着左下角的数字5。 “统子,我要兑换一套美白保湿的护肤品,系统出品,效果最好的那种,知道吧?” [收到,正在兑换……] [叮!兑换成功!] 下一秒,徐茵茵就在空间里的置物架上看到了一个孔雀蓝的正方形盒子,看着就很高大上的感觉。 东西留着回去拆,这会儿,徐茵茵捂着腰,指挥徐达骏赶紧多捡点柴。 “干什么呀?家里还有柴呢!大哥二哥昨儿担了两挑回去呢,够用几天的。” 徐茵茵道:“不够不够,我要洗澡洗头!你也要!” 徐达骏摇头,“我没说我要洗啊?前两天刚洗过呀!” “我洗你就得洗,要不然爷奶逮着我骂怎么成?” “……” 上次洗得不彻底,虱子还有,身上也还能搓出泥疙瘩,徐茵茵越想越不能忍,一个精致的小仙女儿,怎么能这样呢? 半晌后,姐弟俩拖着一大捆柴下山的时候,就听见山坡下张秀兰的声音。 先才他们急着追兔子,跟张秀兰吱过一声让她在这里等他们的。 这会儿确实过去了好一阵儿了,她娘等急了上山找他们也有可能,不过这怎么听着像是在同人争什么? 两人加快脚步拐下了山坡,便看到了张秀兰和徐五丫对面还有两个妇人,双方呈对立的场面,正同时抓着一个装满了野菜的篮子不放。 “你放手!”张秀兰再一次道。 对面妇人语气更凶,“这是我的!你放手才是!” 张秀兰气得不行,这明明是她的篮子,费了好大功夫才找满这么一篮子野菜呢!这俩女人突然冲出来,二话不说就要抢,她能愿意? 可俩女人脸皮够厚的,非说这野菜是她的,还有板有眼的,撒谎都不脸红,真是服了! 这拉锯战已经持续好一会儿了,张秀兰也没了耐心,她已经好说歹说了,这女人她就是不听呐!非得要将她的野菜据为己有了! “我说你要不要脸呐?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你脑子有大病吧!这篮子,看见没?新的!那是我邓叔他们家刚编的!他们家编的东西底子都是菊花样,这可是他们家独特的编法!你家能有一样的?” 那妇人气势不输,嗓门更大,“咋的?这篮子还写你家名儿了?啥菊花不菊花的!这篮子我男人也能编!再说了,这篮子是你的,这野菜是你抢我的,不行啊?赶紧的放手!要不然,我可喊我男人来了!” “毛病!”张秀兰呸了一口,“你以为你还是小孩子呢?打不过叫大人帮忙?呸!瞧给你能的!看你磕碜的,长的额头低下巴短的,就是个贪便宜的小人样儿!想抢我的野菜?当心你有的抢没得吃,吃了窜大稀,一晚起夜八十趟,拉得你直往床上躺,我呸!放手!” 说着用力往自己这边一拉。 也是怪,刚刚还成拉锯战谁也拉不动谁的,这会儿张秀兰一拉,对面那俩妇人不知怎么的就脱了力,就往前一扑,篮子松了不说,人还摔了个狗吃屎。 刚才搭嘴的那妇人还正好磕在了一块小石头上,把牙给磕掉了一颗,嘴皮子都磕肿了。 第六十二话:骂谁谁倒霉 张秀兰昂起头颅,挎着篮子,拉着五丫潇洒转身,留下趴在地上哎哟叫的妇人。 转身就看到徐茵茵姐弟,赶紧迎上来,“我说你们怎么去这么久?我野菜早挖好了,就等你们呢!还差点被不要脸的人抢呢!” 徐茵茵看了看那边的两个妇人,再看了看她娘,心里又直嘀咕。 四人一起回家,路上,徐茵茵又不死心的提起上次说过的话题,“娘,要不你骂我一顿。” 张秀兰睨她,“我骂你干么子?从小到大,你见我哪回骂过你?”这么听话省心的闺女都骂,她脑子是有多大病? “不是,你干么子总要我骂你?” 五丫也奇怪的瞄了徐茵茵一眼。 徐茵茵稍顿:“骂六郎也行。” 张秀兰看了一脸无语的儿子一眼,再看闺女认真盯着她的样子,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开,“我骂他么子?他现在没惹我,我也不知道怎么骂呀?” 徐达骏:他是不是该庆幸老妈不是随随便便就骂他的那种人? 刚这么想,耳边徐茵茵就凑了过来,“你惹她试看看。” 徐达骏:…… 这是他姐,亲的! 行吧。 徐达骏深呼一口气,看向张秀兰,“娘,你脸上都是麻子,好丑。” 张秀兰瞪眼。 “娘,你瞪着我干什么?你是神经病啊?” 虽然知道臭儿子是故意的,但张秀兰已经气得直吭哧了,终是忍不住,一巴掌薅上他的后脑勺,嘴皮一张,开骂: “你个臭小子,你说谁丑?你不丑,你先打水照照你这熊样儿!跟大街上玩杂耍的猴子似的!谁神经病?我看你脑子方成这样,才有大病呢!” 徐茵茵一眼不错的紧盯徐达骏,只见她娘一骂完,下一秒,冥冥之中像是有一双手在后面推似的,徐达骏突然就左脚踩右脚,绊倒在地,背后拖着的一捆柴也砸在了身上。 徐茵茵眉头一挑,眼中隐有亮光。 这还没完,四人回家,进了院门,院子里啄来啄去找食的老母鸡跑过徐达骏,好巧不巧的就拉了一趴鸡屎在徐达骏脚上。 徐茵茵没忍住,哈哈大笑起来。 徐达骏幽怨的看了她一眼,他就知道,好好的非要让他找骂,没好事。 张秀兰也后知后觉的觉着有点不对。 放野菜的放野菜,放柴的放柴,半晌后,娘仨儿聚在屋后的坡上。 “茵茵,怎么回事啊?” 四眼好奇。 徐茵茵摸了摸下巴,“初步估计,娘的金手指跟骂人有关。” 张秀兰微愣,“我有金手指?” 起初她倒是好等了几天的,没啥动静,她都以为她是没金手指的了,这心都落下来了,突然的,告诉她她也有金手指? “骂人也算金手指?” 徐茵茵道:“娘你自己没注意,之前在华河县城外,你指着骂了的妇人都莫名其妙的自己绊倒自己或者被同伙打到的,还有刚才那两个妇人。” “所以我才让徐达骏找骂验证看看呢,果然,娘你骂了他,他自己绊倒自己不说,那母鸡还好好的偏拉屎在他脚上,刚才上这个坡他还能踩滑磕着下巴呢!” 徐达骏摸着刚刚磕破的下巴,眼神幽怨,“难怪徐茵茵你非要叫我找骂,你就是已经知道了吧?拉我实验呢!” 徐茵茵摊手,“没办法呀,娘不骂我。” 徐达骏气呼呼的把头扭开,绝交五分钟先。 张秀兰一脸不可置信:“所以我骂谁谁倒霉?” “目前看来,应该是这样。”徐茵茵点头。 顿了顿,张秀兰一拍手,笑道:“这金手指好啊!往后我看不惯谁就骂她!让她倒霉去!” 徐达骏立马紧张兮兮的看过来,“娘,你往后别骂我了成不成?” 张秀兰睨他一眼,“看你表现吧!你爹说了,让你好好读书,你要是不好好读,我每天骂你三百遍。” 徐茵茵接嘴,“不只是好好读,娘,让他考科举,中秀才,中举人,最好能中进士,给你挣诰命,让你当诰命夫人,要不然就可劲骂,骂得他怀疑人生。” 张秀兰一副闺女说得对的表情,“行!” 徐达骏:“你们不是我亲娘和亲姐!绝对不是!” 母女俩同时看过来,张秀兰道:“嗯,一直没告诉你,你是我从垃圾桶里捡的。” 徐达骏:…… …… 徐茵茵要洗澡洗头,到底没能劳动徐达骏动手挑水,他还没开挑呢,就被徐大郎徐二郎抢了活计。 一锅水烧得滚烫,还得兑了冷水才能用,一桶桶的水往茅房提,徐老太就坐在屋檐下看着,看着徐茵茵鬼机灵的挤在徐达骏洗完了后头提了水往茅房钻,看着她洗完了澡出来又一遍遍的洗头,嘴里哼唧几声。 招手让徐达骏过来,上手给他擦干头发,“六郎,是你四姐怂着你洗头洗澡吧?” 徐达骏登即摇头,“是我自己要洗,奶,我这要上学堂读书去,这虱子满头爬,身上还有味道的,谁乐意同我一起坐?城里人都讲究,这不拾掇干净,那可叫别人笑话!” 徐老太听着,觉得是这么个理,但是,“那四丫跟着洗个啥?她又不上学堂,我也奇怪呢,她一贯又懒又不爱动的,之前不缺水的时候,撵着她拾掇自个她都要躲的,连脸脚都不惯洗的,咋突然这么勤快爱干净了?” 徐达骏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奶你不知道,四姐这都是为着我呢。” 徐老太听不明白,“啥意思?” “我马上要上方氏的族学,将来的同窗也都是方氏的儿郎,方氏是大氏族,奶你也晓得的,咱虽然比不上人家,但可不能不爱干净不是?要是啥时候我同窗要上咱家来做客,我四姐,跟我一个爹娘生的,邋里邋遢的,那也是丢我的面儿啊!” 徐老太听得一愣一愣的,是这样? 嗯,是这样,方氏是大户人家,跟他们这样的庄户人家可是不一样的,六郎若是能进方氏的族学,那都是看在妹夫的面上,将来能交到方氏儿郎做同窗好友,那也是好事,他们家里别的比不上拿不出手就罢了,可好歹要叫别人看着他们家人那都是拾掇的干干净净的才成不是? 要不然,那是挺没面儿的。 徐老太往前两步,张嘴就吆喝起灶屋里的马氏几妯娌,“多烧点水!咱家里人也都洗洗!” 等洗干净这大半年不洗澡洗头的老泥疙瘩,弄干净虱子,然后一个月洗一次? 嗯,在冬天,这已经很勤了吧? 徐老太点点头,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得爱干净,不能给六郎拖后腿! 第六十三话:沾光这种事 徐茵茵给自己洗得香喷喷的,当晚坐在竹板床上,就从空间里拿出了那个孔雀蓝的盒子。 盒子是硬壳雾面的质地,上面有精美的花纹,拿开盖子,里头是一整套同盒子一个色系的护肤品,去角质洗面奶,保湿水,眼霜,精华液,乳液,面霜。 “这包装还挺漂亮!”张秀兰从帘子那边探头,发出一声惊叹。 徐茵茵点点头,“跟我一起用?” 张秀兰缩回头去,“你忘啦?之前你送我的那套护肤品,我还没用过头回呢,这粗糙了大半辈子,用这干么子?瓶瓶罐罐的这么都记不住顺序,没得麻烦,我可不耐烦用。” 徐春山在旁接嘴,“你娘用不用那啥都漂亮!” 可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徐茵茵笑了笑,上手开始做起护肤来。 他们三个借住的是张大舅家左手边的这间屋子,晚上自然是没有烛灯用的,眼下先要供着吃,可不敢随便浪费灯油。 摸着黑自然是看不见的,所以徐茵茵一咬牙,又兑换了一面镜子,自带灯光的那种。 对着镜子护肤,这就没问题了。 护肤第一天,看不出来效果的,这种事,需持之以恒。 护完肤,徐茵茵将东西都收回空间,在竹板床上躺下,裹进被窝里,脑子里过一遍今儿白日里学了的一百个字,慢慢进入了梦乡。 …… 刘氏觉得自己今儿真倒霉,本想坐享其成抢那妇人挖好的一篮子野菜的,毕竟在她看来,对方就一个大人带一个小姑娘,他们也是两个人,又在山坡这边,离村里有很大一段距离,闹起来村里也听不见,四下又没别的人,那野菜好抢得很。 可抢了半天没抢到,找了一顿骂,依她的脾气,骂回去就是了,骂人她怕过谁啊? 可好好的就自己绊了自己摔在地上,还磕掉了牙齿,野菜也没抢着。 她捂着嘴巴忍着痛,还得留下来继续找野菜呢,要不然,今儿一家子又得饿肚子。 但野菜没找着,她却掉进了河里。 你说这多倒霉啊,这么冷的天,好好的她掉进了河里,冷得直打摆子,好不容易爬起来,回去的路上又踩到了狗屎,明明出来的路上这块也没有狗屎啊。 回了家,赶紧的换了湿衣服,又烧了火来烤,却还是着了凉,好的是没起烧,坏的是拉肚子,一趟趟的拉,拉得她脱力,拉得她没得拉,最后躺在床上爬都爬不起来,脸色煞白。 刘氏眼神发虚,不由得就想起了之前那妇人骂她的话,整个人就是一哆嗦。 “我的个娘诶,那婆娘莫不是有点神通?” 她男人莫大壮看她嘴里嘀嘀咕咕的,不由道:“你嘀咕啥呢?可好点了?要是不行,还是得请大夫去啊?” 刘氏回过神,怏怏道:“请啥大夫?咱家哪来的银子?” 这可真是个沉重的话题。 莫大壮眼珠子直转,“我瞧着那边那几家人应该有钱,特别是进村那家姓徐的,昨儿提那么多东西回来呢,可不少银子呢!还跟其他几家分了东西,昨儿晚上,咱不还闻着肉香和米香了吗?这几家的关系可真亲近!” 刘氏就想着今儿那妇人,可不就是那几家的嘛!好像就是那徐家的媳妇?有肉吃还跟她抢野菜,真是晦气! “有银子又咋样?那也不是咱们的呀!咱们跟他们也不熟,还能沾光不成?”想着那篮子野菜,她就气得慌! 莫大壮眼珠子转得飞快,脸上全是小九九,“倒也不是不能沾光。” 刘氏来了劲,“咋说?” “听说隔壁的十五村都取了村子名还选了村长呢!咱们村可还没有,这一个村子没村长那咋行?”莫大壮道。 刘氏也聪明,抓了男人的袖子,“哎呀,你这主意好啊!村长得管村里人啊!要不然他当啥村长啊!咱就推选那徐家的老头当村长!等他当了村长,咱们也跟着沾光!” 莫大壮咧嘴笑,“就是这个意思!你先休息着,我去找大成他们商量!” 这流民十六村里的二十户人家,也就只有一户人家是落单的,谁也不认识的。 徐家这七家就不说了,另外那十二家,少说也是两家是一起的,多的也有四家是一起的。 而莫家正好就是这四家里头的,其他三家,跟他都是一个村子出来的,大家一路上一起走,有个照应,这排队一起登记,也正好分在了一个村。 这会儿莫大壮牵头,把这主意跟其他三家一说,顿时,四家人就意见统一,拧在了一起,当下又挨个去找了其他九家的当家人通气儿。 当晚,流民十六村的十三户人家就达成了共识,选村长!选徐家的老头当村长! …… 一大早,进城干活的人出发了。 徐老太搬了个小杌子,就坐在院子里,守着两只刚放出鸡窝的母鸡在院子里四下啄食,看着它们别出了院子。 这两只母鸡如今可是家里的大宝贝,全村都找不出来第三只的,这要是跑出去了被哪个给逮了偷偷的杀了炖了,那可是哭都哭不出来。 所以她可得好好的盯着。 左右她也没别的事干,撒菜种有儿媳,整荒地有儿子,打水打柴有孙子,找野菜有孙女,她就是全家最闲的人。 当然,换早两年,她也是能下地的人,现下不行了,一场荒逃下来,还能活着就是好的了,没那个劲头干啥重活了。 她一边看着鸡,一边看着孙女四丫搬了个小凳子出来坐在院子里散着头发篦虱子。 嘴里不由得嘀咕,“这一只只的篦得篦到啥时候?多洗两次就得了呗,水如今管够,还非得要她爹给买个篦子回来,五文钱呢!扛半天大包了都。” 徐茵茵耳尖,听得徐老太嘀咕,从头发帘里看过来,冲徐老太咧嘴道:“奶,等会儿我给你篦啊!” 那模样,吓了徐老太一大跳。 她嘟囔一句:“谁要篦啊。”却到底没拒绝,时不时的看过去两眼,等着孙女啥时候篦完。 这厢还没等到呢,却先等到院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进来。 “徐老弟在家不?” 徐老头在家,这会儿还早,不忙下地的,左右也就分到三亩地,也用不了多点时间就能开完。 他正在屋里宝贝崭新的烟杆呢,这是小妹送给他的,连着一大捆烟叶子,这断了一年的烟,总算是能续上了,一时间,他还有些舍不得开抽呢。 冷不丁听见有头有人喊,徐老头抬头,便看到外头来了不少人,瞧着好像都是同村的那些个人家的,不由好奇,这么多人上他家来找他干啥呢? 第六十四话:选村长 徐家的半间堂屋是容不下太多人的,便干脆在院子里待起了客,板凳不够还去隔壁周家和张家搬了些过来。 院子里满满当当的,全坐了人。 对面以最年长的一个老头为首,老头姓孙,眼窝深陷其中,皮包骨头的,看着憔悴得很,仿佛下一秒就要倒下似的。 大家都是逃过荒的,所以徐老头看他这样,就多了一分恻隐之心,这才麻溜的让孙子们搬板凳招呼大家伙坐呢。 等都落了座,徐老头还是忍不住嘀咕,这么多人呢,找他到底干啥? 周老头和郑老头他们也都过来了,几老头好奇的看着对面这些人。 那孙老头豁着一口缺牙,抹了把脸就开始哭,“听说你们这几家都是相熟的亲戚,一起逃荒出来的?徐老弟是有大福气的人呐,不像我啊,两个儿子儿媳为了口吃的,都叫人打死了,小孙子也找不见了,一路走到这里,就剩我们两个老不死了,这户啊,就这么绝了啊!” 这一把鼻涕一把泪的,看得在场众人都是唏嘘心酸。 徐老头张张嘴,也不知道怎么宽慰,只叫老哥节哀,保重自个儿。 莫大壮道:“咱们这些人呐,都是从云州逃荒过来的,都是老乡,如今分在一个村里,那也是缘分,往后啊,大家可要和和气气互相帮助,把日子都给过起来才是呢。” 这话说得是,众人纷纷点头。 孟大成接嘴道:“可不是?要不咱们二十户能分到一个村里呢,这就是缘分啊!诶,我听说隔壁十五村都选村长定村名了,要我说咱们村是不是也该定一定了?这定了村长,那才叫真正的落了定,往后大家齐心过日子咧!” 另一家姓高的老头附和道:“得定!一个村子没村子名和村长咋行?咱也不能总流民十六村的叫吧?那不好听!” 虽然他们的确是逃过来的流民,但既在这里落了户,他们也是想融入这里,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曾是流民的。 流民啊,被人嫌的。 莫大壮话头一接,看了一圈众人,道:“那咱们选谁当村长啊?” 十三家人心里都早有人选,但这话显然不能上赶着就这么直接说出来的,用得铺垫一下嘛? 有人接话道:“能当村长的,那自然得能管住事,会说话才是!” “那是,像刘锯子你这闷葫芦半天蹦不出来个屁的,可当不了村长!” 这话一出,众人大笑。 “哈哈哈!” 一番把这个拧出来说把那个拉出来遛的。 突然间,孙老头开了口,“叫我说,徐老弟就成啊!” 众人朝他望过去。 徐老头也一脸懵,当村长?他? 他可不成啊! 徐老头忙摆手,“我不成,我可不成,选别人吧!” 他也往对面的十三家的男人们看去,打量看谁合适当这个村长呢。 村长得有威信,得服众,要不然,谁乐意搭理你? 孟大成看来看去,道:“孙大爷说得对啊,我看徐大爷挺合适的!要不咱们就选徐大爷当村长吧!” 其他人也都跟着附和起来,一时间,大家都异口同声的一句:“对!徐老爷子你当村长吧!” 火堆一下子就烧了起来,把徐老头架了上去,那火烧得太旺,烧得徐老头浑身都热得慌。 周老头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都觉摸出点不对味儿来。 这好好的,其他这十三户人家齐齐找上门来,一提选村长的事就扯上了徐老头,这咋像是早就商量好的啊? 换做从前,这当村长肯定是好事啊! 可在这里嘛,有啥好?就二十户人家,还都是逃荒过来的,大家谁也不认识谁不了解谁的,真管起来,叫人怎么管?能管好吗? 再说个隐晦的,谁知道这十三户人家都是怎么走到这里呢?这其中有没有谁干过啥亏心的事呢? 另一个,现在大家都是揭不开锅的日子,真选了村长,村长能不管村民死活? 徐家在这里是有门亲戚,但顾他们这七家都顾不过来,大家都得靠自己的,哪能管这么多人? 到时候要是管了他们没管那十三家,他们能不闹? 总之,当村长是好事,但在这里,那就不是个好事。 别出了力还不讨好呢。 这且不知道是不是烂摊子的摊子,可不能接。 几个老头眉来眼去一番,徐老头心里也有数,明镜似的,他又不傻,当村长费心力,啥事都要出面的,多累?他还想多活几年呢! “不成不成,我一个大老粗,啥都不懂的,可当不了村长。” 徐老头忙道:“咋不选邹老弟呢!选他呀!我看行!” 起先刚分到这里来,二十户人也是都打过招呼通过姓名的,毕竟是要一个村住的,基本的还是要知道的。 徐老头就知道,这邹家的老头原先就是个村长! 这有现成的村长不选,选他?弄啥嘞! 周老头等人也纷纷附和,对啊!选邹老头! 邹老头当了半辈子村长的,有瘾,他心里头自然是想再接着当村长,即便只能管着十九户人家呢,那也是村长啊! 但昨儿大家那么一说吧,他一个人拗不过其他人,自然只能被迫附和了。 这会儿被徐老头点到他,他眼底微微一亮。 选他啊,他愿意! 可莫大壮等人不愿意啊! 他们就是为了选徐家老头啊!要是不能让他当村长,他们忙活这啥,又不是闲得没事干,选村长是啥大事不成? 跟邹老头一个村里出来的刘老头立马给了邹老头一个眼神。 邹老头就摆手道:“我不成,老咯老咯,如今这身子骨也不好了,怕是当不好这个村长了。” 徐老头问他:“邹老弟今年贵庚?” 邹老头应道:“翻了这个年头就该知天命了。” 徐老头就笑:“比我小五六岁呢!我瞧着你这精神头挺好的呀!这人呐,就是得有个事做才是,要不然,那脑子不动人不动的,就更是老得快了,我是不行啦,逃荒路上病了一大场,差点就见老祖宗去了,这精神劲,实在是撑不起来呐!” “再说了,我也没当过村长,啥都不懂啊!哪能比得上邹老弟你这当过半辈子村长的呢?要我说,这村长还是得你当,对咱们十六村,对大家,才都好嘛!” 众人盛情,但徐老头坚持不受,又有邹老头这个暗戳戳想当村长的搅和。 最后,不论莫大壮等人如何劝说,这村长之位还是落在了邹老头头上。 上架啦! (本章完) 第六十五话:不让进城 流民十六村的村长新鲜出炉,这村名也趁热打铁,别耽搁。 没有达成所愿的莫大壮等人悻悻然,提不起一点兴趣来。 在徐老头的带领下,七家人捧着邹村长的你一言我一语的,最后小河村冲出重围,拔得头筹。 取个村子名用不着文化不文化的,就啥取啥的,喊着上口就成。 他们这村子背后有座山,旁边还有一条小河的,就着这地理取,有说叫青山村的,也有说叫大山村的。 隔壁的十五村已经叫了青山村,所以他们这就叫小河村了,好挂嘴。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村长就位,那过场也不能少的。 邹村长拿出了从前统管六十多户人的劲,准备当场趁着大家伙差不多都在这里,就地开一个村民大会,商量一下小河村接下来的发展事宜。 眼见着这天越来越冷了,柴火不说,背后的山里管够,但他们不能没粮食吃啊,总吃野菜,人也受不住。 可他们之前进城去过了,找活干,可没人选他们呐。 这么几天了,也就只有徐家这七家人加起来有十来号人找着了扛大包的活。 这也不是个事儿啊。 选徐家老头当村长让他不能不管村里人好借此沾光是不行了,但莫大壮还没死心,趁势就道:“大家都是小河村的人,本就该和和气气像一家人的对吧?我看徐大爷你们家这又是鸡又是菜园子的,菜园子里还刚撒了菜种子,你们这是手里头有银子吧?” 说着,他憨憨一笑道:“那个,我家里有个祖传的手艺,做饴糖,可这没有本钱,也排不起头,徐大爷,能不能问你借点银子做本钱?不用多,借一两银子就行!你放心,这卖饴糖不是亏本的买卖,咋着都能卖出去的,等我卖了银钱,立准就还!” 借银子? 徐老头虎目一瞠,你说和和气气像一家人我就得借你银子? 别的好说,借银子?免谈! 就他们亲近这几家,要是找他借银子,他都不定拿出来呢,他统共就这么点银子,现在当务之急,要先紧着他孙儿六郎读书呢,借出去可还行。 借人啥也不借银子啊,谁知道你啥时候还? “做饴糖啊?那可是硬手艺,大侄子你有这手艺,那日子过起来也就是眼前的事啊!”徐老头笑笑,道:“不过你这找我借银子那可是找错人了,我要是有银子,还用三个儿子都去扛大包?还一两银子呢,大侄子你可真看得起我。” 莫大壮也笑,“徐大爷这话说的,呵呵,要不五百文也成啊。” 徐老头道:“真没有。” 这是聊不拢了,莫大壮淡了脸色,也笑不出来了,他也是没想到,这徐家有钱他是真抠啊,一两银子也不肯借。 见莫大壮吃了闭门羹,其他本来也想打趣着找徐家借点银子买粮食安顿下来的人也只得悻悻咽下了话头。 众人心里多少有点不得劲,本来指望选了徐老头当村长,叫他不得不管他们这些村里人来着,可为啥变成了这个境况? 要不是因为邹老头,他们再努力劝劝说说,说不定就成了啊! 这般想着,莫大壮等人对邹老头多少都有些埋怨起来。 这下咋办吧,一众人便齐齐看向了邹村长。 日子得过下去啊!你是村长,你得替我们分忧啊! 邹村长后知后觉起来,这村长,好像也不是那么好当啊?现在退还来不来的及? 被莫大壮等人围着七嘴八舌起来,正头痛欲裂的邹村长是被突然回来的徐春河等人解救的。 徐老头正张嘴想要送客,让他们去邹家接着慢慢说去呢,冷不丁的,院门口,本来去城里去了的徐春河等人突然返回来了。 “咋回事啊?”徐老头忙问道。 院里众人也都看向院门口。 徐春河等人急吼吼的回来,走的满头大汗的,一进院子,摆摆手,先找了水喝了。 “城门关了,不让进出了。”徐春河看着徐老头道。 一听这话,大家伙都惊了,这好好的,咋又不让进城了? “难道城外头又来了好多流民?”周老头问。 郑铁锤快声道:“不是!听说是那威武将军带着一万多人已经攻下了离府城不远的高阳县,马上就要来攻打府城了!” “啥?那啥威武将军打上来了?”邹村长惊道。 这可咋办呐!他们这就离城门不远的,不会打到他们这里来吧? 一时间,徐家院子里叽叽喳喳的,闹做了一团,包括邹村长这个村长,那也是吓得嘴皮子哆嗦的。 徐老头脑子里也乱着呢,这嗡嗡嗡的吵得更头疼,他当下出声,先把这些人给打发走了再说。 等十三家的人都走了,院子里就剩下七家的人。 几家人对这威武将军那是熟得很呐,这不之前还要拉他们入伙来着吗? 他们当时拒绝了,没想到啊,这啥威武将军还有点东西咧! 这才多久功夫呢,都当威武将军了,手底下还有一万多人了! 真是没想到。 “那不能进城了,这活咋办?”周老头道。 “能咋办,进不去了,咱们也没法子啊,还能硬闯进去不成?好在本来也干不了两天了的,工钱也当天给了的,要不然,那可得怄死。”周大川道。 郑老头叹气,“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了,就是不知道这威武将军真能打到府城来?他这么厉害呐?” 这打仗的事,大家伙都不懂,徐老头也不太懂,他想着他们这村子离城门不远,真要是打过来,这攻不进城,这些个流民帮子,不会来祸祸他们这些人吧? 思前想后,徐老头赶紧安排起来,让大家伙把柴火都打点,野菜多搂点,水多存点,要紧的东西归拢归拢,这几天就暂时先别到处跑了,就在家里头,到时候真有个啥情况,一吆喝,大家都在,立马就跑路也成啊。 虽然徐老头不当村长,当几家人还是习惯他当主事人的,他这般安排,几家都点头应下,当下散了就各自忙活去了。 徐老头也让徐老太安排了儿子儿媳这些忙活去,单单喊了徐达骏来,问他这两天注意听着动静。 他本想的是孙子耳力好,能听到村口的动静,让他们能先一步反应就行。 却哪知道徐达骏耳力更好,连城里的动静想听都能听见呢。 徐达骏刚听了徐春河他们带回来的消息,这会儿就耳力全开,去注意城里和高阳县的动静去了。 (本章完) 第六十六话:留下 徐达骏放开耳力,全副心神去听。 他先听到高阳县的动静,那劳什子的威武将军正带着一干心腹手下在县衙里头庆功,饮酒作乐呢! 有舞姬跳舞,乐伶奏乐唱曲的,乐声间,只听得那些人在谈论此次大捷,高赞威武将军之威风八面,无人可挡。 稍倾,有人问起威武将军是否趁势而上,对宜阳府城发起进攻,早日拿下府城,届时,他们在府衙大办庆功宴,让府城里最有名的花魁来给他们唱曲跳舞,那将又是何等热闹风光? 言语间,仿佛府城已是他们囊中物,探手可取一般。 然后,徐达骏便听到那威武将军傲然的声音似乎万丈豪气一般,两日后进攻宜阳府城。 他将心神拉过来,全神贯注放到府城这边,扫过街贩闹市诸多声音,最后捕捉到了府衙里的声音。 听过这些,他稍稍放下了心。 津平卫乃是正规军,个个训练有素,装备精良,又岂是乌合之众能轻易打得过的? 五千余津平卫再加上六千守城兵,来个里应外合,这场仗,也不难打。 徐达骏用听的,徐春山便用看的,虽听不到,但将两处的各个异动都看得清清楚楚,甚至是津平卫暗下的动作准备将威武将军来个翁中捉鳖也都看到了。 看到这些,他也放下了心。 不过这些都不能告诉给徐老头他们知道。 所以父子俩只能看着徐老头徐老太风风火火的让大家忙活起来,又是多打柴又是多挖野菜,再把家里的水桶木盆全都装满连陶盆都没有落下的。 此后两天,大家都没有怎么出门,每天就在家里待着,随时注意村外的动静。 这两天,徐达骏也没有落下温习书本,他强迫自己沉浸进去,认认真真的温习,将脑子里原有的记忆同自己的灵魂融合,又提了笔在纸上练字,找回原有的写字手感。 徐茵茵也见缝插针的不放过徐达骏一点空闲的机会,眼下也可以自得的说一句,她可不是文盲了! 她能认写四百个大字了! 而此时,威武将军率领万人浩浩荡荡的到了府城外嚣张叫阵。 城里派出大将应阵,连连斩杀威武将军心腹。 威武将军见势不妙,改为之前攻县城的打法。 却不过下午,威武将军就节节败退,最后在城外十里的落风坡被埋伏在此的津平卫阻截,打得丢盔弃甲,作鸟兽散。 威武将军也被津平卫指挥使亲手斩于马下。 至此,以威武将军为主的流匪势力就此瓦解,不复存在。 知府大人派了人去各县恢复生机,府城恢复秩序,城门也再度打开。 徐老头便准备带着徐达骏一起,再去一趟方家,一是方长绪让人送了消息来,说是找着活计了,他去看看,二是顺便给方长绪个回话,好让他那边跟先生定一个时间上门拜访。 码头的那活几天没去,也不知道情况,所以徐春河和张大舅为代表,也一起进城去看看还能不能继续做。 这天早上,一行四人就在几家人的目送下出了村,往府城去。 进了城,两厢分开,徐春河两人去码头,徐老头和徐达骏径直往金玉坊去。 离上次来方家已经过去好几天了,方徐氏一见了大哥,不由嗔怪起来,“大哥,说好的带大嫂他们一起来呢?怎么大嫂没来?莫不是大嫂心里怪我,怪我多年没回家看望呢?” 徐老头就笑:“阿妮这说的是啥话,你大嫂怪你啥?她那个性子,不乐意出门的,你又不是不晓得,这回走了这么远的路,她还没有缓过来呢,等下回,下回我一定让她来。” 几番寒暄之后,方徐氏又问起前两天城门不让进出,他们在家一切可好云云的。 方长绪这才说起正事来,“大哥,有几份活计,专门给人洗衣裳的,这活计做得长,只要给人洗得好,一年四季都能做,工钱是按件数算的,这活计能要四个人,还有福满楼要一个伙计和一个洗碗工,要机灵和勤快的。 这两样活计都是能固定的,只要做得好,就能一直做。 这一个萝卜一个坑的,活计不怎么好找,除了这些,还有个散活,城东王员外要在城外建一个大庄园,需要不少人打下手干杂活的,一天十五文,包一顿吃,起码能干大半年的,那地方离你们村子也不远,上工下工的方便着呢!” 徐老头一听前两个能长期做的活计,这肯定是妹夫花了大功夫的,要不然,人家酒楼找啥伙计洗碗的找不着的,能轮着他们? 这可得好好感谢妹夫的。 但没想到的,除了这两样,还有其他活计呢,这打杂的活计,不定人数的,只要去的人勤快好好做,能做大半年的话,那就能挣好些银子了。 这便很叫人高兴了,“哎呀,这可真是麻烦妹夫了!你放心,我一定叫他们好好的干!” “我已经都打点好了的,大哥你回去看着安排一下,看谁去做哪样活,到时候直接过去找人说是我介绍的就成。”方长绪道。 徐老头点头应下,表示自己回去就安排,明儿就让人都去上工去。 说定这事,徐老头便继续说起徐达骏的事来,“妹夫,六郎读书这事儿,我们家里都商量好了,这学堂的事得麻烦妹夫你了。” 方长绪见徐达骏今儿跟着来,就知道这事是定好了的,当下也很高兴,便道:“让六郎今儿就在家里住下,下午我让玉林给我那族兄送份拜帖去,明儿一早,六郎就跟我一起去拜访。” 方徐氏笑得合不拢嘴,“对,让六郎就在家里住下,免得明儿又跑一趟,来来去去的也麻烦。”要不是大哥要回去安排活计的事,她也想让大哥一起留下呢。 徐老头得回去安排活计的事,今儿就不好留下住了,他叮嘱了孙子好好在这儿住着,别给姑奶奶添麻烦,明儿见了先生好好表现云云的,然后和去了码头找过来的徐春河两人在方家吃了中饭,就一起回家去了。 徐达骏送了徐老头他们出门,转头就被一脸慈爱的方徐氏拉住,“六郎,走,姑奶奶带你去看你住的屋子,就在玉兴隔壁,你俩挨着,同用他的书房,往后一起上学下学得也方便。” (本章完) 第六十七话:诗会 徐达骏真要在方氏族学里读书,这起早去学堂,下午再下学的,每天进出城的确是有些不方便的。 这府城不像从前在镇上,虽说距离差不多,他从前到镇上还要走差不多一个时辰的,但府城不到时间,城门不开,到了时间,城门就得关,这晚了早了的都麻烦。 徐老头暂时还没考虑到上学下学来回的问题的,心里还想着从前徐达骏在镇上更远也是见天回家见天去来着,主要是他也没想过要这么麻烦小妹。 但方徐氏这里考虑的仔细,已经将徐达骏的房间都准备妥当了,被褥用具,一应都是崭新的。 连书房里,都比照着方玉兴置了一套齐全的书案和笔墨纸砚这些。 徐达骏看着,心里暖乎乎的,但到底有些受之有愧,“姑奶奶,您这般妥贴,真是叫侄孙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方徐氏笑得慈爱,“说什么,姑奶奶不用你说什么,你只管好好读书就是,别跟姑奶奶见外,就当这里是你的家,安心的住便是了。” 小辈儿多少旧事不清楚,方徐氏便拉着徐达骏慢慢的说,说以前他奶奶是如何手把手长嫂如母一般的将她带大的,说他爷爷打小是如何如何疼爱她这个妹妹的。 “所以呀,你可不能跟姑奶奶见外,要不然啊,姑奶奶可得伤心咯。” 方徐氏是很温婉和气的长相,说话轻声细语的,叫人感觉很是亲切舒服。 说罢了也不叫徐达骏有时间多想,招手就喊了刚回家来的方玉兴,让他带着徐达骏一起出门去逛逛。 两人虽不是平辈,但年纪相仿,一起玩正好。 方玉兴也很高兴往后有个同龄又聊得来的好朋友跟自己同吃同住,一起上学下学的,兴冲冲的就拉着徐达骏一起出门去了。 徐达骏来了府城两回了,但还没有好好的逛过呢,跟着方玉兴一起出来,倒也兴奋。 “正好,博雅斋今儿个有个诗会,咱们瞧瞧去!” 出门拐上了热闹的街市,就听方玉兴来了这么一句,徐达骏顿时犹如被泼了一身凉水。 别啊,好好的逛一逛玩一玩不香吗?瞧啥诗会啊,那有个么劲! “我就不去了吧,我也不会作诗啊!” 方玉兴摆摆手,“我也不会,咱们去凑个热闹,作旁学习学习呗,我听说杨士秋也会去呢!” “杨士秋?那是谁?”徐达骏并不感兴趣什么诗会不诗会的。 方玉兴语气里十分推崇:“他是府城有名的大才子呢!作诗极好,可惜他在三阳书院读书,要不然,我还真想跟他做同窗呢。” “到了到了!前边就是博雅斋了!” 说话间,方玉兴拉着徐达骏几个箭步,人就已经跨进了一家铺子里。 徐达骏推脱不得,没办法,也只能跟着进去了。 博雅斋是一家书斋,进门扑面而来的就是一股墨香气,楼下是一个个书架,有人穿梭其间,安静的挑看着书。 二楼便是文人墨客聚会的地方,像一个大茶间,摆设雅致,正中一张大圆桌,四周还有一张一张的桌几配圆椅。 此时,大圆桌围满了人,旁边这些椅子也差不多坐满了,还有不少人就搁后边搬了圆凳坐的,更有坐不下围着站在后边的,就为了一睹此间诗会的风采,不愿错过呢。 当然,那大圆桌上坐的,都是核心人物。 举办此次诗会的更是知府大人的公子,这位极是爱吟诗作赋的,没少张罗这些个诗会文会的。 方玉兴年纪还小,身量不高,在后头跳了又跳,一番好挤,才拨到了一个缝隙,指了那大圆桌的人就开始小声跟徐达骏介绍起来。 “瞧见没有,正中坐的那穿蓝色衣袍的就是杨士秋!” 徐达骏跟着看过去,这一看就愣了愣,那不是前几天在山上碰见的那四个少年嘛!都在那大圆桌坐着呢,那叫杨士秋的好像就是那天说要兔子右腿的那个,长得一脸严肃方正的。 他就知道这些人不是一般人的,没想到这些人跟知府公子都认识呢。 幸好这些“贵人”不是神经病,要不然就徐茵茵那天把人撞倒,他们俩姐弟能好胳膊好腿儿的下山都不定呢! 这也是徐达骏头一回见识这古代的诗会呢,跟记忆里,之前在镇上被同窗拉着去参加过的一次诗会又大不同。 就这参加的人,那层次也是不同的。 这些个作诗啊吟诗的,徐达骏只觉得枯燥得很,他站得浑身不得劲,但方玉兴是待的津津有味,满脸兴致的,徐达骏看看他,也只有按耐住,待着呗。 待着就待着呗,偏偏方玉兴还时不时拉着他左问一句右问一句的,这人作得怎么样,那人的诗多有意境云云的。 徐达骏被问得多了,耐不住答了一句,“还行吧。” 却不想,就他说这三个字的时候,场内正好是空寂的那两秒,是以,众人几乎都清楚的听到了这语气里明明不怎么样的“还行吧”三个字。 在这之前,正好作了一首咏梅诗的书生脸带不悦,只觉自己有被冒犯到,朝徐达骏这边看过来,见这人穿着一身与这里格格不入的粗棉衣裳,忍不住就露了鄙夷,昂了下巴道:“哦?想来这位小友能作出更好的了?在下洗耳恭听。” 一双双眼睛皆看过来,徐达骏反应过来,心里就是一句:握植物。 他看向方玉兴,却见对方也兴致盎然双眼发亮的看着他,仿佛他真能做出什么更好的咏梅诗来似的。 猪队友哇。 徐达骏整个人都蚌住了。 作诗? 打油诗还行,什么春眠不觉晓,处处蚊子咬,打上敌敌畏,不知死多少的他在行,要作个让人家一听就举双手称好的诗? 他不行啊! 可一双双眼睛跟照妖镜似的,齐齐盯住了他,叫他想装不存在转身就跑也不成。 特别是知府公子还对他点了名,兴致勃勃道:“以诗会友嘛,大家皆可畅所欲言,你就作一首诗来让我们听听吧。” 且杨士秋那四人似乎也认出了他,对于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都有一瞬间的诧异,而后就是颇有兴味或好奇的等着他开口了。 气氛搞到这个份上了,他倒一时不好下台了。 电光火石间,徐达骏脑子里就自动浮现出了看过的某剧,主角化身文抄公,殿前斗诗的那名场面,浑身的血液似乎也跟着激昂起来。 求多支持 (本章完) 第六十八话:借诗 记忆里,如今的朝代叫大燕,是他们那面的历史上都不存在的一个朝代,往前经过的朝代也都不是历史上有的。 是以,什么诗仙诗圣的,在这里都统统不存在啊! 徐达骏心下激动,被拱到这个份上了,没办法,索性就当一回文抄公吧! 作诗他不行,但义务教育池子里的鱼再漏也是能背几首诗的吧! 众目睽睽之下,众人都等得有些不耐烦,那位书生甚至正要开口奚落了。 徐达骏清了清嗓子,拱手道:“那小生就献丑了。” “哼。”那书生刚要出口的话被打断,不由嗤了一声,就等着哈哈大笑了。 在他看来,一个穿得这般不堪的小子能识几个字就是祖宗保佑了,作诗?他也配! 他就等着看他怎么贻笑大方的。 徐达骏负着一只手,头颅微昂成四十五度,往前一步,嘴里缓缓吟道:“墙角数枝梅,” 第一句出口,那书生没忍住,扑哧一声就笑了出来,脸上不无讥讽。 徐达骏再往前一步,又是一句吟出,“凌寒独自开,” 书生微怔。 其他人也是若有所思。 “遥知不是雪,” “为有暗香来。” 曹植七步成诗,徐达骏四步搬诗,吟诵完毕,他脸上神情恰到好处的内敛,装得一手好哔。 此时,那书生已经脸色极臭,其他人也是低声品味,知府公子叶绪然更是直接一拍巴掌,“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妙妙妙,妙啊!” 他看着徐达骏,一脸欣赏,“这首诗如何题名?对了,你叫什么名字?读过书?” 徐达骏颔首道:“此诗就以梅花命名,小生徐达骏,不才读过几年书。” “难怪难怪!”叶绪然哈哈大笑起来,扭头看向杨士秋道:“士秋,你觉得这首梅花如何?” 在场人都知道,杨士秋大才,作诗是最在行的,便是府学的教谕大人都对他的诗赞誉有加的。 杨士秋看了徐达骏一眼,微颔首:“以雪喻梅,又以暗香点出梅胜过雪,此首咏梅诗,做的极好。” 有杨士秋和知府公子点头认可,徐达骏这首诗就算是立住了,在场好些人本就觉得此诗不错的,也跟着赞赏几句。 惟有一人不服气,也就是刚才那书生。 书生姓童,今年下场参加了县试府试,院试没过,现今也是正儿八经的童生,在场有童生及童生功名以上的,可没有几个。 所以他自得的很,可不知哪里来的一个黄毛小子评他的诗不过如此,还做出一首诗来打他的脸,这叫他如何忍得下这口气? 童书生看向徐达骏,有些阴阳怪气道:“小小年纪能认几个字就不错了,也能懂作诗?你这诗莫不是从哪儿偷来的,也敢到这么多人跟前来卖弄?不怕被人拆穿下不了台呢!” 这话也得到了不少人的认可,毕竟,在有些人看来,这小子穿得寒里寒酸瘦不拉几的,怕是饭都吃不饱吧,能有那闲钱读得起书? 不知哪个山旮旯出来的,上得起学堂嘛。 但若真是从哪儿偷来的诗,这不是打了知府公子和杨士秋的脸嘛,毕竟,连这两位都夸好的诗,却不是这徐达骏作的,那还真是,呵呵,有意思了。 童书生这话一出,知府公子也忍不住看向了徐达骏,带着了一丝质疑。 这时,马昱临笑得跟弥勒佛似的,出声道:“这个容易,再作一首,便知底细了。” 这能偷一首,总不能还能偷两首吧? 不过,还真有人怕他能偷两首。 童书生当即接话道:“这再作一首,不如就以荷花为题!” 他赌这人能偷诗,说不定梅兰竹菊四君子的诗都恰好一起偷了呢,毕竟时下大家一般作诗都爱咏四君子,他就偏不让他得逞,现在已是冬日,他就非让他以夏日才有的荷花为题,他总不能还有准备吧? 童书生好整以暇,就等着徐达骏做不出来急得抓耳挠腮的样子呢。 今次本就是诗会,以作诗为主,叶绪然爱诗,也乐得多听几首好诗,便看向徐达骏道:“行,那达骏便再作一首?” 徐达骏可没忽略在场众人的神色各异,心里也不住在腹诽呢,是吧,他就是偷诗来着,可被人揭穿?那可万万不可能。 抄一首也是抄,抄两首也是抄,索性就抄得痛快呗。 徐达骏一负手,作思考状,而后缓缓抬脚,一步一句。 “泉眼无声惜细流,树阴照水爱晴柔,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 一句出口,童书生就惊了,这小子,还真有? 等到最后一句音落,童书生锯了嘴,都不知道该怎么张口了。 眼下还能说他是偷的诗? 这可真是又被打了脸。 有人忧来有人欢喜,叶绪然巴巴掌拍得欢快,“好好好!好一个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头啊!真是妙极妙极!没看出来啊,达骏也是作诗的大才!” 杨士秋也有些意外,那日短短一见,着实也没看出来,只以为是村里的小子呢,不曾想,这人读过书,还有这么好的才华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有人奇道:“你不是我们府城中人吧?你家住哪儿呢?” 若不然如此有诗才的人,他们从前怎么都不知道呢? 徐达骏坦然道:“不是府城中人,小生家住城外。” 原来是城外人,难怪。 众人纷纷夸起诗来,还有人提了笔将两首诗写在纸上,还问过了叶绪然的意见,打算将这两首诗纳进他们此次诗会的诗集里。 到时候,这诗集会摆在这博雅斋中,供人品鉴吟诵的。 这两首诗作得很是不错,自然是有这个资格写进诗集里的。 回过神看着这些的童书生心里很不是滋味,他为了今儿这诗会,熬了好几个日夜精心做出来的一首诗,本以为能一鸣惊人的,却被这个突然杀出来的穷小子给搅黄了,他如何甘心? “你说你读过书,不知你是哪个学堂的?” 徐达骏道:“之前在范氏学堂就读。” 范氏学堂? 府城里有这个学堂? 众人表示好像都没有听过。 童书生便嗤笑起来,“敢问这范氏学堂在何处?” 徐达骏:“云州武宁府东平县乾镇平东坊里。” 云州? 众人微愣。 有人嘴快道:“你是从云州逃荒过来的流民?” 诗出自王安石《梅花》和杨万里的《小池》 (本章完) 第六十九话:流民又如何 逃荒的流民? 童书生立马抓住了狐狸尾巴一般的,恨不得跳起来,“原来你是逃荒的流民!如此怎能来参加我们这诗会?是谁带你来的?!” 好哇!穷就罢了,原来还是个逃荒过来的流民,怪不得这般寒酸气呢! 流民也配和知府公子同处一室吟诗作赋?他就看他是怎么死的! 方玉兴还沉浸在小表侄如此厉害,连作两首诗连杨士秋都赞好的惊喜中呢,冷不丁听到这话,坐不住了,立马站出来维护道:“什么流民,知府大人已经作了安置,将之前城外的百姓都纳入了宜阳府户籍,这里可没什么流民!” 童书生嗤了一声,“便是得了安置,那也改不了他是逃荒来的流民这个事实!泥腿子就是泥腿子,读了几天书难道就能成人上人了?” 这话说的,叶绪然顿时沉了脸色。 有人飞快拉了童书生一把,童书生看到叶绪然脸色,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叶知府也是苦出身,他爷爷那辈儿还是在土里耕作的泥腿子呢。 可见泥腿子也是能凭自己改换门庭的。 顿时,童书生的脸色也好看不到哪儿去,赶紧跟叶绪然赔起小心来,“叶公子,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可别误会。” 叶绪然神情冷淡,“哦?那你是什么意思?” 童书生道:“在下对知府大人之敬仰如流水滔滔不绝,可没有丝毫冒犯知府大人的意思,再者,知府大人那可是耕读之家,也不是什么人都当得起这四个字的。” 叶绪然哼了一声,懒得搭理这跳梁小丑。 童书生却是以为这一出揭过了,不想就这么放过徐达骏,看向他道:“这是府城里最有名的墨梅诗会,可不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参加的,你既不是诗社的人,也不是这府城里哪家学堂的学子,也有资格待在这里?还是赶紧离开吧!” 方玉兴见不惯他羞辱徐达骏的这副样子,气不过道:“谁说他不是府城里的学子?” 童书生看过来,“哦?不知他是哪个学堂的?” 徐达骏也侧目而视,他都不知道他是呢? 方玉兴也不是少年气性的人,只是气不过,这才没有忍住,这会儿回过神来,但都开了口了,现在不说了,岂不是更叫人笑话了? 他只好道:“方氏族学!” 徐达骏:……这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呢,你就信誓旦旦的说出来可还行? 方氏族学? 童书生先是一惊,而后不可抑制的笑了起来,“你要编起码也编个可信的吧!这府城里,谁人不知方氏族学只收方氏子弟?” 众人亦是暗暗点头,质疑的看过来。 方氏族学在府城里可是很有名的,那位方先生是成德三年的秀才,学识过人,后来乡试下场,以他的学识,中举不在话下,但奈何在考场里病了一场,中途被抬了出来,后头就一直没科举了。 他的学识,却是叫人信服的。 所以不少人都想去方氏族学求学的,但奈何不是方氏子弟,想去也去不了呢。 这小子姓徐,如何能是方氏族学的学堂? 那方先生,也没有什么亲戚连襟的姓徐的。 这就是说假话! 众人都这样认为。 方玉兴硬着头皮,还欲再说,徐达骏赶紧拉了他一把,吹牛可以,别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啊! 这里都不是普通人,真惹急了,谁派人去将那方先生给请来对质,那当场穿帮了不说,他还会给方先生留了一个狂妄自大的印象,到时候别说收他做学生了,随便评他几句,只怕这府城的学堂都没哪家轻易会收他的。 比起吹牛,他更喜欢事后打脸。 方玉兴被徐达骏拉了一把,扭头看了他一眼,默默闭上了嘴巴。 见他不啃声了,童书生奚落得更欢,各种难听的话接连出口。 叶绪然拧紧了眉,听不下去,直接开口赶人。 童书生接嘴,“叶公子说得对,满嘴谎言之人,还是赶紧离开这里吧!可别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了!” “我是说,让你走!”叶绪然瞪他。 童书生一噎,不由脸色涨红起来,被叶公子当场驱赶,真是丢脸丢到祖宗那里了。 他再也待不住,赶紧掩面走人,只到底是恶狠狠的将徐达骏记恨在了心里,想着回头定要他好看! 童书生一走,便没人再说要赶徐达骏走的话,但对他撒谎被拆穿却一声不吭装鹌鹑这事,都有些嗤之以鼻。 有人便看向了一直没说话的方从云,“方公子,这位小公子说的是否有假,在场只怕没人比你更清楚了,不如方公子说说看?” 众人都朝方从云看去。 徐达骏也好奇的看了眼他,这个被徐茵茵撞了的人,也是方氏的人? 遂扭头看方玉兴,这是你们族里的,你不认识? 方玉兴接收到他的眼神,点点头,表示他当然认识咯。 方从云没看徐达骏,只看了眼方玉兴,道:“这是我的一位族叔。” 一句话,没说明徐达骏是否方氏学堂的学生,却表明了方玉兴是方氏族人的身份。 众人看看方玉兴,再看看徐达骏,到底没再揪着这事不放了。 诗会继续,旁的,姑且无关紧要。 …… 出了博雅斋,方玉兴一脸抱歉道:“达骏,真是抱歉,我刚才实在没忍住,给你惹了麻烦。” 他被人骂撒谎精就罢了,明明达骏作了那么好的两首诗,本该被人赞赏的,就因为他那么一说,倒叫达骏成了去招摇撞骗的骗子了。 徐达骏不放在心上,方玉兴也是为了维护他嘛。 他摆摆手,表示没事,只是道:“看来明儿我还真得好好表现才是,让方先生认可了我收我当学生,咱们就不算说谎了不是?” 闻言,方玉兴脸上的愧疚更甚,“那个,达骏啊,我还没告诉你,刚才那位方公子,就是先生的亲孙子。” 徐达骏:…… 所以,敢情他们刚才是当着人家孙子的面夸夸其谈的扬言自己是他祖父的学生来着呢? 徐达骏想着刚才那方公子被人家求证时,也没有一口断言他不是方氏学堂的学生,不由得微叹,这位方公子,是个好人? 要不然,他若是当场点明他们撒谎,那可真是没有台下了。 但是,徐达骏转眼就苦了脸,这他还怎么去拜访方先生啊? 虽然方公子没有当场拆穿他,可回去肯定会跟他祖父说的,明儿他表现再好,方先生只怕也不会收他吧? 完了,这下被打脸的是自己了! (本章完) 第七十话:关系户 徐达骏已经预料到结果了,不由得懊恼,早知道就不脑子放空嘴巴不跟脑子说什么别人的诗了,偏偏运气不好,就正好被人家给听到了。 现在好了,先生还没见到呢,就先给人家留下了不好的印象,明儿这拜访,估摸着也是只能遗憾一场了。 可以预想到的结果,徐达骏几乎都不想走明儿这一遭了,或者另外找一个束袖便宜点的学堂?他也行的。 而方玉兴回家后就同方长绪说起了今儿这事,还不忘吟诵了徐达骏做的两首诗。 方长绪读书不多,也只有童生功名,作诗更是不在行,但却也听得出来这两首诗是作得极好的,心里头对妻子这个侄孙子又有了更深的一层认识。 能做出如此好的诗,这孩子,还真是有才华,天生就是读书的好苗子啊! 这样的苗子,可是不能被埋没的。 他不由又拉着儿子仔细问清楚了前因后果,得知是儿子逞能多嘴,才到最后这个份上的,忍不住就训了他一番。 “爹常教你,出门在外别多话别惹事,别强出头,你这性子也不知像了谁,捧着书本一个样,出了门去又跳脱得很。” 方玉兴老老实实的听着,并不回嘴。 方长绪好好说了他一通,见儿子不接嘴,也适可而止,后才又道:“这事问题不大,从云这孩子不是多嘴的性子,看在玉兴你也在的份上,应该是不会回去同他祖父说起此事的。” 说罢,又看向徐达骏道:“六郎,你明儿同我去拜访先生,只管沉下心来,好好应对先生考校就是,别的,一律无须多想。” 徐达骏恭敬应是。 方长绪便挥挥手,让他们回书房温书去。 两个少年出了正厅,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拔腿就往书房跑,一直到跑进了书房,才不约而同的哈哈大笑起来。 足笑了半刻钟,徐达骏收了声,“你笑什么?” “我笑我爹啊,你没觉得他刚才训人的时候,那山羊胡子一翘一翘的,很好笑嘛?”方玉兴也收了笑,“你又笑什么?” 徐达骏道:“我笑你刚才缩着脖子的样子像极了一只鹌鹑。” “谁鹌鹑?你才鹌鹑呢。” 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闹作了一团,似乎感情又上升了不少。 闹罢,各坐进自己的书案,温书。 徐达骏翻开了两页,又顿住,好奇问道:“姑爷爷同方先生关系很不错?” 方玉兴摸上书本,人就沉了下来,眼睛一盯就看进去了,但听到徐达骏问他,便先关上书,这才回道:“方氏历经百年,族人枝繁叶茂,光是嫡支,都分了几十支呢,旁支更是不知道有多少,虽说都姓方,祖上亲,但一代一代下来,好些几乎都是见了面都不认识的。 宜阳府是方氏的发源地,所以这里的嫡支才是主支,族长也在这里,我们这些留在这里的旁支,也比其他地方的要稍稍亲近些。 而我爹跟先生,乃是同一个祖父,不止如此,他们两个本也是同窗,小时候就一起玩的情谊呢!所以比起其他族人,我们两家便走动的要更亲近些。” 徐达骏听着就道:“可那位童书生不是说方氏族学只收方氏子弟?” 方玉兴道:“说是这样说,那是先生怕麻烦,这城中不少人家都想将家中子弟往族学里送来呢,但先生无瑕教导太多人,现如今他手里教的也就二十来个学生罢了。” 说罢,又怕徐达骏心上心下的一直想着这事,便又道:“其实他们那样说,主要是不相信你能进方氏族学罢了,因为他们没进呗,实则族学里也是有外姓人的,比如先生的亲家,也就是方从云的表弟,他就在呢!除了他,还有好几个外姓人的。 到底要收什么样的学生,那都是先生一句话的事,先生爱才,以达骏你的学识,先生定会看重你的,你就放心好了,听我爹的,明儿好好应对先生就是了!” 闻言,徐达骏就明白了,关系户嘛,到哪里也少不了! 姑爷爷跟先生关系好,他就能得了一个名额呗! 所以,这事他还是要多感谢姑爷爷的。 要不是姑爷爷对他颇为看重,也不必费心和这个面子来替他求这个族学。 他要是明儿表现不好,那也是落了姑爷爷的面子。 思及此,徐达骏微微叹了一口气,开始沉下心,认真温习起来。 …… 徐老头带着徐春河二人回了家,便召集了几家人来说事儿。 大家都知道他今儿进城去是听找活计的消息的,都急着想知道到底啥情况呢,所以来得很快。 屋子里坐不下,只几家的话事人坐了进去,其他人就站在院子里,能听见几句,也能放放风,免得村里有其他人来听。 “他姑父,咋样啊?”周老头火急火燎的坐不住,赶紧问道。 见大家都着急知道呢,徐老头也不废话,高兴道:“找着活计了!” “哎哟!那敢情好!”周老头也笑咧了嘴,有活计做,能挣工钱,他们就能把日子过起来啊! “阿妮她男人还真是厉害哟!这事咱们都得好好谢谢人家!” 郑老头接嘴,“是这么个话!等回头咱领了工钱,大家伙凑一凑,咱熏点咱武宁府的香肠腊肉送给他们尝尝! “行!到时候凑银钱买肉!” 几人你一嘴我一嘴的,就定下了这事,给春河他小姑家谢礼,应该的! 说定了这事,周老头才忙道:“他姑父,是啥活计啊?咱能去几个人?” “可不是几个人!”徐老头笑出了眼褶子,“咱几家的男人们都有活做!” 众人一听,均是乐开了怀,这敢情好啊! 远离家乡逃荒出来,一路上勒着裤腰带的吃了不少苦,可他们这些人啊,谁都好好的活过来了,路上找着水那些,那都是多亏了徐家六郎。 眼下到了这里,安顿下来,又多亏了徐家,他们能找到活计做,有了活计,有了工钱,他们才能真正的安顿下来过日子啊! 这心也才踏实哟! 院子里的妇人们都忍不住红了眼,激动的。 春河他小姑家要谢,这徐家,他们也要谢啊! 几家人暗暗都有了计较,这会儿先不说,都巴巴的望着徐老头,等着听他继续说是咋么个活计。 (本章完) 第七十一话:你去我不去 徐老头大致说了一遍,便即开始安排起来。 他在路上都细细琢磨清楚了的,心里早有了章程。 当下就道:“四个洗衣裳的妇人,铁柱媳妇,二川媳妇,栓子媳妇,石老二媳妇,你们四个去。” 被点到名的四个妇人登即高高兴兴的应下。 正好周家郑家石家邓家一家一个。 这四个妇人干活麻利,性子也爽快,与人处得来。 “福满楼那里,跑堂的活计就张家三郎去,三郎机灵,手脚利落,这活适合他,至于厨房洗碗这些的帮工,就春林媳妇去!” 如此,正好,几家人都有一个名额了,谁都不落。 “剩下给王员外建庄园的活计不拘人数,要的就是一把子力气,吃得了那苦的,可不兴做到一半就不做了啊,每家自己看着安排,要去的,明儿一早,咱们村口集合!” 徐老头道:“我先把话说在前头,这活计能落到咱们头上,那也是极幸运的事了,大家可都要珍惜,踏踏实实的,埋头干活,别惹麻烦,咱把工钱安安稳稳的挣到手,这日子才能安安稳稳的过,晓得吧?” 众人都应声附和。 “是这个理!徐老哥你放心,我让他们好好干,咱不给帮了咱们的他小姑家惹麻烦!” “好不容易找的活呢,咱要不好好干,那也是不知道好歹嘛!咱可不是那么不知道好坏的人!” “没错,徐叔你就放心吧!” “……” 说完事,各自回家安排去,徐老头这里也做了安排,“我带着老大老二老三还有大郎和二郎去!” 徐春河惊道:“爹你也去?” 徐老头道:“我就去不得?你爹身子骨还硬朗着呢!没事儿!” 徐春河心说那是之前啊,之前家里能糊口,虽不说大富大贵,但饿不着,还有余钱送六郎去上学堂,可这一年多,常没吃饱过,爹路上还倒下过一回,这身子骨,哪能比得上从前啊? 那建房子的杂活儿,可不轻松,得干大半年呢,爹去,叫他们如何放心? 徐春河劝道:“爹,让三郎去吧!” “三郎还小,那活计他咋行?”徐老头直摇头,“行了,我得去,就这么说定了!” 徐老头拍了板的事,便是徐老太,那也是改不得的。 徐春河和徐春林更是劝不了。 这事眼见着就这么定了,一直没说话的徐春山突然出声道:“去这么多人干啥?行吧,爹你去,我就不去了!” 徐老头听得瞪起了虎眼,“这话你也说得出,咋就人多了?咱家这么多张嘴,多一份工钱多买一斤粮,你个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的,给我闭嘴!” 还以为这老三变好了呢,这才刚安定下来,就又原形毕露了? 真是个懒货!就不该对他报希望。 徐老头简直想揪了他的耳朵骂了,这多一个人挣钱,主要那是为了谁啊?还不是为了六郎能好好的上学堂? 六郎说到底是谁的儿子?还不是你徐老三的儿子!你也好意思跳出来躲懒! 原先就算了,现在家里本来就难,还要送六郎读书,你这当爹的都躲清闲,当伯伯的这些,心里难道就能丁点没事儿?便是没有,伯娘们也有话说了,白得弄得一家人不和睦! 徐老头气得不行,瞪着徐春山,恨不得给他瞪个对穿。 徐春山一副开水不怕死猪烫的样子,“咱家去五个人还不够?一个人十五文,一天也有七十五文了呢!够了够了,反正爹你去吧,你去我就不去了!” 徐老头吭哧吭哧,脱了脚上的鞋子就朝徐春山丢了过去,“我打死你这个懒货算了!” 鞋子扔了个空,连站着没动的徐春山的衣角都没有挨到。 “爹你这准头不行啊!” 偏徐春山还来了这么一句,顿时,气得徐老头直接搬了条凳,挥着就朝徐春山打去。 那一条凳打上身,可不是小事儿。 徐春河和徐春林赶紧上来拦。 徐老头从没觉得徐老三这么欠揍过,以往是懒,但嘴也不这么欠啊? “你们让开,今儿我非得打醒他!” 这脑子都糊涂了,再打一顿,打破他的脑袋,脑子也就清楚了! 徐春河两个死死拦住,一边还不忘说徐春山道:“老三,你还不给爹赔不是?” 徐春山站着不动,道:“我赔啥不是?我又没说啥?不就是爹去我就不去嘛,这有啥大不了的?” 话还没落音,后脑勺就被挨了一下,“我打死你这个懒货!” 却是徐老太气得咬牙,撸了鸡毛掸子打了上来,一下又一下,打得徐春山直跳窜。 “你去不去?不去我打死你了算!” 那鸡毛掸子打着没啥印子,却不是一般的疼,徐春山疼得龇牙咧嘴的,“我去啊!爹不去我就去!爹去的话我就不去!你打死我我也不去!” 被拦着没能下手站在一边旁观的徐老头脑子也清醒了点,听着老三这他去他就不去他不去他就去的话,微微愣了愣,再对上徐春山看过来的一个眼神。 一番琢磨,他便即微红了眼眶,不易察觉的看了徐春山一眼,他松了拿着条凳的手。 徐春河就赶紧抢下了条凳放得远远去。 老三被娘打,他们兄弟却是不拦的。 徐老头顿了顿,才出声道:“行了行了!我不去了!” 徐春山护着头,嘴里倒接得快,“那我去!” “诶,娘啊,你可别打了!我去了!我去了!” 徐老太气喘吁吁的停了手,看了看徐春山,又看了眼徐老头,也觉得哪里不对,回味过来,扔掉手里的鸡毛掸子,张了张嘴,到底没说啥,只吆喝着儿媳们赶紧做饭去,“春河媳妇,今儿切点油渣煮在粥里!大家伙油油肚子。” 夜晚漫长,饿肚子难睡着,所以老徐家现下暂时吃一顿,就定在傍晚的时候吃,一大篮子的野菜混着米煮来,一人能吃满满一大碗呢! 吃饱了,躺下就能睡得香。 翌日清早,几家人齐聚村口,进城的进城,去王家湾的去王家湾。 进城的徐老头带着去,五个妇人加一个小子,对城里还不熟,头两天没人带着,叫人也不放心。 去王家湾的就热闹了,浩浩荡荡的一大帮子呢! 与此同时,方家的早饭也正在进行时。 方徐氏一边给徐达骏夹小笼包,一边关怀道:“六郎,昨晚睡得可好?有没有哪里不便的?你可要同姑奶奶讲,可千万别闷着不说。” (本章完) 第七十二话:拜访先生 “姑奶奶,我睡得都好,那床软和,被子盖得也暖和,我一觉睡到天亮呢!没有哪里不便的,都好!”徐达骏不认床,瞌睡来了沾枕头就能睡的,说是猪也不为过。 方徐氏笑得慈爱,“睡得好就好,多吃点,今儿啊,好好表现,姑奶奶让你表婶她们中午做羊肉锅子,等你的好消息!” 方长绪就说她道:“你可别给孩子压力。” 又看向徐达骏道:“六郎,别紧张,咱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做自己就行了。” 徐达骏笑着点头,心里却道:做自己可不行,真做自己,他还能好好表现吗?那是连学堂都不想去好吧? 宝宝心里苦,但宝宝要忍住。 哕~ 徐达骏差点被自己给恶心到,太麻了。 方徐氏见他喝了一口粥就打了个摆子,不由问:“怎么了?六郎,可是这粥不合你口味?” 徐达骏回神,忙摆手道:“没有没有,我就是在想待会儿见先生的事。” 方长绪忍不住笑了起来,还是小孩子呢。 早饭后,方玉林兄弟俩去衙门当差去了,方玉兴也先一步去了学堂。 方长绪才带着徐达骏不慌不忙的出了门。 徐达骏手里提着两封方徐氏准备的上门礼,跟在方长绪后头走着。 出了方家门,却不是往坊外去,而是继续沿着坊街往里头走。 “方氏族学就在隔壁的松林坊,咱们从前头走一条近路,比出了坊市走近便,往后你上学堂,就走这条路就行,一时记不住也没事,玉兴每天同你一起呢。” 方长绪一边同徐达骏说着话,一边带着他拐着小巷子七弯八绕。 近便是近便,这路也真绕,不熟的,还真会走错的。 徐达骏耳畔隐约都听到了朗朗读书声。 随着读书声,还有这一片一片里各家各户的各种声音,这些交织在一起往耳朵里钻,可真是唱戏似的。 徐达骏不由得抽了抽嘴角,这劳什子的顺风耳金手指还真是,什么秘密都无所遁形。 他开始走神,想着他这只能听到便罢了,他爹可是能看到,就是不知道偶尔四处看得时候,会不会看到什么少儿不宜的画面呢? 哎呀,都一把岁数的人了,这种福利的事,怎么就不能换给他呢? 徐达骏渐渐红了耳朵,脑子里想入非非起来。 “六郎?六郎?” 被方长绪拉了一把,徐达骏猛然回神,“啊?姑爷爷你叫我?” 咳,打住,他现在才十二岁呢,少儿不宜,可别再想乱七八糟了,伤身! 方长绪无奈道:“六郎,你怎么还是在紧张不成?想什么呢,叫你半晌你都没反应。” 徐达骏不好意思的笑笑,“姑爷爷有所不知,我想事情的时候就是比较入神。” 方长绪也没有怪他的意思,反而点头道:“这点好,读书这件事,就是要沉得住气沉得下心。” “好了,快准备好,学堂已经到了。” 徐达骏抬眼,便见他们此时正站在一户人家门前。 门是漆黑色的,门两边贴着红底黑字的对联,门上挂着两盏红灯笼,灯笼上贴着红纸,上写着一个方字。 白灰色的台阶两阶,深灰的墙很高,配着青色的瓦砾,延伸得很远,在外头就看得出来,这宅子很大,至少是比方长绪家的宅子大的。 方长绪上了台阶抬手敲了门,很快,门从里头开了,开门的小厮看见外头的方长绪,笑迎道:“九堂老爷您来了?快请进。” 小厮一直引着他们进了前堂的小室,小室里放着火盆,暖和得很。 “九堂老爷您先稍坐,老爷很快就来。” 又有人端上了热茶来。 方长绪常来,对这里也熟,摆手让小厮下去,不用伺候着,遂掀了衣摆落座。 见徐达骏还站着,不由道:“先坐会儿,先生没这么快来。” 不用他说,徐达骏已经听到了课舍里的声音,先生正在抽查昨日课业。 他听着那内容,嘿,正好是他读过的,不由坐下来,开始默默背诵起来。 见他坐下又入起了神,方长绪倒也不说他,笑了笑,自顾自喝起茶来,在衙门里,可难得有这么清闲自在的时候。 徐达骏背得差不多的时候,也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这脚步声沉稳而有节奏感,听得出来它的主人是做事很有章法的人,且思维敏捷从容自如。 他赶紧回神,眼神坚定,做好了被考校的准备。 成年人的世界,没有容易二字,不得不做的时候,那就努力做好。 想想家里正抛洒汗水为他付出的亲人,能上学堂,又是多值得珍惜的事。 徐达骏抬眼,便看到一个头戴方巾身穿茧绸直的人走了进来。 看见方先生的第一眼,徐达骏的脑子里又开始走起了神。 不是说先生身体不太好?精神不济? 看眼睛知人,方先生这双眼睛亮得惊人,精神头足着呢。 且看这双眼睛,就知道这是个睿智的老人,难怪那么多人都想进这个族学。 方先生比方长绪大不了几岁,看着还比方长绪年轻些。 所以方徐氏没少说呢,说方长绪那衙门里的差事费精气神儿,将人都给磨老了相。 徐达骏第一眼就觉得方先生精神气足,也不足为奇。 “六郎,还不快见过先生?” 方长绪的声音响起,徐达骏赶紧回神,脸上正色,对着落座的方先生拱手,恭敬道:“晚辈见过先生。” 眼下还没拜成先生,自然不好自称学生。 方先生看了徐达骏一眼,那双深邃的眼睛仿佛能洞察一切一般,“你可有大名?” 读书的人怎么能没有大名呢? 徐达骏忙应道:“回先生,晚辈大名叫徐达骏。” 其实从前在镇上学堂的先生给原主起了个大名,叫徐帆。 家里的人叫惯了他六郎的,所以这名字也没怎么传开,这会儿徐达骏下意识的,自然是要说自己的名字的,寓意不寓意的先不说,这可是他爹给他起的名字,他用了二十来年呢! “达骏?”方先生在嘴里裹了一遍,没就此多说什么,而是问道:“都读过哪些书?” 徐达骏便将自己读过的书一一说了。 方先生听着,默了默,张嘴就道:“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本章完) 第七十三话:留下 徐达骏微愣,身体本能里的记忆张嘴就接:“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静,静而后能安,安而后能虑,虑而后能得。” 方先生继续道:“贫而无谄,富而无骄。何如?” 徐达骏应道:“子曰:可也,未若贫而乐,富而好礼者也。” “子路问成人?” 这一下子就从大学到论语了? 徐达骏稍一思索,“子曰:若臧武仲之知、公绰之不欲、卞庄子之勇…………” “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 这不是大学也不是论语,是个啥? 徐达骏眉微皱,心里直呼完犊子了,他脑子里搜寻不到关于此的半点知识记忆啊!没读过! 这才应答三个问题他就歇菜了? 徐达骏一时没作答,方先生也不急,悠哉哉的端了茶喝,还时不时同方长绪说上一两句话。 少许,徐达骏拱手道:“先生,晚辈愚钝,实在不知。” 说四书只读了大学和论语就真的一点不掺假呢,这倒是实诚。 方先生放了茶盏,看了徐达骏一眼,同方长绪笑了笑,“才十二岁的少年郎啊,还不错。” 方长绪眼带笑意,“且还需七哥好好教导才行呢。” 说罢,看向徐达骏道:“六郎,还不快快拜见先生?” 徐达骏微愣,反应也快,顺着杆子就往上爬,恭恭敬敬的执了拜师礼,“学生徐达骏,拜见先生!” 方先生微颔首,嘴里却是同方长绪在道:“该收的束脩,我可半分不少啊。” “那是自然,明儿六郎上学就一并带来。”方长绪点头道。 走后门是走了的,但他们这也是正儿八经的经了考校交束脩上的,旁人有什么话要说,也得先找个理。 “那行,我就先带他回去了,七哥且忙,我们就不打扰了。”说着,方长绪便要带着徐达骏告辞离开,他还要去衙门的。 方先生却道:“早一天晚一天的也无妨,既来了,今儿也先去课舍里坐坐吧。” 方长绪一听,便拍拍徐达骏的肩膀,让他留下,自己先走了。 徐达骏也是没想到,今儿只是来拜访先生的,却这么顺当的就被收下了,收下便收下了,今儿一天都不放过他,这就要坐进学堂里去了? 听方玉兴说,方氏族学一年到头就过年才会放一旬长假,平日里,逢节放之外,每月只放两日假。 不像之前在镇上,什么农忙假、消暑假等等的各种假呢。 真是自由无望啊。 唉。 方家前头做了待客处和学堂,后头才是方家人起居生活的地方。 从待客的小室到课舍,还得穿过长长的回廊。 方先生在前头背着手不急不缓的走着,徐达骏就跟在后头,时不时偷瞄打量一下周围环境。 忽然,方先生停住了脚步,徐达骏反应不及,差点撞上他的后背,忙倒退两步,垂首站好。 只感觉到一道视线落在头顶,须臾,“进了学堂,当以学习为首要,读书之人,切记静心。” 徐达骏浑身一激灵,所有遐思悉数沉淀下来,忙拱手道:“学生谨记先生教诲。” 徐达骏跟着方先生穿过回廊,就进了一间明亮又宽敞的课舍。 甫一进去,里头二十几双眼睛唰唰的看过来。 徐达骏被这么多人盯着,瞬间就回忆起了从前,那时候,他从外地转学回老家,第一天进班级,可不也是这样嘛? 可见,从古到今,学生们对于新来的学生都是一样的好奇的。 他也飞快的扫了一圈底下,看到方玉兴望过来的惊喜眼神,那眼神好似在说:你小子厉害啊!我就知道你定能入先生眼的! 也看到了三张眼熟的面孔。 先生的戒尺在讲案上那么一敲,二十几个脑袋齐刷刷的低下去落回了书本上。 “做个介绍吧。”方先生看了徐达骏一眼。 新学生初进班级,自我介绍是正常程序,徐达骏脑中灵光一闪,忽而就想到了之前看到过的一个帖子。 遂站定来,清了清嗓子道:“某青州宜阳府江阳县小河村姓徐名达骏,今年十二,还未及冠,字未取,妻未取,初来乍到,烦请诸位同窗往后多多指教。” 方先生微微侧目。 听着这别开生面的自我介绍,低着的脑袋陆续又抬起来瞄上头的新来的。 这小子个头不高,比皮包骨头多一点肉,穿着一身再普通不过的粗棉衣裳,却站得昂首挺胸,目清神明,脸上不见丝毫畏缩之气,跟他们往日见过的穿粗棉衣裳的人都不一样。 底下的彭瑞元和马昱临瞪大了眼,这山上的小子,还真是进了方氏族学?难怪呢,昨儿在诗会上敢那样说。 方从云也微微诧异。 他昨儿听祖父说过,这人是九叔婆娘家的侄孙,有这层关系,祖父会答应考校他一番看看,他不意外。 但这徐达骏能入他祖父的眼,他还真是有些意外的。 想来昨儿那两首诗也不足为奇,这徐达骏也是真有才学的。 方从云细细看了徐达骏两眼,不由挑了挑眉。 这人,倒是有趣。 先生可不说什么老同学好好照拂新同学、新同学要同老同学好好相处之类的话,指了下头一个位置,让徐达骏坐过去,便即开始讲起了课来。 徐达骏今儿来啥也没带呢,两手空空的坐下,先生也不给他缓冲的机会,甚至都不管他有没有书本,自顾自讲他的。 一通讲之后,还开始点学生起来回答问题。 一切照旧,似乎也并没有因为多了一个学生而有丝毫不同。 徐达骏听过来听过去的,不知道是不是今儿起早了?这眼皮子就开始打起了架来。 心里明明知道这样是不对的行为,但学渣属性说上线就上线,拦都拦不住。 迷迷糊糊的,衣袖被人拽了一下,徐达骏打了个哈欠,扭头看向同桌,眼带问询,你拉我干甚? 少年目视自己的书案,并没有看过来,底下的手指却不住往前指,示意着什么。 徐达骏顺着往前头看,便见上头的先生正看着他,顿时,瞌睡虫跑了个精光。 见他看过去,先生道:“修身在正其心,你做何想?” 这句出自大学,徐达骏脑子里很熟,要他上背下背他都能背,但先生现在是要他用自己的话来理解这句话。 徐达骏脑子打了结,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好,脑汁快用光了,才组织好了一番语言,答了出来。 好不好的咱也不知道,只知道一番答完,先生多看了他两眼才让他坐下。 (本章完) 第七十四话:干饭人 上课爱开小差的是最怕遇到爱随堂抽问的先生了。 徐达骏落座后,这会儿是不敢再打瞌睡了,万一再被先生点名呢?答不答得上的先不说,上课打瞌睡,还是有点丢脸的。 但还是无法静下心来听先生授课,这心里毛燥燥的,坐得磨人。 一只耳朵听先生,一只耳朵却飘远了。 他听到菜刀剁剁剁的声音,听到了厨娘说话的声音,又是一激灵,哎哟,这学堂里还包中饭吃呢? 记忆里,之前在镇上的学堂就不包,所以,每天早上去学堂的时候,他都会带上两个大伯娘或者二伯娘做的菜窝窝。 你问咋没有他娘做的? 哦,他娘那时候懒着呢,三个儿媳妇轮番做饭一人一天,轮到他娘的时候,是找不到人的,嗯,吃饭她就现身了。 其他时候还好,就冬天里,那菜窝窝硬邦邦的,又冷,再闻着其他同窗的热菜热饭,吃着还真是咽不下去。 镇上五两银子一年的束脩都不包饭,这要包饭的方氏族学,束脩不知道得多少呢? 顿时,徐达骏心里又纠结起来。 这么贵的束脩,他坐进来发呆,那可真是血亏,亏自己不说,亏了家里人的血汗啊! 这可不行。 徐达骏赶紧让自己静下心来,认真听先生上课。 只是时不时还要愣一愣神,想着待会儿中午吃饭可得多吃点儿! 很快,一堂课结束,课间自由活动,先生也要回小室里喝喝茶稍事休息的。 课舍里,众人该干啥的干啥,有上茅房的,也有继续埋头读书的,还有找别人说话的。 方玉兴就一个箭步从隔了一桌的那张桌案跑过来了,“达骏!你真厉害啊!” “什么真厉害?上课打瞌睡?”徐达骏开玩笑道。 同桌不由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徐达骏看向他,“刚才多谢了。” 同桌摆摆手,不以为意,“小事儿,你刚才那番自我介绍,很是吸引我,你这人看着还不错!” 徐达骏笑了笑,“你叫什么名字?”新来的第一天,跟同桌互通姓名,打好关系,也是正常流程。 同桌道:“某青州宜阳府铜锣巷姓方名自安,年方十三,还未及冠,字未取,妻未取,多多指教!” 话落,方玉兴先笑了起来,“你这学得倒快,往后这城里,是不是都得兴这般自报名号啊?咳,某青州宜阳府金玉坊姓方名玉兴,年方十三,还未及冠,字未取,妻未取,这厢有礼了,哈哈!” “这难不成是什么不得了的稀奇?还都跟着学呢?真是丑人多作怪!”前排的少年发出一声怪笑。 方玉兴和方自安同时看过去,又立马收回了视线来,俱都没有理会他。 方自安道:“玉兴,你们认识?这是你家亲戚啊?” 方玉兴点头道:“嗯,这是我表侄。” “表侄?”方自安忍不住笑,看向徐达骏道:“你这辈分有点小啊。” 徐达骏耸耸肩道:“没办法,这也不是我能决定的事啊。” 方玉兴就笑方自安道:“你也没高到哪儿去,真较真起来,你也得称我一声叔叔呢!” 这个话题真不讨人喜欢,方自安不乐得搭理他,只拉着徐达骏说起话来。 这人熟起来,比方玉兴话还密,徐达骏表示有些招架不住,赶紧借口要放水,溜了溜了。 他一离开课舍,便有人跟方玉兴问起他来。 问他是哪家的,都读了多少书了,平时喜欢做什么云云的。 老同学对新来的同学感兴趣,总是必然的。 方玉兴对徐达骏了解的也不多呢,只知道他都读完大学和论语了,至于喜欢什么?还没来得及了解的,或许喜欢作诗? 当下便将昨儿徐达骏做过的那两首诗念了出来。 正在外头放松的徐达骏一句不落的听下来,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孩子,真是太看得起他了。 越近中午,坐在课堂里越是昏昏欲睡,先生不疾不徐的授课声跟催眠曲似的,一寸一寸的蚕食着学渣的脑子。 徐达骏拧了大腿几下,神思才勉强清明一点。 随着先生收堂,离开课舍,徐达骏差点就跳下来欢呼了。 同桌显然也是半个同道中人,徐达骏清晰的听到了他松口气的声音呢,不由看过去。 方自安察觉到,揉了揉脖子,道:“哎呀,一上午坐下来,还真有些累,我都快饿死了,走走走,咱们一起吃饭去!” 方玉兴也靠了过来,三个人并排一起出了课舍,往长廊那头去。 徐达骏也拉着方玉兴打听了一番这学堂包饭的事。 不只是方氏族学,这府城里,大多学堂都包中午这顿饭的,为的就是以免学生来回耽搁时间,也麻烦。 当然,这花销是包含在束脩里的。 方氏族学的束脩在府城众学堂里不算最高的,一年是八两银子,不包括笔墨纸砚和买书这些。 所以,这读书人一年的开销,那可是不小。 要想花销小的,那倒也有门儿,府城的四大书院,那都是只要能考上,就跟官学一样的,不仅不要束脩,还包吃包住,书院里还有藏书阁可以抄书,自己只要负担笔墨纸砚这些的费用就行。 自然,四大书院也是不好考的,起码,你四书五经不通,也是考不上的。 有人还说呢,考上四大书院的水平,几乎相当于考科举了。 所以,四大书院在读的学子,差不多的都有功名的,最差的那也是童生功名,且都少之又少,多数都有秀才功名呢。 书院的先生大都是举人往上功名,考去这里读书的,那都是奔着考进士当官去的。 徐达骏一番了解下来,心里算了个账,也是止不住的唏嘘,一年花销不少啊。 考四大书院图束脩这些免费? 他现在还不够格呢! 唉,多吃点吧,要算钱的! 不得不说,这点值得高兴,饭堂打饭,随你吃不定份量,不过有一点说在前头,那就是不准浪费! 要是碗里剩了饭菜,呵呵,对不起了,先生罚你抄论语,二十遍! 不多,也就是差不多三十来万个字吧。 所以,大家都是宁愿费点事,吃了不够再打的。 看着方玉兴只打半勺饭,徐达骏捧了个大碗,先不管那么多,上手就按了三大勺饭。 这一行为,可惊呆了一众老铁。 “看不出来啊,你这小身板,你能吃这么多?”同桌方自安惊得瞪大了双眼。 方玉兴也担心道:“达骏,我不是同你说了吗?碗里剩饭要罚抄的。” 说罢,小声加了一句,“先生严厉着呢,不讲情的。” 说抄,那就真的要抄的! 徐达骏咧了嘴,“没事,我吃得完!” 干饭人,干饭魂,干饭都是人上人。 (本章完) 第七十五话:交朋友 三大勺饭,再盖上三个菜,冒冒尖尖的一大碗,像一座小山似的,偏偏捧着它的人个头不大,瘦瘦精精的一个。 那场面,怎么看怎么引人注目,二十几个学子惊了,连厨娘和小厮都惊了。 “你确定你吃得下?”方自安嘴巴张得可以塞进一个鸡蛋。 “吃得下,吃得下。”徐达骏找了位置坐下来,撸了筷子就开干。 “这是一年没吃过饭了不成。”有人嗤笑一句。 徐达骏看过去,发现正是坐在前面的那个少年,刚才也怪里怪气过的,他不放在心上,继续吃。 今儿的饭堂,显然大家的心思都不在吃饭上了,全关注那坐下就埋头吃饭的徐达骏去了。 眼见着那冒尖的小山坡一寸一寸的减少,众人确定了,别看这人个头不显,有饭他是真能吃啊! 看着徐达骏一碗见底,方自安不由好奇道:“还能吃吗?可以再打的。” 徐达骏摇头,“饱了。” 就这身量,已经是吃饱的极限了,再吃,虽说撑也撑不死吧,但撑着不好受啊。 要换做他自己的那个身量和胃口,他还能再干这么一碗! 要不他爹从前老说养不起他姐弟俩呢,一个嘴好吃,一个嘴能吃,反正谁都不少吃! 徐达骏摸了摸肚子,用舌头剔了剔牙,想着徐茵茵,再看着打菜那边盆里头剩着的晶莹剔透的红烧肉,心里酥酥痒痒的。 冬日的中午是不小憩的,吃过饭回到课舍,闭目养神一番,便是自己练字的时间,先生是不来的。 徐达骏没纸没笔,刚要找方玉兴借的,同桌方自安已经先一步给他递了一纸笔过来,砚台放在中间共用。 谢过他后,徐达骏拿了笔,将纸张铺平,沾了墨,开始下笔。 一个楷体的大字写出,只听得旁边咦了一声。 徐达骏一个学字已经落下一笔,先写完,这才移了笔,扭头看他,眼神问询。 方自安细细看了看那大学二字,一手摸着下巴道:“先听方玉兴念过你两首诗,看得出来你是很有才华的人啊,我也是没想到,你这手字……” “我这字如何?”徐达骏不解。 这人的反应有点大啊,这字是好还是不好? 反正他自己看着还挺好的呀!换做他自己,拿毛笔写字的话,那就是无骨鸡爪,还是瘫成一团的那种。 原主这字,看上去就一个一个的,谁也不挨谁,大小都一样,笔画还立体,他真觉得不错啊! 方自安已经乐笑了,捂着嘴笑罢了,才道:“还行吧,反正我也说不上来,你等等啊,我给你找个我们学里写字最好的。” 说罢,就朝左后方扬手:“从云!” 正认真练字的方从云头也没抬,“何事?”字正写着呢,停下来这张字就废了。 “你快过来瞧瞧!”方自安摇手道,那语气,显然是跟方从云听熟稔的。 徐达骏也是看出来了,在这方氏族学的方氏子弟,好像关系都还挺不错。 方从云写好了正写着的字,这才将笔搁了,抬起头看过来,顿了顿,起身往这边走来。 等人走近,方自安忙指了徐达骏写的那两个字问他道:“从云你来瞧瞧,我瞧他这字有些不对,就是说不上来哪里不好呢!” 闻言,方从云看了看那字,微微皱眉,“再写几个。” 徐达骏:…… 他没感觉到恶意,还想着先生今儿收了他,应该是方从云没同先生说过昨儿的话,像姑爷爷说的,他不是多嘴的人,是以,他对这方从云感官还挺好的。 遂沾了墨,接着往下写,大学之道,在明明德,在亲民,在止于至善。 一句写完,才停了下来,扭头看方从云,可以了吧? 方从云一番看下来,也看出哪里不对了,给了四个字的评价,“有形无神。” 嗯? 徐达骏听着,再仔细看了看自己写的字,也没看出来,对毛笔字,他不擅长。 见他这样,方从云便干脆接了他的笔,占了他的位置,落笔接着往下写。 徐达骏看看自己的,再看看后头接上的方从云写的,隐约的就看明白了。 他这字吧,乍看之下,是写的不错,但有方从云的字作对比,就跟买家秀和卖家秀似的。 得亏他之前还美哒哒的觉得自己写这毛笔字还挺不错呢,真是汗颜。 “请教师兄,我这字要怎样才能有形有神呢?”他虚心请教道。 方从云想了想,道:“待会儿下学我给你一本彦卿先生的字帖,你每天勤于临摹,相信定会有所进益。” 徐达骏赶紧拱手谢过。 落座之后,旁边方自安就凑过来,语气嫉妒道:“看来从云对你印象很好啊,居然愿意送你彦卿先生的字帖,我上次问他借,他都不肯借呢!” 徐达骏微愣,好奇道:“彦卿先生?” 方自安诧异,“你不知道彦卿先生?” 徐达骏摇头,原主的记忆里,还真没有。 “彦卿先生是弘庐书院的山长,书法极好,他的字帖可珍贵得很,千金难求呢。”方自安道。 徐达骏听了,懂了,原来是很有名的书法大家,不过方从云竟然送他字帖?还真是…… 印象很好? 什么印象,是在山上他老姐跟个保龄球似的从他胯下撞过把他绊倒?还是昨儿在诗会上他未做先说的称是方氏族学的学生? 想到这些,莫名有些囧,这些印象,哪哪都不能算好吧? 不过别人给他善意,他也自当双倍回应才是,交朋友嘛,这个他最擅长了。 是以,待下学之后,其他人都走了,徐达骏稍等片刻,等来了方从云到后面去拿出来的字帖,他双手接过,稳稳的拿在手里,便即看向方从云,道:“不知师兄旬假可有空?” 方从云微挑眉,“怎么?” 徐达骏咧着一口牙,笑道:“我想邀师兄一起玩丛林吃鸡的游戏!” 丛林吃鸡? 那是什么游戏? 丛林……他确是爱到山林里去玩的,例如打猎之类的消遣。 但这个丛林吃鸡,他可是头一回听说,莫不是是在山上猎了野鸡吃? 这般一想,方从云自己就先否决了,看徐达骏这神色,应该不是的。 那是什么呢? 方从云微微起了兴趣。 不过……他多看了两眼徐达骏,又飞快移开视线。 “或许你可以每日清晨起来勤用刷牙子,勤用牙粉。” 徐达骏一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什么意思,立马包嘴,藏起了自己的一口牙。 好半晌,他嘴巴只张开一条缝道:“师兄可有兴趣一起玩?” (本章完) 第七十六话:社死的事儿 方氏族学每月两日假,前几日月底刚放过一次,下次,还有一旬呢。 “现下应是有空的,不过到时候再说?”方从云道。 徐达骏现在也迫不及待的想赶紧闪人呢,反正还有好几天的,到时候再说吧。 点头应了,说了句明儿见,就赶紧转头溜了。 方玉兴和方自安在外头等他,见他跟做贼似的往外跑,不由奇怪,“后头有狗撵呢?” 徐达骏摆摆手,可不想多说刚才的社死事儿,转移话题道:“你怎么也还在?” 方自安果然顾不上再问他跑什么了,眼神黏在他怀里的字帖上,“从云是送你了吧?不用还的吧?那什么,等你临摹完了,可以借我临摹临摹?” 徐达骏这会儿不想多说话,只想快点回去,想也没想摆手道:“等我用完吧。” 方自安得了准话,也不拉着他了,挥手道别,回家去了。 徐达骏也赶紧拉着方玉兴抄近路回金玉坊去。 …… 徐老头一早进了城,先送了张三郎和周氏去福满楼报道,报上方长绪的名号,那掌柜的看过两人之后,说了工钱等事宜,便即留下了两人,让他们上工去了。 福满楼因着是酒楼,一般是中午和晚上招待客人,所以晚上也是要营业的,上工时间便是这样的,早上辰正上工,也就是八点钟,到晚上亥正,也就是十点,客人散场,收拾妥当了,便可下工了。 一天的上工时间不短,包吃包住。工钱一个月是三钱银子,每个月还可以休息三天,一旬一休。 晚上要那么晚才下工,城门早就关了,回家也不方便。 徐老头便只好叮嘱周氏看顾好张三郎,等放假了就一起回家去,又再三交代张三郎,好好干活,可别惹事儿。 接着又送了邱氏四个妇人去了专门浣洗衣裳的地方,一座小院子,就临着河的,河边就是洗衣裳的场地,洗好了就顺着河岸边的草地晾晒。 在这里干活,工作时间是很灵活的,反正是多劳多得,洗一件衣裳一文到五文不等,每天能洗多少,就看你自己了,当然,专门有人检查的,洗不干净不算,洗烂了也得赔钱。 同样,晚上也是可以住在这里的,包住,但不包吃。 所以邱氏几个就决定每天干到城门关之前就出城回家去,第二日又来,左右从小河村进城,也不远。 把人都送到,徐老头这才往金玉坊去。 到方家的时候,正好碰上方长绪从方氏族学回来,正要去衙门呢。 方长绪忙给他说了六郎被先生收下了,今儿就开始上学了的事。 徐老头一听,喜得眼含热泪,他就知道,六郎读书好,先生肯定能收的! 心底跟锅里的水烧开了似的不住沸腾,他稍稍冷静下来,这才问起束脩的事。 他今儿来,就是为这事呢,六郎能读上,那束脩肯定得立马就交的,银子他都带上的。 方长绪就道:“一年是五两银子。” “才五两?”徐老头惊了一下,不是说五两很少,而是之前在他们镇上,束脩就是五两,这府城里,还是方氏族学,居然才五两?这也太叫人不敢相信了些。 方长绪笑道:“就是五两,大哥准备五两就成,学堂里中午还管饭呢!” “哎哟,还管饭?”徐老头想着孙子之前每日都要带又冷又硬的菜窝窝,不由得高兴不已,“这府城里的学堂,就是好呀!” 说罢,他一层一层的从最里头的里衣缝着的口袋里摸出两块碎银子来,加在一起,正好是五两。 方长绪伸手接过,“行,我明儿给六郎,让他早上去学堂带去就行。” 罢了,他也得往衙门去了,让妻子先陪着大哥说话,他中午回来陪大哥喝酒。 方徐氏夸起六郎聪明,顺势跟大哥说起往后六郎上学堂,就在家里住,她什么都给准备好了的。 徐老头一听,忙摆手,“这咋好?可太麻烦你跟妹夫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可就你这么一个大哥,你的孙子,那就是我亲侄孙子!可不是什么别人!我喜欢六郎这孩子得紧,巴不得他日日在我跟前晃呢!”方徐氏说道,大有徐老头要是不许她可不依的架势。 “再说了,这读书多辛苦?要是回家去住,这每天都要上下学堂进城出城的,多麻烦?如今天又冷可别冷着了孩子。” 徐老头一听,也是这么个理,这在府城读书,就是这点麻烦,城门它每天都要关。 万一碰上个下雨啥的,还真来不及赶去学堂。 想了想,他也便就同意了,“那可真是要麻烦小妹跟妹夫你们了。” 方徐氏就道:“不麻烦,不麻烦,大哥你可千万别同小妹见外。” 既然孙子要留在这里住,要下午才放学,徐老头本想先回家去的,但方徐氏定要留他吃饭,他也想跟孙子说说话,便就留了下来,不急着这就走。 中午,同方长绪一起喝酒,兴致高了点,也就多喝了点,饭后很是睡了一觉,一直到徐达骏回来,才醒了酒意。 徐老头这会儿拉着孙子,也是欣慰至极,不住的说好,又问过了孙子,知道在学堂一切都好,也就放了心。 这会儿天色也不早了,再等会儿,城门也要关了,徐老头便即告辞。 徐达骏忙道:“爷爷我跟你一起回去!” 徐老头还没说话,方徐氏先一步道:“六郎?” 见姑奶奶误会了,徐达骏赶紧道:“姑奶奶,我想着有东西要回去拿一下,今儿就先同爷爷一起回去,明儿我自己往学堂去,下了学我再和小表叔一起回来,姑奶奶您别担心,侄孙儿是叨扰定了您的,到时候您和姑爷爷可别嫌我烦才是!” 一番话,说清了要回去的缘由,也逗笑了方徐氏,她嗔笑道:“你这孩子,便是天天搁我眼前晃悠,我也定不嫌烦的。” 怕明儿徐达骏上学赶不上,方长绪便让车夫套了骡车送他们回家去,明儿再拉徐达骏一起回城来。 左右有车坐,徐老头便干脆让车夫先去接了邱氏四人一起回家,路上不由问问她们今儿的情况,知道一切都好,也放了心,让她们好好干。 一直到骡车出了城,徐老头才突然想起来,束脩他给了妹夫呢,说是明儿早上叫六郎带去的,这六郎明儿要从家里直接去学堂了,也不走妹夫家去啊,这束脩咋办? 但转念一想,妹夫肯定会让玉兴捎去的,便放下了。 扭头便同孙子问起学堂的伙食来,“你姑爷爷说是中午管饭呢,你可吃得饱?” (本章完) 第七十七话:牙膏 徐达骏点头道:“饭菜都挺好的,还管饱!我今儿吃了满满一大碗呢!” 徐老头听着就笑,“诶,多吃点!长身体呢!” 又忍不住叹,“你们这先生真仁厚啊,束脩才五两银子,还管学生吃饭呢!” 邱氏几个听着也感叹,像邓氏,她也是知道之前六郎在镇上上学堂一年要五两银子的束脩,还不管饭的。 还以为府城会很贵呢,不曾想,束脩一样,还管饭? 徐达骏却听着不对,五两银子?不是八两吗? 他忙不着痕迹的问起来。 便听得徐老头道:“你姑爷爷说了,五两银子一年!银子我都给他了,他说是明儿早上给你带去学堂的,现下你回家来了,明儿定是让玉兴带去。” 徐达骏听着,想着肯定不会是先生看在姑爷爷的面上只收五两,方玉兴都是交的八两呢。 所以,这定是姑爷爷故意跟爷爷说只要五两的,剩下的三两,姑爷爷是打算自己补上? 想来是爷爷说过他从前上学束脩是五两吧。 姑爷爷怕爷爷现下拿不出来八两银子,说不得还想全部包了的,但怕爷爷心里有负担,所以才又顾了爷爷的面子又帮忙减轻了负担吧? 要不古代怎么都兴什么诛连三族九族的呢,这血缘亲情什么的,好像都要比后世大多数的更紧密些。 而后世,别说上什么姑奶奶家住了,堂姑奶奶这种亲戚,几乎连过年拜年都不怎么走动了好吧? 徐达骏将这些都暗暗记在了心里,等将来吧,将来他都会回报的。 …… 坐车就是比走路快,没用多久,几人就到了家,邱氏几个谢过了徐老头,都忙回家去了,得回家给家里人说说今儿干活的事呢! 徐春河他们干活还没回来,徐老头便自个安顿车夫。 徐达骏心里挂着事儿呢,一下了车就直奔院子,“奶!我回来了!” 徐老太迎住孙子,拉着他一通好问,得知孙子被先生收下了,今儿还读了一天书呢,也是高兴得合不拢嘴。 还想再多问几句的,徐达骏忙打住,“奶,我四姐呢?” “你四姐啊?挖野菜……” “奶,等我回来再好好陪你唠嗑啊!” 徐老太话还没说完,徐达骏就咻得一下窜了出去,跑得比兔子还快。 …… 家里的人干活的干活,上学堂的上学堂,马氏负责家里的缝缝补补,还得了徐老太给的任务,用方家送的料子,给家里人都做一身衣裳呢,特别是六郎,还得多做两身。 像徐茵茵和五丫这样的小丫头,找野菜的活计就是她们的。 一道的还有张秀兰。 菜种都撒下去了,地也开得差不多了,家里也没有多少鸡啊猪的要喂的,徐老太便安排张秀兰每天也挖野菜,总之不让她闲着,万一这又给闲懒了呢? 从前那又懒又谗的儿媳妇,她可是不想再看到了。 家里人多,米少吃点,野菜就要多放点,这附近的野菜早就被挖光了,长也长不了这么快的。 要挖野菜,只能往远了找。 徐达骏费了好大番功夫,没找着人,掉头回家的路上,才碰上了从那头过来的徐茵茵三人。 “干么子呢?跑得这气喘吁吁的。”张秀兰冲他道。 “找你们呢。”徐达骏道。 “找我们干什么?你今儿怎么样?先生可收下你了?”徐茵茵问。 徐达骏摆摆手,“收下了收下了!这个不重要,快来,我有事找你。” 说着,拉着徐茵茵就往山坡那边去。 徐五丫好奇的目送两人离开。 张秀兰也不知道这姐弟俩要说啥悄悄话呢,反正从前他俩也没少这样,孩子的秘密,大人不用多管,她早就习惯了,当下同五丫道:“五丫,我们先把野菜拿回家,时候不早了,该洗了野菜煮晚饭了呢。” 徐五丫点点头,跟上张秀兰的脚步。 这边,徐茵茵被徐达骏一路拉到山坡后头,也是好奇的看着他,“什么事啊?” 徐达骏冲她咧嘴,“你看我牙怎么样?” 庄户人家,忙着温饱,哪儿顾得上什么卫生不卫生呢,更别说洁牙不洁牙的,能早上起来喝一口水漱漱口就是顶好的了。 这一年多以来,云州没水,连喝都不上,更别说漱口不漱口了。 日子久了,这牙能白到哪儿去? 徐茵茵闻言看去,看个正着,不由嫌弃道:“干嘛呢?脏死了!” 这不看不要紧,看了浑身不得劲了,她的强迫症又犯了,想洗澡,想洗头,想全身上下大清洁! 徐达骏垮了脸,想到了方从云那句话,整个人也是不得劲起来。 这不注重卫生,如何同人往来? 确定了周遭百米之内都没人,忙开口,“你还有多少兑换机会?我需要牙刷牙膏!迫切需要!” 徐茵茵卷了卷自己的牙齿,想着在这里安顿下来了,每天都有漱口,但没用牙刷牙膏,效果也好不到哪儿去,被徐达骏这么一提,本就不得劲的,这会儿也迫切起来。 先翻出系统面板来看,这两天她又收集过植物,眼下的兑换机会一共是六次。 正要兑换,徐茵茵突然顿住,“不对呀,这牙膏牙刷也不能叫别人看到,你要读书啊,总不能每天早上都找我拿给你,刷了又给我收起来吧?这多麻烦?” 她倒是好解决,可以每天躲在屋里刷了再出去,反正空间里备着有水。 徐达骏想着也是,他要住在方家,可避不了人,想了想,便道:“那你给我兑换个牙膏就行了。” 姑奶奶给他准备了牙粉和刷牙子的,他今早也用了的,牙齿久没清洁过,用这么一回也难干净,这古代的牙粉和刷牙子,清洁效果又不是很好。 徐茵茵便即兑换了一个刷牙套装,里头有两把牙刷,还有一大支牙膏。 等回去,徐达骏便找了个小陶罐,挤了一半的牙膏在里头。 那绿色的膏体装在陶罐里,闻起来一股淡淡的薄荷味,也看不出来这是个什么东西。 总之,便是被人看见了,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 去王家湾干活的徐春河等人也回来了,工钱每天都结,个个捏着十五文的铜板回来,家里人都笑开了花。 几家的这动静,村里其他人想不注意都难,一大早就出村去不少人,到傍晚才回来,这一看就是上哪儿干活去了啊! 也不知道这几家什么路子,咋别人都找不到活计做就他们找得到呢? 想着就更是怄气,要是徐老头当了村长,这活计能不介绍他们? 可偏偏邹老头坏事! 越想就越气,莫大壮等人就干脆又去找邹村长闹去了。 不管,你是村长,你得想办法,给我们找活计! 要不然,这冬天咋过? (本章完) 第七十八话:事 村里的这些动静,跟几家人无关。 邹村长有多头疼,也跟他们没关系。 只要他们不找上门来,他们就当不知道。 就是找上门来,他们也有话搪塞的。 几家人都沉浸在家里有活计,有银钱挣的欢喜中呢。 老徐家有五个人打短工,一天就是七十五文,一个月就是二两多银子,还有周氏,一个月有三钱银子。 这些加起来,一个月下来,真是不小的收入了。 不过他们家还要供人上学堂,这样一算,也就不算什么了。 所以纵然高兴,这冷静下来也很快。 好在府城里的学堂跟原先一样,也是五两银子,中午还管饭,众人提起,便觉得像是占了便宜似的。 见家里人都这么高兴,徐达骏倒是更不好说束脩不是五两,而是八两来泼冷水了。 只想着他也得想点什么办法挣钱才是。 徐老头又跟家里众人说起六郎往后读书要吃住在方家的事,这情他们得记好。 所以,转头就跟徐老太道要买些鸡崽回来喂,再把屋后的地也开成菜地来,多种点菜,回头鸡蛋啊菜啊什么的,都可以常给小妹家送去,他们住在城里,这些可都是要花钱买的。 另外,还有柴禾这些,他也可以带着三郎去打了给小妹家送去。 再是亲人,也要有来有往,这人情才有滋味。 同样,徐老头也没少跟孙子六郎说起要对大伯二伯他们恭敬孝顺要记得他们为其付出的恩这些话。 他虽然最疼六郎,但对大郎和二郎还有三郎,也是同样的喜爱和看重的,替六郎操心,当然也少不了替大郎他们三个操心的。 一双手的手指虽然都不一样长,但总归是舍了哪个都不行的。 当年,但凡三郎比六郎聪明点,他也先送三郎去读了。 可一则家里咬牙也只能供一个人,二则三郎自己摇头晃脑不想读书,三则那老道士说了那番话,所以,他思前想后,最后供了六郎呢。 说起操心,徐老头就不由得记挂起了大郎的婚姻大事。 大郎翻了年就十九了,比他大一岁的张大郎和周三郎可都成亲了。 按说其实今年春天的时候大郎就该成亲,他前年就订下了亲事的。 但因为大旱收成不好,女方那边便加了聘礼,多要了两石粮食,可他们家哪里拿得出来呢? 是以女方那边转头就毁了亲,把女儿送去镇上给屠户做填房去了。 这门亲事是没了,现在他们算是在小河村这里安顿下来了,大郎的亲事,得给他操办起来了,这是个急事儿。 夜里,徐老头就不由跟徐老太嘀咕起这事来,这相看姑娘的事,还是妇道人家方便点。 徐老太心里也着急大孙子的终身大事呢,被徐老头这么一说起,心里就更急,恨不得明儿就有个好姑娘嫁进家里来。 可他们现在,家里就三间房子,挤挤巴巴的,连老三一都借住了张家,这真要讨孙媳妇,总不能让小两口子还同他们挤着住吧? 这也是个事。 徐老头睡不住了,坐起来,摸着黑拿上了大烟杆悉悉索索的装上烟卷子,点燃,一口叭一口的,烟雾缭绕的,将他整张脸都笼罩在了里头。 这么多年了,徐老太早已经习惯了他抽大烟杆子,也不知道什么二手烟健不健康这回事的,偶尔吸了吸鼻子,闻着这个烟味还觉得不错呢。 她一点不急,等着徐老头把烟卷子抽完,老头子这是在琢磨事呢。 等烟卷子抽完,徐老头放下了烟杆儿,做决定道:“再砌两间屋子!” …… 徐老头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因为说出来的话,他都是已经仔细琢磨过了的。 一大早送了徐达骏和邱氏几个坐骡车出了村子,徐老头背手回来就找上了周老头几个。 “咱几个老胳膊老腿的,也不是就干不了活了,他们领着工钱呢,喊回来可不成!就咱们几个带着小子们干吧!” 石头土坯混茅草的房子,建起来也快。 四个老头加上六七个小子,当下就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 徐老太则带着两个儿媳妇和两个孙女,将方家送的白面拿出来,开始和面蒸馒头。 这左邻右里帮忙建房子,工钱不提,那是定要招呼人吃喝的,眼下境况不同,张罗酒菜是不成了,但一人两个馒头,可不能省。 这边热火朝天的忙活着,村里有些人家看着,就搭手过来要帮忙,徐老头推不过,这些人上来埋头就干的,让走都不走,叫人不好赶。 村里这些人也是许久没吃饱过的,来帮忙干活图的什么他也明白,到底也是唏嘘,徐老头便只好转进来悄悄同徐老太说一句,多蒸些馒头吧。 馒头多蒸了些,但好处也明显,没用两天,两间石头房子就砌好了,还多出一间呢,拐带的还砌了一小间专门堆放杂物这些的屋子。 周老头看着,来问了徐老太用了多少白面后,扒着手指头算了算,也张罗着砌房子,他家的人比徐家还多,更住不开呢。 接着,其他几家也或多砌了一间两间的,干不了一天的,就把银钱斗在一起出白面。 几天下来,村里这些来帮忙干活的都算是混了个肚里半饱,也明里暗里的打听到了徐春河他们在哪干活。 是以,转天这些人就自个找去了王家湾。 傍晚回来就说他们被管事挑上了,也干上活了呢! 徐老头听着,也没有多说什么。 左右他们是自己找去的,王家管事也刚好还要人,挺好。 一个村子的,大家的日子要是都能过起来,也有助于村子和睦,免得都是什么偷鸡摸狗的事,住着糟心。 …… 徐达骏是不知道家里热火朝天正砌房子的事的,眼下他一路坐着骡车进了城,到了学堂,正好碰见方玉兴也从近路拐过来。 见了他,方玉兴便将他的书篮子递给他,顺便还有一个钱袋子,“这是你的束脩,我爹让我带来的。” 徐达骏接过,两人一起进了学堂,徐达骏就先去找先生,路上,掂了钱袋看,见里头果然不止五两银子,如他所想。 把钱袋给了先生,徐达骏进课舍的时候,同窗们都来了,正各自捧着书本诵读呢。 他也赶紧坐下来,放好书篮,拿出书本,开始早自习。 (本章完) 第七十九话:卖 先生授课,徐达骏依然避免不了的走神,读书枯燥,完全沉下心,那也不是一会儿半会儿的事,他能做到的,也就是迫使自己少走一次神了。 一上午下来,到吃中饭的时候,徐达骏那是浑身的细胞都活了过来似的,那叫一个激动。 大刀阔斧的直奔小饭堂,第一个冲了进去。 干饭人怎么能落于人后? 照样是三大勺饭加上菜满满的一大碗,今儿饭堂众人已经见怪不怪了。 倒是见得徐达骏大口大口的很快就吃见了底,有些挑食胃口一向不太好的方自安都觉得胃里撑得难受,忍不住感叹,“你这胃口也是真的好啊。” 徐达骏笑了笑,将碗里的最后一口饭扒干净,一颗米不剩。 吃完饭,徐达骏找了茶水漱了口,想着他今儿早上可是找徐茵茵拿了牙刷,用牙膏仔仔细细里里外外的刷了好几遍的,保证一点抠得动的黄垢都没有。 回了课舍,就专门去到方从云面前,“从云师兄。” 方从云抬眼,看着面前的人龇着一口牙笑得明晃晃的,忍不住抿了抿唇,“有事?” 徐达骏把嘴咧得老大,笑够了,摇头道:“就是来感谢一下师兄昨儿赠的字帖,没事儿,你先忙,嗯,我也临摹去了。” 说罢,转身回了自己的书案。 方从云眸光微闪,心想:这小子真爱笑啊,不过笑得不太入眼,该不该提醒他一下呢? 徐达骏从书篮子里往外拿纸张和笔墨这些,动手研磨了墨汁,便即开始临摹起字帖来。 方自安打了哈欠,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睁开眼来,就盯着徐达骏写字。 “你看我干甚?”徐达骏没看他,问道。 “今儿不太想写字。”方自安道。 闻言,徐达骏瞬间有种同道中人的感觉,不愧是同桌呢,多少还是也有点学渣属性挂在身上的。 不过这种情绪是会传染的,徐达骏赶紧定心认真写字,不搭他的话了,免得待会儿自己也不想写了。 方自安看得百无聊赖,眼神不经意就落到了徐达骏的书篮里,便看到里头有一本书正是他眼下正看着的,还没看完,不过他那本今儿没带来。 “这本书借我看看?”这坐着发呆,万一碰见先生突然来,那可不妙,多少要找点事做着的。 徐达骏头也不抬,“你自己拿吧。”借书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 方自安得了首肯,便伸手过来拿起了那本书,那书一拿开,下头露出一个小陶罐来。 他咦了一声,好奇道:“这是什么?是吃的吗?” 大家的书篮里,除了笔墨纸砚和书本,哪会放其他的东西啊。 徐达骏这书篮里竟有个陶罐子,莫非是什么好吃的? 方自安心里微动,不等徐达骏接话就先忍不住将陶罐拿了起来,打开一看。 本以为是吃的什么东西,他也正好问徐达骏吃点,他们也算这么好的关系了,吃点他的东西,也不算什么吧? 可竟不是吃的。 这绿油油的,有股清凉的味道,像是药膏? 徐达骏写完一个字,转头看过来,见他已经打开了陶罐,当下面色不变道:“这可不是吃的。” “是药膏?你哪里受伤了不成?”说着,方自安盖了陶罐放回去,上下看了看徐达骏,也没看出来他哪里不对。 受伤了胃口还这么好?也是少见呐。 反正这牙膏看着也看不出什么来,徐达骏便道:“这是牙膏。” “牙膏?是什么?我只知道牙粉,倒是不曾听过牙膏呢。”方自安好奇不已。 徐达骏便道:“这牙膏跟牙粉一样,都是洁牙的,不过比起牙粉,这牙膏更好用,也更清洁!” 听着这牙膏也是洁牙的,还比牙粉好用,再想着那清清凉凉的味道,方自安也来了兴趣,“你这牙膏在哪家刷牙铺买的?我怎从未见过?” 看他那表情,徐达骏心中微动,“这个啊,是我姐姐自己做的,别处都买不到呢!” 一听是徐达骏他姐姐自己做的,方自安不由失望,如此,他就不好说什么了呀,男女大防。 不过,他还是不死心的问了一句,“你姐姐多大?”这徐达骏辈分这么小,万一有个年长很多的姐姐呢?或也不奇怪。 听他问姐姐年纪,徐达骏不由多看了他两眼,想干嘛? “姑娘家的芳龄怎好随便说?” 这倒也是,方自安被噎了一句,脑子也转得快,想来是跟他们差不多年纪还未出阁的姑娘了,他总不好想着用人家姑娘家做的东西的,唉,只能算了吧。 徐达骏本来提那茬是想等着方自安自己上钩的,却见人突然哦了一声就什么也没说了,不由奇怪。 他心里不上劲,想了想,道:“这牙膏很好用的,你想不想用?” 方自安不由也多看了徐达骏两眼,“你不是说这是你姐姐自己做的?你确定要给我用?” 闻言,徐达骏看了又看方自安,反应过来,忙道:“你想什么呢?我可不送给你用,你想用,倒是可以卖一罐与你!” 方自安差点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听岔了,卖?同窗之间,怎么还做起买卖生意来了?他也是头回听闻。 不过,这徐达骏似乎本来就与其他人有些不同,稍一想,也能理解。 正好,他对这牙膏很有些心动,拿银子买,就不存在什么男女大防之类的事了吧? “行,你卖一罐与我吧。” 徐达骏没想到人这么爽快呢,心里一阵火热,哎呀,他能挣着银子了! “我只带了这罐,还没用过,就先给你吧!我自己再回去拿。” 方自安也不事儿,点头,“行,多少银子?我这就给你。” 一罐卖多少银子? 徐达骏也不知道啊! 他想着从前听镇上的同窗偶尔提起的,那刷牙铺的牙粉一罐要五十文呢,那一罐,估计也就五十克的样子。 他这罐牙膏,差不多挤了徐茵茵兑出来那支的一大半,少说也是一百五十克,且又是这里没有的东西,物以稀为贵,总不能便宜到哪儿去吧? “按刷牙铺里卖的牙粉的价钱和份量,差不多,这罐牙膏你就看着给?” 他也算不出来到底要多少好,毕竟也是同窗又兼同桌,宰狠了不像话,少了他也觉得亏。 方自安也愁了,他也不懂啊! 他从来也没缺过银子这东西的,甚至他都不知道刷牙铺里刷牙子和牙粉卖多少,干脆直接摸了一块银子递给徐达骏,“这块你看行吧?” 徐达骏看着那一块碎银子,应该差不多三四百文的样子,默默的咽了咽口水,伸手接了过来,“行。”这可是你自己给的啊。 他不要白不要。 (本章完) 第八十话:银子 这两人嘀嘀咕咕的一阵,远的人不注意听听不见,这前后的人还是听得清楚的。 见新来的同窗竟做起了买卖,心里不由惊诧万分。 读书人这般铜臭味,真是有失体面。 前头的少年忍不住讥笑一声,看向方自安道:“蠢货。” 方自安顿时瞪过去,“方延平你骂谁呢!” 徐达骏也不由看他,这人昨儿就讽他来着,他还没同他说话,也没哪里得罪过他吧? “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你也敢买,你不是蠢货谁是?”方延平嗤道。 方自安也是一声冷哼,“千金难买我乐意,与汝何干?” 且别说这牙膏是他自己看着喜欢的,就算真是徐达骏糊弄于他的东西,不过一角碎银子罢了,能看清一个朋友,有何不可? 再言,这事,同他方延平有什么干系?哼!这满学堂,最讨厌的就是他! 这人怎么就这么讨人厌呢! 讨人厌的方延平丝毫不自觉,被怼了也不以为意,反而自顾自继续讥讽他自己的,“这入口的东西也敢乱用,真是蠢而不自知!” 又斜睨徐达骏:“这是读书的地方,可不是买卖的市集,有辱斯文!” 方自安看不惯他这自以为是的样子,扭头同徐达骏道:“不用理会他。” 罢了,也是非要跟方延平唱反调似的,拿了刚得的牙膏,就四下炫耀起来,跟只花蝴蝶似的,穿梭于同窗之中。 “瞧见没?此物乃牙膏。” “牙膏你们都不知道?哎呀,这可是比牙粉更好用的洁牙之物!你闻闻这清凉的味道,是不是觉得心旷神怡? 告诉你吧,若常用此牙膏洁牙,相信口气也会更清新淡雅呢!” “这牙膏你们从未见过吧?市面上的刷牙铺都没得卖呢!” “嗯?你也感兴趣?想买?哎呀,那可是不巧,徐达骏手里就这一罐,已经卖与我了!你们来晚了!” “……” 徐达骏就听着看着方自安跟他请的托一样的,如金牌销售一般在学堂里卖力的宣传他的牙膏,内心深处:真是贵人呐…… 下一瞬就被人叫到了名字,“徐达骏,你这牙膏可还有?我也来一罐!” “还有我,我也要一罐瞧瞧!” 学堂里二十七个人,有三个人被洗脑,扬手点单。 徐达骏忙回神,统一回应道:“我现在手里没有,明儿给你们带来可行?” “行!” 这三人问过了方自安,大气的就先将银子给付了,丝毫不在乎徐达骏会不会拿了银子不给东西。 废话,这可是方氏族学,谁会为了这点银子这么想不开? 至于读书人做起了买卖? 嗯,像方自安说的,这是他实在看中这牙膏之物,非得要拉着徐达骏卖与他的! 你说都是同窗为什么不直接相赠? 哎呀,这可是人家徐达骏姐姐自己做的东西,给他弟弟用的,他们这些同窗,白用可还行?好意思嘛? 一直沉浸在练字中的方从云偶尔跑神,听到这课舍里闹哄哄的事儿,忍不住挑了挑眉,有这么好用的洁牙之物,那一口牙齿又为何那般不可言说呢? 他微微摇了摇头,并不在意这些事,很快就抛之了脑后。 …… 手里多了三个订单,再加上自己也没得用了,所以下学后,徐达骏不得不出城去。 当然,要先回方家给姑奶奶回禀一下的。 方徐氏知道他有事要回去,也不拦,又叫了车夫跟着一起。 方玉兴倒想跟着去,但也知道舅舅家刚安顿下来,他要是去了,也会叫舅舅一家忙手忙脚的,只能眼巴巴看着徐达骏走了。 新来的合得来的朋友,也很忙啊! 罢了罢了,他还是温习去吧! 温习使人快乐! …… 小河村正热火朝天的建房子呢,徐达骏进了村,差点以为自己走错了,自己院里进进出出的这么多人呢。 徐老头见他又回来了,也是奇怪,“咋了?六郎,出啥事了?” “没事儿,爷,我回来拿本书。”徐达骏说着,眼睛睃来睃去的找徐茵茵的身影。 一听是书本的事儿,徐老头也就不多问了,能看见孙子,他也高兴,巴不得他回来呢。 徐达骏知道家里正扩建房子呢,也惊奇于他爷的行动力,一天没完呢,家里就变了个样啊。 转了一圈,没看到徐茵茵,知道他们又是出去找野菜去了,徐达骏拔腿就往村后跑。 这会儿运气好,跑出去找了半圈就正好碰见了在河边洗野菜的徐茵茵。 “你怎么又回来了?”见人咻得往这边跑来,徐茵茵也是惊奇,这人这学上的,一天跑来跑去的跟兔子似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报短跑训练班去了呢。 张秀兰正择野菜呢,见儿子又回来了,也是纳闷,说好的专心读书呢?这小子到底有没有上心? 河边只得张秀兰和徐茵茵两人,徐五丫不在,徐达骏也就不必避着人了,当下掏出那锭碎银子来,得意道:“你们看,这是什么!” 徐茵茵看了一眼,翻了个白眼道:“我们是文盲,不是傻子,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呢?” “不过,你哪来的银子?” 张秀兰也一脸狐疑,“你小子这老是捡钱的狗屎运还跟着来了?” 说起这个,就不得不说一说徐达骏从小到大捡钱的光辉事迹了。 这人,几岁起,只要出门就总是捡钢镚儿,后头大了,也没少捡,也是怪,这狗屎运它也不大,每回就那么几块几十块的小钱,没钱包装的,就那么掉在地上,别人都没捡着,就他看着了,还是在原地等半天都没人回来找的那种。 这狗屎运,你就说它厉不厉害吧。 反正他们就从没捡到钱过,反而还总是丢钱呢。 没想到这来了这里,你还能捡? 母女俩如出一辙的惊愕,徐达骏也是无奈,“哪来的那么好的狗屎运还走哪儿带哪儿呢?这是我挣的!” 母女俩更惊怪了,“你这读书还能挣银子呢?” 见越说越拉摆了,徐达骏赶紧一口气将牙膏的事说完。 “牙膏卖了银子?这么大一块呀,不少吧。”徐茵茵也是没想到,原来是因为昨儿那牙膏呢。 徐达骏道:“这一块少说也是三四百文呢!”说着,又掏出差不多的两块碎银子和一堆打散了的碎银块加铜板这些来,“喏,这是定金,我还需要三罐,明儿要带去学堂的!” (本章完) 第八十一话:靠统子不如靠自己 听罢,徐茵茵也是明白了徐达骏今儿又跑回来的原因了。 不过这系统兑换的牙膏能挣着银子,这可真是意外之喜啊! 四块银子加起来是多少?一块三四百文,那就是差不多一两半的银子? 徐茵茵不知道这个地方的购买力相当于前世知道的哪个朝代,但想来也大差不差吧? 一两半的银子,不少了。 系统面板调出来,还有五次兑换机会,她现在暂时也没有需要兑换的,吃喝都有,用不着浪费这机会,赚了银子买粮食不是更香? 当下,徐茵茵毫不犹豫的兑换了三份刷牙套装,牙膏搞出来,牙刷放着呗。 徐达骏也将手里提着的小包袱打开来,拿出先才在城里找了铺子买的五个小陶罐。 陶罐就巴掌大小,精致得很,绿色的牙膏装进去,看着就很有感觉。 三支牙膏再加上昨儿剩的那一小支,平均分配,正好挤满了五罐。 徐达骏也将所有的银子一起交给了徐茵茵,她有空间,收着方便。 “还有几次机会?”徐达骏琢磨了琢磨,问徐茵茵道。 “还有两次。” “就两次了啊?这要是还有人想要这牙膏呢?那不是都拿不出来了?”同窗有二十几个人呢,牙膏这种东西,用过才知道好,有几个人试用,何愁宣传不到位? 这般一算,光靠这系统兑换,也不长久啊,收集生物也没那么快呀,除非那兑换机会自己无限量。 但这是不可能的。 徐茵茵脑子一转,不由道:“你想做大这牙膏生意?那也不是不行,若不然我们自己做牙膏?这牙膏,小打小闹还好,你要做大,全靠兑换可不行,再说,说出去也不好解释。” “自己做?”徐达骏怀疑的眼神,“我不会呀,你会吗?” “我之前刷视频,看到过,具体流程只知大概,不过问题不大。”徐茵茵道:“靠统子不如靠自己,花一次机会兑换个做牙膏的方子不就行了吗!这多香!” 说这话之前,徐茵茵还先在脑子里问过统子,方子这种东西能兑换到吗,得了统子的准确答复,她才说出来的。 徐达骏一听,登即拍手,“这个行啊!你快兑!看看需要些什么,我明儿好买回来!” 赚钱这种事,宜早不宜迟啊! 徐茵茵当即用了一次机会,兑换。 统子一番操作,空间的置物架上就多出了一本书。 徐茵茵拿出来翻开一看,第一页就是目录,扫了扫,发现这上头可不止做牙膏的方子,这完全是一本清洁用品的方子大全啊。 一次机会,兑换的这么划算,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其他的暂时不管,徐茵茵先翻到牙膏的方子,一目十行看下来,记下了需要些什么东西。 “你要读书呢,等你下学再出城来,太麻烦,不如明儿我自己进城买吧。你在爷爷面前去给我铺个底,让他别拘着我。”徐茵茵道。 天天挖野菜,她都快挖麻了,有个机会能光明正大的进城看看逛逛,也好啊。 她现在也是认识几百个字的人了,不得进城检验检验认字成果? “行!我跟爷爷说,让他别管你,你就放手做牙膏就是!”徐达骏点头应了下来。 他一看徐茵茵这小眼神,哪能不知道她那点小九九? 最爱逛街的性子,总这么拘着人也要废了,去逛逛好。 张秀兰就看着女儿和儿子嘀嘀咕咕的三两下就商量出了一番大事,做牙膏生意? 她心里也有些痒痒的。 不过眼下暂时先算了,看看这牙膏生意能做成什么样再说吧。 在她心里,女儿儿子都是成年人了,有些事,她都习惯了常要问问女儿意见的,所以对于两人自己就有商有量的,她一点也没觉得有什么。 反正孩子要做什么,就放手做呗,自己的孩子,她不放心可还行? 当然,张秀兰管不管的也不重要,这里的大家长,那是徐老头啊! 要是不搞定徐老头,啥想法都是白搭。 徐茵茵自然是不敢往徐老头跟前凑的,她自问还不具备能忽悠动徐老头的能力,所以,这项重大任务,就交给老弟上吧。 三人在河边耽搁了许久,提着洗好的野菜回家的时候,天已经快要黑了,家里忙活一天的房子都砌妥当了,不过还得烧火熏一熏晾一晾,才好住的。 而干活的徐春河等人也回来了,张秀兰忙提了野菜,进简易的灶屋帮着大嫂马氏忙活晚饭去了。 徐达骏则目标明确,找徐老头说话去。 “你四姐明儿要进城?干啥去?”徐老头皱眉道。 徐达骏说谎不打草稿,胡说八道不带脸红的,“爷爷,是这样,就之前那罐洗澡洗头的,不是我那同窗送我的吗?他还一起送给我一本书,上头有好些方子,其中一个,就是做牙膏。” “牙膏爷爷你不知道,牙粉你听过的吧?咱们原先镇上有一家刷牙铺,那牙粉卖得可不便宜呢!这牙膏,可是比牙粉更好呢! 咱们现在虽在这里安顿下来了,但干啥都需要银子的,特别是我读书,更是花费不少,我就想着吧,咱可以利用这方子,做牙膏来卖!” 徐老头听着,头一个问题就是,“你这同窗叫啥名字啊?爷爷见过吗?他跟你这么要好啊?咋连方子这么金贵的东西都送给你?这回受灾他家有事没事?可离开云州了?” 这个问题重要吗? 徐达骏愣了愣,张嘴道:“爷爷你没见过,他同我要好得很!不在乎这点方子,他家有钱呢,还有那么多家丁护卫的,不离开云州也没事的!” 徐老头第二个问题就来了,“那这跟你四姐进城有啥关系?” 徐达骏不慌不忙,“爷爷你不知道,我四姐原先是懒,又脾气大,可其实她聪明着呢!这些日子就跟我认了不少字,我这要忙着读书,总不能耽搁在家里头做牙膏吧?这方子金贵,也不好去请了外人做,爷爷你说咱这些人,谁识字能看方子?所以啊,这事还是得靠四姐了呀!” 徐老头听得四丫这丫头竟学了字还识得不少了,也是一惊,他也是没看出来啊,这些日子,净看着四丫勤快,每天话不多说,干啥活都没偷懒过,还不知道她还跟孙子学了认字呢! 又想着那几天四丫常往孙子跟前凑的,或许就是为着这个? 没想到啊,四丫这脑子,也是个读书的苗子? 他们老徐家的读书的聪明劲这是全往老三那一窝里出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二话:进城 就是可惜是个女娃。 徐老头摇摇头,撇开这点感慨。 又将孙子的话细细过了一遍。 方子重要,当然不能叫外人瞧见的,他们得自己动手做才行。 家里都没识字的,可不能耽搁了六郎读书,既然四丫识字,能看懂方子,这事情交给她也行。 再一个,这方子是六郎拿出来的,四丫是六郎的亲姐姐,他也放心。 琢磨明白过后,徐老头点了头,“行!明儿让你四姐进城,我同她一起。” 四丫一个小姑娘,进城也不叫人放心,这家里男人们都要干活去,总不能为这个事请天假吧,三郎也小,担不起事,他跟着去更妥当。 说罢,又想到什么,道:“这做牙膏都需要啥东西啊?买着贵不?这要是需要的东西贵,爷爷不是怕银子不够,但咱这牙膏要卖,咋卖呀?总不能直接去市集占一个摊位卖吧?人家的牙粉都在刷牙铺里卖,咱随便在市集上卖,怕是没人相信咱吧?这要是不好卖卖不出去,那可是亏大了。” 他手里还有几十两银子呢,做本钱定是够了的,那牙膏总不能要啥人参灵芝的做,但要是投进去不赚钱,那可是亏得衣服裤子都穿不上了。 徐达骏忙稳爷爷的心道:“爷爷放心,这需要的东西都不贵,要不了多少成本,至于卖,我眼下二十几个同窗呢!都是城里人,已经有几个跟我预定了,赚钱的事没问题!” “至于本钱,我那些同窗预定给了定金的,就先用这个银子当本钱就行!爷爷你的银子留着别动。” 说着,将从徐茵茵那里又拿过来的碎银子给了徐老头。 徐老头看着碎银子,心里纳罕,他孙子交朋友这么厉害呢! 之前在镇上学堂,有同窗又是送他稀罕的洗头洗澡的东西又是送他能赚钱的方子。 如今这到了府城里的学堂,这才几天呢?就又结交到了好朋友,啥啥牙膏的,瞧都没瞧着啥样呢,就愿意先预定还给了定钱了? 又反应过来,这岂不是在用别人的银子当本钱啊?自己一文钱不用先出啊? 孙子的同窗是不是人傻钱多呢? 但徐老头很快就把这个念头给抛出了脑袋。 他咋能说孙子的同窗人傻钱多呢?这话不好,就是他孙子厉害,大家都愿意同他做朋友呢。 顿时,徐老头一脸“不愧是我孙子,我孙子就是厉害”的表情。 徐达骏出了小屋子,外头忙着摆桌子碗筷的徐茵茵投来一个问询的眼神。 徐达骏便做了个手势。 徐茵茵便即笑了笑,成了! 哎哟,她明儿也是能进城瞧瞧的人了! …… 怀着能进城逛逛的兴奋情绪,徐茵茵半夜才彻底睡着,感觉还没睡多久呢,就得起床了。 徐达骏要去学堂,得早点走,他们蹭一蹭骡车,所以也干脆早点去。 走得早,到了城门口,还等了一小会儿,城门才开,他们排在前头,很快进了城。 进了城门,徐老头和徐茵茵就下了车,骡车继续往城里去,送徐达骏去学堂。 徐老头也是来了府城几次了,还算熟悉,当下就带着徐茵茵直奔集市去。 集市上啥东西都能买着,主要是那些个繁华的街道,徐老头也有些打怵去,还是进这满是吆喝叫卖声的集市,他自在些。 “四丫,先买啥?” 一大早,集市里就是人来人往的,挎着篮子出来买菜的妇人,清闲自在出来觅早食的富贵闲人,大户人家的采买等等,再配上摆摊叫卖的小贩们,可真是一幅热脑生动的集市图。 徐茵茵一时看迷了眼,这古代的集市,可真热闹,比前世小时候赶集,都还有趣儿! 听着徐老头问,她忙回神,恋恋不舍的将眼神从这些个热闹中收回来,“爷爷,要先买青盐和生石膏。” 徐老头听过有人用盐漱口的,倒没听过用生石膏的。 不过他本来也不懂,六郎的方子交给了四丫的,他听她的买就是了。 当即先找了一家卖盐的铺子去。 买东西先问价钱,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 连着问了几家的价钱,心里也大概有了数,徐老头再重回第二家,跟那好说话点的掌柜的又是一番磨嘴皮子,最后买两斤,少了两文钱。 平常吃的粗盐是二十文一斤,这青盐要贵点,跟有钱人吃的细盐差不了多少,三十五文一斤呢。 两斤青盐,徐老头付钱的时候脸皮都抽了。 肉疼的。 买好了盐,又去杂货铺货比三家的买了生石膏。 这一番折腾,就用了不少时间,走了不少路。 不过徐茵茵一点都没有烦,还巴不得多逛逛呢。 “四丫,还买啥?”徐老头小心的背着花了小一百文的东西,站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又问道。 “还得去药铺抓几样药,还有小陶罐这些。” 祖孙俩继续买买买,直到背篓都装满了。 这一背东西,除了用具,也就青盐和生石膏,以及治病的药,他刚才听着啥银丹草金银花田七丁香皮白芷细辛的,徐老头实在想不出来这吃的药还能做牙膏?这些东西又咋做牙膏,那牙膏到底是个啥样的。 要不是是孙子六郎说的方子,徐老头差点都要以为是四丫乱在折腾了。 徐老头提了提背篓带系,扭头便见孙女站着不动了,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那边正是一个卖馄饨的摊子。 那刚出锅的馄饨馅多皮薄,清亮亮的汤底,配上一把绿油油的葱花,热气腾腾的,看着就叫人直咽口水。 别说四丫了,他一个大人,看一眼都差点迈不开腿了。 徐老头努力吞咽了一口口水,“四丫,该回家了,不早了。” 闻声,徐茵茵回神,心道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碗馄饨都能叫她流口水了,不过这原汁原味的鸡汤馄饨,可真是香啊! 她依依不舍的收回视线来,应声:“好的,爷爷。” 徐老头看着这个孙女长到这般年纪,还是头一回瞧着她这么乖巧的模样,心里莫名的就是一软,也说不出个啥滋味来。 又想着他和六郎在小妹家里吃过饭,老大也吃过一次,可家里的这些人,还没有吃过呢。 没吃过,那肚子里咋能不馋虫呢。 想了想,他道:“走,四丫,爷爷带你去割点猪肉,咱回家晚上自个包饺子吃!” 徐茵茵又不是看见想吃的就走不动道非要闹着要的年纪,再说了,这也不允许她闹呀。 但她没想到,徐老头会想着割肉回去包饺子吃,心里便不由感觉一阵暖意。 这个爷爷,是真的不错啊。 “好嘞!”她高兴的应。 (本章完) 第八十三话:漂亮不漂亮 徐老头咬咬牙,割了一块肥肉多瘦肉少的猪肉,再肉疼的买了一颗大白菜。 乡下人家哪犯得着买大白菜啊,自家种的都够吃的,但现下他们不是还没有种出来嘛,好在一颗白菜也不贵,就一文钱。 又想着吃饺子可不能少了醋的,饺子就醋,才越吃越有嘛。 便又去粮油铺买醋。 这边祖孙俩在集市里逛,那边徐达骏坐着牛车到了坊口下了骡车,赶紧抄近路去了学堂。 一进了课舍,就被方自安给一把拉住,“哎呀,达骏,你姐姐做的这个牙膏是真不错啊!确实比牙粉好用,我今早用了,整个人嘴里都是一股凉凉的味道,特别舒服!我爹娘还有我嫂嫂他们也都用了!都觉得不错!你还没有多的?我想再买几罐送给我爹娘他们!” 他家里人多,光用这一罐像什么样?不得一人一罐啊? 还有几个人抢着往上挤,围住了徐达骏,正是昨儿预定了的人,“徐达骏,我们的牙膏可带来了?” 他们已经听方自安显摆了好一阵了,都是用了这牙膏之后的各种夸赞,这会儿也迫不及待的想拿到自己定的。 徐达骏被人围了个结实,转身都转不开,赶紧拿出三罐牙膏来交了货,身边才空旷点。 这才看向方自安道:“好用吧?我都说了,一准好用!我可不说假话的!你还想多买几罐?不巧,目前是没有的,就算再有,也不是这种味道的了,我姐正在琢磨着做另外味道的牙膏呢。” “这种就没有了?再等等呢?也没有?我正就喜欢这清清凉凉还带着点甜味的味道呢。” “这种没有了,就做了这几罐,需要用到的那种东西难找,往后也没有了。”徐达骏心想,这手工制作的牙膏哪能跟科技与狠活相比?样子和使用感肯定都是不同的,但效果嘛,不会差,主要它更天然健康不是? 方自安一听,不由后悔,“早知道我就该多买几罐了!这等得等多久啊?” 说着,看着正捧着陶罐左看右看的三个人,忍不住道:“嘿,你们谁,转卖我?我出一两银子!” 一人嘁了一声,“我差你那一两银子?”说着留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徐达骏听见那一两银子,一本正经接话道:“那什么,我也喜欢这味道,留了一罐打算自己用的,你要实在喜欢这个,我就等下一种味道的,我忍痛割爱好了!” 方自安一听还有,不由欢喜,拍了徐达骏一下,“够意思!这才是朋友嘛!” 徐达骏含泪血赚一两银子,激动的小心脏扑通扑通乱跳。 这一出出的,整得同窗们都有了点兴趣,这会儿正拉着那三人的陶罐细细看,还有人当下跑去小饭堂使了银子找了新的刷牙子来,当场试用。 一来二去的,赞好声不绝于耳。 见这确实是个洁牙的好东西,便有不少人开始跟徐达骏预定起来。 这次就几罐呢,要是不快点订,那下次做好的,又轮不上。 预定的罐数太多,这个一罐那个两罐的,徐达骏都怕自己记不住,赶紧让方玉兴帮忙,一个一个的记下来。 至于订金,这么多,徐达骏便也不收了,说好了,到时候给了货再收钱。 还没忙活完,先生就进课舍来了,顿时,课舍里沉寂一片,个个坐得笔直的专心看书,自以为先生看不出来。 方先生扫了一圈,开始授课。 一直到一堂大课上完,中间休息,才又忙慌的将所有的数量都登记好。 整个学堂,除了方延平,都预定了。 连一向只顾埋头学习并不话多的方从云,都订了两罐。 徐达骏看着记录的纸张,数着那罐数,仿佛看到了一堆堆白花花的银子在向他招手。 哎呀哎呀,发财了! 方自安也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抢在第一个,直接预订了二十罐,除了家里人,他还想送人呢! 瞥了眼那满满的一张纸,他不由道:“照我说,你这还不如干脆开个铺子了,虽说眼下只是我们这些同窗买,但我们这一传十十传百的,相信很快就有人会找上门的,这想买这牙膏,总找你像个什么事?直接去铺子买多方便?也不耽搁你学习。 告诉你哦,马上就要旬考了,要是考差了,先生可是很严厉的!后果你简直无法想象!” 说着垮下了脸,还打了个摆子,显然,他遭受过这种后果,还不止一次。 徐达骏听着,也觉得他说得有理。不过开铺子不是立马就行的事,还麻烦着呢。 再说了,自己做牙膏的事才排头,哪有那么快?先把这些订单忙完再说吧。 “只我姐一个人会做,她一个人也做不过来啊,到时候再说吧。” 方自安听着,便道:“没看出来你姐姐这么厉害呢?都会做什么味道的?我喜欢茉莉花,她能做出这种味道的吗?” 徐达骏摇头:“茉莉花的做不出来,其他的味道也一准好用的,到时候你看看?” “行吧。”方自安点点头,想到自家那凶巴巴的姐姐,不由感慨,都是当姐姐的,怎么他的姐姐就不这么心灵手巧呢? “达骏啊,你姐漂亮不?”他有些好奇道。 少年郎嘛,对姑娘家的这种好奇,也正常。 要徐达骏说实话,他肯定是要摇头的,但当弟弟的怎能在外抹黑自己的姐姐呢? 所以他昧着良心道:“当然漂亮了!” 方自安一听,果然,心灵手巧的姑娘都漂亮! 不过,看着徐达骏这张脸,他又有些不确定,“你这姐姐是你的同胞姐姐吗?” 徐达骏道:“那当然了!一个爹娘生的亲姐姐!” 方自安试探的问道:“你确定你姐姐漂亮?” 什么意思?徐达骏不由瞪他,“我姐姐漂亮,这很奇怪吗?她就是长得很漂亮!沉鱼落雁闭月羞花,总之,漂亮得不得了!” 开玩笑,这可是面子问题!在外头,他姐姐,必须漂亮! 话音落,后桌响起两道响亮的哄笑声。 徐达骏回头,看到后头的马昱临和彭瑞元笑得花枝招展的样子,顿时囧了囧,遭了,吹牛忘了这里有熟人了。 不过,他们也不知道那天见的就是他姐姐吧? 他当时也没有喊姐姐啊?他不承认就是了! 这般想着,徐达骏镇定得很,反而狐疑道:“你们笑什么?” 方自安也好奇道:“是啊?有什么好笑的?说出来我们一起笑笑?” (本章完) 第八十四话:窈窕淑女 马昱临笑得说不出话来,直摆手,他得缓缓。 彭瑞元边笑边道:“那天同你一起的那位姑娘,应该不是你姐姐吧?” 徐达骏心里苦兮兮,瞧吧,叫你嘴欠吹牛。 “不是啊,怎么了?”坚决不能承认! 要不然,同窗都知道他满嘴跑火车可还行?他可是要做牙膏生意的! 反正这年头男女大防,徐茵茵都是要说亲的年纪了,总也不会同这些人见面的,只要牛皮不穿,他就稳得住! 见徐达骏的神色自然,不像说谎的样子,马昱临和彭瑞元对视一眼,缓缓收了笑。 好吧,笑错了。 “那天的姑娘是你什么人?”彭瑞元好奇,还不忘朝方从云那边看了一眼。 正埋头看书的方从云耳梢微动,抬头来瞪了彭瑞元一眼。 撒一个圆要用无数的谎来圆,这种事,到哪里也少不了呀。 徐达骏心里叹气,嘴里道:“我堂姐。” 反正他们哪认识呢?全凭他一张嘴说呗! 马昱临和彭瑞元便没话说了。 是以,有方自安这个大嘴巴加花蝴蝶,没到下学,整个学堂的同窗就都知道了,徐达骏有个心灵手巧长得还闭月羞花的亲姐姐!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年少慕艾,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不少同窗心里都对徐达骏这位美若天仙的姐姐产生了好奇。 再想着这牙膏就是出自这样的一位姑娘手里,就更觉得心里痒痒的。 订了单还没收到货的人迫不及待,已经得到了牙膏的三个人包括方自安也莫名高兴,以自己最先买到牙膏而洋洋得意。 倒是方从云多看了徐达骏两眼,总觉得这小子看着有些不对,不过他也没有更多的深想。 读书重要,其他的,不重要。 …… 徐老头和徐茵茵祖孙俩满载而归,出了城,直往家里奔。 到了家,已经是快过午了。 徐老头将肉和白菜这些交给徐老太,让她安排着媳妇和面擀饺子皮,剁白菜肉馅包饺子,等傍晚徐春河他们回来了,就好煮饺子吃。 徐老太一听要做饺子吃,那是又咽口水又忍不住肉抽痛的,家里十来口人呢,摊下来哪怕一人吃十个,那都得不少面和馅的。 饺子这种费钱的东西,他们这样的人家,一年到头也吃不起几回的。 纵然舍不得,但当家的发了话,徐老太也没多说,接了东西就开始安排了起来。 马氏擀得一手好饺子皮,这和面的事就交给她,另外剁肉馅和白菜的活计,她自己来。 要白菜多点,肉少放点的,这点数她自己来妥当。 至于老三媳妇,待会儿等着包吧。 徐老头割回来的一块肉,徐老太也只舍得用了一半,倒是将那颗白菜都给剁了,拌在一起,也就不少了。 留出来的一半肉,抹了盐,同上次的那块肉放在一起,风干了留着呗,过年再吃。 包饺子的事徐老头不管,他只看着买回来的一背篓的东西,问徐茵茵道:“四丫,这要咋做?我同你三哥和五丫给你帮忙?” 这牙膏要卖银子的,经手的人越少越好,就他们四个做,也成吧? 听得这话,徐茵茵也明白徐老头的意思,对于谁给她帮忙,她没什么意见。 点了点头,当下安排道:“要先把这些草药给磨成细粉。” 把草药都磨成细粉,这活计容易明白,徐老头点点头,喊了徐三郎和徐五丫来,几人就在屋里忙活起来。 做牙膏的方法大差不差,主要就是味道了,徐茵茵打算先做两种,一种中草药的,一种薄荷牙膏。 薄荷也就是银丹草,药铺里就有的卖,是晒干的,正好。 她这会儿急着用,等不了新的薄荷晒干磨粉,一批先做着,再一边去摘了新鲜的薄荷来处理。 草药一样一样的磨,磨成粉了再筛一遍,要最细的那种。 一下午下来,也就净磨草药了,还没有磨完呢,明儿还得继续磨,徐茵茵打算明儿再开始动手做。 这会儿整个心思都被饺子给勾走了,顾不上其他的。 到了傍晚,徐春河几个一回家来,锅里的水也看着点的正好烧开,一个个白白胖胖的大饺子往锅里倒下去,沉在了锅底,随着大火撩着锅,水又一次的沸腾起来,也卷着那些个大饺子在水里不住的翻涌。 直到完全浮在水面,再不沉下去,马氏用大笊篱一落一起,捞出了煮好的饺子,装了陶盆。 满满的两大盆饺子,端进了正屋里,摆在桌上。 老徐家众人,除周氏和徐达骏不在,其他的十二口,一人端着个碗,碗里装着醋,开始吃起了饺子。 白菜猪肉馅的饺子,可香可香了! 尽管这一口咬进嘴里,吃到的多是白菜,肉少得可怜,但这饺子皮吃着就够香的! 大家伙都吃的很是满足,跟大过年似的。 徐茵茵甩开了腮帮子,一口气干了十个大饺子,才放了筷子。 当然,不是因为吃饱了,而是徐老太肉痛的定了量的,吃十个,已经是很多了。 徐老头和徐春河他们几个,也只吃着十五个而已。 就这么一顿,可造了不少白面,心疼得徐老太直哆嗦,咬一口饺子,都跟仇人似的,咬牙切齿的,一口咬个拦腰断。 吃过晚饭,收拾收拾,天也黑得啥也看不见了。 啥活也不必做了,各回各屋休息呗。 这会儿方家的晚饭也正在进行时,方家的桌子大,一家人也不多,坐一起吃热闹,自家人,不用讲究什么男女大防的。 徐达骏下学来,就将剩下的那罐专门打算留给方徐氏和方长绪的牙膏送了出来。 方徐氏还好奇来着呢,她没听过牙膏这玩意儿,又听得小儿子在耳边叽叽喳喳的说起学堂里同窗都跟六郎订了这牙膏的事,这牙膏还是六郎的姐姐自个捣腾着做出来的,不由更是好奇。 等方长绪从衙门回来了,也少不得同他说起,这会儿在饭桌上,已经忍不住好奇用过了一次牙膏的方徐氏就直夸起牙膏比牙粉好用的话来。 “是你四姐做的?她手怎么这么巧啊?” 徐达骏笑道:“她就爱瞎琢磨,我之前无意间得了这方子,说给她听了,她自个就琢磨着做出来了,我也是很意外呢。” 方徐氏道:“那她可是厉害,你四姐今年多大了?”她没见过小一辈的这些侄孙们,只接了大哥的家书知道过一点半点的。 徐达骏道:“回姑奶奶,我四姐今年十五了。” “十五了啊?也还是小姑娘呢,小小年纪手这么巧,真是厉害,我都想立马见见你四姐呢。” 作者君在此祝各位书友小可爱新年快乐,兔年行大运,前兔似锦,万事遂心,阖家幸福美满! (本章完) 第八十五话:讨喜 方徐氏对这位还没见过的侄孙女感兴趣得很,想着娘家人就只见了大哥和六郎还有春河,也是心里火燎燎的,想见大嫂他们得很。 大哥也是,说家里没拾掇好,不让她上门去就罢了,叫大嫂带着侄子他们来,又哪里就给她添麻烦了? 徐达骏应道:“大伯他们每天都要干活,家里就奶奶和我娘他们,走不开呢,现下我又接了这么多罐牙膏的订单,且还得爷爷他们帮着四姐做出来呢,等回头得了空,我一定让爷爷带着她们来姑奶奶这里做客。” 这倒也是。 方徐氏也知道大哥怕给她添麻烦的心,便点头道:“行。” 左右现在离得这么近,不是之前,在云州那么远呢,总能常见到的,不急。 …… 昨儿新砌的房子,今儿还不好住的,所以徐春山三个还是住的张家。 吃过饺子,三人便往张家去。 进了屋,一张帘子挡了,徐春山靠在床上,想着今儿臭小子没回来呢,他看看臭小子在干么,在方家可住得习惯。 这会儿,吃了饭的徐达骏也刚回到自己的屋子。 似有所感,他铺了纸张研了墨,在纸上唰唰唰的写下一排简体字,晾干墨之后,拿了起来,展在手中。 是以,费了老大功夫顺着方向找到金玉坊又找进方家才找到徐达骏的徐春山就看到他坐在书案后,手里举着一张纸,上头的字拳头大一个个的,一眼就看得清楚。 他昨儿已经知道儿女要做生意的事了,这会儿也不惊怪,只是没想到臭儿子知道用这种方法传信呢,还真是对金手指物尽其用。 万一他没想着要看看臭儿子呢?这不是白举了嘛? 他不由笑了笑,说了句:“行了,看到了,别举了。” 一旁正脱衣服的张秀兰疑惑,“你说么子?” 不管徐达骏听没听到,徐春山收回了千里眼,转头冲帘子那头道:“茵茵啊,你弟弟让我告诉你,那牙膏一共预订了七十五罐,让你尽快做好了叫爷爷给他送去。” 徐茵茵已经躺下了,磨了一下午的粉,手腕疼死了。 冷不丁听到这话,惊了一跳,“什么?七十五罐?累死我算了!” 早知道就不接这个差事了! 但想着银子,徐茵茵也只能含泪点头,“好吧,我知道了。” 七十五罐啊,这要是不自己做,光靠系统兑,那得用多少次机会才够? 所以还是得自己做,不然折腾个啥啊。 睡吧睡吧,睡醒了明儿起来好忙活。 一夜无梦。 小河村在晨雾里开始了崭新的一天。 今儿就徐老头三个人继续磨,徐茵茵打算做牙膏了。 新砌的那间小屋子做杂物间的,暂时就作为他们的牙膏小作坊,别的人都不进来。 徐老太和马氏两个瞅来瞅去的都好奇他们爷孙几个在屋里到底干啥呢,但徐老头不让多问,他们再好奇,也只有憋着了。 不往跟前凑,就喂鸡的喂鸡,上山捡柴的捡柴,挖野菜的挖野菜。 徐茵茵和徐五丫不空,这挖野菜的活计就张秀兰一个人去了,徐茵茵不忘让她多背个背篓,看到薄荷就摘回来。 上午摘一背,下午摘一背,很快就能弄回家来不少的。 徐茵茵就撸了袖子,在屋子的角落里,开始动手。 先做薄荷牙膏,这个很简单,将薄荷粉以及肉桂粉同青盐以及生石膏配比好分量,搅拌均匀之后,再加清水调制。 青盐和生石膏有增加摩擦力的功效,肉桂增加香味,另外,徐茵茵想了想,到底还是用目前仅剩的一次兑换机会兑换了小苏打。 系统出品,满满的一大袋,五十斤一袋的那种。 小苏打取量放进陶碗里,一起搅拌成糊状,加以美白,还能使这调出来的泥状更成型。 彻底搅拌均匀之后,再倒上一些芦荟汁在里面调匀,保湿锁住水分,如此绿色的膏体就做好了。 徐茵茵拿了昨儿买的小陶罐,一罐一罐的装满,再用盖子封好保存。 调这样一大陶碗,也就装了三罐。 继续调。 一共封装了六罐之后,磨好的薄荷粉就没有了,昨儿就买了这些,能做六罐,已是不少了。 接着做中草药的牙膏。 金银花和田七为主,细辛清凉抑菌,丁香皮增加香味,同样佐以青盐和生石膏增加摩擦力,小苏打使之更成型,芦荟汁保湿锁住水分。 一样的步骤,调制搅拌均匀,最后装罐封存。 昨儿抓的这几样药差不多都用完,也就做了八罐,而这一天也差不多过完了。 一共也就是十四罐牙膏,离总订单的七十五罐,还差得远着呢。 就这进度,不知道得多少天才能做完。 徐茵茵决定让徐老头先将这十四罐送去,反正明儿要进城抓药这些的。 正好,也让徐老头经徐达骏的口,知道得做七十五罐呢。 她做是做得过来,主要是磨粉慢啊,所以,得多两个人帮忙才行。 徐老头见做出了十四罐这么多,还怕卖不出去呢,也想着明儿先送去看看,要是行,再买东西回来接着做呗。 是以,第二日天不亮,徐老头就带上徐三郎一起,背着背篓,带着这些罐子进了城去。 学堂在哪里,徐老头也不知道,进了城便直奔方家去。 方徐氏见得大哥来,高兴得不行,又见他身边跟着个比六郎年岁大点的小子,她更高兴,“这是几郎?春河的还是春林的?” 徐老头道:“这是三郎,春河的小儿子。” 说着,又忙让徐三郎见过姑奶奶。 徐三郎头回来方家,被方家这些个大院子和摆设整得一时还没回过神呢,他本也是跳脱的性子,这会儿徐老头一让他叫人,就赶紧上前来,笑嘻嘻的道:“姑奶奶好!” 他生了个圆脸,长得像马氏,脸上满是笑,看着就讨人喜。 方徐氏顿时乐得不得了,直拉着他的手好一通嘘寒问暖的,又忙让儿媳去端茶点来招呼。 “我前儿还跟六郎念叨来着,就想大哥你带着一家人都到家里来玩,我也好见见这些个孩子,眼下我就见了六郎和三郎,这都是好孩子啊,看着就讨人喜欢,我还有两个侄孙女呢,那不得更讨人喜欢吃啊?我就更想见见呢!” 方徐氏道:“正好过几天立冬,宜阳府的风俗,立冬得吃羊肉,大哥,你那天就带着大嫂他们一起来家里,咱们亲人热热闹闹的聚一聚,你看可好?” 视频看的做法,只有理论,没有实操过,能不能好用能不能做成功咱也不知道,走剧情需要,别杠,杠就是你对,你都对。 (作者狗头保命,杠精,退!退!退!) (本章完) 第八十六话:不成 不见着三郎还好,她还能等一等,这见着了,她就更迫不及待的想见见大哥家的这些孩子了。 特别的,是四丫和五丫两个孩子。 她就三个儿子,心心念念的也没个闺女,到孙辈,大儿媳和二儿媳眼下也就各生了一个,也都是孙子。 孙女多叫人喜欢啊,她想不着,侄孙女那也是她孙女呢! 小妹这一喊二喊又三喊的,再拒绝,也真是太堵小妹的心意了,徐老头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了。 “好。” 听得这一声好,方徐氏顿时高兴得不行,甚至恨不得明儿就是立冬了。 压下即将能与大嫂相见的高兴,眼下大哥带着第一次见的侄孙来,也是高兴的事,得好好的招呼啊。 当即又让儿媳去厨房盯着,叫厨房中午多做几个好菜。 徐老头一听,忙摆手,“别,我们就不在这吃饭了,我送了刚做好的牙膏来,这不知道六郎学堂在哪里呢。” “这么快就做好了?四丫这孩子可真是能干呀!六郎送我的那罐,我这用了两天了,好用极了!你说这丫头,手怎么就那么巧呢?”方徐氏听着就道。 徐老头听得云里雾里的,六郎送了小妹一罐?哪来的送的?这他们才做好呢。 他想问,但想着六郎这孩子做事有章程,便咽了回去,想着后头见了六郎问六郎再说吧。 便道:“做好了!小妹你觉着这牙膏好用那你再拿两罐去用!这回做得多,十四罐呢!”还不知道六郎卖不卖的出去,送小妹两罐不算个啥。 方徐氏一听,便笑道:“就十四罐啊?哎哟,六郎那些同窗可是一起预定了七十五罐,都等着呢!你这先别顾着我了,要先把人家的给做好不是!” “多少?”徐老头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方徐氏知道六郎还没回去过,家里肯定还不知道预定了多少的,道:“六郎那些同窗一共订了七十五罐呢!” 徐老头直接被这七十五罐给砸蒙了。 啥玩意?六郎不是说就几个同窗预定了吗?咋就七十五罐了? 他本来还觉得一个人定一罐这十四罐还太多了,剩下的生怕卖不出去呢。 这下倒好,直接来了个七十五罐,还差得远呢! 好家伙,这还得买不少草药才能做出来吧? 他脑子晕乎乎的,更顾不上多留了,这么多,得做不少时候呢,人家预定了,别让人家久等。 “那啥,小妹啊,我就不多留了,做好的牙膏搁这儿,下晌六郎回来你给他就成,我先回去了!” 方徐氏听着他急,也就不多留他了,左右过几天两家人要在一起的。 “大哥你慢着点,别急,路上小心啊!” 方徐氏忙给徐三郎捏了个荷包当见面礼,又一路送祖孙俩出门去。 出来了金玉坊,徐老头马不停蹄的往药铺奔,买买买! 祖孙俩一人背了一背的赶回家,连水都没顾上喝一口,见了徐茵茵就道:“四丫,快,六郎接了七十五罐的预订呢!咱得麻溜的做呀!” 徐茵茵早就知道了,但这会儿得配合不是? “啥??七十五罐?这么多啊!”她嘴巴张大,又是高兴又是着急样,“这咋做的过来呀?咱们两天也才忙活出十来罐,爷爷,他这要得急不急啊?” 徐老头也晓得这么多难做出来呢,“我又买了药碾,让你娘他们都来帮忙!” 说干就干,徐老头都顾不得歇了,他这人最怕欠人家啥东西了,这睡觉都睡不踏实的。 徐老太和马氏还有张秀兰也进得了小屋,才晓得这祖孙几个到底忙活啥呢! 反正都让他们进来了,徐老头自然是要说六郎的好的,一嘴道:“六郎得的方子,做了牙膏出来,也是六郎做成的买卖呢!还有四丫,这孩子手巧,听了六郎的方子就会做呢,咱就给她打下手,将这些个药材都给磨出来!” 马氏也不知道这牙膏到底是个啥,一听能挣钱,那心里就有劲头,当下撸了袖子就忙活起来。 听得徐老头前头的话,就顺嘴接道:“六郎这孩子就是能干!” 说完才反应过来后半句说的啥,不由愣了愣,四丫手巧? 她不由多看了徐茵茵两眼,想着这孩子自上次被娘打了,好像是不一样了哈? 不止她,老三和老三媳妇都变化挺大了呢。 这都多亏了那顿打,要她说,她当然是喜欢现在的他们啦! 一大家子人,大家有啥一起做,谁也别偷懒,那才有劲头嘛。 徐老太也这样想的,知道小孙子得了能挣钱的方子,四丫能做出来,她也是高兴得不得了。 能挣钱怕啥累?就怕累死了也挣不着钱。 当下,小屋里热火朝天的忙活了起来。 一连忙了好几天,才总算是将七十五罐的量全给做完,还多出几罐来。 徐老头立即送进了城去交给徐达骏。 徐达骏这边,将所有的预定都给交了货,便得到了满满的一钱袋银子。 那钱袋搁在手里,沉甸甸的都压不起,这要是挂在腰间,裤腰带都能给压断。 徐达骏心里乐开了话,感觉这么大一钱袋银子,放哪儿哪儿都不安全,他都不敢出学堂了。 这会儿正跟左前方的董双其打商量,“双其兄,待会儿下学你有空吧?那什么,能不能送我回家?” 董双其是这几日徐达骏又打好深厚关系的一个同窗,不同于其他同窗的瘦弱白净,他长得黑黝黝的不说,还挺壮实,不像是考文状元的,该是考武状元才对。 徐达骏站在他旁边,足足比他矮了一个脑袋。 这样的朋友,多叫人有安全感。 董双其甩头过来,爽朗一笑道:“瞧你这怕被人偷的样子,一准是贼偷盯上的活靶子嘛,行!哥哥我就绕上一程,专门送你吧!” 徐达骏忙咧嘴,一拱手道:“多谢多谢了!” 方自安便道:“我都说了,这怎么着还是要把铺子开起来才方便,我可提前给你备个话,过不了几天,估计找你的人就多了,你这样可不成。” “另外,还有个好消息告诉你,离旬考还有三天,你准备好了没有?” 方自安说的有些幸灾乐祸,这些天他也是看出来了,徐达骏这小子跟他一样,十分心思至少有五分没在这学堂里,往前每次旬考都是他垫底,这次嘛,有人陪他,他能不高兴嘛? 三更送上~再一次祝大家兔年大吉,除夕大团圆哦,明儿见~ (本章完) 第八十七话:聚餐 徐达骏瞪了他一眼,……这算什么好消息? 不过还有三天就旬考了?好快呀。 旬考过了就要放旬假了,他上次跟方从云提的事,还没确定下来呢。 这般想着,他不由扭头朝方从云看去,“从云师兄!之前我跟你说的事你可有决定了?丛林吃鸡,要去吗?” 方从云还没说话,爱凑热闹的方自安先拱了出来,“什么丛林吃鸡?这什么玩意儿?” 一向爱耍的彭瑞元和马昱临也支起了耳朵。 从云要跟徐达骏这小子玩什么?他们怎么不知道? 徐达骏想着同窗们多有捧场他的牙膏生意,邀了方从云,自没有不邀他们的理由。 当下便道:“丛林吃鸡乃是一种游戏,在丛林里进行,是以得名丛林吃鸡,至于怎么玩,这个暂时保密,但我可以保证,这游戏绝对好玩,绝对刺激,保证大家都会喜欢,如何?诸位?可有有兴趣的?这次旬假,可以一起啊?” 这种游戏,人多才好玩嘛。 这一番解释,众人虽然还是不知道这到底是个什么游戏,但在丛林里玩,一听就有趣,少年郎嘛,哪个不喜欢刺激? 当下方自安就报了名,“达骏你可不够意思啊!这样的好事你怎么第一个不问我?” 徐达骏面色不改,“我这不是正要问你吗?自安,你可要一起玩?” 方自安连连点头,“自然自然!我正说放旬假该怎么玩呢!” 两人定好了,那边董双其也举手报名。 一个接一个的,嚷着要去的不少。 除了方延平之外,所有人都报了名。 最后,方从云才应了声,“去。” 徐达骏便点头道:“行!那就说好了,放旬假那天,咱们城外大青山汇合!” 方延平看了看徐达骏,撇撇嘴,嗤了一声,“哗众取宠!” 徐达骏听见了,装作没听见。 志趣不同的人,不用理会。 多一个朋友不多,少一个朋友也没关系。 旬假的行程就算是定下了,徐达骏作为游戏发起人,要带领大家玩个尽兴,自然是要费心组织的。 这头一个,就是玩游戏需要的东西,不准备好怎么玩? 是以,这天下了学,先在董双其以及凑热闹非要跟上的方自安的护送下,将钱袋子给顺利带回了方家,徐达骏就出门逛去了。 方玉兴和方自安自然要跟着,徐达骏还顺带拉上了董双其。 “双其啊,听说你打小习武?肯定也会射箭吧?那什么,这城中哪家有做弓箭的?你熟,带我去呗?” 董双其好奇,“怎么?你想买一副弓箭?” 他上下看了徐达骏,也看不出来这瘦小的身体会喜欢弓箭啊? 徐达骏道:“玩吃鸡游戏需要,你给我介绍个手艺好的师傅呗?我需要定做一批弓箭。” 董双其一听,也来了兴趣,这吃鸡游戏还跟弓箭有关?那可是有趣了。 “那我带你去找龚师傅。” 当下四人一路去了城北,进了洪家弓箭铺。 董双其显然对这里很熟,伙计对他也熟,见他来了,还一口一个董少爷的叫。 他嘴里的龚师傅穿着一身短打,正在忙活着。 董双其给徐达骏引荐了一下,又同龚师傅说徐达骏需要定做一批弓箭。 龚师傅便看向徐达骏,“你定这么多弓箭作甚?” 弓箭虽说不像刀剑这般有管制,但箭矢也是需要铁的,所以一般弓箭铺子对于买家也是不会随便卖的。 特别是这种成批买的,自然是要问清楚的。 徐达骏便道:“就要简单的竹制的就行,箭矢不用做箭头,就留圆头用布包了就行,不做它用,就是玩游戏而已。” 龚师傅听说不用箭头,倒也不怎么担心了,“行,那你需要多少副?” “三十副吧,龚师傅,三天能不能做好?”徐达骏道。 想着不用做箭头,倒也不麻烦,龚师傅点头道:“行!三天后你来取就行。” 徐达骏留了定金,说好三天后来取。 出了弓箭铺,时间也不早了,这个点,回去温习功课也不上不下的,方自安便提议道:“咱们难得凑在一起,马上又旬考了,也难得放松,这样吧,我做东,去福满楼吃饭吧!” 董双其:“我随便。” 方自安便看向徐达骏。 徐达骏从前在那个世界,也没少跟三五好友聚餐聚会的,他这性子,也是喜欢这种的,都是相处得来的朋友,常一起吃饭,更能增进感情。 “自安请客,我肯定要去咯!” 方玉兴跟方自安本就很熟的,自然也是点头。 当下四人就直奔城南的福满楼。 这一北一南的,离得还远,几人还雇了马车坐,才快点,到了福满楼的时候,也正值饭点,里头已经上客,热闹非凡。 这福满楼算得上是府城有排面的酒楼了,三开门面三层楼,很是宽敞。 加之会营业至深夜,年节都不变的,所以是晚上宴客或跟朋友同僚什么喝酒聚会的好去处。 这会儿夜幕低垂,还未大黑,有客上,却也不多。 四人进去的时候,座位还有得挑,便坐了二楼靠窗的一个位置。 方自安作为东道主,熟练的点了好几个菜,还点了一壶不会醉人的桂花酿。 落座就有伙计上了茶来的,徐达骏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左顾右盼的四下扫视起来。 见他这样,方自安好奇道:“看什么呢?” 这会儿二楼也就坐了六七桌,还没满客,形形色色的,什么样的人都有,在各自说各自的。 “我看我表哥呢。”徐达骏如实道,三表哥在这福满楼干活,他是知道的,还没见过呢。 “你表哥?哪里?”方自安好奇的跟着看。 “还没看着呢。”徐达骏接话。 刚说完,楼梯口有伙计上菜来,徐达骏一眼就看到了,忙冲那边招手,“三表哥!” 张三郎闻声望过来,看到徐达骏,也是目露惊喜,也不忘自己手里端着菜的,先给客人送上桌,这才搭了搭肩上的抹布小跑过来。 “六郎!你咋在这儿?我都多少天没见着你了!”想你呐!见到亲人,张三郎高兴不已,从上回来福满楼干活,他和春林婶儿一直还没休过假回去过呢! “我跟同窗来吃饭。”徐达骏笑道:“三表哥你在这习惯不?我二伯娘在后厨还好吧?” (本章完) 第八十八话:钻胯之辱 “习惯习惯!”张三郎笑得一脸憨,“我们掌柜的对我们都好,和气!我每顿吃三碗饭呢,春林婶儿也好!” “就是想大家伙,我和春林婶儿说好了,过两天有一天假呢,就回家去一趟!” 徐达骏点头,“放旬假我也回去,那天正好,我带你玩游戏!” 说着,见方自安他们都盯着,便赶紧拉着张三郎同他们介绍道:“这是我三表哥,我大舅的儿子。” 跟张三郎道:“这三个都是我同窗。”又单指了方玉兴道:“这是我姑奶奶的小儿子,我三表叔。” 张三郎挨个冲几人笑,最后对着方玉兴爽朗道:“三表叔好!” 徐达骏的表哥,遇着人了同徐达骏一般叫也是自然。 方玉兴这冷不丁被喊了长辈,只张嘴答应可不像,当下笑应了,手里抓了半天,也没找着合适当见面礼的,不由大囧,“下次,下次我让达骏带给你。” 张三郎没听明白,但也没多问,他干着活呢,可不好在这里久站,当下告歉,先忙去了。 他走后,方自安才好奇道:“都说外甥肖舅,你跟你这表哥还有些相像呢!” 徐达骏笑:“是有些像,我长得像我娘。” “那你姐姐呢,像你娘还是像你爹?”方自安旁敲侧击的问道,他也是心痒痒,徐达骏姐姐到底长什么样呢? 徐达骏张嘴便要答的,但蓦然反应过来,睨了方自安一眼,这小子,眉眼间转着小九九呢,当他没看出来? “你猜?” 冷不丁得了这两个字回答,方自安一噎,这算什么? 他也睨了徐达骏一眼,这小子,这么精呢?说说又怎么了嘛,他还能对这小子的姐姐做什么不成? 嘁! 不过,这徐达骏的姐姐,到底长什么样呢? 方自安心里痒得慌,转头瞥向方玉兴,咦了一声,“达骏他姐姐,也是你表侄女吧?你应该见过啊?” 方玉兴摇头,“我没见过。”不过很快就能见到了,他娘说了,过两天立冬,要请舅舅他们一家都来一起吃饭呢。 到时候,他就能见到这达骏嘴里沉鱼落雁的表侄女了。 不过,方玉兴隐晦的瞥了方自安一眼,这件事,他才不会告诉方自安呢! 方自安惊了,“你没见过?怎么能没见过?”不是亲戚嘛,姑姑和舅舅,这么亲的关系,怎么可能没见过? 方玉兴:“确实没见过啊,我大舅他们一家刚来宜阳府不久,除了达骏,我现下也只见过大舅和大表叔呢。” 一听原来是这样,方自安也明白了,难怪之前没听玉兴提起过他大舅呢,原来是刚来宜阳府。 很快菜也上了,几人便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吃菜喝酒。 吃的正尽兴呢,这时,楼梯口上来一行人,其中赫然有方延平。 徐达骏看到了他,他也一眼看到了他们,正好,还就坐了他们旁边。 方玉兴和方自安同方延平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董双其与他没什么,毕竟是同窗,所以朝他点点头,算是打招呼。 方延平哼了一声,也没有说什么,自顾自和同伴说着话。 这会儿,华灯初上,福满楼里的客人也多了起来,整个二楼,几近满座,伙计们来回穿梭,跑得脚不沾地的,这桌上菜,那桌上茶的。 大冬天的,还忙出了一头汗水。 徐达骏看着张三郎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不由趁着他过来的时候,招手喊他,“三表哥,过来喝杯水。” 张三郎也不同他客气,接了他递过来的茶杯就仰头一口喝下,然后摆摆手,又转头扎进了忙碌里。 这一个小插曲,本也没什么,一点不引人注意的。 但旁边桌的方延平一直提着耳朵听这边的动静,想知道徐达骏四个说了这什么呢。 冷不丁就听到徐达骏朝这福满楼的伙计喊三表哥,顿时挑了挑眉。 徐达骏他们来的早,这会儿也吃得差不多了,喝口茶漱漱口,擦擦嘴,就准备结账离开了。 突然,旁边嘶的一声。 “你没长眼睛?” 徐达骏扭头看去,便见张三郎将腰都快弯到了地上,“对不起,对不起,客官,真是对不起,我这就给你擦干。” “擦干?你知道我这衣裳是什么料子,有多名贵吗?你赔?你个跑堂伙计,你赔的起嘛!在这酒楼里干一辈子你都赔不起!”那坐在彭延平左手方的少年一脸鄙夷和怒意。 “对不起!对不起!”张三郎涨红了眼,嘴里不住的说着抱歉。 那少年却显然不肯放过他,不屑道:“对不起有何用?能弥补我这件新衣裳?看你这样子也是赔不起的,我也不为难你,不逼你赔银子,你就从我胯下钻过去,赔礼道歉,这事便就这么算了。” 这也真太过强人所难羞辱人了。 众人都被这边惊动,看起了这边的热闹来,见酒楼里的伙计得罪了穿着不凡的公子,被这公子羞辱,在他们看来,却没觉得有什么,这样的事,屡见不鲜。 方自安几个都忙看徐达骏,方玉兴赶紧小声的同徐达骏说起来那人的身份,“那是通判崔大人的公子,为人向来乖张,这事怕是不好收场。” 那边张三郎已经脸红如虾,不知该怎么办了,他也是家里宠爱着的孩子,在乡下肆意张扬过,虽吃过生活的苦,但何曾同人卑躬屈膝过? 这可跟他每天笑脸招待客人随客人差遣又不同。 叫他在大庭广众之下钻胯,他只觉得万般屈辱。 但在福满楼干了这些天,他每天见着不少有权有势的人,一点起码的眼力劲也是有的,眼前这公子,显然是大有身份的,他惹不起。 不但惹不起,还怕得罪深了他,给家里人招来祸患。 张三郎咬咬牙,目里一眩,差点站不住,最后终于妥协,打算趴下,朝那正得意洋洋大大张开的胯下钻过去。 这边,徐达骏得知了那少年身份,自然也知道他们得罪不起。 但他又怎么能眼睁睁看到三表哥受这番羞辱?赔礼道歉就罢了,这钻胯,太有羞辱性了。 当下忍不住,起身一个跨步上前,一把托住了要跪下去的张三郎。 张三郎一愣,抬头看见徐达骏,瞬时紧张起来,六郎读书呢,他可不能坏了他的前程。 这人身份不凡,六郎也惹不起啊,别惹急了这人,不让六郎在城里读书了咋办?他可是听说了,城里有些有权有势的人一不高兴就爱毁人前途呢。 当下,他摆开了徐达骏的手,扑通跪下去。 还怕六郎又拉他显了这公子的眼,是以,一跪下就赶紧往前爬,几下就钻过了那公子的胯下。 钻胯的时候,他心里这样安慰自己,就当是钻狗胯了,他从前养过一条大黄狗,听他话着呢。 大年初一,祝大家兔年顶呱呱,兔然暴富! (本章完) 第八十九话:思考 徐达骏眼睁睁看着三表哥给人下跪,钻人的胯,登时心里的滋味难以言喻,复杂不已。 他不由响起上次在山上跟徐茵茵的那些对话。 贵人一句你冲撞了我,要教训你,还真是一句话的事。 他还说贵人不是神经病呢,贵人的确不是神经病, 但他天生优越自觉高人一等啊。 现下,打脸来得如此快,他也是没想到,有这么一天,亲眼见到亲身体会。 明明都是相差不多的年纪的少年,都是一样的嘴巴鼻子耳朵, 谁也没多一样,谁也没少一样。 可有一样,它不一样。 那就是身份。 这个年代, 人从生下来就注定了地位,注定了你是三六九等的哪一等。 有些人,天生就比别人高一等啊。 徐达骏只觉得胸腔里沉甸甸的,闷得他透不过气来。 特别是那崔公子居高临下,眼神像看一条狗一样的看着张三郎钻过自己胯下,之后,还施恩一般的道:“行了,看在你态度诚恳的份上,本少爷今儿就不同你计较了!下一次,可记得把眼睛睁大点,别得罪你得罪不起的人, 要不然, 下回可就没这么好运了!” 然后摆摆手,示意张三郎赶紧滚,别留下来碍眼。 这一幕, 看得徐达骏心口更加的闷。 没错, 他没法反抗,也没法告他,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 人是改变不了出身,但可以改变未来。 此时此刻,徐达骏才算是真正体会到了徐茵茵说的意思。 只有读书,只有科举,哪怕只能中个秀才,差不多的人想要欺负你和你的家人,那也得先掂量掂量的,这年头,那就是看身份看地位的! 他没有身份,没有地位,别人凭什么买你的面子呢? 心底突然有什么东西变得不一样了。 徐达骏松开了捏紧的拳头,转身,坐了回去。 那边,方延平全程看着,脸上浮起一丝讥讽,甚至嘲笑,要不是场合不对, 他甚至都想当场大笑出来的,真是痛快有趣! …… 下了楼, 方自安去结账, 徐达骏站在楼梯口后,正好碰见张三郎从后厨出来。 表兄弟俩相对而视,徐达骏还没说话,张三郎已经先一步笑道:“六郎,我没事儿呢!你快回吧,安心读书,别担心我,我还等着放假你说好的带我玩游戏呢!” 他表情不似强颜欢笑,徐达骏想着他性子向来乐观开朗又活泼机灵的,这点羞辱,不至于击垮他。 他抿了抿嘴,到底没多说什么,只道:“放假等你。” 说罢,提步离开。 出了福满楼,见他一直没说话,方自安几个也知道他心情不好,是以也没人多话,方自安本还想邀着一起再玩玩的,也咽下了话。 四人就在福满楼外分了别。 徐达骏同方玉兴一起步行着回金玉坊。 路上久无话,一直到进了金玉坊,徐达骏才开口:“那位崔通判官声如何?崔公子又名声如何?” 方玉兴见他一路不出声儿,也很是担心他呢,这会儿听得他终于吱了声,却是问崔姓父子,心里也不由得琢磨他这是想干什么。 但也没多想和犹豫,应道:“我对崔通判了解不多,只知道他官声还不错,至于崔公子,他行事乖张的名声是圈子里早就众所周知的,但这在众人看来,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毕竟,崔公子的亲姨母乃是汪国公夫人,有这样的靠山,行事乖张又算得了什么?” 他怕徐达骏不知道厉害,万一想着报复崔公子给表哥出气呢。 忙又道:“听说崔公子曾经当街让下人活活打死了一个百姓呢,事后那百姓的家人告上了公堂,却无疾而终,最后,那家人反倒死的死伤的伤,落了个家破人亡的下场呢! 诸如此类的事,他手上犯了不少。但都因为对方只是无权无势的百姓,所以都被很好的掩盖过了,达骏,他不好惹的,咱们惹不起。” 方家还有三个人在衙门里当差,亦惹不起这崔公子,徐达骏一个农家子,只读过几年书罢了,别说身上没有任何功名,便是有,也是惹不起的。 听方玉兴说罢,徐达骏也没有多余的反应,只道:“玉兴你就放心吧,你看我像是会乱来的性子?” 方玉兴上下打量他两眼,“有点像。” 徐达骏仰头一笑,“放心放心,我还没那么傻呢!”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可不当莽夫。 他要是只有一腔莽撞没有一点脑子,玩那么多年游戏呢,哪能回回苟到最后?以最少的人头获得胜利? 见他不像说假话,方玉兴才放了心,他还真有点怕达骏一时冲动做出点什么回不了头的事,到时候,毁了自己的前途。 小孩子爱告状,但少年郎在外头发生的事,一般都是不喜欢回家同大人说起的。 两人回到家,都默契的没有提酒楼的事,见过方长绪和方徐氏之后,就回书房温习片刻,洗漱休息了。 徐达骏躺在床上,脑子里走马观花的想着不少事,知道瞌睡挡不住才闭眼睡着。 一夜多梦,天不亮,徐达骏就翻身爬了起来,穿好衣服,出了房间,就在院子里打圈跑起步来。 他从前在那个世界,爱玩游戏,对于室外的运动没有多喜欢,唯一还算喜欢的,就是跑步了,有时候,游戏玩累了,来个晨跑或夜跑的,放松放松脑子,也让眼睛休息休息。 他现在这个身体,太过瘦弱了些,真要是参加科举,病倒在考场是小事,站着进去抬着出来的都不少呢。 既然决定了一件事,那从现在开始,就得有个规划了,这头一件,就是把身体锻炼好。 跑了二十圈后,徐达骏有些气喘的坐在石阶上歇气,跑步能锻炼身体,但光跑步好像也差了点什么,可别的他也不会啊。 等过两天回去,让徐茵茵给他兑换个五禽戏太极拳什么的图谱他好照着练? 嗯,这样行。 这会儿,方玉兴才起床,出门就见徐达骏坐在冰冷的台阶上望着院子里的银杏树发呆,“达骏,你大清早的坐在这干什么呢。” 徐达骏回神,扭头看了他一眼,“起太早了,思考一下人生。” 方玉兴:? “我要去书房读一会儿书,你去吗?” 徐达骏撑了膝盖站起来,“走吧。” (本章完) 第九十话:琢磨更多 徐茵茵还在继续做牙膏中,左右这东西就是没有防腐剂,也能存放三个月的。 趁着没有订单在后头催着,慢悠悠的做,不急,正好多做几样新的来。 慢工出细活,也将牙膏做的更好更完善, 精益求精。 这头一个,就是加芦荟汁保湿,或可以改良一下。 所以,徐茵茵打算做精油,一个保湿,二则还能更提升牙膏的味道呢。 方子上提过做精油的方法,有很多种。 蒸馏法需要专门的蒸馏装置, 在这里显然是配备不齐全的,其他的也麻烦,所以徐茵茵选择了最简单的浸取法。 另外选了用茶籽油来提取精油。 有些贵,但不是人们常吃的,价钱倒也还能接受。 手边正好就有的薄荷,徐茵茵便先做薄荷精油来试试。 先把新鲜的薄荷放进装了茶籽油的陶罐里,在小炉子上加热,令油脂温度提升到一定温度之间,并保持此温度。 薄荷浸于茶籽油内,植物细胞组织受热后缓缓地起分裂的运用,植物内的精油随之分解出来,这些芳香精华成分再被茶籽油给吸收。 最后,等饱和后的油脂液在冷却后, 再过滤萃取, 便就提取出了薄荷精油,清清凉凉的味道,很是好闻。 在薄荷上试成功了, 徐茵茵便即又用梅花、山茶花、丁香花,香雪兰, 香橙、柚子等,都做了,别的这个季节也没有。 精油用的原料多,最后做出来却是多不了的,每样就小瓷瓶一瓶,但也够用了。 精油做好,徐茵茵就开始了新的牙膏。 薄荷紫苏牙膏,前些天摘回来的薄荷和紫苏晒干了的,直接磨粉用,省了去买。 还有芦荟牙膏。 植物草本牙膏,山茶花等。 中草药的,两面针牙膏,田七牙膏等。 牙膏做顺手了,也实在简单,见五丫好奇的眼巴巴,她干脆就拉了五丫来教她做牙膏。 至于要用到的小苏打,用罐子装了的,她也不说这个是哪来的,五丫也聪明的不多问, 认真的跟着徐茵茵学, 并且学得很快, 只教了她一上午,她就能举一反三的自个接着做其他原料的牙膏了。 徐老头知道徐茵茵在教五丫做,想了想,也没多说什么。 教会了徒弟,饿不死师傅,徐茵茵乐得将牙膏这摊子交出去,让五丫练手做着。 她正对那本方子大全上的其他方子感兴趣,手痒痒的想要上手呢。 日常清洁用品,除了牙膏,那还得是洗发水沐浴露或者香皂了。 上次兑换的一大瓶洗发水还有一小半,但总也不能再随便拿出来用,不然家里人问起咋还有呢?她也说不出来。 但用草木灰和光用皂角洗,她也不喜欢。 所以,先做做看洗发水吧。 方子上有好几种洗发水的方子,她先做中草药的。 清洁杀菌的皂角、去屑止痒的无患子、平衡油脂的苦参、让头皮清新不油腻的侧柏叶、增加香气的肉桂丁香皮等。 本来还有滋养头发的何首乌的,但何首乌成本有些高了,暂时就不用了。 到时候因售卖的人群而异吧。 第一步,所有的药材都磨碎,无患子只要果皮。 然后把磨碎的药材浸泡起来,搅拌均匀,那黑糊糊的汤料看起来就跟猪食似的,再浸泡一个时辰。 接着就可以开始熬了。 熬的时候要注意搅拌,避免糊锅。 那浓浓的药味钻出灶屋,叫徐老头几个都忍不住频频往徐茵茵那里看。 正在磨薄荷粉的徐老太就嘀咕,“四丫这孩子脑子咋这么好使?从前也没看出来呀?” 马氏也很意外跟惊讶的。 徐老头便道:“从前太懒了呗,那话不是这样说嘛,懒人勤快起来可比勤快的人聪明!” 徐三郎忍不住笑,徐五丫也偷偷的抿了抿唇。 张秀兰呵呵呵,“五丫也聪明,瞧这牙膏,她做得多好。” 这倒也是。 徐老太便笑,“那是咱家的孩子都聪明!” 特别是她家六郎,唉,好几天没见六郎了,想他了。 锅里熬开了以后再慢熬小半个时辰,最后用纱布过滤,过滤出来的汁液跟水一样稀,要说洗也能洗,但不好存放。 这个时候,还得继续熬,直到熬光水分,那才比较黏稠。 一锅最后熬出来,也就得了两陶罐。 这成本还是有点高的。 中草药的味道有些冲,徐茵茵接着又做了薄荷忍冬藤藿香等配中加了精油的洗发水。 还做了香橙柚子加皂角的,一连做了好几种,香喷喷的洗发水,闻着就沁人心脾,也叫徐老头几个看到成品的,更佩服徐茵茵的手巧聪明劲呢。 便是张秀兰,都与有荣焉般,她知道闺女一向聪敏学习好,没想到,做这些东西也这么在行,对着方子就能做出来,可不就是手巧嘛。 …… 徐达骏在学堂里认认真真的坐了两天,听先生课也没有开小差,倒是有所进益,他也才真的感觉到,原主这脑子,是真的好使,且天生的就是吃读书这碗饭的人。 他只要沉下心来不走神,认真的听先生授课,那些个东西,他似乎都能很好的领会到。 这也叫他不由为之一振。 从前是读书吃力,所以才不喜欢学习,但现下,仿佛有了这个天赋,就像是徐茵茵一样,学什么都快的,再让他学习,他好像也有这劲头了。 很快,便到了旬考这日。 方氏学堂里二十八个学子,年岁最大的十六,最小的十二,只两个人有童生功名。 其他的,还没有下过场。 方先生有意让其中几个明年二月下场试一试,不说一击取中,去感受感受也是好的。 是以,这次旬考便难了些,考试内容四书五经都有涉及。 徐达骏只通读了论语和大学,中庸和孟子还没怎么读过,更别说五经了。 这一场旬考下来,考得他怀疑人生,又找到了从前考试的感觉,那就是对着一张卷子,十道题有八道都不会,剩下两道还都是蒙的。 早上昂头挺胸的来,考完离开学堂头都快掉在了地上。 见他这样,方自安一脸的幸灾乐祸,笑出了鹅叫声,“哈哈哈……” 方玉兴这次也考的不好,心情复杂,见方自安还笑得出来,不由道:“先想想先生的惩罚吧。” 笑声戛然而止,但马上又是两声大笑,“我不怕,这次有人作陪呢!我甚欢悦!” (本章完) 第九十一话:赚头 旬考之后就是一天旬假,考试的结果,要等旬假之后才会知晓。 考都考完了,再纠结考的如何,这可不是学渣的风格。 徐达骏摇摇头,赶紧将这点纠结给抛出脑海,管它怎么样呢, 先玩好了这一天再说吧! 好几天没回家了,他可想家里人了! 当下回方家跟方徐氏作别,带上了钱袋子,先去取了定做的弓箭,然后去跟周氏以及张三郎汇合,三人一起出城回家。 路上,张三郎小声的跟徐达骏道:“六郎, 那天的事回家可不要提起啊。” 一旁还有周氏在, 不过他早就跟周氏拜托过了,周氏是不会回去说的。 徐达骏听着,知道他不想让家里人担心,且这事说给大舅他们听也是徒叫他们担心受怕罢了,还不如不叫他们知道。 他点头应下,心里那点滋味又翻来覆去的裹了好几遍才沉寂下来。 一路脚步不停回了村,家里人见了三人,也是高兴得不得了,徐老头赶紧让徐老太安排,把上次风着的肉都炖了! 之前徐老头往城里送牙膏去,都是送到方家,徐达骏下学回来了第二天再带去, 祖孙俩也是没有见面的。 所以徐老头只知道做好的牙膏都是卖了出去的, 但到底卖了多少钱,他也还不知道呢。 此刻屋里,除了徐达骏和徐老头,还有徐茵茵。 祖孙三人,面前是徐达骏拿出来的钱袋, 钱袋鼓鼓囊囊的, 看着就不少。 徐老头瞳孔一睁,“卖了这么多铜板呢?” “是碎银子!”徐达骏笑着,将钱袋拿起翻过来一倒,里头的银角子哗啦啦的落进簸箕里。 那一块块的银子,看得徐老头嘴巴直哆嗦,都说不出话来了。 “七十五罐牙膏,三百文一罐,一共二十二两五钱。” “再扣除掉最开始的定金一两二钱,这里一共是二十一两三钱。” 徐达骏这里是挪出了最开始那一两多交给徐老头的银子不算,那本就是系统兑换的牙膏赚的,他给徐老头的时候,说的是同窗给的定金,本不是自个的钱,不算本钱。 未免对不上,这里他还是先抠出来再说。 除了这些,他手里还有一两银子,是匀给方自安那一罐牙膏得的, 他自己买弓箭, 就是用的这个银子, 已经打散了,便也就不拿出来算在里头了。 徐老头听着,翻出自己的一本账,做这些牙膏的成本,起先六郎给了一两多的碎银子,他自己又贴了九两进去,加起来也就是十两七钱的本钱。 那就是赚了……多少来着? 徐老头脑子转不开,不由让孙子帮着算。 徐达骏口算好,飞快报了出来,“十两六钱!” 徐老头一听,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要跳出来。 他也不是没见过十两银子,而是就凭这些牙膏短短几天赚这么多,他确实是意想不到的。 怪道是人都说商贱却还是有这么多人经商呢。 但徐老头脑子还没被冲昏,到底还是琢磨明白,这牙膏之所以这么好卖,一来就卖了这么多,那还不是多亏了六郎那些同窗嘛,真要叫他们自己做了在市集摆摊卖,说不得十天都卖不出五罐。 三百文一罐的东西,谁会买?就是卖,谁会信啊。 所以这东西也不是个长久,六郎那些同窗,总不能买了一罐又一罐吧? 徐老头看着这十两银子,已经很满足了,能挣这一单,就是好运气了。 他看了眼孙子和孙女,心里琢磨了一圈,将簸箕里的银子分做几堆,先拿起两块碎银子给徐达骏,“这个给六郎你,在城里头自个要买个啥的,身上不放点银子不方便。” 然后又拿了四个小块出来,给了一块给徐茵茵,“四丫辛苦了,这个给你,剩下三块,给你们大伯娘,还有三郎和五丫。” “剩下的,就都留在公中了。” 分了六郎几个,留在公中还能剩八九两呢! 只凭这几两银子,就能买不少粮食了,够他们撑到明年种地收粮了。 徐老头的心里,格外的踏实。 徐茵茵看着那递过来的一块碎银子,脑子里想着那日的鸡汤馄饨,嘴里分泌起了口水,这一块就是差不多三百文,也不知道能不能吃上一顿鱼? 还没等接呢。 旁边徐达骏就出了声,“爷爷,先别分,我打算拿这些银子做本钱,咱们在城里盘个铺子卖这牙膏,你看咋样?” 开铺子? 徐茵茵默默缩回了手。 “开铺子?”徐老头咂咂嘴,“咱只会种地干活的,这开铺子的事,咱也整不明白啊?咱家就你识字会写,这不会开了铺子还得请个账房吧?” “再说了,这城里的铺子可不便宜,咱拿这十两银子,能行?” 徐达骏那日得了方自安的建议,就抽空去城里转了转,问过行市,又跟方长绪打听了开铺子这些衙门里要走什么手续这些的。 “这点银子买铺子是不够的,咱们可以先租,府城一般的地段,一个月的租金也就差不多二两。我觉得问题不大。 租个铺子,再加上开头这些花费,十两银子应该是能够将银子运转起来的。” “主要是我有个同窗跟我透露的,这牙膏反响很好,要是开了铺子,这销路一定是不会差的,总之就是一句话,爷爷大可放心,这铺子开了就算不大赚,左右也不会亏的。 至于记账算账,四姐识字,写也能写的,账本也不是要给谁看,自己看得懂就成,爷爷你当掌柜的你看咋样?” 徐老头听着孙子一番番的话说得很有条理,想来是早就想好的。 开铺子的事他不懂,但孙子说这牙膏能好卖,他信他。 至于四丫识字能写? 徐老头不由得又多看了孙女两眼,以往他是真没看出来。 老话都说三岁看到老,四丫打小起是啥样的? 又懒又谗,还凶巴巴,别说五丫和六郎了,就是三郎二郎,都有被她压着欺负的时候,干活的时候看不到她,哪里有人吵架打架的一准有她,吵架她就没输过谁,那声气儿,比村里的老太太都厉害。 人老太太能骂两条街,她能骂三条街掐着腰就没怕过谁。 那时候,村里谁不说四丫这孩子一准是要留在家里了,谁娶她呀。 他也没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 徐老头看着如今的四丫,真有些回不过神来般,从前是他做梦呢?还是四丫被什么妖怪迷住了心智? 我今天走人户,晚点回去再更一章。 (本章完) 第九十二话:自恋和吹牛 但要问徐老头是喜欢现下的四丫还是以前的四丫,这个一准是不用犹豫的。 现在的多好啊,又勤快又能干,还聪明。 想来是迷了她心智十来年的妖怪离开了? 现在挺好的。 他也不用担心这孙女这辈子就在家里当老姑娘了。 “那行,就照你说的办,咱们开个铺子试试看?” 真要他自己拿十两二十两的出来要开什么铺子,那就是差不多手里所有银子的一半了, 他还真有些拿不定主意,肯定不舍得,怕亏了,亏了就没了。 但这十两银子都是六郎挣出来的,他想开个铺子,那就开吧。 亏了就亏了,闯一闯也是好的。 “你姑爷爷在衙门当差, 这些他懂,咱多问问他的意见, 免得遭冤枉事。”这就是衙门有人好办事了。 徐老头道:“不过,咱开了铺子就卖牙膏这会不会有点不像样啊?” 人家那刷牙铺,除了牙粉,还有刷牙子这些卖来着。 他们这铺子里,就摆着牙膏,便是多摆个十罐八罐的,那也只有牙膏啊。 徐茵茵出了声:“我这两天又看着方子做出了洗发水。” “洗发水?就是六郎上次拿出来咱们用的那个?从波斯带回来的?”徐老头一脸惊讶,“这个四丫你都能做出来了?” 原来四丫这两天不做牙膏了在那闷头忙活的是做了洗发水啊? 他是真的震惊了,四丫这丫头,手这么巧呢! 看方子真能做出来? 徐达骏也挑了挑眉,他知道她能试验着都做出来的, 但没想到这么快呢,洗发水都做出来了。 徐茵茵点头:“做了好几种味道的, 摆在铺子里卖是没有问题的。后续还能做些香皂之类的, 咱们可以开一个日常清洁的铺子。” 徐老头听得连看了她几眼,徐茵茵有察觉, 对上他的视线,咧嘴冲他一笑。 徐老头微怔,而后点了点头:“好,你们看着来,爷爷当掌柜,负责招呼客人。” 别的他不在行,这跟人打交道啥的,他还是行的。 他打还是小子的时候,就常带了他爹和小叔编的篓子筐子啥的去集上卖来着。 这银子也就不分了,收起来,等找了铺子盘铺子这些花用。 徐达骏便去看刚做出来的洗发水和新做的牙膏这些,看过了,不由同徐茵茵道:“这还得是你,我看了方子也不定能做出来。” 徐茵茵:“这按着比例做的事,左右也差不了多少,差的,多试验几次就行了。” “那你看着菜谱做饭怎么没成?光一个最简单的番茄炒蛋,我都吃吐了,不是齁咸就是烧糊了,要么就是里头能吃出一嘴蛋壳。”徐达骏好奇。 徐茵茵瘫了脸, “人哪能十全十美呢?我不会做, 但我会吃。” 徐达骏听着, 想着这倒也是,徐茵茵自己看着菜谱做不出来,但网上看了什么美食指挥着老爸老妈做,那做出来的稀奇古怪的东西,还特好吃。 这倒也是一种天赋了。 这种事也说不清楚,徐达骏也不纠结了,总之知道徐茵茵看着方子能做出来这些东西,他多少还是高兴的。 能挣银子,家里的生活条件就能慢慢改善,到时候,家人都能吃饱喝足穿好,他读书这事,也不会压垮了家里所有人的背脊,叫他读着也于心不安了。 这事,徐茵茵还是大功臣呢。 这般想着,徐达骏贼兮兮的从怀里摸出一包蜜饯来给徐茵茵,“喏,拿着吃,这是锦开记的蜜饯,听说好吃得很。你下次想吃什么?回来我又给你买。” 徐茵茵嘴巴好吃,一天不嚼零食都不得劲的,这都多久了,他都怕她受不了呢! 徐茵茵接过扒开一看,见是杏脯,顿时也亮了双眼,她还是挺喜欢吃这些干货的。 当即塞了一颗在嘴里,剩下的不好收,便捡进了空间里放着。 “亏老姐没白疼你,这包蜜饯就能吃几天的,够了,下次你再买,买其他的,家里人也都一起吃,别单给我买了。” 见她眼睛笑得弯弯的,徐达骏就是微微一愣,徐茵茵这张脸,就是黑了点,五官细看着,还是挺耐看的。 “哦。我说徐茵茵,你这脸怎么看着好像没之前糙了?” 闻言,徐茵茵下意识摸了摸脸,“真的?” 顿即抿嘴笑了笑,“系统出品的护肤品,还是挺好用的嘛!那我得赶紧挣兑换机会,这套用完了好接着继续兑。” 只有懒女人,没有丑女人,女人这张脸,不仔细呵护,怎么能好呢。 徐达骏咳了一声,他只是说好像看着好了一点,可没说就好看了呀,瞧这人激动的。 “明儿你就在家,别去山上了。” “干嘛?”徐茵茵眼露不解。 徐达骏面色不变,“那什么,我想着铺子快快开起来,咱们也能多挣钱过个好年,这铺子开起来,到时候里边不得随时供应上货啊?你说的香皂这些,也要赶紧都做出来才是呀。总之,就是辛苦姐姐了。” 徐茵茵盯着他看了五秒,“不对,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什么时候跟我这样说话过?” “徐达骏,你有事瞒着我。” 不是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徐达骏面色有些尴尬,镇定道:“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你还不相信我?从小到大,我什么事你不知道啊?” “真的?” “真的啊!” “不对。快说!” “真没有啊!” “不说是吧?那我可要喊娘骂你了。” “别呀!”徐达骏急了,他明儿可要上山玩游戏的,让他倒霉了,他还怎么玩? “1……” “2……” “行了!我说!” ……一刻钟后,屋子里响起了徐达骏的一声痛呼。 “六郎啊!咋了?”外头徐老太担心的声音响起,似乎随时都要冲进来一般。 “没事!奶。我就是咬着舌头了!”徐达骏冲外头应了一声,捂着被捶了的脑门,一脸可怜兮兮的盯着徐茵茵。 徐茵茵简直都服他这脑子了。 “什么闭月羞花沉鱼落雁?我是不是得叫统子给我换张脸?你眼睛瞎了还是心盲了?吹牛不打草稿,这种牛你都吹得出来!” “我再自恋,也不敢自诩四大美人啊!连人家的腿都够不着呢!” “我还要不要脸啦,你这牛给吹的!叫人家见了我还觉得我不要脸呢!” 徐达骏被一通狂喷,弱弱道:“所以,不让他们看到就行了吧……” “徐达骏!” “诶!” (本章完) 第九十三话:丛林吃鸡 徐茵茵都服徐达骏这脑子了,中二少年爱面子什么的,真是没救了。 她现在都记得有一年过年,徐达骏他们高中同学群要组织同学会,群里头热火朝天的聊着的,不知怎么的,也许是几个男同学一挤兑吧, 徐达骏这脑子一抽,就说要带女朋友一起。 你说你有女朋友你说就说,带去就是呗,可你丫的明明没有,非得装逼逞能说有,还大言不惭的说自己的女朋友是白富美呢。 哪来的白富美? 最后贱兮兮的求她老半天, 还得她帮他遮面子善后,喊了好闺蜜假扮一日女友。 “忍不住面子就吹牛, 偏偏自己又兜不住,这是病,得治。” 徐达骏揉揉鼻子,干笑一声道:“我下次一定改。这不是当时忍不住嘛?别人问我我姐姐漂不漂亮,那我肯定要说漂亮啊!难道还不漂亮?我要跟同窗们说你丑,你不得大耳巴子抽我?说我坏你形象?再说了,我姐姐,本来就漂亮……嘛。” 徐茵茵一言难尽的盯着他,盯得他语气渐弱,闭上了嘴。 “行了行了,你可长点心吧你。” 徐茵茵懒得理他,左右他这些个同窗, 她也不会见,沉鱼落雁就沉鱼落雁吧, 让他们自己想象去。 再说了,估计也没人会关注徐达骏的姐姐是漂亮还是不漂亮这事。 你以为你徐达骏是谁。 过了这一阵就好了。 明儿她也没打算上山,要开铺子, 她的确是要加紧速度,多做些东西出来的。 不过,细想想,这事还真是怄得慌,徐茵茵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忿忿的敷上了美白保湿面膜。 她要变好看,变超好看! …… 马氏炖的大肉实在是好吃,徐达骏现下不馋肉,就那炖得软烂汤津津滋味十足的野菜,就干了两碗饭,对,晚上还难得蒸了干米饭呢,大家都吃了饱足。 徐达骏晚上也睡得香,一夜睡到天将明,定好的生物钟准时唤他起来,便带着徐三郎和张三郎以及周家的五郎一起往村后的大青山去,另外,还有徐茵茵。 大青山很大,连绵起伏数十座山峰, 有大有小,皆是大青山的范围,山下簇拥着大青山而生的村落也不知凡几, 且跨幅很大,这头是宜阳府的管辖范围,那头就是另一个州府了。 好些村落的猎户就靠着这大青山维持生计,是以,这大青山层峦叠嶂,陡峭险峻,多的是人力不好行之地。 听说那几座最高最险的山里头还有大家伙,诸如老虎之类的,是以,一般人也不敢往里去。 小河村靠着的这座山属于外围,野鸡野兔什么的小家伙能瞧着,大家伙是没有的,在这山里打柴还是小猎什么的,也很安全。 趁着同窗们还没来,徐达骏先踩了一遍点,找了合适的位置,以红布条为记,扩出一个范围来,定为吃鸡的战场。 战场定好后,徐达骏先带着徐三郎三个退下山来,换徐茵茵一个人在上头将弓和箭分别找地方藏好,便于游戏开展。 几个人好一通忙活,东边的晨曦也挣破了天际,朝山头洒下细细碎碎的阳光来。 今儿还是个万里晴空的好天气,真是老天爷助兴。 一早上这么一通忙活,爬上爬下的,运动量挺大,徐达骏累得气喘吁吁的,坐在地上,这会儿也不想动弹了。 徐茵茵已经溜达着回家去了。 “六郎,这到底是要玩啥游戏啊?这一条条的红布条往树上绑的绑了一早上,我也没看明白。”徐三郎抹掉了额上留下来的一滴汗,嘴里道。 张三郎也不明白。 周五郎就更不明白了。 他们这四个,都是亲戚,老表的老表,身体里都流着相同的一丢丢血液的,年岁也相差不多,向来是能玩到一处去的。 徐达骏带同窗们玩,自然也不忘了他们,趁着同窗们还没到,就先给三人说起这游戏要怎么玩,有什么规则来。 总之,提前开小灶,把他们培训成半熟手,待会儿上手起来也快。 一番游戏玩法跟规则听得三人一愣一愣的,少年好玩的天性,恨不得立马就玩。 徐达骏也不管他们这些个激动,正常。 翘首往那边直通大青山的土路上看去,便见行一辆辆车正往这边行来。 有骡车,也有马车。 是同窗们到了,平日这地方可没这么多车来。 徐达骏跳下大石头,往山下去迎。 刚跑下了山,这边车辆也在山脚的空草地一辆辆的停下,上头跳下来一个个少年。 “玉兴!自安!双其!你们到了!” “从云师兄!彭师兄!马师兄!哎哟!这是杨师兄也来了。” “顾昊兄……” “大家都到了!快快快,咱们山上请,就等你们呢!” 徐达骏跟酒宴站在门口迎宾的似的,一个个打着招呼,谁也不落,面面俱到。 是以,一个个刚坐车到了的少年们再次动身,跟着一起往山上去。 方从云四个沐假没少来这大青山打猎游玩的,对这里可比徐达骏熟,上了山不久,就发现了某些树上系着红色的布条,这显然是才系上去的,不由好奇的挑了挑眉。 一路上了山,徐达骏又跟同窗们介绍了徐三郎三个,让同窗们坐下稍歇,然后开始讲起游戏的规则来。 就一天沐假,抓紧时间玩呗。 “各位,我已经在这一面山扩出了一个大范围作为丛林吃鸡的战场,树上绑了红布条,即是边线。 游戏分为两个队伍,红队跟绿队,可以自行组队,我提前找了不会参加游戏的人先一步的在战场上各个位置藏好了弓。 游戏开始,大家自行在场中一边躲藏一边寻找弓,被对方队伍射中胸前靶子者,便即淘汰! 是以,先找到弓者的队伍有利获得游戏胜利!” “以红布条为界,游戏中不得越出界线,一旦出了界线,就自动淘汰。” “淘汰的人立即退出战场观战,不得再干预游戏!” “游戏规则大致就是这样的,若有人还有疑问,现下可以提出,若没有,游戏便要准备开始了!” 徐三郎这三个本来见识少的听愣了也是自然,但现下,这一干少年也都听愣了。 这游戏听着可真新鲜! 哪个少年郎心里没有一场将军梦呢? 两军对峙,勇者胜! 光听着,就觉得浑身的血液在沸腾,心里刺激的感觉滋滋滋的往外冒,整个人异常的激动起来。 脑子都好使,这游戏规则说得清晰明了,不至于听不明白。 众人已经迫不及待了,特别是从小习武的董双其,直接跳了起来,“吾选红队,诸位手足,谁愿与吾并肩作战?!” 下更等会 (本章完) 第九十四话:游戏开始 好玩的彭瑞元不甘落后,“那我就是绿队了!诸位同窗,谁愿与我同赴这胜利?” 众少年们哦哦哦的叫起来,一场不见硝烟的战争即时拉开序幕…… 方玉兴等学子一共二十六人,再加上徐达骏四个,刚刚好三十人,十五人一队, 很快就组好了。 以董双其为首的红队,队员有徐达骏方玉兴方自安等,额头上戴了红布巾。 以彭瑞元为首的绿队,队员有方从云马昱临杨士秋等,额头上戴了绿布巾。 随着一声口哨响,三十个胸前挂着圆靶子,背上背着箭支筒的少年郎们呼啦啦的往山上冲去。 红布条围起来的战场呈长方形, 面积大约就是一个标准足球场的大小。 树木葱茏, 草密枝茂的, 三十个人涌进去,四下散开,不注意,压根不起眼。 徐达骏一进了战场,就迅速钻进了一个灌木丛,一刻钟后,一个浑身绿油油的不明物体从灌木丛后爬了出来,往左边而去,行进中像一团放大的青虫,停下来间是一处怪异的灌木丛。 靠着这掩护,徐达骏在丛林里犹如猛虎下山, 放松自如,期间, 遇上了同窗,他就停下不动,同窗打身前路过,也没有发现他。 他一边注意隐蔽, 一边寻找弓箭的位置。 徐茵茵藏东西最在行了,从前光是她房间那丁点大,藏的东西他都难找到,更别说这么大的一片山了。 所以可不能以寻常人的头脑去猜测,什么路边的灌木丛树桩底下的,看都不用看。 树上徐茵茵也爬不上去,不用看,徐达骏正这么想着,便看到前方不远处,彭瑞元蹬蹬蹬爬上了一棵树,然后在枝繁叶茂的树干中取出了一把弓。 徐达骏:…… 徐茵茵这丫的会爬树了? 对方找到弓了!这可不成。 彭瑞元拿到了弓,顿时笑咧了嘴,丝毫没注意身后有团灌木丛正在缓缓靠近,大步往前走去,他刚才在那边,看到了红队的人的! 手里有弓了,还等什么,开干啊! 可没往前两步呢,突然, 肩上一紧一松, 等回过神来,背上的弓箭筒已经没有了。 他蓦地转身,只觉得自己眼花了。 嗯? 灌木丛会自己跑? “站住!你给我站住!”反应过来,彭瑞元立马拔腿就追。 可追了半天也没追到,差点没跑岔气。 徐达骏拔腿跑得飞快,魂都快跑飞了,见后头没人追了,才停了下来,将手里的弓箭筒抛到一边的坡下。 这抹了绿染料的箭,他拿着没用。 转头,就眼睛一亮,无心插柳柳成荫啊! 瞧瞧,那大石头底下的夹缝里,不就是一把弓嘛! 徐达骏飞快将弓取了出来,然后找了棵位置好的树,一个助跑,蹬蹬蹬爬上了树,靠着树干,掩在了树叶绿荫之中。 站得高,看得远,徐达骏刚把弓箭准备好,眯眼瞄准对面的一棵树,找找感觉,便见斜刺方有一人正往这边来。 一看,是绿队的人,他顿时心喜,默默将弓箭瞄准了那人。 瞄准,射击。 咻! 箭支穿过两棵树之间,径直飞向了那人,准确无误的射中了那胸前的靶子,留下一个圆圆的红印后,落在了地上。 芬斯特不拉得! 徐达骏射出一箭,就赶紧一动不动掩藏好自己,只看着那人一脸不可置信左看右看也没找到射他的人,而后捶胸顿足的退出战场,而后无声的咧了咧嘴。 蹲草丛什么的,需要足够的耐心,徐达骏贴着树干一动不动,不发一声。 很快,另一个方向又有一人露出身影来,同时对面也有一个人正往这边靠近。 徐达骏看得分明,一个是绿队的,手里有弓!另一个,是他这队的,他三哥,也有弓! 只看着绿队的同窗先一步发现了三哥,而后提前找地儿埋伏了下来,那边,后一步过来的三哥还跟个懵逼小白似的,丝毫没发现,一点都没有警惕。 徐达骏真是忍不住笑了,便即搭弓上箭瞄准了那隐在树后的同窗。 可惜,同窗背对着他,他这个位置,没办法射到他胸口的靶子。 出声提醒三哥,又恐会暴露自己的位置。 徐达骏正权衡利弊间,那同窗已经见猎心喜,迫不及待的朝徐三郎射去了箭。 兴许是懵人有好运,也或许是同窗技术不好。 那箭支朝徐三郎去,还没靠近他,就自己撞到了一棵树上,落了空。 而这一动静,也惊动了徐三郎,他发现了这边有人,赶紧找了掩体躲起来,然后将手里的弓箭对准这边。 同窗一箭落空,又被发现了踪迹,转身欲离开此地。 就在这时,一支箭直直朝他射来,堪堪击中他胸口的靶子,红印落。 搭波克呃! “是谁?谁搞偷袭?出来!”同窗朝这边跑过来找人,却没找着,不由气急败坏,骂骂咧咧的退出战场。 徐达骏笑咧了嘴,继续一动不动。 那边的徐三郎也是惊呆了,这是什么操作?谁呀? 吓得他草木皆兵,看哪儿哪儿都不对的,赶紧抱着弓箭离开了此地。 周遭沉寂下来,似乎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徐达骏耐着性子,又等了许久,也没人再经过这里。 山风刮过,树上冷得不行,徐达骏有些坐不住了。 游戏结束了? 他忍住了没用顺风耳作弊来查探动静,顿了稍许,下了树。 跑了一阵儿,觉得身上的遮体有些碍事,便干脆扒了个干净。 不多时,便发现前头有人来,他赶紧躲在了树后。 等人走近,原来是自己人。 “双其!” 董双其看到他,也是眼睛一亮,上来就炫耀道:“我射中了杨士秋和方舟!你淘汰几个了?” “我也是两个!”徐达骏道:“游戏过半了,咱俩别分开了,一起行动吧!” 当下,二人一道行动,搜寻绿队。 没走多久,就看到前头一个绿队的人跑过,两人对视一眼,打了手势,左右夹击上去。 但刚下一个缓坡,两支箭早有准备的破空而来,分别射向了两人。 徐达骏和董双其躲避不及,双双出局。 只看到刚才那绿队的人在缓坡之上冲他们摇手。 大意了,原来是引君入瓮! 淘汰了的人就不能留在战场上了,两人懊恼的往山下去。 下了山,山下都是被淘汰的人,绿队红队都有,还不少。 手里扛着弓的彭瑞元正在骂骂咧咧,“不知道是哪个臭小子抢了我的箭筒,害我找着弓都没派上用场,要不然,我岂会淘汰?” 有人问他,“谁抢了你你没看到?” “没有!”彭瑞元气鼓鼓,咬牙切齿,“那小子奸诈至极,身上都用树叶杂草裹着!我连个头发丝都没瞧见呢!别让我知道是谁!” (本章完) 第九十五话:崔五 “知道是谁你想怎么样?”有人打趣。 彭瑞元磨得牙响,“你一直问作甚?是你对不对?肯定是你!我就知道!”暴躁就在一瞬间,两人很快打闹在了一起。 “啊,彭瑞元疯了!” “……” 徐达骏默默离远了点。 左右看了一圈,就知晓了战场上还剩下的情况。 绿队还有八人,方从云和箭术不错的马昱临都还在。 而红队还剩七人,目测是没有箭术多出众的。 目前淘汰者手里有弓五把。 那战场上也就是还有十五把, 也不知道红队绿队都各占多少? 胜负一时难料。 陆陆续续有人淘汰下山来,山下的人翘首以待。 “哎呀,我们队还剩从云和昱临?那不是赢定了?” “一准的赢了!红队还有几个?” “三个,其中两个还没弓呢!” “那赢了赢了!哈哈!” 绿队的气氛有点热,对比之下,红队这边就有些沉闷了。 董双其还在懊恼自己这么早就出局。 徐达骏也是遗憾没达成五杀超神呢。 一刻钟之后,山上剩下的人全都下来了, 毫不意外,绿队有方从云和马昱临这两个硕果, 获得了最后的比赛。 一群人坐在一起,开始复盘。 彭瑞元第一个跳了出来,“我就想知道,那个一身树叶的小子到底是谁?” 徐达骏摸了摸鼻子,语气愤愤道:“我也想知道,是谁淘汰了我?” “还有我!”董双其左看右看,盯住了那将他们引过去埋伏的同窗。 彭瑞元的没人理,徐达骏两人却是一说完就有人举了手。 方从云和马昱临对视一眼,一个眼底带笑,面色淡淡,一个却是笑得花枝招展。 “原来是你们!”董双其气得抡拳。 徐达骏也笑, “两位师兄第一次玩就玩得这么溜,实在是令人佩服!” 第三个出局的方自安嗷嗷叫着要再来一次, 找回面子。 董双其也立马附应,“咱们再来一局!” 彭瑞元:“玩之前,那人能不能先站出来?!” 马昱临笑得乐不可支, “瑞元这是不弄清楚今儿回去都睡不着觉吧?” 徐达骏默默往后退了几步, 离彭瑞元有好几个人的距离,才幽幽出声道:“是我。” 闻言,彭瑞元立马睃来了他的两只牛眼,“原来是你?我就知道!” “啊啊啊!为什么抢我箭筒?” 徐达骏:“你找着弓的时候我正好看到,我还没弓呢,总不能眼睁睁等着你射杀我的队友吧?所以只能不好意思,先抢了你的箭筒咯。” “原来还可以这么玩?”方自安若有所思。 彭瑞元嗷嗷叫着,“不管!再玩一次,我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第二局的呼声很高,徐达骏正准备组织着开始。 就在这时,土路那边有两辆马车哒哒哒的行过来。 众人闻声望去。 “是崔公子的车架。”有人认出来。 徐达骏一听,顿时拧起了眉。 很快,两辆马车到了近前停下,上头下来数名少年。 除了崔公子,方延平也赫然在列。 徐达骏旬假邀同窗们一起在大青山玩游戏的事,方延平也是知道的,这会儿在这碰见,很难不让人怀疑, 方延平这就是故意而来的。 方自安几个跟方延平关系不好, 这会儿也没想搭理。 方从云这几个虽然没跟方延平有什么过节,却也是不怎么说话的。 方舟几个跟方延平有往来的,这会儿就开了口,打破这个僵局,“延平,你怎么也来了?昨儿我问你,你不是说不来嘛。” 自然是知道他们在这里,特意来的。 但方延平嘴上肯定不会这么说,笑道:“今儿天气好,崔公子想打猎玩,这宜阳府城外,也就是这大青山是打猎的最好去处了。” 原来是来打猎的。 方舟几个点点头,倒也没再说什么。 倒是崔五扫了扫他们,一眼看到了地上放着的那些弓,挑眉道:“你们也来打猎?咦?这箭怎么没有箭头?没有箭头如何打猎?” 说着还上了手,将那弓箭给拿起来一番打量。 这可真是不见外。 一众学子里,有巴结崔五通判公子名头的,立马接话道:“崔公子有所不知,这弓箭不是用来打猎的,而是玩游戏的。” “玩游戏?”崔五好奇不已。 “是的,这游戏叫丛林吃鸡,分为红绿两队…………”这学子噼里啪啦的给崔公子介绍起游戏玩法来。 听罢,崔五来了兴趣,“还有这般游戏?” 而后,话头一转,便道:“那本公子就不打猎了,也一起玩你们的游戏吧!” 徐达骏压根就不想邀请这崔公子一起玩游戏,但这么多人在呢,他要是拒了崔公子,只怕这人会记恨针对于他。 想了想,徐达骏还是忍下了。 算了,身份敌不过人家,他暂时认怂还不行嘛。 反正认怂也不会少块肉。 却不想,那崔五接下来的话直接叫他压抑不住怒意。 崔五一行刚好六人,加入游戏,那就是一队十八人,箭筒分一分,本就有多余的,弓也有三十把,这局游戏投三十把弓进去,三十六个人玩,也正好。 徐达骏不想说话,马昱临这个性子活络的便充当了主事,开始让各人组队云云的。 这时,崔五却拉着一张脸,看着徐达骏兄弟四人。 “这几个人是哪里来的山野村夫?穿得破破烂烂的,一身臭烘烘的,本公子可不跟低贱的平民玩!” 那语气鄙夷的,听得徐达骏心里怒气冲天,什么玩意儿,搁这看不起谁呢?他都忍气吞声认栽同意他留下一起玩了,这丫的竟还不让他玩? 方自安忍不住,“徐达骏乃是我们的同窗,与我们同是方氏族学的学子。”可不是什么低贱的平民。 崔五睨他,“那又如何?在京城里,尚书大人家的公子争着抢着要同本公子一起玩,本公子还不屑一顾呢,你以为是谁都可以同本公子一起玩的?这几个低贱平民,浑身臭烘烘的,如何配同本公子站在一起?” 张三郎已经领教过崔五的厉害,刚才见了他来,下意识本就想避开的,这会儿再听着这样的话,也是微微捏了捏拳头。 徐三郎和周三郎却是头一回见崔五,见这人通神气派便不是普通人家的公子,又见识到刚才六郎的同窗对他多有巴结示好的,下意识的就有些发怵。 没见过多少世面的周三郎只听什么尚书大人的就吓掉了半边魂,便小声道:“六郎,要不……我们还是先回家吧?” (本章完) 第九十六话:可愿一战 徐达骏站着没动。 这里都是他的同窗,他是方氏族学的学生,眼下如何能退? 若退,从此以后,不管前途如何,他将都会是某些人心里的乡野村夫,低贱平民, 再也抬不起头来。 这不是意气不意气的事,而是尊严! 他知道兄弟们在怕,他甚至听到了周三郎牙齿微微的发颤磕在一起的声音。 这是发自内心的惧意,是乡野小民见了有钱有势的老爷公子们与生俱来的畏怕和卑下。 但他不能退。 也不能怕。 他定定的看着崔五,嘴里不疾不徐道:“崔公子想来知道,这游戏是我起的头,我组织的游戏,我说了算。” 说话间, 他看了崔五旁边的方延平一眼。 这人从在学堂第一次见, 就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他知道,这人打心里看不起他,不屑与他为同窗呢。 所以,他猜,上次在福满楼,崔公子故意刁难羞辱三表哥,就跟他有关。 而这次,崔五会来这里,肯定也跟他脱不了关系。 什么打猎呢,分明就是早有预谋的直奔他而来! 既然崔五已经要同他过不去了, 那他一退再退一忍再忍,或是摇尾乞怜卑躬屈膝, 又有何用? 上次他也忍了,三表哥也任他羞辱了, 可转头这人还不是要来针对他们? 没得罪都跟他过不去了,那他还怕什么? 难道还跪下来求他让他不要为难? 如此,只是徒叫对方心中更有快意罢了。 “好!好!好!好一个你说了算!”崔五简直气笑了, 头一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而对方还只是一个低贱的蝼蚁罢了! 崔五连笑三声,表情阴沉,在场知道他的行事风格的人,都不由暗暗为徐达骏捏了一把汗。 “信不信,我只要动一动手指头,就能让你在府城待不下去,让你全家在府城待不下去?” 在场人多,人多嘴杂,崔五这番话没有说得太直白,可配上那眼神,任谁都听得出来,“待不下去”这四个字可不是简单的离开府城这个地界这么简单。 想到前两年被崔五搞得全家惨死的那户人家,方玉兴担心的拉了拉徐达骏的袖子。 徐达骏直视崔五的阴鸷目光,面色镇定自若,“看来崔公子很想玩这个游戏,不过我觉得这样就玩没意思, 不如我们来一局比赛如何?” 崔五嗤笑一声, “你也配?” 徐达骏不急不慌, 自顾自道:“素闻崔公子为人豪爽好玩, 喜欢刺激,咱们就玩点刺激的,你若是输了,便要就你刚才的言行向我赔礼道歉,且从此以后,不管何时何地,只要见了我,必须立马跪下,大叫三声汪汪汪!然后退避!” 崔五来了兴趣,眼中划过一丝诡异的光,“那你输了呢?” “我若是输了,便对你三叩九拜,且从此以后,但凡见了你,不管在何时何地,都立马给你下跪,大喊主子好!然后听你差遣!” 崔五抚掌大笑,“好好好!有趣!实在有趣!既然你这么迫不及待上赶着想跟本公子三叩九拜认我为主,本公子要是不成全你,岂不是太不近人情?” “你想怎么比?快快说来!” 崔五信心满满,跟射箭有关的事,他就没怕过谁! 在场众人都惊了,一部分的人觉得徐达骏已经失去了理智,疯得口不择言了。 一部分的人却觉得徐达骏胆识过人,忍不住高看两眼。 剩下的小数几个,则是替徐达骏捏上了一把冷汗,担忧不已。 怎么比,徐达骏先不说,而是先道:“这场比赛,还要请在场诸位共同做个见证,以免有人不认账。” “真是好生狂妄!”崔五气极,“本公子岂会输与你这低贱之人?!” 徐达骏语气轻松,“既是如此,想来崔公子也不介意在下写下今日比赛前因以及输了的惩罚请崔公子按下手印让诸位同窗共同见证吧?” 崔五压根都就想过自己会输,只想迫不及待的收拾这小子,见这小子废话真多,摆摆手不耐催促,“快写快写!休得废话!” 正好同窗里就有带了书篮出来的,徐达骏同其借用了纸笔,当下唰唰唰的写好了,又递了红色染料过去。 崔五神情不耐,抹了染料按了上去,“行了行了!快说怎么比吧!” 徐达骏收好字据,便即道:“你我二人各自为队长,组队十人,率领各自的队伍进入战场,射中即淘汰,队员要掩护队长,一旦队长被射中,即游戏结束!胜负则分!” “你就等着给本公子下跪吧!”崔五冷哼一声,高昂头颅,“谁想同本公子一队?” 话音未落,方延平等五人就立即站在了崔公子身后。 那边也有几个同窗慎了慎,站了过来,凑足了十个人。 而徐达骏身后,徐三郎,周三郎,张三郎,以及方玉兴,方自安,董双其,加起来暂时才七人。 除了毫不犹豫选了崔五或徐达骏的几人之外,其他的同窗,都没有立时做出选择。 没选崔五,也没选徐达骏。 或不屑同崔五为伍,或怕选了徐达骏得罪崔五。 总之,都没动。 崔五已经凑足了十个人,当下便讥笑起来,“连人都凑不齐,你如何同本公子比赛?真是可笑至极!” 身后的小跟班们也跟着哄笑。 方延平更是差点没笑出眼泪来,极是开怀,真是太可笑了! 他就是讨厌这小子,看不惯这小子得意! 生来就是贫贱的穷小子,也配眸中带光昂头挺胸肆意张扬? 今日,他就等着看他三拜九叩,受尽屈辱! 看他今后还如何昂得起他那本该低贱的头颅! 徐达骏并不理会这些哄笑,而是看向方从云那边,拱手道:“从云师兄,马师兄,彭师兄,可愿陪达骏并肩一战?” 当着行事乖张眼睛里容不得沙子的崔五的面,大咧咧的同他作对,这是一般人不敢轻易做的。 方玉兴和方自安以及董双其三人不必说,他们一是同徐达骏交好,又本就同方延平不对付,自然是要毫不犹豫的支持他的。 其他同窗选择旁观,也能理解。 是以,见徐达骏主动邀请方从云三人,众人都有些看好戏的心理。 应,还是不应呢? 崔五也不认为他们三人会应,所以正好整以暇的看戏呢。 方从云对上徐达骏真诚的目光,那眸底若有火光,在闪耀,在灼烧,晃住了他的眼。 他微微点头,嘴唇轻启,“好。” 马昱临亦一抚掌,爽声道:“那便一战!” (本章完) 第九十七话:输了 红绿两队,各十人,十把弓,十个箭筒。 哨声一响,两队分别从左右两边不同的小路往山上去。 崔五带着人,进了战场就不躲不避的直往对面的方向去,兴致盎然, 打算开局就将对方射杀,干净利落,不给对方一点喘息的机会。 而徐达骏这边,却是采取了不同的策略。 他先让箭术最好的马昱临和董双其找合适的位置隐蔽埋伏好,然后借用了方从云刚才的计策,以人为饵, 诱对方队员过来,而后一个个的狙杀之! 他要让崔五的队员们一个个的淘汰出局, 只剩下崔五一个人, 在这战场上,慢慢慢慢的玩。 …… 九个人将崔五保护在中间,朝对方队上来的方向靠近。 走着走着,一人突然朝不远处的灌木丛射了一箭。 方延平睨他,“你做什么?” 那人射了空,跑过去捡回了箭,道:“徐达骏上局就是将自己打扮的跟个灌木丛似的,靠近别人都没被人发现呢!我觉得他还会故技重施!” 毕竟,这山林间,绿色的东西掩藏在其中,可不显眼, 是最好搞偷袭和埋伏,趁人不备的。 崔五听着这话有理,当下便指了两个人, 叫他们一路格外注意这些个灌木丛之类的。 又走了一会儿,忽然,听到陡坡上方的位置有人的声音压低着响起:“徐达骏?你在哪儿?” 便听得徐达骏的声音应道:“我在这儿!行了, 你别喊了,待会儿万一被他们发现了!” 底下崔五等人将这声音给听了个清清楚楚,顿时精神一振,方延平小声同崔五道:“徐达骏就在上面,还准备埋伏咱们呢。” 崔五笑的得意,“自作聪明!” 随即,一番这样那样的打手势安排,分做两拨,悄无声息摸上去,准备左右包抄。 上了缓坡,找了一圈,却压根没发现人,一干人面面相觑。 忽而,侧面有人影一闪而过,“谁?站住!” 一人追了上去。 而后,左面也有人影闪过,又有两人心急追了过去。 再是后面。 一下子,人就追出去四个, 原地还剩下崔五等六人。 等了约莫一刻钟,人也没等回来,崔五有些暴躁,催促着人赶紧去追,待在这里真是浪费时间。 几人离了原地,继续往前头去找人。 山风呼呼呼的,阳光透过树梢洒下星星点点的碎影,落叶被踩踏的窸窸窣窣和呼吸间的气喘声同奏,给这山林间送上一阵儿独特的小曲。 除了这些声音,竟再也听不到其他的声音。 “人呢?到底躲在哪里?”崔五暴躁更甚,走了这么一路,一个对方的人都没有碰上,说好的开局一刻钟就直接结束游戏呢,这都快两刻钟过去了。 “去找!快去找!把他们都给我找出来!”崔五怒道,举着个弓箭咻咻的朝着两个灌木丛射空出去两箭,发泄心里的怒气。 方延平五人可不是崔五的下人,但跟班跟下人也没有多大区别,心情好,当个朋友,心情不好,颐气指使也是经常。 几人本就巴结着他的,可不敢不听他的,当下就赶紧四下散去,找人去了。 崔五也没停在原地等,跟上了方延平去的方向。 身后散去了的人一直没跟上来,方延平跑了一阵,累得气喘吁吁的,不由停下来,转头看崔五,“知晏,没人啊。” “这些人还能跟兔子似的,会打洞不成?”崔五一脚踢上了旁边的一棵树,树干晃动,树上的叶子唰唰唰的往下落。 就在这时,一只箭就从对面凌空射来,崔五抬眼就看到了,赶紧侧身躲过,而后迅速搭弓上箭,朝那边射去。 对面的人转头就跑,崔五已经看见了,那就是徐达骏! 顾不上想太多,崔五岂能忍得住?赶紧拔腿就追。 方延平见状,也跟在后头追上去,但没追多远,一支箭就从斜刺里射来,他压根就没察觉,那箭就准确无误的射中了他,红印落,当即淘汰。 他不甘的跺了跺脚,咬牙切齿。 崔五只顾着追前方的人,压根不知道后头发生的事,更不知道,此时整个战场上,他所有的队员已经都被陆续淘汰了,已然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追,前方的人跑,每每就要追上了,那人又跑远了,崔五举着弓箭瞄了好几次,每次都不能瞄准,一直追的气喘吁吁腿脖子都酸了,他脑子里的怒火也更甚,整个人暴躁至极。 此时,已经到了最高点的山峰上,战场一方的最顶角。 前头的人停下了脚步,身后便是系了红布条的树。 崔五已经差不多跑不动了,见到这场景,顿时激动不已,抑制不住的大笑,“跑!跑啊!你跑啊!你怎么不跑了!” 只要退后,出了战场,便即淘汰。 可要不退…… 崔五举起了弓箭,瞄准了上方的人,脸上兴奋异常。 然后咻得一下,将箭射了出去。 箭支准确射中了对方,绿印落下。 “你输了!快快给我跪下磕头吧!”崔五快意至极,区区贱民,也敢与他比?不自量力! 只见那人转身,眉眼诧异,“崔公子,你怎么就追着我不放呀?” 崔五顿时一愣,竟不是徐达骏?! 不对,明明他刚才看见的就是,怎么追上来就不是了? 刚刚升腾起来的满腔快意顿时被怒火填满,贱民!贱民! 崔五气极转身,对着下方大喊:“徐达骏!你给本公子出来!藏着躲着算什么?有本事出来!” 暴躁的声音响彻在山间,就在这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射向了崔五,崔五反应不及,正待躲避之时,那箭支已经射中了胸口,一阵钝痛,胸前染料红了一片。 崔五抬眼,便看见不远处的树上,一个人拿着弓站在上面,见他看过去,嘴唇轻启,“你输了。” 这才是徐达骏。 崔五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就这么输了? …… 山下的气氛诡异难言。 崔五一张脸沉的发黑,如乌云密布般,他身后站着的九人脸色也都不好看。 十人身上如出一辙的都有红色的印记。 而对面,徐达骏等十人,却只有方自安身上有绿印。 僵持间,没一人发出声音来,空气都沉闷了。 “我输了!” 良久,崔五重重的哼了一声,而后甩袖就上了马车。 跟班们也立马跟了,很快,马车驶离,扬长而去。 稍等 (本章完) 第九十八话:想吃你家的饭 说好的输了当场赔礼道歉,却只是一句认输而已。 但这样的情况,徐达骏早就预料到了。 今日种种,皆是他早有知晓! 自上次福满楼之事后,徐达骏就对崔五此人多有关注,不惜浪费精神力,那也是随时关注着崔五的动静的。 可以很负责的说一句, 崔五每天拉了几回屎撒了几泡尿他都一清二楚! 是以,方延平找到他说起今儿大青山的事,怂恿着崔五来这里针对他以及上次在福满楼也是方延平在中间搞怪等等的,他都知道了! 而崔五此人,到底是个什么性子,通过这几天的倾耳关注, 他也有所了解。 这人虽行事乖张, 桀骜不驯,性子阴鸷,但有一点,算得上所有让人讨厌的东西中唯一的一点优点了,那就是,但凡与人打赌或是什么的,输了他都会认,而不会事后翻脸。 言出必行,至少是要履行一半的。 他也没指望这高高在上的公子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低下他的头颅同他赔礼道歉。 只要他为了往后不喊出那三声汪汪汪,而从此都不往有他的地方凑,他就达到了他此番的目的了。 这人,他现下是斗不过也不敢明着与之斗的,但偏偏方延平此人脑子有病非得一次又一次的怂着崔五来针对他, 真是不胜其烦,防不胜防。 没办法,他就只有想了这么一出, 让崔五当场应下比赛, 并且定下这样的赌注了。 崔五带着怒气离开,在场的同窗们都隐隐为徐达骏捏了一把汗, 有人忍不住提醒道:“徐达骏,接下来你怕是要小心了,崔公子肯定不会放过你的。” 毕竟崔五名声在外,这里多数人都觉得他今儿如此丢了面子,肯定会心生不满,从而对付徐达骏的。 但彭瑞元却道:“不用担心,崔五这人性子是乖张了点,但还不至于当面一套背后一套,他真要对付你,那必定是当面锣当面鼓的,搞背后耍阴招那一套,他是不屑的,且对于羞辱报复别人这种事,他向来喜欢自己亲自来。” “那前年姓高的那家人不就是……”不就是一夜之间被人搞的家破人亡嘛。 “难道你亲眼看到了亲眼听到了是崔五本人指使人干的?”彭瑞元笑了笑,反问一句。 那人一噎,说不出话来。 彭瑞元便继续同徐达骏道:“我也是没看出来,你这小子,脑子挺好使嘛?” 今儿本是徐达骏被羞辱在先, 他若是退了,灰溜溜的离开这里, 他们这些同窗或也不会觉得有什么, 毕竟,普通人哪敢惹崔五? 但徐达骏却没有,反倒三两下就占据了主场,引得崔五一步步往套子里来。 崔五这人性子冲动,经不起激,徐达骏便用赌注引得他上钩,崔五一听徐达骏输了要怼他三拜九叩还从此以后都认他为主,哪里忍得住?他本就素来爱玩这些惊险刺激能羞辱人的赌注。 而徐达骏布局简单却又缜密,一步步的利用崔五没耐性心里又压根没高看他的心理,将他的臂膀一个个的斩断,最后只留下崔五一个人,再一击即中淘汰了他。 如此光明正大,让崔五想不认输都办不到。 这里的其他同窗,崔五或可不放在心上,但他们四个在这里,崔五就不可能当场翻脸不认的。 毕竟,能堵住其他人的嘴,要想堵住他们的,却不容易。 往后,崔五真想来为难徐达骏,都得先想想今儿的赌注。 所以,徐达骏走一步看十步,早有预谋。 方从云也深深的看了徐达骏一眼。 这里头的东西就不必拉扯出来仔细的说了,聪明的人自然看得明白。 时候已经不早了,同窗们各自散了回城去了,还约好下次有空再一起来玩这个游戏。 方自安挎着董双其却不肯走,非得要跟徐达骏回家,打定主意想去见见他那漂亮姐姐。 “达骏你这可不够朋友啊!咱们还是不是好朋友了?都到这里了,这个点都该吃饭了,你就不请我们到你家里做客?” 本来要走的彭瑞元和马昱临耳梢一动,也停下了脚步,看了过来。 那意思很明显,请方自安他们,能落下他们? 徐达骏的心神从前头已经走得远远的马车里收回来,没听到什么不利于他的言论,他心里也落了定,听得方自安这话,以及转来转去一看就不憋好的眼神。 他咧嘴一笑,“坐马车回城两刻钟都要不了,走走走,我请你们上福满楼吃饭!聊表谢意!今儿真是多亏你们了!” 方自安一愣,反应极快道:“你们家不就是在小河村?离这里很近吧?何必舍近求远?咱们就去你们家吃呗!” 这里其他人不知道徐达骏家的情况,方玉兴却是清楚的,大舅他们家现下住的地方都还不够,一切都没有拾掇妥当的,如何能招呼客人? 他娘想去了这么久都还没去呢! 忙出声道:“哎呀,就去福满楼吃呗!咱们这么多人,可别麻烦人家达骏家里人!下次下次吧!” 说着,奋力拽着方自安就往马车里去,一拖二。 “诶诶诶!”方自安还想再说,抵不住方玉兴拿出了吃奶的力气,三两下的就将人给拖动了。 “走吧。”这边,方从云也动了,往自家的马车去。 见他动了,杨士秋也提了步,马昱临和彭瑞元对视一眼,也只得动了身。 徐达骏落在后头,扭头喊徐三郎三个一起。 徐三郎三个在这里待的手软脚软的,好不容易送走了那气派大的崔公子,这会儿也只想回家去。 忙摆手道:“六郎你去便是,我们就回家了!你待会儿一个人家来当心点啊!” 说罢,又跟马车那边挥挥手,三个人就赶忙往家跑了。 被拖上马车的方自安眼巴巴的看着,待徐达骏上了马车来,扭头就瞪着他咬牙道:“真不够朋友!” 徐达骏端坐如松,面色不变,“我请你们到福满楼吃饭,怎么就不够朋友了?” “福满楼的饭有什么好吃的,我就想吃你家的饭。”方自安愤愤道。 徐达骏:“我看你醉翁之意不在酒倒是真的。” 方自安被揭穿,干脆明晃晃的道:“是啊,我就想看看你姐姐到底长什么样嘛!” 徐达骏避而不接:“想吃我家的饭,容易。”开个店就是了。 方自安:“那掉头?” “等着吧。”徐达骏也是突然脑子里灵光一闪,不过现在本钱没有,也只能再等等了。 (本章完) 第九十九话:铺子 牙膏有了,洗发水也做出来了,徐茵茵便即研究起了香皂的方子来。 香皂这东西,做起来也简单。 徐茵茵研究清楚了,让徐老头给买回来需要的东西,便立即动起手来。 用生石灰加水得到石灰水,然后将火碱加入到石灰水溶液中发生化学反应, 生成的碳酸钙会沉底,剩下的溶液就是做皂需要的碱液了。 得到碱液后就可以开始制作了。 这方子是肥皂和香皂都可以做的,徐茵茵便打算都做,肥皂洗衣裳方便,香皂洗手洗脸都成。 油的话就用最简单的猪油。 先将碱液和猪油一起加热,加热途中不停的搅拌, 等沸腾后继续用小火加热, 使油脂充分皂化,期间搅拌不停,这个过程需要很长时间。 等水分蒸发一大半后,就将其倒入模具中冷却成型,模具是专门找村里会木工活的人做的。 在冷却前加入盐可以增加肥皂的硬度,约一个时辰后就生产出肥皂了。 那一般手掌大的两块长长方方的白白的肥皂,看得徐老头直咂嘴,“这是肥皂?洗衣裳的?这瞧着就是猪油块啊!”就是这猪油固成了这个形状的。 这用了不老少的猪油,徐老头还有些心疼呢,但听孙女说这一块肥皂少说要卖二十文钱,他心里迅速算了笔账,便就没说话了。 徐茵茵试验了两块,第二锅再做, 就熬了满满一大锅。 这锅便加入了香料和花瓣,倒在圆形和花型以及南瓜型等各种形状的模具里,冷却成型出来, 就是一块块的香皂了。 “这是香皂?可以洗脸?”徐老头看着,已经惊讶的说不出话来,他明明也没有买染料啥的, 这香皂做出来, 咋还能这么漂亮的颜色呢? 他说也说不上来,只打心里觉得四丫这孙女是真的厉害。 心里头对于开铺子,也更有信心了,孙女动作这么快,他动作也不能慢。 是以,第二日一早,徐达骏几个进城,他也就跟着一起去了。 徐达骏三个上学堂的上学堂,上工的上工。 徐老头则往方家去。 方长绪早就得了徐达骏的话,知道他今儿会进城来看铺子,所以一早去咱们点了个卯就回来了。 这会儿拉着徐老头一起出门,去挨着市集的那一条街。 先一人吃了一碗馄饨,逛了一圈,没相中合适的铺子。 便往城里平常都很热闹的杨楼巷去。 到了杨楼巷,慢慢的从巷头开始往前逛。 方长绪在衙门里恰好就是管这一块的,对这些个行情什么的还算了解,小道消息也多些。 “喏, 大哥你瞧这铺子, 前两天刚空出来的,可租可售, 位置也好,这两天来看这铺子的也不少,还没有谈走的,咱们先看看这家。” 站在一家铺子前,方长绪跟徐老头介绍道。 这铺子就一间门面,此时门开着,供看铺子的方便看,铺子后头有一方小角院,带两个小屋子,一间住人,一间是做厨房。 前头这铺面也不大,挤在两个大铺面中间,乍眼一看都看不到的,开卖吃食这些的铺子是不行,但开个卖小东西这些的铺子,摆两边货架,还是绰绰有余的。 可这铺子看着太蹩了些,徐老头看了一圈就摇摇头,不太满意。 “那就去下一家。” “不过这家铺子隔壁就是一家刷牙铺,咱们也先看看吧。” 往前走了半条街,就到了方长绪说的这家。 这家铺子有两间铺面,但门脸小,当那大酒楼的一间,也差不多。 后头带一个院子,院子还挺大,有四间屋子可以住人,厨房和茅房也都有。 这么看着,还挺不错。 方长绪见徐老头满意,便即联系来了负责这家铺子的中人。 中人皆会说,一上来就是好一通马屁将人给拍得浑身舒坦,让你待会儿要是不买好像都不好意思开口似的。 徐老头差点就被他忽悠晕了,赶紧打住,“你就说这租金多少吧?” 中人是想能将这铺子给卖出去的,毕竟,那样他赚的多点。 但说了半天对方还是要租,他也不能推了这单生意不是? 当下道:“好叫老丈知道,这个铺子啊,一个月租金是三两,若是一次付一年的租金,三十五两即可。” “三两?没得谈了?就不能少点?”孙子预计的租金差不多是二两。 中人也是想做成这单生意的,让价也是有预料的,但底价摆在那里的,少也少不了多少。 最后,一口价,一个月租金二两八钱,再少是没得谈了的。 徐老头咬牙琢磨半晌,又跟方长绪仔细商量合计了一番。 最后拍了板,定下了这里。 一是这铺子前头门脸大,开洁具铺子完全没问题,二是这后院四个屋子呢,还有井,吃住都方便。 且这位置也不错。 徐老头急着把铺子开起来,家里四丫做的那些东西,不快点拿来卖成钱,他也心上心下的。 所以,几厢之下,铺子便定下了。 中人办事利落,又有方长绪盯着,很快就签订了租赁文书,盖了手印,去衙门备了案。 同时,方长绪再一并将徐老头要开这铺子的手续也都给办齐全了,便只等装潢好就开张了。 说是装潢,但徐老头却觉得这铺子没啥要装潢的,这铺子前边是卖杂货的,也没做过啥,墙面啥的都是新的,看着都还好,只需要将该摆的东西摆进来,就立马能开张的。 不过这事他还是得问过孙子的意见的,再急今天也开不了张,索性不急这一时半会儿了。 折腾这么大一阵儿,都过午了,两人还没吃中饭的,当下方长绪拉了徐老头回去,一起喝个小酒,徐老头也顺便等孙子下学回来,好告诉他铺子的事儿。 …… 徐达骏今儿上学堂的日子并不好过。 前日考完他就知道自己完了,玩了一天,今儿来等待宣判,他也是做好了受罚的心理准备的。 但卷子发下来,他还是傻眼了。 嗯,怎么说呢? 换做现代,那就是一百分的卷子,他只考了二十分。 他就没想过,他能考得这么差劲! 换现代的时候,他再学渣,也没考过这么差啊。 什么策论不策论的,他压根就没写对题,就这水平,要去参加考童生功名的县试,那就是抹黑脸照镜子——自找难看。 换先生的原话,那是一个骂人的字没有,一句骂人的意思也没有,却说得他无地自容,脸都没能抬起来。 来新学校的第一次考试考砸了,讲真的,挺丢人的。 徐达骏无视了旁边咬着笔杆自觉有人陪而笑得幸灾乐祸的方自安,忽视了手心的火辣辣感,沉下心来抄书。 (本章完) 第一百话:商量 考砸了的惩罚,戒尺打手心二十下,还得抄书。 抄四书,五万多字乘以十遍,多少字扒着头皮算,且还只有三天时间,必须抄完! 好在先生念在他是刚来, 初考,给他减了两遍,是以,他只需要抄八遍。 但即便是这样,他内心也想哭,要抄死个人咯。 真不知道旁边这货怎么还笑得出来。 徐达骏抄累了,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却见旁边这人那手跟打字机器似的, 竟抄得比他快! 这是抄书抄的多了,都练出手速来了? 顿时,少来两遍的轻松感没有了,徐达骏顾不上再休息,赶紧抄吧! 一直到下午下学,徐达骏提着书篮走出学堂,整个人多少都有些生无可恋的感觉。 方自安贱兮兮的凑上来,“听说梨春园今儿排了小凤月上台呢!要不要一起去听听?” “小凤月是谁?戏有什么好听的?”徐达骏脚步不停。 方自安亦步亦趋,“小凤月你都不知道?那可是有名的花旦!她现在不常登台唱了,可难得碰上这么一回,你要是不去听听,一准是你的遗憾。” 徐达骏:“我只知道三天后我抄不完书, 那才是天大的遗憾。” 说罢,拉着方玉兴赶紧走,回家, 继续抄书! “诶!何必急在这时嘛!”方自安做“尔康”手,留在原地,看着两人兔子似的跑远, 转头看向董双其。 董双其跑得更快, 撒丫子就不见了。 徐达骏回到方家,徐老头正在和方长绪喝茶,见他回来,便连忙拉着他说起铺子的事,说完他好回家。 徐达骏这会儿一心忙着抄书呢,听徐老头说了铺子,听着都挺好的,他对这些也不懂,姑爷爷也说好的,那就是好呗。 至于装潢不装潢的事,他就一句,“爷爷你回去问问四姐吧,这铺子,你跟四姐商量着来就是,我只管介绍客源!” “行了,爷爷,我就不送了,得抄书去了!” 说完就跑,徐老头消化完他这话, 见人就跑了,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孙子不是刚考了试嘛?今儿好像出结果了?他都忘了问考得怎么样了。 时间也不早了,徐老头急着回家,也就不久留了,当下告辞。 方徐氏照样一路把大哥送到门口,还不忘道:“大哥,明儿你可带着大嫂他们早点来啊!我在家等着你们。” 明儿就立冬了。 徐老头连连点头应下,保证明儿一早就来。 出了金玉坊,想了想,徐老头先拐去买了不少白面,还咬牙买了一块羊肉,这才出了城回家去。 他兜里揣着府城地段还算中上的杨柳巷里的一间两个门脸带后院的铺子的钥匙,怀里贴着一张租赁文书,手里提着一块羊肉,怀里抱着一袋白面。 走在回家的路上,那整个人脚步都是飘的,一个呼吸间都不敢停,生怕会碰上坏人来抢了他的这些宝贝。 府城外还是挺太平的,他一路顺利的回了小河村,也正好碰上刚刚下工回家来的徐春河等人。 “今儿好像下工早了些?”徐老头好奇的问。 徐春河应道:“明儿立冬,管事的说停一天工,今儿就早下了一会儿。” “那正好,都不用请假了,明儿去你们小姑家做客,她老早就盼着呢!” 几人说话间进了院子,家里的人也迎出来,给他们端水喝得端水喝,打热水洗手的洗手。 徐老头将白面和羊肉都给了徐老太,让她这就带着媳妇包起来,“小妹请咱们吃饭,咱也不空手,你饺子馅弄得好,咱给包些饺子带去!” 一说是要包了带去小妹家的,徐老太就没二话,当下接了过来,让马氏和面,让张秀兰去择些野菜来,自己则上手剁馅,这一块羊肉,她一点没留,都给剁了。 徐老头喝了一口水解了渴,便直奔小屋去。 这几日没有订单,牙膏的事都是五丫和徐三郎在做,大人们便没管了。 徐茵茵则只负责研究她的新东西,今儿一天在家,她又折腾出了不少东西。 肥皂做了草木灰的,皂角的,还有薄荷的,香皂做了紫苏的,还有草木精华,竹炭精油的。 到时候还可以做硫磺的,羊奶的,生姜的等等等等,这些个花样,她都记上的,买了原料,随时可做。 在折腾这些的时候,她还激发了新的一样皂,那就是洗发皂! 洗发水成本高,普通百姓用起来可能舍不得,但洗发皂这个东西,就挺物美价廉了,且比直接的用草木灰和皂角洗也要好的多。 从洗发水洗发皂洗头到牙膏洁牙,再到肥皂洗衣、香皂洗脸洗澡,差不多的清洁用品都用了,这铺子开上,也不愁卖的东西不多了。 徐茵茵也没想到徐老头今儿一进城就将铺子给租好了,这速度够快的。 看过铺子的租赁文书,再听徐老头细说了一番铺子,徐茵茵便道:“明儿进城,我看看铺子去,再看看怎么装潢好。” “行,那就明儿去看过了再说。”徐老头点头。 徐茵茵想了想,道:“爷爷,铺子既这么快就租好了,装也装不了几天,我预料用不了月底就能开张的,到时候铺子一开,不管每天卖多少,这铺子里总是要摆排开的,所以一开始需要的货就不少,眼下光靠我们几个这小打小闹的做,我怕后头做不过来,供不上,爷爷你看咱是不是得请人?” 毕竟,不管是做牙膏要磨的草药,还是洗发水熬制这些,以及做皂熬制碱液猪油这些,都是很废时间的,不是一时半会儿说做就做好的。 头一个,锅就不够用,光靠一口锅来,那可忙不过来。 徐老头听着,却有些不放心请人,毕竟,这可是能挣钱的方子,请了外头人,给别人学去了咋办? 思索一番,道:“那就干脆让你爹他们都不去王家湾干活了,左右那活计也干不了一个月了,另外,咱再看着请两个人就是。” 家里里里外外的事是离不了人的,到时候铺子开了,也得去两个人在那里守着看着的。 老大他们要是继续在外干活,那家里就忙不开了。 徐老头一番思量,就这么打定了主意,当晚,就跟家里了说了这事,并且让徐春河几个后儿再去王家湾干一天,就跟管事的把活辞了。 左右他们本来就是去打杂做杂活的,少他们几个,也不会耽搁人家的事。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一话:爱美 徐茵茵打小就是个追求精致的人,自小学起,同学就给她起了外号,叫臭美大王。 那时候家里条件还不好,她穿不上多好多漂亮的衣裳,便是校服,那她也是洗得干干净净的, 穿得白白净净的,一点脏污都叫人瞧不见的。 没有好看的头花,就是一根黑色的橡皮筋,她也得让奶奶给她把头发扎的漂漂亮亮的,才会去学校。 爱美爱整洁这件事,又不是什么丢脸的事, 这是对自己、对别人的尊重。 她打小就习惯了,后头长大了, 更甚, 家里经济条件也好了,各种漂亮衣服,护肤品云云的,她都没少过。 读高中的时候还好,简单的用个洗面奶擦个香香也行,毕竟忙着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等上大学了,以及后头工作了,那必须是洗头洗澡,日抛加全妆,漂亮衣服! 这才是精致猪女孩出门的标准。 再后来……穿来了这里。 好吧,徐茵茵已经不想多说了。 护肤品她已经在用了,平常就在家里山上的转, 形象什么的也先算了。 但要到人家家里做客这种事, 徐茵茵是绝对不允许自己邋里邋遢不修边幅的去的! 上次方家送的那些布料, 徐老太都没留着, 让马氏和周氏裁了,给全家人都一人给做了一身新衣裳的。 毕竟,逃荒出来,大家就都只带了一身穿了一身,穿那身早就没法再穿了。 徐茵茵天不亮就起来,先穿上了那身茜色的裙衫,外头罩的是一件白色夹了棉花的半臂小袄子,上面绣了两朵简单的兰花,嗯,周氏只绣兰花绣得好些。 她洗了脸,对着空间拿出来的化妆镜便开始护肤。 一整套的护肤流程做完,外头的天依旧是青黑的。 接着,她又从空间里拿出一套化妆品来,这是她昨儿去山上转悠找适合做香皂这些的花啊的,刚好遇缘,又收集了两种植物,得到了兑换机会跟统子换的。 护肤品有了,化妆品也不能少。 统子了解她那颗贪心又吝啬兑换机会的心,一套化妆品,那叫一个齐全, 且还都是好东西,国风天然版的,一点廉价的气味都没有的那种。 徐茵茵倒是想给自己画一个精致的无懈可击的全妆的,最好是将满脸的粗糙和几点点的麻子都给遮的干干净净,保证一张脸洁白无瑕,美的跟诶哎换脸的那种。 但脑子还没秀逗,她一个刚逃荒过来不久的小姑娘,在全家人都还看着很糙黄的时候,要是画成那样,先不说姑奶奶一家了,待会儿从这个屋里出去见了家里人,都得把她当场拿下,喊一句“哪来的妖精!快还我四丫”吧? 所以,徐茵茵忍得心痒痒,也只是给自己简单的化了一个伪素颜。 画好之后,整体看上去较之没画之前的区别就是,眼睛大了些,眉毛柔顺有形了些,五官更立体了些。 要是忽略那脸蛋的些许皲红感,以及点点麻点,以及略微黄了点,这张脸,看着还是好看的。 徐茵茵对镜左看右看,一番自我欣赏,满意的点了点头,然后麻溜的将所有的东西都收回了空间,才蹑手蹑脚的溜出了爹娘的屋子,回她睡的屋子去。 嗯,家里砌了两间屋子后,赶着最后的石家砌好了屋子之后,徐老头又让家里准备了饭食,将人拉过来又在后院加砌了两间屋子。 眼下家里一共就有七间屋子了,徐茵茵一家四个便也从张家搬了回来。 如今的住宿情况是这样的。 堂屋还是一半做徐老头两人的睡房。 徐春河三兄弟带着自己的媳妇是各占一间。 然后是徐大郎徐二郎以及徐三郎睡一间,徐茵茵和徐五丫姐妹俩睡一间。 还有一间,剩下的一间先空着,也铺了床,徐达骏从城里回来就住一住,等徐大郎成亲,这间就是他的婚房。 徐茵茵刚溜回屋子,床上的徐五丫也正好睡醒,睁眼就见她从外头进来,也没多想,只以为她上茅房呢。 起来把新衣裳穿好,她的衣裳也是周氏做的,跟徐茵茵的颜色一样,用同一块料子做的。 只她身量小了些,所以做的款式不同。 等出了门,她才觉得四姐看着有些不一样。 但细细看了又看吧,也看不出哪里不一样,反正就是说不出来。 她想着,莫不是今儿穿了新衣裳的原因? 这般想着,徐五丫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簇新的衣裳,忍不住美滋滋的笑了笑。 新衣裳可真好看。 她脸小小的,笑起来莫名有些温婉的感觉,徐茵茵一眼扫过来,就看到她抿嘴笑得侧脸,不由也愣了愣,“五丫今天可真好看。” 徐五丫微笑,“四姐也好看。” “哎呀,哪来的小仙女落到咱们家来了哟!”对面屋子出来的马氏笑着接了话,看着姐妹两个,那是不住的夸赞。 徐茵茵十五岁,徐五丫十四岁,姐妹两个都是大姑娘了,并肩站在院子里,穿着簇新的衣裳,漂亮的裙子,看着就赏心悦目。 老徐家这一辈就这两个女娃娃,那自然是逗人喜欢的。 以前的四丫就不说了,现在的四丫,多讨人喜欢? 徐老太在檐下看着,心里头本来高兴的,但思绪一翻,仿佛就从院子里的两个小姑娘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身影,顿时,心里头酸涩起来。 “咋了?”徐老头理了理衣襟出来,见老伴神色不对,不由担忧道。 徐老太抿嘴,“也不知道春喜咋样了……” 闻言,徐老头也怔忡了一下。 唯一的女儿啊,当爹的哪有不担心的呢? 早还在刚到青州的时候,就听说靠山王快打进云州了,如今快一个月过去了,也不知道云州那边到底咋样了。 徐老头想着待会儿问问妹夫,他在衙门里,消息灵通些。 老徐家众人收拾妥当,都穿得自己新做的那身衣裳,看着精神头就极足,当下踏着晨雾离了家门往府城去。 出发得早,到了城门口,城门还没开,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都是等着进城的,挑担的,提篮的,这个点进城的,都是要去市集赶早卖家里的菜啊鸡蛋这些的人。 老徐家一群十来个人,穿得新衣裳,排队进城,还是挺引人注意的。 特别是徐茵茵和徐五丫那身裙子,便不像农家姑娘穿的,看她们的人就多了些。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二话:立冬做客 等城门开了,一路进了城,城里人来人往的,他们一行人汇进去也不起眼。 但徐老头扭头看了看两个孙女,着重看了徐茵茵一眼,想了想,还是先就近找了家铺子买了两顶幕篱, 让徐茵茵两个戴上,以防路人窥视。 “大姑娘了,出门藏着些,我看这城里未出阁的女娃娃,都兴戴这个。” 徐茵茵老老实实的戴上了,幕篱垂着一圈轻纱, 透着一种朦胧感,别有一番美不是? 从进了城门到城东的金玉坊, 还是要走很久的,托逃荒路的千里长征,这么点路,对老徐家众人就是小意思。 一路走过去,谁也没觉得累。 途中经过福满楼,又接上了的周氏,她不用请假,左右一个月有三天假的,看你自己什么时候休呗。 一路进了金玉坊,徐老太等没来过的人,都被这一路的宅门宅户给看入了迷。 “小妹嫁得是真好啊。”等在方家门口停下脚步,看着徐老头敲了门,徐老太忍不住感慨道。 要不人都说抬头嫁女呢, 女人一辈子, 嫁人那就是相当于投第二次胎, 嫁得如何, 那可是很重要的。 她以前还觉得女儿嫁得不错来着,可惜,后来嫁了才知道啊, 女儿那婆婆,是真得不好说。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她不由扭头看了眼两个孙女,眉眼间若有所思起来。 不等她想明白,门就开了。 方徐氏咧着嘴满脸喜意收都收不住,上来就一把拉住了徐老太,眼睛激动得红了起来,“大嫂!” 瞬间,徐老太的所有心神都被这个自小带大,出嫁后就一直未见的小姑子给填满了,“阿妮儿啊?哎哟,大嫂都快认不出来了!” 瞧瞧,眼前这个一身石榴褙子头戴银钗的妇人,已经没有当年出嫁时的稚嫩,但保养得当,看着还极是年轻,徐老太都不用多问,就知道, 她这些年的日子过得不错。 一身阿妮, 唤起方徐氏满心的孺慕之思,都当祖母的人了,拉着徐老太登即时哭得跟什么似的。 在她心里,这就是她的娘亲,当孩子的,不论多大年纪了,那在娘跟前,都还是孩子。 姑嫂俩叙着旧,发泄着多年思念,旁人都插不进话去。 一旁的方长绪便赶紧请了其他人赶紧都进去,饭厅里早饭都准备好了,大家吃了早饭,再慢慢的说。 一路进了正院,姑嫂俩才算是缓得差不多了,方徐氏便看向徐家的其他人。 徐老头也忙让儿子儿媳们给方长绪两口子见礼。 方徐氏喜不自禁,笑容就没收回过,早就准备好的见面礼也一个个的送出去。 老大她见过了,老二老三都还有小时候的影子,一眼就认得出来。 三个侄儿媳一个顶一个的,瞧着就都好。 几个侄孙子也是一个个的逗人喜欢。 最后落到徐茵茵和徐五丫见礼,方徐氏看到两人,眼睛顿时就亮得把这饭厅都给染亮了几分似的。 “四丫?五丫?哎哟,快过来,让姑奶奶好好瞧瞧,我这两个侄孙女,可真是漂亮!姑奶奶瞧得这心都快化了,往后可要常来姑奶奶这里啊,姑奶奶巴不得天天见着你们呢,要我说,你们姐妹两个就在姑奶奶这里住下可好?” 徐茵茵被这姑奶奶的热情给弄得招架不住,还没反应过来,手腕上就被套进了一个银镯子,那手抓她抓的紧紧的,暖乎乎的,叫人松都松不开。 徐五丫看着手腕上的银镯子,有些懵,只一个劲的点着头,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招架了。 等坐上饭桌吃饭,方徐氏也是一左一右拉了姐妹俩挨着自己坐,那又是夹这个又是夹那个的,慈爱得不行。 二儿媳宋氏便逗趣道:“母亲就盼着有个孙女能承欢膝下呢,儿媳乍这么瞧着,四丫五丫这孩子,同母亲还真有几分相似呢!不知道的瞧着,一准以为这就是母亲嫡亲的孙女了。” 一番话,说得方徐氏开怀得很,扭头跟徐老太道:“大嫂不知道,我就盼着生个女儿呢,这不没生上,现下就指望着孙女呢,香香软软乖巧可爱的女娃娃,我是真喜欢啊!” 徐老太便笑着打趣:“放心放心,孙女指定是能有的,你急个甚?别人家都盼着抱孙子,偏你这,盼着抱孙女,瞧瞧你这两个珠圆玉润的小孙孙,那也是可爱得我这心都要化了哟!你要不喜欢,那给我抱走算了。” 方徐氏嗔笑,“那我可不依,大嫂你可别想。” 一番逗趣,整个饭厅气氛极好。 吃过早饭,又移步正堂,喝茶说话吃点心的,说说笑笑的,和乐融融。 说笑间,不知不觉的,一上午的时间仿佛一眨眼就过去了,叫人意犹未尽。 中午,上学的徐达骏和方玉兴也专门赶回来,又是一番见礼。 方玉兴兴冲冲的就是为了看徐达骏的亲姐姐。 等看到徐茵茵,知道这就是徐达骏的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后,不由一个劲可着徐达骏瞧,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又闭上,神色犹豫,最后还是先忍下了。 等热热闹闹的羊肉锅子羊肉饺子吃过,两人不能久留又得赶紧回学堂去,路上,方玉兴终是忍不住,“达骏啊,先不论表叔侄的关系,咱们应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好朋友吧?” 徐达骏点头,“那当然咯!”他俩每天同吃同住同进同出的,相处得极融洽,他就是当他是兄弟呢! 兄弟自然是什么都可以说的! 方玉兴:“你下次别吹嘘了,吹嘘不好。” 徐达骏:…… “我怎么就吹嘘了?我真当你是好朋友好兄弟呀!难道你不是?”他眼神试探。 方玉兴还是憋了半天,憋不住,道:“你姐姐,真算不上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啊,这叫同窗们看到了,不得说你吹嘘说大话呀。” 徐达骏:“……真这么不好看?” 方玉兴:“不是不好看,还是挺好看的,但真没有到你说的那份上。” “行吧。”徐达骏面上点头,心里却腹诽:今儿你见的徐茵茵,已经是美化过的,要换做刚逃荒过来那会儿,那你不得告我十级诈骗啊? “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同方自安他们说的。”方玉兴连连保证。 徐达骏:我可谢谢你了。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三话:安排事宜 宾主尽欢,吃过中饭,坐着消食说说话。 徐老头便问起方长绪云州那边的情况。 说起这个,方徐氏想起还有个小侄女没见着呢,这小侄女,她出嫁的时候才三岁不到,不像春河几个, 她都有些挂不起相了。 这事方长绪还真知道,昨儿刚听过这消息呢。 他也正想说说这事的。 “云州已经都被靠山王大军攻占了,眼下,靠山王大军屯兵苍镇,离汇阳府就只有五十里不到,随时都能进攻青州,听说蒋州牧已经将青州大半的兵力都集中到汇阳府去了, 不过我估计胜算不大。” 靠山王在安州起事, 一路所向披靡,大半年时间,便攻下了两州,气势如虹。 而皇宫里龙椅上的那位,听说月前还在京郊的皇家猎场里秋猎呢。 要他说个大逆不道的,如此只顾贪图享乐,那个位置又如何坐得稳呢。 关键的,当今皇上得公主十余个,却无一个皇子,这大燕的江山,气数也该尽了。 方长绪将偏远的思绪收回来,便见大哥一家包括妻子都慌了神的样子,不由赶紧道:“放心, 春喜一家应该不会有事的,靠山王虽起兵造反,但一路打过来,官兵投降皆不杀,更是不会惊扰百姓分毫的。 最早被攻下的江州,现在一切繁华照旧, 百姓安居乐业,一点没受影响,便是刚刚被攻占的云州各府,靠山王都在致力于赈灾救灾帮扶百姓呢。” 方长绪心里怎么想的,就不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出口了,顿了顿,道:“所以,即便是靠山王大军快攻到青州来了,也不必忧心,咱们小老百姓,该做什么做什么,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听了方长绪一番话,徐老头确实放下了心,心里也是忍不住嘀咕,老皇上德不配位,叫靠山王当上皇帝更好咧! 又想着既是云州成了靠山王的地盘也无恙,那看啥时候他还是得找找看, 托人往武宁府那边送个信去才是。 一众人又说笑了其他的闲话家常, 徐老头便提出告辞了,他们下午还得去看看铺子。 方徐氏依依不舍,却也没有强留,送了一家人出去,一个劲的喊他们常来。 徐家众人出了金玉坊,就在徐老头的带领下直奔杨柳巷。 一家子跟刘姥姥进大观园似的,进了铺子左看看右看看,看了前头看后院,看啥都稀奇。 徐茵茵转了一圈,又特意去旁边的刷牙铺里逛了一圈,回来就跟徐老头这般那般的提了这铺子如何如何张罗的事。 徐老头听了她的一些意见,自己又细细琢磨一番,心里定了数。 这会儿,众人才从这铺子里转回心神来。 “这真是咱们家租的铺子?”周氏忍不住惊道。 她在福满楼干了这么些日子的活,多少也是有些见识了,这杨柳巷地段好,铺子可不便宜。 铺子的事情定下了,但徐老头还没来得及给家里众人开个会的,这会儿听得周氏这话,便当即决定就在这铺子里开吧,趁大家都在。 当下铺子门关了,一家人就在铺子里开起了会来,找了一圈只找着两张半不拉旧的小板凳,自然是徐老头和徐老太坐了,其他人就站着蹲着。 家里要开铺子卖牙膏等物的事,家里人也都知道的,但眼下铺子将要开了,有些话,徐老头还要先说在前头。 “这方子,是六郎的同窗赠的,东西,是四丫琢磨着做出来的,起先六郎在学堂里谈成了生意,卖了一大单,咱家是挣了一些银子,眼下就是用这些银子做本钱,咱盘个铺子,把这生意做起来。 至于后头咋样,现在也说不准,但货咱是要供上的,所以这要干的活不少,咱家自己就这么多人的,总请外人也不妥。 我琢磨过了,老二媳妇在福满楼的活计不慌,你继续做着不变。 老大你们几个明儿再去王家湾干一天,就跟管事的把活计给辞了,后头就帮着家里做牙膏这些。 这铺子算是公中的生意,但我想着,如今大郎他们也都大了,说亲这些都少不了花用,你们各自手里,也是要有银钱才好,是以,这帮忙干活,我也给你们发工钱,这工钱就是你们自己留在手里的,不用交公中。 所有人都一样,五文钱一天,负责做出这些东西来的四丫最辛苦,得费脑子,还得兼并账房的活计,便就在这之上,再多给十文!你们都没意见吧?当然,这样的话,老二媳妇你在福满楼的工钱,你也留一半吧。” 徐老头一边说着,一边来回看向家里的每一个人。 本来这方子是六郎的,生意也多半要靠他宣传,但徐老头却没给他多加这十文,便是因为六郎还读着书,这也是公中的花用呢。 众人认真听着,谁也没插话,徐老头向来处事公正。说话有理,儿子儿媳也不是多事多话的人,所以向来开会,都是没有人会反驳徐老头的话的。 再说,这工钱安排的事,也没有可说的呀,四丫多给十文,这是理当的,周氏没有家里的五文一天的工钱,留下福满楼做工的,一个月三钱的一半,跟家里人也是一样的,谁也不多谁也不少,一样的。 当下自然也是没有,齐齐都点了点头,等着徐老头继续说呢。 徐老头顿了顿,就继续道:“老大两口子还有大郎和老二你们就跟你们娘留在家里,负责做前头的这些活,磨草药这些的,到时候弄好的就拿到铺子里来,四丫在铺子里做,老三你们两口子,还有二郎和三郎五丫也都在铺子里来帮忙。 这铺子后头有四间屋子,两间做作坊,两间住人,每天晚上要留人在铺子里守着,就我和二郎留下吧,还有四丫和五丫,每天来去麻烦,也留在这里,老三两口子和三郎就每天回去,第二天早上又来。” 徐老头当掌柜,他打算让稳重的二郎当伙计帮着招呼客人,这铺子前头就他们两个人盯着就行,四丫要当账房,每天要算账记账的,留在铺子里方便些,五丫主要是跟四丫有个伴。 每个人干什么活便这么安排好了,徐老头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转头还是同徐茵茵道:“我想着还是先不请人了,等咱开张看看后头生意再说,四丫你看成吧?” 徐茵茵点点头,“都听爷爷的。” 祖孙俩又说起这铺子该怎么布置这些个事,你一句我一句的,看得徐春河等人都觉得跟做梦似的。 可不就是梦嘛,曾几何时,懒得没人样谁见了都不喜欢嘴又厉害的四丫居然也能同她爷爷商量家里挣钱的事了!还头头是道的呢! (本章完) 第一百零四话:徐记洁具铺 铺子里要用的货架这些都是需要买的,还有店匾少不了。 这事,徐老头托着方长绪给介绍了家价钱公道的木匠铺子,一一给定做上了。 就在城里,到时候做好送到铺子,也方便。 这些用不了几天,其余的, 也不用怎么装潢了,摆排好,货供上,看了日子久能立马开张的。 所以,主要还是要卖的东西。 洁具铺卖牙膏,就不能不卖刷牙子。 牙刷这东西,徐茵茵研究研究也能做出来,但做起来麻烦, 也不挣钱, 隔壁刷牙铺里的刷牙子,普通的也就一文钱一把而已。 但徐老头一想,要是找人进货来卖,还不如把这生意揽给别人呢,不说赚多少,多少也是个进项不是? 他记得石老二跟人学过半年杀猪,刨猪毛啥的最在行,后头还一时兴起用猪毛给闺女做出了一把刷牙子后,觉得简单不费事,就多做了些,给亲家周老头送了几把,他这大舅哥转头就送了一把给他来着呢。 是以,徐老头便找来了石老二, 跟他说了这事。 石老二一听有这好事, 登即高兴得不知该如何是好, 连声道:“徐叔你放心, 我一定把这刷牙子给好好做, 让你家铺子卖得好的!” 徐老头道:“这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只是多少是个进项罢了,你也不必急,好好做,慢慢做,一个月能给我供上一百把,想来也差不多了。 咱们都是亲戚,也不说二话,该咋样就咋样,明着说,这普通的刷牙子每两把我给你一文,打磨得精细点,毛刷的部分细密点的那种,一把两文,一交货一结,我保证不拖欠你的。” 石老二连连感谢,乐颠颠的回了家,跟家里人说起这等好事,当下就同石老大一起, 四下收集猪毛去了。 徐老头虽没请几家人谁来做工,但到底也是想帮扶帮扶的,所以专门找了几家人来说,山上有的,什么薄荷呀紫苏呀各种花花呀,晒干送来,他都给银钱收。 这事儿简单,家里媳妇丫头的,上山挖野菜的功夫,也是顺便。 徐春河等人去干了一天后就跟管事辞了活计,回来专心帮家里。 一连几天,作坊进度很大,牙膏全权交给五丫带着三郎做,备出了不少货。 徐茵茵带着徐春山和张秀兰熬洗发水,一锅一个味道的,也备了不少。 还有肥皂香皂洗发皂这些都备得差不多了,足够开张十天的量。 再多了,怕卖不完放着变质,再者,买原料也投进去不少银钱了。 铺子那边也差不多的收拾好了,开张的日子,徐老头还专门找了个会看的,看了个黄道吉日。 在这之前,徐茵茵趁着空余的一点时间,还研究着做出了唇膏和香膏这东西来。 这两样东西都少不了一种必须的原料,那就是蜂蜡。 蜂蜡这东西,不难找,养蜂的地方,有蜂蜜卖,就能卖到蜂蜡。 徐老头一听要这个,也没多问,当下托了方长绪帮忙打听,也费了些本钱,很快就将蜂蜡给找了来。 徐茵茵得了蜂蜡,又找邓家专门订做了竹制的唇膏筒,就动手做了起来。 用茶籽油和各种精油进行调配,她事先做好的,那些香橙、山茶花、薄荷、梅花、丁香花等等。 调配好的油便与蜂蜡按照一定的比例进行调配后加热,然后装入唇膏筒中,冷却凝固,最后封上唇膏筒盖便成了。 还有香膏,制作方法也差不多,做出来是用专门订做回来的圆形的小陶瓷装上凝固成型的。 开张的日子定在十月二十一,诸事皆宜。 开张的头一天,老徐家众人全都进了城忙活,当晚挤油渣的挤,也都留在了铺子里没有出城回去。 天不亮,挨个挨个的就起了来,带着激动紧张的心准备开门大吉。 昨晚上,货架上该摆的东西就都摆放整齐妥当了。 两间铺面,进门这间,一面是柜台,另一面,靠墙摆放了两张货架,上头摆的是刷牙子和牙膏。 另一间,摆放了四张货架,洗发水和洗发皂占两张货架,肥皂和香皂、唇膏和香膏各占一张。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亮了。 杨柳巷渐渐有了响动,各商铺陆陆续续卸了门板开张。 门匾裹着红绸的两间门脸的铺子,在这其中,不算显眼。 周围邻居都知道这家铺子今日开张,或多或少投来几分好奇的目光。 听说这家要开的是洁具铺子,卖什么专门洗头的洗脸洗澡的洗牙的洗衣裳的。 这种铺子,在府城里还是头一家。 一般人家,洗头洗澡洗衣服什么的,不都是用草木灰或者皂角嘛,讲究的人家,也就是澡豆猪苓这些,至于洁牙,也就是用盐和牙粉嘛。 这什么牙膏洗发水洗发皂肥皂香皂的,他们听都没听过。 人对于不知道的东西,能不好奇嘛! 所以,大家都暗戳戳的等着这家铺子开张呢。 街上也陆陆续续的有了行人。 这条街,茶馆酒楼、刷牙铺杂货铺、灯笼铺成衣铺、布庄酒肆、银楼绸缎庄……应有尽有,是人们逛街消遣等得最好去处,一天到晚,那都是热闹的。 眼见着快到吉时了,头发梳的一丝不苟,还专门被孙女给拉着擦了擦香膏的徐老头抬头挺胸,嘴角浅含七分笑的出了铺子站定,清了清嗓子,朗声开口。 很快,路过的行人被这边吸引停下驻足,知道这里有家新铺子今儿开张,都好奇的往里头张望。 吉时一到,徐老头在众目睽睽之下拉下了红绸,徐记洁具铺五个大字赫然映入众人眼帘。 徐老头遥遥拱手道:“诸位,今儿徐记洁具铺开张大酬宾,买一赠一,优惠多多,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都快进来看看哩!” 左右邻居早有好奇这铺子的,这会儿一传十十传百,都知道这铺子卖独一份的东西,别家都没有的,当下,争先恐后的都涌进铺子来。 看热闹这种事,到哪儿都是不缺人看的。 今儿徐春河兄弟三个,徐大郎兄弟三个,全都化身店伙计,笑脸招呼进门的客人,有问必答。 第一拨、第二拨,溜进来的人都是背手看热闹的,问没少问,将这铺子里的东西都给问了个底朝天,但正儿八经一来就买的,那是没两个。 一拨一拨的进来又走,徐春河几个本不善于笑的脸都快僵了,见这情况,也是有些心头拔凉。 这不会开张第一天,连工钱都卖不出吧? 正这么想着呢,这时,外头有人大步进来,进门就喊:“是这里有牙膏卖吧?给我包十罐!我送人!” (本章完) 第一百零五话:生意兴隆 徐二郎反应迅速,赶紧迎上来招呼道:“牙膏在这边,客官您这边请,我们有植物草本牙膏、薄荷紫苏牙膏、中草药药膏、山茶花牙……膏等等,不知您想要哪种?” 那人过来一看,咦了一声,“你这罐子看着好像大了些?之前我有个朋友送过我一罐, 没这个大。” 徐二郎笑,“都是一样的,只现下这个份量多些,罐子也就大些了,价钱还是一样的!” 那人道:“我觉得那什么薄荷牙膏还挺不错的!你们这里竟有这么多种类的?那行,每种都给我来一罐吧!” 徐大郎几个就帮着动作麻溜的装好了十罐牙膏,柜台后,徐老头笑眯眯道:“客官, 承蒙惠顾, 您的十罐牙膏,一共是三两银子,买一送一,再送您十把刷牙子。” 那人二话不说,摸了一锭碎银子付账。 徐老头头回当掌柜做生意,经手银角子,还不能只凭颠一颠就估出重量的,是以专门准备了一把戥子。 当下冲客人一笑,将接过来的碎银子放上去一称,大差不差,正好三两的样子,便收了起来,让人好生的给客人把东西装好,送客人出去。 许是这三两银子的张开得好,很快, 又陆陆续续来了好些人, 都是进门就问牙膏的,应该都是徐达骏那边延伸来的客源。 这个两罐, 那个五罐的,陆续卖出去不少。 徐二郎招呼的顺了手,找到了店伙计的感觉,介绍东西这些也是张口就来了,一来二去的又推销了不少其他的东西,洗发水和香皂居多。 殷实的人家,牙膏都用得起的,也不差这些,对于洗头洗澡的东西,自然也是有高需求的。 而持续进来的客人也几乎没有间断过,徐春河等人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都在接待客人,主要就是为客人解答。 “这个是洗发水,专门清洗头发的,像客官您拿的这种是中草药成份的,清洁头皮滋养头发都是有很好的效用的,另外还有花香的、果香的、精油护发的……每种都是很不错的,还有这种洗发皂,用时直接往头发上抹就是, 比洗发水更方便, 客官您瞧瞧看喜欢哪种?咱们可以先买一种回去试试看呗……” “客官你问这个啊?这个是肥皂,专门洗衣裳的,可比你用皂角洗衣裳好使,这么一块只要二十文,可以用很久,绝对划算。” “这个是唇膏!滋润保湿,让嘴唇看着更有气色,也是有很多种味道的,您闻这个,梅花香,再闻这个,丁香花,都挺好闻的!客官您买一支回去送给您夫人呗!” “客官您看看这个!这个叫香膏,出门会客会友,身上自带一股好闻的香气,让自己更有精神呢!女子能用,这男子也能用呀!您瞧这竹香味的,还有这草木香的,都是适合男子用的!您看看?” “今儿买牙膏用刷牙子,买洗发水洗发皂送木梳,买肥皂香皂送布巾,买唇膏香膏送剔牙签,仅此一天,可千万不用错过哦。” 嘴皮子溜溜的,都是被徐茵茵提前好生培训过一番的,这会儿看起来也是有模有样的。 每个货架前都围了客人在看在选的,特别是摆放香皂这货架跟前。 这一块块巴掌大小的香皂,花形的,南瓜形的,菱形的,圆形的,粉的,绿的,米白的,各种各样的,块块小巧精致,看着就惹人喜欢,别说小姑娘了,一个个上了年纪的妇人也是有些爱不释手。 负责介绍这香皂的徐春山口水都要说干了。 “这个香皂,可以洗澡,也可以洗脸,有各种味道的,客官您闻闻这种,梅花香,清幽袭人,用了保管留香,一连几天这身上都自带梅花香味呢!还有这种,山茶花香的,香气扑鼻,朴素典雅,还有这种果香味的……” “客官您要哪种?一块梅花香的,一块山茶花香的,一块羊奶香的,好咧!您稍等,这就给你装好!” “不贵,这香皂一个人使,一块可以使一个月呢!只要五十文一块!” 一上午,铺子就进进出出就没断过人,将近午时,铺子才冷清下来。 忙了一上午,赶紧喝水歇气,马氏和张秀兰也做好了午饭,让众人进后边吃,从早起来,还没进过一口东西,这会儿饿得慌。 徐老头等人先去吃饭,徐老太就带着儿媳出来将外头货架上收拾妥当,该补的货补上,挑乱的货摆正这些。 等过了午时,渐缓,又陆陆续续有客人进来逛。 一上午的时间,足够进来过的各种各样的客人将这铺子的名声宣传出去。 免费的广告,流量还是挺大的,这年头,传什么东西就靠一张嘴,那效果可是很好的。 一直忙到天黑,华灯初上,整条街都挂上了灯笼,烛火摇曳,橘黄的一片。 有的铺子关门打烊,有的铺子却还开着,街上三三两两,还是有不少行人的。 宜阳府不宵禁,酒楼食肆的一般都会营业至晚上十点后,像其他的铺子,多的也是八九点才打烊的,这个都看自己,官府不限制的。 今儿一天生意好,货架的上空了又摆,前些天备的货本来是预算十天的,今儿差不多就去了一半。 大家都累了,徐老头也迫不及待的想知道今儿开张第一天到底卖得如何,所以天一黑,就宣布打烊。 徐老头不会写字,徐茵茵便事先给他用针线缝了一个本子,一张记一种,牙膏是两颗牙齿,洗发水是一片头发帘,洗发皂就是两片头发帘,香皂则是一个小人,唇膏是一张嘴巴,香膏是两个小人。 一个一个的,徐老头都事先记顺了的,卖一罐牙膏,就在牙膏那页画上一个小圈,卖一块香皂,就在香皂那页画一个小圈,诸如此类的。 今儿生意好,这小本子上的圈看着就数不清的样子。 是以,这会儿便是徐达骏也从学堂回来了,也是徐茵茵记账算账。 徐茵茵就对着那本子,没用五分钟,就理清楚了今儿每样东西分别都卖了多少数量,然后誊写在正儿八经的账本上。 开铺子,少不了账本的,记性再好,也不如记账,到时候,才能理清每个月到底挣多挣少。 徐茵茵誊写的时候,大家就各自忙自己的,打扫卫生,抹抹货架什么的,还有做饭的做饭。 徐老头就在一旁看着她写,见她一笔一画的,像模像样的,不由纳罕得紧,忍不住探头去看她写的,那字瞧着没六郎写得好,是啥字的他也认不得,写没写对得他也不晓得,左右瞧着还是像那么回事的。 他不由暗暗点头,四丫能干啊。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六话:半月 徐茵茵感受到他的目光,心里头还是有些虚的,这账本只她看,家里其他人又不识字的,所以她用的现代汉字和阿拉伯数字记,简便,若用这里的字, 她才认全千字文呢,写暂时还写不好的。 她这会儿唰唰唰写得快,毛笔只影响到这字的好看与否,却并不影响她写。 见徐老头看得出神,她都差点以为他要发出质问了。 好在,徐老头也不认字的,分辨不出来什么。 徐茵茵同徐达骏对视一眼,继续埋头写。 把销售单量给列好,再以此加上单价, 徐茵茵只用口算就算出了每样东西的销售额,写在后头即可,等把所有的落明白,最后直接加每笔销售额,就得到了总销售额。 “爷爷,今儿一共卖了二十五两七钱十文!” 徐老头还在出神,冷不丁听到这句,一愣,“啥?” 徐茵茵便又重复了一遍。 “不是,这么快就算好了?我也没瞧见你算啊?”徐老头惊奇。 “真算好了。”徐茵茵道:“爷爷你听听看,牙膏卖了五十六罐,香皂卖了二十七块,然后洗发水卖了十五罐,肥皂卖了十八块,洗发皂卖了五块, 唇膏八支,香膏十二盒, 爷爷对吧?” 徐老头自己圈的圈,大概数量他也有数,这听着差不多,便点了点头。 徐茵茵便飞快道:“如此牙膏就得银十六两八钱,香皂得银一两三钱五十文,洗发水得银四两五钱,肥皂得银三钱六十文,洗发皂得银三钱,唇膏得银一两二钱,香膏得银一两二钱,所有的加在一起,今儿一共卖了二十五两七钱十文,没错的!不信你问六郎!” 牙膏三百文一罐,这是早先徐达骏就定了这价,要是这会儿价钱不一样,怕那些个同窗有话说,所以这会儿还是这个价,但份量上是多了的。 洗发水也是三百文一罐,分量也多,一罐够一家五口人用两个月都没问题。 洗发皂是六十文一块,香皂是五十文一块, 肥皂是二十文,唇膏是一百五十文一支,香膏是一百文一盒。 这些定价,都是徐茵茵根据所需原料成本以及走访了一下市场仔细斟酌后定下的。 徐老头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了,他既惊讶于孙女算账不靠算盘竟还如此快,又震惊今儿开张第一天竟卖了这么多钱,下意识的看向徐达骏。 徐达骏点头附应,“没错的,爷爷,四姐没算错!”废话,徐茵茵要是都算错了,那他也算不对。 得了孙子确定,徐老头这下是信了,他们今儿生意这么好,是真的卖了这么多啊! 当下掰着手指头想算刨除成本今儿净赚多少,但嘴皮子哆嗦着也算不明白,只眼巴巴看着孙女,“四丫……” 徐茵茵便翻出之前的成本账算起来,嘴里道:“只算这些原料成本,之前一共花了十七两二钱,但做出来的货还剩下一些,大概先去掉七两本钱的货吧,那这里就是十两二钱的成本,再加上这八天的工钱,也就是净赚十四两四钱!” “咱们可以就今天的盈余先把铺子这些的成本都给包算了,租金的二两八钱,置办铺子一应东西的三两三钱,这些除去,剩下的八两三钱,就是咱们纯赚的,往后这一个月买原料做了卖,都只算原料成本就成了!” 徐老头听着嘴皮子直颤,好半天冷静下来,抱着钱匣子开始分银子堆。 最开始六郎的十两六钱,数出来放一边,他也投了几两银子进去买原料的,也数出来放在一边,剩下八两三钱留在匣子里,便于铺子运作。 他将钱匣子盖上锁起来,钥匙小心的收在了脖子上套着的钥匙袋里。 再把自己的几两银子收下来,柜台上就剩下那十两六钱。 徐老头挥手,将探头探脑往这边看的众人都招呼过来,“之前没开这铺子的时候,我们就做了牙膏赚了一笔的,这才有开这铺子的本钱,当时若不是六郎说要开铺子,这银子我除了留在公中的,也是打算给几个先头辛苦了的分的,眼下挣回来了,当时说的银子,还是要分的。” 说着,将当时决定的银子给到几人手里,马氏一块,徐三郎一块,徐五丫一块,徐茵茵一块,徐达骏两块,一块都是三钱的样子。 发完几个的,徐老头便将剩下的一起拢到了公中的账里,统一开销。 盘完了账,吃了晚饭,众人洗洗歇下。 一夜好梦,又是一日天明。 今儿开张第二天,不用等什么吉时不吉时的,就步入正轨,别家什么时候开张他们就什么时候开就是。 自然,客流量也是比不上昨儿开张的。 进来逛的有,问的有,一上午的营业额也看得见。 等吃过了午饭,徐老头就打发了徐春河带着徐大郎去采购原料,然后同徐老太他们出城回家去。 徐春山和徐三郎也先回去,明儿磨了些东西出来了再带来铺子里做,张秀兰留在铺子里,负责做饭。 徐茵茵和徐五丫在铺子后头做原料还够的皂,前头铺子里,就只是徐老头和徐二郎守着了。 到了天黑,还守了一会儿,才打了烊。 今儿的账,徐茵茵没用一刻钟就记完算完了,七两二钱。 第三天,六两五钱。 第四天,四两三钱。 第五天…… 第六天…… 开张半个月,铺子的生意持续稳定,每天都有所得,徐老头笑咧了嘴,老徐家众人也是干劲十足。 徐茵茵也逐渐的把东西教了出来,徐五丫学会了做牙膏,做洗发水,唇膏香膏,徐三郎也学会做香皂肥皂洗衣皂。 有了两人帮忙,徐茵茵轻省了不少,又研究琢磨出了更多的香味来。 还做出了护手霜、冻疮膏、擦面膏这些来。 而学堂里,徐达骏又迎来了一次月考。 上次月考,手抄八遍四书,三天加班加点,赶在最后一刻才抄完上交,顶着一对熊猫眼,真是抄得他生无可恋了,后头奋发图强,那可是正儿八经的坐在学堂里,每课必都认认真真的听了的。 是以,这次月考,他很有信心! 徐达骏就差额头上戴个头巾,上头写上加油二字了。 加油,努力,考试要奋力,答不上来没关系,至少用了力。 这会儿,坐在学堂里,对着考卷,徐达骏下笔如有神助。 (本章完) 第一百零七话:一根肠子弯几段 冬月的风呜呜呜的吼叫,天暗压压的,阴沉得紧,满天都是厚厚的浊云。 裹着厚厚的棉袄子,坐在学堂里,没有火烤,照旧是冷得冻手冻脚的。 徐达骏写完一篇八股文的草稿, 手都僵得快没知觉了,赶紧放下笔,将手搓了又搓,好半晌,才有了些缓和,凑在嘴边哈了一口热气,不敢多耽搁,赶紧重新摆了考卷,将草稿上的内容认真的誊抄上去。 天从早到晚都是阴沉的,光看天色,也分不清什么时辰了,一篇文章誊抄妥当,徐达骏的手是真的僵木了,忙压在屁股墩下暖和着,一边等考卷上的墨迹晾干,一边看着窗外,听着呼呼的寒风,思索着试帖诗该怎么写。 寒天催日短,风浪与云平。 天寒色青苍,北风叫枯桑。 贫厨烟火暖,尘釜亦烹鲜。 鲜…… 咳,扯远了。 徐达骏忙拉回乱糟糟的思绪,将屁股墩压着的双手抽出来, 搓了搓,收好考卷,换上另外的, 开始落笔,写诗。 隆冬寒逼人,阴云满苍茫。 …… 一首写完,徐达骏自我欣赏一番,还禁不住点了点头,嗯,打油诗做得还挺有韵味的。 交卷! 从学堂出来,外头的霜风刮得脸蛋子都生疼,叫人恨不得把脑袋缩进脖子里头去。 徐达骏两步并做三步的,恨不得一步就跨回了家。 “达骏,你今日去铺子里不?”方自安两手裹在袖筒里,头上还戴了顶毡帽,围得紧紧的,就露出了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来。 “去啊,当然要去。”明儿放假,他肯定要回去,这冬日寒冷,想吃他爹做的火锅了。 “你上回说的, 你姐要做何首乌的洗发水她可做好了?” 徐达骏摇头,“不知道啊, 这两日忙着月考的事, 我都没去过铺子。” “我外祖母催着呢。”方自安迈大了步子,“算了,我同你一起去铺子瞧瞧去!” “拿个洗发水的事,你随便派个人去不行?非得自己跑一趟?”一旁步子迈得比谁都大,一直紧跟徐达骏步伐的董双其睨他道。 方自安一脸咱俩谁也别说谁的表情瞄他一眼,嘴里振振有词:“什么叫拿个洗发水的事?我这是孝道,你个五大三粗的武夫懂什么?听说何首乌滋养头发有很好的效果,还能使头发乌黑亮丽呢,哪个女人不爱美?我祖母虽年纪大了,却也想好好的护着一头头发的,我这做孙儿的,忧她之忧,替她排忧解难,亲力亲为,有何不可?” 董双其哼哼两声,“好大一顶孝帽。” 方自安瞪他,“那你又跟着干甚?” “我啊,家里香皂用完了,我再去买两块。” 方自安也冷哼。 两人暗暗憋着劲,一左一右的将徐达骏夹在中间走。 徐达骏懒得管他们之间的暗锋,这被人夹着,热和不少。 倒是方玉兴在一旁跟着,看着两人这点小九九,一根肠子弯几段,神色很有些一言难尽。 这都半个多月了,自从这两人知道徐达骏的姐姐每天都在徐记洁具铺子里,那是隔三差五的想方设法的都想往铺子里去,就想着能机缘巧合,来个偶遇什么的,能一睹美女风姿。 今天去买牙膏,明天去买香皂的,总之都有借口。 不止这两个货,学堂里其他同窗也有不少暗戳戳的去过的。 但可惜,那是一次都没有碰到过,谁也没有。 这整个学堂里,怕是就他见过达骏他姐姐的真容了。 想到此,方玉兴幽幽叹了一口气,很想同这两人说一句:大可不必这样,真的。 但他肯定是要维护达骏这个朋友兼表侄的,所以,就只能暗戳戳的看着这两人上蹿下跳了。 松林坊去杨柳巷有些远,几人一路抄近道走小路,专往背风的小巷子里钻,一路脚步不停。 “今年这冬天可真冷,比去年冷多了。”方玉兴哈了一口气,都怕嘴巴被冻住。 方自安接嘴,“怕是要下雪,这天冷的,我还想着去大青山玩丛林吃鸡呢!” 董双其怼他,“你不怕冷你就去。” 方自安打了个摆子,“算了吧,我还是等明年开春,这点时间我还是等得起的,就是这冬日里,放假也无聊哇,没个消遣。” 他碎碎念着,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哎?要不咱们明儿去望舒阁玩?” 闻言,董双其连忙摆手,“你自个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可不想被我爹脱了裤子揍。” 方自安撇嘴,“少年郎就当恣意妄为,潇洒不羁,你怕个什么劲?没意思。” 遂看徐达骏:“达骏你去不?” 徐达骏也摆手,“我也怕被我爹脱了裤子揍。” “怎么会?”方自安惊了,“董双其他爹是武将,脾气暴躁,一言不合就打人是常事,可你爹看着笑笑眯眯的,可不像会动手打人的,你就胡吹吧。” 徐达骏瞥他,“再好的脾气也不惯儿子逛青楼啊!” “什么青楼!”方自安一脸你不懂的表情,“望舒阁可不是青楼,那是陶冶情操放松身心的地方,你懂吧?人家阁里的姑娘都不卖身的!你想春宵一度,人家还不依呢!” “嗯,那你慢慢去玩吧,玩得愉快。”徐达骏一脸你说得都对的表情。 方自安嘁了一声,“无趣!我叫马昱临他们一起去!哼,到时候可别说我没请你们啊。” 徐达骏没理他,扭头看董双其,“我记得你说过方自安他母亲跟你母亲是表姐妹来着?” 董双其点头,“是,不过你可别多想,我跟他关系一点都不好,这种逛青楼的事,也从来不屑与他为伍的,你放心好了!” 徐达骏忍不住抽了抽嘴角,深呼一口气,“不是,我就是好奇想问,他回回考末名,还跳得这么欢,他爹娘不收拾他啊?” 方自安差点蹦起来,“我哪里回回考末名了?我这次肯定比你考得好,你信不信吧!” 徐达骏呵呵,“赌注。” 方自安伸出一根手指头,“你输了跟我去望舒阁玩。” “你输了呢?” “我不会输!”方自安一脸自信,“我感觉今儿我制义还作得挺好的。” 董双其幽幽开口,“我感觉你要输,你忘了上次达骏同人打赌了?他就没输过。” 上次? 哦,上次跟达骏赌输了的人给达骏他家铺子介绍了不少客源。 而上上次? 上上次不就是崔五那次嘛。 想到崔五,几人的脸色都淡了淡。 听说这人上京城他姨母家去了,短时间也不会回宜阳府来,倒是叫这宜阳府都少了几分乌烟瘴气。 “行吧,我要是输了,就请你们上福满楼吃饭好吧?” (本章完) 第一百零八话:请客 “行吧行吧。” 徐达骏勉为其难,他也没有想到更好的赌注。 福满楼的饭,他没觉得有什么好吃的,他现在,还是想念热乎乎的火锅! 脚下生风,拐出了这条巷子,转角, 就进入了杨柳巷。 阴沉沉的天似乎黑得更早了,就这会儿功夫,天都像快压下来似的,乌怏怏的,叫人的心情都美不起来。 逛街的人这会儿都没了,铺子里也很是冷清。 几人挤进了铺子,正靠在货架边的徐二郎还以为有客人来, 忙抬头望来打算招呼,一看是自家六弟和他的同窗, 也笑道:“六郎你回来了?今儿可冷,快进来,烤火来。” 柜台后的徐老头听着声也探了头,忙招手让几人都挤进来烤火来。 柜台后烧着一个火盆,自家烧出来的木炭,不费银钱,就是费了力而已。 这每天窝在铺子里,可没法烧柴火烤的,不用这火盆,那坐着可受不住。 徐达骏先问:“二哥,那何首乌的洗发水铺子里可有的卖了?” 徐二郎接话,“有了有了,前儿就有的卖了,这两天就这何首乌洗发水卖的好,城西的郑大官人, 他家一趟功夫就买了二十罐去呢!” 董双其打趣, “他买二十罐也不多!” 这郑大官人也是宜阳府的名人了, 听说他早生白发, 还不到四十呢,头发就白了一多半了。 徐达骏便扭头问方自安:“你要几罐?” 方自安在铺子里睃来睃去,眼睛不住的瞥通往后院的那道毛蓝的棉帘子,顺嘴接道:“二十罐。” “正好,就还剩二十罐了,多的今儿也没有了,稍等,我这就给你装。”徐二郎麻溜的动手。 “喏,自安,你的洗发水好了,一共二十两,刚好。” “啊?”方自安还没反应过来,手里头就被徐达骏塞过来一个篮子,下意识接过,压得他手臂一弯,差点没掉了下去。 幸好,一直注意着的徐二郎眼疾手快, 赶紧双手抱住, 才免去了一篮子陶罐摔在地上的命运。 他心扑通扑通的,这篮子要是摔了, 这可亏大了,“方公子,要不还是我给你送家去吧。” 方自安反应过来,这才知道自己刚才说了什么,看着篮子里的二十罐洗发水,他咽了咽口水,镇静道:“不用不用,我能提,再说了,我跟董双其顺路,他也能帮我提。” 说着,看向董双其,“是吧?你不是要买香皂?快买呀!” 他没看到的人,总之也不能叫这人先看到,可得一起走了。 董双其也从那道棉帘子收回视线,上去挑了几块香皂,结账。 方自安也摸了二十两银子出来。 两人你拉我我拉你的挤挤巴巴的挤出了铺子,一步三回头,回头来看了又看的,才离了去。 徐老头抱着一锭白花花的银子,见两人这样子,忍不住凑过来跟孙子嘀咕,“六郎啊,这是银子给的心疼呢吧?”要不咋一步三回头舍不得走呢。 徐达骏憋住笑,“哪能呢。” 徐老头咂嘴,“咋不能?这一两银子一罐的东西,多贵?要换做我,我可舍不得花银子买这不当吃的玩意儿,一两银子呢,能买多少肉多少粮食了?” “爷爷你这可不能这样算不是?对于不差这点钱的来说,人家穿的用的跟吃一样重要。”徐达骏道。 话虽是这么说没错,开铺子这些日子以来,他也是亲眼瞧着的,这舍得买的人那是真的舍得买,别管多贵了。 就拿这啥何首乌的洗发水来说吧,那郑大官人,一口气二十罐,眼睛都不眨一下,还说往后每个月都要定二十罐呢! 他就不理解了,那脑袋上的毛,咋恁值价呢? 行吧,有钱人的事情他也不懂,能赚银子的事,他哪有不高兴的? 不过,从门外收回视线来,徐老头还是忍不住道:“那啥,六郎啊,你说你这些个同窗这般照顾咱家的生意,特别是刚才这两个,叫自安的和双其的孩子,这可真是好孩子啊,这大半个月来,在咱家买了多少东西了?这还不是都看在你的面子上嘛? 弄得爷爷这心里都有点不好意思了,这样,你们明儿不是放假嘛?咱请你这些同窗吃顿饭咋样?” 这会儿,后院的徐春山和张秀兰带着徐三郎拾掇好了正准备出城回家去,出来就听得这话。 徐三郎想着听张三郎摆的六郎这些同窗常上福满楼吃饭的事,忍不住逗趣道:“爷爷,福满楼的席面可不便宜,您老真舍得啊?” “咱自家弄呗,干啥还上福满楼啊?”他可是听老二媳妇回来说过的,那福满楼,随便请客点一桌,都少不了七八两银子,六郎这么多同窗,挤挤巴巴的至少都要请三桌吧? 那得花多少钱? 不划算! 自己买菜回来弄,大不了包完也就花五两银子嘛,保证鸡鸭鱼肉都有! 徐三郎道:“六郎那些同窗都是有钱人家的少爷,能吃的惯咱家的饭?” 徐老头张张嘴,就愁了,“那还真去福满楼请?” “不用不用。”徐达骏摆摆手,便即看向了徐春山,“爹,你们今儿就不回去了呗,明儿咱吃火锅!你给弄!” “啥锅?”徐老头听不懂,“是上次咱在你姑奶奶家吃的那种羊肉锅子?” 徐达骏笑咧嘴,“不不不,可比那羊肉锅子有滋味多了!保证吃了一次想下次呢!” 孙子说的,他都信,不过,“你喊你爹弄干啥?你爹连火都不会烧的人,他会弄啥锅?换做从前,咱家那灶屋门在哪儿他都不知道的。” 徐春山不乐意了,论下厨,他徐振国差过谁? 说他啥都行,说他不会弄饭?他急给你看! 但转瞬,就冷静了下来,争这点口头强有么子意思,原先这徐春山,不就是这样儿的嘛。 他不说,做了就知道了。 当下看了眼臭儿子。 徐达骏忙道:“爷爷你别担心,这火锅啊,还真就我爹会弄!您明儿就瞧好吧!” 徐老头将信将疑,逮着徐春山看了老半晌,才从钱匣子里摸出一块五两的银子来,“喏,买菜。” 徐达骏凑过去,“兴许不够呢,爷爷,再凑一块。” 徐老头看他一眼,又想着刚刚进账这二十两银子,慎了慎,还是又摸了一块碎银子递了过去。 徐春山捏了银子,掉头就往后院走,找闺女,兑火锅料去! (本章完) 第一百零九话:豪气万丈 何首乌是个好东西,金贵得很,是以熬这洗发水,徐茵茵那是一点都不敢掉以轻心的。 这一两银子一罐的东西呢,费功夫,要是一锅给熬废了,那可亏大发了。 这会儿一锅熬得差不多了, 徐茵茵揉了揉手膀子,累得浑身都酸痛。 徐春山火急火燎的跑进来,差点没给她吓死。 “爹你干什么呢?不是回家嘛?跑什么?” 徐春山道:“那什么,你那统子能换到火锅料不?” 徐茵茵一听就知道,“徐达骏想吃火锅了?” “公费,爹也想吃。”徐春山挤眼睛。 徐茵茵好奇:“爷爷今儿捡银子啦?” 要不然咋这么大方?舍得拿银子出来给他们折腾呢? 徐春山道:“你爷爷想请你弟那些同窗吃个饭感谢他们照顾生意,又舍不得上福满楼,这不, 自家弄,正好,别说你弟馋了,我也馋啊。” 这个地方还没有辣椒,更别提普及到人人都能吃上了,听说那些个酒楼里要提辣味都是从茱萸里头弄出来的。 像他们这些人家,自家做饭全是水煮,舍不得油的,这吃多了,嘴巴都淡得没味儿了。 搁这情况,谁不馋那麻辣鲜香的火锅呀!这可是从前他们的家常便饭! 徐茵茵砸巴砸巴嘴,也有些馋那个味。 不过,“徐达骏他搁哪儿请啊?就铺子里?” 那她是不是还得躲着不能出来?吃毛啊? “我觉着这半个月下来,徐茵茵你好像又变漂亮了!”刚刚踏进来的徐达骏接嘴道。 徐茵茵扭头看他一眼, 下意识伸手摸了一把脸,“是吗?” 徐春山便不由仔细端详一番,咦了一声, “嘿,你弟不说我还没怎么觉得,你弟这么一说吧,我这看着,还真是好看了不少!” “真的?”一个两个都这么说,徐茵茵心里也有些美了。 徐春山点头:“假如相貌分四级,刚来那会儿你是0级,现在算得上25级了。” 徐茵茵瞪眼:“爹你说谁二百五呢。” 徐春山嘿嘿嘿一笑,“这不就是打个比喻嘛,不然你怎么能更好的清楚自己的变化呢?” 徐茵茵摸摸脸,想说不用别人说,她这每天对着镜子看过的,那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玻璃镜,连脸上的一颗雀斑都躲不掉,这些日子的变化,她自然清楚。 心里美滋滋一番,但还没到得意忘形的地步,这离四级还差得远呢,搁徐达骏嘴里吹的, 她合该是四级往上的水准的! 想着上次姑奶奶家的三表叔方玉兴看见她那震惊和一言难尽的眼神,徐茵茵就恨不得把徐达骏的嘴巴缝起来, 再兑换一种药, 治治他好面子忍不住爱吹牛的毛病。 说到兑换,徐茵茵便不由道:“是你所有同窗都请?那一桌不够吧?我现下只有一次兑换机会,兑换一包火锅料做几桌的能有那味儿?” 吃火锅,不吃重口味怎么行? 没有蚝油和小米椒怎么行? 什么都想兑怎么办? 徐达骏忙道:“问问你家统子,它都要什么?我给它弄去!” 他现在怎么说也是认识这么多朋友的人了!要什么找不着啊! 这话说得豪气万丈的,沉寂的统子都不用徐茵茵这个宿主问,自己就兴冲冲的报了起来。 脑子里一阵一阵儿的,好半晌,徐茵茵才开口,“银杏,画眉鸟,喜鹊,龟背竹,鹦鹉,君子兰,百灵鸟…………” “停停停!”徐达骏忙伸手打住,“这么多啊,我这一时半会儿哪记得住?” 徐茵茵眼睛发亮,“都能找到,那可是数不清的兑换机会哦,想兑换什么不行?” 徐春山也看着他,“多的爹不要,给爹来一包华子就成。”他烟瘾不大,忙的时候不抽,也就是空闲的时候手里头空得慌,偶尔点上那么一根罢了。 被两人火辣辣的盯着,徐达骏不由咽了咽口水,“那什么,我这一时半会儿的……” 徐茵茵打断他,“别的不急,能先找来几样,对付明儿的火锅就成,我必须要放蚝油和小米辣!” 徐达骏有些头痛的点头应下,“行吧,我这就去找。” 前头铺子,方玉兴正和徐老头一起坐着烤火,一边同徐老头摆闲说话,主要是徐老头问,他答。 “达骏挺聪明的,先生都夸了他好多次了呢。” “大舅你放心吧,达骏他读书没问题的,将来一定能给您争光长脸!” “大舅你还不知道啊,达骏饭量大,在学堂里,他那顿不是敞开了吃的?吃得饱着呢!” “大舅你担心什么?达骏他要是跟同窗相处得不好,能有这么多同窗都来照顾生意?” “……” 徐达骏抄着手出来,赶紧拉走了方玉兴,再多待会儿,这人怕是连他每天在学堂里撒几泡尿都要老老实实同他爷爷说了。 出了铺子,一阵寒风袭来,方玉兴冷得打了个摆子,“咱去哪儿?你不搁铺子里吃饭啦?我还想留在这里吃呢,想吃三表嫂煮的面疙瘩汤,这个天,喝着热乎乎的,多舒服。” “明儿请你吃火锅,那比这个更香!不急这会儿。”徐达骏脚步不停,“现在你陪我请客去呗!这么些同窗呢,家家户户都不在一堆儿的,明儿一早再去来不及。” 方玉兴搓了搓手,“就这么去?太冷了吧?方长平他家在城西呢,这光走过去都要大半个时辰!”虽说不宵禁,不怕大晚上的在外头走,可冷啊! 徐达骏想着也是,摸了摸身上的钱袋子,转头就招手了巷口停着的一辆带蓬的骡车。 这街上随处都有车租的,只要给租金,哪哪儿都能送你去,不管刮风下雨。 按亲疏远近,徐达骏自然是第一个先往方自安家和董双其家去,这两人家挨着的,门对门,坐车过去,没要两刻钟就到了。 两人家境都还不错,比方玉兴家是好了不少的,敲了门,出来开门的都是门房。 徐达骏两家都敲了,不多时,方自安和董双其就一前一后的出来了。 他们也才刚回来没一会儿,董双其脖子上加了一个围脖,裹得严严实实的,方自安则是手里抱了个手炉。 “出什么事了?” 看着外头等着的徐达骏和方玉兴,两人极是不解。 徐达骏道:“没事,来跟你们说一声,明儿到我家铺子吃饭,吃好东西,保管你们从没吃过,吃了一回想下回的那种。”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话:送我吧 “吃饭?” 方自安好奇,“这我们也才离开没多久吧?怎么突然说起要请我们吃饭了?” 徐达骏能怎么说?自然不能说我爷爷看着你们走的依依不舍的以为你们是心疼银子花太多,有些过意不去赚你们的银子所以突然起意想请你们吃饭吧? 嘴里道:“我爷爷想感谢你们照顾生意,趁着明儿咱们都放假,就请你们一起来吃个便饭!明儿可记得早点来啊!” 董双其点头,“我不跟你客气,你喊我我就来呗!明儿一定来。” 方自安也附应, “行!明儿来,望舒阁不急,等考试结果出来了,正好,你陪我一起去!” “说得好像你赢定了似的。” 方自安得意,“那是当然!”他搓了搓手炉, 心中起意, “左右你们出都出来了,走,咱们上李记羊肉铺喝羊肉汤吃羊肉馅饼去!” 李记不远,就在他们这巷子出去过一条街就到了。 这会儿天色也暗了,正好是吃晚饭的时候。 方自安是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说着就拉了几人要往骡车上去,连家门也不进了,这就去。 “诶不急,那什么,自安啊,我上次好像听你说你养了只什么鸟来着?”徐达骏拖着步子不忙上车。 一只腿都跨上了车座的方自安扭头,“画眉,怎么了?” 徐达骏:“没什么,我就是好奇问问,双其, 上次你说你房里养了盆什么来着?” 董双其侧目,“龟背竹,怎么了?” “没事,我就是问问。”徐达骏拔腿上车, 慢悠悠不急不忙的样子。 三人盯着他一眨不眨。 “他怎么了?” “一看就有问题。” “没错!” 方自安和董双其夹过来, “老实交代,你这厮憋什么坏呢?” 徐达骏一脸莫名,“我看着就像是那种蔫坏的人嘛?” 方自安哼哼,“别以为我不知道,前两天方延平蹲茅房,就是你悄悄顺走了他的草纸,害得他在茅房里蹲了老半天,最后不得不拉下脸扯着嗓子喊人帮忙,出了个大糗。” 徐达骏无辜脸:“这跟我有什么关系?别造谣中伤他人哦。” 董双其一副你小子在我们跟前装什么的表情,扬手就拍了他肩膀一下,“有什么事直说吧,够朋友吧?藏藏掖掖的算什么本事?” “那我可说了?” “说吧说吧。” 徐达骏:“那什么,画眉和龟背竹能不能送我?” 三脸:…… 方自安反应嘴快,“我的大风可不行!” 说完又觉得刚才那句够朋友这样有点打脸,忙道:“你想养鸟啊?我还有只鹦鹉,送你这个成吧?” 鹦鹉? “成!” 方自安狐疑的看他,应的这么爽快?要不要这么善变啊?让他都怀疑是不是抛砖引玉了。 董双其反应慢点,这会儿才道:“我的龟背竹倒是可以给你, 不过我也有些不舍, 拿珍珠吊兰换可不可以?” “可以!” 这下,三脸狐疑了。 徐达骏镇定自若,“说到做到啊,正好现下我在这里,这就给我呗?” 方自安捶他,“要不要这么急?还怕我们反悔不成?” 徐达骏催促,“我难得来一次嘛,这就给我,免得你们费力带一趟了。” 两人对视一眼,到底没有多说,掀了车帘子就冲外头吩咐,那门房还守在门口没进去的,得了吩咐就麻溜的进去拿东西去了。 不多时,一个鸟笼子和一个盆栽就被送进了骡车里。 徐达骏看看鸟,再看看那吊兰,心里美滋滋的,两次机会,到手了! “走走走,喝羊肉汤去!我请客!” “达骏请客?哎呀,那我待会儿可要多吃两个羊肉馅饼才是!” “走走走!” …… 吃过羊肉汤,徐达骏和方玉兴一起回方家,他在这里住惯了,尽管家里在城里开了铺子,他也还是继续住在这里的,安静,去学堂也方便点。 先将那鸟笼和盆栽搬进房里,这才出了院子,直奔院中一角的那棵粗壮的银杏树去。 这棵银杏树,少说也有百年的年纪了,他听方玉兴说过,这树还是他爷爷的爷爷那辈就栽在这里的呢。 大树底下活不了小树,许多小树发了芽长出来,被大树挡住了阳光和养分,也活不了多久就会枯萎死去。 徐达骏打着灯笼围着大树找了几圈,也没瞧见一颗小树苗,便只能作罢。 扭头就往方徐氏所在的正院跑。 “姑奶奶!” 方徐氏正在逗小孙子玩耍,老远就听到徐达骏喊,看着人急吼吼的跑进来,忍不住笑,又忙拉他坐下。 “六郎这是怎么了?跑甚?” 徐达骏道:“姑奶奶,檐下那盆玉簪花和紫罗兰您能送我吗?” 方徐氏还以为什么事呢,没曾想是这个,想也没想就应道:“六郎喜欢那盆玉簪花和紫罗兰?行,明儿我叫你大表婶给你摆你那儿去。” 徐达骏道:“不用麻烦大表婶,我这就自己抱走吧?” “行,你抱去吧。”方徐氏笑呵呵道。 得了许可,徐达骏也就不急了,老老实实的陪着方徐氏说话摆闲一番,逗的方徐氏乐开怀,时候不早了,这才告辞,抱着那两盆花离开了正院,往自己住的院子回去。 一夜好梦,天微亮,徐达骏就爬了起来,一番日常跑步锻炼之后,便同方玉兴一起坐着方家的车带着昨儿这四样东西,回铺子去了。 到了铺子前,徐达骏先跑进去喊了徐茵茵出来,又支了方玉兴进去找徐春山,这才和徐茵茵两个将东西搬下车,假装从一旁的巷子往后门去,趁着巷中无人,徐茵茵麻溜的就将这四样给统子收集了。 然后徐达骏退出去喊了方玉兴上车,两人一起继续去请其他同窗。 徐茵茵则是就从后门进去,直奔厨房。 小灶上坐着的一口大釜,从昨儿傍晚就开始吊上的高汤这会儿还在继续煨着,使得整个厨房里香得迷人。 徐春山天不亮就起来忙活了,刚和张秀兰一起去了趟集市大采购回来,这会儿正和张秀兰配合默契,洗菜的洗菜,切菜的切菜。 见徐茵茵进来,徐春山忙问,“咋样啦?” 徐茵茵点头:“得了四样呢!” 四次兑换机会再加上之前的一次,现下一共有五次了。 徐春山听着,一琢磨,干脆就让徐茵茵直接兑换豆瓣酱和干辣椒。 火锅料不要了,他自己炒!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一话:馋出了八百年的蛔虫 要自己炒火锅料,那还得再跑一趟集市才行。 徐春山想着刚才在集市上买牛肉的时候,那摊上的牛油,当下解了围裙就麻溜的出门往集市去了。 这年头,随意宰杀牛是犯法的事,但病牛和老牛还是可以杀的,是以,这集市上不说日日都有,三五两天的,还是能碰上有牛肉卖的。 赶到集市,今儿那卖牛肉的牛肉已经全卖完了,只剩牛油还有的卖。 徐春山话不多说,赶紧拿下。 又去买了差不多的调料,急匆匆赶回去。 第一个,就熬牛油,先把牛油用清水泡一刻钟,然后切块,锅里放清水,将牛油块倒进去,过水去血污,煮沸后捞出牛油块,再用清水清洗,这样熬出来的油会更白更香一些。 接着,洗干净的锅里再倒两碗水,将清洗过的牛油块倒进去,这就开始熬炼了。 大火烧开后小火慢慢熬,这一熬,少说要熬三刻钟,期间注意着随时翻动。 趁着牛油熬着的功夫,徐春山便准备制作糍粑海椒,这可是炒火锅料的精华,少谁都不能少了它的。 系统出品果然是让人觉得不亏一次机会的,满满的一大包,至少是五斤的份量,还都是剪过的,方便,这一次用不完,徐春山倒了些出来,其他的就让徐茵茵先收进空间了。 另一口锅里烧水,水沸之后倒入干辣椒氽水,一是清洗,二是去除辣椒的苦味。 氽水后的辣椒段捞出来沥水,然后用小碓窝捣碎成茸,制成糍粑辣椒。 另外,八角香叶白芷等十八种香料也用药碾子给碾成粉末,拌入白酒,再将花椒单独的也浸入白酒泡发麻味。 这会儿锅里的油炸也变得焦黄了,倒入葱姜蒜等去除腥味,炸香后捞出,再将油渣也捞出,然后油里放大葱,芫荽,炸出香味后捞出。 接着就开始下料了,姜块、蒜块、刚浸泡过的香料粉、豆瓣酱和花椒,下入后搅拌,用小火炒出豆瓣酱的香味,每次翻拌的时候都要铲到底,以免粘锅。 再加一点冰糖块翻炒,炒到豆瓣变酥,油稍微清亮的时候,就下入糍粑海椒和醪糟翻搅。 这个过程中,铲子可不能停,要一直搅动着锅里。 差不多了,火也可以慢慢退了,这会儿加入白酒搅拌,第一降温,第二冲下味道。 搅匀后就用干净的陶盆装了,自然放凉,牛油会固上,到时候可以切成一块一块的火锅料,用时放上一块就行。 徐茵茵在隔壁的作坊屋子里忙活洗发水,鼻息间一直是这浓郁的香味,口水都差点掉在熬着的洗发水里。 这太香了,实在忍不住,往厨房来,便见本该在前头铺子里的徐老头也在门口扒着看呢。 “爷爷,你干啥呢?” 徐老头吓了一跳,回头见是她,吸了吸鼻子,道:“那啥,你爹炒的这啥,太香了!可不是我忍不住,是前头,有客人闻到了,一个劲的问咱家在做什么,是不是后院开饭馆呢!还有对面那溢香居,掌柜的巴巴跑过来打听,那脖子都要抻咱家后院来了,我也说不上来啊!差点拦不住人,这不,就进来看看。” “这也太香了,春山,你到底炒啥呢!” 大冬天的,徐春山在厨房里忙活的满头大汗,用围裙擦了一把,往门口走来道:“炒火锅料呢!” 啥火锅的徐老头也不懂,这火锅料就更不懂了,不过他知道,这是在忙活请六郎同窗吃饭的事儿,连对面开饭馆的掌柜的都闻着香味瞄过来了,这味道,自是不必他说的,今儿请六郎同窗吃啥火锅的,这顿饭,有面了! 徐老头想着就高兴了,也不多问,问也不明白,只说了句好好做,便背着手回前头铺子了,再碰上有人问的,他就笑眯眯道:“自家做饭吃呢!” 问那人脖子都抻出十根长了,听得这话,瞪大眼,自家做饭吃?什么啊,大清早的整这么香,把人肚子里八百年前的蛔虫都馋出来了!做得什么神仙美味不成? 转头出去就同人讲,这徐记洁具铺可是不得了,这洗牙洗头洗澡洗衣裳这一套套的有秘方他们没见过不说,这吃食上,也有他们没见过的秘方呢! 你说这徐家有用的秘方,也有吃的秘方,这一个个的,谁知道他到底有多少秘方啊! 这年头,秘方值钱呐!谁家有一个两个秘方的都能当传家宝了! 那可是发财的好东西! 那话传话的人传人的,传起来可快得很,就跟一阵风似的,扬一扬,就满城皆知了。 都道说者无意,听者有意。 这徐记洁具铺,本就打了眼,这话一传,就更是入了有心人的眼窝窝了。 且先只说回徐家铺子这边。 徐老头背着手走了,徐茵茵吸着鼻子就往厨房里走,一直到装了火锅料的陶盆前停下,鼻子耸了又耸的,口水分泌个没完。 “爹,太香了!这火锅料闻着比你从前炒得都香啊!” 徐春山咧嘴一笑,“我也这么觉得,估计是这里的牛油好?” 徐茵茵却道:“我感觉是统子给的东西好。” 闻言,徐春山想着那干辣椒和豆瓣酱,也不由点头赞同,嘴里侃侃而谈着自己许久没下厨了的心得感受。 一旁刚才负责烧了火这会儿还在处理那盆牛百叶的张秀兰就忍不住打断他,“行了行了,别吹了,赶紧干活吧!你牛肉切上了?羊肉切上了?么子都没整好,待会儿人来了烫么子?” 徐春山立马打住,转进了案板后,就忙活起来。 徐茵茵守着那盆火锅料不走,闻闻味道心里得劲。 忍不住道:“爹,要不咱们再开个火锅店?你这火锅料炒得这么好,在现代那会儿不开火锅店我都一直遗憾来着。” 一听开锅,埋头清洗牛百叶的张秀兰立马抬起了头,“茵茵你每天记着账呢,咱家这铺子赚着多少钱了?能够再开个吃食的铺子?” 徐茵茵想了想道:“看什么地段,多大的门面吧,应该是够了的。” 张秀兰眼睛微亮,“你爷爷能同意咱开?是了,他现在听你和你弟的,你俩一起说,保管成,真能成的话,能不能先开卖猪脚饭的店?” 他们夫妻俩从不打工自己做小生意起,那就是卖猪脚饭,从夜市出摊,一步步到在市中心拥有了大门店,每天生意都爆满。 这么多年了,猪脚饭就像是他们另一个孩子似的,搁谁谁都丢不下。 第一百一十二话:吃火锅这种事的乐趣 说到猪脚饭,徐春山也飞快抬头看了闺女一眼。 徐茵茵:…… 他们家现在真要开铺子,也只能开一家,火锅和猪脚饭,二选一。 冬天吃火锅最好,这时候开火锅店,保管大火。 但猪脚黏糯不腻的皮肉和脚筋,再有香浓的汤汁配上热热的米饭,带着浓郁的香味,猛烈的直冲脑门,那滋味,也让人无法拒绝啊! 唉,难选! 对于吃货来说,对选吃什么这种事,那自然是每样都想吃咯,选什么,有什么好选的。 徐茵茵一时选不定,只得道:“等徐达骏回来,我们商量商量再说吧。” …… 徐达骏和方玉兴坐着车去请人,除了有几个抽不开身,其他的同窗都欣然赴约,回程车上就跟了几个,其他的人则后头慢慢来。 当然,这同窗中不包括方延平。 徐达骏请谁也不请他啊。 本来方玉兴还在说呢,唯独漏下他一个不请,会不会不太好。 两人转头就正好碰上了从一家包子铺吃了早饭出来的方延平,以及他的狐狗朋友们。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平常在学堂里还好,那都是相视冷冷一笑,你不犯我我不犯你顶多动动嘴皮子来个冷嘲热讽。 但在外头就不一样了,没先生盯着,谁管你同窗不同窗啊。 方延平仗着己方人多,把徐达骏两人那是堵了个严丝合缝。 “那天的事是你干的吧?” “什么事?” 方延平冷哼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除了你,还能有谁?” 徐达骏面上疑惑,“你说的什么事?我是真不知道啊,不如你说出来我听看看到底是不是?” 方延平眼色阴冷,心里恨不得掐死面前这人,但到底顾忌这里人来人往,只言语攻击了一番。 徐达骏死猪不怕开水烫,总之就是不搭他那根腔,不管他怎么说。 “等着瞧!”最后,方延平狠狠丢下一句,带着人扬长而去。 见人走远了,方玉兴这才小声道:“不管你认不认,他这都认定是你整了他呢,瞧着吧,他不会甘休的。” 徐达骏笑道:“捉贼拿脏,他没有证据,能光明正大的拿我怎么样?不过他也没冤枉我,放心,下次有机会,我还整他!” 已经是水火不容了,一顿饭也缓和不了,哪还顾什么面上情分不情分的,徐达骏压根也不打算请他的,少他一个不少,吃得还更香呢! 午时正,徐记铺子后院,三桌火锅,准时开席。 专门涮烫的铜锅,放上一块火锅料,倒入小火慢吊了一晚上的高汤,一锅香喷喷的火锅就齐活了。 下面放炭,铜锅受热,咕咚咕咚的就冒起泡来。 “先才我就隐约听人在说起,说是这徐记铺子大清早的就有一股浓郁鲜香的味道四下乱窜,一整个杨柳巷都闻得到,叫人口水直咽的,不知道是在做什么神仙美味呢,原来就是这个?” 马昱临一脸兴味盎然,“火锅?这名字可有意思,这红红亮亮的汤料,瞧着可不就像是一团火嘛!底下本就用炭烧着的,取名火锅,那是相当贴切啊!” “确实确实!这火锅甚妙,这大冬天的,我光看着,就觉得浑身生汗一般,极是暖和呢!” “也不知道这红红亮亮的汤是个什么味道?我常吃羊肉锅子,那汤可不是这样的。” “这味道闻着好像有些呛鼻?又叫人忍不住的咽口水,迫不及待的想尝一尝呢!” “这个怎么吃?里面也没看到东西啊?就这样喝汤吗?” “……” 一群同窗对着这从未见过的红亮汤底那是好奇得不行。 眼见着性子急的方自安都要拿碗给勺子直接舀汤喝了,徐达骏忙上前当起了火锅向导。 “此火锅同羊肉锅子一样,乃涮烫食物吃的,在吃之前,我们先拿碗到这边来调个蘸料。” “葱花,芫荽,花生碎,蒜泥,香油,这乃是吃火锅必备的灵魂蘸料,缺之不可。”嗯,还有小米辣和蚝油。 “蘸料调好了,现在咱们就可以涮烫东西了,喏,吃火锅必吃第一样,牛百叶!这可是好东西啊,诸位师兄光这么看,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吧?不重要,咱们先吃!” “来,用筷子夹住一片,咱们放进锅里,下去,起来,如此七上八下,妥了!夹回碗里,裹上蘸料,一口,唔!真爽啊!”快,来口可乐,爽得原地起飞! 同窗们跟着徐达骏照做,都不是笨人,很快掌握了要领,一口毛肚进嘴,顿时,没人顾上说话了。 这什么神仙美味! 真它嗯嗯的好吃啊! 徐达骏已经放飞自我了,这会儿暂时顾不上诸位同窗了,吃吧吃吧,赶紧吃,别废话,毛肚手慢无。 白萝卜,白菜,冬笋,山药,藕片,菠菜,草菇,平菇,豆腐…… 牛肉,羊肉,牛百叶,黄喉,大腰片,鱼片,脑花,卤肥肠…… 爱吃哪样下哪样。 同窗们也不用徐达骏招呼,一个个的吃的嘴巴不空,双手不空,哪哪都不空。 先吃为敬,别的,吃完再说! 院子里热火朝天的,香味飘满了整个上空,四散奔赴,侵袭着左邻右居们,惹得无数人挠头抓腮的,隔壁铺子的人都不顾礼仪的爬了墙来看,只看得一院子书生打扮的少年郎们,围着铜锅在吃什么。 像是羊肉锅子吧,可这味道不像,远远瞧着那汤底也不像。 到底吃什么呢! 可惜,没人顾得上甚至都没人发现有人爬墙看呢。 院子里吃着,屋里还开着小灶,徐老头,徐茵茵,张秀兰,徐三郎,徐五丫,五个人凑了一桌,除了菜色没外头齐全,锅底都是一样的。 这会儿也是一尝此味,再没人顾得上说话。 徐茵茵虽然有些遗憾没放成蚝油和小米椒,但蒜泥配着香油以及花生碎葱花芫荽的蘸料,也是滋味十足。 主要,这火锅汤底味道好,蘸料都在其次了。 唔,毛肚好好吃,牛肉好好吃,大腰片好好吃,卤肥肠好好吃,全都好好吃! 徐茵茵都快吃哭了,正儿八经算,阔别三个月的火锅啊!换了一个身体,她终于吃上了!终于还能吃上啊,这可真是不容易! 吃火锅这种事的乐趣,谁懂啊! 感动兴奋之余,实在是不能不感谢统子。 可惜,统子不是个人,要不然,她都请它出来一起吃了。 如此,也就只有委屈统子干瞪眼了,看着她吃吧! 统子:……宿主你倒是个人。 第一百一十三话:开个火锅店吧 锅底的炭加了又加,锅里的高汤加了又加,备下的满满一桌子菜都给烫了个一干二净,连白菜帮子都没剩一片。 一直吃到半下午,这场火锅宴才算是步入了尾声。 吃得酣畅淋漓浑身冒汗肚里鼓鼓的少年们坐在院子里都不想动弹了。 “这火锅,实在是好吃啊!” “的确!我现在满脑子都是那滑嫩的鱼片,头一回这么吃鱼, 真是滋味十足,回味无穷。” “我觉得那牛百叶脆嫩爽口,甚是好吃,对了,达骏,这牛百叶是何物啊?” 众人唰唰朝徐达骏望来, 显然都很好奇。 徐达骏道:“便是牛的瓣胃了。” “牛胃?” 一时间, 众人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难尽。 但转瞬想起那牛百叶的好滋味,顿时,又觉得便是牛胃也没那么不好接受了。 牛胃就牛胃吧,它是真好吃啊! 董双其舔舔嘴皮,还有些回味,“我还没吃够呢!达骏,咱们下次放旬假还吃这火锅可好?我请客!买它个十头牛的胃!” 其他人也纷纷起哄附和。 徐达骏:骚年,你知道十头牛的胃加起来有多少吗?你是猪吗? 不过这个暂时不重要,他想着之前一路耳朵里听到的那些三三四四的算计,再看着这满院子同窗齐聚。 这里头,有千户之子,有同知的外甥,有童生功名的, 有大族子弟…… 总之,连在一起,都是这宜阳府挂得上名号的家世。 在宜阳府这地界下,吃得开。 须臾,他微微笑道:“只旬假吃哪能比得上天天吃?这大冬日的, 每天下学来它一顿火锅,且无论何时, 只要想吃立马就能吃上,如此岂不更美哉?” 方玉兴忍不住接嘴:“我先才还听三表哥叨咕,说就为了这一顿火锅,从昨儿晚上起就忙活来着呢,这咱们要天天吃,岂不是太辛苦三表哥了?” 这话在理啊。 众同窗看着徐达骏,心道:你小子坑爹啊。 徐达骏笑道:“我的意思是,咱们不如合伙开一个火锅店吧,诸位师兄可有兴趣?” “开火锅店?”一个同窗惊出声,“可是读书人焉能做起生意来?”这不是拉低了自己的身份吗? 后头这句话他咽下没说,大抵是想到了徐达骏家就是做生意的。 他是没有任何鄙夷的意思的,就是这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古话实在是太深入人心了,作为读书人,怎么能沾惹那铜臭味呢? 左右他是不想沾惹的。 在他之后,陆续也有好几个同窗表示附应。 “怎么开?”方自安却感兴趣得很,吃喝玩乐这些, 他最爱凑趣儿,这开铺子,也是一种从未有过的体验啊! 董双其也双眼微亮,铺子不铺子的不重要,他主要是为了吃,天天能吃到火锅,那多爽? 而马昱临却是眼珠子直转,不知道这铺子能不能赚钱呢?他每个月月例就那么点,最近实在手头有点紧,要是能赚钱,他不是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了? 吃过火锅的余热渐渐散去,一阵寒风刮过,众少年不约而同的打了个摆子。 徐达骏搓了把胳膊,道:“有兴趣的,咱到隔壁的茶楼慢慢谈可行?” 方自安和董双其四下看看,也知道这铺子里是没有合适的地方供他们坐着谈话的,当下点了点头。 倒是那目光还忍不住睃来睃去的看某个屋子的门,徐达骏他姐姐就在里头来着,但从他们来,就没见人出来过。 唉,近在咫尺,也看不着啊。 感兴趣的去茶楼详谈,某些同窗也知趣,当下谢过徐达骏今日款待,便告辞离去了。 是以,跟着徐达骏同去茶楼的,加起来也就十人左右。 但就是这十人,也足够了,徐达骏本来也没想要太多人,多一个人还多分一杯羹呢,谁不想多赚点。 十一个人,一间包厢妥妥的够坐下了,点了两壶茶水进来,待伙计退出去,徐达骏喝了口茶润润嗓子,便即一扫众人,侃侃而谈起来。 “做人嘛,最重要的就是真诚,当下在这里的诸位,那都是我徐达骏的好朋友好师兄们!我就敞开天窗说亮话,不讲那起子耍心眼的事。 火锅这美味,诸位今儿也是切切实实的吃过了,就这东西,要是不开个铺子推而广之,岂不遗憾,且到底如何,能不能在这宜阳府广受欢迎打个火热,叫人推崇备至,相信也不用我多说,诸位心里自然有数。 但奈何,我家境摆在这儿的,真要自己开起一个火锅店来,委实不行,且这好东西,身后要是没个人撑着,我也怕它被有心人觊觎,开不下去。 所以,达骏便想,何不干脆邀诸位同窗一起做这门生意?咱们出方子的出方子,出银子的出银子,出人的出人,有钱同赚,有美味同吃,岂不美哉?” 一番话,听得众人若有所思,兴趣盎然。 火锅这东西,他们今儿亲自体会过了,别说吃了,就闻味道,都能吸引不少人! 倘若真在这宜阳府开上一家火锅店,不肖想,那一定是日日爆满,稳赚不赔的生意的! 此等好事,徐达骏能想到他们,纵然是有银子不够,以及想给这火锅找个靠山不被人觊觎的想法,那也是他们占了便宜啊! “见钱眼开”的马昱临迫不及待的催促,“快说说,怎么个出人的出人出银子的出银子?” 其他人也满脸好奇。 徐达骏又喝了一口茶,继续道来。 “假设这火锅店一共十支股,那你出了多少你就占多少,比如我,我肯定是出方子了,没有方子,这拿出银子也开不出火锅店来,所以我占三股,这合理吧? 至于出银子,那就照你出了多少来,出的多,占的股就多,出的少,自然就占得少。 剩下一种出人也就是占干股,不用出银子也不用出方子,白得一股,这火锅店你挂个名,有什么麻烦的你出面能摆平,简而言之就是这火锅店你罩着!” 这话很好理解,大家都不是笨人,徐达骏一说,便都明白了。 马昱临当即满面红光的站起来,“我要占干股!这火锅店我罩了!” 谁要占干股?谁这么大口气? 众人闻声望去,看到喊这话的是马昱临,皆默默闭上了嘴。 嗯,同知大人的外甥,在场各位,就他最适合占干股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四话:恰少年 “我也要占干股!” 又一道声音响起,众人望去,也默默闭嘴。 嗯,方氏嫡支二房的嫡子,伯父在京里当官呢,自然也当得起。 董双其也紧随其后的举手,众人已经波澜不惊, 嗯,他爹是千户,他也够资格。 剩下的七人,你看看我我望望你的,方自安最先站出来,挺了挺胸膛,比出两根手指头来, “我出五十两!” 彭瑞元顿了顿, “我出三十两!” 其他四人: “我出二十两!” “我出十五两!” “我出……八两!” “我出五两……” 马昱临跳出来当账房, 一一统计过来,“五十、三十、……一百二十八两!” 众人叽叽喳喳起来。 “够开一个火锅店了吗?” “铺子是租还是买?” “肯定要买啊!咱们这么多人合伙,铺子还要租,像什么话!” “买三间三层的铺子少说也要四五百两呢!” “那这点银子压根不够啊!” 马昱临跳起来,“嘿!哥几个再多出点啊!” …… 方自安咬咬牙:“八十两,真多不了了,这可是我全部家当了!要是亏了,我可几个月都潇洒不了了!” “亏什么亏,乌鸦嘴别说话,我马昱临出马,能有亏的?把心给我吞回肚子里去。快快, 其他人呢?都再添点!” 彭瑞元:“五十两。” “我只有二十两,加不了。” “我二十两吧。” “那我十五两。” 方玉兴弱弱道:“我再加二两?” 马昱临再次统计,“现在是一百九十二两,够吗?” 说完一愣,后知后觉反应不对, “不对啊,这才六个人!” 然后对着人一通好数,最后看向了角落里坐着一直没开过口的方从云。 “哎呀!还有从云!你怎么没出声!你入股不入?” 徐达骏扭头看向最后一个还未开口的方从云。 其他人也都看过去。 彭瑞元坑表弟不脸红,“从云怎么能不入!咱们这里手头最宽裕的就是他了!从云你娘的嫁妆都在你手里呢,随你支配,剩下的不够的都你出了!你来当大东家!” 徐达骏微微侧目,好家伙,一个大东家而已,怎么好像说出了当状元的气势? 再看方从云一脸无语的样子,徐达骏忍不住勾了勾唇,有这样的表兄,还真是可乐啊。 方从云还真不差这点银子花,不过是看着一众同窗都兴致勃勃,提起这火锅店一事的又是徐达骏,且这火锅确实是还不错。 须臾,出声道:“那我出五百两好了。” “妥了!六百九十二两,完全足够了!”马昱临踩着好字就已经跳了起来,都没等方从云话音落下。 方自安兴冲冲的就要给火锅店取名字了,“咱们的火锅店得有一个大气响亮的名字才行,照我说就叫一品鲜如何?” 董双其不赞同, “你这不够响亮,火锅火锅, 咱们就取天下第一锅吧!” 方玉兴气势微弱,“我觉得咱们应该取个文雅一些的名字,墨涟居如何?” “……” 就火锅店名字又是一番争论不休,徐达骏见势赶紧出声道:“依我说就叫满江红吧!” “满江红?这名字妙!妙妙妙啊!” “确实是妙不可言!极好极好!” “就这个了,满江红!” 开店的银子有了,罩铺子的人也有了,就连店名字都取好了,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徐达骏,怎么开,什么时候开,麻溜的啊,明天就开吧! “亲兄弟明算账,咱先把股份捋清楚咯。”徐达骏索性找茶楼伙计送来纸笔,提着笔唰唰唰,先拟定了满江红火锅店股份分配协议。 很快,在场众人人手一张股份确认书,签字,画押,生效。 满江红火锅店股份一共二十股。 徐达骏出方子,以及火锅店开业的各种策划等,占五股。 方从云以五百两银子拔得头筹,也占五股。 方自安出八十两,占三股。 彭瑞元出五十两,占两股。 两个出二十两的,占一股。 出十五两的方同实和出七两的方玉兴分一股,假如这一股分得十两,方同实得七两,方玉兴就得三两。 马昱临、董双其、方文和三人入干股,各占一股。 自己的股份书自己保留收存,自此,满江红火锅股份有限公司正式成立。 徐达骏便即道:“方子的事情我负责,我保证只要铺子一开,火锅立马就能上,是以这头一个,咱们还得先把铺子找到,诸位对宜阳府比我熟,这事还得拜托诸位才行。” 在场众人虽从没经手过生意,但家里也是有铺子这些个产业的,谁母亲没两个嫁妆铺子啊? 再说这宜阳府大大小小的酒楼茶楼的,他们也都没少去,哪个地段好,哪个地段人多,都没人比他们更清楚了。 是以,徐达骏话一落,众人就议论纷纷起来。 但说再多都是纸上谈兵,他们明儿就要上学,自然是没办法亲自去找铺子的。 最后这事就落到了方从云头上。 嗯,他是大东家,他家里产业多,他手里有人。 叽叽喳喳的,到最后,干脆连满江红火锅店的掌柜账房这些都交给方从云安排人了。 将所有的事宜都商量妥当了,众人才走出茶楼,这会儿,天色已经不早了,街面的铺子都挂起了灯笼,橘黄的一片,给这冬日的傍晚穿上一层淡淡的暖意。 不惊觉,这时间过得挺快,又到该吃晚饭的时候了。 马昱临提议干脆大家一起吃饭,庆祝一下合伙开火锅店这件事吧。 一向大方最好请客的方自安难得踌躇,“入了股,我没银子了。” 刚付了茶钱钱袋子也没两个子儿的徐达骏保持沉默。 多年存银仅八两就出了七两入股的方玉兴更是缩起了脖子。 彭瑞元几个也闭紧了嘴。 最近手头不宽裕的马昱临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最后落到了方从云脸上,嘿嘿一笑:“从云……” 众人皆唰唰唰看向他。 方从云也爽快:“福满楼,走吧。” 顿时,众人欢呼起来。 “哦哦哦!走走走!上福满楼!” “我要喝桂花酿!大东家请客,管够吧!” “走走走!” 一众少年郎勾肩搭背的行进在傍晚的青石街上,橘黄的灯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老长。 他们有说有笑,意气风发,惹得不少人侧目而视。 人不轻狂枉少年,心无浪荡非君子。 恰少年,风华正茂。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五话:万能的同窗 吃过晚饭,徐达骏没有回方家,而是来了铺子里,跟徐老头等人说起火锅店的事。 徐老头听得一愣一愣的,“这中午才吃了火锅,你们下午就折腾着要开火锅店了?连银子都凑好了?多少?七百两!我滴个的老娘诶!” “六郎啊?咱行嘛?可别诓了人啊,要是亏了, 咱可得罪人啊!你同这些个同窗本来好好的,那不是成仇人嘛!” 徐达骏就笑:“爷爷,哪有你说得这么严重,亏了也不会成仇人的,我和这几个同窗关系都不错!你放心吧! 再说了,咱这火锅,爷爷你今儿也吃了的,味道怎么样?能不能让人喜欢吃?” 徐老头老实道:“这火锅确实好吃, 我要是有银子,我恨不得天天吃。” “那不就得了!你说这火锅店开了,能亏?我这些同窗,那都是有人脉的!亏不了!” 徐老头咂咂嘴,也说不出阻止的话了,银子是六郎的同窗凑的,火锅店也是他们要开的,跟他好像也没啥关系? 不过,这啥火锅料的,要他家老三负责炒? 徐老头不由得盯着徐春山瞧,来回盯,上下盯,差点没把他盯出窟窿来。 盯得徐春山心里发虚,“爹,你别这么看着我啊, 我心里瘆得慌。” “你晚上睡觉菩萨偷偷给你喝啥神水了?这火锅料,你咋就会炒的?”徐老头把脑袋上的毛扯秃他也想不明白。 徐春山:…… 徐达骏见状忙道:“我爹他哪会炒啊!这也是我那同窗给我的方子!爷爷, 这事可是咱家的秘密,可不兴告诉外人啊!” 徐老头一听又是孙子那同窗, 张张嘴,又张张嘴的,最后道:“六郎啊,你这同窗,是咱家的贵人啊,赶明儿你知道了人家的消息,咱可得好好的当面感谢他才是啊!” 徐达骏面色不变的点头,“诶!我晓得的!”万能的同窗、不知搁哪儿的同窗,咳,统子多担待。 徐老头转头又砸巴嘴,忍不住看了徐春山一眼,这老三挺厉害啊,往日把他瞧懒了,这给个方子看了就能炒出那样好的味道来,早知道,当年他小的时候,他就该咬牙送他去给厨子当学徒的, 要不也不至于懒了三十年。 不过现在也不迟, 徐老头伸手拍拍徐春山的肩, 语重心长道:“三啊,好好炒,好好干!” 答应好好干的徐春山扭头召开了小家庭会议,参会人员有张秀兰,徐茵茵,徐达骏。 徐春山清了清嗓子,发言道:“这要炒火锅料,别的东西都好说,这里都能买到,唯独绝对少不了的干辣椒和豆瓣酱它这里没有啊!” 会议讲究与会人员积极发言,徐达骏登即举手,“我们有统子!” 徐春山睨他,“统子又不白给,这真要开起来,咱少不了,得多少兑换机会才够?还得你姐那句话,靠统子不如靠自己!” 徐达骏张大嘴,“爹,你不会想折腾辣椒种子来咱们自己种辣椒出来吧!” “有何不可?”徐春山挑眉,“辣椒我会种!我打小种地的,么子都会种!” “……”徐达骏便看向徐茵茵,“问问看你家统子,能给兑换辣椒种子吗?” “……”徐茵茵半晌无言,“能。” 徐春山顿即一拍巴掌,“这不就得了!咱直接兑换种子,从根子上解决问题!” 张秀兰一脸嫌弃,“你可拉倒吧?现在大冬日的,你种辣椒?是不是还得整点大棚?等你种出来,火锅店都凉凉了!” 徐春山摸摸鼻子,这媳妇,总不在孩子跟前给他留面子。 “我是说等开春,一定得种辣椒,要不然,得多少兑换机会才够?这火锅店,总不能就开几个月就倒闭不是?” “现在肯定是要先兑换着的,对了,咱家出了方子占五成股,这火锅料怎么个算的?” 徐达骏便即道:“方子占股是方子的事儿,咱们花了本钱买了原料炒了火锅料,火锅店那边还是得花银子跟咱们买的,这东西咱们是要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我都跟同窗商量过了,火锅料按块卖,一块是一百文。 在辣椒没种出来之前,咱都得兑换统子的,所以这炒火锅料的事就不能假手于人,爹你得都自己亲自炒才行!所以还得辛苦爹,趁着火锅店筹备之期,先多多的炒出火锅料来准备着才是。” 徐春山听着,盘算着统子出品的豆瓣酱和干辣椒一次可以炒多少的,半晌道:“当务之急还是要挣兑换机会!” 三人唰唰看向徐茵茵。 徐茵茵:“你们看我有什么用?统子界现在卷得很,基本上好找的动植物都收集过了,剩下的,那都是不好找的,可不是我出个门上个山逛逛就能收集到的了。” 徐春山便看向徐达骏,“这事还得看你了。” “我刚找了四样呢,总不能又找别人要吧?这多了人家不得说我老贪便宜啊?”徐达骏道。 那怎么办? 四人相顾无言,良久,徐达骏开口道:“能找就找,找不到也只能花银子买了。” “我去找爷爷支银子,专门支一笔银子作为豆瓣酱和干辣椒的原料本钱!”说着就要往外去。 “诶等等!”张秀兰忙出声。 徐达骏顿住,“怎么了?” 张秀兰看了看徐茵茵,道:“火锅店不用咱们出银子开了,那咱能不能开个铺子卖猪脚饭呢?” “爹要炒火锅料呢,卖猪脚饭你们忙得过来吗?” 徐达骏道:“还是先把火锅店开起来吧,方子捏在咱们手里的,也不怕别人抢了先,咱们一步步慢慢来。” 张秀兰闻言,想着也是,不急就不急,只要能开,她等得起。 徐达骏扭头就去找徐老头支银子去了。 徐老头管着银子,家里如今有多少银子,除了徐茵茵,就是他最清楚了。 孙子要合伙开火锅店的事,他得支持不是? 再一听到时候做了火锅料一块一百文卖给火锅店呢,当即二话不说,就拿了银子出来,当做本钱。 对于有两种原料特别贵不好找的,他也坚信不疑,那火锅吃着就不是平常酒楼能吃到的味道,有什么别人不知道的好东西在里头,也是正常。 而徐达骏拿了银子便就交给了徐春山,让他们看着安排,他假不多,每天都要上学呢,没那么多时间。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六话:讨厌的人 徐达骏的确是没那么多时间的,旬考结果下来了,他又一次怀疑人生中。 就像是从前,考试斗志满满,对着一张卷子明明该答的地方都答了,还自我感觉良好觉得自己肯定都没答错的,可考试结果一出来, 啪啪打脸。 写是都写了的,可你没写对也是白搭! 此刻先生摇着头一句“不尽人意”直接叫他缩起了脖子抬不起头来,哪怕先生在之后还赞了一句诗写的还行。 又考砸了! 这什么八股文,它怎么就那么难呢! 唉! 徐达骏摇头叹息,挨了二十下戒尺,苦逼的开始了抄书, 这次满满十次,没得少了。 想到上次的抄书经历, 这且还没抄,手腕子就一阵阵的隐隐作痛。 偏偏旁边的方自安笑得欠揍,牙龈都藏不住。 “你也得抄书,有什么好笑的?” 方自安肩膀耸动,“哈,抄书归抄书,可我打赌赢了啊!” 徐达骏呵呵,“就凭先生对我说了不尽人意而没有对你说?” “不然你以为?”方自安兀自得意,“我赢了!你得陪我上望舒阁!” “出息。” 徐达骏摇摇头,静下心来,认真抄书。 不认真不行了,这次十遍,三天他不定能抄得完,这觉是没法睡了! 可惜有人显然不给他认真抄书的机会,前桌又考的不错的方延平转过身来一脸嘲讽, “朽木不可雕也!怪道你能同那几个走得近呢,一丘之貉矣!” 一句话, 得罪几个人,所以说这个人讨厌呢。 方自安都不乐得搭理他。 董双其更是直接一句:“有种打一架?” 方延平顿时讪讪的转回了身去。 马昱临咬着根剔牙签剔牙, 早饭吃了羊肉饼,牙缝里沾了肉。 他看了看徐达骏四人,也是不得其解,“你们是怎么做到回回旬考都抄书的?” 四双眼睛唰的一下朝他看来。 方自安:“我乐意!” …… 徐达骏面色不变,淡淡道:“这你就不懂了,所谓读书百遍其义自见,这多抄书也是有好处的。” 他这话可没有吹牛,上次抄了十遍四书,他都能全背下来了。 这次再抄完五经,他保证也能大差不差的背下。 再一个,还能练字呢!他临摹了彦卿先生的字帖,现下的字,写得也算是初见风骨了。 “既然这么有好处,那怎么还考成这样?”方延平嗤笑。 隐约有骨头捏的咔咔作响的声音,徐达骏眼神同董双其对上,有什么交流短暂进行中。 须臾,徐达骏道:“这次是考得差了些,不过不要紧,下次, 下次必定能考好。”输人不输阵啊。 “是吗?那我就拭目以待, 看看你下次能考得多好!到时候可别下不了台才是。”方延平大笑不止。 徐达骏看向董双其,目光交汇,某种默契正式达成。 …… 徐春山手里捏着十两银子,作为火锅料筹备的第一笔资金。 一大早,就去集市转悠,碰上了卖牛肉的,牛油全部拿下,让人给送到徐记铺子去,又继续背着手在集市上逛。 这城东一共有三处集市,就这一处,连着瓦市,鱼龙混杂,热闹得很。 瓦市里,吃喝玩乐,什么都有。 徐春山逛了一大圈,找到了一个专门卖花的棚子。 “老板,有杜鹃花吗?” 卖花老板见徐春山左瞧右瞧的,一看就不是个懂行的人,这样的人,来买花,最是好糊弄的了。 当下笑得憨态可掬,迎上来道:“客官要买杜鹃?好说好说,你来瞧瞧这盆,这就是杜鹃!” 徐春山看过去,不由挑了挑眉,这人当他是傻子呢?他虽然不能从这么多花中一眼就挑出哪盆是什么花来,但你丫的指着一盆杂草说是杜鹃花,糊弄谁呢? 徐春山面色不变,“这盆杜鹃多少银子?” 见这不懂行的立马就问价钱,花老板也是沾沾自喜,一副爽快的嘴脸道:“我看客官有眼缘,这盆杜鹃花,你就给两百文一盆就成了!” 徐春山心道:别人抢钱就直接抢了,你还好,还能送盆花。 面上摆手笑道:“太贵了,算了算了。” 说着转身就走。 “诶!老弟别走!这价钱咱们好商量嘛!”花老板赶紧上来拉人。 徐春山顺势停下脚步,“那你说多少?给个痛快价!” 花老板眼珠子转得飞快,“看在老弟起心要买的份上,那我就亏本卖你了!你给一百五十文吧!” “十文!” “哎!行吧行吧,我就当交个朋友了!”花老板一脸亏大了的神色,心里却暗想这杂草不值钱,不过是他顺手扯的,这盆值两文,能赚八文,也不错了!难得开张。 花老板踩着徐春山是冤大头这点可劲糊弄,而徐春山装糊涂,半推半就的暗戳戳抖机灵,花了极少的银钱,弄到了不少想要的东西。 比如他要三色堇,花老板就指瓜叶菊,他要寒菊,花老板就指瑞香,他要仙客来,他指番红花。 总归也都是他要的,花老板自以为今儿糊弄到了傻子,能赚个几文十文的也都卖了。 花盆太多,一个手拿不下,徐春山转头就去不远处的调料铺买了不少调料,八角、香叶、花椒、白芷……等,让伙计送货,顺便就将花盆给捎上了。 伙计送货到后门,徐春山在不惊动徐老头的情况下,飞快就让徐茵茵将这些植物给收集了去。 兑换机会蹭蹭蹭的长,徐茵茵直接兑换了两次干辣椒,两次豆瓣酱,再加上上次剩的,这里就够做不少火锅料了。 徐春山撸了袖子,上手! 熬制出来的火锅料,就用模具装了冷却,模具是徐茵茵做肥皂的模具,他先征用了,等邓家父子那里再做一些送来就是。 …… 徐达骏抄书抄得身心俱疲,偏偏前头这讨厌的人还非要时不时的嘲讽两句,把“不说话别人会当我是哑巴”这句话表现的淋漓尽致。 是日下学,徐达骏董双其以及方自安和方玉兴第一个就冲出了学堂,仿佛身后有狗撵似的。 自以为今儿占了上风的方延平不疾不徐的收拾了书篮,慢悠悠的出了学堂往家的方向去。 他家就在松林坊背后的木青巷,从近道穿过一条胡同就能到木青巷,但那条胡同有些背阴,里头还有个无人居住的荒宅,艳阳天都是阴嗖嗖的,走得人少,方延平往日也不常走这条路的,只有上下学堂赶时间的时候才走。 不巧,今儿他急着赶回家,便走了这条路。 刚进了胡同没多久,一阵阴风袭来,方延平只觉头顶一黑,整个人就被什么东西给罩住了。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七话:痛快 方延平还来不及惊呼出声,密密麻麻的疼痛就往身上落来,痛得他发声的力气都没了。 上方的拳打脚踢也就持续了半刻钟左右,等方延平忍着痛从这一方漆黑里钻出来,四周安安静静的,静得他都能听到一墙之隔的荒宅里的老鼠叫声。 除此之外,一个人影也没有。 要不是身上的疼痛和地上躺着的麻袋可以证明刚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 他都要以为自己做梦了。 他揉着被踢痛的右肩继续往前走,眼神阴冷,脑子里飞快转动着。 这事是谁干的,几乎不用怀疑。 他听到了四个人的呼吸,已经就很明了了。 哼!等着吧! 他奈何不了方自安和董双其,还收拾不了一个家里不过是开铺子做生意的普通小民? 不靠崔公子,他也能教训他! …… 这边, 四个少年郎头也不回的拔腿狂奔,一直到跑出了松林坊,才停下了脚步,累得直喘大气。 方自安的书童等在这里,守着几人的书篮子,见自家少年跑得满脸通红的,赶紧上来递手帕要给人擦汗。 方自安摆手挥开他,靠着墙笑得咯咯咯哒,“哎呀!真是痛快!” 董双其也跟着笑,套人麻袋什么的,真是爽极了! 他伸手拍了拍徐达骏的肩膀,“我就知道你这小子看着老实,实则蔫坏,这样的点子你都想得出来!” 徐达骏喘够气,平复过来, 面色镇定:“痛快什么?你们干什么了?哎呀,还有这么多的书要抄,我下了学就马不停蹄的回家抄书去了, 哪有闲心干别的?” 说着,从书童手里提了自己的书篮又拿了方玉兴的书篮给他, 带着人转身就走。 “就你小子蔫坏!”董双其和方自安笑笑,也都各自散去。 第二日上学,方延平没来,听说请了病假。 四个心知肚明的人对视一眼,暗戳戳的笑了。 谁好意思顶着一脸伤来学堂? 没有讨厌的人,这学堂里的空气似乎都清新了不少。 徐达骏沉浸在抄书的海洋里,奋笔疾书,一上午,抄了不少。 中午在饭堂干饭,也比往日多干了半碗。 他多出这半碗,就是其他同窗的饭量了,胃口在学堂里都算好的董双其看得都打了个嗝,“你怎么这么能吃?等明年春郑大官人要是还举办大胃王比赛,你去报名参加,一准能得头名!” 徐达骏从碗里抬头看他,“头名有什么大奖?” “一百两银子,算大奖吗?” 徐达骏差点跳起来,“一百两?算啊!怎么不算!明年他还办不?办的话我去参加!对了,对参赛者可有要求?女子能参加吗?” “应该会办吧, 他都连续举办两次了,对参赛者没有要求,想参加都能参加,女子也能!” 董双其挑眉道:“你这女子指的是谁?你家还有谁也想参加?” 徐达骏刚想张嘴,反应得快,及时咽了回去,道:“我帮我娘问问,我娘也挺能吃的!” 真的? 他怎么觉得他刚才想说的肯定不是他娘呢。 子肖母,徐达骏跟他娘长得挺像的,所以,他姐姐应该是像他爹? 董双其脑子里浮想着徐春山的样貌,托着下巴思索了许久,也勾勒不出徐达骏他姐姐的长相到底如何。 须臾,开口道:“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我妹妹过两天要在家里办个赏梅宴,你姐姐可有兴趣参加?放心,我妹妹朋友不多,请的人也不多,都是很好相处的,还有,我妹妹早就对你姐姐久仰大名了,很想跟她交朋友呢,你姐姐要是有兴趣,我回去就让我妹妹给她下张帖子。” 赏梅宴? 徐达骏都不用问徐茵茵,就知道徐茵茵是喜欢这种交际的,别人成绩好是读死书,除了读书什么都不爱干,可徐茵茵吃喝玩乐啥都喜欢,但成绩照样不耽搁,也是够叫人羡慕嫉妒恨了。 这人交朋友,可比他还厉害的。 不过董双其这显然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的心思,搁谁不知道呢。 徐达骏想了想,倒也没有一口拒绝,就道:“等我回去问问她,明儿给你答复。” 董双其双眼一亮,心情激动迫切。 还没等徐达骏去问了带来好消息,下学时,方从云这里的好消息就先到了。 铺子找到了。 “就在福满楼斜对面,三层楼三间门脸,你们应该知道,这原先是仙福来酒楼。” 几人一听,除了徐达骏之外,脑子里都立马有了画面。 “是那个仙福来啊?那位置不错!要不是有福满楼在那里,要不是福满楼有镇楼之宝的桂花酿,他家生意也不至于那么差!” “这位置行!敞亮!多少银子入手的?它东家怎么就肯脱手了?我前不久还听说他正重金要请什么宫里出来的御厨来当厨子呢?” 方从云:“五百两,一口价。” “这价钱不贵,成成成!” “那这铺子妥了,咱装潢一番就能马上开张吧?” “走走走,上福满楼,咱们边吃边聊!” “你们去,我还得回去接着抄书呢!”徐达骏忙道。 马昱临瞪过来,“你多少也是个二东家,你不去?” 徐达骏:“这酒楼装潢的事我也不懂啊,你们看着商量呗,先装潢着,等我这两天把书抄完了,再去瞧瞧,安排后头的事。” 说着话就看着方从云,先生可是你爷爷呢,我要是三天抄不完交上去,你觉得他会怎么罚我? 方从云便出声道:“行了,装潢的事我叫宋掌柜盯着了,不用咱们去,我也得回去温书,都各回各家吧。” 好吧,大东家发了话,其他人就只得散了。 方自安抄书都抄麻了,还指望今儿出去造一造呢,这聚会就这么散了,忍不住加快脚步追上徐达骏,“达骏,别忘了你要陪我一起上望舒阁的事,要不,咱们现在去?” 徐达骏脚步不停,“你书抄完了?” “没呢!先去玩玩呗,大不了回去挑灯夜战!小事儿!” “我可没你抄得快,你自己玩去吧。” “怎么着,你小子想反口不认赌注?” “书抄完了去,成吧?” “……不成,就今儿去!” 徐达骏突然停脚,看向方自安身后的方向,“先生好!” 先生? 方自安浑身一僵,一动不敢动,片刻,慢吞吞的转过身,头也不敢抬,“先生……” 半晌,没听到先生声音,方自安试探着抬头去看,却发现前方空空如也,哪来先生的影子呢? “徐达骏!” 顿时回身,就见徐达骏拉着方玉兴拔腿跑得飞快,已经快跑出坊街了,身旁,董双其指着他笑得乐不可支。 方自安拔腿就追,“徐达骏,你给我站住!!!”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八话:请人 徐达骏熬夜熬得眼冒青光,挑灯夜战三个晚上,终于赶在天亮抄完了十遍五经,只觉得腰子都痛了。 当天是一点认真听课的精神都没有的,好不容易混完了一天,到了下学时间,拔腿就往外跑, 只想回去好好的睡个觉! 刚跑到门口就被董双其抓住,“你姐姐到底来不来啊?明儿就是赏梅宴了,我好让我妹妹给她送帖子呀。” 徐达骏忙着抄书,前儿压根就忘了去铺子,昨儿也没顾得上,今儿他只想回去倒头就睡一觉再说, 也没力气往铺子去,顺嘴就道:“去!” 董双其一听,顿即笑了,“行!那我这就回去告诉我妹妹,让她立马下帖子过去!” 徐达骏忍不住啧啧啧,“瞧瞧你像三天抄了十遍五经的人吗?我都怀疑你有枪手!” “什么枪手?”方自安打了个哈欠,眼睛底下有些青黑。 “就是有人帮手。” 话落,董双其脸色一变,赶紧四下看了又看,见其他同窗都已经走了,这会儿周围没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压着声音道:“可别给我捅漏咯!这是秘密,秘密!” 难怪! 徐达骏看着他这精神头十足的样,哼哼两声,摆摆手,赶紧闷头往外冲。 回去,睡觉! 一觉睡到第二日清早才醒过来。 起了床, 停了三个早上的晨跑恢复起来, 跑出了一身热汗, 徐达骏回房洗洗擦擦,换了身干净的衣服,喊了方玉兴,两人一起往正院去吃早饭。 吃了早饭往学堂去的路上,徐达骏脑子清醒回笼,才终于想起他昨儿干了什么事。 他答应董双其了! 但他忘了跟徐茵茵说这事! 董双其好像说的今儿赏梅宴就开了,昨儿下学回去就要喊他妹妹下帖子给徐茵茵来着? 等进了学堂,却没看见董双其和方自安的身影,徐达骏以为他们迟到了,可过了早自习,连先生都进课舍来了,这两人都还没来! 徐达骏隐隐觉得有些不对,等下了这堂大课,扭头跟人打听,才知道,这两货今儿都请假! 徐达骏:!!! …… 徐春山和张秀兰要忙着炒火锅料,这作坊只剩下徐茵茵和徐五丫以及徐三郎。 何首乌的洗发水这些日子卖的好,徐茵茵每天只顾着熬这个都熬不过来,所以其他的香皂肥皂这些都是交给徐五丫和徐三郎做的。 两个人每天忙的脚不点地的,连上拉屎都得一鼓作气到肛门口了才往茅房冲,好迅速拉完回来。 这样下去可不行, 且累人,也怕做不过来。 特别是今儿上午又接了一笔香皂和唇膏的大订单,倚红楼的老鸨来下的单,要给楼里的姑娘人手一块香皂和一支唇膏,且还不要同样香味的。 这单子可麻烦。 奈何人家老鸨直接出了高价,愿意出比原价高三倍的价,就要全部不一样的香味! 徐老头“见钱眼开”,脑子一热,就接了单。 等送走老鸨,吹了一股凉风,清醒过来,登即苦了脸,找了徐茵茵一说,“那个,四丫啊,能做吗?要是不能做……咱得倒赔银子给人家呢!” 徐老头觉得自己最近有些飘了,乱花迷人眼,这城里开铺子,每天银子数多了,都差点忘了自己姓什么名什么了! 这样可不成! 他冷静下来,想着赔银子就赔的,花银子买教训,这是他该! 等下回,他可得随时保持脑子清醒了,可不能再这样脑子发热了。 “能做。”徐茵茵却点了头,不就是多种味道吗,这个简单,大不了找统子帮忙呗,倒赔银子可犯不上。 徐老头听得能做,不由松了口气,可心里也没完全放松,这次是能,可下次呢? 所以,下次他可不能再见钱眼开失去分寸了。 这样可不好。 便即又问徐茵茵需要些什么,有什么还差的,他这就叫徐二郎去采买。 如今后院两间作坊,腾了半间做原料仓库呢,所有原料都备得足,没有了也立马就送来了,不差什么。 徐茵茵道:“差人手,现在就我和三哥还有五丫,三个人实在有些做不过来了,爷爷,请人吧!” 徐老头想着开业近一个月的生意,也觉得确实该请人了。 之前是怕生意不好,请了人自己赚不了钱可咋发工钱。 现在嘛,就没有这方面的担心了。 他点头道:“行!下晌我让你二哥回家一趟,跟你奶说说这事,让她看着请人!等家里请了人磨草药这些,就让你大伯他们全都到铺子里来帮忙做。” 磨草药这些的事可以交出去,这最后一步的做,他还是放心不下给别家人的。 徐茵茵点点头,撑了个懒腰,转头继续进屋子忙去了。 徐老头看着,心道四丫这孩子近些日子太累了,不止她,五丫和三郎也累。 他琢磨着今晚买羊肉炖,给三个孩子好好的补一补! 嗯,老三的手艺是越来越好了,这些天都他做饭,那饭菜是真好吃啊! 他好像都长了肉了。 出了前头铺子,招手就喊了隔壁茶楼的伙计小六子帮忙去买几斤羊肉回来,他走不开。 小六子是隔壁茶楼掌柜的外甥,上工时间跑出去一趟挣点小费,掌柜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说什么的。 这孩子勤快讨喜,嘴也甜,一来二去的,徐老头还跟他关系处得挺好,平常有个啥事的,让他跑腿儿,他可给办的敞亮爽快。 这不,没多一会儿,羊肉就给提回来了。 徐老头笑眯眯的道了谢,摸了三个铜板给他当跑腿费,转头正要将羊肉提进去,让老三给炖上。 “徐掌柜的。”有人喊他。 徐老头扭头看去,就见一个十来岁的小子站在台阶底下冲他笑。 这人看打扮应是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厮,瞧那腰间的腰牌就知道。 徐老头每天迎来送往的见得人多了,还是有点眼里劲的,“小哥这是?” 那小厮双手奉上一个东西来,嘴里道:“这是我家小姐给您家姑娘下的帖子,邀她明儿过府参加赏梅宴。” 赏梅宴? 这个徐老头可知道,在城里这么久,他也是没少听人说的,大户人家就爱办这样宴那样宴的,这冬天,最兴办这赏梅宴的了。 可咋就给他家的姑娘送帖子来了? 咋回事呢? 徐老头忙拉了小厮这般那般的打听,然后才明白了。 转头将帖子给徐茵茵送进去,道:“这是六郎的同窗的妹妹专门给你下的帖子,邀你去参加赏梅宴呢!” (本章完) 第一百一十九话:赴宴1 “谁啊?”徐茵茵接了那帖子,一眼就被这帖子的精致给吸引住了目光。 打开一看,里头的簪花小楷也是十分的赏心悦目。 看完了,不用徐老头说,她也明白了。 这是徐达骏那个叫董双其的同窗的妹妹,请她明天去参加赏梅宴。 “这我也没参加过赏梅宴啊?怎么好端端的请我呀?” 徐老头就道:“六郎不是跟那董家孩子关系十分好嘛!许是人家就是看在六郎的份上,专门给你下的帖子呢!” “那我去吗?”徐茵茵有些跃跃欲试, 成天都闷在作坊里忙活,她可有些闷坏了,巴不得出去放放风呢。 “去啊!”徐老头道:“那肯定得去!要不然,人家该说六郎的家人装大,不给面子了!” “四丫啊,你明儿就好好去玩,记得跟人家好好相处,可别惹事啊。” 徐老头有些不放心,但转瞬想着四丫已经变好了,自逃荒出来,都很靠谱,应该不会再像从前那样了才是。 当下才放了心,只叮嘱徐茵茵明儿好好去玩,也是放一天假休息休息了。 想了想又坐不住,又跑回后头去同徐茵茵道:“四丫啊,你明儿就穿新做的衣裳,喏,拿上这银子,让你娘带你出去逛逛去,买个银簪子,明儿带上。” 那银子有二两,徐茵茵接在手里,心里也是暖乎乎的。 但却没有去买银簪子,转头直接找统子兑换了一根, 那纯银的梅花簪子, 做工精细, 上头还嵌了红宝石,好看得不行,搁这里,二两银子可买不着。 徐茵茵自进了城就一直在铺子后头忙活,极少出门去,便是出门,也戴了幕篱,这见过的外人也就是上次立冬去方家了。 明儿参加赏梅宴,总不能一直带着幕篱的,这要露于人前,特别还是徐达骏他同窗家里,徐茵茵想着自己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去。 这么重要的宴会,自然是要全妆出席! 是以,天不亮就起来化妆了。 她和五丫一起睡的,空间里的东西自然不好随便往外拿,她早晚擦脸都是背着人自己在作坊里进行的,这间作坊是她专门做东西的,别人一般都不进来。 此刻,黑漆漆的屋子里,化妆镜上的灯照着,看清一张脸是没问题的, 不过这角度,要是叫人瞧见了,多少有点瘆人得慌。 护肤一整套流程做下来,再把头发给梳好。 这样髻那样髻的复杂的她也不会梳,倒是前世穿过几回汉服,梳过几回简单的发髻,这头发乌黑发亮,长度也正好,都不用假髻,梳起来刚好。 接着开始上妆,徐茵茵今儿给自己画了个日常的清透白开水妆,简单精致,变美于无形。 一整套画好,天就差不多大亮了。 她今儿穿的新做的衣裳是一身淡杏色的袄裙,外头罩了一件水绿色比甲小袄,配上这清透的妆容,自有一股出尘的气质。 徐茵茵对着镜子,满意的点了点头,收好东西,出了屋子去,正好碰上其他人起床来,毫不意外的,看呆了一众人。 “茵茵?”在现代,徐春山也没少见闺女画妆后的样子,已经见怪不怪的了,可这换了个身体,年纪小了,穿了一身古装,这样把妆一化,他都看呆了好吗? 回想起刚来那会儿小宝的评价,徐春山抿了抿唇,这会儿收回那个评价,还来得及吧? 这不化妆不惊觉,这化了之后一看,这闺女她是真的长得好看啊! 他算是知道了,这闺女她就适合这古典的装扮啊! 徐春山都这样了,徐老头和徐二郎几个更是瞪大了眼,几乎说不出话来。 “四丫?这、这、这……” 直到徐茵茵戴上幕篱,出了门去,徐老头才醒过神来,他这孙女,咋长得这么俊啊!都不像是农家的姑娘,合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似的。 董家在铜锣巷,离杨柳巷不远,同在城东,步行过去,用了将近三刻钟。 这一路走过来,回头率不小,害得徐春山一路都提心吊胆,生怕冲出来什么街头流氓混混的要抢他闺女。 等终于到了董家门前,徐春山才算是松了一口气,想着自家如今在城里,没个车哪哪儿都不方便,待会儿回去,可得跟爹提一提,买个车成不成。 敲了门,门房开了门,徐茵茵递上请帖,立时被门房恭敬的往里请。 徐春山摆摆手,让徐茵茵进去,“好好玩,爹待会儿来接你。” 闺女打小就独立,送闺女去约会或参加什么活动的,徐春山可难得有这样的为父体验。 还别说,这初体验不错,暖得他心里一塌糊涂的,恨不得多来几次。 徐茵茵点点头,迈步进了门。 门房里便有丫鬟候着的,见了徐茵茵,登即引领着她往后院去。 董家是四进四出的大宅子,里头雕梁画栋,假山楼阁的,看着就很典雅气派。 一路看景看得徐茵茵目不暇接的,约莫行了两刻钟,带路的丫鬟才停下,指着一处庭院请徐茵茵进去。 里头有丫鬟笑盈盈迎出来,“见过徐姑娘,我家姑娘正盼着姑娘您呢,快快随奴婢来。” 大户人家的婢女,一举一动的规矩得体,看着就赏心悦目。 徐茵茵挺直了脊梁,目不斜视,迈着淡然的步子往里去。 进了院门,里头正是一处八角暖阁。 此时暖阁里已经有好几位姑娘在了,加上丫鬟,里头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 丫鬟引着徐茵茵进去,往里一通报,主座正招待好友们的董清华立时便起身往门边来。 丫鬟打了帘子,徐茵茵进门就是扑面而来的暖意,这暖阁里,可真暖和。 她取了幕篱,便有眼色极快的丫鬟上前接了去收好。 董清华看见徐茵茵,登时双眼一亮,“徐家姐姐?你生得可真是好看!” 这一身衣裙看着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甚至压根比不上她们身上穿的,可配着那张脸,那发髻,那身姿,看上去就格外的不同,叫人眼前一亮,越看越觉得舒服似的。 徐茵茵微微福礼,“董姑娘。” 董清华长得娇娇俏俏的,性子也是活泼可爱,一把挽了徐茵茵,拉着她就往里头去,充分尽到了主人家的责任,给徐茵茵一一介绍其他人。 总共也没几个姑娘,一番相互见礼,徐茵茵很快就记住了每个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话:赴宴2 不止董清华,这几个姑娘,对徐茵茵那都很好奇,都是年纪不大天真烂漫的小姑娘,拉着徐茵茵问东问西的,全是跟香皂洗发水这些有关的话题。 这都是没少用过徐记铺子的这些东西的。 徐茵茵有问必答,口齿清晰, 大方得体,说话有趣,很快就收获了一干小姑娘的好感和喜欢。 一时间,暖阁里气氛很是融洽。 “徐姐姐闺名是什么?”熟悉起来,董清华问道。 徐茵茵道:“茵茵。” “茵茵?柳姐姐闺名也叫音音,是佳音的音,不知徐姐姐是哪个字?”董清华看了看对面穿玫红色衣裙的姑娘, 问道。 徐茵茵当下说了自己的茵字,董清华便道:“虽字不同,可念着是一样的,徐茵茵,柳音音,这可真是缘分啊!” 几个姑娘都笑起来。 这里头,除了徐茵茵,其他几个都是大家小姐,可没谁有架子,都是好相处的姑娘,徐茵茵待在其中,也是如鱼得水,怡然自得。 聊得差不多了,董清华便提到今儿的主题,赏梅。 当下,几个小姑娘穿上披风,带着丫鬟出了缓阁, 赏梅去。 徐茵茵是没有披风的, 她来时就这么来的,也没觉得有多冷, 但董清华热情,见她没有,当下让丫鬟拿了一件她的来,还是新的,白色的,正好同徐茵茵这身衣裳匹配。 徐茵茵大大方方谢过,由着丫鬟给自己穿上,行动举止间跟其他姑娘并无什么不同,仿佛天生就是她们这个圈子里的一样,这让董清华几个更生好感。 暖阁背后就是一片梅林,此时梅花开的正好,整个梅林仿佛一汪粉红的海洋,美得如梦似幻,不似人间。 几个姑娘带着丫鬟步入了梅林,花美人更美,相得益彰,就仿似漫步仙境的仙女一般。 说是赏梅宴,也不是一直就在梅林里赏花的, 这天气多冷?姑娘家娇嫩, 待久了可受不住。 是以, 也就是逛了一圈,姑娘家步子迈得碎,也没到两刻钟,就回了缓和的暖阁里。 丫鬟们鱼贯而入,呈上热热的果茶和点心,姑娘们被伺候着擦了手,开始喝茶吃起点心来。 徐茵茵也是头回参加这样的宴会,果茶喝着很舒服,点心也精致好吃,这可比前世坐在咖啡厅里小聚有滋味多了。 徐茵茵没吃早饭就来的,这会儿吃着好吃的点心,不免多吃了几块。 董清华提议着要玩击鼓传花的游戏,徐茵茵先站起来致歉,隐晦表示自己要先去上个茅房。 可巧,柳音音也想去,当下,两人作伴,由丫鬟陪着往恭房去。 解决完生理需求,徐茵茵浑身舒坦,趁着恭房里没别人在,从空间里拿出化妆镜来稍稍补了一下妆。 出了恭房,柳音音已经等在外面了,徐茵茵说了声抱歉,两人一起往回去。 柳音音侧头看了看她,忍不住道:“徐姐姐你用的是自己做的唇膏吗?这颜色瞧着挺漂亮,似乎跟我在你们铺子买的唇膏不一样?” 徐茵茵心道这是口红,自然是跟铺子里卖的唇膏不一样的,看着柳音音这眼神,徐茵茵灵光一来,想着倒是可以做做口红来卖了,肯定能卖得不错的。 当下便道:“这不是唇膏,是口红,我刚刚试着做出来的,还没在铺子里售卖呢。” 柳音音一听就亮了眼,“口红?那什么时候开始售卖?到时候徐姐姐可得提前告诉我一声!我好早早的让丫鬟来买。” 徐茵茵连声应下。 两人穿过月洞门,行进了一处花园,迎面有两个少年正往这边来。 柳音音远远瞧见了,这会儿也没地方可避,不由红了红脸,等人近了前方,便大大方方的见了礼,“董大兄,方公子。” 董大兄?这是什么称呼? 徐茵茵微微抽了抽嘴角,飞快扫了眼对面的两个少年,猜测出这姓董的少年应该就是徐达骏的同窗董双其。 不过这上学的时间,这董双其怎么还在家里? 还有,这两人跟下课时分靠在走廊上偷瞄经过的某个女生的男同学似的,自以为别人发现不了的一个劲的拿余光瞥她是怎么回事? 没错,这两少年郎正是今儿专门请假的董双其和方自安。 两人跟窃贼似的,在暖阁附近猫了挺久了,好不容易瞧见有两个姑娘从暖阁出来,这其中还有一个面生的,自然是要抓住机会,打着巧遇的幌子,近前来好好的看清楚人了。 柳音音他们认识,这另外的生面孔,想来就是徐达骏他姐姐了! 瞧瞧这姑娘,恰到好处的身量,不高不矮刚刚好,双目湛湛有神,修眉端鼻,容色晶莹如玉,如新月生晕。 美人如白菊,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两人余光不住的偷瞄,此时心里不约而同都在暗暗点头:这姑娘可真好看,达骏诚不欺我也! “想来这位就是徐姑娘吧?在下董双其,乃是达骏的同窗兼好友。” “咳咳,徐姑娘有礼,在下方自安,也是达骏的同窗兼好友。” 徐茵茵:“两位认错人了,我不是徐姑娘。” 董双其和方自安齐齐傻住,而柳音音看着徐茵茵一脸讶色。 片刻,徐茵茵咧嘴一笑,“开个玩笑啦,原来两位就是我弟弟的同窗好友,平时在学堂里,多亏两位照顾我弟弟,小女子不胜感激!” 董双其和方自安微愣,被这明亮的笑容给晃花了双眼,他们见惯了笑不露齿的姑娘,这豁了牙笑还笑得十分得体的姑娘,还真是头一回见。 这人长得好看,这般笑容灿烂,还真是应了那句话,人比花娇。 另外,这姑娘说话的口吻,也委实有趣,跟徐达骏一样,叫人情不自禁的产生好感。 两人半晌才回过神,忙摆手道哪里哪里。 这当下也没有缠着人家姑娘可劲说话的道理,男女大防,理应避嫌,两人赶紧错身让开,请两位姑娘先行。 等徐茵茵二人远远的走过了,董双其和方自安对视两眼。 董双其招手:“走走走!找达骏去!” 而徐茵茵这边,走回暖阁所在的院里,见身旁姑娘的小脸还红着,徐茵茵若有所思,忍不住道:“你刚才好像唤那位董公子什么大兄但唤方公子还是方公子?” “我家与董家乃是通家之好,董大兄比我年长,我们打小就认识,唤一声大兄也是自然,至于方公子……”柳音音俏脸更红,说不下去了,赶紧扯开话题,“我们快进去,别让清华她们等久了。” 说着,拉着徐茵茵就快步往里去。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一话:有趣至极 所谓击鼓传花,便是数人围成圆圈坐下,有专门负责击鼓的女先儿在后,其中一人拿花,鼓响时众人开始依次传花,至鼓停止为止。 此时花在谁手谁就要受罚,多是吟诗、说笑话、或回答问题、猜谜等,如果偶然花在两人手中,两人可通过猜拳或其它方式决定负者。 这游戏,徐茵茵此前可没少看过,几乎是每本古言中必有的桥段。 这世间之事无法言说,没想到,有这么一天,她也身处其中,跟一众地地道道的古代小姑娘们玩起了这个。 别说,还真挺有意思的。 徐茵茵运气好,其他人都轮了两圈了,那花才停在她手里一次,董清华迫不及待的催促,“总算是轮着徐姐姐你了!快快快,你要表演什么?我们都很好奇你的呢。” 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徐茵茵顿了顿,道:“我就讲个笑话吧。” 讲笑话? 众姑娘可来了兴致,以往她们玩击鼓传花,不论在哪里,和谁,可都没遇见过输了讲笑话的。 有意思。 众人好奇不已,洗耳恭听。 徐茵茵清了清嗓子,一则笑话脱口而来。 从前有个书生,租了一间僧房来读书,结果每天都出去游玩,一玩就是一整天。 终于有一天,书生喊书童:“取书来!” 书童去找僧人借了一本《昭明文选》。 书生看了看:“太低太低!” 书童又拿来《汉书》。 书生:“低!” 书童又拿来《史记》。 书生:“还是低!” 僧人惊诧不已,前来问他:“此三部书学问甚高,熟读其一,足称饱学。足下俱都嫌低,真乃大才啊!” 书生:“你说什么呢?我要睡觉,取书作枕头。” 笑话讲毕,暖阁里安静非常。 下一瞬,便发出连连娇笑声来。 “这个书生也不爱读书?拿书做枕头,这不是同我大兄一样嘛,他也是拿书装门面,摆在书房里,从没见他认真捧着拜读过。”董清华捂了嘴,毫不客气的揭自家哥哥的面子。 其他姑娘也是凑趣,这个说自家堂哥不爱读书的,那个说自家表哥不爱读书的。 都不爱读书,却偏偏每日都要去读书。 叫王凝霜的瓜子脸姑娘突然叹息一句:“为什么这世间就没有女子读书的学堂呢?要是女子也能大大方方的每天坐在学堂里读书就好了。” 这话一出,其他姑娘都沉默起来。 徐茵茵瞧着,心道:有的,等时代变迁,岁月更迭,那时候会有的。 可现在且没有,闺阁女子出门,一般还要戴幕篱遮掩自己的面容呢。 更遑论同男子一样踏进学堂读书了。 柳音音道:“听说方家开了个女学,还专门请了个女先生来给姑娘们授课?” 她说这话的时候看的是方幼琴。 方幼琴正是方氏嫡支那边的姑娘,不过不是正嫡支,跟族长那支又隔了一房的。 她答道:“不过读的也都是女戒之类的罢了,更多的也是学弹琴下棋煮茶插花这些,跟咱们自家请嬷嬷回来并无多少不同。” 董清华撇撇嘴,“那也没甚趣味。” 转头就看向徐茵茵,笑道:“徐姐姐讲笑话实在有趣,可能再讲一个?我还想听。” 读书的话题太沉重,小姑娘们都不乐意沉浸在这里头,是以也都纷纷看向徐茵茵,逗趣请她再讲一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 徐茵茵顿了顿,缓缓道来。 从前有个地主,雇了两个长工,因为他爱听吉利话,便特意给两个长工重新取了好听的名字,一个叫高升,一个叫发财 这年的正月初五早上,地主要迎财神,说吉庆话,天还没发亮,他就怪声怪气的喊:“高升!高升!” 高升住在楼上,一听地主喊,便赶忙答道:“下来了!下来了!” 地主一听,怒气填心,又不能说什么,只好再叫:“发财!发财!” 发财住在马圈里,那儿没有窗户睁眼一看,到处都是黑乎乎的,以为天还早,便高声答道:“还早!还早!” 地主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赶紧给两人重新换了名字。 笑话毕,众姑娘又是笑得不行。 方幼琴道:“这取名就是这样,之前我院里有个二等丫鬟就同孔家的姑娘身边的丫鬟重了名,那可是闹了一回笑话的,后来我身边再添人,我就干脆不另给她们赐名了,就让他们叫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陶德慧闻言就道:“难怪你院里有个丫鬟叫红丫,还有个叫翠妮,上次我还心说呢,你怎么给丫鬟赐这么个名字,叫着也不中听啊。” 徐茵茵:……四丫本丫在这里,她说什么了她。 方幼琴:“要不然还能怎样?这取名字可太麻烦了,我可不耐烦。” 董清华深以为然:“幸好咱们身边的丫鬟都是有定额的,至多也就是大丫鬟和二等丫鬟用得着咱们自个看着取名罢了,要不然我也取不出花来。” 像她身边的丫鬟,简单,她都是以花命名的,取名之前,还特意让人去打听过其他人家的,就怕同人给撞上了,出去聚会什么的,闹出什么不必要的糗来。 徐茵茵在一旁听着,也是感慨,这些小姑娘的日常也着实太无趣了些,这随便听个笑话都能延伸出这么多的话来说,还越说越收不住劲头的那种,可见这平常的消遣有多无聊了。 这会儿时间还早,听说这宴要持续到吃了中饭大家再坐着说说话才会散场的,要不这时候最有趣的消遣就是参加宴会了呢,这宴一赴,来回折腾,一天的时间就打发过了。 徐茵茵便干脆提议玩个游戏。 基于她讲了两个笑话都很有趣,几人对她提议的游戏都表示很有兴趣,纷纷问询是什么游戏,如何玩。 徐茵茵笑眯眯道:“抓鸭子。”随后讲解游戏玩法。 众人一听,顿觉有趣,当即开始玩了起来。 几把玩下来,气氛热烈。 随即徐茵茵又带动着玩了好几个小游戏,坐着玩的谁是卧底,跑起来玩得都要出汗了的抢凳子,还有有趣极了的我有你没有。 一直到中午开宴,小姑娘还觉得有些意犹未尽呢。 经此一宴,董清华等几个小姑娘那是都对徐茵茵喜欢至极,相互了解更多,关系也更亲近,遂视为闺中密友,相约常聚。 徐茵茵还没离了董清华这赏梅宴,就又连续收到好多了邀请,还是一定要她必须去的那种。 第一百二十二话:干什么呢 徐春山溜达着回了铺子,头一件就是找徐老头说道买车的事。 徐老头听了,琢磨了好半晌,也觉得徐春山说得在理。 这三五两天的从城里送东西回家去,还有家里那边磨好的草药这些送进城,这来来去去的全都是背着,费力又费时。 这有个车,确实要方便一些。 最重要的,他脑子里浮想起先才孙女出门赴宴,那一身新衣裳穿着,一步一步的走着,他也说不上什么话来形容,就觉得好看,像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似的。 可哪个大户人家的姑娘出门不坐车啊。 老三说孙女一路走到董家都没少被人盯着瞧的,这还戴着幕篱看不着脸呢。 这要是下回董家姑娘再下帖子请孙女去呢?总不能回回都走着去吧。 还有,六郎也有用车的时候呢,就像之前去请同窗来铺子吃饭,那就是用的妹夫家的车。 徐老头思来想去,再扒拉过钱匣子里的银子,当即决定买,买车! 所以这厢徐茵茵同几个新晋闺蜜一起被董清华送着出了垂花门,出了董家,便看到了外头等着的徐春山,以及他身旁的一头青花骡拉着的青布小车厢。 徐茵茵不由愣了片刻,这早上还走路来着,一上午过去就坐车了? 跟一众小闺蜜告别,徐茵茵坐上了车,就听得赶车的徐春山炫耀道:“茵茵,怎么样?咱家新买的骡车!我早上回去同你爷爷一提,你爷爷就给了我银子让我去置办的!这一套加起来花了差不多八两银子呢!坐着舒服吧?” 坐车当然舒服了,这青石板街道,车轱辘驶着微晃微晃的,就跟按摩似的,叫人放松。 “爷爷最近贼大方了啊,昨儿给我二两银子买首饰,今儿就给你八两银子买骡车?” 徐春山笑道:“那是!你爷爷不说呢嘛?昨儿接了大个单子,三倍的价钱,要是交了货,赚这样两辆骡车都不在话下!” 徐茵茵听着,想着这订单,今儿难得放松了一上午的心情顿时也有些紧绷起来,她做事不喜欢拖拖拉拉,有什么事拖着没做好,这心里总觉得不得劲似的。 所以她从不欠人家人情,更不借人家的钱。 当下回了铺子,话不多说,换了身旧衣裳,就赶紧忙了起来。 倚红楼的订单,是二十块香皂,和二十支唇膏,且都要不同的味道的,所以她就得做二十种味道。 眼下现有的味道,都是在卖着的,人家特意出高价订,自然是不想要别人已经有的。 徐茵茵手头上刚提炼了些新的味道,茶树油、水仙花、玉簪花、海棠花等,这还远不够二十种的,她便只好用了兑换机会,找统子给兑换了几种精油。 嗯,统子出品,不愧是没得说的那种,兑换出来全都是那种份量很重的那种。 是以徐茵茵也只用了三次兑换机会兑换了三种味道的,再加以调配,就制出了多种不同的味道来。 一种玫瑰,可以搭蜂蜜,可以搭柑橘,还可以搭安息香。 一种柠檬,可以搭柑橘,可以搭芦荟,也可以搭玫瑰。 一种洋甘菊,可以搭玫瑰,可以搭薄荷,也可以搭金银花。 如此,别说二十种了,三十种四十种的味道,她都能搭配出来。 二十块香皂,二十支唇膏,徐茵茵一下午的功夫就做成了。 约定交货的期限是三天,现在且不急,徐茵茵做好就用盒子收了起来,这会儿便即开始琢磨起了带颜色的唇膏,也就是口红来。 …… 徐达骏这一天在学堂里坐得那叫一个如坐针毡,屁股底下铺满了倒刺,刺得他坐得难受得很。 董双其和方自安好巧不巧的齐齐请病假,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他俩干什么去了。 他在脑子里把前两天见过的徐茵茵拉出来遛了一圈又一圈,也实在没办法昧着良心把她那样子跟沉鱼落雁闭月羞花给挂上钩。 要是真让那两货给见着人了,那这满学堂的人可都知道他说大话了,特别是方自安那个大嘴巴,他真见了人,可不会忍得住不回来宣扬。 徐达骏心里七上八下的,在课舍里坐着,心早就飞了出去,飞到了董家,一直抓听着那边的动静。 他听到徐茵茵去了董家,被丫鬟领着见到了董家姑娘,听到董姑娘夸徐茵茵那句“你生得可真是好看”,忍不住就抽了抽嘴角。 这董姑娘可真可爱,可真是会说话。 他听到徐茵茵这社交狂牛三五两下的就俘获了几个小姑娘的芳心,引得几人没一会儿就视其为自己人了,拉着人喋喋不休的仿佛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女人的聚会就是无聊,怎么就有那么多说不完的话呢? 哪个香皂好用,哪个洗发水很香,哪个牙膏用着特别好,这都什么啊,有什么可聊的?还聊的这么起劲呢。 上课打哈欠的悲剧的就是……先生当堂点名,同桌好基友不在,没人给他提示,他一问三不知,压根不知道先生刚讲了什么。 于是乎,喜提抄论语十遍的惩罚。 徐达骏:……这先生,他怎么就这么爱罚人抄书? 抄书的好处是现在让他抄论语他已经不用看书了,就这样便能提笔抄,更节省时间。 可抄书它费手啊! 还费笔墨纸砚。 徐达骏默默的摸了把钱袋子,又得多一笔花销。 等揭过这茬,当下是不敢再一心二用了,是以一直到中午吃饭,他也不知道董双其和方自安这两货到底有没有见着徐茵茵。 下学时间到,徐达骏提着书篮就往外冲,速度快得落后半拍的方玉兴追出去就不见了人,原地等了半天,只好自己先回家了。 而徐达骏跑出学堂,打算直接回铺子里问徐茵茵的。 刚跑出松林坊,就被两个突然冲出来的人给拦截,一左一右的架着往对面的茶楼去。 “走走走,达骏,等你等得黄花菜都凉了,咱喝茶去。” “对,喝茶,点了你爱喝的云尖。” “干什么呢你俩?”一路被架进了茶楼,坐到了雅间里,徐达骏惊疑不定的看着二人道。 这两人的神色,看着好像不像是兴师问罪的? 董双其道:“达骏,你姐姐是真的漂亮啊!” 方自安道:“达骏,实话说,我之前还一直怀疑你骗人呢,毕竟,你这相貌看着也只能算得上有鼻子有眼能看罢了,再看你爹也没俊到哪儿去,可今儿见了你姐姐,才知道你真的是没说谎!” 第一百二十三话:打人不打脸 徐达骏听着,内心波澜起伏,这俩眼睛没瞎吧?还是审美有障碍? 但不管内心如何,面上不显,反倒是一愣之后,勃然变色,“好哇你俩!敢情今儿请假就是为了偷看我姐?!” “董双其我就知道你小子没安好心,好端端的非要让你妹妹下帖子请我姐去赴赏梅宴!原来是黄鼠狼给鸡拜年呢!” 自知理亏的董双其和方自安嘿嘿嘿嘿一通,拉着徐达骏又是赔礼又是道歉的,将徐达骏的怒毛给捋顺了。 后,董双其就奇道:“我俩偷偷摸摸是不对,可你小子也不对劲啊!明明你姐姐这么漂亮,你自己也说了,可那之后的每一次表现都像是做贼心虚似的,我俩不自己弄得清楚,这心里憋的慌啊!” 徐达骏:你们确定现在弄清楚了? 他嘴里强硬道:“谁做贼心虚?你俩要不要脸啊?谁家姑娘不是藏着家里不给外人随便瞧的?你们可是外男!外男!男女大防,难不成我还大大咧咧的把我姐带出来给你们认识啊!” 董双其和方自安理亏,打着哈哈说不出多话来。 徐达骏可不肯就这么放过了,最后直叫两人举手投降,答应了不平等条约,才算是揭过了这茬。 当然,所谓的不平等条约也就是徐达骏趁势管两人各要了一样别处不好找、统子又指定要的动植物罢了。 这专门请假只为偷看徐达骏姐姐的事揭过了,三人一边喝着茶,一边闲聊。 董双其没忍住问道:“达骏啊,你确定你姐姐是你的亲姐姐?” “你什么意思?”徐达骏睃他,“磕碜谁呢?” 董双其摆手,“我就是好奇嘛,你说你姐那么漂亮,你这差的不是一点半点啊。” 方自安点头附和,“就是。” 徐达骏看两人的眼神都有些一言难尽,他现在十分怀疑这两货审美有障碍。 “我姐姐真有这么漂亮?” 董双其:“你自己不都说嘛?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方自安:“我觉得用另一句词形容更佳,美人如白菊,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 徐达骏提着书篮子站在门口,看着屋里头坐在小杌子上捧着石舂捣着什么的徐茵茵,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双眼,再看,眼前看到的还是同刚才一样。 一身粗棉衣裳,头发梳了个长长的辫子随意的搭在脑后,窗外的白光打在她脸上,让她整个人看起来格外的清冷却又柔和,但清晰可见脸上的斑点,和些许黄的肤色。 他承认,现在的徐茵茵可比之前逃荒的时候白多了,脸也水嫩多了,看着好看也耐看。 可,质傲清霜色,香含秋露华? 嗯? 是他眼睛瞎了? 他拐脚进了隔壁的屋子,问里头正忙活的徐三郎和徐五丫道:“三哥,五姐,你们觉得我四姐好看吗?” 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好看!” 徐达骏:…… 他忍不住拉了徐三郎出来,扒在门口指了里头的徐茵茵再问:“好看吗?” 徐三郎顿了顿,道:“六郎你没看见,四丫今天早上可好看了!好看得就像变了另外一个人似的,我一声四丫都堵在嗓子眼没能喊出来。” 徐达骏听得都迷糊了,什么玩意儿? 回神,就对上一张放大在眼前的脸,吓了他一跳,直往后退了两步。 “你什么呀!吓死个人!” “我还没问你干什么呢?一回来就鬼鬼祟祟的在门口躲着看我干什么呢?” 徐达骏这才发现徐三郎不知什么时候回去忙去了,这门口只剩他一个人站着,被徐茵茵逮个正着。 “你今儿去董家赴宴了?还遇上我那两个同窗了?” “是啊,不是你跟同窗提了的?要不董家怎么好端端的给我下帖子呢,还别说,这赏梅宴挺有意思的,那几个小姑娘也有趣,我们已经交上朋友了,过几天,我还要去参加花宴呢。”徐茵茵点头,一边回身往屋里走。 徐达骏抬脚跟进去,“我就知道你喜欢热闹的场合。” 说着上下看了看徐茵茵,“不过,你今儿总不会是这样去的吧?” 徐茵茵像看白痴一样的眼神看他,“废话,女孩子出门,不打扮得漂亮精致,怎么叫出门?从前你也没少瞧见我打扮过出门啊?狗肉吃多了,记性都吃没了。” 徐达骏一噎,“不就是出个门嘛,我也没看出哪里不一样啊?” 徐茵茵啧啧摇头,“所以你一把年纪还没找到女朋友,同学聚会还要姐姐我帮你找人充当女朋友带去呢。” 徐达骏:…… “打人不打脸,说人不揭短,徐茵茵你确定要这样说我?你还大我几岁呢?你有男朋友?还不是条单身狗。” 徐茵茵一脸不屑加鄙视,“单身狗也要分情况的,我这种呢,是自己不想找,乐意单身,你这种呢,却是不想当狗但不得不当狗。” 徐达骏:……你才狗呢,你全家都是狗! 呃! 气糊涂了! “行了!那是从前,好汉不提当年事!到了这里,徐茵茵你信不信,我肯定二十岁之前就结束单身!” “哦。”徐茵茵道:“那肯定了,在这里你二十岁之前不结婚想留着年纪当爷爷吗?” 徐达骏:…… “再见!”他气鼓鼓掉头就走。 “不送。”徐茵茵挥挥手,继续忙活自己的。 …… 冬日里黑得早,铺子里这个点已经没什么人进来逛了,徐老头把火盆往孙子那边拢了些,看着孙子坐得端端正正的执笔写字。 那一手字,叫他这个不识字的,看着都觉得好。 “六郎啊,你如今写字好像写的比从前咱们还在云州的时候更好了?”从前孙子写字时他也看到过的,跟眼下这字看着可大不一样。 徐达骏笔不停,嘴里应道:“同窗送了我一本书法大家的字帖,我临摹许久,确实有进益。” 徐老头听着,心想他孙子就是厉害,短短两月不到,跟同窗们相处的多好啊,眼下还即将一起做生意呢。 徐老头满脸欣慰自豪,“达骏,听说你们刚又考试了?你考得咋样啊?” 徐达骏写字的动作一僵,“还行。” 徐老头听着还行两字,也没再多问,多问他也不懂,只知道孙子说还行,就是考得还不错呗,他高兴! “六郎啊,咱好好学,也要注意休息,也别累着自个儿了。” “嗯,我知道的,爷爷。” 徐达骏顿了顿,应了声,手上继续落笔。 第一百二十四话:特殊照顾 徐老太看着请了几个妇人来家干活,工钱十五文一天,请的都是几家的妇人,肥水不流外人田,肯定是要先紧着自己人的。 隔日,就让徐春河等人都进城来了,跟徐春山两口子之前一样,每天早上进城来帮忙,下晌又出城回去歇去。 骡车不用的时候,就给他们坐回去,拉货回去,顺便也能拉磨好的草药和晒干的薄荷紫苏这些回来。 徐春河几个来了铺子帮忙,那活计就轻松多了,做起来也快多了。 徐茵茵给他们分了工,徐春河和马氏跟着徐三郎做香皂肥皂洗衣皂。 徐春林和徐大郎就跟着徐五丫做洗发水和牙膏唇膏香膏冻疮膏这些。 徐春山和张秀兰熬够了火锅料之余,就帮着徐茵茵一起做口红。 是的,在交了倚红楼定的货之后,徐记洁具铺子就上新了口红。 当天本就不多的货就销售一空,还出现了预订。 这预订的先河一开,陆陆续续的,像牙膏和香皂这些也都出现了预订,还都是大订单的那种。 徐茵茵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的,差点没顾上答应过去参加的花宴,这些大订单,徐茵茵在背后盯着,好些都没让徐老头接。 那种一看就知道,肯定是中间商,预订了想拿去另外的地方卖的,要不然怎么一订就是上百份的?谁家这么能用啊。 这样的,统统不接。 有银子不赚是傻子,这年头,谁不想多赚银子啊。 可是这样的大订单多了,她们现在这小作坊也做不过来,没办法,只能暂时先对这些银子眼不见心不慌了。 等过了年再说吧。 现下大家且都忙着呢,没时间规划铺子更大的发展。 …… 徐达骏也很忙,熬肝抄完了十遍论语上交,整个人眼底青黑了一大团,还没能松口气呢,就被先生喊去了。 嗯,类似于前世单独被老师喊进办公室,就没有哪个渣渣生喜欢这样的特殊照顾。 徐达骏老老实实的跟着先生进了放着火盆很是温暖的小室,很会来事的伺候着先生上了小榻,又倒了茶,才规规矩矩的候在一旁一副聆听训示的样子。 这态度端正,想来先生看着心情就好,应该不会为难吧?他这两天都老老实实上课呢,好像没做什么呀。 徐达骏正这么想着呢,冷不丁就听得先生道:“人皆谓我毁明堂。毁诸?已乎?” 他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这不是两个月前他第一次来拜访先生的时候,先生考校他的那句嘛,当时他没有答上,压根就不知道出自哪里。 但经过这几次抄书,他四书已经背得溜溜的了,五经也大差不差。 现在就知道了,这句出自孟子。 当下答道:“孟子对曰:夫明堂者,王者之堂也。王欲行王政,则勿毁之矣。” “钧是人也,或为大人,或为小人,何也?” 徐达骏立马答上:“孟子曰:从其大体,为大人,从其小体,为小人?” “景公问政。” “孔子曰: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 “……” 一问一答的起码考校了两刻钟,除了少数几个他没有回答上之外,其余的他都答上了,暖和的屋子里,燥得徐达骏后背都起了一层汗来。 须臾,小室内静下来,只听得方先生喝茶的声音。 徐达骏垂着头,鞋子里头的脚趾头抠了抠脚底,听到先生喝茶的声音,他微微做了个吞咽的动作。 可以走了吗?好渴。 过了好一会儿,徐达骏无聊得脚底都要抠穿了,才听得先生的声音再次响起。 “姣姣。” 徐达骏:又来? 刚才在课上不是才对了对子吗?他还被点了两次名呢。 心里虽腹诽,但面上还是赶紧回应道:“皑皑。” “盗者莫来,道者来。” “闲人免进,贤人进。” “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江楼千古,江流千古。” “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 徐达骏有问必答,答皆有之,这几天先生常问对子,上课对,下课同窗之间还在对,对得多了听得多了,他觉得他都快成对子大王了。 这对对子,简直是简单。 正这么想着,就听得先生又来一句:“烟锁池塘柳。” 徐达骏顿住,绞尽脑汁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合适对上的词,便索性老老实实摇头说不知道了。 所幸先生也并没有说什么,只看了看他,然后给了他一道题目,让他做一篇文章。 出了先生的小室,走在长廊上,徐达骏的脑子还是热乎乎的呢。 干嘛呀,这又不旬考,又是专门考校又是给他出题让他做文章的,这是特殊照顾,还是“特殊照顾”? 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徐达骏在脑子里琢磨着这个题目该怎么写呢? 简直要毛秃。 “达骏,先生叫你去干甚?”还没走回课舍,就被刚去了茅房回来的方玉兴给遇上。 徐达骏欲哭无泪,“先生给我开小灶。” “开小灶?这是何意?” 方玉兴不解,见徐达骏蔫头耷脑的样子,以为他是这几日都连续抄书的给抄坏了,不由道:“说点有趣的,我刚听马昱临说的,蒋州牧率一众下属于前日向靠山王投了诚,大开青州之门,迎靠山王大军入了青州呢!估计过两日靠山王大军就会过宜阳府了,到时候,咱们便能一睹靠山王雄姿了!” 听闻这个,徐达骏果然来了精神,他就说怎么靠山王大军在苍镇这么些时日一直没动静呢,还以为天冷,要等到开春才开战,竟不想,原来蒋州牧早已是人在曹营心在汉啊。 这下可好,靠山王直接不费一兵一卒就拿下了青州。 要换做另外的情况,这蒋州牧不战而投,定是会被所有人谩骂耻笑的,可降的是靠山王,大家似乎都接受良好?一点不好的反应都没有啊? 便是这些个读书人,都好像乐见其成似的。 不得不说,京里那老皇上也是真的不得人心啊。 这消息也很快就传遍了宜阳府,等徐达骏下了学回铺子去,就被徐老头拉着说这事呢,“上次我托人给你小姑带的信没送出去,这下好了,青州云州都是靠山王的了,现在叫人带信应该能送到了吧?” 第一百二十五话:如果和那么 上次靠山王大军还驻扎在苍镇呢,信自然送不过去,现下应该行了。 徐达骏点点头,“那我再写一封?” “写,你这就写好,明儿一早,我请信客专门送。”徐老头现在有钱,也不吝啬这点银子,找专门与人送信的信客送,比让商队捎带更快。 两人说话的时候,马氏正好从后院出来,听了个正着,期期艾艾的看向徐老头。 徐老头见她便道:“给春喜的信上会写,让她得了信给你娘家也带个信去。” 徐达骏迅速把信写好交给徐老头,便即往后头去找徐茵茵。 徐茵茵正一边等模具里的口红凝固冷却,一边看书。 书是徐达骏落在铺子里的,是一本写人文地理的书,作者遣词风趣幽默,别说,还挺逗人看的。 她一时看入了迷,徐达骏走到了跟前她都没有发现。 徐达骏瞥了眼她看的书,自己用脚拐了把小杌子过来坐下,“好看吗?” “好看啊。”徐茵茵下意识答了句,答完了才反应过来,抬眼看见徐达骏,“你什么时候来的?” “我都进来好一会儿了,出声你才发现呐,瞧你这书迷的样子,我那话还是说对了,就该你去坐学堂才是。” 徐茵茵上下看了看他,“又受什么打击了?” 徐达骏苦着脸,“我抄书抄得都要怀疑人生了,这才完事呢,先生又对我特殊照顾,叫了我去一通考校便罢了,还单独给我布置了作业!让我做一篇文章,却没规定期限,我看先生那意思,我这交上去的文章要是不能使先生满意,那我肯定很惨!所以才不定时间,让我自己斟酌,写出最满意的一篇再往上交呢。” “做文章有这么难嘛?” “你把你的脑子换给我就不难。” “……” 沉默片刻,徐茵茵合了书放至一边,动了动腿,换了个姿势,才张嘴道:“这时候的做文章,大抵就是给你一道题目,格式字数句式严格要求,严禁自由发挥,然后让你围绕着中心佐证一些圣人言论,扯出一番大道理而已,很简单。” “我从前作文就写不好。”徐达骏干巴巴道。 “……要写好一篇文章,首先第一个就是要破题,题破不明白,言之无物,后头也是白搭,先生给的你什么题目?” “人有不为也,而后可以有为。” “这话什么意思?” “你不知道?”徐达骏瞪大眼。 徐茵茵眼睛也不小,“只知大概,我又没正儿八经学过四书五经,哪能听见一句就侃侃而谈出它的本义,万一曲解错了,这文章写出来不也是驴头不对马嘴嘛?” “我背的熟,也只知道这句出自孟子,到底什么意思,先生还没有详讲过呢。大概意思估摸着是指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只有放弃一些事情不做,才有精力去做好一些事情吧。” 这年头读书,都是死记硬背的,先生前面只会大致讲一讲,你能把断句扯清楚就不错了,然后等你四书五经倒背如流了,先生才会详细的一遍一遍的讲释义,让你能融会贯通。 他没来这里之前,原主的进度且还只是会倒背大学和论语而已,就这样的水平,到他这里,碰上先生出的旬考两回都是考童生试的水平,他真是说不出话来。 这抄书抄了一遍又一遍的,中庸和孟子算是也可以倒背如流了,但五经记忆还不够深刻的。 就这样,先生还可劲的要考校他呢,他才十二岁,难道先生就想让他明年也下场参加童生试不成? 他不是天才啊! 徐茵茵便接着道:“知道了意思,你就照这个破呗,脑子里想想看,你想如何来论证这个观点,然后…………” 叭啦叭啦一大堆,听得徐达骏脑仁都痛了,“满篇大论的吹牛我在行,随便我扯我肯定也能扯出东西来,可这不是写出来的东西不叫先生满意嘛,那行文肯定是没在点子上的,我就是杵这个呢,不是不能写,是写不好。” “写不好简单,多练就成了!” 徐茵茵拍拍手,将这批凝固好的口红交给张秀兰处理好,当下趁着天色还早,就带着徐达骏出了门。 离徐记洁具铺没多远就有一家书斋,叫致远书斋,徐达骏近来买学习用品这些都在这里来买的,一来二去的,也跟这书斋的老板混了个面熟。 这会儿他一进去,陆老板就招呼起来,“徐公子,今儿是买纸还是买墨?” 徐达骏有些囧,最近抄书太多,费纸墨啊。 他扭头看带他来的徐茵茵,咱们买什么? “老板,有历年科考排名靠前的考生的卷子卖吗?或者一些名人流传出来的文章这些,都行。” 听到这声音,陆老板眼神才往徐达骏旁边戴着幕篱的姑娘身上落了一眼,他这书斋,也曾有过姑娘家来买书看的,他也没有什么轻视之意。 当下道:“有,县试院试乡试这些的考卷都有,要多少有多少,还有状元做过的考卷呢!另外丹仲先生早年写的文章,本朝大学士早年写的文章等,这些统统都有!” 徐茵茵便即道:“全都包起来!” 一刻钟后,姐弟俩往自家铺子回,徐茵茵两手空空脚步轻快,徐达骏两手不空,一手提着一大捆的纸张,勒得他手腕爆筋。 “徐茵茵,你可千万别告诉我,这些都是要给我背的!” “如你所想,不会写文章就多写,一次写不明白,十次写不明白,五十次一百次总能写明白,在写之前,多看看别人的文章,也是一种练习嘛!” “你比先生还狠!想让我爆肝而亡吗!” “就你手上这两坨东西,足足花了八两银子呢!你要背不完,可对不起这银子,再说了,这才到哪里?这些背完了,咱接着买!” “你忘了你以前给我辅导作文让我背作文精选集背的半夜发烧进医院的事了?” “哦,那时你年纪小,心理素质不行,背本书而已,就哭哭啼啼哼哼唧唧的,现在经过了社会的毒打,抗压能力应该不错,再说了,再爆肝有你熬夜上王者爆肝?” 徐达骏:…… 他错了,如果他在徐茵茵提议要带老爸老妈旅游的时候就强硬拒绝,那么他们就不会被拉到酒店隔离。 如果不在酒店隔离,那么就不会穿到这里来。 如果不穿到这里来,那么他就不用上学堂,不用考试,更不用科举。 如果…… 可惜没如果! 徐达骏一脸生无可恋。 他明明已经毕业进入社会了啊!为什么还要读书? 他的王者不香吗?他的吃鸡不香吗? 他是谁?他为什么要在这里? 神啊,救救孩子吧! 第一百二十六话:熬夜一时爽 成年人的世界,从来就是一边崩溃,一边自愈。 徐达骏提着两捆要背的东西内心哭唧唧,可回去面对着家人们的嘘寒问暖,以及徐老头一脸只要是为我孙子读书花多少银子他都成的表情,顿即又打起了精神。 挑灯夜读! 比熬夜? 我国服赵子龙还没怕过谁,不服来战! 熬夜一时爽, 一直熬夜一直爽。 后果就是整个人坐在学堂里都是轻飘飘的,跟要升仙似的。 “达骏啊,你这两晚上都做贼去了?”方自安都看不下去了,啧啧道。 徐达骏叹了口气,没说话,课外作业,说出来没必要。 “今儿下学去望舒阁?你别想赖账啊。”见他不接话, 方自安又贼兮兮的道。 他以为说的小声,别人都没听见, 但话音刚落,后头的马昱临就道:“今儿可不行,得一起去火锅店看看!” 方自安摆手,“去看什么?我昨儿才去溜达了一圈呢,那不都装潢得差不多了,就等开张不就成了?不去不去。” “你不去无所谓,徐达骏得去,他可一直还没去过,他不策划呢?他不去看看?”马昱临道。 哼,这些人呐,都不上心,不像他,这些天他可是一下学就往火锅店那边跑的,当然, 他是不会承认他是想火锅店尽快开张好赚银子的。 唉,这个月月例又都用光了, 不够啊。 徐达骏这忙完了抄五经又抄论语,抄完了论语又背别人的文章,这连着多少天了,他让他爹徐春山去走过两趟,看订做的那些桌子板凳和铜锅,他自己,倒还真没腾出时间去看过一回呢。 “行,今儿下学去。”他点头道。 方自安立马跳起来,“旬考都过了这么多天了,你可答应的,还没做呢!” “娘们唧唧!”彭瑞元嗤他,“等火锅店开张大吉那天,我请客,咱们都去!” 方自安看看他,又看看徐达骏,想着有人请客呢,不去白不去,那就等着吧。 毕竟,那望舒阁里头, 点个曲儿都要不少银子呢。 是日下学,创业十一人组就结伴同行, 一起去了装潢已近尾声的火锅店。 火锅店跟福满楼斜对门, 都在南门大街上。 这条街的繁华丝毫不亚于杨柳巷,人来人往,车水马龙,地段寸土寸金,能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那都不是普通人。 便是下晌这个点,这街上也是人潮如织。 徐达骏正感叹这南门大街的热闹呢,人潮突然喧闹挤攘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 有官兵冲进来,拉出了一条警戒线,将人群拦在街道两边。 各铺子门前,台阶下,那都站满了人。 “靠山王大军进城了?”马昱临惊声道。 “你问谁啊,这事不是你应该最清楚?”方自安道。 “我没听说啊,怎么这下晌进城来了?” “走走走,咱们上楼上看去!” 一众少年也好奇呢,迫不及待的就往火锅店的二楼上冲。 到了二楼,扒着窗户往下看,一眼就能看到街口那边的动静。 此时,整条南门大街都被官兵拦出了一条警戒线,中间的街道空出来,在翘首以盼即将踏进来的人。 不多时,街口有了动静,只见黑压压的一队人齐步而来,他们身骑黑马,头戴黑盔,身穿黑甲,每个人的动作都是一手执缰绳,一手放在腰间挎着的大刀上,个个目不斜视,让人观之不自禁的就屏住了呼吸。 “这就是有名的黑骑卫了!” 徐达骏听到身边的董双其语气激动,不由好奇:“黑骑卫?” 董双其看他一眼,“黑骑卫你都不知道?这是靠山王的亲卫军,一共一百零八人,里头随便一个拎出来,那都是能率领一支军队南征北战的将军!” 徐达骏听得他语气里的艳羡和崇拜,打趣道:“你想进?” “废话!”董双其握拳,“谁不想进黑骑卫?我爹年轻那会儿就去参加过黑骑卫的选拔的,可惜没被选上,要是我有一天能成为黑骑卫,我爹不得跪下叫我爹啊!” 徐达骏眼神微闪,给了董双其一个保重的眼神。 董双其看得莫名其妙,正要开口,便觉背心一凉,感觉对面有一道炽烈的目光在灼烧他,下意识看过去,便看到了对面茶楼的二楼一扇窗口,一中年男人正凝视着他。 董双其差点没跳起来,娘诶!他爹怎么在对面? 他刚才说话声音应该不大吧?或许激动了点,稍微大了点?但他爹在对面呢,隔着一条街,应该没听见吧? 董双其冲着对面嘿嘿嘿,赶紧唰的一下蹲下,嗯,蹲下了,他爹就看不到他了。 “快看!那就是靠山王!” 马昱临一声大喊,董双其蹲不住,唰的一下又站了起来,靠山王啊!他要看! 只见黑骑卫之后,一身金盔甲的中年将军骑着一匹通身雪白的马,满身肃杀之气,不怒自威。 这就是靠山王! 天呐!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都能叫人感受到他不容忽视的气势,那久经沙场的王者之气。 这就是王,天生的王! “啊啊啊!”小迷弟董双其已经激动得浑身颤抖,离得他近的徐达骏和方自安就遭了殃,一左一右的被他抓得死紧,那皮都要被他掐扯掉一块去似的。 不止董双其了,方玉兴这些个少年郎全都很激动,便是向来稳重的方从云,那眸子里都掩藏不住激动的情绪。 底下的百姓也没淡定到哪里去。 这场面,比前世追巨星的场面有过之而无不及。 靠山王,还真是众望所归啊! 直到军队行过了南门大街,百姓们还在对靠山王的气势津津乐道着。 而楼上,徐达骏和方自安正在对董双其混合双打,原因无它,就是这丫的刚才激动得不能自拔,将他们手腕子都抓紫了! 徐达骏好巧不巧被抓的是右手,鬼知道他这饱受抄书折磨的手腕有多酸痛,又被这么一抓,真是要废了。 这二楼上装潢好了,但桌椅这些都还没有摆置的,无处可躲,董双其就在众同窗之间来回穿梭,躲避两人的追杀。 一时间,闹得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最后还是方从云出了声,这打闹才停歇。 一众少年实地考察装潢已经进入尾声的火锅店,三个臭皮匠,胜过诸葛亮,众集了不少建议。 又见过了方从云安排来负责满江红火锅店的宋掌柜,以及一干待命的伙计。 然后定下了火锅店开张的日子。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七话:满江红 方氏学堂一月有两日假,一日旬中,一日旬底。 旬中考一次试才放,旬底这次,却是放的轻松。 满江红火锅店便定在这天开张,刚好大家都有空,且这天日子也好。 大早上的, 打了白头霜,便知今儿是个大晴天了。 马昱临和董双其以及方文和这三个掺干股的,老早就拍着胸脯保证过,开张这天,他们负责拉客,不说多的,给他们留十桌没问题! 所以且不说今儿到底生意如何,总之不会冷场就是。 是以, 后厨里也从昨儿晚上就开始忙活了起来。 做火锅简单, 有火锅料和高汤,上锅就能开始烫,也不用点了菜现炒,但要烫的菜,得早早准备好的,洗的洗,切的切。 高汤更是头一晚就吊上的。 火锅店不用厨子炒菜,但要吊高汤呢,所以也专门请了个厨子来,嗯,经徐达骏建议的,请了个会做扬州炒饭的厨子,吃火锅配炒饭,也是绝配。 有人点就炒, 另外,再负责做些餐前小点心什么的。 这活计可轻松,每个月跟其他酒楼的大厨也是一样的工钱呢, 毛大厨乐乐呵呵的就上了岗, 这会儿被徐春山教着怎么做红糖糍粑这些个点心都没一点不耐烦。 除了毛大厨外,后厨还有四个打下手洗菜切菜洗碗这些的妇人,是徐达骏介绍进来的,正是之前接了洗衣裳的活计的邱氏四个妇人,冬天洗衣裳冷,一天挣得多也就十文左右,所以这有了更稳定的活计,徐达骏就干脆给她们弄过来了。 几家其他的妇人,大多被作坊请去干磨草药的活计去了,也腾不出别的人来。 前头跑堂伙计,上菜伙计,端锅伙计等加起来也有十六个。 由宋掌柜统一管理,这就是满江红火锅店的服务班子了。 服务人多,火锅店的规模自然不小。 三层楼,三间门脸。 一楼做大堂,正中是一方大柜台,其他位置用镂空小屏扇栏出一桌一桌的小包,一共是四张大圆桌, 六张四仙方桌, 另外,还辟出了一个茶水间做为等待区,要是客人来没轮上桌,就可以坐在这里面喝喝茶吃吃小点心,等待空的桌子腾出来。 大圆桌可坐六人到八人,四仙桌坐二人到四人。 二楼也是一样的装潢摆设,八张大圆桌,和六张四仙方桌。 三楼则是一个个独立私密的包厢,一共十二个。 崭新的装潢,配上高端大气上档次的摆设,叫人在外头一看就觉得赏心悦目引人入胜。 后厨忙得热火朝天,前堂伙计们精神头十足,外头也围拢了不少人,一切准备就绪,吉时一到,宋掌柜亲自拉下了匾额的红绸,满江红火锅店,六个烫金大字,在阳光的照耀下了差点没闪瞎了众人的眼。 马昱临和董双其还有方文和跳出来招呼客人,比伙计们都活跃,嗯,当然,他们招呼的都是他们各自请来的,自己的客人,自己怎么着也要招呼啊。 一干狐朋狗友的,涌进来就占了二楼一大半。 另外还各种亲戚啊家人的,自家的生意,自家人不来照顾可还行。 总之,这一拨上客,还没怎么着呢,二楼三楼就全满了。 等后续的围观群众挤出去,慢点的,连一楼大堂的桌子都没能坐上,便被伙计请进了等待区坐着喝茶稍等,手里还分先后的发了一个号牌。 只是那扑鼻而来的香味勾得人实在坐不住,忍不住抻长了脖子,看了又看的,借着喝茶来遮掩要流出来的口水。 “一楼三号桌要鸳鸯锅,点牛百叶一份、牛肉一份、羊肉一份、鱼丸一份……” “一楼八号桌要红锅,点牛百叶一份、羊肉一份、鱼片一份、大白菜一份……” “二楼四号桌要红锅……” “三楼一号包厢要鸳鸯锅……” “……” 整个火锅店里热闹如潮,伙计们忙中有序发,不显慌乱,端着锅底的,忙着上菜的,个个四平八稳的,一看就知道没少练。 一桌一桌的,也能看见伙计穿插其中,给客人们介绍吃法等。 “客官,咱们还有红糖糍粑、春卷、南瓜饼这些,先要来点不?” “客官,等汤底烧开,咱们可以先调一个蘸料,香油蒜泥再加芫荽葱花这是基本搭配,酱油啊醋啊花椒粉啊这些客官您再根据自己的喜好来加便是。” “客官,汤底开了咱们便就可以开始往里下菜了,像牛肉啊羊肉啊这些都要煮熟咯,这牛百叶啊咱们可以像涮羊肉锅子似的,用筷子夹住咯在锅里这么一进一出的,烫了七八下就可以裹了蘸料吃了!” “客官,锅里熟了的东西要尽快吃哈,这煮老了就影响口感了!” “客官,也可以搭配着炒饭来吃的。” 客人们个个吃得酣畅淋漓,赞不绝口。 只听着这些,那坐在等待区的客人们就十分坐不住,恨不得出去远远的等,闻不到这味听不到这些称赞的话才是,等得心上心下,煎熬啊。 等啊等啊,好不容易瞧见一桌旁边架子上点的菜都烫完了,想着这桌应该能空下来了吧? 结果下一瞬,那桌的客人就嚷着要加菜,真是绝倒。 “这都吃了快半个时辰了,还没吃够啊!我这一号,今儿中午能不能排上啊!” “你一号都这么说,我这二十五号不得等到晚上啊!” “……” 有人忍不住冲那挨着的正吃着的一桌喊道:“我说诶!你们倒是吃快点啊!怎么这么磨叽,嘴巴张大点啊!” 那人扭头来道:“我也想吃快点啊,这不是要烫熟嘛!不熟吃了拉肚子!你别急啊,慢慢等吧。” 另外一人吃急了一口,嘴巴烫的直哈气,“别催啊!老子还没吃够呢,你们明儿再来吧!” “……” 巳时中开张的一直到未时中都一直没间断过客人,满江红火锅店里客人满座,那真可谓是满堂红! 这期间,还有许多实在等不到肚子饿得不行了,没办法先去了其他酒楼吃中饭去了的。 未时中过,伙计们收收拾拾,匆匆忙忙吃个饭填填肚子,卖光的菜又忙着备上,这还没忙清楚了,晚上的客人热潮又开始了。 这一忙,又是将近两个时辰,最后还是菜都卖光了,实在备不上了,没办法只能赶紧挂了打烊的牌子,不再接待客人,关了店门。 这会儿也才戌时初不到,正是繁华的宜阳府夜生活刚开始呢,这便关了门,也实在可惜,但也没办法。 可就在此时,来了一群特殊的客人。 做东的正是白日里听闻了满江红开张之热闹非凡是以晚上特意过来的马昱临他舅舅,宜阳府同知孔大人,请的一桌客人,宜阳府通判大人,包括知府叶大人都赫然在列。 除此之外,还有两位更尊贵的客人。 (本章完) 第一百二十八话:编故事 如此一桌贵客,便是再没有菜了那也必须有! 好在徐达骏等人早早特意让后厨留出来一桌的菜,本来是为了晚上他们自己好好吃一顿庆祝今儿开业大红火的。 现下也顾不上自己吃了,赶紧麻溜的给贵客奉上啊! 小迷弟董双其都亲自上菜了,其他人也没闲着,这时候,还用什么伙计啊。 开玩笑,那更尊贵的客人,不是别人,正是蒋州牧,以及靠山王! 此时距离靠山王大军进城那天已经过去了五天,没想到靠山王还在宜阳府。 近距离瞻仰偶像英雄,一众少年郎那心情,简直别提了,说不出的爽啊! 徐达骏更是喜提介绍火锅以及吃法的差事,负责了给靠山王调蘸料,还近距离的跟靠山王说了两句话呢! 当然,他全程还是比较淡定的,虽说见到王爷,且又是人人口中的战神英雄,还是有些激动的,但还没到董双其那心跳得隔着两个人都能听到的那地步。 总之,装逼嘛,他还是有点道行的。 是以,也就是他这份较之其他人不同的淡定从容,使得靠山王多注意了他几分,后头还特意点了他上前,问他的姓名。 董双其在旁边都羡慕得红了眼,徐达骏淡定出列,拱手道:“回王爷,小子名叫徐达骏。” 靠山王道:“听说这火锅便是从你这里传出来的?这汤底红亮,味道辛辣,是叫火锅料吧?吃着叫人通体舒畅,大汗淋漓,却滋味十足的,极好,不知这里头放了何物?” 淡定如徐达骏,听到靠山王这话,顿时心头一紧。 靠山王能脱口而出火锅料三个字,想来是来这里之前,就已经听说过了。 这是有备而来啊。 他就说嘛,怎么今晚上这众官僚聚得这么齐,一起来吃火锅呢。 上位者想要你的东西,那就是一句话的事,不给?想掉脑袋吗?报官请求官府庇护?你脑子锈逗了,开什么玩笑呢? 要是问这话的是别人,哪怕叶知府蒋州牧呢,徐达骏还能搪塞了事,看在他身后这帮兄弟都是合伙人的份上,相信也不会拧着不放的。 可这是靠山王啊,在场当官的在他面前都得充孙子。 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黄毛小子,敢糊弄他?有几个脑袋够砍呢? 而靠山王说话间淡淡的威压,也压根让徐达骏没办法做他想。 当下脑子里念头一裹,张嘴便道:“回王爷,这火锅料之所以辛辣,乃是因为这里头有一物,叫做辣椒。” “辣椒?”靠山王挑眉,“这是何物,我竟从未听过。” 说着一扫蒋州牧等人。 这些人也是摇头不解。 徐达骏道:“回王爷,这事说来话长,还得从早些年的一件事说起了,请容小子一一禀来……” 写作文他不在行,编故事嘛,谁打小没说过一双手指头都数不过来的谎呢? 于是乎,以徐老头为主人公的故事就被他娓娓道来。 徐老头早年间发善心,救了一个晕倒在门口的人,这人黄头发绿眼睛,竟是一个番邦人。 当时家里的日子多苦啊,自家人都填不饱肚子的,但徐老头看着这番邦人实在饿得可怜,便给了他一碗饭吃。 这番邦人感念徐老头的恩德,又无以为报,临走时就送给了徐老头一个小册子和一包徐老头从没见过的菜种子。 徐老头不识字,小册子收了起来,这菜种子,他却很好奇,这种地的人嘛,种子那就是命根子啊。 就照着那番邦人说的种法在自家的后院菜园子种了一垄,那种子种下去,一天一个样,还开出了白色的花,结出一个个绿茵茵的果实,这果实样子也从没见过,一条一条的。 徐老头摘了些煮了来吃,那味道,实在不太好。 后头忙着秋收,也没顾上这辣椒,等忙完了再看吧,那辣椒还会变色呢,一个个的全都绿的变成红的了。 这东西可委实奇特,吓坏了徐老头,他不敢吃也不敢种了,将种出来的晒干用麻袋装了封起来,剩下的菜种子也都收了起来,后头就再也没有种过了。 “这事很有些年头了,我们家里人都不知道呢!就他们两位老人知道,几个月前,家里绝粮绝水,实在没办法了,只能选择逃荒,一路上别的东西不带都无所谓,我爷爷就一直紧紧的护着这东西。 后头怕自己死在路上,便将这个事跟我说了,连带着那小册子和那包干辣椒以及菜种子,都一起交给了我,不管有没有用吧,老人家心里想着,这总归是传给后人了,万一将来有什么用呢? 没想到啊,倒还真叫我爷爷给说着了! 两个多月前,我们一家逃到了宜阳府城外,叶知府爱民如子,体恤百姓,对我们这些流民不嫌弃,妥善安置了我们,还给我们分了地,帮着建了房子。 但要想在这里落稳脚跟,我们可不能闲着,总想着等官府救济,用我爷爷的话说,那不是没出息嘛?所以,这小册子就派上用场了。 我一翻就惊了,哎呀,那上头全是能挣钱的方子呢!就包括这火锅料! 这不,我把做法一念,家里人还真就给做出来了!没想到,还挺好!” 说到此处,徐达骏脸上是恰到好处的憨实和满足。 这故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说没破绽也不见得,说有破绽嘛也说不上来哪里不对。 总之,就是很离奇了。 徐达骏可不管这些人信不信,反正他坚信不疑,测谎仪来了它都测不出来他撒谎。 如此,别人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所以,徐达骏也不知道靠山王信没信,反正他看了他良久,也没有说质疑的话。 但却让他明儿去见他。 徐达骏心神一紧,当下也只能拱手应下。 贵人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桌子上的菜好些都没有动,不难看出贵人绝不是简单的为了来吃火锅而已。 这么折腾一场,大家都饿坏了,等送走贵人们,赶紧另起一锅,端了桌上还剩的菜就烫起来,再让后厨炒了一大盆炒饭送上来。 填饱肚子,喝茶消食。 天已经黑得透透了的,少年们还不肯离开的原因只有一个。 嗯,看看今儿赚了多少银子啊! 第一百二十九话:目的 大堂里,宋掌柜站在柜台后,一手按着账本,一手算盘珠子拨得啪啪响。 靠着柜台的一桌,众少年们一边喝茶,一边翘首以盼。 倒是徐达骏,心思不在这上头,走神间,便听得不知什么时候到身旁来的方从云道:“听闻靠山王在军营里从不摆架子,与士兵们同吃同睡,情同手足。” 徐达骏面露疑惑,什么意思? 但方从云不是多话废话之人,说这个肯定有他的用意,徐达骏眼带询问,静等下文。 方从云接着便道:“十几年前,北边的鞑子扰我大燕边境,对大燕边民烧杀抢掠,靠山王奉旨领兵退敌。 那一年的冬天,北风肆虐,没下一片雪花,却特别的冷,那一场战役,虽然最后大燕赢了,但靠山王带领的大军却死了不少人,其中几乎一半,都是行军中冻死的。” 听到这里,徐达骏隐有所悟。 果然,方从云紧接着的话就证实了他所想没错。 “这辣椒吃着能使人浑身发汗,即便是这大冷的天。所以我以为这应该就是靠山王明日让你去的目的了。” 徐达骏顿时一凛,脑子里起起伏伏的念头有些混乱,思绪万千。 见方从云目光深深,他不由得暂且搁下万千思绪,故作轻快道:“没事!师兄不必担忧我。” 方从云语气淡淡,“别太把自己当回事,我不过是怕这大火的火锅店才刚开就要因为没有火锅料而关门大吉罢了。” 徐达骏嘿嘿一笑,“师兄若真是在意这个,喏,你应该在那里,而不是在我身边了。” 他指了指柜台前,那里马昱临几个等得坐不住,干脆直接围上了柜台,抻着脖子自己要看账本了。 方从云看了看他,没说什么,提步往那边去了。 徐达骏微微笑了笑,也提步跟了上去。 千呼万唤始出来,随着马昱临几个迫不及待的催促,宋掌柜终于拨完了最后一颗算盘珠子,停了手。 “怎么样?今儿赚了多少?” 宋掌柜看了看算盘,出声道:“回各位东家,今儿一共赚了八十八两三钱又五十文。” 听到这个数目,少年们差点没跳起来,马昱临最激动,“真有这么多?你确定这是刨除了成本的?” 彭瑞元怼他,“都说了是赚,那肯定是刨除所有成本的净收益了!” 宋掌柜笑应:“确是盈余这么多。” 今儿一天店里所有桌子都是坐满了的,且中午晚上加起来一桌至少也是轮了三次的。 一桌锅底便是一百八十文,红锅则是两百文,蘸料按人头算,一人收二十文,再点菜,像牛百叶是五十文一份,牛肉是四十五文一份,羊肉是四十文一份,等等。 有些桌光是点这三样都差不多点了两三次的。 所以,今儿即便是消费最少的一桌,也是有差不多一两银子的。 成本按五成算,剩下的,盈余确实是有这么多的。 马昱临激动得满面红光,嘴里噼里啪啦的就算起账来,他一股能分多少,然后嚷着就要分钱。 “不成。”方从云两个人泼熄了他的热情。 他奋力争取道:“咱就分今儿的成吗?囊中羞涩啊!” “无规矩不成方圆,早先说好了,按月分钱,说定的不能改。”方从云道。 顿时,马昱临整个人就跟只淋了雨的公鸡似的,怏得很。 董双其就打趣,“分这几两银子有甚痛快的?咱一个月一分,一下子到手几十两,那多爽?!” 马昱临听着这话,想着也是,瞬间又提起精神来。 方从云和徐达骏作为两大东家,且过目了一下账本,对于今儿开张首日能有这个生意,也是表示很值得高兴的。 时候不早了,大家明儿还要上学,火锅店明儿也还忙着呢,今儿好多没轮上的客人,临走时还特意都拿了号牌排上明儿的位置的。 大家都忙,眼下就都散去了。 徐达骏让方从云帮忙明儿给先生告假,当下也就不回方家去,而是直接回徐记铺子去了。 回到铺子里的时候,铺子里也正在算账。 徐茵茵一手执笔,一手对着徐老头的小账本誊抄。 徐春山拿着今儿从火锅店那边结到手的银子跟徐老头报账。 火锅店第一批进货,徐春山送去了两百块火锅料,五十文一块,便是十两银子。 一块火锅料巴掌大,也就是一锅红汤的事,要是鸳鸯锅,倒可以用两次。 他下午走时,宋掌柜就说了,今儿的火锅料差不多了,明儿还得再送这么多去才行。 这些日子洁具铺子生意也不错,各种订单也多,这每日的营业额竟是比开张那天都还多出不少。 徐老头的钱匣子都快装不下了,等徐茵茵算好今儿的账,清点了银子没错后,他便道:“我夜里抱着这钱匣子睡觉都不踏实,这要是放钱庄去,得给钱庄交银子,这可不划算,你们看看,这银子咋放妥当?” 徐春山几人听着话,这些日子,也没少花银子进原料,可进得多,卖得也多,这钱匣子那是一天一个样,眼下都快冒出来了。 徐达骏就道:“爷爷,这银子占地方,换做银票也就一张纸的事儿,还好放呢。” 这银子看着多,还有这么多铜板呢,这一匣子,加起来也就百两银子左右,铺子至今开了一个月,跟火锅店今儿一天赚的也差不多。 徐老头摇头,“拿去钱庄换银票,且还得要手续费呢,那银子,咱拿来买肉吃不好吗?” …… “那就置产业呗,这个最踏实,也能保值,到时候要是缺银子了,产业再卖了就是了。”徐达骏又道。 “置啥产业?要不咱买地吧!”徐老头来了劲。 “这个不好买,要不是走投无路了,谁家会把手里的地给卖了?”徐达骏想了想道:“照我说,爷爷咱们还是先把这铺子给买下吧,买到手里,放心些。” 他们这铺子生意好,周遭难免眼红的多,要是这铺子的主人作怪,要收回铺子不租了或者有人故意,把这铺子给买了去,于他们来说,也是麻烦。 毕竟现在宜阳府的人,便是没来买过的,都知道杨柳巷徐记洁具铺的大名的。 徐老头听着也觉得有理,当下点头道:“行,我明儿就去找你姑爷爷一起,去见这铺子的主人去。” 第一百三十话:爷孙话 找铺子主人买铺子再快也是明儿的事了,今晚这钱匣子还得跟着他,徐老头跟做贼似的,抱着钱匣子回了屋,又是一番搁这儿也不放心搁哪儿也不放心的折腾,最后还是打算照旧,夹在胯下睡吧。 他这屋里,本是只有徐二郎一起睡的,后头徐春山要炒火锅料,要留在铺子里,铺子忙不过来,徐三郎也干脆留下了,所以又多了一张床进来,一间屋里住四个人。 徐达骏偶尔在铺子来睡,就跟着挤一挤。 这会儿屋里几个人,就看着徐老头撅着屁股这里藏那里藏的,也是有些好笑。 徐达骏和徐春山心里都不约而同的想着,要是给徐茵茵收着,那天王老子来了也找不出来。 等徐老头不撅了,爬上床准备夹着睡,徐达骏就凑过去,“爷爷,咱出去烤会儿火去。” 睡觉了还烤啥火? 徐老头看了看孙子,猜到他有话想说,便将钱匣子给同睡一张床的徐春山先夹着,下了床跟徐达骏一起往屋子外头。 火盆早在睡前就弄熄了,这会儿重新生火也是麻烦,祖孙俩便干脆钻进了厨房,坐在了灶孔前。 刚才烧水洗脸洗脚,灶孔里还有些余热,坐在这里,比其他地方好。 徐达骏还没说自己的,徐老头便忍不住先说道:“正好,爷爷也有事想跟你说呢,火锅料这事,本来也是你爹折腾出来的,炒也是你爹你娘在炒,别人都没管,开火锅店的事,也是你在忙活,咱都没帮上手,我就想着,这火锅料挣的银子,和你火锅店挣的银子,你们就都自己收着吧。” 徐达骏一听,想也没想便道:“爷爷,这怎么行?” 又没分家,这样做可不好。 徐老头就道:“有什么不行的,我说的在理,这事本来就是这么个事,要说还收到公中来,我这心里也不得劲。 本来现下咱家这洁具铺子,要不是你的方子,要不是四丫聪明手巧能做出来,哪有咱家的事啊!这铺子挣了银子留在公中,到时候给你大伯二伯他们一起分,这都算他们占便宜了,要是没这铺子,咱还饿着肚子呢,上哪儿分银子呢?这不是做梦嘛?火锅的事,照我说的办!就这么定了!” 徐达骏听得嘀咕,哪有说自己儿子占便宜的。 “爷爷,事儿不是这么算的呀,咱们没分家,真要是这么办了,你要大伯他们怎么想?这家不乱不也得乱了吗? 以前我爹娘我四姐什么样你也是看在眼里的,什么活也不干,还该吃吃该喝喝的,相当于白养活三个人,那时候,我大伯他们可没说一个不字,不照样当我爹是兄弟,当我四姐是侄女嘛,还有我上学,一年五两银子,还有其他的花销,他们也一句多的话没有,任劳任怨的。 爷爷啊,这情,可不是银子能买着的,孙儿一直记着呢!” 一番话听得徐老头微红了眼眶,不愧是他孙子啊,但是,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六郎啊,这情你当然是要记着的,爷爷也指着你将来出息了能帮忙提携你大哥他们的孩子们呢!你说得对,这不是用银子能买着的,可银子是个好东西,谁不喜欢?所以啊,咱现在就不能让银子这东西,坏了咱们一家人的情分。” 说着,见孙子若有所思的样子,徐老头不由笑了笑,继续道:“那老话咋讲的?有一句叫亲兄弟明算账,还有一句啊,叫人心隔肚皮,虽说吧,爷爷自己的儿孙啥样爷爷知道,但别人家的孩子啥样,爷爷就不知道咯。” “咱们这家现在是没分,但早晚有一天要分的,你大哥二哥眼看着都到娶媳妇的年纪了,这家里头陆陆续续的,都要添人呢!现在爷爷还震得住,所以趁现在,该理清楚的事咱们得理清,免得往后说不清,影响情分。” “这事啊,你就听爷爷的,就这么定了,等明儿把这铺子买下来了,我开个会,会把这事讲清楚的,这头一个,我先明白告诉你咯,这铺子,就算作咱们公中的了,你没意见吧?” 徐达骏听懂了徐老头的意思,心里头也是复杂难言,须臾,张了张嘴,也只说出一句:“我都听爷爷的。” 徐老头便微微颔首,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了笑,“你要跟爷爷说啥事呢?” 徐达骏暂且撇下这些难言的情绪,先说正事。 在徐老头这里,可不知道那啥故事不故事的,他只知道方子都是孙子的同窗给的,而炒这个火锅料用了些啥东西,他也不知道,火锅料都是儿子在炒呢。 所以徐达骏也只得可劲一番忽悠,大概就是说的:现在有大人物盯上咱们了,我那同窗身份有点问题,不能叫大人物知道的,所以这方子的事啊,咱不能提到他,就只能往自己身上扯了,孙儿编了故事,要是有人问了,爷爷你得顶上啊,要不然,咱们家可吃不了兜着走,叭啦叭啦…… 一番话把徐老头说得脸色变来变去的,吓够呛,赶紧点头表示这故事他记着咯,要是有人问,他就这么说!打死都这么说! 消化了故事,半晌,还有些惊魂不定呢,“这好好的,咱咋就被盯上了?六郎啊,是啥大人物啊?这大人物,也见不得咱们小老百姓发财啊?” 说着就忍不住嘀咕,“咱一个月才挣百两银子呢,这府城里,挣得比咱多的海了去了,我没少听人说呢,南门大街那锦绣布庄生意可好得很,一个月能有上千两的入账呢!还有就对面过去那钱庄,那生意多好?存他家的银子都能把咱家人全埋在里头,刨都刨不出来的,咋不见人盯上他们呀!” 徐达骏听得好笑,忙道:“这不是咱们的东西新奇,别处都没有嘛,会引人注意也是正常,这世上谁不喜欢新鲜玩意儿啊,要不咱这头回做生意也不会做生意的,生意能这么好?爷爷你不用担心,没事的,每天该干啥干啥,只一个,有人问起你了,你就照我说的故事说就是了,回头还得爷爷你,跟家里其他人也捎上两句,特别是我奶。” 徐老头嘀嘀咕咕,到底也不敢得罪啥大人物的,便不再多说了,点头应下,“成,我明儿开会的时候吱应两句。” 第一百三十一话:巧遇 祖孙俩聊完嗑回屋,其他人都已经睡下了,徐二郎的呼噜声震天响,跟拉二胡似的,吵人的慌。 徐达骏转脚就往徐老头那床钻,隔一段,比挨着好。 挤着躺下了,还热火得紧,他脑子里想着事情,本来也难以入睡,被徐二郎这呼噜声吵的,更睡不着不说,这脑子也很难静下来思考事。 忍着想去把二哥叫醒,让他等他睡着了再睡的冲动,徐达骏眯着眼睛,开始数起了羊。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不知道到底数了多少只羊,徐达骏醒来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徐老头都出门找方长绪去了。 他赶紧起来穿戴洗漱妥当,抓了个张秀兰蒸的馒头边走边吃。 家里人都当他是去学堂迟了,但他出了铺子,却没往松林坊的方向,而是往左向城北的方向去了。 一个大馒头下肚,哽得他差点没噎死,正好看见不远处有家面馆,赶紧去找了碗面汤喝了。 转头出来,就看见了方延平。 这货今儿也没上学? 徐达骏挑挑眉,却发现方延平没看到他,跟着一个中年男人,快步就过去了,行色匆匆的,不知道要去干什么? 想着这货最近在学堂里好像都很安静,也没时不时的就跳出来嗤这个嗤那个的,主要是,也没针对他。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这个时候他也没办法跟上去,只得分出点心神去,留意一下这货的举动。 一边加快脚步,继续往前头去。 靠山王让他去他下榻的地方找他,不是府衙驿馆,也不是哪个府官的府邸,而是一个叫明仁园的地方。 昨晚靠山王等人走后,他分出心神来探听过,正好叫他听到,这明仁园乃是蒋州牧的夫人的嫁妆产业,而蒋夫人有个庶出的妹妹,是靠山王的侧夫人。 好吧,有这层关系在呢,不怪乎蒋州牧压根不战,就递了降书迎了靠山王进青州呢。 较真算起来,这蒋州牧跟靠山王那不就是连襟嘛,这关系,比什么从龙之功的都要靠谱多了。 徐达骏一路到了城北,往明仁园所在的桐柳巷去,却发现方延平同那个中年男人从斜刺里插过来,在他前头一段,先进了桐柳巷。 徐达骏有些好奇,放慢了脚步,不疾不徐的跟着。 然后就见两人先他一步,敲了门,进了明仁园,不过是从角门进去的。 方延平也认识靠山王? 徐达骏纳罕,也不急在这会儿,脚步一转,先进了一条小巷子,坐到一棵树下,从书篮里拿出一本书假装看着,实则分去了心神,探听动静去了。 …… 方延平跟着自家堂舅陈业兴如愿进入了明仁园,还有些蒙呼呼的回不过神呢。 当然,靠山王不是那么好见的,虽说进了明仁园,但他们只被领到了一处小厅等着,今儿能不能见到靠山王,还得看眼见这人了。 方延平一边紧张期待着,一边听自家堂舅跟这明仁园的管事说着话。 这管事是蒋夫人的陪嫁,替他打理这个园子的,很受蒋夫人看重的,又跟他堂舅相熟,日常往来甚密,他们今儿能进来这明仁园,也是得亏于他了。 “王爷今儿没什么要事吧?会否见我们?” “没听说王爷今儿会出门,现下王爷正在书房谈事,你们且先在这里等等,我去瞧瞧看有没有机会。” “那就麻烦刘兄辛苦周旋了。” 很快,刘管事出了小厅,往靠山王歇榻的枫叶院去。 在州牧夫人跟前得脸的管事,到靠山王身边伺候的人跟前,那也是伏低做小的, 刘管事跟那常公公多番巴结讨好,还使了厚厚的银子,这才得了一句准话,“王爷待会儿有要紧事。” 得了这话,他也不敢久留这里碍眼,赶紧退出去了。 回到小厅,见了陈业兴就道:“你们还是先回去吧,今儿不巧,王爷有要事,怕是无瑕其他的事了。” 陈业兴不甘心,忙道:“就不能再通融通融?刘兄,我们也有很重要的事要找王爷啊!” 刘管事神色稍豫,“我听常公公的语气,王爷待会儿要办的事挺重要,陈兄,你究竟什么事?能比王爷的事还重要?若不然,我要是惹恼了王爷,你们舅甥俩也难逃其咎。” 那样子,就差把“你要是不说清楚我也没法帮你通融”这句话给挑明了。 陈业兴顿了顿,便即道:“听说王爷对南门大街上新开的那家满江红火锅店很感兴趣?我们舅甥俩有一计,能不费吹灰之力将火锅料这东西叫王爷收入囊中,想当面跟王爷献计。” 刘管事听着微微挑眉,这什么听说,听谁说,王爷的事儿是那么好探听的吗?还不是昨儿个一起喝酒,听他说的? 王爷确实是对这个火锅料很感兴趣,他听到王爷同自家姑爷谈起过的,好像是想把这火锅料用于军中什么的。 这舅甥俩有好计策? 半晌,听过了方延平的计策,刘管事思索着可行性,扭头又往枫叶院去。 他可不只是为了帮陈业兴,真要是这计策能入王爷的眼,他在王爷跟前也能露回脸,回头陈业兴也承了他的好,两全其美的事。 所以刘管事在常公公跟前一番伏低做小,卖力至极。 可常公公听他说了这些话之后,看他的眼神似乎有些难以琢磨? 他摸不清,心里也有些发慌,忙讨好的笑笑,“常公公您看这事?” 常公公嗤了一声,“王爷的事王爷自有安排,何时轮的着不知所谓的人来指手画脚了?刘管事有这个闲心管别人的事,倒不如好好尽尽自己的本分,你是这明仁园的管事没错,可不是主子,别什么不三不四的人都往里头带。” 霎时,刘管事背后冒冷汗,差点没站稳。 哆哆嗦嗦的出了枫叶院,一直到走回小厅,看到了面露期待的舅甥俩,才陡然回神。 他面色一变,忙不迭道:“你们快走吧!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 陈业兴还想问呢,都没找到机会,就被刘管事叫人迅速给请出了明仁园,一点余地不给。 舅甥俩一脸懵,方延平更是困惑至极,他的计策那般好,为何王爷不肯见他们听他们详说? 转头,便见一人提着书篮子站在身后不远的地方,正定定的看着他,那眼神里,有他看不懂的情绪,却偏偏叫他背后一紧。 “徐达骏,你怎么会在这里?” 第一百三十二话:关你屁事 “你又怎么在这里?”徐达骏不答反问。 方延平甩袖,“干你何事!” “哦,同上。” 方延平:? 他心里正怄火没能见到王爷说出自己的计策治某人于死地呢,没想到这某人偏偏就出现在了他跟前,这心里的火气是蹭蹭蹭的往上涨。 憋不住,当下也顾不得是在什么地方了,出口就是难听至极的辱骂。 徐达骏老神在在的听着,等他骂完,嘴唇轻启,“反弹。” 方延平:? 缓了一口气继续骂,然而骂一句就得一句反弹,他听不明白这两字何意,瞪大了眼睛,气得头顶都要冒烟了,偏偏对面那人还眼带嘲弄的看着他。 这可刺激狠了方延平,他忍不住挥了拳头就想冲上来打徐达骏。 但还没能动手,门口站岗的黑骑卫腰剑一拔,一声不吭,面无表情,但就能让人明白他的意思。 方延平悻悻然,被陈业兴拉了一把,便只得狠狠瞪了徐达骏一眼,退开了去。 徐达骏扯了扯嘴,看了他一眼,上前,冲黑骑卫拱手道:“在下徐达骏,奉王爷之命而来,烦请将军通报一下。” 方延平登时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 但不管他怎么不相信,那黑骑卫看了看徐达骏,就转身开门,让了他进了门去。 方延平张张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这是怎么回事呢? 自上次后,他一直就想找机会给徐达骏一个教训,结果要找的人凑巧这段时间不在宜阳府,没办法,只能暂时按捺住。 就昨天,他出门遇到堂舅在外同刘管事一起喝酒,坐过去在一旁正好听到刘管事提起靠山王对火锅料有兴趣的事,登即灵机一动。 火锅料他知道啊,学堂里,方从云等人一起合伙开了个火锅店,那什么火锅的,这事就是徐达骏这里折腾出来的,听说那火锅料也是徐达骏才有的。 靠山王既然对这个有兴趣,那他就去告诉靠山王关于徐达骏的事,抢了他这些东西又有何妨?最好徐达骏这小子胆大妄为,敢不献给靠山王最好,那样,靠山王一怒之下直接抓了他全家,统统砍头,那可是大快人心了。 所以他才找了堂舅的关系,今儿特意往明仁园来,没想到靠山王压根不见他们。 不见他们就罢了,王爷这样的人物,又哪是别人随便能见到的? 可刚刚他听到了什么? 徐达骏说是奉靠山王命来见靠山王的?居然还能从正门被黑骑卫请了进去? 凭什么?凭什么徐达骏就入了靠山王的眼呢? 方延平想不通,一双眸子都气红了。 …… 徐达骏被黑骑卫领着,一路到了一处院子,然后他就见到了面白无须手拿拂尘的公公。 公公笑得和善,“王爷已经在书房等着了,徐小公子,快跟咱家来吧。” 追剧看到过,这实打实的太监,还是头一回见,还挺稀奇,徐达骏不着痕迹的看了常公公一眼,除了不长胡须这皮肤实在好声音有点细之外,也没看出什么不同来。 不容他多打晃,没两步,就进了书房,徐达骏余光瞥见了坐在书案后正奋笔疾书的靠山王,除此之外,书房里没别人。 常公公冲靠山王禀告道人来了。 徐达骏便拱手见礼,“小子见过王爷。” 靠山王头也未抬,另一只手指了指一旁的椅子,示意徐达骏先坐。 徐达骏稍顿,拱拱手,抬步坐了过去。 常公公退了出去,屋里就剩两人,靠山王还在继续写着什么。 徐达骏坐在椅子上,也不敢随意张望,开玩笑,这可是久经沙场的将军王,可不是什么小兵小将,在他的地盘上,东张西望,不想混了吧。 他本也不是坐的住的人,干坐得无聊,便干脆从书篮子里拿一本书来看,这书篮子提进来还经历过一番搜查的,书当然没事,不过就是被翻乱了些。 这会儿他随手拿了上面一本,正好是一本杂书,嘿,还行,看得进去。 靠山王搁了笔,便看见对面的少年正捧着一本书看得入迷,不由挑了挑眉。 在这样的当下,还能看得进书,不知是该说此子心性坚定,还是胆大无畏了。 他不由无声笑了笑,等纸张晾干墨迹,折起来封在了信封里,才起了身来,出了书案,走过去,在上座的位置坐下。 徐达骏看入了神,但人走过来的动静他还是立马知道了,当下忙收了书,站了起来,“王爷。” 靠山王笑了笑,摆手示意他坐,“不必拘礼。” 徐达骏闻言端正坐回去,一副垂听王爷指示的样子,看得靠山王不由又笑了笑。 “今儿叫你来没别的事,只一个,便是为了那辣椒的事……” …… 半个时辰后,徐达骏走出了明仁园,这心情跟刚坐了过山车似的,且还难平息下来呢。 他提着书篮子,大步往前走,突然,斜刺里冲出来一人拦住了去路,差点没给他撞上去。 “干甚?” 方延平一眨不眨的瞪着他,“王爷找你做什么?” “关你屁事。” “你!”方延平气得指鼻子,“堂堂读书人,怎可如此粗鄙?” 徐达骏呵呵,“怎么?读书人就不放屁了?哦!原来你不放屁啊?真是闻所未见,稀奇,稀奇呀!” 方延平气得脸红脖子粗,又想动手的,但不远处的黑骑卫似乎正盯着他,让他不得不忍下去,只得重重哼了一声,甩袖离去。 却没走多远,就被旁边巷子里冲出来的两个人一左一右的直接给架走了。 方延平惊慌失措,瞪大眼睛往徐达骏的方向看来,似乎在求救。 徐达骏看得分明,却未发一声。 因为那架了方延平走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黑骑卫。 徐达骏想起刚才在书房里靠山王所说的话。 “那个叫方延平的是你的同窗?你们的过节似乎很深?若不然,他也不会巴巴的找门路想到本王跟前来,就为了置你于死地。” “本王替你解决了他,辣椒的事,你和你的家人,好好的替本王办,有什么需要的,到时候你尽管去找叶知府,本王已经知会过他了,等明年秋,本王静待你的好消息。” 当时靠山王这么说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方延平这人实在讨厌,总想着与他过不去,防不胜防,也难得防,倒不如一次性解决了,图个清静。 他自己出手,还有扯不清的麻烦,且不一定能解决得了他,但靠山王动手就不一样了,这个当下,谁敢找靠山王的麻烦啊? 徐达骏勾了勾唇,越过那条巷子,大步往前去。 第一百三十三话:走后门 快到中午了,也不到下学的时间,徐达骏便干脆去了火锅店。 今儿火锅店开张第二日,生意比之昨天,丝毫不差,这个点里头已经坐满了,几乎都是昨儿没等到位置专门早早拿了今儿的号的。 等待区里头还坐了不少人,拿着号牌在等着。 有人小道消息,听说昨儿连蒋州牧和叶知府等人都一同来吃这火锅了,更甚至,还有停留在宜阳府的那位。 可想而知,这火锅是好东西啊,他们不来尝尝,岂不是落后于人? 是以,络绎不绝的人往火锅店来。 整个宜阳府,就这么一家火锅店,可人何其多?自然是供不应求,爆满为患的。 前门排队的人多,徐达骏便直接往后门去,但刚到后门,就碰上了徐老头和方长绪。 “……”徐达骏愣了愣,“爷爷,姑爷爷,你们怎么在这儿?” 徐老头也是惊讶,“六郎,你今儿没上学啊?” “我今儿请假了,有事,这个晚点再同爷爷你细说,爷爷你不是去买铺子吗?怎么会在这儿?”徐达骏问道。 “六郎你在这儿,那正好……”徐老头忙将事情给说了。 徐老头和方长绪今儿一同去找铺子的主人商量把铺子买过来的事,这人姓吴,十分豪富,还用银子捐了个员外郎当着,所以人称吴员外。 杨柳巷这铺子,也只是他众多产业中的其中一间罢了,卖与不卖的,总之就一句话,他不差这点银子。 是以,听了徐老头的来意,他就这么说的,“徐掌柜,那满江红火锅店,听说你孙子也是东家之一?这铺子卖给你也不是不成,我就一个要求,火锅店今儿给我留一桌,我好带着家人,去好好的尝一尝此火锅。” 昨儿火锅店开张,他出去巡视庄子去了,恰巧不在城里,最疼爱的小女儿听别人说了火锅,可惜没排上昨天的位置,又没能抢到今儿的号,听说那边现下外头就排了不少人等着呢,这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 他可不能落在别人后头不是? 今儿怎么着,也要让家里人去吃上的。 徐老头:…… 他还以为要费一番口舌,人家都不定会愿意卖呢,就像孙子说的那样,万一人家眼红或者怎么样的,故意拖着不卖,或是坐地起价啥的。 可这些他统统没有碰上,吴员外就一个要求,今儿能吃火锅,这铺子就卖。 徐老头都觉得自己耳朵不好使,听岔了。 反应过来自己确实没听错,徐老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而吴员外爽气,大手一挥道:“今儿给我留一桌,甭说这铺子了,往后徐掌柜你想置办什么产业的,尽管找我!” 名下产业多什么的,就是这么阔气。 徐老头心里一动,要说产业的,他心底里想的还是地,能置办上一些地啊,那才是真真儿的在宜阳府这地界上扎上了根呢。 眼下孙子还在学堂,他总不能去学堂找孙子的,想着儿子今儿还要去给火锅店送火锅料的,说不得当下还在火锅店那边帮忙呢。 徐老头就道:“吴员外你先稍等,容我火锅店那边看看,再来给你回话。” 这不,到了这里,还没进去呢,就碰上了徐达骏。 “六郎,你看,今儿可能给吴员外留出一桌来?” 徐达骏也是没想到自家租的铺子原来竟是吴员外的, 吴员外这人,他知道啊,宜阳府一富,名下产业数不数不过来的,为人又乐善好施,爽朗大义,风评极好的。 能同这样的人打好关系,没坏处。 那句往后想置办什么产业的尽管找他,多叫人心动不是? 他当下道:“爷爷先跟我一起进去,我去跟宋掌柜说一声。” 不管是开酒楼还是开茶楼,总会专门留出一个两个包厢来,就是为了预防特殊情况的。 若不然,万一来了个重要的大人物什么的,你也让人家等着别人吃完空出桌子来?那你这酒楼,大可不必开了。 所以有没有空位置,那都是掌柜的说了算,这事就不必告诉给客人知道了。 徐达骏找了宋掌柜一说,宋掌柜当即记下,表示没问题,晚上会留出一个包厢来,让吴员外尽管来就是。 安排好了,徐达骏出去给徐老头一说,又干脆陪着一起去找了吴员外。 吴员外见了他,一通寒暄,语气里也多是赞赏之意,知道位置订好了,当下爽快道:“行!那杨柳巷的铺子,就卖与你们了!” 也没有坐地起价,跟着行情走,杨柳巷的地段,两间门面带后院,卖价是一百三十五两。 徐老头一路将钱袋子揣在怀里,鼓鼓囊囊的看着碍眼,还特意分了方长绪一半让他给帮忙揣着。 这厢一起拿出来,一通点数,不多不少,正好一百三十两,还差五两。 徐老头又从怀里摸出个小钱袋,拿出五两银子来,这是之前的银子,他揣了些在身上的。 如此,正好一百三十五两,齐了。 一手交银,一手接房契,成交。 一堆银子统统清空,换做了这么一张纸,徐老头拿着轻飘飘的,还觉得有些不真切呢。 “还是银子拿着有劲些。” 方长绪听着,也是忍不住笑,大舅兄家来宜阳府,短短几个月,能有如此大的变化,他也是打心眼里替他们高兴的。 不由打趣道:“银子可没这一张纸实在,大哥,下个月咱在城里买个宅子如何?我帮你留意着金玉坊的宅子,到时候咱们两家也能比邻而居,阿妮回娘家也更近呢。” 徐老头听着,还是有些心动的,如今孙子在学堂里读书,每天还是住在小妹家的呢,要是自家在城里有个宅子,倒也方便。 金玉坊不错,离学堂更近。 便笑应:“成啊。” 祖孙俩辞别方长绪,回铺子的路上,徐达骏才说起今儿为何请假没去学堂的原因。 “啥?六郎你见到了靠山王!靠山王就是那大人物?他要让咱家帮着种出辣椒来?!” 一连串的消息让徐老头应接不暇,都消化不过来。 徐达骏点头道:“就是靠山王没错,我已经答应他了,等明年开春后到种辣椒的季节,咱家负责把辣椒种出来,收了辣椒,到时候靠山王会派人来拉走。” 徐老头张大了嘴,“我滴个娘诶,这啥造化啊?咱家要给靠山王当差啦?” 徐达骏听得好笑,这说白了其实也就是买与卖的关系,只是买家愿意给卖家行方便提供便利罢了。 要说当差,姑且也算吧。 毕竟靠山王还特意给了他一个牌子方便他行事呢。 也足以可见靠山王对这事的看重。 第一百三十四话:提醒 当天下午,趁着徐春河他们还没出城回家去,趁着周氏也休假在,徐老头召开了一次小会。 先说铺子买下来了的事。 一百三十五两,也就是这铺子一个月最终挣到手的银子。 这正儿八经的听得这个账目,众人都是惊得很,乖乖诶, 一个月挣这么多?他们往先年,几年加起来都挣不了这么多咧! 趁着众人震得说不出话来之际,徐老头又继续震,这铺子,往后就算作公中的产业,所挣的银子,他们两老占一股,其他的, 三房平分。 这一番话, 又震得众人回不过神来。 马氏和周氏掰着手指头算,一个月一百三十五两,分做四份,他们能分多少? 算个半天也算不明白,只知道多,很多,多得她都数不清的多。 一个月分这么多,那一年呢? 妯娌俩心里扑通扑通跳,又忍不住瞟一旁挨着的三弟妹,心里俱是在想:这铺子能开成,说白了还得是因为六郎和四丫,要不是六郎的方子,要不是四丫能捣鼓出来,哪有现下这铺子呀?就更没有他们的事了。 就算撇开他们, 老三一房照样能挣这些个银子,可现在却白白要给他们两房分, 三弟妹心里没点想法呢? 张秀兰要是知道这二位这么想着呢,一定会撇嘴:我又不是没见过钱,分就分呗,我会有么子想法?咱又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钱咋分不重要,她现在就巴望着么子时候能开成猪脚饭铺子呢。 马氏和周氏妯娌俩心里头同时嘀咕着,还没嘀咕明白呢,这边,徐老头就开始说起了关于火锅店和火锅料所得的收益归老三这房,跟家里其他人都没有关系的事。 众人且还惊着这铺子平分每个月能分多少银子呢,听得这话,没人心里有啥不满的,还想着这不应该的嘛,换做他们,真也拿来分了,他们心里也会有意见的。 毕竟,这火锅料都是老三两口子在炒,生意也是六郎跟他那些同窗做的,跟家里也没啥关系, 他们也没帮到啥忙, 咋好意思分这银子? 马氏周氏心里还因为这个稍稍松了一口气,这银子不分, 都是老三一房的,那三弟妹应该就不会对他们分了铺子的银子而有意见了吧? 他们没见过啥世面,光分这铺子的银子,就够他们心满意足的了,心哪那么大呀。 徐老头把话都说在前头了,见大家伙都没有意见,也不由暗暗点头。 …… 开完会,各自散去。 徐达骏见下学的时间快到了,立下往火锅店去。 到了火锅店,方从云等人也正好刚从学堂那边过来。 这个点还没到晚饭的点的,但火锅店里已经又坐上了客人,热火朝天的,似乎也不讲究饭点不饭点了,逮着空位置,赶紧吃上再说。 一干人聚集齐了,也不留在这里挡事儿,退了出来,一起往望舒阁去。 彭瑞元话说在前头的,等火锅店开了张,他请客,上望舒阁玩去。 方从云被彭瑞元和马昱临一左一右死死的架着,徐达骏看得奇怪,“你们干嘛呢?” 马昱临就笑,“不拉着他,这小子不去啊!” “不去就不去呗,怎么非得拉着去,其实我也不想去来着。”话音未落,就被身旁的方自安给死死挎住了。 “谁不去都成,你必须去!赌输了不认账啊,门都没有!” 那边马昱临接嘴,“还有从云,咱们谁不去都成,他必须去。” 徐达骏嘀咕,“为甚?” 彭瑞元笑得贼贱,“要是被先生逮住了,有从云一起受罚,想想就不那么难捱了呀!” 徐达骏无语,给了方从云一个“为难你了”的表情。 方从云耸耸眉,表情淡淡。 “今儿如何?没事吧?” “尚好尚好,小意思。” 两个不想去又必须去的人被架在最中间,一干少年郎直奔望舒阁,兴致勃勃。 望舒阁坐落在城南,就在江阳县交界府城的鹳溪桥旁,临着鹳溪湖,比湖而立。 三层的楼阁,雕梁画栋,两旁是垂柳依依,周遭没有其他建筑,颇有些遗世而独立的感觉。 不知情的人许也真会当这里就是一处寻花问柳的风流之地,但它的确风流,却不风尘。 阁里的姑娘个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卖艺不卖身,客人们来这里,就是图个放松,图个陶冶身心。 说是这样说,但要徐达骏来说,他以为这里就是一处高档的青楼罢了。 低档的青楼是客人挑姑娘,这高档的青楼,那就是姑娘挑客人了,你没那个逼格,当然就只能来听听曲儿饱饱眼福咯。 在即将抵达望舒阁之际,他好心提醒,“要不咱们今儿还是算了吧,各回各家?”改天也成啊! 但话落就被方自安拽得更紧,“都临门一脚了,你这厮还想退缩?” 彭瑞元眼神对着徐达骏某处位置来回扫视,贱兮兮的打趣,“达骏还没满十三吧?有些地方没长齐,没这个胆气也是正常,不过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说算了呢!” 徐达骏呵呵,你丫的才没长齐! “那个……我觉得咱们改天来比较好。” 方自安抓紧他,“别想跑!” “先生在前头。” 方自安下意识回头,可前头哪有什么先生,“哼哼,你这厮又想骗我!董双其,快来跟我一起拉住他,这厮力气大着呢,又想跑!” 徐达骏被架的死死的,想跑都跑不成,只能欲哭无泪,行吧,他该提醒的已经提醒了,诸位执意要进去,那他也只有舍命陪朋友了。 一行十一人,最大的彭瑞元已经十七了,早就有过通房,出来玩这种事,他熟门熟路,又是他请客,当下大摇大摆走在最前头。 阁里的管事妈妈打着笑脸迎上来招呼,他大手一挥,“要三楼最好的大厢房!让芝兰姑娘来作……陪。” 开头的声音有多气势十足,最后这收尾就有多畏缩。 对照间打脸啪啪啪啪的。 彭瑞元已经脸色大变,恨不得缩地,可喊话的是他,退无可退。 而他身旁,马昱临方自安这几个鸡贼的,反应迅速,拔腿就要跑。 “站住。”淡淡两个字,就跟一双无形的手似的,伸过来,硬生生抓住了掉头要跑的人,将他们摁在了原处。 众少年个个如鹌鹑,乖顺得不得了,“先生。” 徐达骏挤在中间低着头,幽幽就是一叹,瞧吧,他都提醒了,哎,真是损友误人啊! 他那篇文章都还没有写呢,又要喜提“作业”了。 身旁的方自安低声怼他,“徐达骏你个乌鸦嘴!” 徐达骏:……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五话:不思进取 先生怎么会在望舒阁呢? 明明放学前还点了方世安和方书堂的名一起走了,不是要考校二人?怎么还带着他们往望舒阁来了? 呃,先生带学生一起逛望舒阁,虽然那学生不是他们,但这也让马昱临等人不由抱了点侥幸的心理。 或许今儿能逃过一劫? 跟着先生往楼上去的空隙间,众人都偷偷扒拉方从云,先生到底来望舒阁干什么呀?怎么带方世安两个没带你啊? 方从云一脸无奈, 他要是知道,还跟你们来? 徐达骏被方自安骂乌鸦嘴,心里暗暗嘀咕:他倒是知道先生在,可提醒诸位,诸位好汉非是不听呀!怪谁。 一路进了二楼的一间厢房,少年们都顾不得看这屋里都有些什么人, 也没脸皮那么厚的跟着方世安二人走, 而是老老实实的在进门的一边站成了一排,眼观鼻鼻观心。 “明德兄怎么带了一群学生来?”左边盘坐着靠着凭几的一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吃惊道。 他身旁那人不由得打趣:“这是怕两个不堪用,想着多带几个总有两个能堪用的?” 这语气可不善意,徐达骏飞快抬头来看了一眼,房里坐着的,除了先生,另外还有三个人,都是文士打扮,跟先生年龄相仿。 先生同一人坐在一起,对面两人坐在一起,每人身后都站了两个学生,可谓是泾渭分明。 对于对方的调笑,方先生面色不变,淡然道:“顽劣的学生太多,不思进取,带来长长见识, 瞻仰瞻仰黄先生的文采,想来黄先生不会介意吧?” “顽劣不思进取”的众少年纵然好奇这是要干什么呢,但可没谁敢大摇大摆的抬头来打量, 反而因为方先生这句话而心瑟瑟然, 行了,抄书惩罚是逃不了了。 那黄先生自得一笑,倒也没有再揪着这事说什么,而是道:“人都到齐了,那咱们就开始吧。” 说着,合掌一拍,隔着纱幔的内室里隐隐约约一道倩影抬手一动,旋即轻缓而悦耳的琴声便在厢房里响起。 徐达骏一听琴音,就有些昏昏欲睡的感觉,嚓,昨晚没有睡好,想睡觉了怎么办? 偏偏先生们不干别的,原来是带学生来斗文的,好嘛,更坚持不住了。 这斗文不去博雅斋,偏来望舒阁,还真是雅趣风流。 徐达骏迷迷糊糊的想着,冷不丁就听得那黄先生话头一转道:“明德兄,不如让你那边的学生也参与参与?” 顿时, 瞌睡跑了个一干二净,别点我的名啊,别点我的名啊。 “文和,你来试试。”方先生出声。 一旁的方文和拱手站了出去,徐达骏大松了一口气。 方文和学识还是挺扎实的,站出来也没有丢先生的脸。 那黄先生不服气,一一扫视过众少年,随机点出了一人来,让他答。 幸运之子董双其苦了脸,一个劲看先生,但先生的目光压根不往他身上来,也没出声阻止。 董双其哑巴了半天,拱手还是哑巴,“嗯” 黄先生和另一位杜先生连着他们的学生顿时是笑意不止。 “明德兄,你这学生的确不思进取啊!” 呔,真丢脸。 后头即便是方从云几个扳回来一成,可还有方自安方玉兴和徐达骏这拖后腿的,总之一半一半,还是算丢了先生的脸吧。 一众少年缩着脖子大气不敢出的跟着先生出了望舒阁,一路往城东的方向走。 这会儿已经是华灯初上,天色不早了,该回家了,可少年们压根不敢提回家的话。 方先生一扫他的学生们,语气和煦,“都饿了吧?走,先生今儿请你们喝羊肉汤。” 说话间,右手边就是一家老字号,牛家巷羊肉汤铺子。 一行人乌泱泱的进去,让本就不大的小铺子瞬间变得拥挤起来,铺子里统共就六七张桌子,挤一挤的算是都坐下了。 很快,人手一碗羊肉汤,一个羊肉馅饼。 飘着几粒葱花的羊肉汤汤色清亮,热腾腾,香喷喷,让人闻着就口齿生津的,但众人喝着,都有些食不知味。 好不容易捱过了一顿饭,方先生起身,众人也忙跟着起身。 出了羊肉铺子,方先生转头一扫只只鹌鹑,淡淡道:“抄一遍论语,明儿早上交给我。” 说罢,方先生提步就走,方从云自然是赶紧跟上。 留下一众少年才总算是解放了似的放松下来,头上悬着的刀拿走了嘿。 “才一遍?先生今儿很仁慈啊!我可从来没有过只用抄一遍的时候!” “得了吧,明儿早上就交呢,今晚别想睡觉了!” “什么?先生真说了明儿早上就交?哎呀我光顾着兴奋只用抄一遍了!” “一晚上不睡我也抄不完!” 徐达骏想着论语有多少字,整个人就不好了,又要熬夜,他的肝啊! 今儿他多冤啊,他好好的在家背文章不香吗? 偏偏罪魁祸首还在摆烂的提议,“反正罚都罚了,要不咱们回望舒阁听听曲儿去?” 话落,除了董双其跃跃欲试之外,其他人均是拔腿就走。 “哎!都别走啊!” 可惜没人理他。 方自安扭头就见徐达骏和方玉兴还在原地,顿时笑咧了嘴,哥俩好的攀上去,“走走走,咱们四个去!” “去你个大头鬼!我站着没动是要跟你说,帮我抄一半!”徐达骏翻了个白眼。 “你怎么总说些没听过的词?”方自安啧啧两声,“我能帮你抄吗?字迹不同要是被先生发现了,我这手心还想不想好了?” 徐达骏就瞪董双其,“你每次都怎么蒙混过关的?” 董双其不自然的摸鼻子摸下巴,“咳!秘密。” “秘密?”徐达骏眼神不善,给方玉兴一个眼色,两人一左一右登即将董双其给压到了墙上,“说不说!” 董双其连忙告饶,“说!我说!” “那什么,我所有的课业跟罚抄一样,都是我身边的扫红替我写的。” 闻言,徐达骏顿时给了他一个“你小子厉害”的眼神,旋即松了手。 “这事你爹知道吗?” 董双其瞬间炸毛,“我爹要是知道,我还在这儿吗?是好兄弟,可得替我保守这个秘密啊,要不然,哼哼,我做鬼都要来找你。” “啧。”徐达骏摸了把胳膊,“我可不想跟你人鬼情未了。” “行了行了,各回各家,各抄各书吧,明儿见。”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六话:大郎亲事 徐老太每天就留在村里,负责经管磨草药和收晒干的薄荷紫苏还有花瓣这些的事。 磨草药招的都是几家的妇人,用起来放心。 但村里如今都知道徐家在府城里开铺子的事了,心里有多怄没选成徐老头当村长,就有多看不惯邹村长,弄得邹村长现下是自觉矮了一截,一点村长的威风都拿不出来。 好在徐家收晒干的这些东西是只要送去都收, 村里人靠着这个,也能有一笔进项。 可要是能进徐家那小作坊干活就更好了,听说一天能有十五文呢,就坐着干活,也不风吹雨打的,这钱多容易挣? 有些人总是这样,没有还好,可一旦有了,就指望着拥有更多。 徐家门前成天都有妇人转悠来转悠去的, 要不是门关着,都想直接进去串门子。 徐老太出来上个茅房,就能被院外头的婆子扯着嗓子喊,“大嫂子!诶!大嫂子,咱唠会儿啊?” 唠啥,有啥好唠的,她又不是没人一起唠。 “那啥,还忙着呢,下回的啊。”说着就要往屋里去。 那婆子嘴快道:“大嫂子!听说你家大孙子要相亲事,我这里知道个好闺女,你看看成不!” 徐老太一听这话,顿住了脚步,回头来,“哪家的闺女?” “咱这隔着院子说不得劲啊, 大嫂子你让我进去呗?” 徐老太想了想,到底是给大孙子说亲的事重要, 便即过来开了门,让这婆子进来了,却没那么傻的往正干活的屋里领。 那婆子进了徐家,一路东张西望的进了堂屋,也没看着干活的人,眼珠子转了转,“大嫂子,你家不是有六七个人干活呢嘛?咋一点声响都没有?” “干活就干活,要啥声响。”徐老太应了一句,喊人坐下,就赶紧问道:“哪家的闺女?你快说说看,要是成,我给你谢媒。” 谢媒好啊! 如今别说他们村了,就隔壁青山村和大河村都知道徐家在城里开铺子,家里还有读书人,厉害着呢。 想跟徐家结亲的人家不少。 这要是说成了,谢媒的银子肯定也少不了。 王婆子也是没想到自己能在这么多有心思的人当中杀出重围,被徐老太给请进屋里来说呢。 当下也是正了心神,捧着到手的热乎的糖水喝了一口, 还忍不住砸吧嘴。 “隔壁大河村余家,大嫂子你晓得吧?” 大河村原先是流民十七村,和他们村就隔着一条河, 两个村子共用一条河的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住了这么久了,自然是对各自村里的人事有所了解的。 徐老太一听余家,脑子里有些印象。 “是那个原先也是武宁府的余家?” 王婆子一拍手,“没错,就是这余家!同老嫂子你们家,原也是同乡!还离得近着呢!” “他们家有杀猪的手艺,靠着这手艺,这几个月安顿下来,也是把日子过起来了,虽比不得老嫂子你们家吧,但也不差,比我们这些个人家好多了!” “我要说的就是他家的三闺女,这闺女今年十七,勤快!性子也爽快!里里外外都是一把好手呢!这闺女娶回来当长孙媳,那可差不了!” 徐老太一听这闺女的情况,心里就有些心动,但到底如何,还是得先问了儿子儿媳的意见,再说后头要不要相看的事。 当下也没把话说死,将王婆子给送出去了。 徐春河等人从城里头回家,家里的妇人们也刚下工回去,徐老太等着孙子们将车上的东西给搬进作坊后,才把作坊屋子的门给锁了,转头见老大手里今儿还提着肉,不由笑道:“今儿咋又买肉了?昨儿个买的那么大一块肉还没咋吃呢!” 嘴里这么说着,心里也是高兴,如今家里日子好过了,老伴这心里多亮快,隔天都要使银子给买肉回来,就怕家里的她没吃好呢。 马氏笑应,“娘,今儿这肉是我们拿银钱买的,今晚咱吃红烧肉吧!” 家里人明天都有五文的工钱是要自己收着的,徐老太也不惊怪他们有钱,只是今儿这啥好日子啊? 她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今儿家里没谁过生啊? 见这会儿家里也没外人,马氏便忙将今儿徐老头开会的事说了。 徐老太正儿八经的听着家里的铺子一个月把啥都除了还能挣一百来两银子,也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又听说这铺子已经买下了,如今是自家的了,可不是租的了,也不由高兴,还有老伴已经亮过话了,往后这铺子所挣的银子,分成四份,他们两个老的一份,三个儿子一房一份,这也好啊,大家日子都过好,这心里才敞快呢! 不过这方子是六郎出的,做也是四丫做出来的,这样平分,对三房是不是有些不太公平? 徐老太这么琢磨着,想着到时候他们两老的这份就留给三房吧? 想想又不妥,真这样的话那不是要叫他们百年去了后几个儿子都闹成仇人吗? 正想着,又听得儿媳说起火锅这些的挣头全归三房,跟家里就没关系了,徐老太瞬时回神,便就明白了老伴心里的琢磨。 当下也没有多说,只笑道:“如今咱们家里在城里头有铺子了,还是买的!这日子,多敞亮啊!相信大郎二郎都很快能把媳妇给娶上的!” 要是他们当时有银子,大郎现下估计孩子都有了。 不过这样也没事,好的都在后头呢,真讨了那刘家的闺女,还不知道咋样呢。 现在,那还不是任他们家挑嘛。 便即说起今儿家里来了个王婆子说亲的事。 马氏一听,顿即咦了一声,“余家的闺女?” “娘,我正要跟你说呢!先才我们出了城,碰见了大河村的一对母女搭车,想着都是乡里乡亲的,便给人搭上了,一路聊了些话,她那闺女说话间实在是爽气,会来事儿,模样长得也好,我瞧着给大郎挺相配的!这母女俩就是那余家的!那闺女也是十七!” “这是同一个?”徐老太微微皱眉,又细细问过了那母女俩搭车和路上摆闲的情况。 须臾,嘶了一声道:“今儿那王婆子来家说亲提的就是这姑娘,偏生这么巧,这姑娘娘俩今儿就跟你们碰上了,还搭了你们的车?” 徐春河憨厚,没想那么多,“她们不是说今儿进城是去送绣好的帕子吗?娘,应该就是凑巧吧,我看那闺女真挺不错的,绣活还做得好。”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七话:冬日里最有胃口的美食 徐老太也想说应该就是凑巧,毕竟,她只是听王婆子说一嘴就对这闺女有点满意,而儿子儿媳他们还见上了,一路说了话,也觉得好的,那这闺女倒还真是跟大郎相配。 又看大孙子也是一副红脸不好意思的样子, 想来也是对这姑娘挺中意。 但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大河村离城里也不远,比咱们还近点,这一大早往城里去,便是留在城里逛一逛, 再吃个中饭再回来啥的, 也不可能那个点才刚刚出了城。” “你们这每天赶早进城,几乎都是城门快关之前才出城回家,天天都这样,这有心看的,也都能知道。” 徐老太这话一说,马氏跟徐春河对视一眼,也有些犹豫起来。 一旁向来老实话不多的徐春林这时突然道:“先前我看那余家母女一面慢慢走一面扭头往后看的,应该就是在等啥,可我们前头还有一辆差不多的骡车过去,好像是青山村村长家的车,她们也没有拦着要搭车,倒是看见咱们的车,一下子就冲上来了。” 每天要出城回家的就徐春河一家三个和徐春林,徐春林赶车赶得比徐春河好,所以都是徐春林负责赶车的。 他这话一说,不难让人听明白, 那余家母女,显然就是知道他们每天都这个点出城,所以特意在等呢! 事实上, 他们是不是今儿进了城, 还是这个时候才特意往城门口来装作才出城的样子,也没人知道啊。 马氏想着那余家妇人先才一路的向她夸自家闺女这样那样的,又一直说她家大郎啥啥啥的,的确像是早有准备的冲着他们来的。 但那闺女的确是没得说,是个合适做儿媳的,大郎性子憨厚,就得要这样里里外外抓的好的爽快性子的媳妇管着事儿才好。 想了想便道:“她家闺女年岁也不小了,这哪个当娘的不想给自家闺女找个好婆家?有点心思也是常理,娘,照我说,咱们是不是先相看相看再说?” 大郎的年纪也着实不小了,翻了年就十九了。 他们几家的闺女翻来覆去的看,也没一个跟大郎年纪合适的,没办法,只能往外挑。 一来二去的,还真难挑到,这有个合适的,当然是要相看相看才好,万一是好的,那错过了可就可惜了。 反正相看相看嘛, 也没啥,谁家儿女不相看啊?也不会少块肉。 徐老太点了头,“那就相看相看,等明儿王婆子来,我先跟她定个日子,那日你和大郎就不去城里了。” …… 给凝固好的火锅料脱了模用油纸一块块的包好,忙完这些,张秀兰拍了拍手,“歇会儿,得做晚饭了。” 一旁的徐春山将包好的火锅料都仔细的装在木箱子里,明儿早给火锅店那边送去的,装好了,倒了杯热水递给张秀兰先喝,“六郎跟同窗出去了,今晚不在家吃饭,随便做点呗,爹也不会说啥。” 只要徐达骏不在家吃饭,徐老头也不讲究,有的吃就行。 “今儿累得很,不想折腾,我焖一锅饭,咱去巷后头那家羊肉馆子买盆焖羊肉回来,再烫点白菜在里头,咋样?” 张秀兰喝了一口,将陶杯递回去,徐春山就着喝光,“行呗!” 说着道:“让茵茵跟你一起去,咱出银子呗,就不问爹要了。” 今儿开会可是说明了,今后火锅这方面挣得银子,都他们自个收着,虽挣得还不多,但一步步来的,肯定多的。 再一个,还有他们这一个月的工钱呢,这些都在闺女那里收着的,放她那,耗子都撬不出来,省心! 挣钱就要花,买个羊肉吃的事,不算啥。 张秀兰点点头,解了围裙,出了厨房,往屋里去喊徐茵茵去了。 徐茵茵那边也刚收拾完,天快黑了,忙了一天,早点歇歇,一听要出门去,她自然是高兴。 母女俩带了个家里的盆,从后门出去。 出了后门穿过一条巷子就到了另一条街,这条街靠着住家户,都是正儿八经的府城原先的人,可不是后头搬来的或咋样的。 街上好几家卖吃食的铺子,那都是府城有滋有味的地道美食。 就这家郭记羊肉馆子,也是上百年的老字号了,味道贼正宗,贼好吃,一般人那都不知道。 张秀兰也是听徐老头提过,而徐老头是听隔壁的小六子说的,小六子就住在这一带,也是老府城人了。 这个点,正是出门奔波忙碌的人把家回的时候,街上人来人往,吃饭的食铺这些也热闹。 母女俩到了郭记羊肉馆子,里头且忙得很,多的是像他们这样自家带了盆来要买一盆回家去吃的人。 这大冬日的,再没有比热乎乎焖得软烂的羊肉更叫人有胃口的了。 哦,不,现在府城有了,刚有的,火锅。 母女俩排在后头,就听得前头那妇人正和她前头的两个妇人说着满江红火锅店呢。 “这刚开张,人多得很,挤都挤不到位置,我想着等过半个月的再去,正好我家那口子过生辰,咱一家人本就打算下馆子的,到时候就去那满江红火锅店了!” “我家也准备去,我家那口子这两天下衙回来,可没少提这满江红火锅店,说他们衙里那些个同僚,有已经去吃过的,都对那火锅夸得不得了了!这要是不去吃一回,这个冬日,那不是可惜嘛。” “也不知道这吃一顿贵不贵啊?” “听说一两银子也差不多,里头的菜都能吃到,嗐,这一年到头的,奢侈一回也不算什么,少买一件首饰也就有了,我家打算腊八那天去,正好过节了。” “得提前订位置吧,这过节肯定人多,说不得都订不到位置呢。” “真订不到也没事,那火锅店的东家有个姓徐的,你们知道吧,那杨柳巷的徐家洁具铺子就他们家开的,我娘家大兄做事的茶楼跟他们家挨着的,我那侄子跟那徐掌柜说得上话的,到时候我让我侄子去跟徐掌柜说说,给我留张桌子。” “你还有这关系啊?那敢情好,要是我没订到位置,到时候也麻烦你帮帮忙了。” “行,好说好说。”杜氏一边笑着应承,余光就正好瞥到后头的张秀兰母女,愣了愣。 似乎有些不确定的样子,又忍不住朝张秀兰看过来道:“你是徐记洁具铺子的吧?我前两天去你们铺子买香皂,好像还是你招呼的我。”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八话:闲聊 张秀兰先听她说话就觉得面熟,这会儿被她问过来,也是确定了,这的确是前日来买东西的妇人,正是隔壁小六子的大姑,当时还是小六子领她进来的。 平时铺子里有时候忙不过来,她也会在前头来帮帮忙的。 认出这妇人来,张秀兰便即也露了笑脸,打招呼道:“是,你是小六子的大姑吧?就听说你们也住在这附近的,你也来买羊肉啊?” 杜氏见自己没认错,也是笑意更深,“是,他们家这羊肉好吃地道,我常在这儿买的,吃了好多年了!” “正是听小六子说这家羊肉好吃,所以今儿我也来买回去尝尝。”张秀兰就道。 杜氏想着自己刚才说的话都叫正主这边给听见了,也是有些不好意思,虽说小六子的确是跟徐掌柜说得上话吧,但那满江红火锅店生意多好呀,万一人家留不出位置来,这不是与人家为难嘛。 当下又不好收回那话,毕竟,在另两个妇人跟前夸了口的。 是以,她排在前头先买了羊肉,就非得要给张秀兰他们的一起把银钱付了。 张秀兰拦都没拦住,徐茵茵这个负责给银子的,更是差点没被杜氏这热情似火的给推出铺子去。 片刻后,俱都端了羊肉出来,杜氏这才看向戴了幕篱的徐茵茵,“闺女,刚才没把你哪儿弄到吧?我这人就是手劲大了些,控制不住,真是不好意思啊。” 徐茵茵:这岂止是手劲大了些啊,她要是下盘不稳,刚才都给搡飞出去咯。 面上却是摇头道:“没事,没事。” 这声音轻轻脆脆的,杜氏一听就亮了眼,又见这身量,便即同张秀兰说话道:“妹子,这是你家女儿?多大了啊?可定亲了?” 说罢,不等张秀兰回答,自己又不好意思的笑道:“妹子你可别见怪,我这人就是性子爽快,话多,喜欢同人摆谈,但我也不是随便啥人都聊得开的,总之我没什么恶意的,就是问问。” 这人的确太热情了些,不过看小六子就知道了,这是一脉相传啊。 张秀兰本也是个爽快话多的性子,当下不见怪的道:“没事没事,我啊,还就爱跟嘴皮溜的说话,那一棍子闷不出三个屁的,聊着也没个什劲!” “这是我女儿,今年十五了,还没定亲呢,不急不急。”前世都急过了,急淡定了,这辈子才哪儿到哪儿啊,十五呢才,真是不急。 “才十五啊?是不急,咱们城里的姑娘,十七八嫁人也不晚一家有女百家求嘛,这闺女的终身大事可不能急,要仔细挑好的。” 杜氏笑得更欢,“哎呀,我就觉着跟妹子你有眼缘,聊得来的!那咱们是一个性子啊!这都不是外人,往后多走动啊!我家就住在前头那条胡同,进去第二家就是,妹子你往后有空就来找我耍啊!” 杜氏也的确爱聊,都到胡同口了,还顺着张秀兰母女往前又走了一段,就为了多聊一会儿的,这还没聊够呢,一个劲的让张秀兰有空了一定来找她说话,这才止了步。 要再跟着聊,那可都送回铺子了。 徐茵茵忍不住道:“这杜大娘还真是个热情的叫人招架不住的性子。” 让她这社牛都有些自愧弗如呢。 张秀兰道:“她让我们想起了咱们店隔壁卖麻辣烫的那周阿姨,都一样的热情,人也爽快,这样的人啊,相处起来不累,痛快!” 徐茵茵听着,想着到了这里,她左邻右居的聊天的时候也没有,都少了不少趣味,不由道:“我看这杜大娘也挺喜欢跟娘你说话的,往后娘你得空,就常找她去耍呗,多个朋友多条路,交朋友挺好的。” 张秀兰就点了头,“嗯,往后我得空就去,不得空也没事,刚才她不是还约我每天一起买菜来着?” 就这么会儿时间,互通名姓不止,都聊到每天买菜这种琐碎的事来了,可见话是有多密,有多能聊。 这一带几乎都在一个集市买菜这些的,倒也顺便。 母女俩端着羊肉回了铺子,徐春山已经把米饭给焖上了,另起了一锅把白菜洗了烫软乎搁在羊肉里,便就可以吃晚饭了。 前头铺子门已经关上了,徐二郎手脚麻利的将该拾掇的都拾掇好了,晚饭就在柜台前支了张小桌子,把火盆搁在下头,大家坐一圈,都能烤到火。 “这羊肉在哪家买的?咋这好吃啊?”徐老头吃了一块羊肉,不由问道。 张秀兰道:“就是爹你提过的,后巷那家郭记羊肉馆子。” “是他们家啊?这小六子还真没乱说,这家是真的好吃啊!”说着又夹了一块到碗里,一边又张罗着大家都吃。 这么大一盆呢,趁热乎的吃才好吃,搁了夜去就没这个好滋味了。 吃到一半,徐达骏从外头回来了,徐老头忙招呼他来吃羊肉,“这家羊肉真好吃,六郎你尝尝?” 刚喝了羊肉汤吃了羊肉馅饼,还觉得哽在嗓子眼呢,徐达骏忙摆手,“不吃了,我回来拿书篮的。” 要彻夜抄书,在铺子里不方便,怕吵到爷爷他们睡觉,也怕他们担心他没睡觉。 所以,徐达骏提了书篮就走,方玉兴还在外头等他。 每天这样来来回回的,徐达骏想着等火锅店分了银子后,他们是不是也在府城买个小宅子呢? 他还好,其他人每天挤在铺子里,多有不方便,特别是徐茵茵,他知道她喜欢有私人空间的。 冬夜的风吹得人骨头都冷,方徐氏知道他们要熬夜抄书,特意让人多添了个火盆到书房来,又一人给准备了个汤婆子煨在腿上。 一万余字,写得徐达骏内心哭唧唧,这会儿是真想老天爷给他的金手指换一换,换成闭着眼睛想什么字,那字就会自动写到纸上,他躺在被窝里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早上起来,拿着写好的纸去上学便可。 老天爷似乎在骂他不知足想屁吃呢,那风刮得窗棂都抖动起来。 “今晚好冷啊,说不得要落雪。”方玉兴哈了一口气搓搓手道。 徐达骏打了个哈欠,“落就落吧,好想睡觉。” 打哈欠这种事也会传染,方玉兴也跟着打了个哈欠。 一时间,书房里哈欠连天,就两个人而已,那哈欠打得仿佛有好多人似的。 (本章完) 第一百三十九话:雪落 落雪了。 后半夜纷纷扬扬的雪花片漫天卷地的横飞扫荡,荡开了腊月的篇章。 等到天明,整个府城已是银装素裹。 地面上铺了一层雪,踩在上面噗噗的响,一步一个脚印。 布鞋往雪里走这么一趟,那准是会湿透了的,徐茵茵便用油纸给做了个鞋样子罩在外头,这样走着就不怕了。 徐春山照样送她出门,骡车昨儿要拉货回去,今儿便也只有走路了。 “赶明儿我再结一回账,就再买一辆车,专门给你坐。” 徐茵茵笼在幕篱里,就跟戴了斗笠似的,正好遮挡雪花了,便把徐春山打过来的伞往他那边推了推,“我又不常出门,还买辆车给我,这待遇,也太好了吧,要是徐达骏知道,又得嚷嚷爹你偏心了。” 徐春山撇嘴,“让他嚷去,我就偏心,他也不是头一回知道。” 说着又道:“从前就想着给你买辆车的,正儿八经的,我都去看了好几回的,就相中那辆粉粉的,你要是开着,多拉风?可你放假不是窝在家里,就是跟你朋友这里玩那里玩,让你考个驾照,考多少年了,都没考到手。” “粉色有什么好拉风的?我也没看出来,爹你心里头住着个少女呀!” 徐茵茵听得嘴角直抽,“再说了,谁叫咱家遗传,都长得不高?我这短胳膊短腿的,坐那驾驶座少说得垫两个枕头,不然都不带看得见前头的路,你说就这么坐着,那开车能得劲吗?” 徐春山听得炸毛,“谁心里住着个女的?你可别瞎说,叫你娘听见了,我这耳朵还要不要啦?我心里只有你娘,知道不?” 徐茵茵:“……知道了知道了。” 徐春山看看她又看看她的,半晌,不由点头:“这辈子也没高到哪儿去,行吧,好在这会儿你想考驾照也没得考了,就安安稳稳的搁车厢里坐着吧。” 父女俩一路说着话,倒也不惊觉的,很快就到了城东的安玉坊。 这些日子,徐茵茵陆陆续续赴了几个应邀,就还剩下一个。 今儿要赴的就是方幼琴的邀约,她今日过生辰,早在董家那天就请了的。 落了雪,车马多有不便,坊口就有小厮打扮的人在扫雪,扫出一条路来供车马过。 扫雪的人见了徐茵茵父女俩步行着来,不由频频回头。 徐春山看着暗暗嘀咕,还是要买辆车的。 抬头又见前方的宅邸门前有马车停下,车夫放了车马凳,车上的姑娘被丫鬟搀扶着下来。 那姑娘扭头看到走近的徐茵茵,忙即打招呼,这是认识的。 徐春山看着,又暗暗想,车都买了,是不是再买个丫鬟? 但不等他嘀咕明白,徐茵茵同他说话,打断了他的遐想,他回神,笑着摆手道:“去吧去吧,爹过午来接你。” 徐茵茵点点头,便即同董清华一起,进了方府。 “你爹对你可真好,回回都送你来还不忘来接你。”董清华一脸羡慕道。 徐茵茵轻笑,“是,我爹一向都疼我,你爹不也疼你吗,上次你戴的你爹送你的礼物,那手镯,多好看啊。” 董清华撇嘴,“那就是顺便捎的,我爹眼里只有我娘,我和我哥都是捡的。” 这一嘴买一赠二的语气。 徐茵茵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董妹妹,徐姐姐,你们来了!一路过来可好走?都没事吧?我也是没想到呢,今儿就落雪了。” 还不欲说什么,那边方幼琴已经带着丫鬟迎了出来,一同出来的还有先一步到了的方幼琴的表妹。 “没事,幸好下得也不大,一晚上的,路面上也没积多少,街道司那边天不亮的就派人出来扫雪了,不影响车马出行的。”董清华应声道:“大家都来了吗?” 徐茵茵也凑趣儿,“这是老天爷给小寿星助兴呢,瞧这漫天雪花,像一只只白色的蝴蝶似的,飞来飞去的,多美的景儿?这生辰宴多难忘呀!” “徐姐姐说话就是好听。”方幼琴嘻嘻的笑,又给徐茵茵和自家表妹作了介绍,然后拉着人往里头去,“其他人都还没到呢,你俩是头一拨,我让厨房准备了火腿鲜笋汤,咱们先喝一碗,暖和暖和。” 方家没董家大,一路沿着假山游廊的走了一刻多钟,就到了方幼琴所居的院子。 她今儿的生辰宴除了自己的表妹外,请的都是闺中姐妹,便就在自己院里的抱厦里头办,里头火盆烧得旺,皆是上好的银霜炭,一点难闻的气味都没有的,暖和得很。 一路进了院子,坐进了温暖的抱厦里,董清华舒服的直呼气,“我们不用去跟伯母请个安吗?” 方幼琴摆手,“我娘今儿也在招待客人呢!咱们先自己玩,等中午摆宴了,我们再过去。” 说着就对上徐茵茵看过来的脸,顿时一怔,瞪大眼睛道:“徐姐姐,你这妆容,怎么看着同上次又不一样啊?你这手会变戏法吧?怎么一回比一回好看?我上回就想说了,这回可不放过你了,赶快教教我呗,怎么画的呀?你都用的什么胭脂水粉啊?” 刚才在外头,徐茵茵还戴着幕篱的,只掀了前头的纱,还没怎么注意瞧,这会儿坐进屋里,幕篱全摘了,屋里的灯点得亮亮的,这么一看,还真是精致好看。 董清华忍不住摸摸自己的脸,“我今儿犯懒,只擦了个面膏就出门了,连眉都没描,徐姐姐你这手这么巧,也给我画画呗?” 方幼琴迫不及待想见识,赶紧着了丫鬟素玉去将她的胭脂水粉都拿上来,再抱一面镜子来。 徐茵茵一碗汤还没喝完呢,就抽到一张化妆师体验卡,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帮姐妹化妆这种事,的确有趣,可她用的是系统的化妆品套装啊,这种刷那种刷,什么遮瑕膏修容膏的,这里可没有。 见董清华和方幼琴两人都眼巴巴的望着她,还有方家表妹和屋里的丫鬟们也都好奇的样子,徐茵茵忍不住笑了笑,幸好,在上两次被追着问过之后,她也是有先见之明的了。 当下看向方幼琴道:“我化妆用的东西都是自己做出来的,并不是在胭脂铺子买的,我用的那套也没带出来,不过巧了,你上次不是问我用的什么胭脂水粉吗?这几天我就动手给你调配了一套,今儿就带来了,送给你做生辰礼物。” 说着,将带来的包袱打开,露出里头的匣子来。 “你若是不介意,我就先取用这个?或者我给你们俩都重新上个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话:姐妹都说好 方幼琴一听她送给自己的生辰礼物是一套自己做的化妆品,顿即亮了双眼,看着那包袱底下露出来的孔雀蓝的小匣子,迫不及待的接了过来,道:“好漂亮的妆匣子啊!这是化妆品?” 董清华也立马探头,“我就说徐姐姐你一路提着个正正方方的包袱是什么呢!” 徐茵茵这次跟统子兑换的化妆品是礼盒装,专门送人的,跟她之前兑换的又不一样。 整套化妆品,是用一个木制的小匣子装的。 匣子分为三层,第一层打开本来盒盖嵌了面小镜子的,不过她给抠了出来,换做了铜镜,然后盒层里是一套化妆刷。 再拉开第二层,里头放着隔离霜、粉底液、气垫、遮瑕膏,修容膏。 第三层,里头放着蜜粉、眉粉、眼影盘、腮红膏,口红。 化妆品都是小件,圆圆的同盒系的小陶罐,看着真是精致得不行。 整套化妆品没有任何不该有的标识,材质也都是能考究的,谁能想到不是这里的东西呢?这也是徐茵茵能放心大胆的兑换出来送人的底气了。 统子向来贴心。 这精致小巧还新奇未见过的化妆品,顿时让方幼琴和董清华二人以及表妹魏秀荣看呆了去,连一干丫鬟都没能保持住镇定。 “这是什么?毛笔吗?这笔头摸着怎么如此柔软?不是兔毛,也不是马尾,是什么呀?这个用来干什么的?难不成还要往脸上画画么?” “这一罐罐的,可真漂亮,闻着还香得很,这都是什么呀!” “这颜色可真好看!我们在胭脂铺子买的,也就是胭脂和妆粉和面膏还有眉黛,可没有这么多花样!” “天哪,真是越看越喜欢!这都怎么用的啊!徐姐姐,快,你快给我们画吧!” “这么精致好看的化妆品,我也想要!”董清华嫉妒的眼睛都红了,抱着徐茵茵的胳膊直撒娇,“徐姐姐,好徐姐姐……” 徐茵茵被她摇得头都要晕了,忙投降,“等你过生辰了,我也送你一套!” 董清华听着自己也有,顿时高兴,但转瞬又垮了脸,“哎呀,我是五月过生辰,岂不是还要等半年?净看着方姐姐嘚瑟了!” 这怨念的,方幼琴也连忙告饶,“我这套的第一次就给你用,让徐姐姐先给你画,成吧?” “那敢情好。”董清华嘻嘻笑,登即乖乖的坐下来,等着徐茵茵给她上妆。 “怎么说得这么热闹呢?我们来晚了,错过了什么好玩的不成?” 这时候,外头有了动静,陶德慧、王凝霜、柳音音三人结伴而至。 方幼琴赶紧起身招呼,少不得又是一阵对着这化妆匣子的各种惊叹讨论。 然后徐茵茵就被围了个严实,点头又点头,“送!等你们过生辰了都送!” 说罢,瞥到魏秀荣眼巴巴望着她的眼神,刚想附加一句。 魏秀荣见她看向自己,刚才一直没找着机会开口的,这会儿就鼓起勇气来,“徐姐姐,这个化妆品,你们铺子会卖吗?我想买一套。” 闺蜜当生辰礼物送没事儿,其他人也随便送,那自然是没这么好的事儿,徐茵茵本来看在方幼琴的情面上,而魏秀荣也在这里,便想着也送她一套的,却没想到这小姑娘是个识趣的。 徐茵茵道:“这化妆品做来不易,我也是费了一番功夫才能做出来一套的,要是放在铺子里卖,倒怕供应不上,到时候怠慢了客人,所以这化妆品,是不准备卖的。” 魏秀荣一听,不由有些失望,“啊……” 徐茵茵便道:“看在幼琴的面子上,等你生辰了,我也送你一份吧。” 顿时,魏秀荣就亮了眼,还没收到呢,便即先道了谢,“这样吗?那可真是太谢谢徐姐姐了!” 方幼琴也感动的不要不要的,“徐姐姐你可真是太好了!” 董清华几个本来还想着要是这化妆品能在铺子里卖,到时候他们肯定要多买几套的。 却不想不卖,也足以想见这化妆品是有多不易得的。 当下心里都是一阵感动。 物有价,情谊无价。 这么稀奇的东西,那自然是不能浪费了的。 董清华作为第一个试妆模特,被一双双眼睛盯得死死的,当然,最主要的还是盯徐茵茵的那双手。 几人还特意叮嘱了自己的丫鬟细细看,好好记下,每样东西都是怎么用的。 在众人注目下,徐茵茵开始动手了。 董清华是典型的圆脸,这种脸型肉嘟嘟的,显小,自带幼感,自然是不适合画很浓的妆容的。 她本身的性格就是活泼可爱的,又是杏仁眼,徐茵茵便打算给她画一个可爱兔子妆,保证奈斯。 先上底妆,隔离、粉底。 用遮瑕膏遮住眼下的些许阴影。 再用修容涂在鼻翼颧骨下颚三处,使五官轮廓立体。 …… 然后眉形要有线条感…… 再来一个不灵不灵的眼妆…… 用唇刷涂上口红。 最后蜜粉定妆。 完成! 徐茵茵一停了手,方幼琴几人就围上了董清华左看右看上看下看的,嘴里惊叹连连。 “徐姐姐这手真是会变戏法啊!叫你这么一画,董妹妹顿时瞧着就不一样了!” “是呢,董妹妹本来长得就好看,可这么一画,就更好看了!” “……” 董清华自己也对着镜子好一通看,确实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一样了,她也说不上来,就是感觉精神头都足了似的。 便连忙催着方幼琴坐下,她来旁观,就更能确切的体会到变化到底有多大了。 方幼琴跟董清华不同,是瓜子脸,这种脸型可是最好上妆的,来一个人间富贵花妆妥妥的。 画一个弯眉,再搭一个桃花眼妆…… 徐茵茵动作干净利落,一双手修长,怎么看怎么赏心悦目。 一众人都看花了眼,直到她一句“好了”,才回过神来。 再看那坐着的方幼琴,顿时又是一阵惊叹。 “天!也太美了吧!” “不行不行!徐妹妹,我也要画!” “对!我也要画!” 一个个不平衡了,都嚷着自己也要画。 徐茵茵一视同仁,干脆一起来吧! 一次性画了六个,一上午就差不多过完了,徐茵茵手腕子都提不起来了,直摇头:“下次可别找我了,这可吃不消!” 陶德慧忍不住打趣:“下次还想找你怎么办?” 徐茵茵眨眨眼,语气玩笑道:“找我?我不随便出手的,要是出手,那出场费可是很贵的唷。” 方幼琴和董清华逗趣儿,“徐姐姐这可是会变戏法的金手,那肯定贵咯!下次都拿夜明珠来请!” 一番话,逗得大家笑不可支。 外头便有丫鬟来禀,说是正堂那边摆宴了,请姑娘们过去。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一话:不许说话 徐达骏和方玉兴护着怀里的书篮急匆匆的跑进学堂,肩背都湿了大半。 先一步进来的方自安听到脚步声,扭头看见他们,惊道:“落着这么大的雪,你们怎么不打伞?” “抄书抄到天明才抄完呢,囫囵的趴着睡了一觉,差点迟到,连早饭都没顾上吃呢,哪顾得上打伞。” 徐达骏嘴里答着,一边赶紧查看书篮,这要是纸张打湿了,那可是倒霉了。 “还好还好,没打湿,走走走,快去交了,还能到课舍眯会儿觉。” 三人一起沿着抄手走廊往先生的小室去。 还没走近,远远的就听到先生的声音:“出去,到廊下站着。” 等三人走近,便见屋里头走出来个人,蔫头耷脑的站到了廊下,正是董双其。 三人对视一眼,当下也没多说什么,先进去交罚抄的作业要紧。 先生收了三个人的罚抄,大致看了看,便摆手让他们回课舍自己诵读课文去。 三人出了小室,同董双其的视线对上,一番挤眉弄眼的,也没能久磨蹭,里头先生一声清咳,顿时叫三人拔腿就往课舍跑。 回到课舍,读书是读不进去的,徐达骏打了个哈欠,看向方自安,“你不是同双其一起来的?” 方自安摇头,“我跟你们一样,天亮才抄完,眯过头了。” 说话间瞥到前头的空位,也是咦了一声:“方延平这小子今儿又请假?” 徐达骏眸子闪了闪,没多说这个,扭头问马昱临,“董双其干什么了?怎么被先生罚站了?” 马昱临也摇头,“不知道啊!” 彭瑞元接嘴道:“我去交课业的时候听到两耳朵,好像是他罚抄没抄。” 没抄? 徐达骏和方自安对视一眼,都有些不敢相信。 怎么可能没抄? 那不是有枪手吗? 但到底怎么了还是只有问当事人了。 不过一上午董双其也没回课舍来,先生来授课,倒是先问起了同样空着位置的主人方延平。 底下众人俱都摇头,“先生,我们也不知道方延平怎么没来。” 先生便也没说什么了,上完课才出去吩咐了个小童去方延平家问问。 方自安眼珠子转得溜溜的,嘀咕道:“这小子今儿没请假,居然不来上学,这下他可完了!先生最讨厌不守规矩的人了!看先生不开除他呢!” “开除正好,本来先生就不喜欢他,当初他能进学堂,还不是他爹三番两次的来求先生,先生才松口的?”方玉兴接话。 徐达骏听着两人嘀咕,抿着嘴没说话,他是知道方延平今儿来不了的,但往后还来不来,靠山王那里到底是怎么处理的,他也不知道。 一直到中午下学,好打听的方自安跑出去了一趟,就兴冲冲的回来嚷道:“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方延平这小子不会来上学了!” 这算什么好消息。 哦,这的确是好消息,整个学堂里,就没几个喜欢方延平的,这小子说话带刺,自视清高,实在不讨人喜欢。 “发生什么事了?”方同实好奇的问。 方自安眉飞色舞:“他爹来学堂当面给先生告假了,说是方延平昨晚受了风寒,年前怕是都难好,便暂时不来上学了!” 彭瑞元撇嘴,“那也就是年前不来嘛,又不是往后都不来了,你高兴个什么劲。” “能不和他同处一室,哪怕只几天,也叫人心情愉悦啊!”方自安高兴道。 徐达骏在一旁却眸光微闪,染了风寒? 是真的染了风寒还是人怎么了? 他放出心神去听,也没听到方延平那边的情况。 只想着靠山王出手,果然是狠准快,还让方家那边一句话都不敢露,只能咬牙坚持称是自己病了。 估摸着等年后再上学,方家那边就会说方延平的病不好,继续休学呢。 去饭堂吃饭,罚站一上午的董双其才蔫耷耷的出现。 徐达骏几个赶紧靠上去,“怎么回事啊?” 董双其摊着一双红肿的手,一脸生无可恋,“别提了,先生打了我四十戒尺,还让我抄论语五遍。” “怎么回事?你昨儿没抄?”徐达骏挤眉弄眼,其实是想问他你枪手呢? 董双其知道他什么意思,摇了摇头,等吃过饭没别人在了,他才说起到底怎么回事来。 “扫红病了,请了假,昨儿太冷了,我实在没坚持住,躺下就睡了,十个字都没写到呢。” 这可真是…… 方自安直接翻了个白眼,“瞧给你懒的,没有扫红你还真不自己动手了,那这五遍你怎么办?” 方玉兴道:“幸好才五遍,还没考试罚抄得多。” 说起这个,董双其更苦了脸,“先生说了,这五遍就让我在学堂里抄,抄完了才准回家!已经让小童去我家递了话了。” “让你在学堂里抄?”徐达骏听得一脸古怪,“你说先生是不是知道你有枪手?” 顿时,一阵沉默。 半晌,方玉兴缓缓道:“我就说先生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被糊弄住呢?” 董双其脸色都白了,“那先生是什么意思?怎么一开始就没戳穿我?这样的话,先生应该不会告诉我爹吧?” 抄书就抄书,别告诉他爹就成,要是被他爹知道,那可不是打戒尺这么简单的事。 那不得上棍子啊! 先生什么意思,谁也不知道,几人只能拍拍董双其,给他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好好抄吧。” 五遍,五万多字,董双其欲哭无泪,眼巴巴的看着同窗们一个个走完,偌大的课舍只剩自己一个人,多无趣啊。 想了想,先生让他在学堂里抄,也没规定必须要在课舍里抄啊! 顿时,董双其又来了精神,提着书篮子就往后头去找方从云去了。 本来他和方从云的关系还没好到可以进出他的私人书房的,但这不是又一起开火锅店嘛,他觉得近来关系还是挺好的。 董双其哒哒哒的冲进了方从云的院子,扒在门口喊人,“从云啊,让我进去呗,课舍太冷了!我来蹭个火!” 稍许,那门开了,露出方从云的脸来,“进来可以,不许说话。” 董双其:…… “行!” 总比课舍冷冰冰的好,不说话就不说话,无聊了看看人也是好的。 还别说,方从云这小子,长得还挺俊,丰神俊逸的,他们整个学堂里,就数他最好看了。 第一百四十二话:好看 好看,是真好看。 一溜的七个姑娘款款走进来,个个妆容精致,跟天上下来的仙女儿似的,看得堂中众妇人都惊挑了眉。 “哎哟!这是王母娘娘身前的仙女儿们啊!瞧瞧,这一个个美的,看得我这老婆子都忍不住心里美呢!” 坐在左下首的穿着一身福禄寿喜穿花夹袄褙子的白胖妇人笑团了脸,活像个弥勒佛似的。 她一个个的看过去,前头几个她都认得,这其中一个,就有些眼生了,“这小姑娘是谁家的?生得可真是好,唇红齿白,脸盘子圆溜溜的,多有福气啊!” 堂中一共就四个妇人,坐在上首的是主人家方太太,右下首两个妇人,一个是魏秀荣的母亲,另一个是陶德慧的母亲,上次徐茵茵去陶家的时候就见过了。 左下首,就是开口这妇人了,这妇人年纪稍长,却正是方先生的妻子。 徐茵茵跟着行了礼,知道这位老太太应是徐达骏的师母,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厢听着她问到自己,忙往前两步应声,自报家门。 方白氏听到她是徐家铺子的,顿时亮了眼,亲热的招手让她过去,“你就是茵茵?我常听你姑奶奶说起你,晓得你是个好孩子哩,今儿见着,还真是,瞧瞧,这长得多讨人喜欢,难怪你姑奶奶嘴上总挂着你呢。” 老人家慈眉善目的,拉着她的手也软乎得紧,徐茵茵不由挂着笑,“晚辈哪有这么好,是姑奶奶疼小辈儿们,老太太这话说的,晚辈都不好意思了。” 方太太他们听得迷糊,不由问起。 方白氏就笑道:“金玉坊方家,我堂弟妹便是这孩子嫡亲的姑奶奶呢。” “原来是这样啊。”几人恍然。 特别是方太太,她是知道方白氏跟堂房那边关系很好的,也就不见怪她拉着徐茵茵这般喜欢了,爱屋及乌嘛,且又是讨喜的小辈儿。 还别说,这徐家小姑娘,生得还真是好,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个好吧,反正这相貌叫人看着就如沐春风的,很难不喜欢。 方太太看了几眼,又忍不住看自家女儿,好奇道:“今儿这妆容不是素玉画的吧?” 方幼琴笑着凑过去,“娘瞧着怎么样?女儿今儿可漂亮?” “漂亮,这妆容衬你,往后都这么画吧。”方太太笑道。 方幼琴便道:“那怕是不成。” “哦?”方太太不解。 方幼琴就笑道:“今儿这妆容,是徐姐姐画的!” 方太太一怔,又看了看董清华几个,“你们这也都是?” “是呢!” “哎哟!”却又是方白氏惊出声来,拉着徐茵茵的手看了又看道:“这手生得好看,知道它是双巧手,没曾想,还这般巧呢!” “听说那香皂牙膏的这些都是你做出来的,你竟上妆也上得这般好,都说心灵手巧,这句话合该说你呢!” 徐茵茵也不知道方老太太是太喜欢她了,还是喜欢她的手,这全程到吃饭都拉着,要不是吃饭不方便,估计都不想放开。 这太热情慈爱了,换做一般人,那还真不适应。 但徐茵茵嘴巴碎,正儿八经聊起来可没人说的赢她,跟方白氏唠嗑摆闲的,说什么都能搭上话,一点都没有尴尬之意,可谓是如鱼得水。 不说本来就喜欢她的方白氏了,连带着方太太几个,都对她颇有好感,心道怪不得自家女儿同她交好呢,这姑娘,八面玲珑,说话又大方得体的,还真是让人有好感,讨人喜欢。 一顿饭下来,其乐融融。 徐茵茵怡然自得的同时,也不由得腹诽,看多了,以为处处都是勾心斗角的,有钱有身份的太太夫人姑娘小姐看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的,架了好大的势,可碰上的却都是极好相处的人。 当然,不好相处的,也不会和她有交集了。 过了午雪落的小了些,吃过饭又喝过了一盏热茶,告辞离去。 一路出了方家门,徐春山赶着骡车已经等在外头了。 方白氏见她有人接,便也就收回了顺路送她回家的话来,只邀她下回得空上家里来玩。 徐茵茵满口应下,不拒绝这好意,但想着她应该也不会去的。 先目送了方白氏上了马车离去,徐茵茵才提步往徐春山那边去。 “那老太太是谁?我看你和她聊得挺好的。”徐春山也是佩服自家闺女这张上哪儿都吃得开的嘴,会说! 像谁呀,像她娘呗! 今儿出去买菜,去了一个多时辰才回来,落着雪呢,还以为她怎么了呢,结果这人倒好,上人家家里烤火说话去了,那人还是昨儿买羊肉才认识的,这么一下就称姐道妹的好得不得了了,多牛掰。 “那是姑奶奶的堂嫂,也是徐达骏先生的夫人。”徐茵茵一边应着,一边上了车。 徐春山一听是小姑的堂嫂,就明白了,那位小姑也挺喜欢自家闺女,没事儿绕到铺子里都要找闺女说说话呢。 当下也没再多说,赶了车,往前去。 今儿一直在落雪,但街道司那边也一直有派人清扫道路,是以,也没影响车马行走。 骡车缓缓的往杨柳巷去,但刚走上清水街,就发生了一场意外。 …… 董双其看看方从云,又看看方从云,眼神无限幽怨。 被盯得极度不适的方从云不禁朝他看来,“或许五遍太少了?” “你要不要再狠点?”董双其气呼呼,“不准我说话,可你和徐达骏嘀嘀咕咕的倒一直没停过,真是重色轻友!” 徐达骏背了不少文章准备下手写写试试看但一直还没找到缺口开笔,所以今儿下学特意来找文章写得好的方从云指点一二。 这会儿听到董双其这句话,他眼睛都瞪大了两圈,“重色轻友?你这么用词,也不怕先生再罚你抄十遍论语。” “你这相貌你也配?”董双其哼唧唧,“我说的是你姐!方自安那大嘴巴在学堂里都嚷遍了,现在谁不知道你姐姐是真的漂亮?我说方从云这厮肯定就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才这么贴心贴肺的指点你文章呢!这不是重色是什么?” 一番话,听得方从云和徐达骏俱是无语默然,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忽视了这个脑回路清奇的二傻子。 董双其不服气了,还非得要坐过去好好的给两人掰扯掰扯。 但刚起身呢,突然,敲门声就响起了。 他便正好去开门,门一开,外头方从云的书童梧桐就冲了进来。 “徐公子!你家出事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三话:惊马受伤 刚提笔还没来得及落下的徐达骏听到这句,顿时脸色大变,“我家出什么事了?” 那墨汁滴在纸上,很快晕染开来,连带着一支被主人惊慌丢下的毛笔,弄得整张纸一团漆黑。 梧桐跑得气喘吁吁的,“不知道,您三哥在外头等着呢。” 徐达骏拔腿就往外冲。 一路跑出学堂,就看见等在外头来回踱步的徐三郎。 “三哥!出什么事了?” 徐三郎见了他,赶紧拉了他就走,“快!三叔和四丫出事了,这会儿都在医馆呢!” 徐达骏一听他爹和徐茵茵出了事,登时急得脸都白了些许。 “怎么回事?”一边问情况,一边跟着快步往前跑。 “坐我家的马车吧!”后头跟出来的方从云忙道。 先一步去套了车的梧桐将马车赶了过来,徐达骏也没多话,冲着方从云和董双其拱了拱手,拉着徐三郎就上了马车。 马车上,徐三郎大致说了一下情况。 徐茵茵一早去安泰坊方家赴宴,过午徐春山赶着骡车去接她归家,在清水街出了意外,有匹受了惊的马突然横冲出来,直直跟骡车撞上,徐春山躲避不及,骡车整个被撞翻在地。 “伤得怎么样?”徐达骏忙问。 “三叔摔断了腿,四丫伤到了头,眼下还昏迷着呢!” 徐达骏一听情况这么不好,急得心里也是一阵擂鼓响。 路面有些湿滑,马车也不敢跑得太快,徐达骏再急也只能忍着,至少坐车还是要快些的。 就在清水街的一家医馆,当时就近送去的,又有人认出徐春山来,帮忙去徐记铺子带了信,徐老头当即就带着徐春河几个赶过去了。 马车一停在医馆门前,还没停稳,徐达骏就一个纵跃跳了下去,一溜烟跑进了医馆。 医馆里头,徐老头和徐春河两人在,徐春上就躺在帘子隔起来的小间里,老大夫刚给他正完骨。 徐达骏赶到时,正好听到老大夫下诊断,“所幸送的及时,问题不大,我已经给他正好固定住了,眼下就是将养着,不能乱动,养得好,腿恢复了就能同之前一样。” 徐老头一听能恢复好,不会瘸也不会跛,顿时松了一口大气,“那就好,那就好,辛苦大夫了,不知我孙女咋样?” “那丫头情况要坏些,伤到了脑袋,向来是不好说的。” 老大夫说着出了小间,往后头去,后头专门的屋子供病人用的,又要私密些,里头张秀兰在床边守着昏迷不醒的徐茵茵。 见老大夫进来,忙站起来,“大夫您看,我女儿咋还没醒来?” 老大夫把了把脉,又拨了徐茵茵的眼皮瞧了,道:“后脑勺磕了个大包,还不知道里头有没有淤血,不过要是晚上能醒来,问题便不大。” 徐达骏看过了徐茵茵,又转身回了前头,徐春山疼得动不了,但人是清醒的。 “怎么好端端的就遇上了疯马?” 不是徐达骏阴谋论,而是好端端的出了意外,任谁都要想东想西的琢磨一番的。 徐春山知道自己腿只要好好养着就会没事的,他向来遵医嘱,即便这会儿有些激动,他也保持保持镇定,保证腿不乱动。 “我也纳闷呢!你说我这赶车的技术多好?我自己还沾沾自喜来着,哪曾想今儿就遇上了这么个事儿,偏偏路面又滑,我已经尽力在躲避了,可那马就跟长了眼睛似的,直直的往我这边撞,尥蹶子的就给咱家的骡子踢上了,连带着车厢一溜的全给翻了! 咱家骡子也被疯马踢了,也搁后头躺着呢,不知道有没有事儿?” “你还有功夫担心那几两银子的事儿,我姐还昏迷着呢!”徐达骏翻了个白眼,“那疯马哪来的呀?报官没有呀?” 徐春山摸了摸鼻子,腿上又是一阵钻心疼,疼得他吸了一口冷气,“我当时躲避不及直接给从车座上晃了下来摔到了地上滚了好几圈,你姐在车厢里,被骡子带得还往前跑了几步才溜翻了栽了地,伤得肯定重。” 说着又是叹气,“早知道还是该走路的,明明早上就走的路,不也走去了?是我,非得要赶了车去接,想着这冰天雪地的,坐车暖和些,你姐穿得那么漂亮,走路多掉份儿啊? 本来你二伯说他去的,他赶车比我赶得稳,是我要嘚瑟,想着当爹的接自己的闺女,多美?咋能让给别人去呢? 唉,都怪我!不是,你说我前几次不也赶得好好的,么子事没有嘛?咋的今儿偏就出了事!真是该来的躲不过哟!” “不对!还该怪那疯马!你说我们咋这么倒霉呢?偏偏遇上了疯马!” “也不知那马咋疯的,又是从哪儿跑出来的,当时就有人帮忙报官了,后头官府的人来把疯马给弄走了,到底啥情况,还没人来告诉咱们呢。” 门口的徐老头就接话道:“你姑爷爷往衙门去给咱打听去了,要知道这疯马是谁家的,这事咱肯定要找那家人说道说道的。” 这好好的马咋就疯了还给跑了出来又伤了人,这么大一会儿了,也没见那主人家找出来的。 他儿子摔断了腿,幸好没事,可多遭罪啊,他孙女还昏迷着呢,不知道有没有啥大事呢。 这事可不能就这么算了。 不说赔医药费吧,你得给个说法呀! 衙门的人一直到天暗下来都没谁来给个话啥的,徐达骏也没对这些个当差的办事速度期望太高,估摸着明儿能有消息就不错了。 但方长绪来了,带来的消息却叫他大吃一惊。 徐老头见妹夫来了,自然迫不及待的问结果。 方长绪脸色不太好,“这事衙门那边不会有结果了,底下人压下来了压根就没敢往上报。” 一听这话,徐老头脸色就变了变,他也不是没脑子的,顿即抓到了关键,“那疯马的主人有来头?” 方长绪点头:“那疯马最后查到了方经历的堂舅子头上,底下人不敢得罪方经历,便将这事给压下了,估摸着明儿就是派个人来随便交代一下,就将这事给揭过了。” 对方是当官的,那些差役自然会包庇,要是受害者也有来头,那自然又不一样了,这些个底下的差役,惯来是会见风使舵的。 徐老头也没想到碰上了当官的,那这事,他们也只有哑巴吃黄连了?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四话:怎么回事 徐达骏却登即脸色微变。 方经历? 那不就是方延平的爹吗? 他的堂舅子,那就是方延平的堂舅了?那日在明仁园外头见过的,跟方延平一起的那个。 疯马是他家的,偏偏就伤了他爹和姐姐,那这事就大有可疑了。 徐达骏陷入了沉思。 后头一直不声不响的梧桐听了事情首尾,这会儿才离开了医馆,赶着马车回松林坊去。 回到方宅,董双其还在方从云的书房里点灯抄书中。 方从云在小榻上对着棋谱下棋。 梧桐进去复命,将知道的情况一一说了。 听完这些,方从云放下了棋谱,眉头微挑。 方延平昨儿请假,而昨儿徐达骏去见靠山王去了。 方延平今儿告了病假没来,今儿徐达骏的父亲和姐姐就出了事,被疯马撞伤,偏偏那疯马恰巧就是方延平的堂舅的。 这事,怎么看怎么蹊跷啊。 他目光一转,落到对面抓头挠腮直打哈欠的董双其身上。 …… 铜锣湾,董宅。 门房听见敲门声开了门,见是自家少爷,不由惊讶道:“少爷您怎么回来了?方先生的小童白日里不是来传话说您课业没完成,今儿要留在学堂不回家吗?” “话是这么传的?”董双其听得头皮一紧,鬼鬼祟祟的往里头探了探头,“我爹知道不?” 门房摇头,“老爷一早出了门,今儿还没回来过。” 还没回来啊? 董双其想了想,让门房去给他把马牵出来,骑上马就往宜阳千户所去。 他爹董为昌乃正五品千户,统管宜阳千户所,辖制宜阳府防卫。 作为他爹唯一的儿子,董双其没少往千户所来,在这地界上,那是没人敢拦的。 一路进去,在议事厅外头被拦下了。 看着面前脸色比这漫天飘着的雪花还要冷的男人,他爹的贴身随从,董双其默默的站住了脚步,咧嘴一笑道:“忠叔,我爹在议事呢?还有多久完啊?我找他有急事,麻烦忠叔替我进去通报一声呗?” 其他人他敢惹,但忠叔冷面无情,只听他爹一个人的命令,想贿赂都贿赂不到,还武艺高强,董双其那是素来怵他的。 “老爷在谈要紧事,少爷先等一等。”即便说着恭敬的话,那语气也是要把人给冻成冰的那种。 董双其有些急,却也不敢绕过忠叔往里冲,最主要的,他打不过忠叔,想冲也冲不进去。 朋友跟屁股,董双其咬咬牙,作了选择。 眼珠子一转,就站上了廊栏,扯着嗓子冲里头喊道:“爹!爹啊!爹你听到吗?” 忠叔:…… 他没过来拦,因为这时议事厅的门已经开了。 里头走出来一行人,看到跟猴子一样挂在廊栏上的董双其,都憋着笑的离开了。 最后走出来的董为昌看见儿子,顿时黑了脸,“你这是做什么?下学了不回家温习功课,成天就知道玩乐,看来是我最近对你太松于督促了。” 想着上次靠山王入城那天他说的话被他爹听见了,然后回去他爹就给了他一顿家法伺候,董双其顿时是头皮一紧,下意识的就想拔腿溜的。 但好在先生今儿递话到家里的事他爹还不知道的。 当下董双其应着头皮嘿嘿道:“爹你这可是太冤枉我了呀!我是看见你天黑了还没归家,今儿又下着雪,我不放心你,所以专门来接你的!” “是吗?” 董双其点头如捣蒜,“那肯定啊!爹你还不信我?” 董为昌看了看儿子,不管有几分能信,但眼底却松了几分,“你上次不是惦记着宋记烧鸡铺的烧鸡?顺便拐过去买两只回家吃吧。” 说着提步下了台阶往外走。 董双其赶紧拔腿跟上,“爹,你走慢点啊!等等我啊!” 一路跟上了马车,他骑来的马就交给随从骑回去了。 董双其在左边坐了,小心的觑了自家爹两眼,“爹……” “我就知道你小子没这么孝顺,专门接我?呵呵,有事说事,别娘们唧唧的不痛快。”董为昌眼皮都没抬一下,对自己的种那点小德性知道得透透的。 “嘿嘿……”董双其笑了笑,便将事情给一五一十的说了。 “……事情就是这么个事儿,爹你得帮帮忙啊,要不然,我同窗的爹和姐姐岂不是白白遭罪了?” 董为昌掀了眼皮看了自家儿子一眼,“这事不归我管,我如何能插手?” “爹怎么就不能插手了?以爹你的品级,还办不了一个不入流的小管事?便是那方经历,才不过区区八品而已,他还敢跟爹你对上?” 董双其道:“男子汉大丈夫,要行得正坐的端,要讲义气,这可是爹你常教我的!徐达骏是我的好朋友,我如何能眼睁睁看着他家被欺负?” 任儿子叽里呱啦的一大通,董为昌却不为所动,“是你的好朋友,又不是我的,你要帮忙,就自己去帮。” 董双其:…… 他可不就这么放弃了,继续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但一直到回了家,董为昌都没有松口答应帮忙。 家里正等着他们回来吃饭的董太太和董清华见父子二人一起进门来,一个看了眼儿子,一个直奔自家爹去,“爹!我徐姐姐今儿在清水街被疯马给惊了,受了重伤呢!这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的,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就有疯马闯出来呢!这事爹你可得帮我查一查啊!” 董双其直给自家娘亲使眼神,拜托她可不要告诉爹先生递话来的事,然后转头就加入了继续请求爹帮忙的队伍,和董清华一左一右的,直磨得董为昌烦不胜烦,最后松了口,派了忠叔出门。 …… 珍珑巷方宅,经历司经历方存中从儿子的房里出来,脸色黯淡。 刚出了院子,管家疾步而来,“老爷……” 一番耳语,方存中脸色一变,“他又惹什么事了?竟惹得董大人派了人来?” 这个堂舅子一向不省心,可偏偏是妻子娘家唯一的兄弟,叫他不管也得管。 方存中大步往外去,见到了府衙过来的一名小差役,得知了事情经过,顿即就是疑惑,“徐家?这徐家是什么人?怎么没听说过?” 是哪里惹到了堂舅子所以使得堂舅子去报复?可怎么对方竟跟董大人认识吗? “徐家有个叫徐达骏的,跟董家少爷是同窗,也跟咱们少爷是同窗。”管家忙解释道。 方存中听着,却更迷糊了,立马让管家亲自去,将陈业兴给喊来见他。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五话:赔礼 陈家离得不远,陈业兴进门的同时,方陈氏也过来了。 姐弟俩对视一眼,一前一后进了花厅。 看见妻子,方存中的脸色稍缓,本来要揪着陈业兴一通骂的,也暂时忍住了,“疯马是怎么回事?” 陈业兴知道姐夫找自己是这事,满脸不以为意道:“姐夫你也知道,我喜欢马,那马厩里什么样的马都有,今儿骑这匹明儿骑这匹的,谁知道那匹今儿怎么就突然发了狂呢?我家马夫都被那疯马给尥蹶子踢伤了,才没能立时通报马儿跑出去的事,我哪知道它怎么就跑出去伤了人呢。这也不是我能预料到的事啊!” 方存中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你的疯马伤了人,该怎么赔礼道歉不用我教你吧?对方也不是无名小卒,董大人那边派了董忠来,可见对此事的上心,你要是处理不好,我也保不了你。” 陈业兴还没说话,方陈氏先出了声,“董千户何时喜欢管别人的闲事了?疯马伤人,本是意外,这也不是主人家能想到的,大不了赔付诊药费罢了,怎么?还要业兴亲自登门赔礼道歉不成?” 方存中道:“这事哪有你说得这般简单?若只是那家人就罢了,可董大人出了面,要是处理不得当,岂不是得罪了董大人? 董大人乃是阳指挥使的小舅子,不是我们家能得罪得起的。” 方陈氏看了陈业兴一眼,脸色难看,抿了嘴,没说话。 见姐夫这次没有要护着他的意思了,陈业兴的脸色也有些难看起来,缩了脖子,“我是万不可能同这家人赔礼道歉的!” 方存中瞪眼,“到底是什么过节?你也是成家立业一把年纪的人了,就不能省省心?那位还在宜阳府呢,真闹出什么大事来,可别带累了我!” 难得重了语气,陈业兴也知道他这是真动了怒了,不由看向方陈氏,“姐……” 方存中立马道:“叫谁都不好使!明儿一早,你就带着赔礼亲自登门道歉去!务必跟徐家那边把这事给解决咯!” “方存中你凶什么凶!就知道跟我们凶,你儿子被人欺负成那样送回来,你怎么不敢吭声了?” 方陈氏忍不住吼出来,眼眶跟着一红,眼泪就流了下来。 “我苦命的儿子啊!他才十四岁,还这般年轻,可他这辈子就再也站不起来了,他的一辈子都给毁了啊!你这当爹的,这么能耐,你怎么不能替你儿子报仇?” 顿时,方存中的脸色难看压抑起来,半晌无言。 他是没用,他有那胆子跟靠山王斗? 恐怕还不等他出手,方家满门都被黑骑卫给踏平了。 须臾,他才出声道:“都是你把他宠坏了!要不然他怎么敢这般不知天高地厚的得罪不该得罪的人?慈母多败儿!” 说着又瞪向陈业兴,“你也一样!明儿老老实实的给我赔礼道歉去!今后再敢给我惹麻烦,别再指望我给你收拾烂摊子!” “什么不该得罪的人?”方陈氏红着眼,脸上狰狞,“我儿多乖巧的人,他怎么会得罪靠山王?分明就是那徐达骏对我儿心生嫉妒,不知使了什么奸邪手段引得靠山王替他出气,害了我儿!他有靠山王罩着,我不敢动他,难道还不能动他的家人叫他也尝尝痛苦的滋味?只可惜那疯马没把人撞死!” 方存中一怔,“靠山王害了平儿原来跟这姓徐的小子有关?这事是你安排的?”所以这疯马一事竟是妻子姐弟俩联合策划的? “是我又怎样?怎么?你畏惧强权,把我交出去啊!”方陈氏语气咄人。 方存中脸色发苦,须臾,叹了叹气。 他自是不可能把妻子交出去的,这事也必须要咬死了是疯马突然发狂跑出去跟人无关的。 妻子说得没错,他不敢得罪靠山王,还奈何不得区区一个黄毛小子? 他儿子如今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口气,他也咽不下! 但眼下靠山王还在宜阳府,他就不敢妄动,只能忍! …… 徐茵茵当晚就醒了过来,除了头痛恶心,有些虚弱之外,该认识的人都认识,能吃得进去粥也能喝得下去药,并没什么大碍。 徐家众人便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明儿就可以离开医馆回去养伤去了。 徐达骏今儿特意请了半日假,等着老大夫交代好医嘱,把要抓的药这些抓好,徐老头这边刚掏了银钱结账,外头,陈业兴就带着人出现了。 知道马主人有来头,不是他们这些平头百姓惹得起的,徐老头就已经做好了吃了这个哑巴亏的心理准备了,只感叹一句幸好,儿子和孙女都没事。 可没想到过了一夜,马主人就亲自找上门来赔礼道歉来了? 徐老头有些懵,全程看着提着一大摞礼盒来的陈业兴又是赔礼又是道歉抢着把诊药费给付了还留了银子在医馆的账上以作后续复诊抓药姿态做得十足的,都没回过神来。 这就是妹夫说的对方有来头,这事就这么压下了? 马主人这赔礼道歉的,很是诚恳了嘛! 换做他们乡下,要出了这种事,那上门赔礼的人都没这么有诚意呢。 人家这么有诚意,他们要是揪着不放,也太为难人了。 本来马突然发了狂,这也不是主人家能预料的事不是? 徐老头压根也不是那种斤斤计较的人,当下正要松口说就算了云云的,便被一旁的孙子拉了一把。 “没想到这疯马原来是陈管事的。”徐达骏站出来,看着陈业兴笑道:“陈管事还记得我吧?那日在明仁园门口见过的。” 陈业兴对上徐达骏幽深的眸子,不由微微一怔,这小子,小小年纪,竟能有这样的眼神,难怪能走到靠山王跟前去呢。 想到外甥对这小子多有憎恶,恨不得让其消失在这个世上,可他们没走通靠山王的门路便罢了,还反叫这个小子在靠山王跟前上了眼药,害得外甥变成现在的凄惨模样…… 这一切,都拜眼前这小子所为! 他恨不得立即就亲手将他掐死! 可姐夫说的对,那位还在宜阳府,这口气,暂且咽下吧! 陈业兴宽大袖子下的手狠狠捏紧了,面上却带着笑道:“是,我外甥跟你正是同窗,说来咱们也不是外人,这马儿突然发了疯跑出来,伤了你家里人,我这心里也是过意不去,还请见谅。” (本章完) 第一百四十六话:没想到 徐达骏面带笑意,话里带珠,“马儿发了疯,关起来处置了就是,可把它放出来伤人,那就是主人家的不是了。不过看在延平兄的面上,这事就算了。 听说陈管事爱马且养了不少马?还请陈管事可要看好这些马,可别再发生这样的事了。” 陈业兴几乎挂不住笑,当场就要变脸的,但死死忍住了,“是,这样的事情,下次自然是不会发生了。” 同样的戏码有一次就够了,他又不傻。 下一次,哼,死的就是你! 陈业兴走了,留下来一堆礼盒,等徐家一干人离开医馆回了铺子,负责搬这些礼盒进来的徐大郎不由问徐老头,“爷爷,这些东西怎么放?” 徐老头打眼就看见上面一盒里头装的竟是一根人参,眼皮子就跳了跳,忙看向一旁的小孙子,“六郎啊,我刚才听你那语气,咋好像跟这家人不是那么回事样?这礼咱还收么?送得这般贵重,不会有啥吧?” 徐达骏看了眼那人参,他刚才已经问过医馆的小童了,就这人参,三十年都没有,不过十来两银子的事儿,算什么贵重,有他爹他姐贵重? “都收着,咱们该收,有啥不好收的?” 说罢,见爷爷脸色疑惑,徐达骏想了想,就道:“他外甥跟我是同窗,但从我第一天上学起就针对我,我俩关系压根不好,他家能这么好心的来给咱们赔礼道歉?我怀疑这疯马伤人的事儿,不定就是他们故意的呢!” 嗯,就是故意的,他昨晚已经听见了,但显然是不能实话跟家里人说的。 徐老头一听还有这回事儿,也是惊了一跳,“许是不会吧?这人命关天的事儿呢。”说罢自己也觉得不信,这城里有钱人,啥样的都有,他也是见识过的,说不定还真是故意的呢? 只是不知道对方咋又巴巴来赔礼,不过孙子说能收,那就收着吧! 当下让大孙子将礼盒都给老三媳妇送去,让她好好收着。 徐达骏看过了徐春山和徐茵茵,让他们好好休息养伤,又让张秀兰这两天尽量别出门出门也注意着点,然后便出了门。 从他昨晚听到的,方延平他家里人显然已经把方延平的事算在他头上了,现下是不会轻易再出手,但等靠山王一走,估摸着什么明枪暗箭就要来了。 方延平家在府城的势力,较真起来算不得什么,可要对付他们家,怕是也绰绰有余的。 这样的不安因素,他可不能任之存在。 等靠山王走了,他们好来收拾自己和家人? 他偏要趁靠山王还在,先把他们都摁倒了再说。 现成的靠山不用,他又不是傻子。 徐达骏提步就往明仁园去,打算去见了靠山王再去学堂。 可到了明仁园,门口的黑骑卫都不给他通报,直接就说:“徐公子先回去吧,将军现下不见客,将军有交代,事情他自有安排。” 徐达骏一听这话,不由讶异,随即又恍然,靠山王是什么人,能最快知道别人不知道的事情,也是正常。 没想到都不用他开口,靠山王就愿意帮忙,如此大好。 徐达骏遂放了心,转头回学堂去。 …… 那头,陈业兴黑着脸进了方家,跟自家姐夫报道,“看那小子那样子,应该是知道这事是我故意的,这梁子已经是结下了,放他逍遥自在,我这心里可咽不下气! 姐夫,不知靠山王什么时候走?你可有得到消息?” 他本来是可以找刘管事问的,可那天刘管事突然变脸将他们赶出了明仁园,后头他再上门去找,对方也压根不搭理了,他都不知道,究竟是哪里不对。 方存中一听姓徐的小子知道这疯马的真相,也是心里一咯噔,这人,的确是不能留的,要不然,难以预防。 “靠山王的行踪,哪里是那么好打听的?我只凑巧听到叶大人跟人提了两句,年前靠山王怕是不会离开宜阳府的。” “那就只能忍着不成?我可忍不下了!”陈业兴语气气愤道。 “忍不下也得忍!”方存中低吼,“你想死不成?” “忍一忍风平浪静!等靠山王走了,那徐家不过逃荒过来的流民,收拾他们,还不是易如反掌的事?” 陈业兴吭哧吭哧出了几口大气,最终还是忍下了。 他在府粮仓当差,录事一名,方存中给他安排进去的,虽不入流,但里头的油水还是挺大的,这份差事,他很喜欢,是以,也挺上心。 这会儿私事忙完了,他便往粮仓去,这不到收粮的时候,一向也不怎么忙,去点个卯,也就是坐在办公房里烤火同人说话聊天,清闲得很。 可今日刚到粮仓,仓监便喊了他去说话,竟是直接辞退了他。 陈业兴万分不解,“黄大人,这是何意?” 仓监是从七品,虽比他姐夫经历高半品,但他是他姐夫安排进来的人,仓监也不能直接就把他辞退吧?这不是把他姐夫不放在眼里? 他记得黄大人一向对他还不错啊,怎么好端端的突然就要辞退他了? 黄仓监却不欲多说,只摆手让他这就将自己的东西都收走,便不用再来了,新的录事已经来报道了。 不管他怎么问,便是塞银子,黄仓监也闭口不谈,无法,陈业兴也只能卷铺盖走人。 离了这里,就急匆匆去找方存中去了。 而方存中这边,也是去了府衙,还没进经历司办公呢,就被叶知府喊去问话。 明明是上个月的一件小事,当时已经揭过了,他都快忘了,压根就没放在心上的,可这厢叶知府突然旧事重提,还追其责来。 斥他办事不力,然后将他的官职给撸了。 方存中满脑子都是懵的,一直到出了府衙,都没想明白,这到底是为什么。 郎舅俩见了面,知道了对方的情况,这会儿才渐渐回过味来。 有人在针对他们! 是谁? 在宜阳府这个地界上,能让叶知府丝毫不顾方氏的面子,直接把他的官给撸了。 他们能想到的,只有一人。 郎舅俩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丝惧意。 没想到,那位竟如此护着姓徐的小子? 丢了官和差事的郎舅俩,也不过是普通人一个,在宜阳府这个地界,也翻不起风浪来,再也不敢有任何的想法且付诸于行动了。 此后都夹起尾巴做人,离徐家远远的,姑且不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