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平凡的世界开始当农民》 第一章 成为逛鬼王满银 眼前,一片漆黑,只有几点月光透过门缝照进破窑洞。 王满银挠了挠身上痒处,凭感觉摸到一个芝麻粒大的小疙瘩。然后放到嘴边,吐了口唾沫来回捏着。 感觉不动了,伸出大拇指一挤。 咯嘣…… 寂静的破窑里,跳蚤被挤爆的声音特别响。 这也让他真切感受到,不是在做梦。 三天了,看来真回不去了! 就因为发高烧昏迷,王满银一觉醒来,稀里糊涂成为《平凡的世界》里边有名的“逛鬼”——和自己同名同姓的二流子王满银。 而且接受了对方的全部记忆。 现在是六八年秋天,前身刚骚情了孙兰花没几天。 孙玉厚得知自家大女子相中了这么个二流子,自然是不同意的。 他心里很清楚,兰花儿如果真假给对方一辈子就毁了。 可是耐不住自家大女子死脑筋,非王满银不嫁,而且还说死也要死在对方门上。孙老汉真怕兰花儿出啥事儿,再加上大儿子在一旁劝说,他只能抱着头叹息,憋屈又无奈的承认了这门婚事。 两家人已经商量好,今年冬月结婚。 《平凡的世界》是路遥先生的大作,王满银曾经看过很多遍。 对于前身这个人物,他自然非常熟悉。网上有个经典评价是:“我们都想活成孙少安,最后却都成了王满银”。 如果用后世的眼光来看,王满银有胆量有想法,只是生错了年代。个人的力量在时代滚滚洪流面前太渺小了,根本不值得一提。 就好像一只小虫子,无论怎么张牙舞爪,却被人一指头摁死。 他身上充满了悲剧,心有不甘,无数次努力挣扎折腾,却始终找不到方向。 一次次失败,最后彻底认命,选择回归家庭。 如果再晚生二十年,王满银绝对能够成为时代的弄潮儿。 日子远没到头——现在是六八年,距离包产到户还有十来年。这个时节农民除了土里刨食外,基本没有其他门路。想要出趟远门,还要介绍信和全国粮票。 如果有选择的话,王满银当然不愿意过的烂怂光景。 可是,真回不去了。 生活就像那啥,既然无法反抗,只能选择接受。 与其怨天尤人,不如接受命运的馈赠。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他穿越到这方世界时,身边多了一个神秘的空间。 而这,也是最大的依仗。 王满银重新穿上破棉袄,抓起靠在床头的铁锹,心中微动,眼前景物已经发生变化。 空间面积不大,目前大概只有三亩多地。虽然是晚上,并不像外边那样一团漆黑,周围被灰蒙蒙的雾气笼罩。 他脚下踩着厚实的黄土地,感觉整个人开始暖和起来。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尤其现在是深秋,外界晚上温度只有三四度的样子。 空间里完全不同,依然保持着十几度。王满银身上穿着件破棉袄,顿时感觉热燥起来。 不远处的土地上,一眼空间自带的泉水汩汩冒着。 泉水清澈,汇成一个三十公分深,上百平方的小池塘。 塘边长了层厚厚的苔藓,还有大片十多公分高的绿色植物。有小麦、红薯秧、玉米苗、荞麦、糜子、洋芋和一些菜苗。 零零碎碎十多种,都是王满银近几天为做实验种下的。每一种不多,大概百来株的样子。 更远,还有不少杂草。 这些都是三天的变化,刚开始空间里边除了一眼泉水外,就是灰突突的黄土地。 王满银当然知道,根据外边农时,现在应该种植小麦、油菜。像玉米、糜子、红薯这些庄稼不能经冬,温度太低会被冻死。 不过空间温度明显要比外边高不少,所以他更想做实验,为将来打算。 现在看来,暂时长势很好,而且生长速度远超外界数倍。 如果实验成功的话,单凭这三亩多地,足以让自己填饱肚子,也能给家里减轻不少负担。 毕竟这年头,吃饱才是最总要的。其他有的没的,王满银根本不愿意多想。 关于泉水,他这几天做饭用的水都是从空间里弄得,喝了完全没啥感觉。 按照王满银的推测,这泉水可能带有类似生长液的活性物质,只对植物有效果。 三亩多地,王满银只花费几分钟就扫视一遍。 确认没有新变化,他又拿起铁锹沿着池塘边挖沟渠,同时思索如何让空间收益最大化。 在不确定庄稼是否能够种植成功的情况下,最好当然是在空间内搞养殖。 王满银初步有两个打算,第一利用泉水池塘养鱼。 虽然目前池塘面积不过上百平方,但是养上百条鱼完全不成问题。 关键鱼苗从哪里来? 罐子村边虽然有东拉河流过,但属于季节性河流,经常干旱断流。再加上河里泥沙含量比较大,基本没有鱼类生存。 也因此,罐子村这片乡圪崂里的老百姓,从来没有吃鱼的习惯。别说吃,很多一辈子土里刨食的人,连鱼长啥样都没见过。 这在后世是难以想象的……后来双水村有人养鱼成功,给村里每户送了条鱼,结果大家都不知道怎么做,很多人被鱼刺卡住了喉咙。 不过王满银从接受的记忆得知,东拉河下游汇入无定河,最终注入黄河。黄河大鲤鱼历来鼎鼎有名,所以无定河里肯定也有鱼存在。 水脉相承,没道理东拉河不存在鱼类。 如果仔细寻找的话,应该能找到一些鱼苗。 另外就是家禽家畜。 养牛养羊之类的,第一时间被王满银给否决掉。目前空间太小,条件暂时不具备。最重要的是,现在羊羔和牛犊都是生产队饲养,个人买不来。 如果因为这个闹出幺蛾子,不划算。 至于家禽,王满银打算去集市上弄几只土鸡饲养。 空间三亩多的土地,如果全部开发出来,养百只土鸡也绰绰有余,到时候还可以卖鸡蛋。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养太多,毕竟有规定,一般农户最多养五只鸡,多一只都不行。 如果自己接连拿出太多鸡蛋出售,很容易引来有心人注意,进而惹上不必要的麻烦。 为了安全,哪怕鸽子市也不行。 倒是如果能捉到野鸡的话,可以试着多养一些。这玩意儿现在没有家养的,也不属于禁卖物品,可以光明正大拿到供销社出售。 另外还有野兔啥的,有机会也可以安排上。 王满银记得穿越前在网上看过一个新闻,“一男子捡回的3只兔子,7个月左右繁殖出近百只”。 野兔的繁殖能力不如家兔,一年也有个三四胎的。 总之,困难是暂时的。 有空间存在,未来绝对可期。 前身不务正业,根本不想种地,这几年一直在外边东跑西跑瞎胡逛做小生意。 虽然没挣到什么钱,但是也混个嘴油肚圆。 在王满银看来,这种生活并不可取。王满银这些年没有被抓,只是运气好而已,继续折腾下去,最终肯定会像原著里那样被民兵小队拉去“劳教”。 如果不是大舅子孙少安请了田润叶帮忙,后果很可能更严重。 所以,最好找个正当营生。 毕竟,自己可是马上要结婚的人了。 不过不论前身还是王满银,都没有打算在土里讨生活。 所谓勤劳能致富,永远是一个美好的幻想。 别说这个时代,就是后世又有哪个农民真正靠种地发家致富的。 大舅子孙少安就属于最明显的例子。他从6岁开始干帮着家里农活,13岁高小毕业便跟着父亲在生产队拼死拼活的干。 今年刚十七,已经属于双水村干活的老把式。摇耧、锄地、起垄样样精通,任村里哪个人见了,都要竖起拇指夸一句“好受苦人”。 结果一家人从年头忙到年尾,累死累活,年年超支闹饥荒,欠了一河滩的债。 没吃过几顿好饭,没穿过一件像样的衣裳。 最后穷的连媳妇都娶不起,面对田润叶的示爱只能退缩,无奈娶了不要彩礼钱的秀莲。 所以,种地是不可能种地的。 心里盘算着事情,王满银挥动铁锹的速度并不慢。 这是给自家干活儿,当然要勤快。 差不多半个小时工夫,他已经新挖出二十多米长的一条水渠,肚子也开始咕咕叫起来。 晚饭王满银吃两个玉米窝窝,又喝了一大碗玉米粥。结果不到俩小时,肚里已经没食儿了。 没办法,饭菜没油水,顶不住饿。 尤其干重活,消化更快。 他缓了几口气后,用铁锨将渠口挖开,哗啦啦的水流立刻朝远处流淌。 不一会儿,整条沟渠填满。 照这速度,差不多要一月时间,才能将空间里的土地全部开发出来。 重新返回窑洞,王满银继续躺在炕上,裹着破棉被熬夜。 夜风顺着窑洞破窗户猛灌,一个人越睡越冷。 加上破棉被太小,蒙住头,顾不住脚。盖住脚,脖子冷飕飕的。 翻个身,被窝两头直灌风。 又冷又饿,根本睡不着觉,王满银突然理解前身为什么想要娶老婆了。 别的不说,两口子夜里拉着手说说话,暖暖被窝也好呀。 实在扛不住,他只能摸黑儿爬起来,伸手在床头倒扣的瓦盆里拿了个冰凉的玉米窝窝猛啃。 这玩意儿用玉米面掺了点白面发酵煮熟做成的,俗称二合面。绝对纯天然,很符合后世健康饮食的观念。 第二章 逛鸽子市 不过偶尔吃一顿尝尝鲜还可以,天天吃,实在让人反胃。 尤其玉米粒粉碎时没有去皮,吃起来很糙,有些搁牙,而且带着股酸味,非常难以下咽。 如果不是没得选,他真不愿意吃。 心里想着事儿,结果吃猛了,一下卡在嗓子里吭吭直叫。 王满银急忙爬下土炕,冲到水缸边舀瓢凉水咕嘟咕嘟灌了几口,总算顺下去。 其实有玉米窝窝吃已经相当不错了,现在罐子村很多人家里连这个都吃不上,更多是用高粱做的黑窝窝。 那玩意儿更难吃,味道发苦,吃到肚里难以消化,而且容易引起便秘。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一个玉米窝窝吃完,胃里存了食物,王满银总算感觉有着落。 接下来,他小心翼翼将剩余几个窝窝扣好,瓦盆顶上又压了块石头。这么做,主要为了防老鼠。 老鼠能被称为“四害”之首,绝对名副其实。 王满银刚来时被吓了一跳:这些家伙非常猖狂,大白天爬到锅台上偷食物。 一个玉米窝窝从中间啃两口,还在边上撒泡老鼠尿,留几粒老鼠屎。那味道,让王满银差点恶心到吐。 晚上这些家伙更是无法无天,好像在窑洞里开会一样,吱吱打闹个不停。半夜里甚至在破棉被上跑来跑去。 更让王满银无语的是,昨天清理棉靴时,发现里边有一窝没睁眼的鼠崽子,棉絮都被咬破了。 前身懒得出奇,窑洞墙壁地下足足挖有十来个老鼠洞,却从来没管过。 这几天,王满银不断用小石头土疙瘩封洞,总算让老鼠们安稳下来。 不过封洞的方法治标不治本,他计划着找时间养一只猫。 *** 红日初升,深秋的黄土高原异常荒凉。 王满银站在窑洞顶上举目望去,薄雾袅袅,映入眼帘是一片连绵起伏的土褐色山梁,直延伸到天的尽头。 再近一些,是层层叠叠馒头状的山峁。 隐约可以从中看到稀薄的绿色,这是刚发芽不久的冬小麦以及尚未完全枯死的野草。 一条小河从崖沟里蜿蜒曲折流过,正是书中所说的东拉河。罐子村上百户人家就零零散散分布在山腰、沟道、崖畔中间。 不少人家窑洞上方飘荡着炊烟,这是正做早饭呢。 王满银家这孔窑洞挖在村外,左右都不靠邻居,距离最近的王秋生一家,也有五六十米远,中间还隔着一条深沟。 两家有啥事儿,都隔着沟喊一嗓子。 今天初五,正是石圪节公社逢集的日子。 按照记忆,石圪节公社逢五开集(农历的初五、十五、二十五),其余时间街上冷冷清清。 当然平时农民想买食盐、煤油等生活用品,可以直接去供销社。 而且现在集市管理比较严格,除了一些农民自产自销的东西外,很多并不允许私人进行买卖。 不过有需求就有交易,石圪节公社私下里依然有鸽子市存在。算十里八村百姓自发形成的集外集,同样逢五开集,一般赶在早饭前完成。 王满银要买到土鸡,必须赶早去鸽子市。 也因此,他特意在破棉袄外边罩上一件蓝卡叽上衣。这是前身仅有的一件体面衣服,平时根本舍不得穿。 罐子村距离石圪节公社七八里,距离不算远,不过没有啥正经路,沟沟峁峁来回折腾,走路大概要半个小时。 王满银这个时间去鸽子市,已经有点晚了。 他刚下到土路上,就见一个老汉背着粪筐,慢悠悠走着。对方头上裹着油腻的白羊肚手巾,身穿破羊皮袄,腰间系着根麻绳,标准的黄土高原老农形象。 这老汉名叫王满仓,今年六十多岁,身子骨还行,人也勤快,基本每天天不亮就背着粪筐到处捡粪。 这会儿功夫,已经捡了小半筐。 王满仓还有两个弟弟名叫王满囤、王满窑。 按辈分,他是前身的大哥。同一个曾祖,还没出五服呢。 事实上,罐子村大部分人家都姓王,宗族关系比较简单。真算起来,都是一个祖宗。 也因为这个,王满银一年到头瞎胡混,村里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 走到近前,王满银笑着打了声招呼:“满仓哥,捡粪哩,起这么早挣工分?” 没错,拾粪也可以挣工分。 庄稼一枝花,全靠肥当家。 这年头化肥紧缺,农田里施肥基本靠土粪。 生产队里号召各家各户捡粪,十几斤粪可以抵一个务农工分,等开春的时候统一称量。 也就是说,老爷子忙乎一早上,大概挣了五分钱。 “是你这个怂货呀,一天到晚不干毬正事儿,又胡毬跑啥哩?”王满仓斜眼看了他一眼,明显带着嫌弃。 庄稼人爱的勤快佬。 对于这种逛鬼,老汉明显看不上眼。 换成二十年前,估计早饿死了。 更没天理的是……前几天他在队里上工的时候还听人说,这么个怂包和双水村孙玉厚家大女子定亲了。 王满仓实在想不明白,孙玉厚到底看上这二流子哪点儿了。 王满银同样无语,对方说三句话带俩“毬”字。 换成后世,绝对会以为故意骂人的。 不过这个年月很正常,完全是口头语。就像《七笔勾》里说的那样“语出不离毬”。 “你忙吧,我上公社赶集。”王满银讪讪回了句。知道人家看不上眼,他也没打算闲聊。 打过招呼,便沿着土路紧赶慢赶。 等日头在山梁上冒尖的时候,他已经赶到石圪节公社。 鸽子市设在公社外一处崖沟里,两边出口栽有大片枣树林,正好用来做遮挡。另外,还有人专门守在外边帮着把风看场子。 其他人如果想进去买卖东西,需要交5分钱的场地费。 前身是这里的常客,对此轻车熟路。 现在农闲时节,来鸽子市的人真不少,足有百来号。 穿着非常单一,基本是黑、黄、蓝三种色调。 那些身穿破补丁土布棉袄,灰头土面的人,自然属于附近村子的农民。还有些人身穿蓝卡叽布,应该是镇上吃商品粮的。 这情况很正常,现在粮食定点定量供应。 不少吃商品粮的家里孩子多,单凭大人每月三十来斤粮食根本不够吃,同样要来鸽子市买高价粮。 王满银扫了两眼,发现物品挺丰盛。 有倒腾票证的,卖棉絮、棉布的,卖烟叶的,卖粮食青菜的,卖手工编织的柳条筐、粪篮子、簸箕等等。 同样有小猪崽、羊羔、鸡等出售…… 一句话,这里除了不卖工业产品外,几乎和后世集市没啥区别。 看到王满银出现,立刻有几个相熟的人过来打招呼。猫找猫,狗找狗,乌龟跟着王八走。 这些人都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逛鬼,和原身王满银关系不错。 和他们聊了几句后,王满银直奔一个脸上系着蓝头巾,身穿对襟儿碎花棉袄的妇女。 “大姐,这两只土鸡怎么卖?” “一块一斤。”妇女显然打听过,直接喊了个实在价。 对于土鸡的行情,王满银自然也知道,供销社里一斤七毛,不过要肉票。在鸽子市上,一斤一块钱算公道价。 他内心已经同意,不过来都来了,有枣没枣打一杆子,不搞价显得不专业。 “九毛怎么样?” “不行,少一块不卖。来前我打听了,都是这价哩。”妇女一分钱也没让。 “好,就一块。”王满银没有再坚持。 对他来说,鸽子市马上结束,早点把东西买到手才是正事儿。 相差几毛钱,不叫事儿。 接下来妇女提着两只土鸡找到鸽子市的管事儿,让对方帮忙称重算账。 现在老一辈农村人大部分都没上过学,不识字不会算账的多了去。 没错,这个时代开鸽子市还帮着免费称重算账。 单凭这一点,王满银就知道隐藏在幕后的家伙是个人才,服务理念绝对碾压供销社那帮人。 两只鸡六斤多重,花了不到七块钱。 钱货两清,王满银又来到一个卖鸡的老汉跟前…… 话说前身这几年到处游荡折腾,手头零散攒有一百多块钱,还有三十多斤粮票。 王满银来趟鸽子市,花了二十。 除了三只鸡,另有十斤白面,二十多斤玉米面。 他本来对一个卖猪仔的感兴趣,盘算过手头资金后,暂时打消主意。还是那句话,养猪和养鸡不一样,最少几个月不见效益。而且这玩意儿是个大肚汉,每天光吃青草不长膘,必须喂麦麸和糠,自己根本没东西喂。 这会儿功夫,鸽子市差不多该结束了。 王满银没有继续逛游,而是提溜着买好的东西晃晃悠悠出了枣树林,给门口把守的年轻人打了声招呼,拐进一个没人的岔道。 翻过山峁,看了看四周,他直接把手上东西扔到空间里边。 土鸡暂时没敢撒开,主要怕它们啄食庄稼苗。 第三章 捉鱼 做完这一切,王满银又翻过山峁,沿着另一条小路朝石圪节公社走去。 早上忙乎到现在还没吃饭,正好去食堂吃点东西。 现在连早餐店都是国营的,吃饭必须给粮票。没有粮票,连碗小米粥都买不到。更神奇的是,想吃肉菜还要肉票。 不过价格真便宜,芝麻大烧饼三分钱一个;油馍馍四分钱一个,半两重。还有肉包子,五分钱一个,不要肉票,每个有拳头大,货真价实。 话说重生前,王满银半个月不吃肉都不想。 现在刚过四天,他见了肉包子就像亲人一样,两眼直发光。交了粮票和钱,直接要五个包子,一碗小米粥。 只咬一口,王满银就确定肉包子真有肉,猪肉白菜大葱馅儿的。 满嘴流油,舌头生香。 爽! 王满银吃起来风卷残云,只花了十来分钟时间,就将五个大肉包子连同一碗小米粥倒进肚里。 这才叫生活,总算吃了顿饱饭。 赶一趟集不容易,他打算再买几斤油馍馍和烧饼馒头带回去。 结果拿出粮票和钱时,被服务员大姐直接给拒绝。 “啥意思,有粮票也不卖?”王满银发懵。 “不卖,我们限量供应。你都买走了,别人吃啥?”对方木着脸回答,爱答不理的样子。 没办法,这年头服务员就是牛,要不然有饭店怎么会贴上“禁制打骂顾客”。 “大姐,少买点行吗?就二斤油馍馍,咱们饭店师傅手艺好,所以我想给家里人带回去尝尝。”王满银只能退而求次,腆着脸说好话。 油馍馍是黄土高原一种特产小吃了,在后世也比较出名。它的做法和北方油条很像,用黄米、白面、荞麦等杂粮配上白糖放油锅里炸成的。只是呈圆饼状,中间有个小孔。 刚出锅的油馍馍颜色非常漂亮,吃起来焦脆,甘甜可口。 不过这年月,普通老百姓只能逢年过节才能吃上油馍馍,而且还要掺杂大量玉米面。 “行,”对方倒没拒绝。 二斤油馍馍,花了一块六,外加二斤粮票。 钱倒无所谓,关键粮票让王满银有点心疼。加上刚才的肉包子和小米粥,三斤多粮票给造没了。 照这种吃法,最多十来天时间,手里粮票就折腾个净光。 以后要省着点。 从国营饭店出来,王满银直奔供销社商店。 作为一个后世人,他最忍受不了还是卫生问题,几乎每天都躲在空间里洗澡。 但是衣服没办法洗,那股由内到外的馊味直冲鼻子。 正好手头还攒有几张肥皂票,打算先用了。 有可能的话,再将牙膏牙刷买了。四天不刷牙,呼出的气味连自己都嫌弃。 结果很郁闷……供销社的确有牙膏,但是要专门的牙膏票。 不过好消息是牙粉和牙刷不要票。 王满银只能退而求其次,直接买了两袋牙粉,外加两个牙刷。 从供销社出来后,他也没有在集市上转悠。 石圪节公社街道不过五十米长,一泡尿都能从头撒到尾,唯一像样点的建筑物就是供销社门市部。 跟后世的烂怂大雁塔一样,实在没啥可看的。 离开石圪节公社,王满银看四周没人,照例把买的东西放到空间里。 然后离开土路,沿着东拉河边转悠。 现在刚半晌,距离中午还早着呢。 倒是太阳高升,天气开始暖和起来。 在王满银的记忆里,东拉河应该没啥鱼类存在,不过王满银不信邪。 有句话老俗话说得好,有水就有鱼。东拉河既然连通黄河,理论上肯定有鱼类存在。 王满银曾在农村生活过十来年,对于捉鱼摸虾这事儿很在行。 秋季雨水少,东拉河河面不到两米宽,很多地方流水细的跟麻绳一样。 岸上长着稀疏的芦苇和茅草,被人齐刷刷割了一茬,只露出四指长的根茎。这两种植物都是好东西,王满银打算稍后挖些栽种在空间水塘边。 东拉河两岸水土流失严重,水流浑浊,河底连水草都不长。他沿着高高低低的河岸走了几十米远,都没看到小鱼小虾存在。 正当打算换个地方的时候,王满银一喜。 在一处崖畔转弯,恰好有个十来平方大的浅滩,地点非常隐蔽。水深约莫三十多公分,生长有成片的苦草和菹草,甚至有几株茨菇秧。 水草上边,还有零散的田螺存在。 根据经验,里边十有八九存在鱼类。 王满银当即脱掉蓝卡叽上衣和棉袄、鞋子,挽起袖子裤腿下水。 一只脚刚伸进水中,立刻打了个寒颤。 凉,真凉! 捉鱼佬有句话叫“鱼头上有火”,即使再冷的天,只要下水缓一下,一般就感觉不到冷了。 适应十几秒后,王满银缓缓绕到水草跟前,然后双手捧着水草团猛然往岸上掀起。根据经验,这个季节,鱼类一般躲在水草丛里保暖。 哗啦啦,水流浑浊。 一团团水草被搅上岸,平摊在黄土地上。 “还真有!”王满银兴奋地叫了起来。 两条泥鳅在水草上来回扭动,另有几条麦穗和鳑鲏鱼蹦跳着。 没等这些家伙逃入水里,王满银已经快速将它们连通水草划拉进空间水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就这几条小鱼,如果养好了,未来绝对可期。 接下来,王满银继续寻摸,将水洼里的田螺拾掇个干净。 在后世,田螺也是难得的美味。 尤其麻辣田螺,吃起来让人赞不绝口。 不过处理比较麻烦,做不好的话田螺肉发硬发腥,所以大部分北方人不怎么喜欢。 王满银去南方打工时,偶尔尝过一次,就喜欢上这道菜。 后来他专门从网上学过,做的还算不错。 王满银在水洼里寻摸个遍,足足找到了两大捧田螺,差不多够做道菜了。 确认东拉河里有鱼类存在,他现在动力十足,继续沿着河沟朝寻摸,很快又找到一处浅滩。 不出所料,同样抓到几条小鱼。 正当王满银打算进入空间时,听到有动静,下意识抬头。 我尼玛,差点吓傻! 狼? 从接收的记忆里得知,这个时代黄土高原还有狼存在的。去年冬天的时候,山峁那边还有孩子被野狼叼走了。 不过仔细看几眼后,王满银松了口气。 是条土狗。 这家伙模样很惨,瘦骨嶙峋,背上皮毛呛着,长了几片癞癣。狗头上带一道长长的疤痕,像被刀子砍的,直延伸到眼角。 它站在几米外黄土堆上,也不叫唤,只是狗眼静静盯着。 看这家伙的眼神,王满银想起小时候养过的一条名叫大黄的土狗,非常通人性。 它似乎有种神奇的能力,能够准确感应到主人的注视。 只要王满银把目光投在大黄身上片刻,它哪怕再睡觉,也很快会扭头,叫几声回应。 可惜后来大黄被偷狗贼捉走,让王满银伤心好长一阵子。 看到眼前这家伙,他动了几分恻隐之心。 想了想,王满银带着几条小鱼进入空间。 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块油馍馍。 他直接扔过去:“吃吧,狗子!” 如果让其他人看到,估计该大呼败家子儿,脑子让驴踢。这年月人都吃不上油馍馍,竟然拿来喂狗,真是把好东西糟蹋了。 土狗低呜几声,叼着油馍馍掉头消失。 这件事只是插曲,王满银也没放在心上。 他又朝着下游走出几百米远,再没有找到有鱼的水洼。 感觉双腿冻得发青,王满银才慌忙洗了洗脚,穿上鞋子。 远远地,就听到对面山梁上传来几声苍凉凄苦的信天游。 “哥哥你走西口,小妹妹实难留,手拉着哥哥的手,送你送到大门口。哥哥你走西口,千万不要交朋友,交下了朋友多,就怕忘了奴……” 听声音,应该是隔壁村石川村的羊倌杜老汉。 穿越到这方世界几天时间,王满银耳朵边听到最多的声音便是信天游,几乎人人都会唱,包括前身。 刚开始听着没啥意思,现在倒觉得多了几分感觉,这像是一种呐喊。 过惯苦日子,心里有了事儿,站在塬上喊几嗓子,就能够舒坦许多。 第四章 队上的活,慢慢磨 快到村口,王满银就看到有群罐子村的村民守在背风向阳的山圪崂里,似乎有啥事儿。 带着好奇,他晃晃悠悠凑过去。 原本以为有啥热闹可看,等走到近处,才发现这群人凑一堆正玩扎方棋呢。他们身旁还放着粪耙子、铁锨、扁担。更远处台塬上,停着一辆毛驴车。 一个正抽着旱烟的老汉看到他,远远打招呼:“满银,你咋来了?” 对方名叫王连顺,比王满银大一辈,是二队的生产队长。 “闲着没事,瞎逛呢。连顺叔,你们这是干啥?扎方棋……”王满银随意打着招呼,也凑到跟前。 “这不是给队里施粪累了,我们吃锅烟再忙。满银,抽两口……”王连顺热情的递过烟袋。 “算了吧,满仓叔,我不抽烟。”王满银连连摆手。 他心里门清,这些人纯粹找个理由磨洋工。 没办法,给大集体干活就是如此。 能少出一份力,绝不多干半分。 现在不是有几个顺口溜吗?“队上的活,慢慢磨”,“只要人进地,工分照样记”,“喊破嗓子敲破钟,社员迟迟不上工,村边候,路边等,到了地头坐个坑……” 现在小麦油菜刚出来没几天,地里其实没有多少活儿,施肥完全可以等到春上再弄。 但又不能让社员闲着……现在队上的饲养员,外派民工每天都能挣工分。 这样一来,对留在村里的人就显得不公平。 所以为了平衡,王连顺带着他们朝地里施粪挣工分。有了工分,年终才能把多分粮食回家。 王满银看破不说破,反正他又没在村里入队,人家磨洋工不管自己的事儿。 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好立刻走人,索性凑到两个扎方棋的村民身后看热闹。 扎方棋游戏需要的材料简单,随便在田间地头折几根草茎,找些土疙瘩,再找个平坦的地方划上五纵五横方格,就能够摆开战场。 也因此,很受十里八村村民的欢迎。 前身对这游戏也比较在行,很快又被王连顺叫住。 “满银,咱们扎一方。” “行”王满银没有推辞。 既来之,则安之。自己现在属于罐子村一员,自然要和村民们搞好关系,毕竟这年头不比后世,单打独斗要出问题的。 刚开始玩扎方棋游戏时,王满银还有些不太适应,连输两局。等找到感觉,便把王连顺杀得落落翻翻。 差不多到中午,王连顺把手里棋子一扔,大手一挥:“放工了,回家……” 一大群晒暖的人纷纷起身,扛着农具,赶着毛驴车浩浩荡荡朝村子方向走去。 这会儿太阳正好的时候,各家婆姨已经把红薯擦成一指宽的薄片,平铺在窑洞顶上晾晒。 远远看去,大片大片白晃晃的。 农闲农闲,听起来很闲,其实这个时代农民根本没有闲的时候。 尤其各家的婆姨,早上睁开眼挑水做饭,吃完饭刷锅喂猪喂鸡、接着切红薯干晾晒,下午天黑前还要收回家里。 另外还有补补缝缝,杂七杂八的活儿。 几乎一天忙到晚,连轴转。所以黄土高原的婆姨老的特别快,三十多看上去像后世五十多岁的女人。 到家,王满银想起十几条小鱼苗,忙进入空间查看。 大概空间温度比较高的缘故,那些小鱼显得非常活跃,没有一条死亡的。 王满银放下心来,又将采挖的那些水草种植在水塘边上。 接着在附近黄土地上挖坑,准备养鸡用……家里没有鸡笼,只能暂且这么养着,等以后可以用柳条编织几个鸡笼。 早上吃的有油水,干起活也有力气。 半个小时功夫,深坑挖好。 王满银再拿了把剪刀,把三只土鸡翅膀剪掉大半,而后解开绳子扔到坑底。 又弄来一个烂瓦罐,装了半罐子空间泉水,防止它们渴死。 罐子村啥都缺,唯独不缺这种破破烂烂的瓦罐。 在旧社会时,村里曾经有一口小型瓦罐窑,专门生产各种坛坛罐罐出售。罐子村的村名,就是由此而来。 后来瓦罐窑废掉,但是遗留在村里的烂瓦罐很多,连王满银家窑洞门口也堆了不少,正好派上用场。 家里粮食不多,他没打算用来喂鸡。直接去水塘边割了几把青草,算给它们当食物。 王满银原本以为土鸡不怎么吃,没想到青草刚扔到土坑里,这些家伙便争先恐后啄食起来。 没一会儿,吃个净光。 见状,王满银又割了几把丢过去。 割草的时候,他发现塘边湿土里长有一团团绿褐色的东西,外形和木耳很像,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地衣,罐子村的叫法是地软。 王满银也不知道空间里怎么突然长出如此多地软,最大可能是前两天从外界移植植物无意带进来的。 这下中午菜有了。 空间里的蒜苗已经长到二十公分长,正好掐了一把配上地软炒着吃,也算改善生活。 白菜、萝卜、洋芋,算现在黄土高原农村吃菜的老三样。前身在窑洞里也存有不少,这几天王满银感觉自己都快变成兔子了。 不过记忆里,就这老三样也不是每家都吃得上。因为现在每家只有巴掌片大的自留地,种菜也不够。 很多人家秋冬季节饭桌上经常是一道菜……腌制酸菜。 中午依然是玉米窝窝配稀饭,不过有了地软炒蒜苗,王满银倒是胃口大开。 正吃着,听到门口有动静,他下意识打开门。 只见一个土黄的身影急速窜起,跑到十几米外停下,汪汪直叫。 是上午那只癞皮狗,让他很是好奇,这家伙到底怎么找到自己家的。 猫来穷,狗来富。 看到这家伙的模样,王满银一时心软,又找来一个破瓦罐,往里边加了几勺玉米糊糊,倒点咸菜水了事。 癞皮狗大概饿坏了,等王满银离开,立刻跑到瓦罐前吃起来。 吃过饭,王满银看锅灶下的柴火还冒着火星,照例往里边放了两个红薯。柴火烤红薯,这是王满银唯一觉得好吃的食物。 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出产的红薯甜度和淀粉含量高,烤熟后吃起来甜丝丝面腾腾的。 接着,他又拿出牙粉牙膏,舀了半碗水,蹲在自家窑洞前刷牙。 一通捣鼓,满口说不出的清凉感,整个人顿时舒坦了许多。 吃饱喝足,王满银没在家里呆,直接到圪梁梁上找了个背风向阳的地方晒太阳。那癞皮狗好像真认定他了,也蹲在不远处。 中午太阳正火热的时候,能有十七八度。 一会儿功夫,王满银昏昏欲睡。 感觉腰里发痒,下意识摸了几下,捻出一个跳蚤。 咯嘣……舒坦了。 其实这种日子挺好,没有九九六福报,不需要背着房贷压力。 有空间在,未来饿不着。 再娶个媳妇,生几个娃,人生圆满了…… 一觉睡醒,太阳距离西边崖畔只剩下一丈多高。 王满银回家再套上蓝卡叽上衣,挽着一个荆条筐,晃晃悠悠朝双水村后河湾方向走去。 不出意外,那只土狗远远跟着。 这时间点,兰花出山该回来了。 第五章 初见孙家人 对于孙兰花,王满银的感觉有些复杂。 这是一个可爱善良的傻姑娘,前身骚情一通,让人家倾心了。原本两人商量着过年结婚,倒让王满银捡了个大便宜。 兰花将传统观念里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演绎到极致。既然认定了一个男人,就死心塌地,不离不弃。 不管别人怎么看,她心中始终把丈夫当成天。就因为这个男人曾在自己没什么光彩的青春年月里,第一次让她感受到了爱情的滋味。 这样的女孩子,后世很稀有了。 前世看《平凡的世界》时,王满银很为孙兰花不值,觉得前身根本配不上对方。 所以当他来到这方世界时,在心中默默承诺,一定要对这个傻姑娘好,作为一个男人,未来的日子为她遮风挡雨,不让她再受苦受累。 刚等了一会儿,就看到一个女子在土路上出现。 一身补丁摞补丁的破烂衣裳,蓬松的头发上沾着不少草屑,身后还背着一大捆柴,跟小山一样。 最少有上百斤,压得弯了腰。 王满银异常心疼,急忙喊着跑了过去。 “满银,你咋来了?”听到声音,兰花忙抬起头,继而脸上堆满了笑容。看到男人,仿佛一天的疲劳都扫除了。 “赶紧停下来歇歇。”王满银赶忙伸手接过柴禾,弯腰放在路边。 他拿回荆条筐,揭开盖着的土布道:“我上午去公社赶集,买了二斤油馍馍,你带回去让家人尝尝。” 看着焦酥金黄的油馍馍,孙兰花不由得口中生津,肚子咕咕叫起来。中午喝的稀饭,早饿了。 “饿坏了吧,赶紧吃一个……”王满银忙拿起油馍馍递过去。 兰花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来,小口小口吃着。 油馍馍甜丝丝的,一直甜到了心里。 吃了几口,她发现男人没吃,就在旁边看着自己。 “满银,你咋不吃?” “我在公社吃过了,”王满银摇摇头。 看兰花头上沾着的草茎,他伸手清理掉。 见一个油馍馍吃完,王满银又递一个过去。 结果,兰花摇了摇头:“不吃了,带回去给奶奶和少安他们尝尝,家里好久没吃了。” “还多着哩,别把你饿坏了。”王满银好说歹说,总算让孙兰花又吃了个油馍馍。 两人在崖畔边聊了一阵子,天差不多暗下来。 孙兰花要背起柴火回家,被王满银给阻止。 作为一个大老爷们儿,如果让女人背着柴禾回家,算什么事儿。 不过他还是第一次背这么大捆,根本掌握不住重心。 刚起身,一个趔趄,一屁股坐在地上。 “噗嗤……”孙兰花咧嘴一笑,脸上满是开心。 “满银,你没干过活,还是我来吧。” 说着,她伸手去接扛肩木棍。 “不用,我以前没扛过这么多,试试就行了。” 身大力不亏,王满银现在一米八的个头,脸上白白净净,倒也不瘦。只是这些年没怎么下力气,所以有点虚。 好在最近几天一直挖地,力气逐渐养起来了。找到重心后,王满银尽量将身体前倾,终于背起一百多斤的柴禾。 孙兰花在前边领路,他扛着深一脚浅一脚跟上。 走一段,倒习惯了。 路上孙兰花不停想把柴禾捆接过来,都被拒绝。 老丈人孙玉厚家住在村头,独家独院,和村里其他人家不相连。 来到家门口时,兰花远远就看到家里人正朝坡下张望着呢。 她急忙冲家人喊道:“爸,妈,满银来了。上午赶集还给咱家买的油馍馍,有二斤哩。” 兰花不仅仅是炫耀,更像向自己父母诉说自己选中的男人很好。 大概看王满银帮女儿背着从柴禾回来的,孙玉厚脸上虽然难看,却没有立刻转身离开,只是冷哼了一声。 倒是孙少安有些满意,觉得这个未来的姐夫还行,并不像传说中那么不靠谱,至少知道心疼姐姐。 “叔,婶子,少安……”王满银放下柴禾,老老实实打招呼,态度非常端正。 作为后世的人,他知道很多时候态度很重要。 赫赫有名的西北锤王孙少安也笑着回应:“满银哥,你来了,快坐下歇歇。” 他的身形和王满银相当,不过因为常年干体力活的原因,显得更加壮实一些。鼻梁高直,脸上带着西北男人特有的粗狂和野性。 院里没见孙少平和兰香,应该是跑到村里去玩了。 “满银,喝水!”这时,兰花捧着个大碗出来。 黄土高原的水碱性大,喝起来发苦。不过王满银接过后面不改色,咕嘟咕嘟喝个精光。 聊了几句闲话,看时候不早,他就起身告辞。 大概是看他说话做事和以前不一样,孙玉厚难得出声留饭。 这让王满银有点欣喜若狂。 前身之前来过几次,这老汉都没给好脸色,更别说留饭了。 不过王满银很理智拒绝,这年头都不容易,做饭有定量的。自己多吃一嘴,兰花的家人就要少吃。 更何况,孙家的饭菜他还看不上。 送王满银离开时,孙玉厚出声叮嘱道:“满银,你马上要和兰花儿结婚,可不能再瞎毬胡跑。” “叔,你放心,这个我晓得哩。兰花嫁过去,绝对不会让她吃苦受罪。”王满银连连点头。 虽然他有自己的打算,却没想要驳斥孙老汉的言语。 还是那句话,态度很重要。 万一惹怒了,人家反悔不把闺女嫁给自己,那可就亏大了。 不管什么都先应下,做不做是另外一回事儿。 “爸,我看满银哥这性子像是改了,说话比以前稳住。”目送王满银走远,孙少安感慨的开口。 “谁知道做做样子还是真改了,以后再看吧。”孙玉厚摇摇头。 罐子村和双水村只隔着几里路,两个村子田地都挨着,所以他对王满银的情况再了解不过。 这人一家三代都是二流子,根本不是正经过日子的,更不是自己心目中的好女婿。 要不是自家大女子哭死要活的非王满银不嫁,他说啥都不会同意。 而且孙玉厚看清清的,就算王满银真改了性子,那烂怂家,一穷二白,兰花嫁过去也肯定吃苦。 做父母的,总想让儿女过得好点。 不过自家大女子认定一个逛鬼,怎么说都不听,还能怎么办?以后只能帮衬着点了。 等王满银翻过两座山梁时,天完全黑下来。 土狗也不知道跑哪里去了,这会儿不见踪迹。 从毛乌素沙漠吹来的寒风,像冰刀子一样。 即使穿着棉袄,他依然感觉冷嗖嗖的。 走到村后崖畔那片老坟前时,王满银突然看到有个影子晃动。 尼玛……这个时间,谁闲着没事儿往老坟里跑。 不会那种无法用科学解释的诡吧? 说实话,王满银来自后世,对这东西还真不相信。 他想了想,试着喊了一嗓子:“谁在老坟上?” “谁?”黑影蹭的起身,声音带着颤抖。 “满军哥?”听声音有点熟,王满银试探着问。 “是满银呀,你这个二流子大半夜不睡觉干啥呢,想吓死我哩!”对面黑影也松了口气,急忙朝老坟边走来。 “我刚从双水村回来,你弄啥哩?” “这不看最近晚上打霜了,想捉个黄鼠狼弄到公社去卖。我刚把关笼下好,你直接喊一嗓子,差点把老鼠弄跑。” 第六章 对未来的规划 这年月农民没啥来钱的门路,捉黄鼠狼算少有几个被允许的营生。 不同于东北老铁那疙瘩,黄土高原这边对黄鼠狼没有那么多敬畏。 现在黄鼠狼皮对外出口,供销社给的收购价也高,经霜后一条能卖三到五块钱。有些成色好体型大的,甚至能卖到十块。 王满银来到这方世界后,没打算像前身那样,继续在外边胡逛做小生意。 不过短期内空间没见效益,总不能坐吃空山,最好找个来钱的门路。 捉黄鼠狼算个不错的营生,光明正大,挣这钱谁也没办法告黑状。 一只五块钱,十只就是五十了。 不过王满银知道自己想当然,这玩意儿鬼精鬼精的,并不会轻易上钩。像刚才王满军所说的,守几晚上都不一定捉到一条。 真要那么好捉,村里人都去忙乎了。 另外捉黄鼠狼要用到关笼,自己根本没有,只能回去找时间做一个再说。 到家,天已经黑透。 汪汪…… 一个黑圪崂里,癞皮狗突然窜出来。 这家伙……王满银吓了一跳。 之前离开孙家时没见它,还以为跑丢了,没想到先一步回家。 他从身上掏出钥匙开门,摸索着点燃油灯。 因为煤油里掺了水,灯芯发出噼里啪啦的爆响,整个窑洞也变得光亮许多。 中午的地软炒蒜苗吃着不错,王满银打算再去空间里拾一把。 等进入其中,他才发现几个小时功夫,种植的水草和芦苇已经返青。 对此,王满银习以为常。 空间泉水所含的活性物质,对植物效果非常好。 捡完地软,王满银又来到放养土鸡的深坑前。 这是……鸡蛋? 看到坑底躺着三个鸡蛋,他立刻兴奋起来。 没说的,晚上摊鸡蛋煎饼,正好买的还有白面。 三个鸡蛋比寻常的土鸡蛋要大不少,估计八九个就有一斤重。 很快,窑洞里就冒出一股油香味道…… 虽然煎饼摊糊了,但是王满银依然吃的赞不绝口。 当然,他没忘记窑洞外那只癞皮狗。 吃饱喝足,王满银继续进入空间挖水渠。 忙乎一阵子,他空间里简单清洗过身体,重新返回土炕上。 暂时没有睡意,王满银开始认真思考今后路该怎么走。 白天的经历让他原本想法有了细微改变。 现在火红年代刚刚开始,其他地方暂时不知,但是石圪节公社明显对鸽子市的管理并不严格。 而且从记忆里得知,原西县的鸽子市好像更大。 有机会的话,还可以再操作一波。 单单结婚娶媳妇,没有上百块就办不成。 印象着未来大舅子孙少安结婚时,老丈人孙玉厚就借了二百块钱办喜事,这还是女方不要彩礼的情况下。如果算彩礼钱,最少上千块。 这并非王满银胡思乱想,无论这个年代还是后世都一样,越穷的地方彩礼越高。 当然,那是七几年的事儿。 现在行情没那么高,不过整场婚礼下来,包括酒席和结婚用品,估计也要两百块钱。 自己肯定不能像原身那样,连结婚都让老丈人帮忙操持。这样不但他一辈子在孙家人面前抬不起头,连兰花以后回娘家也不好过。 另外,一家人还需要日常花销。 王满银目前手头只有一百多块钱,粮票还剩下二十多斤。照他这种吃法,别说娶媳妇,就自己一个都坚持不到过年。 而且吃了顿大肉包子后,感觉玉米窝窝实在难以下咽。 自己有空间存在,不利用起来实在太可惜了。只要不在交易时抓住,应该没啥问题。 记得小说里王满银被抓,好像是七几年的事儿……目前应该有个短暂的空档期。 王满银推测没错。 事实上,从明年开始,政策开始真正严格起来,规定“一律不准到集市和农村社队自行采购物品……” 王满银目前能够想到的,就是在空间里养土鸡卖鸡蛋。 自己手头还有百十块钱,差不多能买三十只土鸡。在鸽子市上,鸡蛋根据个头大小,4到8分钱一个。 如果一天产三十个鸡蛋来算,差不多能挣两块多。相当于挣出一只土鸡。 所投入的,不过是空间里那些青草而已。 王满银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靠谱……不过前提是能买来几十只土鸡。 现在农民几乎没有来钱的门路,一家人日常所需的柴米油盐,针头线脑等,全指望在母鸡产蛋卖掉换钱。也因此被称为“鸡屁股银行”。 村里很多人家早上给鸡喂食前,都要挨个抓着摸一遍,看肚里边是否有鸡蛋。 如果有的话,就一直关在笼子里。 让家里孩子盯着,啥时候下蛋完再放出来。 如果哪天母鸡不小心在外边下了个蛋,一家人能沿着崖畔找上半天。甚至还有不少人家因为谁家鸡产蛋的问题吵架,闹得脸红脖子粗。 所以不到万不得已,很少有人会把产蛋的母鸡卖掉。 王满银上次在鸽子市上能买两只土鸡,已经算幸运了。 要想尽快凑齐,除了多去几次石圪节公社外,还有就是去更大一点的鸽子市,比如米家镇。 米家镇并不属于原西县管辖,距离罐子村大概有三十多里地路。它地理位置非常优越,恰好处在通往草原的交通要道上。 平时罐子村周围十里八村的农民要买什么重要东西,如果在石圪节公社买不到,他们也不到原西县城,而是去更近些的米家镇置办。 早在旧社会,米家镇就是一个较大型的商品集散地。来自北方的皮毛,南方的茶叶丝绸瓷器都在这里进行交易。 即使现在,米家镇也远比石圪节公社要繁华许多,甚至集市上还售卖有来自京津一带的货物,这一点连原西县城也比不上。 打定主意后,王满银才昏昏睡去。 等他再次被崖畔上的喜鹊叫声惊醒后,天色已经大亮。 最晚摊的煎饼多,还剩下五六张。王满银早上也不打算做饭,干脆凉煎饼在开水里泡一下,就能填饱肚子。 至于那只癞皮狗大黄,等下往食盆里倒点玉米面,扔半张煎饼就行。 大黄是王满银为癞皮狗新取得名字,作为家庭一员,没个名字不好叫。 填饱肚子,王满银照例进入空间查看。 当他的目光从水塘掠过时,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头。 等等……鱼! 仔细盯着水面片刻,王满银终于发现异常。 昨天他从东拉河里捉了十几条小鱼,最大的那条鲫鱼不过四指长。 短短一天功夫,个头几乎大了一倍。 现在快有巴掌大,已经能够炖鲫鱼汤了。 至于剩余的小鱼,个头也有明显的增长。 再看土坑里三只土鸡,精神头很好,毛色也比昨天更加鲜亮。 仔细查看过鸡鱼的状态后,王满银确定自己以前的认知有偏差。这个神秘空间对动物还是有用处的。 至于王满银为什么喝过空间水没有变化,可能对人类不起作用,可能时间太短,也可能是水烧开后失去了活性物质。 原本王满银只想养些鱼吃,现在又多了个挣钱门路,那就是卖鱼。 *** 关于彩礼钱。 原文“最使他熬煎的是,他打闹不起上千元的财礼钱。这两年也有人给他说媳妇,可没人给他说不要钱的媳妇。” 这个时间点是1975年。 另外我再网上查的资料: 60年代 36条腿儿 一个衣橱一个柜子一张桌子 4把椅子一张床=177rmb 六十年代的工资大概在30-40元左右 与50年代工资水平基本一致 “六七十年代,没有要钱的。六十年代给女方做六七套衣服,两套行李,没什么家具,一般都买两个木箱子,做十几双鞋。再就是洗漱用具,婚前给女方押腰钱,少则几十,多则一百二百。”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我爷爷和我奶奶组建了家庭,当时我爷爷拿了240元彩礼,在当时的农村风俗下,240元是一份礼,有钱人家可能会给一份半礼” 第七章 遇狼 鱼在黄土高原可是个稀罕物,很多生活在山乡圪崂的农民别说吃,连见都没见过。从前身记忆里得知,即使在原西县城,鲜鱼也不多见。 只有逢年过节时,才会从外地运一些冻鱼,引得干部市民在副食门市排着长队争买。 而且价格比土鸡还贵,一斤能卖到一块多。 王满银本打算今天去米家镇买多买几只土鸡饲养的,现在改变主意。上午继续沿着东拉河找鱼苗。 不过这次不能再空着手了,捉鱼效率太低。王满银想了想,把家里仅有的两个荆条筐外加几个破瓦罐放入空间内。 而后领着大黄,优哉游哉朝村后走去。 快到双水村村头时,特意绕远路。 这么做,自然为了避免碰见老丈人一家。 毕竟自己昨天晚上刚答应以后好好过日子,第二天就瞎逛游。 如果被老丈人看到,绝对不会给好脸色。 绕过双水村走了一段路,王满银重新来到东拉河边。 很快,他就选中一处比较平坦的水洼,周围长有不少水草。 这样的地形,十有八九存在鱼类。 再加上两边都是崖畔,应该很少有人过来。 看了看四周,王满银随即进入空间。 接着,他拿铁锹照水塘边一处螺旋状的小土堆挖下去。 两条肥硕的蚯蚓立刻被挖出来,其中一条土黑色的差不多筷子粗,散发着浓烈腥臭味道。 这蚯蚓是几天前从外界引入的,主要为了改善土质,现在拿来诱鱼刚刚好。等以后繁殖多了,还可以给柴鸡们当食物。 由于土质和缺水的原因,黄土高原上蚯蚓很少,只有在潮湿洼地里零星存在。 为了寻找这些蚯蚓,王满银来回寻摸很多次,甚至专门挖过村头的粪堆,也不过捉到了二三百条。 现在看来,它们同样很适合空间环境,生长速度惊人。 接连捉了十几条蚯蚓,王满银用木棍把它们捣碎,再掺杂些玉米窝窝碎块,而后分别放入那些瓦罐底部,各覆盖一团草压实。 至此,一个简单的捕鱼罐做好。 这创意,脱胎于王满银小时候用罐头瓶捉鱼的经历。 取了一个瓦罐,他小心翼翼放入水洼。接着,继续朝下游选取合适的位置。 差不多一个小时工夫,王满银总算把几个瓦罐放完。 整个过程非常顺利,连一个人也没碰到,倒省了不少事。 即使来人也不怕……有大黄在崖畔上守着,如果有人靠近,它会第一时间发出警告声。 重新返回第一个瓦罐处,王满银看到罐口微微翻腾着水花,脸上立刻露出喜意。 这动静说明有鱼,而且不少。 他快步来到水洼边,急速将瓦罐提起。接着进入空间,将瓦罐里的东西倾倒在黄土地上。 哗啦啦……随着浑水流出,便看到七八条鱼不断蹦跳着。 几条一指长的麦穗、鳑鲏、鲫鱼、泥鳅,都是些北方常见淡水鱼。 王满银将它们扔进水塘,接着出了空间,朝第二个投放点走去。 这次有新的惊喜,竟然从罐子里捉到几只小河虾。有苗不愁长,王满银照例放入水塘。 接着第三处,第四处…… 几个瓦罐全部回收,收获满满。共有七八条鲫鱼,另有5条鲤鱼苗。 剩下则是麦穗、鳑鲏、泥鳅等杂鱼,这些长不大,只能留着以后炸成小酥鱼。 等忙乎完,王满银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中午了。 自己目前所处的位置已经算东拉河下游,距离罐子村差不多有十五里远,回家一趟最少俩小时。 正好空间里还有没吃完的玉米窝窝,不如对付一口得了。 进入空间后,王满银一拍脑袋:真是糊涂了,自己完全可以在空间里生火做饭。 之前害怕粮食被老鼠偷吃,全部放在空间里储藏。 还有那些瓦罐,刷干净就能当锅用。 再弄一把青菜,打几个鸡蛋,做两碗鸡蛋汤喝。 至于柴火,这片崖畔上长有不少荆条蒿草,割一捆立马能烧…… 话说王满银还是第一次在空间里做饭,整个过程自然小心翼翼,生怕等下来个二氧化碳中毒。 因此,生火后他时刻观察空间情况。 等发现燃起的烟雾消散的无影无踪,才放下心来。 还是那句话,空间远比自己想象的神奇。 半个小时功夫,热气腾腾的鸡蛋汤就做好了。 等温度略微下降后,王满银把玉米窝窝掰成小块,泡在热汤里边。接着折了两根蒿草茎秆当筷子,便大口大口吃起来。 有些美中不足的是出门前没想到做饭,忘记带些油盐了。 下次要在里边准备些,另外还可以放个铁锅。 吃饱喝足,王满银拿着半个窝窝走出空间,扔给守在旁边的大黄。 这家伙跟着跑了半天,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自然不能饿着。 两天功夫,大黄似乎彻底对王满银失去警惕。 如今他站在身旁,这家伙竟然也没有躲避,只是低头啃食着玉米窝窝。 接下来,王满银继续沿着东拉河放置捕鱼罐。 期间遇到一个给生产队放羊的老汉,对方对这种捕鱼的方式很好奇,全程跟着看热闹。 这让王满银很无奈,只好把鱼暂且放瓦罐里养着,而后带着大黄朝下游更远处走去,总算摆脱对方。 除此之外,一切倒很顺利。 一直到天快黑时,王满银才领着癞皮狗朝回走。 今天一整天总共放置十多次瓦罐,可以说收获满满,至少抓了二三百条小鱼苗。不过王满银最看重的鲤鱼苗和鲫鱼苗并不多,只有六七十条的样子。 这些已经足够了,如果养好的话,最少能产出几百斤鱼。 刚走一半路,天已经彻底黑了。 王满银也有些后悔,之前捉鱼太投入,完全忘记了时间。 现在只能抹黑深一脚浅一脚朝家赶。 远处崖畔上,不时传来几声夜枭凄惨的鸣叫,近处黑黢黢的山、塬、峁显得异常高大,仿佛一个个扑面而来的鬼魅。 来自毛乌素沙漠的夜风吹得蒿草哗啦啦作响,更增添几分恐怖气氛。 王满银心里正叽咕着,忽然见大黄掉头,冲着一处黑暗汪汪乱叫。 他急忙扭头,就见十几米外的黑暗中,露出一双散发着幽光的眼睛。 尼玛,狼! 王满银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名字,只感觉两腿有些发软。 真遇到狼了! 幸亏带着大黄,否则自己被摸到身后,恐怕也没有知觉。 大概是感受到挑衅,这家伙从黑暗里显出身形。 借着月光,王满银看清楚它的模样。 一身厚厚的皮毛,龇着牙齿,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呜。 王满银手头连个防护的东西都没有,心里自然没有半点底气。空间里倒有铁锨…… 想到空间,王满银眼睛一亮,随即消失。 不过在里边停留片刻,他就觉得只留大黄对敌不仗义。 心有所动,王满银抓起铁锹,咬牙走出空间。 手里有了武器,再加上大黄在旁边助威,他总算有了几分胆气。 总这么对峙也不是个事儿…… 第八章 “老狗剩”、“大狗剩” 片刻,王满银一声大吼,挥着铁锹猛冲上去。 结果,刚才还龇牙咧嘴的野狼立刻掉头朝黑暗里逃走,很快不见踪迹。 王满银站在原地等了两分钟,见那家伙没再返回,才领着大黄离开。 接下来倒没什么意外,一路平安到家。 这个时间点,村里一片黑暗,估计很多人早躺土炕上打架了。 再加上王满银居住的地方离其他人家较远,也没有闹出什么动静。 *** 早晨,王满银照例被叽叽喳喳的喜鹊声吵醒。 他穿好衣服推开门,就见大黄守在门口,一个劲儿摇尾巴。 看样子,这家伙彻底把他当成主人了。 王满银急于解决个人问题,也没在意,下意识迈腿走出窑洞。 结果脚下一软,踩到什么东西。 他急忙抬脚大跳,扭头发现门口摆放着一只肥硕的大老鼠,边上还有两只小的…… “谁他妈这么缺德,往老子门口放死老鼠?!”王满银忍不住破口大骂。 大早上看到死老鼠,实在晦气。 “汪汪……”这时,癞皮狗又摇着尾巴欢叫着。 “大黄,是你捉的?”王满银立刻醒悟。如果有人昨晚来自家窑洞前放死老鼠,大黄早汪汪乱叫了。 应该没错,是这家伙捉的。 在记忆里,黄土高原农民有吃老鼠的习惯,不过是田鼠。 除此之外,还吃黄鼠和鼢鼠,而且历史悠久。 尤其黄鼠,更是难得的美味,很多古人写诗里都提到过。 什么“穹庐饭早烧黄鼠,古漠衣寒制黑貂”,“黄鼠白脂捷遁逃,夜猴搏鼠捷于猱。,“黄鼠正肥黄酒熟,万年三祝望金门”。 说到底一句话,还是穷闹腾的。 作为后世人,王满银难以接受吃这种东西,也不打算让大黄吃。 主要老鼠体内有太多细菌和寄生虫。 当然另外一点,现在农村老鼠多,很多人会在家里放老鼠药。万一让大黄吃到中毒的老鼠划不来,所以必须从源头上杜绝。 为防止这家伙偷吃,王满银决定挖个坑埋到粪堆深处,就当沤粪了。 看四周没人,他直接扯开麻绳,释放积攒了一晚上的水流。 这波属于正常操作,现在农村很少人家有厕所,个人问题基本就地解决。 反正到处都是沟沟坎坎,随便一个圪崂遮挡的严严实实。当然讲究的人家会在窑洞附近挖个坑,周围堆上一圈柴禾作为遮挡。 王满银也打算这么做,还没来得及实施。 解决完个人问题,他把几个老鼠埋到粪坑深处,才回屋洗脸做饭。 生着火,王满银才想起前几天蒸的玉米窝窝吃光,现在该发面了。 这年头没有发酵粉,蒸玉米窝窝需要老酵子。 家里仅存的一点上次全部用完了,王满银又不会做。 从记忆里,前身和邻居王秋生关系不错,每次都是去对方家讨要的老酵子。 当然王满银外出游逛回来,也偶尔给王秋生的孩子们带几颗糖果。 王满银准备上午去讨要一些,至于早饭……干脆烙几个二合面饼子吧。 打定主意,他去空间里看了看,只找到一个鸡蛋。 又拽了一把蒜苗韭菜,开始在灶台前和面。 烙饼做起来简单。说白了,只要舍得放油,控制好火候就好吃。 没一会儿,酥香的味道就飘出窑洞。 刚出锅的烙饼外表焦黄,滋滋冒着热油,让王满银食欲大增。 不过这玩意儿里边还是生的,必须上锅蒸一蒸才行。 他这边正忙乎着,忽然听到窑洞外传来大黄的狂叫声。 紧接着,有小孩子哭声响起。 王满银忙推门走出去,就见大黄对着远处三个小孩叫唤,将对方吓得哇哇直哭。 “大黄,回来。”他急忙喊住土狗,又冲几个小家伙问,“毛蛋,你们咋来了?” 这三个身穿破棉袄,脸上脏兮兮,留着鼻涕的小家伙,正是王秋生家的孩子们。 老大叫毛蛋,老二叫石头,老三是个女子,叫小妮子。这些名字听起来非常老土,不过放在这个时代很正常。 因为在人们的观念里,小名越贱越好养活。 经得起摔打,经得起病痛。 另外还有铁蛋、狗剩,这些也是出镜率很高的名字。 单单罐子村就有三个人小名叫狗剩。人们为了加以区分,分别喊“老狗剩”、“大狗剩”、“小狗剩”。 “满银叔,你家做啥好吃的,闻着真香。”毛蛋吸溜着鼻涕问,眼神里带着渴望。 这家伙今年九岁,因为长期营养不良,小身板特别消瘦,脸色蜡黄,眼眶塌陷,颧骨凸起,给人一种大风都能吹到的感觉。 最小的女孩小妮子已经4岁了,头发乱蓬蓬的。同样因为营养不良和缺钙,小妮子胳膊还没麻杆粗,走路到现在还不稳当,此刻被哥哥背着。 至于身边的石头,今年6岁,这家伙是个温鳖精,见到人一声不吭。 “你们几个鼻子真尖,我正烙饼呢。先在这里玩一会儿,等好了让你们尝尝……” 王满银并没有把饼子烙的太厚,这会儿估摸着应该熟了。 他先拿出一个掰开尝了尝,口感发硬,不过味道很赞。 见三个小家伙眼巴巴地瞧着,他就给每人一个,让他们捧着回家。 临走前,王满银又交代了句:“回去告诉你爸,三个烙饼换一把老酵子。” 结果没两分钟,大黄再次狂叫,跟着王秋生的声音响起。 “秋生哥,你来了呀……”王满银忙呵斥住土狗。 “满银,你家啥时候养狗了?”王秋生好奇地问。 “早两天去公社赶集,在路上捡了一条。这东西和我投缘,就跟着回来了。”回答一句,王满银又道,“秋生哥,吃了没,来我家吃点儿?” “我们也做好了,刚才几个碎娃子又来你家讨吃的,下次别给他们好脸色,不然一直缠着。” “没事,秋生哥,一口吃的而已,”王满银摇摇头。 王秋生也属于老实巴交的汉子,只知道土里刨食,给生产队干活也舍得下力气。不过这年头,肯下力气不一定能吃饱饭。 他们家人多,就夫妻俩挣工分。家里养三个孩子,还有一个不能干活的瞎眼老母亲。 也因此,分的粮食根本不够吃。 家里孩子经常饿的嗷嗷叫,年年在队里欠着饥荒。 因为两家住得近,王秋生一家对前身还算不错。平时王满银衣服被子破了补补缝缝,都让王秋生婆姨帮着做的。 另外这家伙懒得种菜,经常去人家自留地里寻摸。 对此,王秋生从没说过啥。 所以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王满银还是愿意帮对方一把的。 “对了,满银,这是老酵子,我给你抓了一把。” 王秋生除了过来表示感激外,主要还是送酵子。 王满银接过问道:“秋生哥,你知道酵子咋做的吗?我以后也试着做一下,不能老用你家的。” 他不像前身厚脸皮,打算以后自己做。 “满银,这个简单,你今天蒸玉米窝窝时留一团面……” 就这,就这? 第九章 捉鱼大丰收 王满银听完,不得不感慨劳动人民智慧是无穷的。 实话实说,他真不知道酵子是如何做出来的。后世人家蒸馒头包子,都是直接用酵母粉,简单省事。 却没想到,老酵子的制作方法简单到出奇。 做窝窝头时留一团面,按照做包子的方法,在面团里边包上些生面粉,放在阴凉处让它慢慢膨大风干,这就是老酵子头。 等下次蒸窝窝头时,掰开面团用温水泡化,再加入面粉做成面汤,放着发酵大约一天时间,就可以倒入玉米面里边做窝窝了。 老酵子头做多的话,只要放在干燥的地方,半年都不会坏。 王秋生还赶着挣工分呢,聊了几句,就急匆匆回家吃饭。 送走王秋生,王满银盛了一碗面汤水,拿张烙饼蹲在窑洞口吃起来。当然,他也没忘记大黄,照例扔了张烙饼,再倒上半碗面汤水了事。 二合面烙饼掺杂了一大半玉米糁,吃起来发硬,嚼起来很香,而且顶饿。 吃完饭,王满银照例在锅灶下埋了个红薯。 接着开始发面……拥有前身记忆,他这些事情做的很顺溜。 王满银之所以被人们称为二流子,主要太懒。但是作为一个农村人,做饭干农活这些还是懂得的,不然早饿死了。 现在外界温度比较低,王满银把面发好放入空间。里边温度高,应该更容易发酵。 接下来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空间里忙乎。 既然决定大规模养鱼,目前水塘就有些不够用了。不过他没打算在原有基础上扩大,而是在黄土地另一端再新挖一个。 两个水塘呈哑铃形状,中间以沟渠相连,方便后期灌溉周围的黄土地。 除此之外,王满银还准备挖两条十字形的沟渠,把三亩地全部贯穿。 不过这属于一项大工程,最少需要半年时间才能完成。 除此之外,王满银又陆续外界搜集了不少草籽,另外挖了不少荆条根苜蓿根等栽种在沟渠两旁。 如今放眼望去,空间里大片绿意蔓延,其中还夹杂着点点野花。和外界灰突突的黄土塬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天地。 这么多野草,再喂五十只土鸡也足够。期间王满银趁着逢集,又去了石圪节公社鸽子市一趟。 这次运气不好,只买到一只母鸡。 看来短时间内想要多买些土鸡,只能走远路去米家镇一趟了。 更让王满银感到欣慰的是水塘里那些鱼苗,生长速度喜人,几乎一天一个样,最早几条鲤鱼差不多有三两重。 看势头,估计最多俩月时间,就能拿到黑市出售。 另外,王满银最近的捉鱼行动一直没有停止。 上次那处崖畔远离土路,位置比较隐蔽,平常几乎没有人去。 他下了瓦罐后,也不用理会,隔天收一次就行。 第一天,两个瓦罐三条鱼, 等第二天,只有一条…… 不过随后接连几天都是空军,王满银无奈放弃。只能说,东拉河里的鱼的确很少,那片水域基本被捉光了。 正好他准备去米家镇鸽子市买土鸡,准备顺势再沿着东拉河更下游寻摸一趟。 那里已经距离无定河不远,肯定能找到更多鱼苗。 米家镇距离罐子村差不多有四十里地,来回就是八十里,一天时间太赶了。 所以王满银打算在米家镇停留一天,等第二天再返回。 至于睡觉的地方……空间里有几亩地面积,只要放上被子,足够他睡。 王满银原本打算把大黄留着看家,结果这家伙死跟着,说啥撵不回去。 无奈,只好带着它一起。 反正家里值钱的东西都放在空间内,窑洞里啥也没有,也不怕被贼惦记着。 由于时间充裕,王满银没有急着赶路。而是带着大黄慢悠悠,就当游山逛景了。话说回来,这个季节,烂怂黄土高原真没啥可看的。 除了灰突突的山峁,还是山峁。 等快中午,他已经沿着东拉河走出二十多里地。 这会儿太阳照在头顶,山塬上温度也高起来。 王满银没耽搁时间,寻了片有水草的水洼,便开始放捕鱼罐。为捉到更多鱼苗,他特意准备了足足十个瓦罐,昨天晚上就挖好蚯蚓诱饵。 瓦罐放完,看时间还早,王满银索性戴上手套,拿镰刀在崖畔上割起柴禾,准备做午饭用。 因为靠近水源,这片崖壁上长满了蒿草、荆条、酸枣枝,大概半个钟头功夫,王满银就割了一大捆。 原本打算停手,后来一想家里柴禾也不多了,干脆继续忙乎。 等休息做午饭时,空间里已经多了三大捆柴禾,足够他用一个星期。 这次外出,王满银把铁锅也搬进空间里。前段时间还专门用泥巴掺和茅草做了个黄土灶台,做饭自然方便许多。 一锅青菜鸡蛋汤,外加两个二合面馒头。 照例安排好大黄,王满银自己端着碗开干。 饭后略作休息,他便开始收集捕鱼罐。 这一次放置时间太长,第一个瓦罐就给了王满银大大的惊喜。 里边大大小小足有十多条鱼苗,除麦穗、鲫鱼等常见鱼类外,还意外收获两条黄颡鱼。 这玩意儿又叫黄辣丁、黄骨鱼,野生的个头一般长不大,最多十来厘米长。 不过它的肉质细腻,味道鲜美。而且从头到尾就一根脊椎刺,处理起来特别方便,可油炸,可煎,可炖。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黄颡鱼胸背部鳍条硬刺有毒,刺到人特别疼。 将第一个瓦罐收拾完毕,王满银又去下一处忙乎…… 等十个捕鱼罐全部收回,空间水塘里多了上百条鱼苗。 首战告捷,王满银带着大黄继续朝下游寻找。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他在选择安置瓦罐的水域时,同样远离周围村子。 可能下午天气转冷,这次捉到的鱼苗不多,只有六十多条。 即使如此,王满银也心满意足。 等瓦罐第三次放入水洼中时,太阳已经快落山了,崖畔间风特别硬。 以王满银的身板,也冻得直哆嗦。 他索性伸手摸着土狗的脑袋,先拍了拍以示安慰。 经过这些日子接触,大黄对他彻底失去戒心,并没有反抗,还发出低沉的声音回应。 随即,一人一狗进入空间当中。 “汪汪……”见眼前景物陡然发生变化,大黄立刻皮毛炸起,发出惊慌的叫声。 以这家伙的智商,显然不会明白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片刻,它发现没有这里没有危险,又变得大胆起来,顺势抬腿在附近撒了泡尿,算留下标记。 接着,这家伙彻底撒开欢儿,在黄土地上一个劲儿疯跑。 马不停蹄忙乎整整一天,晚上终于松懈下来,王满银自然要好好犒劳一下。 正好四只母鸡又新下了两个鸡蛋,晚上煎了吃。 话说王满银养土鸡十多天,到现在为止,一个鸡蛋也没攒下,全部吃进肚子。 另外再煎一条鱼做鱼汤……最早几条鲫鱼苗,最大已经长到巴掌大,勉强够得上吃了。 第十章 逛米家镇 至于鲤鱼,王满银打算留着卖钱,暂时舍不得吃。 外界冷风呼啸,气温差不多到零度。 不知道是错觉,还是太长时间没吃鱼的原因。 他感觉自己做出来的鱼汤格外鲜香,没有半点土腥味。 空间内温暖如春,绿草萋萋,野花盛开。 王满银吃着煎鸡蛋,喝着鱼汤,这日子神仙都不换。 唯一郁闷是大黄在身边陪伴,要换成女人就更好了。 略作休息,王满银继续化身挖土狂魔。 又挖了一阵子水塘,他才停下来休息。随便找了片干燥的黄土地,铺上被子…… 第二天醒来时,王满银看着周围灰蒙蒙的环境,过了几秒钟才清醒过来在什么地方。 从空间亮度看,外界应该没有天明。 未验证想法,王满银闪身出了空间。 果然,东边山塬上刚泛红,月亮还挂在西边呢。 洗了把脸后,他开始忙乎早饭。 早饭简单,熬锅玉米粥,里边由丢几块红薯,再热几个二合面窝窝了事。 暂且垫吧垫吧肚子,等进入米家镇再吃顿好的。 等王满银吃完饭现身外界时,天色已经大亮。 他第一时间去收取昨晚放置的几个捕鱼瓦罐。这次时间更长,差不多十几个小时,收获也相当不错,又得了一百多条鱼苗。 因为急着去米家镇鸽子市,王满银没有再在继续,而是领着大黄急匆匆赶路。 米家镇因为地处交通要道,集市远比石圪节公社密集。 日期采取的是三六九(农历每月初三、十三、二十三、初六、十六、二十六、初九、十九、二十九),也就是人们常说的三天一大集。 根据记忆,在镇东头牲口行附近,民众自发形成了一个交易市场,鸽子市就设在市场末端。 这个地方选择的很好,两边都是胡同,周围还有几条岔道。交易的人一旦被围堵,很容易脱身。 这会儿正是最热闹的时候,集市人头攒动。 不过别看现在挺热闹,一有情况,立刻鸟飞雀散。 王满银刚走进集市,就有一个带着头巾的中年妇女凑到跟前。对方小声叽咕道:“后生,要棉絮不?” 说话间,抬了抬袖筒,露出一团棉絮。 闻言,王满银摇了摇头。 对方依然不死心,继续跟着轻声道:“上好的棉花,做棉袄棉裤穿起来可暖和了……” “真不要,”王满银再次拒绝。 如果自己手头有充足资金的话,买些棉絮倒也可以。关键这一百多块钱都准备买土鸡用。 见他确实没有意识,中年妇女掉头离开,又四处挑选下一个目标。 “表弟,这不是石窑村表弟吗,你也来赶大集了……”王满银没走两步,又被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年轻后生拦住。 单看对方那流里流气的气质,王满银就知道和前身是同类。 他还以为认错人,刚要出声,就听对方压低声音问:“要粮票吗?全国的,地方的都有,便宜,保证不骗人。” 得,又碰到一个票贩子。 王满银接连拒绝几次后,总算没有人往身边凑。 他没敢耽搁时间瞎逛,看到角落里有个买土鸡的妇女,立刻凑了上去。 对方摊位前放着两只鸡,一公一母。 简单问了下价格,王满银直接掏钱买下。 钱货两清,他没有在市场上转悠,而是带着大黄钻进小巷子。看前后没人,悄无声息将两只鸡放入空间,再次返回。 这么做,自然为了降低存在感。否则自己提几只土鸡在集市上黄油,实在太引人注目了。 很快,他又来到一个卖鸡的农民跟前…… 如此再三,王满银总共买了八只土鸡。 看到有人买大米,他忍不住买了十斤。这些日子天天和玉米打交道,实在吃的够呛,换换口味也好。 不过价格真贵,供销社一斤米一毛五,对方直接喊价六毛。 王满银算硬着头皮买了十斤。 正事儿办完,王满银也没敢多待,打算先去饭店买些吃食。不愧是大地方,米家镇国营饭店的早餐远比石圪节公社要丰盛许多,里边吃饭的人排着长队。 这些顾客大多穿着工作服,应该是附近石刻马煤矿上的工人。 这年头挖煤危险性很大,但是工资绝对高。工人一个月工资能拿四五十块,关键是还有各种福利,每月60斤的粮食定量,还可以领到酒票、糖票、肉票、油票、鸡蛋票、甚至自行车票,等等。 不过虽然煤矿每年都会在各公社招工,但是没有关系,想进去很难的。 要不然后来孙少平去煤矿当工人,田少霞还专门跑到市里打招呼,才留下一个名额。 王满银看不少工人买饭时还外带吃食,自然也多点了些,毕竟来一趟不容易。 八个大肉包子,一斤脆麻花,外加几个芝麻大饼。王满银还想多买,结果人家服务员说啥不卖了。 接着,又去附近供销社买了一斤水果糖,准备讨好未来的小舅子和小姨子。 白糖要糖票,水果糖不要。 一斤大概有百来颗,零卖一分钱一个。 一番折腾,王满银手头只剩下七十多块钱。不过他半点没慌,最困难的时刻马上结束,空间很快就要见效益了。 等离开米家镇前,他特意到集市上看了一眼,发现那片区域早空无一人,只剩下几个带红袖箍的嚷嚷着什么。 这让王满银清醒了几分,明白自己处在什么年代。 接下来有近四十里山路要赶,他没敢耽搁时间。 带着大黄一路没停,等赶到双水村的时候,太阳已经快落山了。 王满银照例在后河湾崖畔上找了个圪崂,继续等心上人出现。 差不多的时间,就见一个女子挽着荆条筐走来,筐里还放着不少野菜。 “兰花,兰花儿,”他赶忙起身招了招手。 “满银!”孙兰花看到崖畔上的男人,也兴奋地跑过来。 “你这几天干啥哩,咋没来看我?” 自从和男人好上后,她感觉心里就多了点东西,一天不见想得慌。吃饭的时候想,干活的时候想,睡觉的时候想。 她没上过学,也不知道该怎么表达心情。只觉得想要把自己变成水揉成面,和男人天天在一起才满足。 有好几次,孙兰花都想去罐子村看看,又害怕被外人瞧到说不知羞。 “我这几天有事儿,对了,我给你买的芝麻大烧饼和脆麻花,还有肉包子……肉包子凉了,拿回去热热吃,你尝尝脆麻花。”王满银说着拿出一个布袋。 “你咋又乱花钱哩,”兰花结果男人递过来的脆麻花,放在嘴里咬了一口,酥香脆甜,一直甜到心里。 吃了一个脆麻花后,她便停下来。 “咋不吃了?多着哩,再尝尝这烧饼,有点凉了。”王满银又拿起一个烧饼。 “不吃了,饱了……”兰花摇摇头。 “让你吃你就吃,哪那么多废话。”王满银有些不耐烦开口。 自己的女人自己心疼。 孙家什么光景他很清楚,顿顿稀饭,没一点象样的干粮。兰花干半天活,这会儿肯定饿的要命。 “那我们一人一半,我吃不完。”孙兰花犹豫一下,把烧饼掰成两半。 第十一章 当然要对自己的婆姨好 王满银接过烧饼,三两口吃完,又想起还买有水果糖,赶忙掏出来:“对了,我还给少平、兰香他们买了水果糖,你剥一个尝尝。” 路上他尝了两颗,味道很一般,就是普通的水果糖。若放在后世,小孩子根本不吃。 不过对现在的孩子来说,已经算难得的零食了。 “真甜,满银,你对我真好!”兰花靠在男人肩膀上,心里那团火再次燃烧起来。 她真觉得男人对自己好。 跟着他哪怕吃糠咽菜过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 “废话,当然要对自己的婆姨好了,难道你希望我对别人的婆姨好?”王满银搂着对方的肩膀,手不由自主往前挪了挪。 嗯,隔着棉袄也能感觉到,有料。 不过到底在村边,他也没做多余的举动。 “你敢,看我弟弟不锤死你。”孙兰花红着脸,出声威胁。 “我信,我信,西北锤王嘛。”王满银叽咕一句。 “满银,别买东西了,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咱们以后就踏踏实实过日子,我不怕吃苦。你要不想去生产队干活,就在家歇着,我挣工分养活你。”孙兰花继续低语着,眼睛里带光,憧憬着未来的日子。 “这不行,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哪能让你干活……” 两人就在崖畔上,说着土里土气的情话。直到山间雾蒙蒙变黑,才一起朝双水村走去。 不过这一次,王满银只把兰花送到村口,并没有再登老岳父家的门。 不是怕,主要不想听对方唠叨。 兰花刚走进自家院子,就看到父亲和弟弟少安正给锄头安装木把。妹妹兰香拿着根树枝在旁边瞎捣鼓。 听到有声音,孙玉厚抬头看了看:“咋才回来,以后早点……太晚狼都出来了,危险。” 没等兰花开口,兰香已经吸了吸鼻子,蹦跳着跑过来到:“姐,你是不是弄啥好吃的,我问着香味了。” “就你这死女子鼻子尖,有脆麻花和烧饼、包子呢,还有水果糖……”兰花说着掀开荆条筐上的野菜,递给妹妹一个脆麻花。 “哥,妈,你们快出来吃好吃的。”小丫头咬着脆麻花,兴奋地开口。 听到喊声,正在煤油灯下写作业的孙少平急忙窜出来。这小子今年刚十岁,正上小学二年级呢。 给弟弟一根麻花后,兰花又递了两根给父亲和少安。 “是那个逛鬼送来的?”孙玉厚并没有伸手去接,有些不满的问。 看来自己上次交代的话,他根本没听进去。这都马上要和自家大女子结婚了,还到处胡逛,有几个钱瞎摆弄,哪像过日子的人。 “爸,满银都说以后改了。”兰花不满看了父亲一眼。 “改个求,这些东西是咱们受苦人该吃的?他踏踏实实过日子,比啥都强。等你嫁过去,肯定吃苦,后悔也来不及。”孙玉厚连连摇头,大女子现在得魔怔了,一门心思认准王满银好,旁人说啥都不听。 “吃苦我也愿意。”孙兰花开口。听父亲说男人的不是,她心里本能感觉不舒服。 “爸,少说两句,满银哥至少对姐姐是真心的。”眼看着家人越说越僵,旁边的孙少安急忙劝道。 他其实也不明白,平时一直对待父亲像羔羊般温顺的大姐,为什么牵扯到王满银,就变成了一根筋。 不但顶嘴,还说死也要死在王满银的门上。 怕真出事儿,他上次才开口帮腔的。 听儿子这么说,孙玉厚也不再言语。 在他心中,大儿子已经成为一个成熟庄稼人,可以在家主事了。 “吵吵啥理,我刚才窑里做饭,就听你在吵大女子哩。”这时,孙家的女主人刘二妮从窑洞里走出来。 “妈,满银今天赶集,买了不少吃食和水果糖。给咱们送来了,你快尝尝,我给奶奶送几个……” *** 王满银自己也没有想到,因为给兰花买了些吃食,闹得老丈人一家差点吵起来。 吃过晚饭,他早早进入空间查看。 这次外出可以说收获满满,水塘里新增鱼苗三百多条,算上之前那些,差不多有五六百条。 不过大部分都是长不大的杂鱼,只有百来条鲫鱼,鲤鱼更少,差不多五六十条的样子。 对于王满银来说足够了,水塘面积太小,目前只有不到两百个平方。等鱼苗再大些,就有些拥挤了。 其实单单这些鱼养好,最少也能收获几百斤。 另有又多了八只土鸡,加上原来那些,目前拥有的土鸡已经达到十二只,其中一只是公鸡。 这些王满银没打算全部养在空间,准备留三只养在外边掩人耳目。 按照之前的产蛋量,十一只母鸡一天最少八九个鸡蛋, 以后居家过日子,肯定要时不时吃鸡蛋。总不能莫名其妙变出来,时间长了,肯定会引起身边人怀疑的。 所以最好的办法,当然是在外边养几只。 等看到空间里那十斤大米时,他又突发奇想:何不试试用大米种植水稻。 在一般人认知里,只有稻谷才能发芽,其实不然。 王满银曾在网上看过一个视频,大米同样可以发芽。 这是因为有些大米加工不彻底,留有部分胚芽。遇到合适的条件,是可以重新种植发芽的,只是发芽率比较低而已。 他选了片湿地,朝里边零散撒了一小把。就当做实验,发芽了皆大欢喜,没出芽也不算浪费。 接下来一段时间,王满银暂时不打算折腾了。 准备老老实实待在罐子村,静待空间收获。 吃过早饭,他开始在自家窑洞一侧土壁上挖深洞。一次挖两个,也不弄太大,大概半米高,半米深就行。 一个当鸡窝,一个给大黄住。 现在天气越来越冷,夜晚温度接近零度。癞皮狗晚上待在外边,也要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王满银这边正忙乎,王秋生家三个碎娃子又找上门。 为首的毛蛋远远叫着:“满银叔,你干啥哩?” “做鸡窝,以后有鸡蛋我给你们煮几个吃。今天没去打柴?”王满银笑着出声问。别看小家伙刚九岁,已经是个好受苦人了。 打柴,烧火煮饭、搓玉米、撇麦子……各种农活做的有模有样,比前身强多了。 “没去哩,我今天照看妹妹。”毛蛋把妹妹放在地上,拿起篮子说道,“满银叔,我给你送土吧。” “你小子照看好弟弟妹妹就行,别给我添乱。对了,在这等着,我给你们拿几颗糖。”王满银突然想起,昨天买的水果糖还剩有几个,正好给他们尝尝。 三个小家伙看着花花绿绿的糖纸,眼睛都直了。 他们小心翼翼剥开,用脏兮兮的小手拿着糖果舔了几下,又重新包起来。 王满银有些心酸:他们是害怕一次吃完了。 第十二章 挖窑洞 半天时间,鸡窝和狗窝竣工。 接下来,王满银弄了些干草铺在里边当鸡窝,又用柠条、酸枣枝编了个栅栏,然三只母鸡关在里边。 这么做,自然为防止这些家伙逃走,等关一段时间养熟了再撒开。 不过挖半天黄土,倒让王满银找到点感觉。 他又冒出个念头:试着掏一孔窑洞。 现在自家就一孔破窑,厨房卧室客厅三合一。眼下住着没啥问题,等结婚后就有些拥挤了。 正好闲着没事儿,不如趁此机会再打一孔。 在黄土高原安家很简单,只要有力气就行。不需要多高的手艺,一把头,一把铁锨,一个扁担,再加上两个荆条筐,随便选道山梁挖个窑洞就能住人。 未来的岳父孙玉厚一家之所以守着个破窑洞,主要是没时间。一家人几张嘴饿的嗷嗷叫,一孔窑洞挖下来,最少需要一整冬天,耽误在队上挣冬工。 另外窑洞打好还要安装门窗,同样要不少钱。 对王满银而言,没有这些烦恼。门窗钱大不了先欠着,等空间里的鱼养好,立马就还上。 自己现在没有加入生产队,有大把时间,总不能天天躺在崖畔上晒太阳吧。 一般人家打土窑洞讲究着呢,大都会偷偷需要找阴阳先生选址,用罗盘测风水、土脉。 比如要选择背风向阳、黄土厚实的地方做窑址。另外窑门对面不能对着沟,而是应该对着山塬或者小山,这也有讲究的,叫“门前有山,五谷冒尖。门前有垣,一马平川”。 另外动土前,还要分焚香祭土,三拜九磕。 在火热的年代,类似行为都偷偷进行。 饶是如此,王满银从记忆里得到的信息也有些惊讶。 不过想到之后双水村有年干旱,村里人偷偷向龙王求雨的场景,他又觉得理所当然。 毕竟上千年的老传统,短时间内没办法完全杜绝。 王满银前世的性子就是这样,平时懒归懒,一旦决定做某件事情,就雷厉风行做完,不喜欢拖拖拉拉。 第二天吃过饭,立刻开整。 选址这一步,王满银算省了。不过三拜九叩倒可以做,家里还有大半盒香烟,是前身留下的。 他偷偷点了三根意思意思,磕了几个头就算了事。 开新窑第一步就是刮崖面子。 通俗讲,将山坡切割成竖直九十度的平面,剥离表层松散的黄土。这一步同样省了,自家窑洞原本就留有三孔的崖面位置。 前身父亲死的太早,剩余两孔根本没来得及请人挖。 第二步是在平面上挖窑洞。窑与窑的间距一般在六尺左右,窑洞内宽一丈或丈一,高丈一或丈二,进深二、三丈不等。 还是那句话:对王满银而言,没那么多讲究,干就完了。 他唯一铭记在心的是,窑洞顶部要修成拱形,这样符合力学原理,可以将顶部压力一分为二,不容易造成塌窑。 前身家里也有种地用的头,倒不用去村里借。 只是头太长时间没用,上边都生锈了。不过没多大问题,用上半天就能锃光瓦亮。 找了个瓦片划出大致位置后,王满银把破袄一脱,抡起头开始忙乎。 这段时间不断在空间里忙乎,再加上营养跟上,他的力气也练出来了。 吭哧,吭哧…… 刚开始表面黄土疏松,一头下去,土坷垃哗啦啦掉一大片。 不过半个小时工夫,就照着崖面挖了二十多公分。 再往里边,黄土变得无比坚硬。头使劲轮下去,最多刨下个土疙瘩。 王满银挖窑洞没打算请人,再加上他家距离其他人家比较远,所以忙乎半晌,也没有人发现异常。 直到中午收工时,二队队长王连顺从坡下过,才带着惊讶上来查看。 结果刚爬到坡上,大黄汪汪狂叫起来。 听到动静,王满银忙探头朝外看去,跟着打招呼:“连顺叔,你来了。” “满银,你准备挖窑洞?”王连顺很不可思议。 王满银点点头回答:“嗯,这不是再过俩月要结婚,就想多挖一孔窑洞。等着,我给你拿根烟。” 说着,他转身回窑洞。 “不用,不用,我抽烟袋就行。” 王连顺嘴上说着不要,等烟递过来,手却很老实接过。 点火抽了两口,他凑到新窑前,啧啧称赞道:“没请人帮忙,你小子半天挖的?行呀,平时看起来烂怂一个,干起活倒像模像样。不过你挖的不对,里边进尺太快了,要慢点,” “连顺叔,啥意思?”王满银有点迷糊。 这挖快还不行? “挖窑这事儿有讲究,千万不能心急。新窑土里面水分大,进尺多弄不好容易塌。一天挖三尺深就行,晚上通通风,晾一晾,等里边黄土变硬再挖。另外还要刮上‘水波纹’,到时候泥窑面的时候好弄……” 这个王满银还真不知道,前身记忆里只知道挖窑大概,又没操作过。也幸亏王连顺提醒得早,否则窑洞挖塌是小事儿,真把自己砸到里边就惨了。 王满银本打算大干快赶,争取半个月把窑洞挖好。现在看来,不能急于求成。 王连顺急着回家吃饭,又指点两句就掉头离开。 不过这人是个大嘴巴,吃饭时在村里饭场一说。 结果,半个罐子村人都知道了。 下午的时候,不断有人过来看稀奇,连支书王满囤也不例外。 王满囤是王满仓的亲弟弟,今天四十多岁,属于罐子村少有的能人。 解放前,他和双水村金俊山一起加入民工担架队,跟着部队一直打到大西北。有次战斗中,金俊山挂了花,被评为三等残废。 王满囤倒全须全尾的回来,解放后入了党,在村里担任支书。 他和前身同一个曾祖,还没出五服呢。 “满银,看你的样子打算结婚收心了。以后要养活自己的婆姨,也该加个生产队挣工分了吧?” “满囤哥,还有不到俩月就过年,到时候要分钱,我这个时候加入生产队,人家肯定不愿意。要不等结了婚,开春我和兰花再加入一个生产队,咋样?” “也行,”王满囤想了想,点点头。 人家忙乎一年,马上要分钱分粮,现在加入确实不合适。 王满银一个工分也没有挣,到时候是给他分粮食,还是不分?他手脚健全,总不能像困难五保户那样,给个照顾工分吧。 真这么做,村里人肯定会反对。 一下午,王满银啥事儿没干成,光应付这些人了。 送走支书,看时间不早,他索性洗了把脸,准备做晚饭。刚生着火,就听到大黄又汪汪叫起来。 跟着,坡下传来喊声。 “满银,满银!” “兰花儿,你咋来了?”听到熟悉的声音,王满银忙从窑洞里走出。 “我出山上工的时候听你们村人说了,你一个人在打窑洞,就想过来看看。”孙兰花有些羞羞的说道。 “是哩,我带你看看。” 毕竟是自己一天的劳动成果,王满银自然想在心爱的女人面前显摆一番。 其实新窑刚挖了不到三尺,没啥可看的。 兰花待了一阵子,又开口道:“我……我该走了。” “走啥走,吃过饭我送你。”王满银忙把对方拉到锅灶前道:“你等着,我去鸡窝摸几个鸡蛋,咱们炒着吃。” “不哩,不哩,鸡蛋留着卖钱。”兰花起身想要阻止,却争不过男人。 王满银出了窑洞,悄无声息进入空间,将下午的七八个鸡蛋全拿出来。 原本还想给兰花弄条鲫鱼炖汤,想想还是算了。 鸡蛋还可以说从鸡窝拿的,鲤鱼确实说不清楚来历。 接着,又掐了一大把蒜苗和晒干的地软。 第十三章 孩子以后不缺口粮 如今地软在空间里几乎泛滥,沟渠边草丛里到处都是。一茬接着一茬,每天都能拾到不少。 王满银现在根本吃不完,只能洗净放在空间里阴干,已经积攒有二斤多了。 看男人拿七八个鸡蛋走进窑洞,兰花拦着说啥不让:“拿那么多鸡蛋干啥,留着卖钱哩。” “咱们多炒些,等回去给奶奶和少平他们尝尝。” 闻言,孙兰花没有再阻拦,眼睛里蒙出一层雾气。 “满银,你真好。” 并非因为给自己做难得的吃食,而是她能感觉到男人的真心情谊。 不管外人怎么看,她心里很满意。 有一个心里时刻想着自己的男人,对兰花来说,足够了。 哪怕以后真吃苦受累,她也心甘情愿。 “傻女人,几个鸡蛋就哄住了。”王满银无语的摇头。 接着,他让兰花烧火,自己掌锅炒菜。 等锅烧热,直接一大勺油倒进去。 “满银,油倒多了,你干啥哩,快点舀起来。”孙兰花看了看锅里,忙喊起来。 “兰花,炒鸡蛋必须多放油,不然容易糊锅。”说着,王满银把搅碎的鸡蛋一股脑倒入锅里。 “那也用不了这么多,抵得上我家两天吃的油了。”孙兰花仍然心疼不已。 看来父亲说的也没错,男人确实不会过日子。 以后嫁过来自己做饭,一定要省着点。男人吃不惯的话,给他单独做,自己吃糠咽菜就行。 鸡蛋炒好,王满银再倒油入锅,切几个干辣椒段油炸。 倒入蒜苗,一股辛辣的蒜香味顺着窑洞烟囱直飘散到夜空当中。 他原本以为王秋生家三个孩子会闻着味儿过来,没曾想直到吃饭时都没动静,不知是否已经睡下了。 留一半饭菜后,王满银才和兰花在炕上坐下。 “满银,这都赶上过年了,咱们以后可不敢这么吃。”兰花把炒鸡蛋放在男人跟前,“我吃青菜就行。” “傻女人,以后我吃啥你吃啥,不准拒绝。”王满银直接开启霸道总裁模式,强行给兰花碗里拨了半碗鸡蛋。 “满银,你炒的菜真好吃,就是油放得太多。”孙兰花吃了两口,忍不住称赞道。 没有外人打扰,一顿饭其乐融融。 吃过饭,没等男人动手,兰花已经利索收拾好桌子,开始刷锅刷碗。 王满银则照例拿出牙粉刷牙,外边晚上太冷,他就蹲在窑洞门口漱嘴。 兰花好奇地问:“满银,你这刷牙呢?” “嗯,我也给你买了牙粉牙刷。正好今天试试……这个清洁口腔很好用,天天刷对牙齿好。” 听对方问起,王满银才想起上次买了两套。 “天天用?一年白扔多少钱啊。” 孙兰花刚开始有些不愿意,在王满银的坚持下,她忙乎完,也接了半碗凉水凑在窑洞边刷起来。 等她刷过后,王满银笑问道:“感觉咋样?” “嗯,嘴里边凉凉的,还有点甜味儿。”兰花哈了口气,回答。 “真的吗,我怎么刷牙没感觉,你不会骗我吧?”王满银一本正经的问。 “骗你干啥,不信你闻闻。”兰花张着嘴巴哈了口气。 窑洞内,煤油灯发着昏暗的光芒,衬出她脸蛋的白净和红润。 十八的女人一朵花,兰花今年正好刚十八岁,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时候。 王满银怦然心动,脑袋凑过去。 兰花的身体怔住,脑子里啥也不想了…… 外边夜风呼啸,外边一只单身的大黄守着。 两人偎依坐在炕头,继续说着情话。 “兰花,放心,你嫁过来以后,我一定不会让你再吃苦。” “满银,我不怕苦。只要以后咱们心往一处使劲儿,日子肯定越过越好。我都想好了……我去挣工分儿养你。” “上次都和你说过,嫁汉嫁汉,穿衣吃饭。养家糊口是男人的责任,你以后招呼家里就行……”王满银说着话,手有些不老实。 这媳妇算是找对了,穿着补丁棉袄不嫌身材,谁知道相当有内涵。 嗯……以后两人的孩子,绝对缺不了口粮。 当然,他也没有太过分。 这年头农村没啥防护措施,万一闹出点动静,老丈人孙玉厚非用铁锨拍了自己不可。 好饭不怕晚,还有两月就结婚了,忍忍也好。 “时候不早,我该回去,我娘他们肯定要着急了。”听到外边几声狗叫,兰花才发现待的时间太长了。 “我送你。”王满银站起身道。 双水村距离罐子村只有几里,但是一路沟沟坎坎,这年头大部分老百姓家里连手电筒都没有,赶路只能抹黑走,跌倒崖沟里就麻烦了。 更何况,万一碰到狼更惨。 有了前些日子的经历,王满银不得不防。 他把准备的一碗菜封好,连带些干地软都放在布袋里。 之前吃饭的时候,兰花说地软很好吃,正好带些回去给老丈人家加一道菜。 这玩意儿含有丰富的蛋白质和维生素,比青菜有营养多了。 接着王满银带上大黄,手拎铁锨,和兰花有说有笑朝双水村走去。 一路倒没啥情况,在距离双水村还有两里地时,大黄突然狂叫不已。 紧跟着,对面两个人影出现。 “是谁,哪个村子的?”有个声音传来。 “少安?”听到熟悉的声音,兰花忙开口道。 “你个死女子,不是说去一趟就回来,咋等这么晚?”另一个黑影发声,正是老丈人孙玉厚。 自家大女子下午听说王满银在家挖窑洞,非要过去看一眼,说马上就回来。 结果他们一家吃过晚饭半天,愣不见人。 因为担心出啥事儿,所以才和大儿子一起来看看。 老汉当然害怕兰花被留在王满银家,毕竟没结婚的,传出去名声不好听。 “叔,是我留着兰花吃饭的。是我的错,让你们担心了。”没等女人开口,王满银率先道歉。 还是那句话,挨打要立正,态度要端正。 听他这么说,孙老汉也不知道该说啥。 倒是孙少安接口道:“满银哥,听说你一个人在家挖窑洞,用不用我请两天工帮忙?” “不用,别耽误你挣工分。我现在还没有加入生产队,闲着也是闲着,一个人就行。”王满银忙拒绝。 孙家自己都没时间挖窑洞,少平和兰香现在还住在别人家呢。他哪有那么大脸,让少安过来帮忙。 顿了顿,王满银把手里的布袋递过去:“对了,晚上做的菜,我给奶奶留了点。让兰花带回去,明天早上热热吃。” 孙少安犹豫一下,还是接了。人家已经带过来,再拒绝显得矫情。 现在时间很晚了,几人也没有多聊,便各自朝村子走去。 黄土高原的夜,特别安静。 王满银带着大黄一路往回走,路过村后一片空场时,忽然听到唧唧的声音。 啥动静,有鸟? 这片平地是村里的麦场,生产队收了庄稼都在这里晾晒脱粒。麦场边还堆积着几个一人多过高麦秸垛,是给生产队牲口留的过冬草料。 鸟叫声,正是从麦秸垛里发出的。 第十四章 真正融入这个时代 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 尤其现在是深秋,别看白天十度以上,晚上能达到零下。 所以一到夜晚,很多野鸟都会找背风保暖的地方过夜,柴草垛就是它们最喜欢待的地方。 听叫声很熟悉,像麻雀。 要说黄土高原上啥鸟多,当然是麻雀。 这些家伙叽叽喳喳,经常一群群的。一年四季,无论田间地头,还是村庄窑洞都能看到麻雀的身影。 它们几乎算得上农民最恨的鸟,祸害起庄稼来简直没够。被称为四害之一,绝对不算冤枉。 尤其秋收季节,灰突突一大群飞到田里,连吃带啄。 半天功夫,能把庄稼毁掉一大片。 不过这些家伙做窝特别简陋,对地点也不讲究,随便找个圪崂儿缝隙,再弄些羽毛杂草就成。 连人们居住的窑洞窑面墙裂缝里,也有很多麻雀窝。 还有些窝都不做,直接躲进柴草垛过冬。 在这个缺少肉食的年代,麻雀也是少有几种可以让农民打牙祭的东西。一到冬天下雪,很多人家都会在窑洞门前空场上支起竹筛或者盆子捉鸟。 王满银既然遇上了,自然不会错过。 就着朦胧的月光,他蹑手蹑脚走到麦秸垛边寻摸,很快发现背风处钻出很多很多缝隙。 声音。正从缝隙里传来的。 他扒拉了几下麦秸,伸手顺着朝里边一掏,抓到一团温热带羽毛的东西。 正是一个鸡蛋大的麻雀,在手心瑟瑟发抖。因为被捏住尖嘴,这东西叫唤不出声,倒没有惊动其他同类。 接下来王满银有点犯愁,不知道该怎么放置这玩意儿。 直接扔到空间里,真玩意儿会飞的,以后很难再捉到。 王满银也拼了,先进入空间把一袋子粮食倒在黄土地上,然后提着空布袋捉麻雀,每捉一只,都直接送到布袋里。 一只,两只……一个麦秸垛找完,摸了八只。 接着,又走向第二个麦秸垛…… 当王满银摸到一处麦秸缝隙时,立刻感觉不对头。 这体型有点大,绝对不是麻雀……等掏出来凑到月光下看,发现是一只野鸽子。黄土高原特有的岩鸽,外形和家鸽很像,毛色略微偏白。 有福了。 王满银更提起精神,将野鸽子放入布袋后,继续伸手摸索。 十来分钟功夫,整个麦秸垛找了一遍,成果相当显著。三只鸽子,三十几只麻雀,足够美美吃上一顿。 不过野鸽子王满银没打算吃,而是留着当种。农村有句俗话叫“斑鸠家鸽,一年十窝”。 留着三只鸽子,估计最多半年时间,自己就有吃不完的鸽子肉。 至于麻雀,明天和兰花一起吃。 到家,看时间不早。 王满银没有再进空间忙乎,草草洗了洗脚,就上床睡觉。 半夜,一阵踢腾,他突然醒来。 这是想婆姨了呀…… 兰花来一趟,倒是勾起王满银心里的一团火。 等进空间洗了洗之后,翻来覆去睡不着。 没办法,二十岁的身体,正火力最旺盛的时候。 有力气没地方使,为了消磨时间,他干脆继续拿着铁锨挖水塘。不知道忙乎多长时间,等空间里鸡叫声响起,才返回土炕睡觉。 早上起来,王满银照样生龙活虎。 吃过早饭,开始挖窑洞。忙乎半天,差不多又挖了三尺进度。 下午略作休息,趁着天气暖和,王满银特意烧了一壶开水,把从空间里捉的三十多只麻雀拔毛破膛。 他这边正忙着,毛蛋又领着弟弟,背着小妮子出现。 “满银叔,这么多麻雀,你从哪里捉来的?”毛蛋瞪大眼睛,羡慕的问。 “昨天捉的,等晚上我炒了你们一起过来吃。”既然三个小家伙碰上,王满银自然不会吝啬。 这么多麻雀肉,多兑些土豆能炒大半锅,让他们吃些也无妨。 毛蛋虽然很心动,还是摇摇头:“不行,我爸不让来你家吃饭。” “肉肉,吃……”小妮子从哥哥背上挣扎着下来,蹲在脸盆前,眼睛里同样带着渴望。 王满银原本以为三个孩子只是看看,也没放在心上。 谁知旁边不做声的石头突然伸手,抓住一只刚拔毛的麻雀,直接放到嘴里。 王满银登时傻了。 过了几秒钟,他才反应过来,急声道:“石头,你干什么,这是生的。快吐出来……是不是饿了,我给你们拿玉米窝窝!” “你干啥哩,吐出来……”毛蛋挥着拳头照自己弟弟猛揍。 吃痛之下,小家伙终于把生麻雀肉吐出来。 “别打了,等着,我给你们拿窝窝头。”王满银急忙起身返回窑洞,拿了三个干硬的玉米窝窝。 “满银叔,我爸不让吃……”毛蛋看着黄澄澄的窝头,舔了舔嘴唇。 “没事,你家大人现在又不知道。”王满银知道王秋生两口子都是老实人,怕孩子们麻烦到自己。 接着,他让石头漱了漱口,洗过手再吃窝头。 见三个孩子狼吞虎咽的样子,王满银有些心酸。 直到这一刻,他才感觉真正融入这个时代。自己所面对的不是书中冷冰冰的文字,而是一个个活生生、有血有肉的人。 既然来到这个时代,应该多做一些事情!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做圣人,只是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尽量给予身边人一些帮助。当然这只是打算,毕竟现在连养活自己都困难呢。 三十多只麻雀收拾干净剁碎,盛了满满一瓦罐。 再放入辣椒和食盐腌制,到晚上刚好入味。 看时间差不多,他又锁上窑门去双水村找兰花。这次王满银准备把大舅子孙少安和少平、兰香也叫上,就当提前交流一下亲戚感情了。 话说兰花的弟弟妹妹们都不是普通人,以后称得上大有作为。 当然,王满银倒没有想抱大腿什么的——有空间和后世的记忆,他相信自己绝对不会混的比对方差。 之所以没打算请孙老爷子,主要怕挨训斥。在很多老农民眼里,逮兔捉鸟都属于二流子行径。 *** “满银,你咋来了?”看到男人在自家院门口出现,兰花满是兴奋地迎上来。 王满银挖窑洞为自己加分不少,这次就连孙玉厚也没给啥脸色。 见有人上门,院里两个孩子偷偷打量着,眼里带着好奇。 男孩子个子瘦高,正是孙少平。 旁边的小妮子眉目和兰花很像,大概七八岁的样子,穿着一身满是补丁的破棉袄,头发乱蓬蓬,脸上还糊着不少鼻涕。 “叔、婶子、少安,你们都在家哩……”王满银规规矩矩打过招呼后,才开口说道: “我第一次打窑洞,没啥经验,想让少安晚上过去指点一下,出出主意。” “少安懂个啥,你还没吃饭吧?在这里吃完,我跟着过去一趟。”孙玉厚想了想开口道。 眼看着生米马上煮成熟饭,孙老爷子已经捏着鼻子认了这个女婿。 对打窑洞这事儿,自然也上了心。 “不用,叔,少安去就行。正好我弄了点菜,让兰花帮着做,我们一起边吃边聊。这是少平和兰香吧,也过去吃顿饭。”王满银连忙拒绝。 开啥玩笑,老爷子要是去了,这饭还吃不吃?估计要吃一顿没趣。 “瞎讲究啥理,你这天天胡毬吃,以后拿啥结婚?”孙玉厚听到王满银准备了饭菜,登时来气,忍不住再次训斥。 第十五章 红烧麻雀炖土豆 前些日子往孙家送的油馍馍,接着又买肉包子、烧饼、水果糖……有钱不是这么摆弄的,哪是受苦人该过的日子。 就算城里人,也过不起这样的日子。 老爷子自认为看的清楚:对方这么做,肯定害怕自己拦着,不让大女子嫁了。 一般人家招女婿,都希望送的东西越多越好。 孙玉厚真没这样的想法,只希望大女婿以后踏踏实实过日子就行,别像自己弟弟孙玉亭那样穷讲究。一家日子过的烂怂穷包,倒是对各种事情非常热衷。 “是哩,满银哥,没必要这样。”孙少安也来了句。 “下次,下次我一定注意。叔,婶子,就让他们过去一趟吧,菜我都准备好了,一个人也吃不完。”王满银的态度依然很恭敬。 孙老汉迟疑一下,只能点了点头:“让少安和兰花过去吧,两个小的就不去了,在家吃一口就行。” “不行,我要去,我要去吃好的。”小妮子兰香一听不让去,立刻哇的哭起来。 旁边少平脸上也带着失望,不过到底长了几岁,没吭声。 现在两个家伙还小,对大人的事情关注比较少。 再加上王满银和兰花尚未结婚,也没来得及像书中描写的前身那样,婚后有很多骚操作。 所以少平和兰香目前对王满银并没有啥恶意,相反好感度还不低。 小孩子都为一口吃的。 前几次姐姐带回很多好吃的,都是这个“姐夫”给的。 “爸,就让少平和兰香一起去吧。”这时,兰花在旁边帮腔。 “行了,小女子,别哭了,和你姐一起去。”孙玉厚最终点头。 就这样,几人出了孙家院子,沿着高低不平的土路朝罐子村走去。 “满银哥,你打的新窑到底有啥问题?”走出一段距离后,孙少安忍不住开口问道。 他的性子憨厚中带着精明,早看出王满银登门有其他事儿。只是当着父亲的面,没有讲出来。 “啥问题都没有,我昨晚上送兰花回去,路过生产队麦场,听到里边有鸟叫,捉了三十多只麻雀……今天拾掇干净了,就想喊你们去吃一口。” “麻雀肉?” “我们晚上要吃麻雀?!” 两个小家伙一听,都大声嚷起来。 对他们而言,能有肉吃就是最高兴的事儿。 “你这……”孙少安不知道该说啥好。 原本以为这个未来“姐夫”性子真改了,看来还是不靠谱。为一口吃食,弄得兴师动众。 既然已经出来了,也不好意思再回去。 不过他也看到姐夫的一个“优点”,至少是个顾家的。 几人走到罐子村村后,远远就听到高音喇叭响起来:“喂!喂!广大的社员同志们,请大家注意了!今天晚上八点在饲养室外边场地,召开全体社员大会,各家都要去人,哪个日怂敢不来,老子扣你们工分。” “姐夫,咋办,你们村子马上要开会呢?”孙少安忙道。 “不用管,我还没加入生产队,扣啥工分。”王满银不以为意的摇摇头。 这年代会特别多,几乎隔两三天就有一次。 不是传达精神,就是批四类分子,还有各种反……总之,形势一片大好。 来到罐子村半个多月时间,他已经习惯了。 因为前身并未加入生产队挣工分,倒有些超然物外。目前为止,并未去参加过生产队开会。 喇叭连喊几遍后,又开始播放音乐:“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等几人来到家中,王满银给他们倒过开水后,挽着袖子准备忙乎。 先前为防止麻雀肉被老鼠偷吃,他特意将两个瓦盆扣在一起,还特意压了块大石头。如今看来,很安全。 “满银,我来做吧,你陪少安说说话。”兰花走到锅台前看了一眼,惊喜道:“这么多麻雀肉?” 其他几人凑过来,看到满满一瓦罐麻雀肉,也都赞叹不已。 “没事,我来,你们多弄些土豆就行。”王满银没打算让兰花做饭,主要怕她舍不得放油。 这年头没啥调料,要想炒菜有味儿,必须重油重盐。 没一会儿,辣香的味道便在窑洞里飘散,惹得几个人不住打喷嚏。 将麻雀肉土豆块来回翻炒几分钟后,王满银又加上水慢炖。锅上盖着高粱拍,正好顺带把玉米窝窝给热上。 从麻雀肉炒上开始,两个小家伙就像屁股长钉子一样,根本坐不住,一直围着锅台转悠。 孙少安呵斥了几次都没管住。 对于这情况,王满银倒见怪不怪。 现在吃肉的机会不多……别说两个小家伙,连他自己也觉得口中生津。 好在没等多长时间,半个钟头的功夫,红烧麻雀做好。连带土豆,炒了满满一大锅。 晚上不用再做稀饭,吃玉米窝窝就行。 王满银盛了一大碗道:“兰花,你们先盛着吃,我给邻居王秋生家送一碗。他家三个孩子,守了一下午。” 他下午特意交代过,让三个小家伙来自己家吃,现在却没见人。看情况,肯定被家里大人给拦住了。 果然不出所料,王满银刚出窑洞,就听到深沟对面隐隐有哭声传来:“我要吃肉,我要吃肉……” 等爬过深沟,对面狗叫声立刻响起。 他赶忙扯着嗓子喊了句:“秋生哥,还没去开会呢?我是满银。” 听到声音,窑洞门立刻打开。 三个小家伙争抢着跑出来,眼睛直盯着王满银手里的大碗。 刚刚在家门口,他们都闻到风里送来冲鼻子的香味,可是被大人拦着不让去。 王秋生随后走出:“满银,你来了。开会不慌,我们刚端着碗……” “秋生哥,我给孩子们送点麻雀肉。毛蛋,赶紧端窑洞里吃吧,别凉了。把碗还回来,我家里碗不够,还要用呢。” 王秋生更不好意思起来:“满银,我家几个碎娃子吃嘴,给你惹麻烦了。” “秋生哥,都是邻居,说这见外,一口吃食而已。再说以前你和婶子也没少帮助我家……” 家里还有几个人等着,王满银没多聊,接过大碗掉头离开。 原本以为兰花他们已经吃上,没想到还在窑洞里等着。 尤其两个小家伙,哈喇子都快流锅里了。 王满银没啥说的,直接招呼大家开吃。 没费事再用盘子装,用瓦盆捞了大半盆,然后一人配个玉米窝窝。 香,真香! 又辣又香…… 难怪人们常说“宁吃飞禽二两,不吃走兽半斤。” 麻雀身上虽然没有多少肉,但是王满银舍得放油,吃起来自然有味儿。 满口说不出的辣香,连骨头都嚼碎了。 就连最普通的洋芋块也和平常不同,辣乎乎,面腻腻的。 众人吃的淋漓酣畅,赞不绝口。 脑门上,各个冒着油汗。 风月残云般,一大盆子红烧麻雀炖土豆消灭净光。 接着,王满银又铲了一盆子端上。 第十六章 偷鸡贼 肚里有了存货,王满银才从土炕下摸出一瓶酒和两个酒盅。这也是前身存下的,今晚正好派上用场。 不是啥好酒,从供销社买来的散酒。 六分钱一两,一斤才六毛,用红薯干做的。味道有点冲,喝多了脑袋疼。唯一的好处是这种散酒不要票。 倒满酒,他碰了碰杯子:“少安,别见怪。刚才没拿酒,主要空肚子喝伤胃。咱们慢慢来,不劝酒,能喝多少喝多少。” 从接受的记忆里得知,黄土高原这边是饭前酒。简单来讲,就是先喝酒吃菜,等喝好再吃饭。 而且流行劝酒,总要醉醺醺才感觉有意思,否则就是主家待客不诚。 不过王满银保留了后世的习惯,觉得大舅子不算外人,所以没怎么劝酒,尽兴就行。 “晓得,晓得。”少安有着西北男人特有的豪爽,也没有推辞,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两人连碰几杯后,半斤酒下肚。 借着酒劲儿,孙少安又开口道:“满银哥,你马上要和我姐结婚了,到底啥打算?总不能一直这么混下去,坐吃山空吧?” 闻言,兰花停了筷子。她也想知道男人的想法……当然不论男人打算怎么做,自己都支持。 倒是两个小家伙不知愁,明明肚子吃的浑圆,依然筷子不停。 “少安,我这些日子也一直在考虑。以前一个人吃饱一家子不饿,所以日子过的懒散,结婚后肯定不能再这么做。目前初步有个打算,让你姐招呼着家里……我加入生产队干活。”王满银郑重的开口。 话说刚开始重生到这个年代时,他曾经心里打定主意不种地的。现在也只能向现实妥协了。 还是那句话,在这个时代,自己明面上必须有个正当营生。否则一直这么待在村里,整天啥活不干有吃有喝,早晚要出大事的。 他又不想让兰花去队里吃苦,所以只能自己去磨洋工。哪怕工分低点也无所谓,又不靠工分填饱肚子。 “还是我去队里干活吧。”兰花重复着之前说过的话。 “没错,满银哥,让我姐也去。你一个人挣工分咋够吃。”孙少安心里也有些感动,知道对方真心为姐姐着想。 可是这年头单凭一个人挣工分,家里肯定会闹饥荒。 “你们听我说完,”王满银又把酒给大舅子倒满上,“不是一个人挣工分,我打算买辆架子车抵工分。” “架子车,你打算买架子车?” 两人一愣,继而有些新奇的问。 “没错,”王满银点点头。 现在在黄土高原这边的农村,架子车是生产队必不可少的工具。用它干农活,省时省工省力。 毫不夸张的说,在很多农民眼里,架子车和后世小轿车完全可以画上等号。甚至价值量更大。 不过架子车却不是普通农户家所能拥有的,一辆价格差不多要一百块钱呢,几乎没有哪个村民舍得买。 目前罐子村共有四辆,都属于生产队的。 而在王满银的记忆里,为了鼓励社员们买架子车,生产队有规定:架子车跟着出工,和男劳力挣同样的工分——10分。 要知道,社员工分高低主要根据劳动能力、劳动技能、劳动态度来评定,最高为10分。 但是很少有人能达到,一般都是9分以下。 换句话说,只要拥有一辆架子车,就相当于多一个人头挣最高工分。 一年下来,扣除刮风下雨的情况,大概能挣3000工分。 就按照去年罐子村一个工分5分钱算,也就是一百五十块钱。 而一辆架子车不过100块,最多一年时间就能回本,第二年就是纯利润。这回报率妥妥的高,快超过巴菲特了。 令王满银感到神奇的是,罐子村很多村民好像根本没算过这么一笔账。 当然还有其他原因:一方面是没钱,一方面怕被割了尾巴。 王满银倒是不怕,主要根据记忆,靠近原西县周围的村子,又不人已经买架子车了。 听完分析,孙少安连连点头:“满银哥,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之前因为接触少,他对王满银不太了解,只是听外人谈论说不靠谱,逛鬼一个。 经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孙少安发现自己这个姐夫并不像大家说的那样。 尤其今晚一番交谈,更让他有点刮目相看。 见识广,心里有想法,行事有分寸。 姐姐跟着他,应该不会吃苦。 一顿饭吃了差不多俩小时,两人边吃边聊,一瓶酒分完刚刚好。 看少平和兰香都有些犯困,孙少安也没再聊下去,起身告辞。 锅里还剩下不少菜,王满银全部铲到一个干净瓦罐,封好盖子,让兰花全部带回去。 接着,他一直将四人送到村后。 路过麦场时,孙少平来了精神:“满银哥,你就是在这里抓的麻雀吗,我们去看看还有没有?” “好呀,”王满银点点头。 他也想知道,自己昨晚抓过一次后,还有没有新的麻雀在这里夜宿。 还真有……等几人凑近后,真听到鸟叫声。 不过比起昨晚,少了许多。 三个人摸索一阵子,只抓到七只。 即使如此,让两个孩子也非常兴奋,叽叽喳喳谈论着弄回去烤着吃。 不是每家都像王满银这般奢侈的,舍得用油炸,烧烤麻雀才是日常做法。 把他们送到村后,王满银就带着大黄返回。 有大舅子在,就算真遇到野狼也不怕。 结果刚走到家门口坡下,他却听到窑洞外咯咯乱叫的声音。 有人偷鸡?! 王满银立刻惊动:好贼子,自己刚离开半个小时,就被人给盯上了? 他拍了拍大黄的脑袋,没让这家伙叫出声。 而后,一人一狗悄无声息爬上高坡。 借着月光,王满银躲在黑暗处朝门前空场看去,却没发现有人影走动。 鸡窝里的几只母鸡依然叫的欢实。 没等王满银看明白局面,身旁的大黄已经急速窜了过去。 它一溜烟窜到鸡窝前,张口汪汪叫了起来。 随即,王满银就看到有个灰黑色的东西从鸡窝里窜出,吱吱叫着逃向远处…… 大黄反应更迅速,立刻扑身追上。 一闪,便将黑影摁在爪下,张口撕咬。 没等王满银叫好,就见大黄像是触电了般,汪的一声惨叫,躯体原地窜跳起来。 接着,四肢直打颤,脑袋不断的晃动着,就好像是突然喝醉酒了一样。 啥情况? 突如其来的异变,让王满银彻底懵圈。 不等想明白怎么回事儿,便感觉一股奇臭无比的气味扑面而来。直钻入鼻孔深处,差点让他把晚饭吐出来。 我尼玛,真臭! 王满银赶忙掩着鼻子后退。 在皎洁的月光下,他终于看清楚鸡窝旁是啥东西作怪……一只肥大的黄鼠狼。 体长差不多有四十厘米,经霜后的皮毛异常厚实。 这家伙好像并没有被大黄给咬死,依然挣扎着朝远处爬去。 王满银也终于明白,刚才是什么释放了生化武器。 第十七章 卖黄鼠狼 王满银曾看过一个后世的视频:某位大爷家进了黄鼠狼,打电话喊来消防员捕捉。消防员一通忙乎捉到黄鼠狼,一不留神被熏得呕吐。 视频后边还有专家表示,黄鼠狼的肛门腺液体中含有9种硫化物(人类排出巨臭无比的屁中,最多含3种硫化物)。 人或者动物一旦过多吸入,不止会呕吐,还容易出现头晕眼花。更严重的,甚至会造成神志不清,出现幻觉。 总之,这玩意儿属于毒气他妈给毒气开门——毒气到家了。 不过王满银却兴奋起来,仿佛看到一叠票子冲自己招手。 没办法,最近实在太穷。 虽然空间水塘里的鱼生长速度飞快,但到底还够不上卖钱。 前段时间买鸡、买米,还有其他杂七杂八的东西……一百多块钱已经没剩多少。 按照他大手大脚的花法,最多再能坚持一个月。 手里没钱,心里便没着落。 把这只黄鼠狼给灭掉,能换几个钱——蚊子再小也是肉。 前些日子他还盘算着捉黄鼠狼卖钱,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找死的自动送上门。 所以王满银根本没有任何迟疑,直接闪身进空间。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把铁锹。几个快步,直接照黄鼠狼拍下去。 两铁锨下去,这家伙彻底没了动静。 只是身体还在微微抽搐,显然不可能活了。 这家伙皮毛厚实,从头到尾超过四十厘米,最少生长三年以上,属于一等货。拿到供销社,估计能卖五块钱。 唯一可惜的是被大黄咬了两个窟窿,可能有影响。 强忍着臭气,王满银将黄鼠狼扔到一边。而后他探头朝鸡窝里查看,见三只母鸡都没事儿,这才放下心来。 另一边的大黄也很快恢复正常,精神依然有些萎靡不振。 看样子,应该被臭气给吓到了。 黄鼠狼身上还带着股臭味,根本没办法放进窑洞里。王满银索性找了根绳子拴着黄鼠狼脑袋,挂在窑洞门口崖壁上了事。 吹一晚上风,估计明天就没味了。 关上窑洞门,他照例进入空间里从好看。 如今这个年代没有温室效应,这才刚进入立冬,夜晚天气已经冷的出奇。村外东拉河里,结了层厚厚的冰凌。 而空间内,依然温暖如春。 每次进入其中,王满银都有种恍如隔世,时空变换的感觉。 放眼望去,整个空间一片春意盎然。绿草连绵,其中还夹杂着星星点点野花,给黄土地增添了不少生机。 外界的麦子刚十来厘米高,空间里已经膝盖深,有些甚至开始拔节抽穗。看样子最多再有一个多月时间,差不多就能成熟了。 不过对于是否能够结出麦粒,王满银没有太大把握。 虽然空间温度要比外界高出十多度,但到底不是季节。 不过他心中抱了一份希望,如果真能够结出麦粒,以后粮食的问题就不用发愁了。 用后世的产量来算,单单剩余两亩多地利用好,一年夏秋两季能落下三千斤粮食。 就算按成现在的产量,也有上千斤,差不多够他和兰花儿吃了。 唯一让王满银有些遗憾的是,目前空间仍然三亩多的面积,并没有增长。 视察一遍,他继续开始挖水渠。 这也是每日的工作,等三亩多地全部可以浇灌才会停止。 接下来几天,王满银的日子非常有规律。上午没事挖窑洞,下午在家休息,或者进入空间忙乎。 话说,距离他来到这方世界快一个月。 每天挖水渠打窑洞,干的都是力气活。整个人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一身虚肉也变成腱子肉,胳膊肘一用力,肱二头肌隆起。 原本的二流子气质也彻底褪掉,脸上多了几分西北大汉特有的男人味儿。 刚来到这方世界时,王满银背捆柴火累的气喘吁吁,现在挑两大筐黄土有一百多斤重,跟玩儿似的。 *** 新的一天开始,王满银照例对着粪堆释放水流。 他原本打算在外边改造个厕所的,结果挖窑洞太忙,彻底给忘了。 听到头顶喳喳的声音,王满银下意识抬头。 就见粪堆不远的洋槐树上,两只喜鹊正忙着垒窝呢。 几天的功夫,喜鹊窝已经有脸盆大了,不知道两个家伙从哪里找来那么多柴禾。 今天石圪节公社逢集,他没打算在家吃早饭。而是准备耽误一天,去供销社把黄鼠狼给卖掉,顺便称几斤盐回来。 至于大黄,大清早不知道跑哪里去了。 王满银连喊几声都没见,索性也没有再等。 二十分钟功夫,已经赶到公社。 他照例先去鸽子市转悠一圈,又去饭店吃了顿早餐。吃饱喝足,才晃晃悠悠来到石圪节土特产门市部。 这个门市部归供销社管辖,里边除了售卖各种农具外,就是收购各种皮货。像狗皮、羊皮、猫皮、狐狸皮、黄鼠狼皮等等,这些都收,甚至还要狼皮。 王满银走进屋子的时候,就见柜台前已经围了不少农民。他们和自己一样,都是趁着农闲时节捉了黄鼠狼,拿到供销社卖的。 扫了一眼,王满银才发现自己太不专业。 人家捉到黄鼠狼,都是剥了皮的。根本没有像他这样,直接囫囵给提溜过来。 他赶忙拦住同样卖皮货的农民问到:“大哥,我第一次捉到黄鼠狼,不知道要剥皮,供销社收吗?” “收,”对方点点头,好奇的发问,“你咋不在家剥了黄鼠狼拿来卖,这个头不小,能出二斤肉呢。要不你借个镰刀,现剥了?” 话语里,还带着羡慕。 王满银才明白过来:原来这些人单卖黄鼠狼皮,是因为把肉吃了。 随即,他又觉得很正常。 这年头人们对肉食有着异乎寻常的渴望,连老鼠肉都可以吃,黄鼠狼又算啥。 就算后世人们生活好了,不同样吃些稀奇古怪的东西。 不过他根本没打算现场剥了,自然一口拒绝。 那人被拒绝后,看了看王满银手里提着的黄鼠狼,又啧啧赞道,“你这个皮毛好,估计是一等毛,个头也大,估计能卖五块钱。” 王满银早从门口的小黑板上看过皮货价格表,上边写得清清楚楚,黄鼠狼皮收购分为三个等级,一等毛四块八角、二等毛四块三角,三等毛三块二角一条。 不过根据尺寸,价格也会上下浮动。 所以他对自己手里黄鼠狼皮值多少钱,心里也有个估计。 收购皮毛的是一个老头,见王满银把黄鼠狼放到柜台上,也有些意外:“咋没剥了皮子卖?” 王满银照例把刚才的话说一遍。 对方不再多说啥,伸出两根手指照着黄鼠狼尾巴朝上逆向捋毛,一直到头。 跟着用嘴巴一吹,原本倒立的皮毛立刻整整齐齐倒下。 “好皮毛,一等,五块三。行不行?” 王满银点点头,没打算搞价,多卖几角钱对他没啥意义。 领了钱,他准备去隔壁门市部买点糖果。 结果刚走出门,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满银哥!” 第十八章 前身留下的人脉 扭头,就见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年轻人。对方身穿着蓝卡叽,身材偏瘦,大概一米七几的样子。 “刘庆立,是你小子,咋来石圪节公社了?”王满银瞥了两眼,总算从记忆里认出打招呼的年轻人。 他摸了摸口袋,有些尴尬。自己不抽烟,这段时间身上也没装。 倒是对方反应过来,赶忙递过来一支。 王满银接过后没抽,夹在耳朵上。 刘庆立是前身的朋友,而且有着过命的交情。 东风吹,战鼓擂。 早两年,原西县风起云涌。 前身曾踊跃参加了其中一派,每天好吃好喝供着,再给发一盒纸烟。 结果来回折腾时,便认识了刘庆立,而且阴差阳错救过对方一命。 当时这小子被人插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 王满银胆小归胆小,为人还算义气。 趁人不注意,他偷偷背着刘庆立跑掉,一直送到医院。而后问刘庆立要了家里地址,又通知对方父母。 也是从这件事情后,前身真正害怕了,把枪一丢跑回罐子村。 不过现在王满银有些疑惑,刘庆立家是原西县城的,为啥会在石圪节公社出现?而且从穿着打扮上看,似乎混得不错。 没等他将疑问说出口,刘庆立已经主动回答道:“满银哥,我伤好出院就问人打听你,结果也没个消息,现在才知道你家在石圪节公社呀……经过那次的事儿后,我在家待了两年。托家里的关系,在石圪节供销社找了个工作。” “今天既然遇到,我要好好请你吃一顿。” “你小子行呀,供销社可是好单位。不过还是我来吧,怎么说石圪节也是我的地盘,哪能让你一个客人请。我就在外边等着,下班咱们直接去饭店。”王满银口中打着,心中也很感叹。 前身在外边胡混两年,并非一无是处,倒给自己留了一笔不小的人脉。 刘庆立能进入供销社上班,家里肯定有些能耐的,以后说不定能派上用场。 最基本的,自己想在供销社买什么东西会方便许多。 “那好,就这么说定。太冷了,你别在这里等,去后边宿舍坐吧。”刘庆立又道。 王满银一想也是,就跟着对方来到供销社后院。 院里七八个人正在忙碌,有的正装车卸车,有的晾晒皮毛,角落里还有几个人正对着一头肥猪磨刀霍霍…… 刘庆立带着王满银一路打招呼,最后进入宿舍。 所谓宿舍,同样是一排窑洞。 现在是上班时间,里边空无一人。靠墙是长长的土炕,上边凌乱放着几床被子。 门口有一个炉子,滋滋冒着热气。 刘庆立拿起自己的茶杯倒了杯热水,又往里边撒了些菊花精。 他递过来,开口道:“满银哥,喝水。宿舍里暖和,你就在这里呆着,下班我来找你。没事的话,还可以找本书看看。” “算了,我正好对供销社感兴趣,去院里看你们干活吧。”王满银急忙捧着搪瓷茶杯跟上。 他原本以为刘庆立住单间宿舍,现在发现是大通铺,哪好继续留着。 万一丢点啥东西,自己到时候说不清楚。 “也行,”刘庆立倒没有多想,真以为王满银感兴趣呢。 就带着来院里跟人打了声招呼,然后匆匆离开。 刚开始王满银笼着袖子,站在旁边看别人忙乎。 后来感觉不活动,浑身发冷,索性给几个干活的人打声招呼,也帮着卸车。 有人主动帮忙,对方自然求之不得。 反正大车上装的都是陶土大缸,只要轻手轻脚的,也不怕出啥问题。 王满银干活舍得下力气,再加上继承了前身的口才,倒是很快和这些人打成一片。 卸完东西,他又跟着晾晒皮毛。 直到临近中午,刘庆立重返后院,惊讶道:“满银哥,你咋干起活了?” “没事,闲着也是闲着。”王满银不以为意回答。 “你在这里稍等,我宿舍正好存有两张酒票,咱们中午弄瓶西凤喝。” 闻言,王满银打量这小子两眼:“行呀,庆立,你们供销社员工就是牛呀,还能喝到西凤。” 后世,西凤酒已经完全没落了。 不过在这个年代,它的名头几乎和国酒相当。 1952年召开第一次酒评会,在几百种白酒中评出茅台酒、泸州老窖酒、汾酒、西凤酒,被称为“四大名酒”。 现在如果能够在西凤酒厂上班,绝对属于荣誉和身份的象征。 根据王满银的记忆,很多有身份的人家结婚,都会用西凤酒作为聘礼,这样才显得有面子。 这种酒虽然石圪节供销社里出售,但是普通人即使有钱也很难买到。 除非你认识人,或者属于关系户。 也就刘庆立这样的内部人员,才可能弄到手。 不过两个人喝酒叙旧,没必要。 一瓶西凤酒七块钱,太奢侈了。 所以王满银感叹一句,说啥不让对方去拿酒票。 “那等会儿我弄一斤好点的高粱酒,咱们拿到对面饭店喝。” “也行,”这次,王满银倒没有拒绝。 他们来的时间比较早,饭店内稀稀拉拉只有几个顾客。 王满银兜里装着粮票,自然也不虚,看了看饭店墙壁上的小黑板,直接要了个红烧肉,然后让刘庆立点菜。 这小子只要了盘炒白菜,连说再弄几个馒头,外加两大碗荞麦面条就行。 王满银哪里肯,又点了个韭菜炒鸡蛋才算齐活。 一份红烧肉一块二毛钱,外加五两肉票。一盘韭菜炒鸡蛋,五毛钱一份,同样需要票。炒白菜不要菜票,还有四个馒头……总共花费不到三块钱,另有粮票肉票若干。 一句话,东西真不贵,主要是票证。 “满银哥,你还在外边到处跑吗?”等菜上齐,酒过三巡后,刘庆立压低声音问。 “没了,早收心。我前些日子刚定亲,以后都不去外边逛游了。”王满银实话实说。 “那有啥打算,在村里种地?” 王满银自然不会向对方提及打算卖鱼的事儿。不过听这小子的问话,似乎还藏着玄机。 他心中一动,试探着开口:“不然怎么样,又不能做其他啥营生。你有门路的话,可以给老哥介绍一下。” “满银哥,我这里还真有个好差事,很适合你。上午我就在想……”刘庆立的声音压得更低,“供销社最近在搞‘服务社员,送货下乡’,准备从石圪节公社下边挑选几个村子,弄一批代销点。” 代销点!?王满银眼睛登时发亮。 作为后世人,他对这个带有时代烙印的名字太熟悉了。 “庆立,你有门路吗?”他强忍着激动问。如果自己能在罐子村开一家代销点的话,就不用再去生产队挣工分了。 不过像这种好事儿,一般人根本轮不上。 第十九章 开代销点 “供销社郭主任是我表叔,和我家关系很好,这边我给你说一下准行。关键村里要跑好,让他们同意。另外开代销店没有工资,每个月按销售额提存百分之五,还有担任收购土特产的任务,主要收鸡、鸡蛋、头发、破铜烂铁……” “我做,”王满银没有任何犹豫,一口答应下来。 没有工资也干,这活儿太适合自己了。 至于收购鸡蛋……王满银有种天上掉馅饼的感觉。自己正愁空间里鸡蛋没办法处理呢。 另外新挖好的窑洞,也能派上用场。 挣不挣钱两说,关键这算个正经营生。尤其接下来的红火年代,如果自己一直在村里呆着,说不定会出啥差错。 就算每天去生产队出工也不行……现在人眼尖着呢,大家干一样的活儿,为啥你家顿顿有细粮吃,从哪里来的粮食? 时间长了,傻子都会怀疑的。 还有一点,空间出产的东西,以后也可以悄悄夹带进去。 “你要想干的话抓紧,机会不是人人都有。现在消息没传开,就我知道的早。” “行,我今天回去就找村支书商量。等下麻烦你给我弄两瓶好酒……”王满银点点头,又问了关键问题,“我给你表叔送点啥?” “不用,咱们这关系谁跟谁,吃罢饭我带你去表叔家坐坐就行。”刘庆立大包大揽下来。 听语气,显然家里和供销社主任关系很好。 不过王满银没打算真这么干。 他来自后世,自然明白一个道理:人情越用越薄,关系越处越好。 有来有往才可以长期维持下去。 人家这次看在刘庆立的份儿上帮了你,总不能下次还帮吧。 所以该送还要送,关键是送啥。 烟酒之类的,供销社就有售卖,人家肯定不缺,而且也不一定收。 最好回头送些土特产……这样既不显眼,又能显示出诚意。比如野鸡野兔啥的,或者将空间里的老母鸡捉一只。 等水塘里的鱼养好,也可以送两条过来。长期维持来往,以后有啥事儿求到门上也好张口。 两人吃过饭,刘庆立没耽搁,直接带他朝表叔郭朝旺家走去。 现在正是饭点儿,对方一家人都坐在窑洞崖璧边晒太阳边吃饭。 这造型,和农村的老农没啥大区别。 要说区别也有,大概伙食稍微好点。二合面馒头,荞麦面条,碗里还飘着几个油腥。 听到动静,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抬头,随即忙起身道:“庆立,你来了。吃饭没?让你婶子给你盛一碗。” 说着话,他朝王满银上下打量几眼。 “不了,叔,婶子,我和朋友刚在饭店吃过,有点事情想找你。”刘庆立忙道。 王满银也冲对方笑了笑,打声招呼:“郭主任好,婶子好。” 以他的眼光能看出,这是个精明人。 “进屋里说吧。”郭朝旺端着碗,快走几步打开窑洞门。 给两人倒了杯水后,才询问来意。 “叔,这是我朋友王满银,石圪节公社南边罐子村的社员。之前我不是在县城被人打了,就是他救了我……满银哥现在在家找不到啥营生,正好咱们供销社准备往下边村里设置代销点,就想在罐子村开一个……” 整个过程,王满银没有插话,一切交给刘庆立处理。 郭主任听完倒没有拒绝,沉吟了一下问:“你啥成分?” “贫农,”王满银忙回答道。 他也没有想到,这年头开个代销点也要讲成分。好在家产都让前身父亲败完了,现在属于标准的贫农。 这身份儿,绝对是硬杠杠的金字招牌,非常光荣。 “那行,我这边算同意了,你回头把村里的关系走到位就行。” “谢谢郭主任,”王满银赶忙表示感谢。 他心里清楚,对方如此爽快答应,当然看在刘庆立的份儿上。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告辞,转头去供销社买东西。 王满银买了两斤饼干,外加两瓶西凤酒,准备晚上送给支书。 酒票自然是刘庆立帮忙出的。 等离开供销社,他拍了拍刘庆立的肩膀说:“庆立,都是兄弟,我也不说啥感谢的话。回头事情忙完,再找你好好喝一顿。” “行,我等着。”对方下午还要上班,也没有多聊。 出了公社,王满银看四周没人,照例把东西放进空间当中。一个人空着手,优哉游哉朝罐子村方向走去。 他也没有想到,来公社一趟,会碰上这样的机遇。 说起来,这也算前身留给自己的财富了。 路上心情大好,难得又哼了几句信天游。 “青线线那个蓝线线,蓝个莹莹的彩,生下一个蓝花花呀实是爱死人……” 越是融入这片黄土地,王满银越是感觉到信天游的魅力。 这是发自肺腑的吼声,是对苦难生活无望的汉子们和情窦初开盼情哥哥的女子婆姨们,在宣泄内心的感情和苦水水! 也只有生活在这片土地的受苦人,才能从心里深处唱出厚重的韵味。 离家有二里地,就见大黄飞一般跑过来。 这家伙看到主人,立刻兴奋的直摇尾巴。 之前忙着挖窑洞,王满银对癞皮狗没怎么关注。现在他才发现,这家伙皮毛比之前好许多,油光发亮。 原本大片大片的癞疤已经不那么明显,反而长出不少绒毛。 到家,王满银先弄了些食物喂饱大黄,这才靠在崖畔上休息。 刚眯眼了一会儿,就听到对面传来的喊声:“满银叔,满银叔,你回来了。等着,我给你送好东西。” 连喊几声,三个孩子磕磕绊绊爬过深沟。 等毛蛋走近,王满银才发现这家伙手里捧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 看到这东西,他胃里难免有些不适。 是一只烤糊的田鼠。 小家伙兴奋的开口道:“满银叔,我带着石头小妮子挖了个老鼠洞,弄了好多粮食哩,还捉了两只田鼠。在家里锅灶下烤熟了,我们吃了一只,还给你留一只。” 说着话,三个孩子脸上都带着渴望。 王满银心里更加发酸,当然明白他们常吃自家的东西,想用这样的方式报答。 对几个小家伙而言,这已经是最好的东西了。 “好,我收下了。等着,我上午去镇上赶集,正好买的有糖,给你们拿。”王满银接过烤田鼠,转身回屋。 返回时,手里多了几颗糖。 烤田鼠王满银自然不会吃,还是那句话:自己对这种东西真不感冒,过不了心理那一关。 等几个孩子离开,他便把烤田鼠埋到空间黄土地里,接着挖窑洞。 忙乎十来天时间,一天三尺,现在窑洞进度差不多有十米,大致框架已经基本成型了。 接下来“剔窑”,这是个细活,也是个功夫活儿。 首先要把粗糙的窑顶剔出整齐的拱形,还要把窑帮刮光,刮平整。 到达这一步,相当于后世的毛坯房。 等窑洞彻底晾干,还要弄黄土掺着碎麦草和泥,用来泥窑。这么做,可以让窑面光滑,黄土不易脱落。 第二十章 不患寡而患不均 王满银吃过饭听了听村里的动静,没见大喇叭喊开会,这才带上从供销社买的东西,深一脚浅一脚朝村中走去。 天气一天冷似一天,尤其晚上,风象刀子一样锋利,刮得脸上生疼生疼。 村道上一个人都没有,很多人家窑洞里连煤油灯都熄了。 王满银一路走来,倒将不少人家的狗惊动。 罐子村支书叫王满囤,单从这个名字,也能知道和王满银有一点牵连。实际上按辈分算,两人还没出五服呢。 他家住在村子中间,靠着崖畔三孔窑洞。接口窑面用石料箍出来的,特别气派。 透过窑洞门窗,还能看到里边亮着光。 王满银站在院外,接连喊了两嗓子。 “谁呀,谁呀。”窑洞里立刻传来支书的声音。 接着,很快院门打开。 “满囤哥,没睡呢?” “满银,你这是有事儿?快进窑洞坐。”支书看到王满银提着布袋子登门,就知道对方有事儿找自己。 等进窑洞,王满银给支书家婆姨打过招呼后才说道:“满囤哥,知道你喜欢喝酒。今天我去公社一趟,正好买了两瓶好酒。另外还给几个碎娃子带了点饼干……” 说着话,他从布袋里拿出东西,依次摆在桌子上。 看到两瓶西凤,王支书登时愣了愣。 这酒现在可不好买,就连他也找不到门路,能买来的都是能人。 估计这个逛鬼的事儿还不小哩,不会在外边惹出啥乱子了吧。 他看了看东西,开口道:“满银呀,你先说啥事儿。你也知道,我这个支书没啥文化,毬字不识一个。小事儿我还能说道说道,大事儿毬闲不沾,找我也没啥用。” 言外之意很清楚,事情能办的话自己再收礼,不能办的话还让把东西带回去。 “满囤哥,你想哪里去了。”看对方表情,王满银就知道想差了。 “我没做坏事儿,恰好有朋友在供销社上班,得到个信儿……” 他简单把自己想开代销点的事儿说了一遍。 王支书两口子听完,顿时眼睛发亮。 “满银,你还在供销社认识人呢?人家同意你在罐子村开代销点?” 王满囤忍不住对这个堂弟刮目相看,没想到在外边胡逛,还能认识供销社的人。 这年头,在供销社上班可比公社吃香呢。 一时间,他也动了几分心思。 虽然在村里开代销点不算供销社员工,也不给工资。 但是对于农民来说,的确是个好差事。 “也不是,可能几个村设一个。我同学叔叔是供销社郭主任,带我上门求了好久,才同意在咱们村设代销点,不然要定在双水村。” 王满银特意点明自己和刘庆立的关系,就是防止在村里出现差错。 听人家这么说,王支书刚冒起的小心思又熄灭。人家已经把供销社打通,自己想找关系都没门。 倒是他家婆姨出声道:“满银,村里有了代销点后,以后不用再去公社买东西,去你家就行?” “不是,大件东西还要去供销社,代销点只是帮着代卖盐、煤油、火柴、肥皂、针线,还有窗户纸,这些零碎的东西。价钱和供销社里一样,不能加价。” “不加价你吃啥喝啥,起这么大劲儿?”王支书脸上明显不相信。 “真不能加价,否则要犯错误哩。每个月供销社根据卖出去多少东西,给百分之五的提存。要是有人赊账啥的也算我头上,这个人家不管。” 王满银既然打算开代销点,自然把相关政策了解的很清楚。 现在各地开代销点的政策不一样,有的直接派正式售货员驻村,一个月几十块工资;有的从村里找人兼职,一个月给几块钱服务费;还有的像他这样,每月给百分之五的提存。 王支书抽了两口烟,最后答应下来:“满银,你在咱们村开代销点属于好事儿。村里证明可以给你开,不过有话要说明白。” “满囤哥,你说!” “以前你瞎胡逛,咱们村里其他人倒不说啥。现在既然打算开代销点,也该加入一个生产队挣工分了。不然我没办法和其他人交代……还有你这也算搞副业,每月要给大队里交点钱。一个月五块钱吧,咋样?” “行,支书,就按你说的。”王满银点点头。 对于此事,他早有心理准备。 说起来有些搞笑,就这么个代销点,其实严格来讲属于集体的企业。如果不是自己提前打通供销社的关系,好事儿根本落不到他头上。 罐子村去年年底一个工分是五分钱,也就是说,一个壮劳力在生产队干一天活,最多能挣五毛钱。 五块钱相当于每月出十天工……对此,王满银倒不在乎。 有空间在,自己肯定饿不着。 代销点对他而言,只是个幌子。 正事办完,王满银看时间不早,也没有继续逗留。 王支书送他出门时,特意又交代了一句:“满银,代销点没开起来前,别再村里瞎嚷嚷。弄不好有人红眼……” “满囤哥,我晓得。”王满银再次点头。 这年头,不患寡而患不均。 这也是他穿越后,一直在村里低调的原因。 尤其前身属于二流子一个,身上的问题实在太多。如果知道自己要开代销点,肯定会引来有人不忿。 只要往供销社举报一下,可能就会出差错。 倒是加入生产队这事儿,也算提上日程了。刚才他和王支书说过,打算加入二队。 现在罐子村大大小小几百口人,共分为两个生产队。 一队队长王满军,也和王满银是没出五服的堂兄弟。 二队队长是王连顺,按辈分王满银叫叔。 他之所以打算加入二队,主要从记忆里得知,这老爷子是个老好人,遇事儿规规矩矩,不喜欢折腾。 而且对于社员们一些私下里的动作,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一队长王满军则不同,他对于公社的动向抱有很高热情,遇事非常积极,很爱在村里出风头。 按照王满银原本的计划,打算结婚后再加入生产队的。 现在要开代销点,不得不提前。 所以他打算明天暂停挖窑,多砍些柴存起来。 毕竟一旦加入生产队,就没有这么空闲,总不可能天天请假招人烦。 好在窑洞大致框架已经做好,大不了以后等晚上加班收拾。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满银便带着大黄离开家。 一般人砍柴禾都是越近越好,弄个一百多斤就往家走,再多也背不动。 王满银不一样,有空间存在,理论上装柴禾数量是无限的。 所以这次外出他特意准备好干粮,打算去更远的地方。直接辛苦一天,把冬天的柴禾都准备好。 另外,柴禾也分好坏。 像寻常野草割起来容易,但是不经烧。一大捆还做不熟一顿饭。 稍好点的就是山梁上长得蒿草、柠条、马茹刺等等。这种容易打捆,也耐烧。 最好的柴禾当然是各种灌木、枯树木头,罐子村附近早被打柴人砍光了。王满银只能去更远点的崖畔上去找。 第二十一章 采挖土蜂蜜 黄土高原的地形大致分为峁、塬、梁、川。 其中“川”指的两个山峁峁中间夹得大块平坦洼地,土壤潮湿肥沃,最合适种庄稼。 “塬”则和“川”相对应,属于平坦的山顶,又叫台塬。这种地方同样适合种庄稼,不过靠天收。 遇到干旱季节,必须用人力挑水上塬灌溉。 至于山峁峁,通俗讲就是比较矮的小山包、丘陵,可以围成梯田种庄稼。 “梁”则是条状的黄土岗,一般容易形成陡峭的土崖,就是人们通常所说的悬崖。 黄土高原的地形就是这么怪,有时候两个村子看起来很近,中间隔着一条崖畔深沟。 面对面能够聊天喊话,但是想过去一趟,要绕三十多里地。 这种地形大多种不成庄稼,再加上地势陡峭,农民打柴时一般都会自动避过。不过往往人类到达不了的地方,生长有不少好柴禾。 王满银也是傻胆大,准备好绳子镰刀和斧头,就带着大黄走了。他去的地方叫狼窝山,据说之前那里曾有野狼存在。 大黄离开村子后,似乎显得特别兴奋,不断东奔西跑。一只只云雀被惊飞,转瞬冲上云端,悬停在天空中。 这种鸟在黄土高原上很常见,体型大小和麻雀差不多,喜欢在麦田里做窝。 它们的叫声婉转动听,因此还有个名字叫“叫天子”。 一人一狗晃晃悠悠,也不觉得孤单。 一个小时功夫,王满银接连翻过两道山梁,对面的村子已经彻底看不到影子。 大概走了十几里路,终于来到野狼窝。 这一片是典型的山梁地貌,加上离河较远,也显得更加荒凉,倒少了很多人类活动的痕迹。 周围圪梁梁上,长着稀疏的乔木和灌木。 王满银歇了口气,从空间里拿出瓦罐咕嘟咕嘟喝了几口温水,又吃了两个煮鸡蛋,一个玉米窝窝。 当然,他也没有忘记土狗,同样给这家伙弄了半个玉米窝窝,弄了点水。 吃饱喝足,王满银正式开始忙乎。 对付那些细枝条和藤蔓,直接镰刀伺候。遇到比较粗的灌木树枝,挥动斧头咔咔猛砍。 不到俩小时功夫,柴禾在空间堆成小山。 歇了一阵子后,王满银将绳子一头系在腰上,另一头拴在酸枣树根上,开始缓缓朝崖畔下爬去。 他刚才在上边看的清楚,崖畔半腰二十多米高的地方有片平地,上边长着几株倾倒的枯树,应该是洋槐,差不多碗口粗,看样子有年份了。 自己打好的窑洞需要做门窗,把它们带回去,能省下不少木料钱。 王满银脑子一热就做了,浑然不知道这样的行为有多危险。 刚下到一半,头顶绳子突然放松,跟着身子急速下坠。 “我尼玛,绳子断了……”他慌忙挥动双手,不断朝周围的野草树根抓挠着,借机减缓下落速度。 最后一个翻滚,堪堪滚落在平台上。 看了看崖下,王满银庆幸不已。 太悬了,刚才如果直接掉下去,不死也是重伤。 尤其这地方几里路都不见个人,就算求救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定了定神,他才感觉脸上哗啦啦的疼。用手一抹带血,应该是被酸枣刺划伤的。 倒是双手带着手套,并没什么大碍。 接着,他拉了拉绳子,才发现不是断成两节。而是另一端没绑好,从酸枣树根上脱了。 王满银原本想用枯树当木料的,不过剥开树皮看了几眼后,很是失望。 难怪这么大的树会枯死。树干部分被钻的大窟窿小眼睛,周围散落着很多虫屎,应该是天牛幼虫留下的。 做木料肯定不成,只能带回去当柴禾烧,蒸几锅窝窝还是可以的。 接着,他利索将树根部分砍断,抱住树干。 下一刻,连人带树消失。来回几次,就把几株大树弄到空间里边。 至于树根,王满银也不打算放过。 由于缺少水分的原因,黄土高原的树木有个特点,别看主干不高,根茎却不小。 就这么一株死树,估计树根能打几十斤柴火。 幸亏空间里还带有铁锹,等下可以试着把树根挖出来。 正想着,他忽然听到耳畔有细微的嗡嗡声传来,好像是蜜蜂飞舞。 刚开始还以为听错了,等王满银朝四周寻摸一遍,又激动起来。 前方崖畔大概有半人多高的地方,有个十来厘米宽的缝隙,七八只蜜蜂正飞进飞出。 虽然现在是初冬,但山间向阳崖畔还有些零星野花开放。因此白天太阳好天气暖和的时候,偶尔也能见到野蜜外出采蜜。 看到那几只蜜蜂,王满银差点高兴坏了。 有蜜蜂,肯定有蜂巢蜂群。它们辛苦积攒了大半年时间,里边土蜂蜜也不能少。 更重要的是,自己可以把这窝蜂收到空间当中。 虽然空间面积只有三亩多,但是里边气候适合,野花遍地。养一群蜜蜂的话,以后吃蜂蜜就不成问题了。 吃不完,还可以拿到供销社卖。 他上次去土特产收购门市部时,正好了解过。现在公社里允许农户自己饲养蜜蜂。而且供销社常年收购蜂蜜,一块钱一斤。 去年,罐子村有人在山里挖了一窝土蜂,光蜂蜜就弄了整整一大桶,据说卖了二十多块呢。 王满银没掏过蜂窝,不过在后世网上看到过一些采蜂蜜和修驴蹄子的视频,所以对此也算了解。 他知道采蜂蜜时动静不能太大,否则很容易炸群。 只是现在天气寒冷,蜜蜂的活跃度比较低,倒省了不少事。 仔细打量好位置,他拿着镰刀一点点挖洞口黄土。整个动作小心翼翼,用了十来分钟时间,总算把洞口挖开。 里边金黄色的蜂巢显露出来,一大群黑压压的蜜蜂来回爬动着。 大概天气太冷的原因,这些家伙被惊动后只在蜂巢周围飞了几下,又重新落回去。 这洞外边看起来不大,里边空间倒不小,形状狭长,应该是天然形成的缝隙。 王满银能看到七八个蜂脾,几乎将整个洞穴占满。 看样子,这窝土蜂已经在缝隙里生活很久了。 接下来就是最重要一步——摘蜂脾。 按照网上的说法,要用烟熏。 王满银知道大致步骤,却没操作过。更不知道需要多大烟雾,熏到啥程度。生怕不下心把蜜蜂熏炸窝或者熏死了,反倒不好。 犹豫一下,他还是决定蛮干。 先把手套带好,袖口用绳子扎紧。 接着,王满银又从空间里拿了件破衣服裹在脑袋上,只露两只眼睛。 身体包裹的严严实实,他自觉准备妥当,就伸手开始掰蜂脾。 不出所料,蜂脾刚掰掉,有不少土蜂立刻被惊动。 嗡的一下,上百只飞了起来。 不过并没有飞远,绕一圈后重新落回蜂脾。 有很多蜜蜂直接落在王满银身上,其中一只恰好爬到衣服缝隙里,照着脸颊刺入尾针。 嘶,疼。 其实土蜂蜇人比马蜂轻多了,有点像打针,只是疼一下,就没多大感觉了。 适应了之后,王满银不管不顾,直接带蜂脾进入空间,放如早准备好的罐子里。 下一刻,继续返回掰蜂脾。 如此来回了七八次,挨蛰两次,总算把所有蜂脾摘光。 此刻空间里热闹起来,这些蜜蜂彻底慌了神,到处嗡嗡乱飞一团。 第二十二章 摸着石头过河 等整个蜂群收个七七八八,王满银才发现自己忽略了最重要一件事情:刚才太兴奋,忘记查看蜂王在什么地方。 蜂王作为整个蜂群的核心,主要负责繁衍后代,还可以通过自身分泌的“蜂王信息素”控制蜂群次序。 总之,如果没有蜂王的话,整个蜂群很快就会衰败死亡。 这家伙关乎着以后养蜂的成败,当然马虎不得。 王满银忙瞪大眼睛仔细朝洞里察查看,此刻周围除了零星飞舞的蜜蜂外,并没有找到蜂王存在。 接着,他又进入空间。 结果发现刚刚放入空间的枯洋槐树上,此刻聚集了一大群土蜂。 有一只明显和其他土蜂不同,个头要大上一号,应该就是传说中的蜂王。 见这情况,王满银才松了口气,掰了块蜂脾品尝战利品。 甜中略带着酸味,咬起来发硬,和自己后世吃过的蜂蜜味道差别很大。 不过对于不怎么吃甜食的人来说,绝对引爆味蕾。 吃了一块蜂脾后,王满银将外边几个洋槐树根通通挖出来。再把平台上的柴禾割个干净。 这一通忙乎,花费了两三个小时。 看天色不早,他开始思考怎么爬上去。 最后用斧头砍几个鸡蛋粗的树棍,每个二十厘米长,一端削尖。 准备工作做好,王满银拽着灌木根朝上攀爬。 遇到无法借力的地方,就抡起斧头把木签子楔进黄土里。 好在这片崖璧并非直上直下,本身具有一定坡度。而且他所选的位置大多在草根附近,有很好的固定作用,周围黄土并没有出现垮塌。 就这样手抓脚踩,花了十几分钟,总算返回崖顶。 他再低头朝下看看,仍然有些心有余悸。 如果不是先前自己反应及时,直接掉到五六十米的沟底,估计真可能小命玩完。 以后还是尽量少做这样危险的举动…… 在崖壁半腰,感觉天马上要黑。 等返回山梁上,他才发现离太阳下山早着呢。 此刻,周围塬梁沟峁被阳光洒的一片土黄,有只鹞子傲然在高空盘旋着,很快消失在远处。 天空蓝的有点不像话,就像一片纯净的蓝玻璃,没有一点杂质。 他脑海里立刻冒出一个词语——蓝格英英的天。 这样的天空,后世已经很难再看到了。 *** 天快黑时,王满银背着一捆柴晃晃悠悠在村口出现。另一只手里还挽着荆条筐,里边放有两个蜂脾。 傍晚天气冷,蜂脾比较硬,也不怕流开。 之所以这么做,主要他打算给村里人营造一种假象:自己经常进山砍柴禾的。 不然家门口莫名其妙多一大堆柴禾,时间长了肯定会让人怀疑的。 刚走到土路三岔口,恰好碰到村里的羊倌王贵发赶着羊群归来。 “满银,上次听连顺说我还不相信,你这个怂货终于改门风了。在哪里打这么大一捆好柴禾?” “狼窝山,”王满银歇了口气回答。 虽然他一路空手,快到村口才背上柴禾的。不过来回三十里路,还是有点气喘吁吁。 “你不要命了,碰到狼咋办?我早前儿听双水村的人说,狼窝山有狼叫呢。”王贵发吓一跳。 “没事,这不带着斧头。”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黄土高原的狼一般都是孤狼,自己身旁跟有大黄,就算真遇到也不怕。 “算你命大,可不能再去了,”王贵发按辈分算王满银的爷字辈,也属于老好人一个。 “晓得,贵发爷,给你个稀罕东西,拿回去给家里的碎娃们尝尝。”王满银说着,掀开荆条筐,撕下一块半斤重的蜂脾。 东西不多,算个心意。 “蜂蜜,你在狼窝山找到土蜂窝了?” 王贵发惊讶开口问。 他也没余推辞,掰开蜂脾尝了一小口,又用脏兮兮的白手巾将剩下包着。 这年头,甜食可精贵着哩。 “那窝蜂呢,还在原来的地方吗?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收了土蜂养在我家,明年割蜜咱们一人一半儿。” 这会儿,王贵发也不害怕有狼了。 “都跑光了,我把土蜂洞已经给扒拉毁掉。” “你这个日毬货,咋不知道明天喊上人一起去。”听到那窝蜂飞跑,王贵发郁闷的直拍大腿,感觉错过一大把票子。 到家放好柴禾,王满银立刻进入空间查看那群土蜂。结果发现枯树上空空如一,不见了。 空间是封闭的,它们不可能逃走。 带着疑惑,王满银四处寻摸,等走到养鸡的深坑旁时,又听到嗡嗡的声音。 他才注意到,声音从旁边一个深坑里传来。 原来养鸡的深坑堆满了鸡粪,散发着难闻的气味,时间长了容易滋生细菌。 王满银打算重新挖个深坑,把几只母鸡转移到新地方,没曾想被土蜂占据了。 深坑土壁上挖有几个土窑,是留给母鸡产蛋用的。 这群家伙就在里边安家,看样子已经彻底稳定下来,蜂群也不再骚动乱飞。 虽然空间里开有很多野花,但到底不是季节。王满银害怕土蜂群没有食物饿死,为了安全起见,弄了两个蜂脾放入土窑中。 巡视完,他才打起其他蜂脾的主意。 白天还在想给供销社郭主任家送什么礼,这些蜂蜜正好派上用场。 只是他手头没有摇蜂筒,想自制也缺材料。 略加思索,王满银决定采用最传统的土法取蜜。 这方法非常简单,把蜂脾捣碎加热融化,再冷却。蜂蜡轻蜂蜜重,冷却后两者会发生分离。 唯一要注意的,控制火候温度。 想到就做,他直接拿了个瓦罐洗净,把蜂脾捣碎倒里边。 而后把瓦罐放入加水的铁锅里,小火缓慢加热。 为了防止里边落入草木灰,还特意盖上锅盖。 王满银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并不知道是否能够成功,所以没敢一次将蜂脾全部放完。 没一会儿功夫,瓦罐里蜂蜜开始冒泡融化,最后彻底变成液体。 自我感觉差不多了,他索性停下火,将瓦罐拿到外边冷却。 这会儿天刚黑,外界温度已经降到零度以下。 不过十来分钟功夫,瓦罐冷却完毕。 王满银提着瓦罐放在煤油灯下查看,发现表面已经凝结一层厚厚的蜂蜡。 揭开,下边全是纯净的蜂蜜。 他用筷子挑了一团放入口中,甜丝丝的,一股淡淡的花香扑鼻而来。 感觉没啥怪味,才放下心来。 接着,王满银将蜂蜜倒入一个玻璃罐头瓶中盖好。 又锁上门,带着大黄朝石圪节公社走去。 虽然头顶的月亮很亮堂,但到底不比白天。王满银走路的速度要慢上不少,差不多四五十分钟,才堪堪赶到街上。 这年头,公社晚上还有民兵巡逻。所以他没瞎转悠,先把大黄带进空间,又将准备好的两只土鸡和一罐蜂蜜用布袋装好,提溜着朝供销社主任家走去。 对于王满银的到来,郭主任也有些意外。 等看到他拿出的东西后,更连连推辞。 见怪了后世种种,王满银自然“真心实意”的开口:“郭主任,这些都是自家的,不是啥值钱的东西……以后有啥需要,你继续言语一声。事后不早,我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赶紧推门走人。 后边郭朝旺喊了两声,没了动静。 第二十三章 够不够,三百六 梦里,王满银正搂着兰花拉话话,马上进行到关键步骤呢。 突然兰花变成了大黄,汪汪直叫。 跟着,便听到有声音响起“满银,满银,快起来,上工了!!” 不是做梦吧?他睁开眼睛。 窑洞里仍然黑咕隆咚一片,外边的确是大黄在叫,同时还有邻居王秋生的声音传来。 “我马上起来了,秋生哥,”王满银应一声,赶忙披上破棉袄出门。他抬头看了看天,残月还在天上,四周灰蒙蒙一片。 村里,不时传来几声鸡叫。 如果不是冻得直打哆嗦,王满银还以为做梦没醒呢。 见到主人,大黄立刻欢叫着迎上来,围着不断打转。 “满银,赶紧去上工呀,不然迟到扣工分。”王秋生大声喊道。 “现在,这么早,都还没亮呢?”王满银惊讶的问,手忙脚乱把棉袄扣好。 他加入二生产队的事情,村支书已经向王连顺交代过。 昨天下午王连顺特意跑过来提醒,让他明早跟着生产队上工。 王满银害怕自己忘了这事儿,专程给邻居王秋生说过,上工的时候喊他。 接受了前身的记忆,王满银当然知道生产队上工早,可也没必要这么早吧?现在黑咕隆咚的,到地里连庄稼野草都分不清,即使上工能干啥? “上早工就这样,干到半晌回来吃饭,算两个工分……”王秋生理所当然回答。老老实实,没有埋怨,倒有几分麻木。 “好吧,我锁上门一起去。”王满银也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毕竟第一天上工,他也没算迟到。 他锁好窑洞门,留着大黄看家。接着,便跟随王秋生去生产队饲养室门口集合。 远远地,影影绰绰见一群社员蹲在崖畔下聊天抽旱烟,猩红的火星子扑闪扑闪。话说这年头大部分男人都是烟枪,像王满银这种不抽烟的很少了。 “满银来了,” “还真是满银,这个怂娃真加入咱们二队?” “过满月杀骆驼,打渣子哩。不出去瞎逛了……” 看到王满银出现,一群烟枪纷纷笑着打趣。 王满银也不以为意,只是开口回应:“连顺叔,富年哥,你们早呀……我这不马上结婚,以后要养婆姨哩,不挣工分咋弄。” “行呀,你个怂娃总算踏上正道了,以后在村里踏踏实实干活也好。抽两口……”王连顺把烟袋递过来。 “连顺叔,还是算了,我抽不惯。”王满银赶忙摆手。 开啥玩笑,你刚抽过的,烟嘴上满是口水,让我吃口水呢。 当然,他也知道人家是好意。 两人随便找个地方蹲下,接着陆续有社员哈气连天赶到。 王满银原本以为二队社员到齐,差不多该安排任务了。 结果谁都没提干活的事儿,一群人就靠在墙根抽旱烟。 王连顺嫌冷,还从牲口棚里拽了几把麦秸当引火柴,弄一捆高粱杆,生堆火让众人烤。 “满银,给我们讲讲你在外边瞎逛看到的事儿,我听说原西县现在有耕地的机器,一天能犁上百亩地,真的假的?”王富年好奇的问。 “富年哥,这是真事儿,名字叫拖拉机,专门烧柴油的。一天轻松犁百十亩地,像咱们生产队的活儿,两天就能干完……” 关于拖拉机,前身也许不知道,但他来自后世,绝对门儿清。 这个年代,东北大平原已经开始机械化耕作。黄土高原因为地势高低起伏,田地支离破碎,拖拉机很难派上用场,几乎没有村民见过这种机器长什么样子。 “满银,再给我们说说电话是咋回事儿……” 王满银第一天上工,原本已经做好吃苦的准备。结果他天不亮起床,一早上功夫净和众人瞎扯淡了。 关键大家听得津津有味,一个问题接着一个。 连二队长王连顺也没出声阻止,就一个劲儿抽旱烟,还不断往火堆上加柴。 很快,王满银琢磨过来味儿。 不就是磨洋工吗?自己只当是给众人说书了。 只要给工分,扯淡一天他都不嫌烦。 两捆高粱杆烧完,眼瞅着不少人家窑洞上方开始冒炊烟,王连顺才敲了敲烟锅子,起身道:“都别扯求蛋了,现在开始分工。富年、秋生、满银……你们几个扒粪堆,老三,你带几个人去牲口棚清理草沫子……” 三两句,活安排完,众人才各自散去。 现在这鬼天气,土粪冻成了冰疙瘩,需要用钉耙刨开、砸碎,摊在地上晾晒。等晒干,再往地里拉。 其实这种活儿可以等天暖和,太阳把土粪晒化冻直接拉地里施肥。他们现在做的,纯属无用功。 不过还是那句话:只要给工分,让咋干咋干。 在场那么多种地的老把式,谁不知道这么做,完全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 为啥没人提出?无非干好干孬一个样。 七八个人刚扒了半个粪堆,王富年又把钉耙一扔:“烟瘾犯了,我先抽袋烟。” 说着,往火堆旁凑。 很快,其他人也掏出烟袋,就连老实人王秋生也不例外。 王满银终于明白为啥大家都带着烟袋,感情这是磨洋工的好借口呀。偷懒不行,但抽口烟总可以吧。 得,自己也随大流吧。 等收工吃早饭的时候,几十个人就刨了两个粪堆,另将牲口棚的大粪处理干净。 别人都有婆姨早早把饭做好,王满银回家现生火。 因为还要赶着上工,他胡乱熬锅玉米糁,煮两个鸡蛋,匆匆吃了了事。 吃过饭来到生产队,这次上工的人更多,不少在家妇女也来了。 上百号劳力,王连顺安排的明明白白。女社员全部去仓库扣苞米,几十个男社员分三波。 一波人守着粪堆,一波人赶着毛驴车拉粪,还有人在地里施粪。 晃晃悠悠,大半天过去。 眼瞅着太阳偏西,王连顺才带着大家收工回村吃饭。 现在农闲时节,很多人家一天两顿饭,午饭已经相当于晚饭了。 当然有条件的,晚上家里会蒸一锅红薯,或熬半锅萝卜菜汤充饥。 下午王连顺终于给大家换了农活,把预留春地里的草锄一遍。现在春地里连庄稼都没种,锄草有个毛用? 王满银心里极其无语,却依然随大流。 没办法,现在多劳不一定多得,干好干赖一个样,谁还愿意使傻力! 也许有人想:大家一起努力,把田地种好多打粮食,到时候每家可以多分一些。 怎么可能,这是不允许的。 现在有句话叫“够不够,三百六”。意思很简单,农民人均每年最多只能分到360斤粮食,封顶了。 剩余要支援的,并不属于生产队……如果私下里多分粮食,那叫“瞒产私分”。 王满银收工刚回家没多久,窑洞外又出现兰花的身影。 “满银,我听说你今天加入生产队出工了,累不累?” “累倒不累,就是熬时间。来得正好,你生火,我炒菜……”王满银原本打算晚上简单对付一口,既然兰花来了,正好摊几张鸡蛋煎饼吃。 吃过饭,刷了牙,两人真真切切在炕上拉话话……这次不是做梦。 面对一个十八岁的漂亮女子,周围又没外人,王满银忍不住有些心猿意马。 “咋了,满银?”感觉身边男人呼吸不大对头,孙兰花扭头问。 “手冷,你给我暖暖。”王满银笑着回答,放在棉袄里。 “嗯……咱们还没结婚哩,” “我手冷,就暖暖。”王满银脸皮厚,嘿嘿一笑。 “你不要脸。”孙兰花脸上一红,却默许了。 来这里几次,她也知道男人会守着底线,不会更过分。 第二十四章 会不会不娶我? 看时间不早,兰花才整理了一下衣服想要离开。 “等等,我上次进山打柴,找到一个土蜂窝,弄了不少蜂蜜,你带一瓶回家。”王满银喊住女人,把早准备好的玻璃瓶拿出来。 前两天他把蜂蜜全部取出来了,看着不起眼,没曾想装了满满一瓦罐,足足有十来斤蜂蜜。 如果拿到供销社去卖。也能值不少钱呢。 不过王满银没这个想法,还是自家留着比较好。 给老岳父家送一些,也是应有之意。正好兰花来了,省得他来回跑。 “满银,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是不能再往回拿东西了。”兰花连连摇头,说啥不肯。 因为前几次的事儿,父亲已经训斥过她不知轻重。 哪有女子一直将婆家东西往娘家拿的,更何况两人还没结婚。就算结婚也不能这么做……如果一个女子心总在娘家这边,天长日久,两口子肯定闹矛盾的。 孙老汉既然决定把大女子嫁给王满银,心里当然希望两人过得好。 更何况眼瞅着王满银像是改邪归正,也让他松了口气。 孙兰花觉得父亲说的很有道理,她真心想和男人过日子的,现在心慢慢偏向这边,自然不希望两人以后因为这个生气。 “兰花,你先听我说。”王满银大致能够明白女人的心思,重新把她拉到炕上坐下。 拥着开口道:“你也知道咱家的光景,上边没有老人,啥事儿我都能做主。以后结婚了,你爸妈也是我爸妈,少安少平就算我兄弟。咱们能帮上什么忙的,当然要伸一把手。有咱们一口吃的,总不能看着他们空着肚子挨饿吧。” 这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 老岳父一家对前身真不错,不管心里咋想,后来帮衬了十几年也算事实。 虽然这些事情尚未发生,但王满银还是带着一份感激的。 “满银,你咋对我这么好呢。”兰花主动把身体靠过来,眼里又变得朦胧。 两个人靠很近,她能真切感受到男人对自己火热的情谊。 兰花没上过学,也不知道该怎么向男人表达自己的感情。只是恨不得和对方融为一体,以此来回应男人。 嗯……如果不是看时间太晚,王满银又想暖手了。 不过他也终于想起,还有件大事没说呢。 “对了,刚忘记告诉你。我在供销社认识一个朋友……过些日子,咱家估计会开个代销点,帮供销社卖货……” “啥?满银,这是真的吗?”兰花一下坐直了身子。 “有个七八成把握,我已经把村里和供销社的关系都跑好。不过现在还没完全定下来,回去后你除了家里人,谁都别告诉。不然别人容易眼红。”王满银怕女人不知道轻重,又叮嘱道。 “嗯,我会去除了少安他们,谁都不告诉,连少平和兰香也不说。”兰花连连点头,将男人的话记在心里。 她也没想到,自己将要嫁的男人这么有本事。 接着,脸上又担心的样子,话到嘴边没吭声。 “咋了,还有事儿?”王满银奇怪的问。 兰花犹豫着,还是把话问出来:“满银,你以后厉害了,会不会不娶我?” “我去,你想什么?因为家里开了个代销点,老子就要换女人?”王满银简直无语,真不知道这婆娘咋想的。 在他眼里,开代销点算个毛呀。 当然在不少农村人看来,代销员亦农亦商,已经算村里了不得的人物。 毕竟这年代,农民的出路太少了。 王满银照着她腿上拍了一巴掌,霸道的开口道:“孙兰花,你这辈子只能当我的婆姨。再胡思乱想,信不信我摁着锤死你!” “嗯,我这辈子的男人就是王满银。”兰花满意的点头。 她就喜欢男人这股霸道,挨打也是美得。男人真的是天哩! 接下来,王满银照例带上大黄,直把兰花送到家门口回转。 孙老汉守在院里抽烟,见自家大女子回来,才松了口气。 女大不中留,这还没结婚,大女子的心思都放在那个逛鬼身边了。 不过距离结婚也没多长时间了,由她去吧。 “爸,我回来了!”兰花主动打招呼。 “你咋又拿东西,我先前交代的都当耳旁风了。”孙玉厚看到大女子手里的东西,又吵吵起来。 “是一瓶蜂蜜,满银非让我拿……” 随后几天,王满银一直在生产队磨洋工,逐渐适应了这样的节奏。 主要每天瞎扯淡,也不觉得累。 往日他虽然住在罐子村,但是经常在外边瞎胡跑,倒是这段时间和村里人亲近不少。 直到飒飒的小雪飘落,队里不用上工,王满银终于空闲一天。 吃过早饭,他站在窑洞口往外看。 天阴沉沉的一片灰蒙,空气中零星雪花飘着。 近处地面,远处台塬山峁,被大片大片的白色笼罩,倒让空气清新不少。 他一时诗兴大发,脑海中冒出很多诗句,尤其写北国雪最豪迈那首。 片刻,又想到自己只是升斗小民,最后化成“天地一笼统,井上黑窟窿。黄狗身上白,白狗身上肿”。 接连打了几根喷嚏后,王满银决定去空间带着。 话说这些日子一直在生产队上工,倒很少仔细检查空间了。 里边依然温暖如故,有种进入后世空调房的感觉。 差不多一个月时间,水塘里鱼苗长势喜人。尤其几十条鲤鱼,最大已经有三十多厘米长,估摸着二斤多重。 其实这个斤两,已经可以拿到鸽子市出售。 好几次,王满银都忍不住想要捉条红烧,最后又打消念头。 挣钱要紧,现在兜里快比脸都干净了。 鲫鱼也有七八两重,黑乎乎的脊骨在清澈水塘里特别显眼。 倒是鲫鱼王满银已经吃过十多条,油炸、烧烤、清蒸换着来……都在空间里解决的,连根鱼刺都没留在外边。 事关自身安全,必须小心。 也因为源源不断有肉蛋补充,王满银现在身体愈发强壮。一米八的个头,差不多有80公斤重。 如今穿着棉袄看不出,只有他自己知道,脱了衣服一身腱子肉。 单手抱起石磙,跟玩儿似的。 周围水渠边,地软越来越多。 王满银现在不稀的捡拾了……主要空间里已经晾干了十多斤。又没办法天天吃。 送人也是问题,送的多了,会引来怀疑。 所以给孙家送几次后,剩余他都存在空间里。 周围黄土地上,野花越发稠密。放眼望去,色彩绚烂。 那些土蜂嗡嗡飞个不停,看样子彻底安稳下来。 粗略视察一遍后,王满银继续挥着铁锹挖水塘。 按照他原本的计划,打算在空间里挖两个水塘养鱼,面积最少在二百平方以上,中间以沟渠相连。 只是前端时间上工,这项工程给耽搁了下来。 今天正好有时间,争取多挖一些。 在边沿忙乎一阵子,王满银总感觉空间哪里不对劲儿。 等他仔细朝身后看了几眼,立马发出惊喜的声音……空间扩大了! 自己之前为测量,曾在最边沿放了一块石头做标记。 现在石头外围多出半米距离。 石头不会长腿自己跑动,只能是空间在缓慢扩大。虽然仅有半米,却也是个可喜的结果。 第二十五章 雪地捉野味 将整个空间视察一遍,王满银确认,确实变大了。虽然边长只增长了半米,但是细算下来也有几十个平方。 不过让他有些稀里糊涂的,不知道空间增长的原因是啥。 确认没有其他啥异常后,王满银把棉袄一脱,只穿着线衣继续挖坑。 忙乎两三个小时,估摸着到中午,才重新返回外边。 刚出现在窑洞,整个人顿时一个哆嗦。 没办法,温差太大了。 也幸亏他身体好,换普通人来回折腾,估计早感冒了。 似乎听到窑洞里有动静,大黄立刻窜到门外,爪子在门板上扣抓着,不断发出欢叫声。 这家伙,有事儿? 王满银带着疑惑,打开窑洞门。 “呜呜,呜呜……”大黄摇了几下尾巴,低头在门前嗅着,散发着一股兴奋的气息。 这个时候王满银才注意到,窑洞门口雪地上摆了一溜死麻雀,有七八只的样子。 不用猜,肯定是自家土狗捉的。 他早发现,这家伙要比普通的土狗聪明许多。对于自己的命令,很多时候大黄都能准确无误的领悟。 更神奇的,这家伙也是个捉老鼠好手。之前家里老鼠不少,一到晚上窑洞里像打仗一样,唧唧不停,能闹腾大半夜。 自从大黄来了,隔三差五都有几只老鼠送命。 这一个多月,最少捉了十只。 这家伙似乎知道主人不喜欢它吃老鼠,每次捉到都放在窑洞门口显摆邀功。 最近几天,王满银已经没有听到窑洞里有老鼠闹腾了。 他原本考虑养只猫的,现在倒是省了份口粮。 既然大黄能捉老鼠,捉到麻雀也合情合理,没毛病。 不过终究有点少,不值得红烧,王满银决定来一个烧烤麻雀。 想到就做,他立刻回窑洞烧了锅温水,拔毛开肠破肚…… 外出倒脏水的功夫,王满银终于看清楚大黄怎么捉麻雀的。 今天下雪,麻雀在野外找不到吃的,只能飞到村子里寻摸。自家门前洋槐树上也停了一群。 这家伙把自己的食盆叼在狗洞前,趴在窝里守着。 等有麻雀飞下来吃食,它猛然一个扑窜…… 很快,空间里升起柴火慢烤。 架起的木棍上,几只麻雀表皮变成焦黄色,滋滋冒着油腥。 没用啥调料,就撒了些辣椒和食盐入味。 即使如此,王满银也感觉香气四溢。 感觉差不多了,他抓起一只吹了吹。 火候掌握刚刚好,入口外脆里嫩,一股辣香味直在舌尖打转。 一嚼就碎,连骨头都是酥的,很像后世的炸鸡。 唯一遗憾的,就是肉少了点。 吃了两只后,王满银意犹未尽的停手。 不过,他的食欲彻底被勾起来了。盘算着要不下午带着大黄去塬上转悠一圈,看能不能捉只野兔野鸡啥的解馋。 反正下雪天,闲着也是闲着,总不能一直在空间里忙乎。 劳逸结合才是硬道理。 另外几只烤麻雀没吃,他闪身拿到外边。 大黄作为功臣,自然不能亏待,留了两只放在食盆里。 剩余的他打算送到王秋生家,让对方也尝个鲜。 上次小石头生吃麻雀肉的情景,王满银至今不能忘记……自己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 越过深沟,王满银站在院外喊了几嗓子,王秋生才端着饭碗出门。 “满银来了,吃了没?没吃的话吃点儿。”这似乎是北方农村见面通用的问候语,不分场合。 王满银还记得在后世有次上厕所,也见到两人互问吃了吗。当时他强憋笑意,直接尿分叉了。 他看了一眼,回应道:“秋生哥,你这是早饭还是午饭呀。” 王秋生碗里盛的是红薯玉米糁,上边放几片酸菜。 这就是一个成年人的口粮,没啥营养,也填不饱肚子。 “现在一天两顿,早吃晚吃都行。”王秋生扒了一口热饭,才注意到王满银手里拿的东西。 “秋生哥,我上午捉的麻雀,刚烤了,给你家送几只……”王满银说着把树枝递过去。 “这咋好意思。”王秋生嘴里推辞着,忙接过来。 “没事,我已经吃过了,你赶紧回去吧,外边怪冷的。” 现在风呼呼的刮,王满银刚站一会儿就感觉棉袄凉透,也没打算多聊。 “等等,满银,我还打算吃罢饭过去找你哩,明天没事吧?”王秋生看他要走,赶忙喊住问。 “这毬天,能有啥事儿?” 和社员们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王满银偶尔嘴里也冒出一两个脏字。 “刚才连顺叔过来交代,说明天多喊几个人,让咱们去村后崖沟里撵兔子。” “行,”王满银点点头,跟着又道,“干啥非等明天,干脆咱们去寻摸一趟,看能不能捉一只!” “两人咋能捉,又没兔子网。再说刚下了一天雪,兔子还没饿急呢……”王秋生讲了一大通,其实也有道理。 主要还是黄土高原地形的原因,到处沟沟坎坎,没办法像平原地带那样发动人海战术撵兔子。 只有等雪连下几天,达到十几厘米深时,野兔的奔跑受到很大限制,才可能被人追上。 不过王满银不信邪,打算去塬上寻摸一圈,万一碰到只傻兔子呢。 等回家吃过午饭,他便领着大黄出发。 说是午饭,这年头没有手表,自然也没个准点。 刚走出村子没多远,就看到雪地里一串串鸟类足迹。应该是野鸡……王满银立刻兴奋起来。 这里距离村子几百米,农户自家养的土鸡不可能跑太远。 他带着大黄,追着足迹一路向前。 很快,土狗发出低沉的呜呜声。 前面有货! 然而不等一人一狗靠近,就有几只野鸡扑棱棱从崖沟底部飞起。 大黄撒腿狂奔,结果追了个寂寞。 几只野鸡扑闪着翅膀,转瞬飞出上百米远的距离,落在崖沟另一边消失了。 再接着没多久,又撵起一只野兔。 这东西同样跑到飞快,大黄跟在后边跑了一阵子,很快垂头丧气的返回。 接下来几次,同样如此。 这里沟沟坎坎太多,它的速度优势根本发挥不出来。 眼瞅着肉吃不到嘴,王满银很不甘心放弃,最后决定打着大黄去东拉河边转悠一圈。 河边有很多枯草丛,理论上更适合野兔躲藏。 一场雪,东拉河彻底断流。 站在崖畔上,能够看到一条明显的冰带延伸到远方。 找了处略微平缓的雪坡,王满银带着大黄下到河边。 可能刚下雪的原因,冰面并不模糊,大部分地方依然光洁。 沿着河边走了一段距离,王满银突然停下,低头看着身旁一处水洼冰面。 就见冰下水底,十多条泥鳅和小鱼聚集在一起。 遇到鱼窝了?按照道理而言,这个季节即使存在鱼窝也应该是深水处呀。 麻雀再小也是肉,虽然王满银一时弄不明白,不过并不妨碍捕捞。 没说的,他进空间拿出斧头,三两下将冰层砸碎,而后挽起袖子,伸手捏起一只泥鳅。 这家伙像冻僵了一样,只是微微蠕动,完全没有往日的灵活。 见主人在水洼边忙乎,大黄自顾自跑开。 它似乎根本不嫌冷,依然在雪堆里嗅着。 第二十六章 生产队撵兔子 将泥鳅小鱼捉光,王满银又在水底草茎根发现不少河虾,同样一动不动。 这些河虾个头不大,两厘米长,也被捉了放进空间内。 话说到目前为止,空间水塘里的鱼类品种已经差不多有十种。不过除了鲤鱼和鲫鱼外,其他都长不大。 倒是河虾可以期待一下,油焖大虾味道还是很不错滴。 直到整片水洼扫荡干净,王满银才想明白鱼群汇聚的原因:可能是氧气和温度。 东拉河里水草很少,冬季水中含氧量偏低,所以鱼类一般聚集在浅水处。再加上白天浅水处可以被阳光照透,温度要高于深水区。 只是昨晚突然降温,水洼和东拉河的连接处冻实,它们便被彻底封锁在这里了。 兔子没撵上,捉十来条小鱼,也算不虚此行。 下雪,天黑的快。 刚出来一个多小时,崖畔下已经开始变暗。 王满银没了继续捉野兔的心思,打算喊上大黄打道回府。 没等他张口,却见这家伙从远处返回,嘴里擒着一团灰黑色的东西。 野鸡?! 看到大黄将一只野鸡丢在面前雪地上,王满银异常兴奋:还真有傻野鸡撞到嘴里的? 这是一只雌鸡,毛色土灰色,并不像雄野鸡那样鲜亮。 唯一可惜的,大黄将这家伙脑袋咬碎了,死的不能再死。否则活捉放在空间里饲养,明年春天说不定能孵化出一群野鸡。 “汪汪,汪汪……”大黄叫了两声后,又掉头朝远处跑去。 啥情况?看到土狗的动作,王满银立刻有了想法,快步跟上。 一人一狗沿着高低起伏的崖畔跑出上百米远,大黄突然对着一处蒿草丛,发出低沉的声音。 这个时候,他也注意到蒿草丛边沿有不少散落的鸡毛。 王满银凑到跟前,下一刻瞪大眼睛。 蒿草丛旁的崖畔底部,有一条竖直狭长的裂缝,应该是黄土下沉造成的。 这位置比较隐蔽,周围有蒿草丛遮挡。 换成王满银从附近经过,十有八九看不到。 隐约间,里边传来咕咕的声响。 他哪里还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当即凑到缝隙前。里边黑乎乎一片,模糊看到几团黑影挤在一起。 真有野鸡藏在里边! 王满银强压着兴奋,用身体把缝隙遮挡大半,旁边准备好布袋。 跟着,好像拔萝卜一样。 他将胳膊伸入缝隙深处,捏住一只野鸡翅膀,直接提溜出来。这家伙被捉后,咯咯的乱叫起来。 其余几只受到惊吓,立刻扑闪着翅膀窜动。可惜洞内空间狭小,洞口被堵死,它们根本没地方逃。 将到手的野鸡放入布袋,王满银又伸手捉第二只,第三只…… 缝隙里总共五只野鸡,一只都没跑掉,全部落入布袋。 这一次,绝对称得上收获满满。 天差不多暗下来,又开始飘雪花儿,他将扎好的布袋扔进空间后,便带着大黄返回。 到家,王满银第一时间带着土狗进入空间取暖。十来分钟时间,冻得通红的双手终于恢复直觉。 休息完毕,他拿起剪子咔嚓咔嚓把几只野鸡翅膀给剪了大半。 一公四母,全部放入深坑里饲养。 不过野鸡不比自家养的土鸡,跳跃能力超强。为了防止这些家伙逃出土坑,他还特意用树枝在上边编制了一层栅栏。 至于土狗咬死的那只雌野鸡,晚上炖了吃。 可惜外边下着雪花儿,没办法把兰花喊兰花过来。 不过空间还留几只,以后有的是机会。 中午麻雀肉太少,王满银没吃尽兴,今晚倒可以美美的吃一顿了。 他利索将野鸡褪毛收拾干净,菜刀哐哐剁成大块。根本没有炒,直接加水放入锅里乱炖。 等水烧开捞出浮沫,加上辣椒段、食盐,盖上锅盖继续烧。 野鸡肉肉柴难嚼,这年头又没有高压锅,必须多炖些时间才能烂货。 接连添两次水后,又往里边加上切好的土豆块。 很快,诱人的香味在空间里飘散。 上边漂了一层零星浮油,配上鲜红的辣椒段,还有翠青洁白的蒜苗段,倒显得色香味俱全…… 王满银先加了块鸡肉尝尝,随即给大黄捞了个鸡腿。再弄了些玉米糁子,就算这家伙的晚饭了。 鸡汤有点辣,害怕大黄喝了受不住,他便没给弄。 安顿好土狗,王满银坐在空间地上,喝着鸡汤,唱着歌。 一会儿功夫,脑门上全是油汗。 这只野鸡个头不大,收拾干净最多二斤重。 大半锅鸡汤,连带鸡肉土豆块,让王满银吃了个嘴油肚圆。 这日子,真爽! *** “嗷嚎嚎……” “截住,截住,别让兔子跑了!!” 崖沟里,十多个高原大汉狂奔着。 一个个手持木棍,扯着嗓子喊叫声不断。 最前方,两只野兔蹦跳着前进,土灰色的身影在雪地里异常显眼。 它们身后不远处,还有一群土狗汪汪叫着追赶。 其中大黄一马当先,成为土狗里当之无愧的领头者。 追出上百米远后,这家伙一个扑窜,随即叼着野兔返回。 至于剩余的土狗,继续跟着另一只野兔急追…… 那家伙也没跑掉,前面崖畔口早设下兔子网。这种网用棉线编织,只有一米多高,和后世捕鱼的粘网很像。两端各有一根木棍,插在土里固定。 受惊的野兔奔跑中慌不择路,根本看不清前面有拦网阻挡,大多会一头撞上。 眼看着野兔落网,早守在旁边的几个村民立刻冲过去。 后边负责指挥追赶的王连顺啧啧不已:“满银,没想到你这怂货懒归懒,倒养了条好狗呀。春上打圈的时候,给我家的狗配配种。” “这狗确实不赖,都抓第三只了!”王富年接了话茬。 一群人早上吃过饭就在山峁崖畔间寻摸,到现在共抓了八只兔子,其中有三只都是大黄的功劳。 当然,今天之所以能这么顺利,一方面地上雪更厚实了,野兔奔跑速度明显放慢。另一方面众人从三个方向围堵,让野兔没办法转弯腾挪,只能向前跑。 饶是如此,也让他们看出大黄的不凡。 将两只兔子收好后,一群人又朝下一个崖畔进发。 方法仍然是围三缺一。 先将兔子网设置好,众人照例带着土狗,开始从三个方向合围。 每人手中拿着一根木棍,不住在荒草丛里敲敲打打…… 直到天快黑,众人才兴高采烈地返回村子。 很快,生产队饲养室门前架起大锅,腾腾冒着热气。 一群孩子围在场院里凑热闹,一个个眼睛里带着渴望。 十多只野兔迅速被扒皮,剁成小块放锅里咕嘟咕嘟煮起来。“斜眼”王寿长下厨,不停将葱、姜、花椒、辣椒等调料放入里边。 王寿长解放前曾在原西县的饭馆做过活,因为一只眼大一只眼小被人称为斜眼。 现在他在老家种地,也是十里八村有名的厨子。 农闲时,这老爷子还会请假去给人帮厨,每次也能挣个两三块钱。 不过这个算副业,外出挣了钱需要往队里交一半抵工分。 旁边的二队长王连顺,忙着把十几张兔子皮朝崖面上贴。这年头兔子皮也是个金贵东西,一张能卖八毛钱呢。 至于王满银等人,则早早进入窑洞内烤火、打牌、胡吹一气。 为了照顾牲口,饲养室一天到晚都会烧土炕,里边非常暖和。 众人待了一阵子,纷纷脱掉鞋子棉袄。 那味儿……一个比一个绝。 王满银刚开始不适,不过在里边待了一阵子后,鼻子也失灵了。 第二十七章 罐子村开会 十几只野兔剁碎装在生产队的八丈锅里,足足有半锅。 再兑上土豆萝卜乱炖,满满一大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 看起来,确实不少。 如果单这次撵兔子的二十多口壮劳力吃的话,每人都能混个嘴油肚圆。 但是各家都有大人孩子,总不能只他们吃,让家里人都饿着吧?真这样的话,估计回去婆姨连床都让上。 另外生产队还有不少社员家的劳力被外派去修河工,再加上村里的寡妇老人……这些同样少不下。 所以王连顺分得还算公平,不管是否参与撵兔子,每家端一碗回去。 无非今天参与撵兔子的人家,碗里肉多一点。 王满银家没人送碗,就借了个碗盛着兔肉回家。 到家兔肉已经凉透,他重新生火热了下,和大黄一起共享。 王寿长的手艺不错,卤兔肉完全入味,辣乎乎的吃到嘴里很带劲。 王满银就着两个玉米窝窝,才将今天消耗的能量补充回来。 吃过饭,照例进入空间干活,就当饭后运动消食了。 *** 入冬的第一场雪来得早,去得也快。 第三天,天气已经放晴。 一天功夫,台塬上的积雪已经融化大半。倒是崖畔里仍然堆着厚厚一层,没有个把星期,估计化不完。 村里道路也变得泥泞起来,一脚下去,能带起二斤泥巴。 人走都麻烦,更别说拉车。 干不成活,没办法挣工分,但是村里也没让人闲着。 开会! “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伴随着喇叭声响起,王满银早早准备了小板凳。 第一次去村里开会,他还真有点参加仪式的感觉。 等越过深沟,王满银发现王秋生家除了腿脚不便利的老太太外,连带婆姨和三个孩子都跟上来。 他不解的问道:“秋生,咋把嫂子他们也带上了?” “你嫂子必须到场,不去扣一天工分哩。”王秋生赶紧回答道。 得,这下王满银也不知道该说啥了。 这个年代,工分就是农民的命根子。虽然不值钱,但是还真少不了。没了工分,一家人都要喝西北风。 尤其每天收工的时候评工分,很多人为了一个工分甚至半厘能够吵嚷嚷半天。 王满银刚开始参加劳动,被评为三等功分。有相熟的村民还私下里鼓动,让他找王连顺闹一闹,多评点工分。 他自然没听对方的话,反正自己又不是靠工分生活。 真被评上高工分,肯定会引来很多人不满。 毕竟,前身的二流子形象已经固定了。 还是老老实实待着,等代销点开起来再说。 不折腾,不闹腾,低调行事。这是他给自己定下的小目标。 等王满银和王秋生一家赶到饲养室时,就见院子里已经来了有百十号人。 罐子村分两个生产队,男女老少五百多口。 这会功夫,柴草垛边,石头堆上,甚至粪堆旁,都坐满了人。 整个场内乱糟糟一片,孩子们来回跑着打闹,婆姨们凑在一起纳鞋底闲聊,汉子们蹲在墙根抽着烟袋…… 总之,这种热闹的场景,王满银在后世从未见过。 他也寻了几个相熟的人,凑到一起瞎胡咧咧。当然大部分时间是王满银在说,主要大家都喜欢听他讲外边的事情。 不过王满银心里还是有谱的,只挑一些可以说的。一些不可说的问题,提都不提。 看院子里人到的差不多,大队会计王秀增吹了吹话筒试音。 “大家都静一静,没来的社员咱们不等了。会后点名,哪家有人没到扣工分……下边让赵干部传达会议精神……” 王满银这才注意到,台上多了个身穿蓝卡叽中山装的年轻人,衣兜里还挂着钢笔。这年头,好像中山装是有身份人的标配。 即使大冬天穿着厚棉袄,外边也要套上中山装。 他小声问旁边王秋生道:“谁呀,这是?” “赵建海,咱们罐子村蹲点的驻村干部,前段时间有事儿回城里了。”王秋生压低声音回答。 就见话筒摆到赵建海跟前,对方精神高昂的开口道:“根据xx的会议精神,我们要以xx为纲,” 赵建海在台上高声讲,王满银听到身后传来叽咕声:“不忘xx,牢记xx……抓xx生产,争取把农业生产搞上去……多交粮食,多做贡献……” 他扭头,才发现是“斜眼”王寿长在低声背诵,内容和赵建海说的一字不差。 这让王满银啧啧称奇起来:“行呀,斜眼叔,你这水平都能当干部了。” “当个毬,每次开会都是这几句话……”王寿长撇了撇嘴,小声道。 没等斜眼把话说完,立刻有人训斥:“你个怂货胡咧咧啥。” 说话的叫王福长,是王寿长他哥。 闻言,斜眼一个激灵,再不敢说怪话。 赵建海讲完,接着是村支书王满囤开讲。 然后话筒挪到一队队长王满军跟前,他也是王满囤的弟弟。 王满军也不识字,讲话水平和哥哥完全没法比,拉杂半天扯不到正题。 要么车轱辘话来回翻,要么说到节骨眼忘词儿。一会儿我说这一个哩、那一个哩。 王满银听半天,愣是不知道这货想表达啥意思。 下边的社员更嗡嗡作响,说话声越来越大,弄得赵建海连连皱眉头。 还是他哥听不下去了,扭头问道:“满军,你说完没,说完让连顺叔讲几句?” “完了,完了,让连顺叔讲。”王满军尴尬地放下话筒。 王满银现在已经彻底没了兴致,零下几度的天气,这会儿双脚快冻木了。 好在不只他一个人嫌冷,有人开始轻轻在地上跺脚。 接着,跺脚声越来越响。 无奈之下,会计只好再次大声喊道:“都别跺脚了,谁在跺脚扣工分。” 刚开始还有效果,声音马上消失。 结果没一会儿功夫,跺脚声音又响起来。 台上几人见状,只能草草宣布结束。 随着驻村干部回归,村里的会也多起来。动员会、评分会、学习会…… 白天需要挣工分,王满银原本打算趁晚上进空间干点活的,争取一个星期把水塘挖好,结果愣是找不到时间。 眼看着空间里的鲤鱼一天天长大,最大差不多有四斤重,他开始盘算着去米家镇鸽子市卖鱼的事情了。 之所以没打算在石圪节出售,主要那个鸽子市太小,另外有很多人都认识他。自己马上要在村里开代销点,这节骨眼上肯定不能出问题的。 没加入生产队前,王满银真正的逛鬼一个,每天来去自由,也没人管得到。 现在不上工的话,还要找理由向生产队请假。 不过理由他倒是想好了,去米家镇买点结婚用品。 毕竟自己马上要结婚,这个村里人都知道。 现在是农闲,王连顺也没说啥,直接批了两天假。 第二十八章 去米家镇卖鱼 虽然空间水塘面积不大,最多两三百个平方的样子,但是想要下水捉鱼也费些功夫。 不过对王满银来说,根本不叫事儿。 他直接在塘边新挖出一个十来平方的水坑,以沟渠和水塘相连通,再弄了些蚯蚓段放在里边。 经过这段时间,王满银已经发现,空间产的蚯蚓喂鱼喂鸡效果特别好。 半天后重新进入空间,远远就听到水坑里传来哗啦啦的声音。 等他赶到附近,看到里边鱼头窜动,不断泛起浑浊的浪花。 王满银眼疾手快,直接将沟渠封死。 接下来简单,只要抡起网兜捉鱼就行。 不过他暂时没打算这么做,现在捉了鱼很容易缺氧死亡,到时候卖不上价钱了。 还是等到了米家镇后,看看形势再说。 后半夜,准备好东西,王满银便带着大黄出发了。王连顺虽然批了两天假,但是怕遇到雨雪天气,所以早些去为好。 王满银原本想将土狗留在家里的,后来想着没人喂,索性领上。 万一路上碰到野狼,也能有个帮手。 夜里寒风尖,刚开始王满银冻得直哆嗦。不过走了十多里路后,逐渐开始热燥起来。 近四十里路,紧赶慢赶,等一人一狗出现在米家镇外时,天色已经大亮了。 米家镇地处交通要道,经常有马车路过。 这会儿功夫,土路上不时可以看到背着粪筐捡粪的老农。 略作歇息后,王满银便朝米家镇鸽子市走去。 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将鱼拿出来,而是先看看行情。 如果安全的话,再做打算。 和上次一样,刚进入集市内,就被人拦着卖东西。 一切如常,王满银才放心离开。 接着,他找到一个偏僻的角落里,闪身进入空间捉鱼。 第一次卖鱼,他没敢多捉。 只捉了十多条放在荆条筐里,上面盖了层草,提溜着走出空间。 重返鸽子市,他在一个卖烟叶的老汉旁边寻了个空位。 新鲜的活鱼在米家镇绝对算稀罕物,连供销社卖的一般也是冻鱼。 不出意外,他刚把荆条筐放在地上,就引起不少人关注。 “小伙子,你这鲤鱼挺新鲜呀,多少钱一斤?”一个身穿蓝色棉袄,头上裹着头巾的妇女凑过来问。 “一块一一斤,论条卖。”王满银回答道。 对方能认出鲤鱼,显然家境不一般。 “一块一,太贵了吧?供销社里最好的猪肉才八毛五一斤。”妇女立刻摇头。 “大姐,能和供销社里一样吗?人家还要肉票呢。我这个单算钱……” “小伙子,便宜点,我来一条。” “没错,小伙子,做生意要灵活点,便宜的话我也买一条。”旁边又一个戴眼镜的中山装男子开口。 “那行,你们说啥价?”王满银没打算长时间在鸽子市停留,更想尽早把鱼卖掉。 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九毛,九毛的话我来一条,咋样?” “大姐,你也别九毛了,我也不要一块一,咱们都退一步,一块钱一斤,好算账!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我就十来条鱼,卖完没了。”王满银又道。 “行,给我来一条,”中年妇女选了最大的一条鲤鱼,又问,“你咋没带秤呢?” “没带秤好办,”王满银扭头冲旁边买烟叶的大爷道:“大爷,用一下你的秤,完事儿我给你一毛钱咋样?” “小伙子,用一下秤,要啥钱。”老汉倒是爽快人,直接把秤递过来。 王满银也没有动手,让中年妇女自己称重量,而后凑过去看一眼。 “四斤六两,你给四块六吧。” 中年妇女爽快的掏钱,提着大鲤鱼走人。 接着,中山装男子也买了一条,四斤二两。 很快,又有人凑到摊位前…… 十来分钟时间,几条鲤鱼卖个净光,总共挣了四十多块。 这钱挣得快,让他很有些兴奋。 还有人得到消息太晚没买到,拦住王满银询问明天来吗? 他连连摇头,直说自己就弄这么多鱼,短时间不会再来了。 还是那句话:挣钱要紧,但是安全要放在第一位。 偶尔来米家镇卖一次两次可以,如果短时间弄来的鲜鱼太多,肯定会引起有心人注意。 当然有空间存在,王满银立于不败之地。 只要不当场被抓住,即使被人追赶,他直接跑到没人的地方消失,对方累死也找不到。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锻炼,王满银现在力气飞速增长,轻松抱起近二百斤的石磙,哪怕被三四个人劫道也不怵。 四十多块钱到手,王满银及时离开鸽子市,心中盘算着该怎么花。 先吃顿早饭,再去供销社买点水果糖,顺便给兰花买个头巾。 嗯,如果有雪花膏的话,也买一瓶。 现在没有啥化妆品,王满银能想到的就是这个了。 这也是他能给兰花最好的东西。 正想着事情,突然大黄汪汪叫出声。 王满银急忙扭头,就见一个胖胖的中年人站在身后不远处,正冲自己发笑。 对方面色红润,精神气色很好。身上穿着蓝卡叽中山装,上衣兜里还别着钢笔,明显不是一般人。 “大哥,有事儿?”王满银略带着警惕问。 “小伙子,刚才是你在卖鱼吗?”中年人笑着问。 “没有,你认错人了!”王满银连忙摇头。 “不可能,我刚才一直从鸽子市跟出来的。别怕,我是石科马煤矿的,负责矿上的后勤采购,这是工作证。” 似乎怕王满银不相信,他又掏出一个硬硬的红皮小本子。 王满银接过来看了一眼,上边写得很清楚,姓名、籍贯、年龄、服务单位。 下边有一张盖着红章的免冠照片,另一侧则是语录。 总之,这玩意儿应该不是假的。上边名字叫李平,正是石科马煤矿的采购员。 要说在公社这个层面,这年头什么单位比较吃香,恐怕除了供销社,就是煤矿。 煤矿虽然下井工作比较危险,但是工资和福利待遇绝对好到冒泡。 公社干部每月工资不过三四十块钱,一般的井下矿工能拿到六七十块元,妥妥属高工资。 而且他们实行定粮供应,家属每月24斤,普通职工30斤,矿工45斤,井下矿工60斤。 另外井下矿工每月还有糖票、烟票、酒票等福利。 也因此,每次煤矿在公社招工,名额根本分不到下边农村,早被公社干部的亲戚朋友给包圆了。 王满银彻底放下心来,出声询问道:“原来是李大哥,你想要多少鱼?” “越多越好,你有多少?” “我们几个兄弟大概还有二三十条鲤鱼,还有些是鲫鱼。”王满银原本想一次把空间里的鱼全部卖掉,随即又打消这个念头。 双方第一次做交易,还是稳妥点好。 为了显示自己后边有人,他还特意说几个兄弟。 闻言,李平眼睛一亮:“小兄弟也是个有能耐的人呀,我全要了。我们矿上在米家镇设了一个点,专门负责采购,那里有秤。放心,绝对不会让你吃亏。” “那行,我马上回去喊朋友送鱼。等半个小时,咱们在采购点见面。” “好,那我回去等着。”李平点了点头。 第二十九章 孙家好女婿 等王满银提着两个荆条筐来到煤矿采购点时,远远就见李平站在门口等待。 看到他,对方立刻递烟过来:“王兄弟,你来了,老哥还害怕你刚才骗我的呢。” “李大哥说笑了。”王满银应一声,接过烟夹在耳朵上。 虽然米家镇和石圪节公社分属两个县管辖,中间还隔着四十里路。 但为了安全起见,王满银没告诉对方自己的名字,先前只说姓王。 接下来一切顺利,二十多条鲤鱼有一百多斤重,外加十多斤鲫鱼全部出手。鲫鱼价格更便宜些,八毛一斤。总共卖了130多块钱。 李平也够意思,除了给一百二十块钱,还有三十多斤地方粮票、两张糖票,外加一张布票。 不愧是煤矿的采购部门,这交易让王满银非常满意。 临出门时,李平拍着他的肩膀道:“王老弟,以后你要再弄来鱼,可以直接来采购点,我一般都在这里守着。或者到矿上提我的名字,就说送鱼……” “行,我等年前有时间再来一趟。”王满银点点头。 闻言,李平更是眼睛发亮。 自己刚才之所以换些粮票,就是觉得这小伙子并非一般人。 现在看来,果然没猜错。 这年头采购虽然属于肥差事,但是活也不好做。比如肉、蛋、禽,计划内就划拨这么多,煤矿里要想多分些,只能派人私下里进行采购。 上边下了任务,采购员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兜里有钱,王满银腰杆也硬不少。 话说这钱来的太不容易了,自然要好好犒劳一顿。 穿越到这方世界近两个月时间,他几乎每天都在空间里忙乎,终于见到回头钱。 现在水坑里剩二十多条鲤鱼,再养一个月,最少还有一百多块的收入。 这样算下来,结婚的财礼钱差不多凑齐。 在国营饭店填饱肚子后,王满银照例买了不少吃食,另外又将两张糖票和布票花出去。 接着,他去米家镇的医院买了两瓶眼药水,这是给兰花奶奶准备的。 晃晃悠悠,时间差不多到中午。 冬天太阳下山早,返程有四十里路要走,王满银没敢耽误。 他带着大黄紧赶慢赶,终于等天快黑的时候抵达双水村村头。 兰香和村里几个碎娃正在土路上跳绳,看到王满银到来,立刻兴奋冲家里大嚷道:“爸,妈,满银哥来了,满银哥来了!” 那声音,别提多高兴。 小孩子都是吃嘴的年纪。对孙兰香来说,只知道满银哥很好,每次来都给自己带好东西吃。 王满银也没有让她失望,看旁边还有几个眼巴眼望的小孩子,他直接从荆条筐里掏出一把糖,每个人分了两颗。 “满银,你咋来了?”兰花闻声从院里走出来,满脸的笑容和情谊。 “有日子没见你了,我来看看。”瞅着孙老汉和少安在院门口出现,王满银也没敢说啥骚情的话。 “叔,少安,你们在家呀。”王满银打了声招呼,提着荆条筐进院子。 “满银哥,去窑洞里坐,外边冷。”孙少安忙道。 看到刘二妮出来,王满银同样规规矩矩喊了声:“婶子,忙着呢。” 话说现在孙家人对他的态度大变模样,原本都以为王满银是个逛鬼二流子,兰花嫁过去绝对要吃苦受累。 没想到这段时间,王满银眼看着变好。不但不出去瞎逛,还主动加入生产队干活挣工分。 农活干的咋样先不说,关键是有个生活态度,说明真打算居家过日子的。 这点,让孙老汉很满意。 而且前些日子他还听兰花说,王满银在供销社认识人,打算在村里还代销点呢。这更让孙家人高看一眼。 王满银进屋,看到炕头上躺着的老太太,忙打招呼道:“这是奶奶吧,我是王满银。” 害怕老太太听不清,刘二妮又大声介绍到:“妈,他就是兰花找的男人,是罐子村的后生。” “好,好,你对兰花好。”老太天倒不糊涂,眉开眼笑。 “奶奶,我今天出去赶集,给你买了点吃食,”说着话,王满银把烧饼,大肉包子都拿出来。 孙老汉脸色变了变,话却没说太重:“满银,下次来不用带东西,马上是一家人了。” “叔,我给奶奶买的。” 王满银一句话,让孙玉厚彻底没话说。 接着,他又把给奶奶的眼药水和兰花的头巾,还有白糖统统拿出来。 兰花接过头巾,高高兴兴带在头上,更明媚了不少。 这会儿功夫,在村里玩的孙少平也回来了,同样热情喊着“满银哥”。 王满银没打算在孙家多待,聊了几句闲话就打算离开。 这次孙玉厚和少安说啥不让走,拦着非要让他晚上在家吃饭。 看一家人让的实在,王满银没有拒绝。 难得的,孙家晚上炒了盘鸡蛋,又把王满银带来的肉包子和烧饼热了热。 一盘炒鸡蛋,一盘酸菜,就算今晚的主菜了。 这段时间,王满银快把鸡蛋吃够,所以席间筷子一直往酸菜盘子里夹。 倒是刘二妮看不过去,直接端起鸡蛋,往他碗里拨了些。 一顿饭功夫,王满银和孙家人亲近不少。 吃过饭,兰香和少平早早离开,去村里金波家借宿。 没和小孩子,孙玉厚才问了个关键:“满银,你开代销点这事儿准成吗?最近咋没听到动静,是不是出啥差错了。” “叔,应该错不了,我准备明天再去供销社一趟,问问同学。”王满银回答道,心里其实也有些犯叽咕。 按照道理来讲,自己东西也送了。 这都半个多月,为啥没见刘庆立再传信。 “去问问也好,不过上门不能空着手。等下把我家老母鸡捉一只,你给人家送去……”孙玉厚抽了口旱烟道。 听着话,就知道孙老汉真把自己当女婿看待了。 王满银感动之余,忙摇头道:“叔,不用,我也养了几只,哪能要你家的。” 他已经想好,等明天晚上可以给郭主任家送一条鲤鱼过去,应该比土鸡效果更好。 辞别孙家人,王满银带着大黄一路返回家中。 睡觉前,他照例近空间转悠一圈。 最后来到水塘边,仔细数鲤鱼的数量。 沿着岸边绕了大半圈,王满银突然停下脚步,惊喜看着水中那片郁郁葱葱的芦苇。 外边芦芽还没冒尖,空间里已经长到半人高了。 就见芦苇旁的水面上,似乎有些青黑色的东西在游动,很像鱼苗。只是空间里此刻灰蒙蒙,看不太清晰。 带着惊喜,王满银点了个火把。 真是鱼苗! 这一大片,最少上百条。只是个头太小,不知道是鲤鱼苗还是其他鱼苗。 这发现,让王满银彻底兴奋起来。 意味着自己以后不用再辛苦去东拉河里找鱼苗,只凭借空间就能实现自给自足。 第三十章 偷偷打小报告 白天在家,王满银又特意进空间查看了一遍,确认水塘里的确新生了很多鱼苗。至此,他彻底放下心来。 等这一茬鱼苗长大,别说卖鱼,以后自家吃鱼肯定也不成问题。 不过让王满银有些头疼的是,该如何光明正大把空间里的鱼拿出来吃。到目前为止,他每次吃鱼都是在空间里,外边连根鱼刺都没留下。 除了鱼苗,还有两只母鸡开始孵蛋了。 为此,王满银特意挖了深坑,把两只鸡单独分开。 每个鸡窝里放十只鸡蛋,任由两个家伙孵化。 估计再过两月,自家隔三差五就能吃顿鸡肉了。这个来源倒好说,鸽子市就卖的有土鸡。 之所以没放更多鸡蛋,也是为空间承载能力考虑,毕竟以后还要种庄稼呢。 上了一天工,今晚难得没有开会。 王满银早早吃过晚饭,天刚黑就带着大黄朝石圪节公社走去。 距离供销社郭主任家门口不远时,他手中多了条大鲤鱼。 见对方家里还亮着灯,王满银站在院外喊了几嗓子,很快有脚步声传来。 开门的正是郭朝旺,看到来人后满脸笑意:“是王满银呀,你来了!” “郭主任,前段时间忙着在队里挣工分,有日子没来拜访。正好我弄了条鲤鱼,就想着给你家送来尝个鲜。” 不同于没见过什么世面的农民,郭朝旺自然认得鲤鱼的。 也正因如此,他啧啧称奇道:“吆,还真是鲤鱼,好大一条。外边冷,快进屋里坐。” 他发现小瞧了王满银的能耐。 这么大一条鲤鱼,别说在石圪节公社,就是原西县平常也难见到呀。去年县供销社弄了一批冻鱼,引得市民连夜排队抢购。 见王满银提着这么大一条鲤鱼进屋,郭主任媳妇脸上也堆满了笑意。还主动倒了杯菊花精水。 郭朝旺家几个半大的碎娃子,更围着大鲤鱼问起来。 “这鱼咋做着吃?” 王满银也是知无不言:“去鳞甲内脏,切成块油炸,或者红烧……要是显这么做费油,可以放上葱花生姜食盐清蒸,味道也很好。” 一般的鲤鱼有股土腥味,如果不会做的话清蒸很难吃。 空间出产的鲤鱼则不同,王满银之前吃过鲫鱼,几乎感觉不到土腥味。 “鲤鱼确实是个好东西,我年轻时在外地吃过,多年没吃呢……”郭朝旺也接口回答。 “主任想吃的话,以后有机会了我再给你弄两条。”王满银忙回答道。 “哦,你还能弄来吗?”郭朝旺来了兴致。 “这东西要碰运气,我也是前两天去米家镇赶集,看到有人卖鱼才弄了一条。”王满银自然没敢拍着胸脯打包票,话说的模棱两可。 郭主任遗憾的摇头:“那算了,我原本还想着你有门路的话,让供销社收购一些呢。” 王满银也没有就这个话茬继续下去。 往供销社卖鱼,他没那么大胆。 还是那句话,说不清楚来历。 偶尔一两条鱼还可以推说从鸽子市买的,多了指定引人怀疑。 顿了顿,郭主任主动开口道:“对了,满银,办代销点这事儿我彻底弄妥了。给你安排在第一批,这两天有时间你就可以把东西弄回去。另外,正好供销社里有几个空闲的玻璃柜台,你到时候领一个,算支援代销点的……” “太好了,谢谢郭主任。”王满银满脸兴奋,连连点头。 今晚这鲤鱼送的太值了,不虚此行。 “别谢我,刘庆立这小子也给你说了不少好话。”郭朝旺摆了摆手。 又说几句闲话,王满银看时间差不多了,就起身告辞。 郭主任亲自送着出门,走到院里时,他压低声音:“满银,你们罐子村的驻村干部是不是叫赵建海?” “对呀,咋了?”王满银不解的反问。 “他前几天知道你要当代销员的事儿,跑到供销社打小报告,让我给怼回去了。以后这人你小心点。” “知道了,我一定注意。”王满银郑重点头。 等离开郭主任家,他心里纳闷不已,实在想不起哪里得罪赵建海。 十有八九还是前身惹的祸,不过以后真该注意了。对方能知道这事儿,应该听王满囤说的。 万幸供销社和公社属于两个系统,再加上王满银做人周到,才没出差错。 害怕夜长梦多,第二天一大早,王满银就给二队长王连顺打招呼,说自己又要请假一天,去供销社运货开代销点。 “啥,满银,你这个怂货要在咱们村开代销点?”王连顺陡然听到,惊得旱烟袋差点从嘴里跌落。 “满银,你不会说梦话吧?就凭你,开代销点?”旁边的王富贵也搭腔道。 再看其他来上工的村民,同样不相信。 “连顺叔,这事儿我还能开玩笑。等把东西弄回来,你们就知道真假了。另外,我还想借生产队的架子车用半天。”王满银又道。 如果单单是商品的话,自己借个扁担就能弄回来。关键多了个玻璃柜,这可是个精细东西,稍不留神就会弄碎,必须小心点。 看对方说的跟真事儿似的,王连顺也不由自主相信。 他又好奇问:“这事儿太快了,以前咋没听你说?” “以前没定下来,我也就没好意思在村里提。”王满银继续说着场面话。他心道:幸亏没早说,否则不知道多少人会偷偷打小报告。 借了架子车,在众人怀疑或者羡慕的目光中,王满银带着大黄朝石圪节公社走去。 看时间还早,他在饭店里买了几个肉包子垫吧垫吧。 也许这段时间不断吃肉,让王满银的嘴巴喂叼不少,觉得肉包子没以前香了。 嗯,齁咸。 等供销社上班,他直接去找刘庆立帮忙。 有人好办事儿,再加上郭朝旺专门叮嘱过,所供销社的工作人员也没敢刁难,直接给了张供货清单。 王满银不用费啥心事,照单拣货就行。 东西零零碎碎,最大头当然是劳动工具,锄头、镰刀、铁锹等等。这些没有限制,根本不需要票,社员只要给钱就卖。 其次是食盐、煤油、酱油、散酒,家家户户都离不了。 每种五十斤,单这些就二百斤了。 王满银庆幸自己借了架子车,否则一趟还真弄不完呢。 另外是香烟和水果糖,这个比较值钱。香烟分档次,两三块一条。糖果也有几种,贵的什锦糖要一块多一斤,便宜的水果糖八毛多。 剩余还有些零零碎碎的东西,小学生用的练习本、铅笔、墨水、橡皮、尺子。 农家常用的煤油灯、灯罩、灯芯、火柴、篦子、肥皂、草纸、粗瓷碗、筷子等等。 总之,代销点属于“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基本上老百姓日常所用的东西,王满银都打算备一些。 当然,很多东西要票证。 在刘庆立帮忙下,东西满满装了一架子车。为了安稳,还特意用绳子多绑几道。 王满银试着拉起架子车走几步。 还行,不算太费力气。这主要归功于营养跟得上,再加上他不断锻炼,力气也练上来了。 之后照着清单算细账,总共不到五百块。 因为是代卖,暂时不用掏钱,每月月底结一次账就行。 第三十一章 热闹的代销点 给刘庆立打了声招呼后,王满银就拉着架子车离开供销社。 罐子村距离石圪节公社直线距离不过七八里,不过山路难走,七扭八拐,高高低低,快多出一半路。 刚开始王满银倒不觉得,一口气走了五里多路,开始气喘吁吁,额头上全是汗水,连里边穿的线衣都湿透了。 他只能小心翼翼把车子停到路边支好,而后坐下来休息。 按理说这个时间点,村里人基本在田里忙乎,路上也遇不到闲人。 自己完全可以把一些大件东西放入空间里,这样会轻松许多。 不过略微想了下,他没打算这么做。 宁肯自己累点,安全第一。 用了个把小时时间,总算把架子车拉到村口。 远远地,就见村头山峁上,黑压压的站着一大片人。 啥情况,不会发生什么事情了吧? 正当王满银迷糊着呢,听到有人大声喊道:“是满银,他回来了!” “满银哥(满银叔)!!” 跟着一群孩子的叫声此起彼伏,纷纷朝这边跑过来。 他才明白,感情村里这些人是专门迎接自己的。 说到底,王满银到底小瞧了代销员的身份,没有真正明白对这个时代的底层农民意味着什么。 很快,架子车跟前围满了孩子。 “满银叔,我帮你推车,”石头兴奋地叫到。 “我也推车……”一群孩子叫声连连。 “好,你们都推车,到家每人一颗水果糖。”王满银正累着,自然同意这些碎娃们帮忙。 结果他们突然用力过猛,差点把王满银推了个跟头。 “慢点,慢点……”他只能不断交代。 等到村头,其他村民也纷纷来路边相迎。 基本是在家闲的老人、大姑娘和婆姨,不断冲王满银打招呼,询问车上都有啥东西。那热情劲儿,让他有点吃不消。 王满银原本还想代销点开业,让支书用大喇叭通知一下的。看这情况,完全用不着。 估计现在村里上到九十九,下到刚会走,都知道他开了家代销点。 等架子车推到家门口,王满银小心翼翼将货物挪到自家窑洞里,顺便把玻璃柜台摆好。 其实按照他最初的想法,自然将代销点开在新挖窑洞里。 不过那地方还没有完全干透,只能等一段时间了。 这会儿功夫,大黄拦在门口汪汪乱叫,根本不让村民靠近窑洞。 害怕它咬到人,王满银只能暂且把这家伙栓到粪堆旁。 看着窑洞口围这么多人,他也没有磨蹭,直接放了一小挂鞭炮,算正式开业。 当然,承诺算数,给在场每个孩子发一颗水果糖。 另外自己又裁了红纸,一张上写着“发展经济,保障供给”,另一张上写着“为人民服务”,端端正正贴在窑洞墙壁上。 他的毛笔字写得不咋地,但好歹看着喜庆。 等王满银忙完,不少人凑到柜台前打量着,询问各种物品的价格。 对此,王满银非常有耐心,一一回答。 毕竟自己来自后世,还是注意服务理念的。 也有人当即回家拿钱,大部分是买盐、煤油、火柴等生活用品。 大方的人家,还会给自家孩子买一颗水果糖。这玩意儿不要票,一分钱一颗。 也有直接拿鸡蛋换的。 对于鸡蛋的兑换比例,供销社同样有规定,一个鸡蛋换两盒火柴,四个鸡蛋换一斤咸盐或者一瓶酱油…… 热闹的场面,一直持续到中午生产队劳力们放工。 王连顺等人,同样凑到窑洞里看热闹。 王富贵更指着柜台上算盘道:“满银,你小子算盘都打不顺溜,会不会算账呀?” 他是二队会计,以前上过私塾,算盘打的贼溜。 “富贵哥,你放心,保管不会算错了。”王满银笑着回应,指了指笔记本上的记录道:“我都记着呢,晚上再过一遍账。” 算盘也是供销社给配备的,另外还有一杆秤。 “要不,咱俩比比?”王富贵又开口道。 他心里略微有些不平衡,想找找存在感。 怎么都想不通……一个二流子到底咋和供销社扯上关系,能够在罐子村开代销点的,现在和自己平起平坐了。 不但王富贵,其他村民也如此。 恨人有,笑人无。 类似事情,自古如此,只是这个年代被放大而已。 “我可不敢给你比,你是咱们村里有名的老算盘,在公社里都有名。”王满银连忙摇头。 他又不傻,算盘被称为古代的计算机。 据说两弹一勋的数据都是用算盘算出来的,虽然不知道这事儿真假,但也从侧面说明算盘的强大。 现在的王满银,乘法口诀倒背的挺熟,算盘就摸门当窗户了。 前身虽然学过,水平也就那样。 如果自己手头有计算器,倒可以比划比划。 比算盘,还是算了。 其实就算真有计算器,也不敢肯定自己能赢。 他在后世看过算盘和计算器的比赛视频,有些人摁计算器都没算盘快。 反正就几百块钱的东西,也不用太复杂的记账,其实不用算盘也行。 直到下午上工,王满银家才安静了少许。当然那些孩子和老人仍然不肯离开,似乎把这里当成新的聊天场地。 都是一个村的人,他又不好意思赶,任由对方呆着。 连中午做饭都没办法背人,只能热了几个窝窝啃。 等下午放工,代销点更热闹起来。 不但同村人过来买东西,连双水村和隔河的石川村也有很多村民得到消息赶来。 说起石川村,比较特殊。 它距离罐子村不远,也就几里路,中间隔着一条东拉河,外加两道山梁。 支书叫常贵,全村四百来口人。 别看两个村子相差几里路,光景却大不相同。因为石川村不靠河,日子更艰苦一点。 每年青黄不接的时候,全村大半人都要外出讨饭。 另外它也不归石圪节公社管,而是属于临近土城公社的。 但是石川村距离土城公社远,差不多三十里路,反倒离石圪节公社更近一点。所以平常石川村的村民赶集,基本都到石圪节公社,恰好从罐子村村头经过。 王满银正忙着,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在窑洞门口响起:“满银哥,忙着呢?” “少安,你咋来了?你姐呢?”他兴奋的开口问。 “家里没煤油,我来灌点儿,我姐不好意思来。”少安客客气气回答。 王满银利索用油溜子把瓶子灌满,摆了摆手,让对方回去。 孙少安哪里肯走,连忙掏出钱道:“满银哥,你也是帮供销社代卖的。好不容易有个差事,出差错怎么办。我们不能占便宜。你要不收钱,煤油我不要了。” 得,王满银知道对方的脾气。 如果自己不收钱,两人反而闹得更难看。 他只好点头道:“好,好。油钱我收了。” 算完账,他又抓了把糖放到少安衣兜里道:“我给少平和兰香带几颗糖,这总行吧?” 周围有人看着,拉拉扯扯不好看,孙少安也没有拒绝。 第三十二章 知识青年插队 一直到天彻底黑,王满银家终于彻底安静下来。 他先把大黄放开,这才准备做晚饭。 有这家伙守门,晚上可以做顿好的了。中午啃两个玉米窝窝根本不顶饿,肚子早咕咕叫。 没说的,捉两条鲫鱼清蒸,再炒一盘鸡蛋地软,焖些白米饭,美滋滋吃一顿。 这年头没有高压锅,也没有电饭煲,想吃米饭只能铁锅焖。 刚开始王满银焖米饭掌握不住,要么锅底糊了,要么半生不熟。 后来找到技巧,主要多放水。等米饭焖得差不多了,再把多余的水舀出来。 之前买了十斤大米,根本没敢怎么吃,现在已经所剩不多。 不过倒不用发愁,培育水稻苗的试验成功了。 实践证明,米粒真的可以发芽,而且出芽率并不算特别低。根据王满银推测,自己从黑市上买来的稻米,很可能农民用土法脱粒的,因此胚芽留存率比较高。 为此,他特意在空间划分了几分地,专门种植水稻。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再过几个月就能吃到空间牌大米了。 填饱肚子,将锅碗收拾干净,王满银开始在煤油灯下算账。 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一天时间,代销点竟然收入近二十块,外加五十多个鸡蛋。算起来,能提成一块多钱。 当然,这是第一天开业的原因,接下来估计就没那么多了。 今天太累,盘完账王满银直接上炕睡觉。 近段时间生产队的土粪清理完,没早工可挣,明天可以晚点起床。 王满银想的倒挺好,结果天刚蒙蒙亮,就听到大黄汪汪叫。 接着有人声传来:“满银,开门,我要买东西。” “等下,马上开门。”王满银无语的穿好衣服,打开窑洞门,顿时一股冷气扑面而来。 没办法,顾客就是玉帝! 来人是王云刚家的婆姨,说早上做饭发现没盐,拿两个鸡蛋换半斤盐。 将对方送走,他也没了睡意,索性生火做饭。 早饭依然简单,蒸几个窝窝了事。 结果刚生着火,又有石川村的村民过来买农具。 王满银只能匆匆往锅灶下添了几把柴,而后给对方拿东西。 总之,吃顿早饭的功夫,来了四五拨人。 吃过早饭,王满银照例留大黄看家,自己则去生产队挣工分。 等收工回来,早有几个人在下边路边等着买东西,旁边还有一群孩子凑热闹。 他们害怕大黄,没敢去家门口等。 王满银赶忙把土狗栓到粪堆旁,开门让大家进来。 和早上情况类似,中午不断有人喊门。 还有人进了窑洞不直接买东西,反而凑到锅灶前,看王满银做什么饭。 让他郁闷的不能行,幸亏自己没打算做什么好吃的。 都是同村村民,他也没好意思拦着对方。 更无语的,有些老头老太太似乎真把代销点当成聚会场地。他们不买东西,也不走人。 七八个人靠着墙根晒太阳,凑在一起闲聊讲古。 这情况,王满银根本没有料到。 晚上王满银刚端起饭碗,村里喇叭响了。不用猜,又要开大会。 他草草把一碗玉米糁喝光,然后把窑门一锁,留大黄看家,自己则抓个玉米窝窝边吃边走。 翻过深沟,正好碰到王秋生两口子。 打了声招呼,三人一起朝饲养室大院走去。 开了十几次会,王满银早有经验。也不往前凑,靠后找了个圪崂蹲着,和旁边的人闲聊。 随着驻村干部赵建海和村支书等人在台上就座,会议正式开始。 王满银原本以为今晚又是学习会,没想到赵建海讲了几句开场白后,便说出这次开会的主要目的——欢迎知识青年上山下乡。 “根据公社的指示,这次咱们罐子村分了十个知识青年,到时候需要派人去原西县城迎接,会后各队派一辆毛驴车……另外,知识青年来咱们罐子村插队,是xx对我们的信任。我们一定要把他们生活照顾好……” 听着台上的声音,王满银后世记忆再次苏醒。 可不是吗?红火年代到来,知识青年上山下乡正是这一年开始的。 不过和他没多大关系,接下来把自己的日子过好就行。 开完会,王满银便随着人群离开。 罐子村和双水村加一起,四个生产队,大概一千多号人。如果算上山梁那一边的石川村,差不多有近两千口。 看着人数不少,实际上消费能力很有限。 就像他想的那样,大家对代销点只是一时新鲜,第二天来买东西的人就很少了。晚上睡前盘账,只卖了十块钱。 照这样下去,扣除给村里交的副业钱,自己忙乎一个月根本不挣啥钱。 不过王满银没在意,他开这个代销点本来就不是为了挣钱,只想有个正当职业而已。 没人更好,倒能闲下来。 关键是门口当聚会场地这事儿,实在头疼。 甘蔗没有两头甜,先凑活着做吧。 等结婚后,还是让兰花在家守着店。 说起兰花,这代销点开业两天了,她一次也没来过,十有八九是不好意思。 王满银原本以为知识青年插队的事儿和自己没关系,谁知道他刚睡下,就听到大黄汪汪,跟着王连顺的声音喊起来。 “连顺叔,干啥呢,有事儿不能等明天说?”王满银只得起床,呵斥住大黄,然后让王连顺进屋坐下。 “满银,我刚和支书他们开完会。明天给你派个好活,和一队的福长去原西县城接知识青年。算一天工,记十个工分。” “连顺叔,为啥让我去?咋不派别人。”王满银忙摇头道。 开什么玩笑,这算啥好活儿。 原西县距离罐子村六七十里地,来往一百四十里。如果当天去当天回的话,天不亮就要出发。 另外说是全程赶毛驴车,去的时候好说,回来要拉着知识青年们的行礼,再加上七八个人,弄不好要地奔。 零下七八度的天气,他宁愿躺在被窝里也不想去挣十个工分。 王连顺也知道这事儿有点不地道:“嘿嘿,没办法,谁让你这怂货还没结婚呢。再说你以前常在外边跑,见过世面,也能和知识青年们搭上话。现在村里证明都开好了,你不去也得去。” 说完,他拿出一张盖着大队公章的信纸。 王满银接过来看了几眼到:“支书不跟去,就我和福长叔?” “支书和赵干部明天还要到公社开会呢,不去……” 既然人家证明已经开好,王满银也没办法推辞。更何况因为开代销点的事儿,自己还承了王满囤的情。 送走王连顺,王满银抓紧时间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呢。 *** 不美好的事情发生,我可能中招了。今天突然烧到38度多,可惜也没有检测试剂。 先打个预防针,今后几天如果断更,希望大家原谅。 第三十三章 广阔的天地 和王满银想的一样,天还没亮,王福长已经开始喊人。 而且对方怕来回折腾浪费时间,把两辆毛驴车都赶过来了。 一人同时赶两辆毛驴车,这是老庄稼把式才有的能耐。前身作为土生土长的黄土高原汉子,赶毛驴车是基本技能。 这些日子,王满银帮着队里送过几次土粪,对此倒不陌生。 王福长准备挺齐全,车把上挂着气死风马灯,车厢里还放有一捆碎麦秸,是给毛驴准备的草料。 知道时间紧,王满银也没敢耽搁,挥鞭吆喝一声,赶着毛驴出发。 哒哒哒…… 驴车在夜幕里晃晃悠悠,也没敢走太快。 主要天黑,栽倒沟里就麻烦了。 直到出了石圪节公社,天才蒙蒙亮。 王满银原本在毛驴车上坐着,结果刚半个小时就受不了了,冻得直哆嗦。他索性跳下架子车,跟着毛驴后边一路小跑。 跑了一阵子,身子总算暖和起来。 半晌时,两人已经四十多里路,这才停下来休息,顺便给毛驴喂草料。 照顾好毛驴,王福长突然出声问:“满银,你带干粮了没?” “没呢,”王满银摇头。 自己有空间存在,外出从来没担心过干粮的事儿。 倒是王福长直挠头:“你这个怂货,出门一天,咋不带干粮。算了,我少吃点,给你个窝窝吧。” 他准备了两个高粱窝窝,原本打算早饭午饭各吃一个。 现在只能饿一顿了,总不能自己吃,看着王满银空肚子一天。 王满银有些感激的接过来,咬了一口道:“谢了,福长叔,我身上带有粮票,等到原西县城,我请你吃荞麦面条。” 这年代家能分你一口吃的,已经算天大的恩情了。 王满银没在意高粱窝窝刮嗓子,大口大口咽着……主要大清早赶几十里路,他真饿了。 一个窝窝下肚,王福长又起身道:“走,咱们喝水去?” “喝水,哪里有井?”王满银朝四周看了看,茫然的开口。 他们在土路旁歇息,附近根本看不到村庄窑洞。 “就那个崖畔下,记得有个淤地坝,咱们去瞅瞅,就是不知道有水没。”王福长从车上拿起准备好的水罐,伸手一指。 淤地坝,也是黄土高原受苦人的一项伟大发明。简单来讲,就是在崖畔沟底修筑一条地坝,主要用于拦截水流和泥沙,进而形成淤地造田。 早在明代万历年间,就有关于淤地坝的历史记载。 不过这个时期的淤地坝大多由黄土拦截,加上设计不合理,缺点也很明显。一旦夏季雨稍微大一些,很容易被冲垮。 等两人赶到那片坝地,就见最末端一个十多平方大的浅水洼,上边脏兮兮,飘着不少草沫子和羊粪球。 王福长伸手荡了荡水面,把罐子放下去舀了大半罐,仰头就要往嘴里倒。 “等等,福长叔。这水不能喝,喝了要生病的!”王满银吓一跳,急忙把水打撒了。 这个年代,农村一直有喝生水的习惯,就连前身也有。 但那是喝井水,或者流动的河水。 像眼前这种水坑,喝了十有八九会生病。 “你瞎讲究,这都是接的雨水,咋会生病?咱们受苦人,没那么娇贵。”王福长不以为然的开口,又准备去喝。 王满银说啥不让:“福长叔,你一定要听我的。咱们再忍忍,前面再走十几里就有小河,到时候咱们喝河水。” 根据前身的记忆,前面应该有条小河的。 “你这怂娃,要是赶上前几年断火,不是饿死也渴死。”王福长知道对方好意,也没有再坚持,“人不喝,牲口喝总没问题吧?” 说着,他把罐子装满往回走。 就这样,给两头驴都饮过水后,他们继续赶路。 抵达河边后,王满银让王福长在路边歇息,自己跑下崖畔打水。翻过一个小山峁,见视线完全被遮挡,他看了看四周,闪身进入空间。 日常为了方便饮水,王满银一直在空间里准备有凉开水。 自己先咕嘟咕嘟灌了一起后,又将手中罐子装满。 等出来后,他捧着罐子走到河边,再掉头返回。 王福长接过罐子喝了两口,啧啧道:“满银,这水咋喝起来有点发甜?” “有吗,我感觉没啥呀。”王满银满脸疑惑。 他一直喝的是空间水,真没感觉到甘甜。 倒是之前兰花也提过一嘴,自己当时没有在意。现在看来,空间泉水的确很特殊。 王福长也就随意一说,喝了几口准备继续赶路。 结果远远听到身后传来喊声:“福长,是福长老哥吗?” 听声音有点耳熟,王满银忙扭头朝来路看去。就见身后有几辆毛驴车正缓慢的驶来,最前面那人头上扎着白羊肚手巾,身穿羊皮袄,正是孙老汉孙玉厚。 等几辆毛驴车靠近,王满银发现除了孙玉厚和另一个双水村村民外,剩余两人则是山对面石川村的,其中一个正是羊倌杜老汉。 不用问,应该都是去县城接知识青年。 “叔,你们来了。”王满银赶忙打招呼。 “满银,你也去县城?”孙老汉停好毛驴车问。 “嗯,被队里派出来,说我对原西县城熟悉。” 三个村子距离不远,甚至田地都挨着,所以彼此都有些印象。看时间不早,众人没敢耽搁,驾着毛驴车赶路。 差不多中午时,几辆大车终于进入原西县城。 王满银还是第一次进入原西县城,虽然拥有前身的记忆,不过他看到县城的第一眼,很有些失望。 脚下是黄土路,偶尔铺几个横石片。路边全是灰突突的矮房子,更远些崖畔上则是一排排窑洞。 除了人多点外,和石圪节公社没啥区别,连后世的普通乡镇街市都不如。 当然,火热气氛也比后世浓郁许多,很多墙面都刷着积极向上的标语。 孙老汉几人进入县城后,都变得茫然起来。 “满银,咱们接下来该去哪儿?”王福长忍不住问到。 “大队给的证明上不是写清楚了吗,让咱们去县立高中那里集合,公社有人专门等着呢。”王满银回答道。 前身来县城参加活动的时候,曾到过县立高中,对那一片也比较熟悉。 接着由他打头,六辆毛驴车穿过大街小巷,最后来到县立高中外。 他们已经算比较晚的,此刻县城附近几个公社的人早到了,毛驴车几乎把狭窄的街道堵死。 到处乱哄哄一团,根本找不到石圪节公社的负责人在什么地方。 “福长叔,要不你们在这里歇着,我找个人去问问。”作为一个晚辈,这种跑腿的事情自然由王满银来做。 现在县立高中早已经停课,黄泥巴院墙上同样用白石灰写着大标语:“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的再教育”,“农村是一个广阔的天地,在那里是大有可为的”,“广阔天地炼红心”。 此刻,有不少年轻面孔站在路边,他们穿着打扮明显和原西县人不同。很多人外边套着保暖的棉军大衣,还有少部分穿着将校呢,看起来非常洋气。 这些人脸上或带着高高在上,或带着兴奋和茫然,伸手对周围的农民指指点点。 或者他们来说,即将面对的一切都很新鲜。 让王满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还有几个女孩子拿出吃剩的面包馒头喂路边乱窜的土狗。 他本想心里谴责一下,不过想到自己对大黄也是百般宠爱,又觉得没有立场。 第三十四章 下乡插队是享福的? 经过一番打听后,王满银很快找到石圪节公社负责知青安置的两个负责人。 他先把大队证明拿给对方看,又交代了一下自己那边的情况。 为首一个名叫杨高虎的负责人看过证明后,点点头道:“行了,你们就等着吧,到时候我过去找你们。” “杨干事,为啥不现在走,咱们石圪节公社距离远。一趟六七十里地,再晚的话到家天都要黑了。”王满银不解的问道。 “天黑也等着,人家知识青年们要在县城吃过午饭才肯走。”杨高虎无奈回答道。 得,听这话,王满银就知道赶回家指定要摸黑了。 不过这种事情自己没有发言权,还是等着吧。 接着,他又找到土城公社的负责人。 见他返回,孙玉厚忙问道:“满银,咋样,找到公社的人没?” “找到了,说是让咱们等着,人家知识青年要吃了午饭再走。” 顿了顿,王满银冲石川村两人道:“你们土城公社的负责人也在那边,赶紧把证明拿过去报道吧。” 闻言,杜老汉留下看着毛驴车,另一人则带着证明离开。 接着,王满银又道:“叔,你们在这里守着车,我去县城看个朋友。” 孙老汉张了张嘴,最终没有阻止,只是叮嘱早点回来,别耽搁了接人。 当着外人,他给女婿留着面子呢。 王满银当然不是看朋友,而是准备去国营饭店。 既然来县城一趟,自然不能亏待了自己的肚子。当然抵达饭店前,他特意选了个没人的地方,进入空间一趟。 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个干净的瓦罐。 县城饭店的菜品要丰富了一些,甚至还有烧鸡、卤牛肉出售。可惜王满银现在没有肉票,只能看着流口水。 他把粮票和钱放在服务员面前,直接要了四个肉包子,外加一碗荞麦面条。 其实按照王满银心里的想法,打算把孙玉厚几人喊过来一起吃顿饭。不过他也知道以对方的性子,肯定不会同意。 十有八九,自己还会因此挨训斥。 还不如他先填饱肚子,等回去时再给几人带些吃食。 王满银现在饭量越来越大,四个大肉包子外加一大碗荞麦面条吃个精光,也刚刚填饱肚子。 吃饱喝足,他捧着罐子到柜台前,开口要十个烧饼,五碗玉米糁。 “同志,你买那么多干啥?我们饭店是有定量的,不能多吃多占。”不出意外,服务员并没有伸手接粮票,而是一口拒绝。 “我不是自己吃,给其他人买的。今天我们公社来县城接知识青年下乡插队,半夜赶来的,几个人到现在还没吃饭……” 害怕对方不相信,他还特意把大队开的证明拿出来。 服务员犹豫了一下,到底同意了。 烧饼三分钱一个,稀饭也是三分钱一碗,差不多装了一罐子。 总共花费不到五毛钱。 还是那句话,东西真不贵,关键要有粮票。 没有粮票的话,一切白搭。 等王满银重新返回时,正见几人就着凉水啃高粱窝窝呢。王福长手里同样拿半个窝窝,应该是孙老汉给他匀的。 他赶忙拿着吃食走过去道:“叔,福长叔,杜老爷子,我刚在饭店给你们买了点烧饼和稀饭。” 说着话,他把烧饼放在旁边驴车上,招呼众人过来拿。 “满银,不用,不用,我们带的有干粮。” “就是,你自己吃吧……” 几个人赶忙推辞。 “我已经吃过了,这是特意给你们买的。烧饼一人两个,稀饭还热着,你们赶紧分了吧。” 王满银先把烧饼硬塞到王福长手里,笑道:“福长叔,早上吃了你的干粮,说好到县城请你的。” 连推带让,总算让几人接收了自己的好意。 最后,他把剩余烧饼放在孙玉厚身旁驴车上:“叔,你先吃,剩下的烧饼给兰香他们带回去当零食。咱们到县城逛一趟,总不能空着手回去吧。” 孙老汉看着车上的烧饼,不知道该说啥好。 他算彻底明白了,自己这女婿心是好的,也知道疼人,就是不知道钱金贵,就喜欢穷摆吊。 看来结婚后要叮嘱兰花一句,一定不能让王满银管钱。 等众人吃着烧饼,王满银又把王福长身边的罐子拿过来,将玉米糁倒了一半。 几人也没那么多讲究,直接抱着呼噜噜喝起来。 吃过饭,又等了不短的时间。 杨再虎终于找过来,让几人赶着毛驴车跟着他去学校操场。 这会儿功夫,已经有人接到知青,正赶着毛驴车往外走。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更加拥挤起来。 明明只有百十米的距离,愣是挤了半个小时,也让王满银重新体验了一把后世堵车的感觉。 等挤进学校操场,总算松懈下来。 等杨再虎把他们带到石圪节公社知青聚集点,就见那里已经有几十个年轻人等待。 杨再虎也没有废话,直接拿着名单念到:“沈金琴、单木清、刘向阳、凌丽生……你们十个人被分到罐子村,这两个社员就是专程来接你们的。把行礼放到架子车上就可以走了……” 王满银冲着走过来的知青们笑道:“大家好,我姓王,名字叫王满银,欢迎你们知青到我们罐子村插队落户。” “王大哥好,” 知青们稀稀拉拉打招呼。 打过招呼,他和王福长开始帮着知青们搬行李。扭头的功夫,王满银算是真正的小刀拉屁股——开了眼。 旁边一处知青聚集点,竟然还有人带了一架钢琴(真事儿,非杜撰。大家可以上网搜一下,随便几个关键字就能搜到)。实在不知道这人咋想的,以为下乡插队是过来享福的。 好在罐子村分到的十个知青倒没有那么离谱,携带的基本都是行李包、木箱子,也不算太重。 两辆架子车,正好一个上边坐五个人。 等双水村那边也收拾好,四辆驴车便挤挤挨挨出了学校。 又是一番折腾,道路总算通畅起来。 在县城是有房子挡着还不觉得,等出了县城,北风呼呼的刮着,车上一众知青开始叫苦连天。 “王大哥,还有多长时间到你们村呀?”知青刘向阳问。 “早着呢,从县城到我们村有七十里地,咱们刚走了五里都不到。你们要是嫌冷的话,可以下来下来一段,暖和暖和。”王满银回答一句,跳下车子步行。 别说知青们嫌冷,就连他也感觉两腿快冻麻木了。 “我的妈呀,七十里,照这速度,赶回去到半夜了……”又有人哀嚎道。 不过一众知青还觉得坐车上舒坦,宁肯冻着也不愿步行。 又朝前走出一段距离,王满银他们遇到了石川村的杜老汉两人。 两辆毛驴车上,同样坐着十个知青。 *** 头蒙,浑身疼,今天勉强写了两章。 下午好点,烧退了,希望明天别在反复。 看着这么辛苦的份儿上,希望大家多多支持一下本书。 第三十五章 不吃才是傻子 接下来一路紧赶慢赶,几人除了中间让毛驴歇了两次外,没敢有任何耽搁。 即使如此,等两辆毛驴车返回罐子村时,已经接近晚上十点。 王满银之所以知道确切时间,是因为有知青戴着手表。现在一块最普通沪海牌手表价格也在百元以上,绝对算得上一个昂贵的物件。 就算是城里的工人,估计也要省吃俭用几个月才能买得起一块。关键就算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这东西同样需要票证的。 单从这一点王满银就知道,对方家里绝对不是一般人。再加上身上穿着的棉军大衣,就更加明显了。 一旦风云变幻,人家也许就会腾空而起。 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更没有刻意讨好交朋友。 经历过后世毒打的王满银自然很清楚,交朋友也是看身份和地位的。虽然说落毛的凤凰不如鸡,但是人家骨子里到底是凤凰。 你的身份没到那个程度,强行讨好对方,只会让人打心眼里看不起。 更何况自己有空间存在,只要安稳度过这十年,未来即使不依靠任何人,相信也能够混出一番名堂。 心里想着事情,王满银远远就见村头亮着灯光。 等走近后,才发现有不少村里人站在路边等待。为首的,正是村支书王满囤和驻村干部赵建海。 看到毛驴车出现,王满囤急忙迎上来问道:“满银,你们咋耽误那么长时间?我下午早早派人在村口守着,一直看不到你们,还以为出啥事儿了呢。” “事儿倒没有,县里统一有安排,让知青们吃了午饭才走的,所以才回来晚了。”王满银解释一句,又冲着车上众人道,“各位知青,我们已经到家了,这位是我们村的支书王满囤和驻村的赵干部,特意带人迎接大家。” 他已经从供销社郭主任那里得知赵建海使绊子的事儿。 不过这些日子王满银并没表现出任何异常,平时见到对方还是照常打招呼。 不是他不想找对方的麻烦,关键两人身份存在着差异,必须要忍耐,等待合适的机会。 此刻,王满囤也满脸笑容的开口:“娃们,饿了吧?我早让人准备好了饭菜,连炕也烧热了,赶紧进村暖和暖和。” 对王满银而言,把这些知青安全带回村里,自己的任务已经完成。 一天来回奔波将近一百五十里地,虽然大部分时间坐毛驴车,但整个人也累得够呛。 至于接下来该如何安置,那是村里的事情,和他没太大关系,自己就不去凑热闹了。 他把毛驴车交给一个村民,给王满囤了打声招呼,准备掉头回家。 结果却被对方给拉住:“满银,你个怂货急着回家干啥,屋里有没个婆娘搂着。今晚咱们大队为了欢迎知识青年安家落户,特意摆了几桌酒席,有猪肉炖粉条呢,你和福长叔忙乎一天,也去当陪客吧。” 一听有猪肉炖粉条,王满银立马不感觉累了。 当然要吃,不吃才是傻子。 话说从他来到这方世界两个多月,还没吃过一次正经的猪肉炒菜呢。国营饭店的大肉包子里边虽然也有猪肉,但到底只是些肉屑猪油渣,吃起来不过瘾。 往常这个时间点,如果不开会的话村里已经安静下来,大部分村民早早睡去。今晚不同,听到外边有动静,不断有人从窑洞里出来。 跟着,全村的狗都叫起来。 借着月光,众人看知识青年们,就好像打量什么珍惜动物一样。 对于很多一辈子连原西县城都没去过的村民而言,村里来十个知识青年插队,已经算是了不得的大新闻了。值得他们津津有味谈论许久。 没办法,这个时代农民获得信息的渠道太狭窄了。 就好像之前不少人看不起王满银,将其称之为逛鬼,一面却不断向他打听外边的世界,言语间透露着几分羡慕。 当然,王满银开了代销点后,在村里的地位也提高不少,已经被不少人当成能人了。 随着众人来到大队部院子,王满银才知道为了安顿知青们,村里特意将这里的窑洞腾出两孔,而且早早给他们准备好过冬的柴火。 不仅如此,连窑洞里土炕也早早烧好了。 灶台上还放着一口大铁锅,村支书的婆姨正把饭菜重新生火加热。据说下午已经做好了,一直在锅上蒸着。 等众人七手八脚帮忙把行礼安顿好,热腾腾的饭菜重新摆上炕桌。 村支书王满囤、驻村干部赵建海、两个生产队长、三个会计(大队会计和生产队会计),还有妇女主任、民兵排长……再加上王满银和王福长。陪客的人数比插队的知识青年都多。 对于这场面,初来乍到的知青们都有点发懵,觉得罐子村村民很热情,居然派出那么多人来陪客。 其实场内村干部们心里都有数,也只有招待客人时,他们才能找个理由打打牙祭。 平常这些人吃的饭菜和普通社员没太大区别,无非每顿能吃到玉米窝窝。 二十多个人,共设了三桌,直接将整个土炕挤满。 也没用盘子装菜,每桌放了一个瓦盆。猪肉粉条、炖洋芋、炒鸡蛋、炖酸菜一股脑放在里边,高高的冒尖。 主食是玉米窝窝,外加小米粥。 说起来,这在农村已经算比较好的招待菜了。 开饭前,赵建海还想说些场面话,对知青们的到来表示欢迎和关切。 可惜众知青接连赶路近十个小时,这会儿早饿坏了,哪里有功夫听他讲话。人家根本不回应,直接拿起筷子开干。 赵建海讲了几句见没人理会,也只能讪讪的住嘴。 填饱肚子,王满银也没有继续在大队部逗留,给支书打了声招呼就利索走人。 夜深人静,他距离家门口还有四五十米远,就被大黄听到了脚步声。 跟着,这家伙汪汪叫起来。 随即,它发现来人是主人,急速从场畔上冲下来。 见到王满银,土狗围着上蹿下跳,口中发出低沉的呜咽,显得特别委屈。 的确委屈这家伙了! 早上王满银离开的太突然,连自己都没有准备干粮,更别说给大黄预留食物。 打开窑洞门,他先给土狗的瓦盆里弄了一捧玉米糁,加上温水搅拌,又撒了一小撮食盐。 安顿好大黄,王满银照例进入空间查看一番。 短短几天时间,那些新孵化的鱼苗已经长到两三厘米长,勉强能够看出大致形状。他随意捞出几条仔细查看,发现除了鲤鱼苗外,还有不少是鲫鱼苗。 鲤鱼苗小时候并没有胡须,外形和鲫鱼苗很像。但是在王满银看来,两者还有不小的区别。 鲤鱼苗的尾巴泛红,躯体的鳞甲略微发黄。鲫鱼苗鳞甲则发白。 现在距离过年还有一个多月,按照之前那些鱼的生长速度推断,说不定年前这些鱼苗还能赶得上出售。 这样算起来,最少又能有几百块的收入。 *** 不好意思,头蒙的厉害,今天只有一更。另外,听从大家的意见,对上一章进行了大修,删除掉了关于《血色浪漫》的情节。是我的锅。 第三十六章 空间有了新变化 毫不夸张的说,单单空间水塘养的这些鱼类,就能够保证自己吃穿不愁。 他即使不去生产队上工,也完全可以过的相当轻松自在。 当然,前提是忽略掉大环境。 实际上,王满银最近也在思考这件事情。 他原本以为加入生产队后,请假会很难。上了半个多月工,才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请假难易也分季节的。 农忙抢收抢种,焦麦炸豆,一般不允许请假。 现在是农闲时节,地里本来就没有多少活。王连顺每次安排人上工,也不过是在田间地头磨洋工,想要多挣些工分罢了。 而且为了保持公平,才让每家都出一个人。 如果自己请几天假,王连顺肯定不说啥,还会表示欢迎。 还是那句话:他又不靠工分生活,每天熬时间挣那三核桃俩枣没啥意义。反倒弄得和兰花约会的时间都没有了。 真有时间,替未来的孩子管理一下粮仓不好吗。 有女朋友的都懂,没彻底攻下堡垒前,每天心里跟猫抓一样。 恨不得二十四小时绑在一起。 现在自己开了代销点,也相当于在村里有了正当营生,并非每天无所事事。所以即使有人私下里打小报告,王满银也能找到充足的理由。 另外还有一点,自己马上要结婚,该把需要的东西准备一下了。 这个时代,城里人结婚讲究“36条腿”,即一个衣厨一个柜四把椅子一张床一张桌子。 算下来,差不多二百块钱出去。 一些有钱的人家,更开始流行“三转一响”。这些更贵,没有五百块包不住。关键要票,普通人没关系根本弄不到。 之前王满银听人说过,一张自行车票在鸽子市可以买到一百块的高价,而且一票难求。按照这样算下来,价格就更高了。 农村反而没那么多讲究,除了财礼钱高点外,其他花费很少。结婚无非两床被子,两套新衣裳,再有就是像热水壶、脸盆等生活必需品。 当然,这些同样要票的。 王满银打算抽个时间找下刘庆立,看他能不能帮忙解决。 不行的话,下次卖鱼时让李平弄几张票。 心里正想着事情,王满银突然听到空间草丛里传来啾啾的声音。 小鸡孵化出来了,不会这么快吧? 鸡蛋的孵化期是二十一天,这个王满银记得很清楚。可自己刚把鸡蛋放到鸡窝一个星期……总不能空间还能够让孵化期缩短吧? 如果这样的话,绝对属于扯淡他妈给扯淡开门……扯淡到家了。 带着疑惑,王满银凑到两个深坑前探查。只见两只老母鸡规规矩矩的做窝,旁边放置的食物已经吃的七七八八,倒是水还剩下不少。 话说母鸡孵化也是个辛苦活儿,二十多天内除了吃饭喝水,一只守着鸡窝不动。 他感慨着,照例拿着铁锨去沟渠边挖了几铁锨,立刻捉到二三十条蚯蚓。 这段时间,蚯蚓同样在空间内呈爆发式增长。放眼望去,沟边湿润的土壤里,随处可见一团一团螺旋状的蚯蚓粪。 这些蚯蚓的存在,也给空间里饲养的野鸡、土鸡和几只岩鸽提供了充足的食物。 把蚯蚓一股脑扔到两只土鸡跟前后,王满银继续仔细听着,终于注意到声音从另一处,饲养岩鸽的深坑里发出的。 带着惊喜,王满银走到近前查看,里边还真多出两个长满白色绒毛的小家伙。 看那模样,应该刚孵化出两天。 按照他最初的想法,打算将几只岩鸽当成种苗,在空间里孵化出一只飞禽大军。 后来捉到几只野鸡后,王满银重新转移了注意力,对几只岩鸽也就不再多加理会。每天晚上投喂食物时看一眼,只要不是就行。 没有想到,这些家伙倒给了自己一个小小的惊喜。 提起岩鸽,王满银又上次柴草垛里捉麻雀的情景。 这段时间天更冷了,晚上能达到零下十几度,不知道那里是否还有麻雀躲藏。今天时间已经太晚了,明天晚上可以去看一下,顺便再打打牙祭。 空间视察完毕,王满银才回窑洞睡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他当即找到王连顺,说窑洞差不多晾干,自己最近准备泥窑面,想要请几天假,顺便给生产队买点麦秸。 泥窑面说起来简单,就是将黄土和麦秸和泥,然后涂抹在窑洞土面上即可。 这种做法,有些像做的土坯砖,不过要搅拌的更粘合一点。 现在个人没有种地,只能向生产队购买麦秸。 对此,王连顺一口答应下来。而且他直接从饲养室弄了两大筐铡碎的麦秸,省得 王满银一个人铡草了。 将麦秸带回家,趁着今天天好,王满银就拿起钉耙刨土,开始按照前身的记忆和泥。 很快,又有不少碎娃子们跑到他家窑洞前凑热闹。 话说自从开了代销点,王满银这窑洞前越来越像是罐子村的cbd。 除了一些老头老太太们喜欢过来凑热闹聊天,还有就是这群碎娃。 他们时间更充足,早上吃罢饭就来场畔下呆着。家里大人不喊吃饭,绝对不离开。 对此,王满银也只能是无可奈何,只能随他们去了。 和泥也是有讲究的,必须使用干黄土才有筋骨,而且泥出的窑面也比较光滑。 半个小时工夫,他就活了两大堆泥。 接着他便拿出泥窑的工具,进入窑洞忙乎。 这工具自家没有,也是从村里借的。 王满银正忙乎着,忽然听到石头兴奋叫起来。 “满银叔,满银叔,快看你家大黄,它捉了只兔子!” “大黄擒着兔子回来了,好大一只……” 其他孩子也纷纷叫嚷着。 啥情况? 听到喊声,王满银赶忙走出窑洞。 就见大黄叼着一只肥硕的野兔快速跑来,到身边放下,发出呜呜的声音。 王满银真被惊到,大黄现在越来越给力了,竟然能够单凭自己的力量抓到野兔。 他伸手掂了掂,足有四斤多重。 看着这群孩子羡慕又带着渴望的眼神,王满银当即脑子一热道:“碎娃子们,想吃兔子肉吗?想吃的话中午我带你们打平伙。现在每个人回家拿个洋芋,我兑上兔子肉炖了,到时候一起吃。” “真的,满银叔?!”一群孩子立刻兴奋地叫起来。 “骗你们干啥,这还能有假。家里有辣椒的,再拿几个辣椒。”王满银连连点头。 得到保证后,孩子们立刻一哄而散。 至于王满银这边,有了吃食,也顾不得再泥窑面了。他利索将兔子剥皮,而后开肠破肚。 清洗后,放在案板上哐哐剁了起来。 别看这野兔挺肥,扒了皮去了内脏,也就能出三斤肉。刚才十几个孩子,算下来每个人也就分几块肉。 说不定等会儿来的孩子更多,所以王满银打算把兔子肉切成了二指宽的小块,争取每个人多吃两口。 *** 今天烧应该退下来了,但是浑身依然疼,尤其嗓子像刀割一样疼,吞咽都困难。到现在为止,依然稀里糊涂的,买不到检测试剂,不知道到底练成九阳神功没。就当给大家打个样了。 第三十七章 铜钱当废铜收购 短短几分钟功夫,一群碎娃们就捧着洋芋返回,连带把吃饭的家伙也拿来了。随行的,还有几家看热闹的大人。 他们同样有些羡慕,直夸大黄是条好狗。 对于王满银留饭的话语,几人自然拒绝。这年头,谁家都不富裕。孩子们馋嘴,留下来吃一口还说得过去,一般大人还真没这么厚的脸皮。 怕自己炖兔肉时这群碎娃们心急,会不断往窑洞门口凑,弄不好被大黄咬伤。 王满银想了想,干脆在外边场畔上垒个土灶台,支起铁锅炖肉。 其实比起前些日子,土狗已经改了很多。 一般王满银在家的情况下,它看到来人只会汪汪叫几声,并不会真上前撕咬。 如果王满银没在家,这家伙就是另一幅形态了,非常护家。只要有人上了场畔,它立刻龇牙咧嘴冲上去,根本不让靠近窑洞。 先前为了泥窑面,王满银弄了不少黄土块,这会儿正好派上用场。 一切准备妥当,他便开始生火炖肉。 看头顶太阳,差不多十点的样子,等中午应该能把兔肉炖烂。 等锅烧热倒油,放入葱蒜辣椒出味,接着将半瓦盆切成碎块的兔肉倒入其中。 来回翻炒几次,王满银加了半锅水,盖上锅盖煮炖。 这段时间不断在锅头灶脑摸索,他也有几分大厨的风采了。 从兔子肉下锅开始,这群孩子就像饿狼一样,就蹲在不远处,紧盯着铁锅看,不少还流起哈喇子。 等锅烧滚后,王满银让石头帮着添柴,自己则回屋切洋芋。 也没有削皮,直接用丝瓜瓤清洗了表面泥土,一切两半了事。黄土高原昼夜温差大,外加缺水,所以洋芋淀粉含量高,吃起来面丝丝的。 中途添了两次水,差不多到中午,一锅洋芋炖兔肉终于做好。 这群碎娃们早已经不耐烦,一个个围着锅边叽叽喳喳谈论着。 王满银让他们把各自的碗放在地上一字排开,而后挨个往里边铲菜。 没有厚此薄彼,每人一平碗,让孩子们端着回去和家人一起吃。 锅里还剩下差不多两碗,自然是留给王满银和大黄的。 安顿好大黄,王满银给自己铲了一碗,拿了两个凉窝窝,蹲在窑洞墙根啃起来。 别说,炖洋芋稍微带点荤腥,连味道也变得不同起来。 两个窝窝吃完,他刚把场畔上收拾干净,就有人找上门了。 这人他认识,是石川村的张二锁,算十里八村都有名的画匠。所谓画匠,就是黄土高原农村提着画笔的匠人。 以前大户人家漆家具、画箱柜都要找专门的画匠来描绘。还有寺庙里的神像壁画,一般也是找他们做的。 这绝对属于个技术工种,没有过硬的本领是不行的。 早些年张二锁跟着师傅走南闯北,凭着自身手艺很吃香。 可惜现在早没了地主大户,普通农民吃饱饭都困难,很少有心思请人在自家家具上描描画画。 所以张二锁现在在石川村老老实实种地,只是偶尔外出一趟干个副业。 对方手里提着个布袋,看不清里边装的啥东西,感觉分量不轻。 “满银,代销点收废铜吗?”问着话,张二锁把布袋放到地上,弯腰去解扎口。 “当然收,废铜烂铁,旧书报纸、猪羊骨头……只要供销社要的东西,我这边都代收,价钱也一样的。” 王满银随口应了一句,扭头朝布袋里看去。 随即,他吓一跳,急声道:“这些东西你从哪里来的?” 那破布袋里放的全是铜钱,足足有几百枚。 “我……我这不是偷的。前两天挖黄鼠洞,我从村后山梁上挖出来一个碎瓷罐子,里边装了一罐子铜钱。那瓷瓶看着怪漂亮,可惜被我挖破了。”害怕自己被当成贼,张二锁赶忙解释道。 “这样呀,”王满银这会儿也反应过来,自己有些大惊小怪了。 这年头不同于后世,即使真挖到古墓也不犯法的。 而且大部分人对文物没有清晰的认知,即使在地里挖到了,也大多拿到供销社卖钱。 后世很多博物馆的青铜器,都是这么来的。 网上还有个新闻,有农民挖到一个金印不识货,拿到供销社八分钱卖掉。 不过这铜钱收购价格该给多少,王满银心里没谱。总不可能让人家等着,自己去供销社现问。 他伸手在布袋里抓了一把,确认没有掺杂铁钱,才开口道:“你这些铜钱上边都生锈了,按六毛钱一斤,咋样?” “行,你称量吧。”张二锁大概打听过供销社的废铜收购价,所以也没有继续搞价。 王满银没有再啰嗦,直接从窑洞拿出杆秤,挂在布袋上称重。 称完报了个数字:“四斤四两,布袋给你去一两的毛重,你自己也称一下。” 说着,他把称往对方手中递。 “不用,不用,就按四斤三两算。”张二锁连连摆手。事实上,他拿着东西过来前,早借生产队的称称过了。 算过账后,王满银回屋拿钱交到对方手中。 将张二锁送走,他有些迫不及待在这堆铜钱上寻摸。作为一个后世人,王满银自然看过不少鉴宝节目,也曾经幻想过捡漏一夜暴富。 为此,他还专门买了不少收藏方面的书籍进行钻研。几本书读完,自觉学有所成,就开始在地摊上扫荡。 结果扔了几千块钱当学费后,他才幡然醒悟。 虽然他的鉴定知识略等于无,但什么文物值钱还是知道的。尤其这个年代,根本没有造假一说。 不过接连看了两把铜钱后,王满银有些失望。 基本属于皇宋通宝,这种钱是北宋时期一种十分多见的铜钱,存世量非常大。即使在后世新闻报道中,也不断有成吨成吨的出土。 普通的皇宋通宝在后世市场价极低,一般几块钱一枚,根本没有收藏价值。 另外还有些是汉半两、五铢,还有隋五铢,唐代的开元通宝……找了一大半,基本都是普品。 只找到一枚比较特殊的开元通宝,保存到后世,估计能卖上千元。 他正查看着,又听到场畔下传来喊声,却是昨天自己刚接回村的两个知青。 王满银还记得他们的名字,男的叫刘向阳,女的叫沈金琴。 “你们来了,想买啥东西?”他赶忙呵斥住大黄,开口问。 “王大哥,你这代销点卖铁锅不卖?我们要买一口。”沈金琴直接说明来意。 “啥意思?”王满银一时有些发懵,“生产队不是给你们知青点配了一口大铁锅吗?四丈锅,足够十个人吃饭了。” 闻言,刘向阳有些不好意思的回答:“我们今天商量好,十个人轮流做饭。结果第一天被我给烧坏了……” 听完对方的叙述,王满银只能在心里默默称赞一句:人才啊! *** 看了下评论,这次好像阳的朋友很多呀。 继续求票吧。 说实话,这两天更新真提不起精神,干啥都没力气…… 第三十八章 再掏麦秸垛 今天早上,仍然是支书家婆姨带两个人帮着知青们做饭。 并且还给送来了粮食,交代中午就由他们自己单独开火。于是一帮知青便商量着轮流做饭,两两一组,自由结合。 刘向阳和沈金琴是第一组,一人负责生火,一人负责和面。他们还打算中午露一手,给大家做点好吃的。 结果刘向阳闷着头往锅灶下添柴,根本没有顾得上查看锅里的情况。 等沈金琴那边把面弄好,才发现铁锅里根本没放水,此刻烧得通红。情急之下,她慌忙从水缸里舀了一勺水倒进去。 结果就听“咔嚓”一下,大铁锅裂出一道长长的缝隙…… 于是乎,他们找人打听了之后,才跑到代销点买锅的。 王满银很是无语的摇摇头:“代销点不卖铁锅,要买的话必须去供销社,不过要铁锅票。你们最好找下支书,让他派个人去石圪节公社帮你们锔锅。” 这年头,铁锅破了裂了也是可以修的。另外还有水缸、瓷碗、盆子这些同样可以锔的。 闻言,两人都有些失望。 最后他们在代销点买了二斤水果糖,另外又拿着刚发的票证买了些煤油走人。 等两人离开,王满银继续泥窑。 刚忙了不到五分钟,又有人喊门。 中午的功夫,他根本没干出多少活儿,只忙着应付顾客了。 下午快上工时,孙少安出现在窑洞前。 “少安,你咋来了?今天没去上工?我给你倒水去。”王满银惊讶道。 他刚准备回屋,又被拦住。 “满银哥,不用倒水,我不渴。我听村里买东西的人说你在泥窑面,就过来帮两天忙,工具都准备好。” “那可谢谢了,其实不用,我一个人忙的过来。” 说实话,王满银真不愿意麻烦老岳父一家。人家为了挣工分,自己的窑洞都没时间修,反而跑过来给他帮忙。 实在让王满银有些不好意思。 不过既然已经来了,他也不再多说啥,一切记在心里就行。 有了少安加入,进度大大加快。 等天黑时,两人已经把窑洞涂抹了大半。最多明天半天时间就能完工。 “满银哥,我先回去了,明天上午再过来一趟。”眼瞅着天黑干不成活儿,孙少安当即要收拾东西离开。 王满银哪里会让他走,急忙拦下道:“少安,晚上在这吃。我这就洗手做饭……” “不了,满银哥,家里应该已经做好了。”孙少安挣扎着要离开。 两人正推拉之际,突然听到不远处大黄几声狂叫。 跟着,它飞奔过来,张着大口直扑孙少安。 “大黄,停下!”王满银急声呵斥。 少安那边也吓了一个机灵,愣是站在原地不敢动。 这狗太护主,刚才要是喊晚半秒,自己就被咬到大腿了。 大冬天的,伤口可不好愈合。 “少安,别让了,今晚就在这吃。” “好吧,”孙少安点点头,看着土狗仍心有余悸。 “大黄,回去。”王满银摸了摸狗头,训斥道。 这家伙虽然聪明,但到底不懂人类的复杂行为,显然刚才把他们的推让当成打架了。 食材有限,王满银也没做啥复杂的菜。 一盘地软炒鸡蛋,又清炒了一盘雪里红。 雪里红,又叫野辣菜,属于十字花科植物。它模样和油菜很像,不过茎叶上长有一些小刺。 这种野菜一年四季都有,雪天也能生长,叶子绿莹莹的,算黄土高原少有的冬季野菜。 每到秋冬季节,不少人家都会去田家地头挖着吃。 它的味道略微有些苦辣,下锅清炒前必须用开水烫一下,否则难以下咽。 不过王满银这些并非来自野外,而是之前从空间里采挖的,吃起来口感要好上不少。 吃食仍然是玉米窝窝,外加半锅小米粥。 看着桌子上的食物,孙少安犹豫着说道:“满银哥,你是不是顿顿都吃玉米窝窝,粮食够吗?” 他刚才看的很清楚,瓦盆里全是玉米窝窝,并没有见高粱窝窝,说明人家平常一直这么吃的。 王满银沉吟一下,决定透露一些东西:“少安,我和你姐快结婚了,咱们也算一家人。我也给你说几句实话,这两年我在外边多少挣了些钱。别的不敢保证,等兰花嫁过来,顿顿吃玉米窝窝还是可以的。” 他这也算提前做个铺垫,让大舅子一家以后不再纠结去生产队上工的事儿。 闻言,少安没有再追问。 从王满银不声不吭搞定供销社的关系起,孙少安就认定这个姐夫不是一般人,之前大家都小瞧他了。 两人基本都算自家人了,互相没有客气,吃饭也比较自在。 垫了垫肚子,王满银直接舀了两半碗散酒,放在各自面前。 也不劝酒,各喝各的。 自家开代销点,至少喝酒比之前方便了许多。 等两人吃过饭,王满银想起捉麻雀的事儿,又拦住打算回家的孙少安,让他跟自己一块去。 “就上次那些麦秸垛?”孙少安立刻来了兴致。 捉几只麻雀打打牙祭,他当然愿意。 就这样,两人锁好窑门,带着大黄朝村后麦场走去。 今晚天气不是太好,朦胧有个月光,倒也能让他们看清道路。 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往前走。大黄紧跟在后边,一路不断在草丛边嗅着。 刚到麦秸垛前,这家伙突然发出低沉的声音。 “停下,大黄发现东西了,可能是野兔。”王满银急忙制止住少安。 这段时间,他和土狗已经有了很深的默契,能够轻易领悟对方叫声里所表达的意思。 零下十多度的天气,虽然尚未下雪,但是野兔们也喜欢躲到麦秸垛边避寒。 下一刻,就见大黄悄无声息朝前走去。 随即,一个扑窜。 “咯咯……”伴随着两声低沉的鸟叫,彻底没了动静。 跟着,大黄叼着一团东西返回。 “是野鸡!”孙少安带着兴奋低声道。 这玩意儿可比麻雀经吃,多放些洋芋萝卜,够一家人美美吃一顿了。 倒是王满银有些遗憾,野鸡脖子被咬断,肯定养不活了。 然而,让大的惊喜还在后边。 大黄放下野鸡后,重新跑到麦秸垛前寻找。很快,又叼着一只野鸡返回。几个麦秸垛寻摸完,竟然连捉了三只野鸡。 接下来,王满银和孙少安也开始行动,沿着麦秸垛寻摸麻雀。 野鸡一般躲在麦秸垛根部,麻雀则不同,更多钻在麦秸垛半腰。 而且它们体型小,往往天气越冷钻的越深,需要仔细用手寻摸。 两人将几个麦秸垛找遍,足足捉了二十多只麻雀。 再加上大黄捉到的三只野鸡,今晚绝对称得上收获满满。 王满银让少安带着一只野鸡十多只麻雀回家,剩余的则被他带走。 几只麻雀可以等下做烧烤当夜宵,顺便犒劳一下大黄这个功臣。 至于两只野鸡,他打算明天拿到供销社。一只给郭主任家送礼,另一只请刘庆立吃。 第三十九章 猪肉吃起来就是香 到家,锁好窑洞门。王满银当即带着大黄进入空间,利索将十多只麻雀收拾干净,而后用木棍串起来烧烤。 幸福都是对比出来的。 和现在其他农村人相比,王满银感觉自己小日子过的挺幸福。顿顿少不了鸡蛋,隔三差五还能吃上肉。 尤其最近,似乎肉没停过。 当然随着空间发展越来越稳定,以后日子只会更好。 麻雀烤好,他先给土狗弄了几只,剩下的自己消灭干净。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满银留大黄看家,而后担着两荆条筐鸡蛋朝供销社赶去。 虽然说供销社一个月盘点一次账,但是收购的鸡蛋需要十天半月送一回。否则时间长了,鸡蛋很容易坏掉。 另外代销点的食盐也所剩无几,他准备再弄一百斤。 也是凑巧了,王满银担着鸡蛋进入收购门市部后院的时候,恰好碰到刘庆立。 打过招呼后,刘庆立忙喊来负责人赵天喜接收。 结果对方一掀荆条筐上的帆布,随即惊讶道:“嚯,王兄弟,你在乡下还能收来野鸡?” “这可不是收的,是我家土狗昨晚刚晚上捉的。准备让庆立收拾了,中午打平伙吃。” “打平伙,算我一个行不行?”赵天喜立刻两眼冒光。 “赵哥开口了,当然欢迎。”刘庆立自然答应下来。 至于王满银,更不会说什么。多认识几个供销社的人,对自己只有好处没坏处。 刘庆立喜滋滋拿着野鸡回窑洞处理。 赵天喜利索将鸡蛋清点完毕,开了接收单交给王满银。 将单子收好,王满银想起还有事情要办,当即开口道:“赵哥,你先忙,我去公社里转一圈,等会儿再过来装货。” 出了供销社后院,他找个没人的地方,将另一只野鸡从空间里取出,放入布袋里。 而后,提着来到郭主任家。 郭主任已经上班了,只有婆姨和几个孩子在家。 因为前两次送土鸡和鱼的事儿,郭主任婆姨自然还记得王满银,立刻热情邀请去窑洞里坐。 “不了,婶子,我今天来供销社送鸡蛋,恰好昨天弄了只野鸡,想着也算个稀罕东西,就给你们送过来尝尝。” 说着,王满银从布袋里掏出野鸡。 这是只雄野鸡,毛色看起来非常鲜亮。 这下,对方更热情了。 郭主任不在家,王满银也没有多留,说了几句闲话便起身走人。 等他再返回供销社后院时,刘庆立已经早早把野鸡拾掇干净炖上了。 王满银一个人呆着无聊,就像上次那样,帮着供销社几个员工装车卸车。 差不多到中午,被刘庆立喊着吃饭。 除了赵天喜外,窑洞里又多了两个年轻人,都是供销社上班的。 刘庆立给王满银介绍了一下,互相在土炕上坐下。 令王满银有些意外,炕桌上除了一钵子野鸡炖山药外,还有一大盘子切成片的猪肉。足足有二斤,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增。 他禁不住在心里有些感慨:这年头,供销社的生活待遇就是好。 没等他感慨完,就听一个年轻人问:“赵哥,高温肉还是老价钱吧?” “嗯,五毛一斤。我也是交代的及时,不然郭瘸子那里早卖光了。”赵天喜点点头回答。 “啥是高温肉,这么便宜?”王满银登时来了兴致。 几个人闻言,脸上都憋着笑意。 随即,赵天喜递过来筷子道:“你先尝尝味道咋样,吃完我再告诉你。” 王满银不明所以,心里带着疑惑,在众人注视中夹了一筷子。 他边吃边点头:“挺香的,嚼起来很烂。” 这时,赵天喜才解释道:“高温肉就是饭店把病猪死猪肉经过高温蒸煮后做成的肉,不要肉票,便宜对外出售。” “啥,吃了不会有啥好歹吧?”王满银有些忐忑的问,登时感觉有些反胃。 他来自后世,对食品安全自然铭记在心。 “能有啥事儿,人家用高温煮的。告诉你,这高温肉也不是人人都能买到。每次饭店弄点高温肉,早被公社里的人抢购一空,下边社员连信息都得不到。”赵天喜话里带着几分自豪。 “放心吧,没事的,我也吃过几次。”刘庆立也开口道。 得,听人家这么一说,王满银倒觉得自己少见多怪了。 其实想想真没啥。 就像赵天喜所说的,这年头很多人连饭都吃不饱,还考虑啥食品安全。 连黄鼠狼、田鼠这些都有人吃,吃顿高温肉算啥。 现在农村土鸡得了病瘟,不也没有哪家舍得扔掉,照样煮了吃的……前身王满银就吃过几次。 即使在后世,食品安全天天讲,很多饭店照样从黑市买了问题肉出售。 尤其路边的小熟食摊,原料来源更不可深究。 王满银后世有个叔叔,就是靠开熟食摊发财的,曾经给他讲过里边的弯弯道道。 一句话:认真起来,就只能在自己家做饭了。 做完心理建设后,王满银彻底放下顾忌,同样挥着筷子朝盘子里招呼。 别说,猪肉吃起来就是香。 五个人,两瓶酒,喝到最后各个脑门冒油汗。 王满银倒没啥事儿,下午挑着商品回家时,脚步丝毫不乱。 到家,远远见孙少安在场畔下等着。 “满银哥,你咋才回来?我本想一个人去干活,结果你家大黄拦着路不让。”经过昨天的事情后,他知道大黄的凶猛,也没敢硬闯。 “我提完货,中午又在供销社朋友那里吃了顿饭,所以弄到现在才回来。”王满银说着话,忙把孙少安领到场畔上。 其实他昨晚交代过,明天上午去供销社一趟,让孙少安不用再来了,剩下的活儿自己忙就行。 结果,人家下午依然来了。 王满银不由在心里感叹:自己这大舅子人品真没的说,绝对能处。 以后有机会能够帮对方跳出农门的话,一定要搭一把手。 两天时间,窑面彻底弄好。接下来再晾上几天,安装好门窗就可以把代销点搬过来了。 趁着今天有空闲,王满银带着大黄优哉游哉越过东拉河,直奔石川村村后的山梁上。 前几天张二锁卖铜钱时,曾经提到在这一片挖到的瓷罐子。 王满银想试着再寻找一遍,看能不能挖到更多。 之前那些铜钱他全部筛查了一遍,倒是从中挑了几枚比较值钱的,如果保存到后世,也能卖个几千块的。 张二锁的描述很具体,说那道山梁距离石川村老坟不远。 所以王满银没费多少功夫,就找到一片被刨过的黄土地。周围泥土里,还散落着碎成几片的瓷坛子。 颜色青灰色,表面带着刻花。 耀州青瓷?! 看过碎裂的瓷器,王满银很是惋惜。单从上边的刻花和釉色来看,就知道这罐子属于耀州窑里的精品。 如果完好保存到后世,最少十万起步。 可惜了! 想了想,他把这些瓷片全部收拢起来,蹲在地上仔细拼接。 感觉没有什么遗漏,这才收入空间当中。 以后有机会的话,找个锔瓷高人帮着修补一下,应该也能值些钱。 王满银原本打算继续在附近寻找的。 不过看到大片被刨过的土地,他又打消念头。 想想也对,张二锁又不傻,挖了一坛子铜钱,怎么可能不彻底挖个遍呢。 第四十章 找个媒人上门 在山梁上寻摸了一周,看时间不早了,王满银又晃晃悠悠朝双水村方向走去。 那啥……想兰花了。 就像后世歌里唱的:“一天不见妹妹睡不香,两天不见妹妹心慌慌,三天不见不知该怎样,走起山路浑身没力量哎……” 这女子也真是的,自己没开代销点前,隔三差五来一趟。可是自打代销点开业,兰花愣是不来了。 弄得王满银想拉话话都难。 对方不来,自己只好找过去了。 再见到兰花时,她正挽着半筐雪里红朝家走。 “满银,你咋来了?”见到自己的男人,兰花也很高兴。 “喊你去家里吃饭呀,我不是给你买了雪花膏吗,咋不用?” 王满银拉着女人冰凉粗糙的手,有些心疼。老丈人是不是看大女子马上要出嫁了,用人往死里使。 “我用着哩……太精贵了,我早上用一下。我不去吃饭了,哪能天天去你家吃,粮食也不富裕……我还是在家吃吧。” 孙兰花任由男人搂着,扭捏开口。 看女人为自己着想的样子,王满银哈哈大笑。 “你笑啥哩?” 孙兰花红着脸,轻轻照男人的肩膀上拧了一下。 隔着棉袄,也不疼。 “我想起从书上看过的一个笑话。以前有个老汉欠了财主五两银子,一直还不上。后来财主要求用老汉家的女子还债。婚前那女子哭哭啼啼不愿意嫁。结果等结婚第二天早上,女子就对财主说‘我爹还欠咱们俩五两银子呢,可不能不要’。人家是结了婚胳膊肘往外拐,你这还没结婚呢,就知道替我省粮食了。” “你笑话我,再胡说八道,我不理你了。”这次孙兰花手上没留情,狠狠照着男人胳膊一拧。 “放心吧,我不是已经说过了吗,咱家不缺粮食。等了结婚,绝对不让你饿着。”王满银再次保证。 顿了顿,他又骚情道:“另外,主要这么多天没见,也想我的兰花花了……” “那……那好吧,我也想你,”兰花脸色羞红的点了点头,“我把荆条筐送回去,给家里说一声……” 听到自家大女子晚上要去王满银家吃饭,孙老汉只是叮嘱早点回来。 没办法,大女子的心早已经飞了。 所以他现在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俩人快结婚,就算真闹出点啥也没啥。 更何况王满银这些日子的表现孙老汉看在眼里,虽然喜欢穷摆吊,但也是个想正经过日子的,知道心疼人。 兰花再出现时,手里多了一双棉靴:“满银,这是我前段时间给你做的,回去了试试合不合脚。” “你做的,肯定合脚,”知道是女子的一番情谊,王满银自然很欢喜。 等两人赶回家中时,天已经蒙蒙黑了。 让女人在窑洞里坐下,王满银借口出门弄柴火。再返回时,手里端着半盆上午发的二合面。 “咱们晚上吃鸡蛋雪里红包子吧。多蒸一些,到时候给奶奶他们弄几个尝尝。” 兰花有些疑惑地问:“这面你从哪里来的?” “哦,我下午放在新挖那个窑洞里了。”王满银随后道。其实他刚从空间里取回的,只是没办法实话实说。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 两人很快把包子馅弄好,一个人擀面团,一个人包包子,配合起来很默契。 王满银看兰花包出的包子模样,忍不住啧啧道:“兰花,你包的太漂亮了,包子褶很匀实,都赶上供销社卖的了。” “哪有,”被男人夸赞,兰花心里美滋滋的。 很快,包好的包子放入蒸锅。 男人在锅灶旁添柴,兰花也没闲着。 她刚才已经看到,床上的被子破了几个大洞,都露棉絮了。于是便找了针线,凑在煤油灯下,对被子补补缝缝。 倒是王满银想起一件正事儿:“兰花,这两天我找个媒人去你家一趟,商量商量婚事到底咋办。你有啥想要的东西早点提出来,我到时候全部买了……” 说起来,前身也是傻大胆。 当初找媳妇根本没通过媒人,直接躺在土炕上一想,确定目标后,立刻展开行动。 直接抱着兰花一通骚情,这事儿就稀里糊涂定下来。 不过王满银却没打算稀里糊涂结婚。 前有车后有辙,还是老老实实按规矩办事儿比较好。 “我……不要啥了,你找个媒人去一趟家里就行。”兰花脸色再次羞红起来。 “那咋行,别人家结婚有什么,咱们也要有。我这几天正好准备找人做门窗,到时候一并做几张椅子,再做个木箱子,你看咋样?” 新挖的窑洞已经基本成型,只要安上门窗就能住人了。 不过王满银却遇到一个问题:做门窗需要木材。自家根本没有木材,必须从供销社购买。 买木材是需要木材票的,一般人根本没有指标。 加上黄土高原本就不怎么生长树木,木料更显得金贵。 自己空间里倒是存有几株洋槐树,不过树干早被天牛钻成大窟窿小眼睛,里边基本沤腐朽了。 当柴禾少还可以,做门肯定不行。 王满银原本想找刘庆立解决的,想想还是算了。因为这个落人情,不值得。 不如私下购买,无非贵一点。 他上次卖鱼挣了块一百多块,也不在乎多出些钱。 王满银也没有打算用多好的木头,就普通的洋槐树木就行。 除了门窗,还要做椅子木箱。 这些都是技术活,必须找个专门的木匠。 人家知道大致需要几方木头,如何开料、划线、使大锯等等。 请个木匠,自己再搭把手,估计三五天时间就能做好。 另外王满银近期还准备去米家镇一趟,把剩余那些鲤鱼全部卖掉。 顺便弄点棉花,早些把新被套做好。这也是结婚必备的。 “都听你的,”兰花对此没有任何意见。 热腾腾的大包子很快出锅,雪里红鸡蛋馅,猛然吃起来挺新鲜,王满银一连吃了五个。 兰花那边吃两个就说饱了,被他强行递了一个。 嗯……吃饱喝足,总得干些事情。 老祖宗那话没错,饱则思…… 如果不是怕等下兰花回不去,王满银早把事情办的利利索索了。 两人温存一阵子,兰花才扣好扣子打算离开。 高粱拍还剩有不少包子,王满银留了三个,剩余一股脑装进布袋里。 他说到做到,第二天就提着两瓶散酒外加一斤水果糖去找王连顺。 放下东西寒暄几句,说明来意:打算让对方做媒人,去双水村一趟。 这是好事儿,王连顺也没有推辞。 当然媒人第一次登孙玉厚家门,自然不能空着手。为此,王满银又备了一份礼,同样是两瓶酒,外加一斤水果糖。 在农村,这礼也算可以了。 第四十一章 问生产队借钱 两个村子相隔几里地,来回半个小时。 所以王连顺也没占用上工时间,等晚上吃过饭带着东西去了双水村一趟。 至于王满银,则有些焦急的在家等待。 明知道自己和兰花的婚事应该不会有啥差错,但是事到临头,还有些小心慌。 直到听外边传来喊声,他才慌忙开门。 “连顺叔,快进屋里坐。”王满银热情把王连顺这个媒人迎进屋里,奉上香烟。又倒了杯开水,里边加两勺麦乳精。 “你这个怂货上辈子积大德了。”王连顺也没买关子,喝了口热水回答道:“人家孙玉厚两口子都是老实庄稼人,说新社会不要啥彩礼了。只要你和兰花以后好好过日子就行。” 王满银听完有些感动,随即又摇头道:“那咋行,彩礼该给还是要给的,我不能让人家事后说。连顺叔,你感觉给多少合适?” 王连顺也表示赞同:“确实,不给彩礼容易落人话茬。前两天我听说石川村有个女子出嫁,要了五十块钱彩礼,你也给这么多吧,算是随大流。不过满银,你要买结婚用的东西,还要置办酒席。手头钱够吗?” 换成一般的人家,有老人帮忙操持,王连顺作为媒人倒不用费那么多心思。 关键王满银家就他一个,连个能主事的人都没有。 王满银有些不好意思的笑道:“连顺叔,正要和你说呢。我现在手头就三十多块钱,结婚肯定不够。所以想问咱们生产队借三百块钱,顺便把安门窗的事儿也搞定……” “噗嗤……咳咳,”王连顺让一口热水呛住了。 顺了顺,他才指着王满银道:“你个烂怂货,难怪孙玉厚说你没事喜欢穷摆吊。我还以为你这些年在外边瞎逛,挣了些钱呢。感情你打着向生产队借钱的主意,你以为生产队是开银行的,还是会自己造钱,借多少都有?” “咱们大队有规定,借钱五十块以下生产队队长可以批,超过五十块就要上报到大队,由大队会计和支书两个人批。你还是直接找满囤吧……” “算了吧,问大队借钱,闹出的动静太大。就问咱们生产队借五十,剩余找找村里其他人,不行的话我去供销社求一下朋友……” 王满银无语的开口道。 他也没有料到,问生产队借钱这么麻烦。 当然,自己的真实目的也不是为了借钱。 现在他兜里就有一百多,等过两天卖掉水塘剩余的鱼,最少又能有一百五十块进账。 算下来,结婚钱绰绰有余。 之所以这么做,自然为了哭穷。 财不露白的道理王满银还是懂得的。自己开代销点本就让村里人有些眼红,结婚再花几百块,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 更何况为结婚借钱,说出去也不丢人。 能不能借来两说,关键要让人知道。 “你这怂货,真让我没话说……给你当个媒人我是掉兜里了。谢媒礼还没吃到嘴,反而要往里边搭钱。这样吧,生产队借你五十块,我家再给你弄五十。剩余的,你要问别人凑了。” 王连顺之所以主动借钱,一方面当然是看着王满银收心了。另一方面还是这小子开着代销点,也不怕还不上。 “太谢谢了,连顺叔,到时候谢媒礼我肯定给你弄个肥礼吊子。”王满银拍着胸脯保证。 所谓谢媒礼,就是媒人管成一桩婚事后得到的谢礼。 后世一般需要封个大大的红包,现在倒很省事,一块大肉礼吊子就行。 “行,我到时候等着吃。” 王连顺看时间不早,又交代几句离开。 王满银原本以为自己借钱会很难,没有想到出奇的顺利。没多有少,去了三户人家,又借了八十块钱。 等王秋生得到消息,还主动送二十块钱过来。说家里就这么多,如果等肥猪卖了,还能再借几十块。 王满银真正感觉到,开个代销点给自己带来的便利。 换做之前,借钱绝对不会如此顺利。 不过凡事论迹不论心,无论如何,他都应该存着一份感恩之心。 *** 天还没亮,王满银就带着大黄出发了。 和上次差不多的时间,他已经赶到米家镇外。 照例先去鸽子市寻摸了一圈,很快找到一个卖棉絮的妇女。 “大兄弟,你要买棉絮,要多少?”对方把王满银拉到一条巷子口,压低声音问。 “两床的,10斤,有吗?”王满银现在也不差钱,对棉絮需求自然越多越好。 那妇女犹豫一下,点了点头:“有,先说好了,两块钱一斤。10斤二十块钱,让我看到钱再说。” 两块钱一斤,棉絮价格比猪肉都贵几倍。不过王满银早从前身记忆里得知,这年头棉票比布票更紧张。 早先村里每人每年发2两棉票,现在改为4两。一家六口人,一年也不过分二斤多棉花票。 所以妇女喊出的价格,真不算贵。 至于对方要看到钱,王满银也没有迟疑,直接从兜里掏出几十块。 那妇女这才放下心来,小声道:“你给我去巷子末尾,我有个兄弟在那里守着棉絮,” 有大黄跟着,王满银自然不怕对方来个黑吃黑,直接跟了上去。 两人一前一后在巷子里七扭八拐。 走到一个门口时,妇女突然停下,伸手敲了敲旁边一家院门:“老三,是我,有人来买棉絮。” 很快,一个贼头贼脑的青年打开门。 王满银担心的事情并非发生,双方交钱称棉絮,一切非常顺利。 刚出巷子没多久,他就悄悄把棉絮放入空间当中。 接着,他又带着大黄去煤矿采购点找李平。 “王兄弟,你可算来了,我这些日子一直在集市上找你呢。”见到王满银,李平立刻热情递烟。 随即,又问到:“王兄弟,鱼呢?” “我朋友在看着,主要怕你今天不在,先来探探路。”王满银笑着回答。 “好说,你赶紧弄过来吧。” 几分钟后,王满银担着两个捂得严严实实的荆条筐进了采购点。 照样是新鲜的活鱼,看上去很漂亮。 而且这次鲤鱼比前一次的更大,重量也有些超乎王满银的想象。 三十多条鲤鱼差不多有二百斤重,再加上那些杂七杂八的鲫鱼,总共收入两百三十多块。 李平仍然是给了二百块整钱,剩余则换成各种票证。 末了,对方问他年前还能不能再送来一批鱼。 王满银直说暂时弄不到了,再送的话,估计到年后。 虽然和李平交易没啥风险,但过犹不及的道理他还是懂得的。 第四十二章 弹棉花啊弹棉花 有了钱,王满银自然是一通买买买。 其实也没啥好买的,基本的生活用品自家代销点里都有出售,主要就是粮食和食用油。 粮食还好说,关键食用油,鸽子市每次能买到的也不多。 这年头不论城里还是农村,基本上家家户户吃油都紧张。 城里非农户口每人每月三两油,不抵后世人一天吃的油多。 至于农村……黄土高原这边倒种有大片的油菜,可以压榨出上好的菜籽油。不过上边对粮油实行严格的统购统销,民间不允许交易。所以每年分到社员家的菜籽油很有限,一人能有二斤已经到天边了。 这也是很多农民家里做饭不炒菜的原因。一般都是饭菜煮好后,用筷子在油瓶里沾一下,放锅里搅几下就行。 完事儿,生怕筷子上油没搅干净,还要用舌头舔两下。 也只有家里来客人时,才会倒油炒菜。 像王满银这种几乎顿顿炒菜吃的,可以说在罐子村绝无仅有了。 当他再次踏入鸽子市时,又瞧见那位中年妇女在招揽生意。 对于这情况,王满银见怪不怪。 别看这些人穿着打扮和普通老百姓没两样,实际上背后的能量很大。暗地里囤有的棉絮数量,估计超乎想象。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一篇回忆文章,说纠察人员曾经抓到一个倒腾票证的团伙,当场搜出600多斤粮票,还有大批的肉票、布票、食品补助票。 看到王满银出现,那妇女立刻认出来。她愣了愣,有些心慌的迎到近处:“大兄弟,可是棉絮有啥问题?” “你是谁?我不认识。我来买其他东西……”王满银木然回应一句。 钱货两清,互相装作不认识是最好的保护。 “哦,哦,”中年妇女才松了口气,又掉头去寻找其他目标。 王满银寻摸一圈,很快和一个卖菜籽油的接上信号。 供销社的菜籽油七毛多一斤,黑市要两块。 买完油,王满银本打算离开,结果在角落里看到一个卖猪仔的老汉。按理说,这年头猪仔是不愁卖的。 不过大多人家一般是春天买猪仔。因为小猪仔抵抗力差,天气太冷的话很容易生病死掉。 所以老汉早早过来卖猪仔,到现在也无人问津。 为了吃上猪肉,王满银几个月前就有养猪的想法。 只是当时空间刚刚开拓,各种条件不具备,便一直忍着没有买。 如今里边环境大变模样,到处长满青草,还结有不少草籽。别说养活一头猪,就是十头也应该不成问题。 没有谷糠和麦麸好办……自己可以挖蚯蚓投喂,这可是优质的蛋白质来源。 野猪和家猪来自同一个祖先,也是杂食性动物。 在放养的环境下,它们自然碰到啥吃啥,想什么鸟蛋、老鼠、树根、昆虫、泥鳅等等,通通属于日常口粮。 不过等空间种植那些水稻成熟,到时候喂养起来就轻松多了。 打定主意,他快步走过去问到:“老爷子,猪仔多少钱一只?” “十块钱,十块钱一只。”终于来了问价的,老汉急忙回应。 “我买一头,” 眼瞅着鸽子市快结束,王满银没有打算搞价,直接挑了头稍微大些的。 付过钱后,抱在怀里走人。 到了没人的地方,照例扔进空间一个深坑当中。 所有事情办完,王满银没有继续在米家镇停留,当即带着大黄走人。 *** 接下来几天,王满银真正忙碌起来。他先把棉花送到石圪节公社一个弹花匠家里,让对方加工两床被套。 “弹棉花啊弹棉花,半斤弹出八两八,旧棉花弹出新棉花,弹好了棉花姑娘要出嫁……” 这年头,做好的被套芯很难买到,大部分人家都是找弹花匠制作。 现在虽然是大集体,但像弹花匠、木匠、石匠、箍窑匠这些手艺人在农闲时,还是可以请假做副业挣钱的。 不过请假每天要向队里交钱顶工分,一般是所得报酬的百分之八十上交。 换句话说,他们一天挣两块钱,就要给生产队交一块六,剩余四毛钱才能装自己兜里。 即使如此,做副业的机会也不是人人有。 弹棉花也属于个辛苦活儿,所用的工具是一个造型古怪的绷弓。用时背在身上,不断用棉锤敲打,发出当当当的声响。 这种操作效率很慢,做一床棉被最少需要五六个小时。就算最熟练的弹花匠,一天也只能做三床。 王满银没时间等一天,直接交了棉花就走人。 他也不怕对方偷偷用旧棉花以次充好……这年头做的是门头生意,更注重诚信。口碑一旦坏掉,很快会传遍十里八村,到时候不会再有人登门。 安顿好棉被的事情,王满银又马不停蹄找人做门窗。 村里和自己同辈的王树海就是木匠,倒省了不少事。 找人家做事情总不能空着手,王满银想了想,拎一包水果糖上门。 话说自代销点开业以来,水果糖没卖出去多少,大部分都被他用来送礼了。 也幸亏这东西不要票,否则月底盘账肯定对不上。 在农村只要有手艺,多少能挣几个活钱。 王树海家虽然养了四个孩子,但是日子过的反倒比一般人家好点儿。 王满银没有废话,开门见山说明来意。 “行,你啥时间准备好木料喊一声,我带上工具去就行。”王树海也干脆,一口答应下来。 “树海哥,木料的事情还要麻烦你。你认识的人多,帮忙问问附近谁家里卖木料的。不用太好,洋槐木就成……再帮我计算一下需要多少个方,门窗样式不用弄啥复杂的。” 黄土高原上的窑洞看起来很简陋,但是门窗却相当讲究,上边各种纹饰图案简直可以称得上艺术品,寓意也各不相同。 比如“枪刺梅花”,样式是斜“十”字交叉,中间镶嵌着“梅花”图案,代表着文武双全、才子佳人。 “蛇盘九颗蛋”,外形看起来像盘肠,合围成九个独立的菱形,象征着多子多福,人丁兴旺。 另外还有什么十子团圆,勾连万字、葫芦阵等等。 总之,你要有钱摆弄的话,一扇门窗让木匠做半月也正常。 王满银倒没那么多想法,简简单单就行。 对此,王树海表示理解。 这年头很多人家连饭都吃不饱,哪有那么多穷讲究。 “那好,我这两天帮着问问,有消息了告诉你。等安排好,到时候我请几天假过去帮忙。工钱不要了,就当给你帮忙。” 明知道人家说的场面话,王满银还是摇头道:“树海哥,该多少钱是多少钱。总不能叫你吃亏,都不容易。你还要向队里交钱……” 人家是靠手艺吃饭的,哪能真不给钱呢。到时候少收几毛,已经算留人情了。 第四十三章 新时代的婚礼 有王树海帮着联系,王满银买木料倒是很顺利。隔天双方约定好,他就借了生产队的毛驴和架子车把木料拉回来。 大舅子孙少安得到信息后,又主动过来帮忙。 他们两人都没做过木匠活,只能给王树海打下手拉大锯。 在罐子村这边有个亦荤亦素的谜语来形容拉大锯:两人对面站,脱了衣裳干,为了一条线,累得直流汗。 这活儿看起来简单,实际非常累人,全靠两人来回拉扯。 没一会儿,王满银就感觉脑门冒汗,浑身像要着火一样。他索性把破棉袄一脱,只穿了件线衣接着干。 “满银,你小子看着是个怂包,倒有把力气呀!”见他一身腱子肉,王树海忍不住赞叹起来。 连孙少安也没想到,姐夫没怎么干过活儿,看起来力气不小。 每天好吃好喝,营养跟得上,王满银也能感觉自己的身体素质不断提升。 毫不夸张的说,他现在扛起二百斤东西非常轻松。 两人照着墨线拉大锯,王树海那边也没闲着。斧、锛、刨、凿,在他手里算是玩出了花儿。 只见木屑飞舞,很快变成了一根根光洁笔直的构件…… 三天时间,门窗做好。 窑洞口内侧两边的窑壁上,王满银早开凿了两个洞,一边深一边浅。 然后,两人扶着把准备好的一根圆木推到里边固定。这圆木相当于大门的横梁,安装也是有讲究的。 要先把圆木一段放入深洞内,然后再平移到浅洞内固定。 门上安高窗,和门平行并列再按一扇低窗,确保屋内采光通风。 至此,花费了两个月时间,王满银家的新窑洞总算完工了。 起房盖屋也算庄稼人的一件大事,换做后世,肯定要摆上宴席庆祝一番。 不过现在一切从简,他只放了挂小洋鞭。等村里孩子们过来凑热闹时,撒了几把糖就算了事。 接下来两口箱子,四张椅子,又花费了一天时间。 家具做好,王满银没有耽搁,直接送到老岳父家。 这是嫁妆,需要等结婚那天再送回来的。 还有被套和一对红色带花被面,两双塑料底鞋,一条方围巾。带喜字的搪瓷洗脸盆、杯子、暖水瓶……在刘庆立的帮助下,王满银也早早凑齐送过去了。 其实这已经够省了,主要老岳父一家都不是挑理的人。 很多后世人以为这个时代娶媳妇不要钱,用脚趾头想想都知道,怎么可能。 不要财礼的人家肯定有,但是不多。而且一般都是男方条件比较好,在工厂或者什么地方上班。 嫁汉嫁汉,穿衣吃饭。 家里啥都没有,谁会嫁给你。 根据王满银的记忆,有些人家订的娃娃亲,每年男方都要给女方送东西。春天送身单,冬天送身棉,秋后送粮食,一直送到结婚。 再加上彩礼,价钱超乎想象。 如果一家有三四个儿子,父母就要愁断肠。而且往往这样的人家,女方要的彩礼更重。 日子稍微差点,肯定有个儿子打光棍。 也因此,黄土高原这边换亲非常流行。 前几天,王满银去找刘庆立办事儿,还听说槐树岔乡有个青年娶媳妇,出了1800元彩礼。 为此男方结婚时在窑洞门口贴了一幅对联:“高价钱买高价粮,高价姑娘入洞房”,横额是“一千八”。 王满银听后,也是瞠目结舌(注:该例子来自黄土高原某市的地方志编纂研究室,时间为1972年,真实性应该有所保证。虽然只是个例,却也能窥知一二。所以大家不要再纠结彩礼的事情了。)。 *** 万事俱备,王满银这边也不再折腾,老老实实等着当自己的新郎官。 两世为人,他还是第一次结婚,心中自然充满期待。 现在结婚提倡一切从简,但有些路数该有还是要有的。好在有王连顺这个媒人帮衬着,给安排的明明白白,倒没出啥差错。 黄土高原这边结婚,没有唢呐不热闹。吹唢呐的人也是王连顺帮着找的。 另外迎亲队伍里还有两个担任迎人的婆姨,今天从头到尾负责新娘子的事情。 猪肉、离母糕、白面、踹怀钱、坠箱钱等等,一切准备就绪。出门先放一小挂洋鞭,接着唢呐响起…… 王满银骑着毛驴在前面开路,后边跟着辆架子车,几个人浩浩荡荡朝双水村方向赶去。 新社会,新气象,吹得唢呐调子也不一样。什么“大海航行靠舵手”,“带花要带大红花”……。 一路有规矩的,遇到村庄、桥梁,都要放鞭炮吹唢呐……至于到底啥意思,王满银也不懂。 总之,他现在就是个工具人,让干啥干啥。 等他们赶到双水村村口,远远就看到孙玉厚家门口场畔上站满了人,不住冲这边指指点点,小声议论着。 一群孩子嗷嗷叫着冲过来,拦在众人跟前索要糖果。 对此,王连顺早有准备,立刻让人撒糖。而且故意朝远处撒,让他们来不及再堵。 趁这群碎娃捡糖的功夫,众人忙进入孙家院内。 王满银还隐约听到双水村的婆姨们小声谈论着自己: “这就是兰花找的男人?看起来高高大大的,也不像个二流子呀。” “兰花以后要享福了,人家开代销点的,家里糖吃不完。” “听说家里又新挖了一孔窑洞,这次还弄了两床新花被子……” “我咋听说他们家是驴粪蛋子外边光,为结婚欠了一沟子的债……” 对于外人的议论,王满银也没放在心上,只是规规矩矩按照王连顺的指点做事情。 孙家这边请来了村支书田福堂帮忙招待众人。对方也是见过世面的,自然也不会在礼节上有差错。 一番交谈后,头上盖着红布的兰花便被孙少安背上架子车。 而后院内又响起鞭炮和唢呐,依然是经典的“大海航行靠舵手”。 一路吹吹打打,重新返回罐子村。 队伍上了崖畔,石头这个碎娃早在边上等着。 不等其他孩子反应过来,他便抢先接过架子车,试着赶了几下毛驴,跟着就讨要红包。 娘家的送人婆姨也早有准备,立刻从兜里掏出一个红纸包。 接着,又有一个乞丐跳出来念喜祝贺:“太阳出来红花开,家有金斗挂银牌。富贵人家喜门开,念喜的人而闪上来。花轿进院我挡住,唱段喜歌来贺祝……” 不等对方唱完,王连顺就把红纸包递过去。 红火年代,一切从简,很多风俗习惯都省略了。 否则的话,仪式还要再复杂几倍。当然,这也和王满银家没有长辈有关。 窑洞门口放着火盆,王满银扶着孙兰花从上边跨过去。再放两挂小洋鞭,新人对着画像三鞠躬,婚礼仪式就算完事儿。 接下来,就是安排中午的酒席。 因为只摆了三桌,也没怎么请村里人。就大队支书,两个生产队长,还有自家门上过来帮忙的几个人,以及专程从公社里赶来的刘庆立。 至于凑热闹的小孩子们,王满银也没让他们空着手离开,每人两个糖果。 宴席由王寿长老爷子帮着掌勺,从昨天下午就开始忙乎。 杀了两只鸡,再加上七八斤猪肉,还有就是自家产的鸡蛋,以及半筐雪里红和土豆萝卜。 每桌一碗红白肉、一盆土豆粉条炖鸡,清炒雪里红,鸡蛋炒地软,一筛子二合面馒头。 酒席虽然不算丰盛,但是在这个年代已经相当可以了。 第四十四章 人生大事 随着外边天色变暗降临,当了一天工具人的王满银终于松懈下来。 今天从早上睁眼就开始忙,一直到刚刚把所有客人都送走。 三桌酒席基本吃个净光,还剩了些汤汤水水的,王满银也没有留,让两个帮忙的婆姨分了分带回家去。 而且每人给抓了一把糖,多少是个心意,毕竟人家忙了大半天。 没了外人,他终于有时间拉着兰花的手,顺势靠在对方腿上。 今天的兰花特别漂亮,脸蛋上带着几分娇红,两个大辫子盘到了脑后,露出白净的前额。 此刻,一双杏眼里满是情谊,有着让他为之心跳的吸引力,登时有点燥热了。 “满银,是不是喝多酒了,我给你倒完热水。”兰花说着想要起身下炕。 “别忙了,陪我一会儿。”王满银拉着女子的手,不让她乱动。 自己的兰花儿今年十八,正是一个女人最美好的年纪,怎么看都不够。 过了一会儿,兰花轻轻抽出手,在男人额头两侧轻轻按摩着。 直到外边传出大黄汪汪的声音,两人才清醒过来。 “满银,时候不早了,我去做晚饭。”兰花忙道。 “别动,你歇着,哪有结婚第一顿让你做的。我来吧……” 王满银回答着,忽然听到外边几个碎娃的喊声。 “是大黄,快跑呀!!” “等等我……” 紧跟着,传来几声惨叫。 王满银吓一跳,赶忙出门,就见石头和几个孩子一溜烟跑过深沟。 “几个碎娃子,还想听老子的墙根,再过来让大黄咬你们的腿……” 他哪里还不知道,几个半大的小子想偷偷过来听墙根。结果没等靠近窑洞,就被大黄拦住了。 见几人不像有事的样子,王满银才放下心。 先前自己买的猪肉并未全部拿出来,空间里还放有一斤多。 趁着这会儿功夫,他走进隔壁新挖窑洞内。原本窑洞里的代销点,前几天也搬了新家,倒是显得宽敞了许多。 再返回时,王满银提了一坨上好的猪肉,还带有二指宽的肥肉。 他直接切了小半斤,倒在锅里稍微炼化一下,接着放入土豆。 很快,窑洞里便有香味冒出…… 有道是“马上看壮士,灯下观美人”。 吃饱喝足,梳洗完毕,王满银的眼睛安耐不住开始冒绿光,有点像饿了许久的老狼。 “兰花儿,咱们早点休息吧?” “嗯,”孙兰花红着脸点点头。 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男人弯腰抱起。三两步来到土炕上。 刚把扣子解开,兰花突然小声道:“对了,满银,我想起来一个事儿。” “啥事儿?”王满银郁闷的问。 这都马上要办人生大事了,还有什么比这更关紧的。 “临出门前,我妈偷偷把一百元彩礼钱塞给我。说走个过场就行,让你回头把借人家的钱还上。”说着,兰花从贴身衣服里拿出一团票子。 “钱的事等会儿再说,”王满银把钱往旁边一扔,直接一拉棉被。 兰花的发髻被解开,一头乌黑的秀发如瀑布般泼洒着。那双水汪汪的大眼,像泛着波光的秋水…… 我的兰花,朝思暮想的兰花。 从现在起,这个如花般的女子,终于是自己的婆姨了。 夜,深了。 枕着男人的肩膀,孙兰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心也是炙热的。 “满银,我可高兴可高兴哩,终于嫁给你了。哪怕以后跟着你受苦挨饿,我也心满意足了。” “傻婆姨,哪能让你吃苦,咱们要把日子过的比蜜还甜。”王满银看着身边的人儿,同样有说不出的满足,手忍不住又动了起来。 外边寒风呼啸,屋内的王满银再不怕冷。 清晨,洋槐树上的喜鹊照例开始叽叽喳喳叫着。 王满银早醒了,不过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丝毫没有起床的心思。 舒坦! 从今天起,自己也是有媳妇的人了。 “满银,你醒了,我起来做饭吧。”兰花也睁开眼睛,脸上仍带着一分羞涩。 一夜之间,她已经完成身份蜕变。 “你睡一会儿,我起来做。”王满银不容分说阻止。自己的媳妇自己心疼,没毛病。 反正家里也没长辈,兰花不用早早起来表现,更无需立什么规矩。 他刚穿好衣服,场畔下就有喊声传来。 这些人……买东西也不分个时候,不知道今天是自己结婚第一天吗? 王满银无语应了一声,利索穿好衣服开门,而后将来人迎到隔壁代销点内。 将顾客送走,他再返回住处,发现兰花穿好了衣服,正挣扎着下炕。 王满银当然知道,这是自己昨晚做的好事儿。 早上他照例切了些猪肉,兑上萝卜一起炒着吃。顺便又煮了几个白鸡蛋,给兰花补补身子。 “满银,这日子哪是普通老百姓能过的,咱们早些把账还清再说。”兰花忍不住开口劝着,又把昨晚那一百块钱拿出来。 知道家里欠着账,她心里总是不安。 “放心,兰花儿,钱的事儿你不用担心,有我呢。给你看一下……”为彻底打消女人的顾虑,王满银伸手在土炕下一阵摸索,随即拿出厚厚一叠钞票。 “咋这么多钱,满银,你从哪里弄来的?!”兰花吓一跳,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 幸亏有大黄守着,倒不怕被外人听到。 这一叠,怕不是有小二百块。 “我这些年做小生意偷偷攒下的,” “有钱你为啥还要往村里借呢?”兰花不解的问。 男人借钱结婚的事儿,不但传遍了罐子村,就连双水村也有不少人知道,她自然也听说了。 “当然怕别人知道,财不露白这个道理你懂不懂?你想呀,我这些年又没在村里挣工分,一下拿出那么多办婚礼,肯定会有人眼红。借村里的钱,稍后可以慢慢还……” “这一百块钱等回门的时候,你悄悄还给咱妈就行。” 人家辛苦养大的闺女都给自己了,留一百块钱彩礼根本不算啥。 “我妈肯定不要,” “那好办,正好马上过年了。回头用这钱买点白面,再扯点布,给一家人都做套新衣裳。”王满银又建议到。 等他们吃过早饭,村里便有很多婆姨过来瞧新娘子。 王满银自然是瓜子糖果奉上,接着给兰花一一做介绍。 毕竟兰花以后就要在罐子村生活了,多认识些人,闲暇时也能和她们聊聊天。 一天时间,王满银想想就合不拢嘴。而且感觉这白天日子也太长了,恨不得马上天黑才好。 倒是兰花那边看水缸里的水不多,主动提出要去村里挑水,被王满银给拦下了。 留对方在家歇着,自己担着扁担水桶朝村子方向走去。 话说有空间存在,王满银日常所用一直取自里边的泉水。也只是偶尔去村边水井挑一担回来,纯粹做做样子。 现在有了兰花,以后吃水的问题要考虑周全。 最好当然是再弄个大水缸,一次可以存几天的水。 第四十五章 兰花的心思 天快黑的时候,塬上飘起小雪。 一会儿功夫,地面全白了。 咸盐大小的雪粒打在外边柴禾垛和窑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仿佛有无数蚕在咀嚼着桑叶,倒让高原的夜显得更加寂静。 对此,王满银已经习惯了。 入冬到现在,接连下过五六场雪。除捉兔子那次外,其余的都不大,基本两三天功夫就化完了。 不过等吃过晚饭锁门时,他才发现今晚雪应该要下大。个把小时功夫,地上积雪已经能淹没鞋背了。 为了晚上窑洞里保温,王满银又往锅灶下添了几根硬柴禾。 黄土高原这边的土炕大多设有火道,连通锅灶和烟囱。冬天做顿饭的功夫,其实就能把土炕烧暖。不过想维持一整夜热度,还是再添些柴火,等温度彻底上来后,再用细柴沫子封灶。 这种细柴沫子燃点低,但是耐烧,可以保证土炕整夜都是温热的。 等着兰花那边梳洗完毕,王满银再次办起人生大事儿。 有个婆姨,就是好! 难怪信天游里会这样唱:双扇扇门来单扇扇开,叫一声哥哥你进来。眉对眉来眼对眼,眼眨毛动弹把言传……抓住胳膊端起手,搬转肩膀亲上个口。扳住情人亲上个口,肚子里想起的疙瘩化成水。 蛐蛐儿爬在暖炕头叫,哥哥的心口嘣哟嘣的跳。羊羔羔吃奶双膝跪,搂上个亲人没瞌睡。一对对母鸽朝南飞,泼上奴命跟你睡。墙头上跑马还嫌低,面对面睡觉还想你。 这种质朴的野调,充满了高原人特有的野性,是人类最原始、最直白的情感宣泄…… 伴随着喜鹊喳喳的叫声,王满银扭头朝窗外看去。 外边朦胧带着白色,显然昨晚雪下的不小。 难得早上没听到有人喊买东西,他索性躺在炕上多睡一会儿。 等兰花醒了,两人就这么随意聊着。 真不想起床。 过了一阵子,兰花猛然推了一把道:“满银,咱们快点起床,今天还要回娘家呢。” 可不是嘛,按照原西县的规矩,办完喜事儿的第二天,新女婿要带着媳妇去老丈人家认亲戚,这叫“回门”。 在很多地方,男方回门时还要同去一个陪客的。 原西县这边比较简单,男方只去新女婿一人就行,倒省了不少事。 他打开窑洞门,顿时一股冷意扑面而来。 雪依然没停,窑洞门口积攒有半尺多厚。 放眼望去,整个黄土高原都被厚厚的白色被笼罩。天地共色,浑然一体。 听到主人的动静,大黄立刻从土洞里跑出来,一个劲儿打转。 给兰花打了声招呼,王满银便带着土狗朝崖畔下走去。趁着早上有雪,看能不能在塬上捉到野鸡兔子啥的。 走出一段距离,他忽然想起这两天忙着人生大事,根本没顾上招呼空间里饲养的家禽家畜,估计这些家伙该饿坏了。 找了个背风的地方,王满银悄然进入空间当中。 不出所料,听到有动静,深坑里的小猪仔立刻吱吱乱叫一团,上蹿下跳的。 他接连割了几捆青草投喂,总算把这些家伙安顿好。 等闪身出来,朝前走没多远,便看到雪地里有一串串野兔足迹。瞅那痕迹方向,直奔台塬上的油菜地。 不出意外的话,这应该是一只年轻的野兔,没啥挨饿经验。 昨天雪下的急,它晚上没有吃到东西,所以天刚亮就跑出来找食物了。现在冬小麦刚长有四指高,早被积雪厚厚的覆盖。 倒是油菜苗长得高大,还能够在雪地里冒头,自然成了这只兔子的首选。 真正有年份的老兔子不同,它们更耐饿,也更有经验,一般刚下大雪时会躲在窝里猫着不出来。 只有等上三四天,实在饿发急了才会出来。 一人一狗沿着痕迹走到油菜地里,果然看到零散的啃食痕迹,在雪地里特别显眼。地头还有不少足迹,奔出一段后,突然在雪地里消失不见。 看到这情况,王满银反而兴奋起来。 这是野兔留下的迷魂阵,说明藏身之地就在附近。 这种东西很狡猾的,知道下雪会留下足迹。所以在接近巢穴时,它们往往会全力几个窜跳,每次能蹦出两三米远,而且方向各不相同。 看起来杂乱无章,无迹可寻。 实际上在最后一次蹦跳时,这东西已经悄咪咪躲进巢穴当中。 如果没有经验的猎手,往往看到这种情况会犯迷糊,很容易失去野兔的最终踪迹。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完全是做无用功。 黄土高原这边找兔子有个口诀叫“高卧低,低卧高。蒿卧草,草卧蒿。” 意思很简单,如果周围全是高地的话,野兔往往会把巢穴隐藏在最低的地方。如果周围全是低洼的地形,它反倒会把巢穴按在高处。 周围大部分环境是野草的话,它则隐身在灌木蒿草丛里。反之,则躲藏在草丛里…… 在野兔足迹消失的不远处,王满银看到一个背风的凹坑,周围还有些稀疏的野草存在。 十有八九,这家伙就躲在里边。 其实真失去踪迹也不怕,旁边还有大黄跟着呢。 果然,大黄循着气味一直到凹坑处。 没等土狗靠近,便看到一个土灰色的身影从枯草根部窜出,蹦跳着朝远处逃走。由于厚厚的积雪阻隔,这家伙的速度慢了不少。 大黄闪身急追,很快擒着回来。 一根烟的功夫,捉只野兔,这速度也算破记录了。 的确不大,差不多能有三斤的样子。 王满银刚刚还发愁去老丈人家送什么礼物,正好提溜上这只野兔。 猎物在手,他也没打算带着大黄继续寻摸。 这会功夫,估计兰花把饭做好了。眼瞅着雪更大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反正这场大雪估计要几天才能化冻,有的是时间捉野兔。 兰花正站在场畔上张望,远远就见男人提着东西返回。等走到近处,才发现是一只野兔。 她兴奋地开口道:“满银,大黄捉到野兔了?” “嗯,咱们等下提到双水村,让少安他们也尝尝。”王满银说着递过去,开始拍打身上的积雪。 “大黄太厉害了,上次少安还说,十里八村就没见过这么好的土狗。”兰花原本还对男人每天给大黄喂吃食有意见,现在也不说啥了。 要知道,这个时代农村的土狗基本都是自己找食物,最多喂些刷锅水。 像王满银这种,自己吃啥狗吃啥的,也算绝无仅有了。 等男人抖完积雪进屋,兰花已经端着半碗菜和两个窝窝递到面前。 接着,她也盛了碗玉米糁喝起来。 “你咋不吃窝窝和菜?”王满银奇怪的问。 “我在家歇着,没干啥活,不饿,喝点玉米糁就行。”兰花摇摇头回答。 王满银起身朝小锅里看了看,里边空空,显然早上炒那点菜全盛给自己了。 他极其无语的扒拉了一半到对方碗里,而后劝道:“兰花,我不是说过了吗,咱家不缺一口吃食。以后我吃啥你吃啥,再说什么吃糠咽菜,小心我摁到炕上捶你!” 兰花有些心虚的开口:“满银,咱们这天天吃的,我感觉像做梦。日子还长着哩,万一明年春上没粮食咋办?” 她打小是真饿怕了,这种记忆几乎刻在骨子里。从记事时起,一家人就没有真正吃饱过。年年春黄不接时断粮,成为生产队的超支户。 兰花多少次进山打柴时,半晌饿的头晕眼花,差点摔倒在崖畔上。 这些,她都是默默的忍受着。 直到……遇到了眼前的男人。 他当时就好像一束光出现在自己面前。 在苦难的青春年月里,第一次给她带来了爱情的欢乐。 所以兰花心里早打定主意,哪怕跟着吃糠咽菜过一辈子,也心满意足了。 男人以前家里没人操持,不知道存粮食,自己却不能这么做,要省着来。 第四十六章 回门 只有饿怕的人,才知道填饱肚子有多重要。 虽然从接受的记忆里,王满银知道这个时代人吃不饱饭,但是他自身并没有深刻的体会。 毕竟在后世,饥荒这个词已经成为传说。 而他重生到这方世界后,也没有真正长时间饿过肚子。 所以王满银并不能真切了解兰花的想法,只是安慰一句:“放心,粮食你不用担心。只要有钱,鸽子市上肯定买得到。” 他当然没打算把拥有空间的事情告诉女人,这恐怕是需要隐藏一辈子的秘密,哪怕最亲近的人也不行。 再过一两个月时间,里边种植的水稻应该就会成熟了。从目前的长势来看,产量不会太低。 没错,对于空间是否适合农作物生长,王满银已经不抱有怀疑了。 这点,能够从最早种下那些小麦看出一二。外界因为天气的原因,冬小麦的生长周期达到了二百多天。 秋季种下,一直到春末夏初才成熟。 受益于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王满银种植这些不过生长两个多月,如今已经麦梢泛黄了。 最多再有几天时间,应该就可以收割。 这生长速度看起来有些惊人,不过想想外界春小麦生长周期也不过一百天左右,又觉得很正常。 王满银之前听村里的老人说过,罐子村往年种麦子一穗差不多三十粒左右。如果遇到干旱肥力不足,麦粒更干瘪瘦的跟麻雀舌头一样,根本打不出来面。 空间出产的小麦不同,一穗差不多六十粒,麦穗沉甸甸的,粒粒饱满。几乎顶得上外界的两穗了,已经和后世那些良种相当。 这发现让王满银很是兴奋,空间种有百来穗小麦,如果全部成熟的话,差不多能留种几百粒,勉强够种一分地了。 这样持续下去,等秋季时自家肯定不会再缺粮食。 除了小麦,还有玉米、糜子等农作物,这些同样长势喜人,眼瞅着就到收获的时候。 总之,王满银心里根本没有为食物问题发愁过。他有信心让自己婆姨吃上饱饭,而且顿顿是细粮白面。 两包饼干,二斤水果糖,外加一只野兔,这就是王满银为回门准备的礼物。 看这会儿雪下小了,两人也没耽搁。 直接锁上门,带着大黄出发。 大雪把路边沟沟坎坎都填,满了,很多熟悉的标志完全看不到,所以两人走路时都存着一份小心。 稍不留神,就会跌进膝盖深的雪窝里。 两村相隔几里路,愣花了半个小时功夫。 来到村口不远,远远就看到场畔上有人张望。 跟着,喊声传来:“姐夫,姐姐,是他们,他们来了!” 两个小大人跌跌撞撞,急速在雪地里狂奔。 “是兰香和少平,他们来迎咱们了。”兰花高兴的冲对面挥手。 跑到近处,两个小家伙倒有些生怯了。 “怎么,两天不见,不认识我和你姐了?”王满银笑着在两个孩子的脑袋上揉了揉,总算让他们放松下来。 “姐夫,你还拎只兔子,是大黄捉的吗?”少平看清楚姐夫手里的东西,兴奋地开口问。 “嗯,咱们中午吃兔肉,快点拎上吧。”王满银说着,把野兔塞到小家伙手中。 等他们走到场畔下时,老岳父一家连带着孙玉亭夫妻俩,齐齐上前迎接。 孙少平更是主动报告,姐夫提了只野兔。 小家伙现在对姐夫崇拜到了极点,每次来都给他们带好吃的。 “爸妈,玉亭叔,婶子,我们回来了!”王满银开口打招呼。 “回来了,快进屋吧,炕早热好了。”孙老汉也是热情的回应。 “姐夫来了,”孙少安点点头。 等进入窑洞内,王满银问候过孙家老太太,又被迎上土炕。 几个男人围着聊天抽烟,女人们则张罗着做午饭。 为了迎接新女婿上门,孙家也割了二斤肉。 不过有了这只野兔,中午自然要更丰盛一些。 四个男人完全属于尬聊,主要是孙玉亭在说。 他自以为眼光比哥哥高,加上又是长辈,因此主动担任起教育王满银的职责:“满银呀,你脑子里不要只想着挣钱,要经常学习改正。尤其你能开代销点,这是村里和供销社的信任。不学习的话,说不定要进班房。亲戚都要受影响……” 少安无奈的挠了挠头,忍不住插话道:“二爸,这不是村里开会,你就少说两句吧。” “咋滴,我说的不是道理吗?咱们是贫下中农,上边号召的事儿,怎能不积极哩。满银,你说二爸说的在不在理?” 对于孙玉亭这号人,王满银也相当无语。 这人和前身属于半斤八两,将自家日子过成了烂怂包,却特别热衷于大队集体的事情。 没事就喜欢研究报纸,大道理一套一套的。 如果不是老岳父一直帮衬着,估计连家里几个孩子都养不活。 结果等前身贩卖老鼠药被劳教时,他立刻和老岳父一家划清界限。平常有事没事都要到老岳父家打秋风的,却改成隔着公路喊“哥”。 听对方问话,王满银强忍着点点头:“我听说二爸年轻时在钢铁厂上过班,也见过大世面,说的自然在理。不过……二爸,你在钢铁厂上班好好的,咋回来种地了?” “哦……”口若悬河的孙玉亭一下止住嘴,憋着不再吭声。 孙老汉更把脸一别,吧嗒吧嗒猛抽旱烟。 有女婿在跟前,他要给弟弟留几分面子。 倒是王满银主动岔开话题:“爸,少安年纪也不小,再过两年也该娶媳妇。我上次就想说,咱家这片多好的崖势,没想着再多打几孔窑?” “哎,挖窑倒是容易,关键咱家还欠着生产队的钱粮,我和少安要挣工分,都没啥时间。再说就算钻两个土洞子,门窗钱从哪里来,木料太贵了。” “慢慢来,总会有办法,早晚要为少安考虑的。缺钱的话,我和兰花也能帮衬着一点。晴天要干活挣工分,咱们可以趁着下雨天挖窑……” “是哩,爸,挖窑的时候也可以让满银过来帮忙。”正在烧火的兰花也插话道。 “等开了春再说吧。”听女婿两人这么说,孙玉厚也有些动心。 这话没错,大女子的心算忙完,也该给儿子考虑了。 接着,众人有讨论起挖窑种种。这个话题没啥禁忌,倒让气氛变得热烈起来。 中午没外人,一家人全部围着吃饭,气氛相当热闹。 吃饭的功夫,雪又大了。 等下午王满银和兰花回家时,地上的积雪已经有三十厘米深。 到家,王满银还惦记着捉野兔的事儿,便让兰花留在家里休息,自己带上大黄继续去田野里寻摸。 这种恶劣天气,野兔都躲在雪窝里不出来,雪地里根本看不到印记。 不过对于嗅觉灵敏的大黄而言,却属于难得的好机会。 果然,刚找了几片田地,大黄就冲着一处雪堆,发出低沉的呜咽声。 王满银凑到近处仔细查看,发现雪堆上有个拳头大的窟窿,周围隐隐冒着股热气。 第四十七章 雪猎大有收获 出现这情况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有野东西在积雪下边藏着,而且大概率是野兔。 当然,也有可能是黄鼠狼、田鼠啥的。 见大黄准备扑窜过去,王满银急忙呵斥住。让土狗捕捉,十有八九会将野兔咬死,那就没办法是饲养了。 还是由自己亲自捕捉比较牢靠。 他闪身进入空间,再出现时,手中多了个巨大的网兜。 这网兜是之前为了捉鱼,特意编织成的。开口锅盖那么大,围了一圈柳树枝当筋骨。现在用来抓捕猎物,正好派上用场。 瞅了瞅四周没人,王满银瞄准雪窟窿的具体方位,猛然将大网兜笼罩下去。 而后,他拿个棍子敲打上边的积雪。 嘭…… 里边猎物被惊动后,立刻从积雪深处弹跳起来,结果一头拱到网兜深处,被网线牢牢固定住。 还真是只野兔! 没等这家伙挣脱,王满银已经快速合拢网兜,闪身进入空间,扔到一个土坑当中。 这土坑也是前端时间挖好的,有一米宽,五米多长,专门为了养殖野兔所用。至于灵感来源,是王满银从后世网上看到的兔子坑养视频。 不同的是,人家用来饲养家兔。 不过在王满银看来,养殖野兔也是可以的。 为了防止这些家伙跳出深坑逃跑,他还特意缩小宽度加大深度,而且在土坑边围种了一圈野蔷薇。 这东西和月季花是近亲,枝条上长满了小刺,是上好的篱笆材料。 朝深坑里扔些青草后,王满银出了空间,带着大黄继续寻摸。 一人一狗在雪地里奔出几百米远,很快又发现一个雪窟窿。 王满银如法炮制,找准位置后,大网兜猛然扣上。结果对着积雪一通拍打后,并没有预料的猎物窜出。 带着疑惑,王满银扣住网兜底部,积雪全部划拉走。这才发现,积雪下边另有乾坤,一个碗口大的土洞显现出来,上边还残留有几根冰条,深度未知。 从洞口形状看,很可能是黄鼠狼留下的。 这玩意儿不比野兔,是真正会挖洞的。一般黄鼠狼洞穴能有十多米长,人工最少需要半天时间才能挖开。 大冬天的,实在不值当。 所以王满银瞥了两眼后,便带着大黄离开。 等一人一狗发现第三个雪窟窿时,终于又有了收获。 王满银如法炮制,顺利再将一只肥硕的野兔丢进深坑当中。 一公一母,正好留着配对。 将村前那片台塬找了一遍,王满银才想起上次在东拉河边捉到野鸡的地缝。这种天气,大概率还有猎物在其中躲避保暖。 存着期盼,他带着大黄调转方向。 这种天气,整个东拉河早被彻底冻实。崖畔下堆着厚厚的积雪,看不到半点河面的痕迹。 王满银只能摸索着前进,没曾想刚走出十多米远,大黄就有了发现。 等他靠近那个雪窟窿时,还听到里边传出咔嚓咔嚓的声响。厚厚的雪堆隐约起伏,明显下边有动物在缓缓移动。 这情况,王满银第一次遇到,也不知道下边到底藏着什么东西。 不过还是那句话,干就完了。 带着好奇,他瞄准位置,直接大网兜落下,将那团积雪扣个正着。 一只土灰色的野兔挣扎着窜出,溅起雪花翻腾。只是让王满银没料到,积雪下边隐藏有很多芦苇断茬,让网兜边沿没办法彻底下落,露出一个很大的缝隙。 没等他收拢网兜,就被这家伙抓住机会,从旁边缝隙里跑掉了。 好在旁边有大黄。 眼见猎物逃走,它直接扑窜出去。追出不到二十米远,就把这家伙摁在了雪窝里。 随即,叼着猎物返回。 王满银见这只野兔被咬的半死,也没有继续留着,直接一铁锹拍死。 随后他带着好奇,把野兔藏身的那处积雪挖开,想看看里边到底有什么东西可以吃。等积雪清理干净,王满银才发现原来是这东西饿发急了,躲在雪下边啃芦苇根呢。 一天捉了四只野兔,也算创下大黄新的记录了。 惦记着查看裂缝,王满银便没有再在河边逗留。而是领着大黄,直奔目标所在。 和上次一样,刚靠近缝隙,就听到里边有咕咕的声音传来。 这波稳了。 他先将洞口堵住大半,跟着把手伸进去摸索,立刻一团温热的羽毛入手。黑漆漆的环境里,野鸡视线严重受阻,根本不知道挣扎,老老实实被他装进布袋。 接连摸到三只,就在王满银以为里边一扫而空时,又感应到几个更小的东西。等掏出来一看,原来是一只岩鸽。 寻找完毕,总共抓了四只岩鸽。 还是和先前一样,野鸡岩鸽全部放入空间饲养,留着以后当肉食。 这会儿功夫,天已经快黑了。 地面积雪也开始上冻,踩起来咯吱咯吱作响。 王满银没有继续在野外转悠,提着野兔直奔自家。 “满银,冻坏了吧,我给你暖暖……”等王满银洗了把脸后,兰花解开碎花棉袄扣子,将男人冰凉的手放了进去。 这婆姨,真好! 天气再冷也不怕,至少回家还有媳妇可以搂。如果不是尚未吃晚饭,王满银都准备进行下一个人生项目。 反观大黄,只能独自躲进土坑取暖了。 “满银,晚上做啥饭吃?”给男人暖了一阵子,兰花才出声问道。 “中午才吃过野兔肉,咱们晚上换换口味,煎几个洋芋擦擦怎么样?”王满银反问道。 洋芋擦擦是黄土高原这边的叫法,直白讲就是土豆丝馅饼。 做法也简单,将土豆切成细丝,和面粉一起搅拌,再加入酱油食盐葱蒜作为调料。接着拍成巴掌形状,放油锅里煎熟即可。 王满银让兰花烧火,自己亲自掌厨。 为了更有味,他还特意切了些猪油剁成碎丁。 随即锅里倒油,小火慢慢煎烤。 不一会儿,焦香的味道开始在窑洞里蔓延…… 等洋芋擦擦做好,王满银给兰花盛了一个后,自己也顾不上烫,直接拿起一个往嘴里放。 味道确实不错。 洋芋擦擦外皮酥脆,里边软嫩,肥肉已经融化,吃起来满嘴是油,还夹杂着土豆丝清脆的咔嚓咔嚓声,别提多带劲儿。 “满银,这洋芋擦擦真好吃。就是有点太费油了。”兰花一边赞叹着,一边有些心疼。 才嫁过来两天时间,她便感觉自己嘴巴有些叼了。 这么下去,恐怕再吃高粱窝窝会不习惯的。 看着锅里烙的洋芋擦擦还有不少,兰花犹豫一下问:“用不用给王秋生家送几个?” 男人之前说过,和王秋生家关系最好。 “算了,前天才给他们送过剩菜。平常偶尔送一次两次可以,不能太过于频繁了。尤其咱家做好吃的,最好不要让外人知道。”王满银摇摇头回答道。 升米恩斗米仇的道理,他自然知道的。尤其这个时代,人心最难测度。 虽然王秋生两口子都属于老实人,没那么多心眼,但是暗中也要防着点。 当然如果三个孩子恰好在饭点登门的话,王满银有时也会给些吃的,但基本都是玉米窝窝,或者给颗糖果。 “嗯,我知道了,”兰花闻言点点头。 她虽然心底很善良,却也不是啥都不懂得傻女子。自家这样的日子如果传出去,肯定会引来人眼红的。 这年头,吃得太好也有可能犯错误的。 第四十八章 雪夜狼进村 “满银,停,有声音?!”炕上的兰花推了男人一把。 “啥声音呀?你听差了吧。”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真的有声音,你听……村里的狗都叫了,还有人敲锣!!你赶紧起来看看……不会来贼了吧!”兰花说着,把男人从肚皮上推下来。 “你这个婆姨真扫兴,”王满银无语的坐起身,侧着耳朵仔细听。 大冬天的,外边有点动静咋了,只要不影响他们两口子就行。 他家距离村子比较远,再加上窑洞隔音效果好,勉强能够听到外边隐隐约约有喊叫声。 似乎闹得动静不小哩! 这会儿功夫,大黄也汪汪叫起来。 王满银没敢再耽搁,慌忙点了油灯,利索穿好衣服。 那边兰花同样手脚麻利,穿上棉袄下炕。 等两人打开窑门,就听到顺风传来狗叫声、敲锣声、人喊声……凌乱嘈杂一团。 站在场畔边沿朝村里望去,只见大部分人家亮起灯光,尤其饲养室方向,更是灯火通明。 “找到没,找到没……” “各家留一个大人,别让碎娃们被叼走了……” “带上家伙!” 听清楚喊声,王满银这才明白过来。今晚不是村里闹贼了,而是有野狼进村。 他没干再耽搁下去,当即冲女人道:“兰花,你回屋吧。记得把窑洞门锁好,我去村里看看。” 王满银作为村里的一份子,遇到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说着话,他抓起靠在门后的铁锹。 手里有个武器,就算真碰到狼也不怕。 “我知道,”兰花赶忙返回窑洞内。 害怕她一个人在家里出啥意外,王满银特意把也大黄留着看家。 接着,他踩着积雪,深一脚浅一脚朝村子方向走去。 走到半路上,正好碰到王树海扛着头出门。 “树海哥,到底咋回事儿,突然闹狼了!”王满银打了声招呼问。 “我也不知道,今晚睡得太死,刚听到动静。可能是下大雪,山里头没吃的,狼才跑出来了!” 等两人赶到牲口棚,就见那里已经聚集了四五十号人。 村里各家男人基本都来了,还有住在大队部的十来个那些知青也在现场。此刻,民兵排长王延强手里拿着杆步枪,正蹲在地上查看两只被咬死的羊羔子。 也正是从这些人口中,王满银知道了事情始末。 饲养员王贵发刚睡着没多久,突然听到羊圈里的绵羊乱叫一团。他当即感到不妙,忙提着马灯开门查看。 结果刚打开窑门,就看到外边雪地里有个黑漆漆的东西蹲着,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直勾勾盯着自己。 王贵发当时反应挺快,急忙退回窑洞,关上房门。 跟着,他便抓起挂在墙上的铜锣,敲打喊叫起来。 等村里有人闻讯赶到,王贵发才重新打开窑门。 再接着……村里人都来了。 众人已经查看羊圈里的情况,地上撒着不少血。除两只被咬死的羊羔外,还有一只找不到了,应该是被饿狼叼走。 “应该是两头狼,一头杀羊,一头看人。咱们现在追上去,地上有血迹很好找,说不定能撵上……”王延强端着步枪,开口道。 对于这种想当然的说法,王满银根本不抱啥希望。 除非那两头狼脑袋坏掉,才会停在原地等待众人捕捉。更何况这会儿还飘着雪花儿,就算能循着狼足迹,很快也会被淹没。 不过他没有出声反驳,万一真捉到了呢。 就这样,一群人带着头铁锨,提着气死风灯,浩浩荡荡循着足迹追赶,一直来到村外。 这天气,夜晚能有零下十多度。 没了东西遮挡,北风更急了。 雪花打在脸上,生疼生疼的。 没一会儿,不少人便开始打起哆嗦。 只是王延强不说收工返回,众人也不好意思开口。 一路走走停停七八里路,雪越下越大,地面上的足迹几乎找不到了。 王连顺只能让众人停下道:“延强,我看还是算了吧。这狼不定躲在什么地方,要不等明天再找吧。” “也行,” 这大冷天的,王延强其实早后悔了。 就这样,一群人斗志昂扬的出发,又灰溜溜返回村子。 “二队的都听着,明天吃罢饭来饲养室集合,将自家的土狗也带上,咱们撵兔子,”解散时,王连顺又喊了句。 等王满银赶到自家场畔下,远远听到大黄叫了几声。 随即,又冲过来迎接。 他拍了拍土狗脑袋,又来到窑门前喊门:“兰花,是我,开门!” 连喊了几声,窑洞里油灯重新亮起。 兰花披着棉袄,打开窑门问到:“咋样,捉到狼了吗?” “狼又不是死的,早跑了。”王满银凑到锅灶前烤了烤手,又把棉靴脱下来,放在锅灶门前。 刚才一番折腾,棉靴弄湿大半,都快结冰了。 等他重新上炕搂着婆姨暖了半天,才感觉身上恢复暖意。 *** 吃罢早饭,留兰花在家招呼着代销点,王满银就早早带着大黄朝村里的牲口室赶去。 牲口室里生着闷火,暖洋洋的。 这会儿里边已经聚了不少人,正在谈论昨晚野狼吃羊的事儿。 看到王满银,不少相熟的社员纷纷打招呼。 旁边的王秀刚怪话连篇:“满银,你这三天时间瘦的不少呀,晚上可悠着点。只有累死的牛,没有耕坏的田啊。” 王满银哪里不知道,这驴日的怂货在寻自己开心呢。 他当即笑着反驳道:“别瞎扯淡了,我身体好着呢。不信让你个后腰都没有问题……” 让后腰是石圪节公社这边常见的一种摔跤方式,就是人们常说的抱腰摔。 “吆,你还吹上了哩。我偏不信邪,咱们来试试。”都是男人,王秀刚当然不愿意示弱。 就这样,在众人的喝彩声中,两人摆开架势。 王满银双脚蹬地,腰部微弓下压,而后示意对方摔跤。 王秀刚身高一米七,身材消瘦。 比起力气,王满银还真不怕对方。 和他想的一样,王秀刚连试了几次,憋得脸色通红,愣是没撼动自己分毫。 “行呀,满银。你这下跨真稳,我来试试。”见王秀刚吃瘪,王寿长也手痒上前凑热闹。 结果他试了几次,同样没把王满银摔倒,为此还系了几次裤带。 接着,知青刘向阳站出来。 结果他更怂,根本没有掌握好窍门。脚下不稳,被王满银使劲一甩,直撞到墙角铁锨把上,眉角清了一大块。 王满银这一手,登时让很多人刮目相看。 倒是木匠王树海不觉得奇怪。之前他给王满银家做门窗时就发现,这人看着不起眼,脱了棉袄一身腱子肉。 罐子村的链子嘴王清明更是自顾自吆喝起来: 王满银,不一般,摔跤能称英雄汉。 首先打败王秀刚,再把寿长腰带断。 还有城里的知青刘向阳,偏偏也要逞刚强。上前抱住满银腰,差点摔成肿眼泡。 别说,不愧是链子嘴,这段听起来还挺顺口的。 第四十九章 野兔挖不挖洞? 链子嘴是黄土高原的一种本地即兴快板,也算莲花落的变种。它讲究通俗押韵,言简意赅。 一些说链子嘴的艺人,往往即兴创作能力很强,见什么能编什么,出口成章。 在王满银看来,王清明也属于生错了时代,一身本领可惜了。要是生活在后世,肯定能当个网红啥的。 王连顺看人到的差不多了,清清嗓子道:“好了,好了,大家都莫闹。咱们早点出发吧,争取上午多撵几只兔子,也给家里的碎娃们多弄几块肉。” “连顺叔,先从哪里开始?”有人立刻出声问。 “去村后那片老坟看看吧,我昨天瞅了一眼,树林里有群野鸡躲着呢……” 王连顺想了想,开口回应道。 他所说的老坟,是指村后崖畔下那片老祖坟。 罐子村先祖们搬到这地方也有一二百年历史,陆陆续续埋了七八十号人,密密麻麻一大片,占了差不多有两三亩川地。 坟地上不知道是哪一辈人栽了十几棵柏树,也很有些年份,个个有碗口粗。当年大炼钢铁时,上边曾想把这些柏树给砍掉,后来被村里人阻止。 再加上坟地周围生长着一些不少杂七杂八的树和灌木,倒难得形成一片小树林。 现在这种鬼天气,野兔野鸡很容易躲在里边。 一群人带着土狗刚出村,就见一队队长王满军身旁跟着几十号劳力,浩浩荡荡往这个方向走来。 显然,他们也瞄准了村后老坟。 两个队长碰头商量了一下,干脆百十号人合在一起围老坟,捉到猎物再平分。 这场雪下的大,众人捉野兔也轻松了许多,根本不用再费事设置兔子网。 只是分出七八十号人将整个老坟围起来,剩余人带着土狗,手持木棍照着雪窝灌木丛敲打。 他们刚敲了一会儿,就听到一处灌木丛里传来扑棱棱的声音。随即,几只野鸡拍打着翅膀,踉踉跄跄朝前飞去。 这些家伙只飞起半树高,速度也比平常慢了许多。 而且它们刚飞出十多米远,便像被击中的飞机,纷纷从空中跌落,直扎入雪窝当中。 几只等待的土狗立刻一拥而上,争先恐后撕咬着。 “王大哥,啥情况?这些野鸡咋不飞跑?”旁边的刘向阳忍不住出声问。其他几个知青脸上也带着疑惑。 他们都没想到,抓野鸡这么轻松,就好像随手捡的一样。 即使不用土狗,人也能直接追上。 “饿的,下这么大雪,草籽嫩芽都被埋地下了,外边根本找不到吃食。它们两三天没吃东西,根本没有力气飞。再下几天雪,你还能捡到冻死的野鸡……”王满银对此倒是很清楚。 瑞雪兆丰年,大雪不但能冻死土壤里边的害虫,还能够冻死野鸡野兔啥的。所以每到化雪的时候,村里很多人会到崖畔上寻找。 运气好的话,也能捡到野兔野鸡啥的。 至于“春不捡鸡,冬不拾兔”,在黄土高原这边不好使。 很快,众人又从老坟间赶起三只野兔。 它们的下场和野鸡一样,没等跑远,就被众土狗围住猎杀。 6只野鸡,三只野兔,算是给众人来了个开门红。 不过,也到此为止。 百十号人聚在一起有点浪费,互相之前也展不开手脚。 将整片老坟寻找完毕,两队人重新分开。 除了几个跟着凑热闹的知青外,剩余壮汉都是农村人。他们自然知道寻找野兔的窍门,走路时都低着头,眼睛随时扫视周围雪窝。 看到地上有雪窟窿,立刻抡着铁锨拍下去。 有没有的,先拍了再说。 只要将野兔赶出雪窝,旁边有土狗守着,几乎没跑的。 刘向阳那边瞧了一阵子,心头再次升起疑问。 他冲旁边的王秋生道:“书上说狡兔三窟,为啥这么冷的天,野兔们都不见挖洞呢?” 他刚刚看的清楚,几只被捉的野兔都是躲在雪窝里,根本没发现洞穴。 “这个,我也不知道,”王秋生挠挠头道,“我见过的兔子都不挖洞,最多在土里扒个浅坑,人一撵就跑……” 见对方说不出个所以然然,刘向阳只好转变询问对象:“王大哥,你知道不?” 对于这个问题,一般人回答不清楚。 不过王满银还真知道……他后世曾因此和人争论过,所以特意上网查过相关资料。 “这有啥,野兔也分很多种的。咱们国家的野兔其实名字叫草兔,耳朵比较长,后腿有力,擅长用速度躲避天敌。打洞的兔子叫穴兔,生长在外国,一般群体聚集,咱们国内没有野生的。你们城市里饲养的大白兔,就是由穴兔驯化而来的。至于狡兔三窟,应该翻译成三个藏身的窝,并不是藏身的洞穴……” “原来是这样,”刘向阳听得连连点头。 处处留心皆学问,他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野兔有这么多说法。 其实下乡插队这些日子,知青们也能感觉到村民们的小心思。 他们对众人虽然很热情恭敬,但是其中带着几分疏远,就好像自动划分为两类。 而王满银给这些知青的感觉则不同,他身上似乎存在着一种独特的气质,日常也把众人当成平等交流的对象。 另外王满银好像懂得挺多的,提起啥来都能说个一二三四。 等众人将附近山塬寻遍收工时,已经收获了十几只野兔。算上一队捉的,今天最少有三十只兔子被消灭掉。 不过没人担心野兔是否会抓绝……这完全是杞人忧天。 野兔一年繁殖四五窝,每窝能有六七只,而且六个月大就可以生产下一代。所以只要附近山塬能有几只母兔子幸存下来,明年秋天又将是兔满为患。 后世野兔之所以成为保护动物,大部分原因是农药的使用。很多粮食种子下地前都会搅拌农药……从种到收更要喷洒数遍农药时间长了,自然会对野生动物造成了毁灭性打击。 后世别说野兔,就连田鼠也很少见到。 野兔扒皮后,照样由斜眼王寿长掌勺。 这次多了几只野鸡,口味更加丰富。 规矩和上次一样,每家分一大碗,就当提前准备过年了。 王满银原本以为分了兔子肉,今天的事情暂告一段落,没有想到王连顺那边还有后续的节目。 他拦住那些准备离开的男人们道:“大家先别走,我宣布个事儿。离过年也没几天了,前些日子就有人叽咕着问啥时间分红,咱们趁今天有空,正好把生产队的年终结算盘点一下。大家吃罢饭还在饲养室集合,来时都带上工分本。” 一听说要结算,场内众人顿时兴奋起来。 当然,这不包括王满银。他半点期待都没有。 自己总共上了十几天工,一个工分按五分钱算,十几天最多挣7块钱。之前他还向生产队借了五十块,如此算下来,自己还要出钱还账呢。 其实前几天王连顺私下里偷偷找他打过招呼,说可以多少给些照顾工分,让自己到时候别声张就行。 王满银知道后,直接给拒绝掉。 第五十章 一年分红六块多 王满银当然知道王连顺属于好意,但是没有必要。 还是那句话,自己几尺高的大汉,又不是真的手脚有毛病,不能下地干活。 另外,家里还开着代销点呢。 如果真给自己弄一些照顾工分,肯定会让社员们感到不满,毕竟这侵占了他们的利益。 人家累死累活干一年,就等着年底分红补贴家用。自己整天懒懒散散,没干几天工,还能分不少钱,任谁都觉得不公平的。 别说其他人,就是王满银自己都没脸。 而且闹出的动静大了,说不定会惊动公社里下来调查。不管到时有事儿没事儿,都和王满银低调苟着的想法不相符。 反正自己现在又不靠工分生活,何必讨人嫌呢。 满满一大碗兔肉炖萝卜端回家,再蒸几个窝窝头就算午饭了。 说起来,从结婚到现在,家里便怎么没断过油腥。 尤其王满银,感觉兔子肉也就那么回事儿,没有猪肉吃着香。 吃饭的时候,他把队里分红的事儿说了下。 兰花立刻激动起来,忙追问自家能分多少。 “你激动个啥,我总共上不到一个月工,能分仨核桃俩枣已经了不起了。”王满银忍不住出声打击。 饶是如此,吃过饭后,兰花也一个劲儿催着他赶紧去生产队。 别说,有人更积极。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这话一点都不假。 等王满银赶到的时候,牲口棚里已经坐满了人。他们谈论的内容,也都是关于工分和分红的。 一个公分值多少钱,没宣布结果前,大家心里都没底。 等王连顺和二队会计王富贵出现时,饲养室里顿时静下来。一个个眼巴眼望的瞅着会计面前的布袋子,里边放着一叠叠今天的分红钱。 倒是王连顺砸吧砸吧嘴:“平常开会上工,一个个磨磨蹭蹭,屎尿超多。今天分红,来的比我都还早。咱们生产队今年的工分合计过了,一个工分四分三厘……” 得,听这话,王满银就知道自己之前还高估了。 这下他家连七块钱分红都拿不到。 算下来,成年劳力一年满工挣3600个工分,也才能分一百五十多块。 而这只是账面上的钱数,还要扣除夏秋两季分得粮食和其他东西。如果一个家庭劳力太少的话,最后还会倒欠队里的钱。 接着,王富贵开始挨个念名,公布各家收支情况。 分红最高的是王福长老爷子家,他有两个半大的小子,算上自己三个劳力。忙乎一年,能分到一百多块钱,妥妥的富裕户。 听到这个数字,不少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剩余人家有分红几十块的,还有十多块的。 王满银算的大差不错,只分了六块五,竟然在生产队里排中等。 整个过程中,王秋生一直低着头猛抽旱烟。他家年年超支,今年卖了头肉猪,原本想着能够宽一些。 结果算下来,卖猪钱正好抵得上今年的欠款。 等于辛辛苦苦忙乎一年,一分钱都没挣到手。不但他家,很多孩子多的人家同样如此。 不过到底有了分红,王满银家代销点再次变得红火起来。 就连平常很难卖出的香烟也迎来一波销售高峰。 最多的时候,一天卖出五盒,都被附近三个村子的知青们买走了。 至于他们手中的烟票,自然是从农民手中弄来的。年底供销社根据各村完成的统收统购任务情况,分发了不少票证,其中就包括烟票、糖票、肥皂票等。 各生产队趁着分红的时候,便把这些票证分了下去。 虽然代销点最便宜的香烟只要几分钱,但是大部分农民依然舍不得买。对他们而言,还是自家的旱烟抽着过瘾。 所以对于农民而言,香烟票没啥用,放在他们手里纯属浪费,基本都被知青们讨去了。 要说这些知青绝对称得上优质客户,最近代销点的一半营业额都是他们由贡献的。 至于对方手中票证从哪里来的,王满银没打算深究。 *** 不过半个多月时间,家里又攒了两大筐鸡蛋。 正好代销点有些商品不多了,年前急需补货。 王满银让兰花留着看家,自己吃罢早饭,便担着荆条筐,踏着积雪直奔供销社。 兰花虽然不识字,但是账目却算的很好。 见她这几天买卖东西没出过差错,王满银也放心把代销点大权交给兰花手中。 另外,他还准备下一步教对方识字,争取做到能够读书看报。 王满银来自后世,自然明白知识有多重要。 也许现在不显,等到了后世如果不识字的话,绝对属于睁眼瞎,在现代化社会里寸步难行。 走半路时,王满银照例从空间里捉了两只野鸡,又弄条大鲤鱼。 宰杀后,他又把一只野鸡放在荆条筐里,用帆布盖好。 到供销社,趁着赵天喜清点鸡蛋的功夫,王满银把已经冻硬的野鸡交到刘庆立手中,说是给对方准备的年货。 “行呀,满银,你家土狗真厉害。啥时候也给我弄只野鸡尝尝,到时候我按母鸡价格给钱。”赵天喜啧啧称赞道,倒是没有怀疑啥。 毕竟这几天,不断有农民来供销社卖捉到的野味。 “行,等碰到了再说。”王满银随口附和两句,掉头准备离开。 结果,又被刘庆立给拉到旁边。 对方压低声音道:“满银哥,年前小心点,尤其晚上要提高警惕。” “咋回事儿?”对方说的稀里糊涂,王满银更听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前几天下雪的时候,下山村那个代销点出事了。开代销点的谢运发晚上被人敲了闷棍,直接捆绑起来冻一夜……还是早上有其他社员去买东西,才发现这件事情……” 我去! 听到这事儿,王满银也吓一跳。 这年头讲究“xx斗争一抓就灵”,说路不拾遗有点夸张,但贼少倒是真的。 尤其代销点大小也算个集体企业了,竟然有人胆大包天敢打它的主意。 这不是厕所里打灯笼——找屎(死)吗? 不过自己倒不用怕,晚上有大黄在外面守着,一般人根本不可能悄无声息靠近窑洞。 接着,他又好奇问道:“找到小偷了吗?” “找到了,昨天就找到了,是邻村一个男人做的。这人家里四个孩子,挣的工分不够开销,年底没拿一分钱分红,还欠了生产队一屁股债,于是就动了歪心思。被抓的时候,一家人正坐在炕上吃点心罐头呢。” 听完刘庆立的讲述,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好。 饥寒起盗心,一句话,还是穷的。 走出供销社,王满银照料躲到一个没人的地方,快速把另一只野鸡和大鲤鱼拿出来。 这两样东西,自然是送给郭主任家的。 在外边等待几分钟功夫,等野鸡鲤鱼冻硬了,他才提着布袋登门。 令王满银没想到,郭主任这会儿恰好在家。 “满银,你这是干啥哩?每次上门都带东西。再这样的话,我可不高兴了。”郭朝旺看他手里拎着的东西,板脸开口道。 “郭主任,这都是下雪我带着土狗从台塬上捉的,不值啥钱的。我想着快过年了,就给你们送点年货,也算是个心意。” 对方说的话,王满银也就听听罢了,认真就输了。 放下年货,闲聊几句,他便提出告辞。 郭主任拉着不让走,热情的留饭。 王满银自然不会留下,只说等下回家还有事儿。 见他确实要走,郭朝旺又问道:“满银,家里年货都办好了吗?正好食品站这两天杀了几头大肥猪。我给你写个条子,你可以等下过去买几斤碎骨,不要票的。” 说着话,他拿起钢笔,唰唰写了一张纸条。 “太谢谢主任了。”王满银连忙接过,表示感谢。 他当然清楚,这是人家对自己送年货的一种回报。 第五十一章 空间大丰收 从郭主任家出来,王满银并没有直接去食品站,而是先在供销社门市部买了盒好烟。 这年代,食品站也属于公社八大员之一,还是非常风光的,在里边上班的人鼻孔都朝天上翻。 石圪节的食品站和供销社并没有分家,有郭主任给写得条子,相当于尚方宝剑。对方看了后,肯定会照做。 但王满银并非啥也不懂……不管什么时代,人情世故还是要懂一些的。 所以有些准备工作,该做还应该做的。 来到食品站的大院里,他找到负责人后,直接把条子递过去,连带塞了盒香烟。 那人把香烟揣兜里后,果然态度立马变了。 “既然郭主任打了招呼,这些碎骨肉你选几斤吧……”负责人指了指肉案上一堆猪骨头道。 说是猪骨头,其实仔细的话还能剔下不少肉。这应该算食品站半公开的福利,专门为关系户准备的,一般人根本买不到。 说着话,对方又拿起剔骨刀,照旁边的板子油割了一团,直接扔过来。 王满银先是一愣,随即醒悟,低声回了句:“谢了,” 所谓板子油,就是猪腹部的脂肪层。这年头,板子油也属于好东西,可以炼猪油的。同样是有头有脸的“光棍人”才能买到,没有关系拿着肉票只能割点瘦肉。 从对方如此熟练的动作来看,显然不是第一次了。 想想也对,老鼠放到米缸边,不偷吃才是怪事。 一头猪能杀出多少肉,这东西真没个定量,中间肯定存在着不小的误差。 人家随便手指头缝漏一下,就能有几斤的余量。 如果没有半点好处,为啥这个时代的人都想进食品站上班。 不过对王满银而言,看破不说破,毕竟自己也算既得利益者了。 他选了七八斤碎骨肉,付过账后老老实实出了食品站。 来到没人的地方,照例放入空间保存。 接下来王满银重新返回供销社后院,把自己需要添购的商品装好。给刘庆立打了声招呼,担起扁担走人。 路过旁边饭店时,又买了些吃食。 走出石圪节公社,看四周没人,王满银拐道离开土路。找了个隐蔽背风的土圪崂,他闪身进入空间当中。 话说自从结婚后,王满银恨不得每天二十四小时和媳妇搂在一起。 每次进出空间,都是来去匆匆,根本没有时间仔细打理里边的东西。 正好这会儿有空,可以把前些日子落下的工作干完。 尽管得到这个空间有几个月时间,但是此刻王满银站在水塘边,仍然有种割裂的感觉。 尤其现在,外边冰天雪地,一片昏黄雪白。里边春意盎然,蜂飞蝶舞,鸣叫声声,全然是说不出热闹的景象。 待一会儿,感觉整个人心灵都被洗涤了。 如果没有空间存在,王满银不敢确定自己是否真能在这个时代活下去。更大可能,恐怕早已经被崩溃了吧。 略微感慨后,他步入靠近水塘的庄稼地。 这一片,也是最早开辟出的试验田。 里边不但种的有小麦,还有玉米、土豆、红薯、油菜等农作物。 前几天小麦已经被收割,现在其他庄稼差不多也到成熟的时候。 受益于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这些庄稼长势相当喜人,像是用高产肥料催生过一样。 尤其眼前一排十多株玉米,粗壮的玉米棒子很是显眼,差不多每根都有三十厘米长。 王满银随手扒拉开几片玉米叶,露出淡黄的玉米粒。用手掐了掐,直接冒浆。 这程度刚刚好,再过几天就该老了。 要不,先煮两个玉米棒子尝尝味儿? 有段时间没吃煮玉米,倒想这东西了。 正好空间里柴禾瓦罐都有,也不用费什么事情。 想到这里,他立刻开始生火。在锅灶下添了几把硬柴禾后,王满银又把注意力转移到不远处的土豆田里。 成片的土豆秧泛黄,应该也到成熟季节了。 王满银当初刚得到空间,身边没有太多其他庄稼种子可以做试验。正巧窑洞里堆了一大堆土豆和红薯,便稀里糊涂种下不少。 如今长成的土豆秧有三十多株,在地上铺了一大片。 带着期待,他弯腰抓起一株,猛然拔起。 空间虽然属于黄土地,但是土质更偏向沙土,疏松透气。 没费多大力气,粗壮的土豆秧连带七八个大土豆就被提溜出来。 空间一如既往的给力。 根上最大的那个土豆,足有一斤多重。 算上剩余的几个,一株能产五六斤。 如果接下来都是这种产量的话,三十株土豆秧能刨出一百多斤呢。 即使放在后世,也相当的惊人。 带着期待,他开始挨个拔秧。 还真如王满银所想,每一株土豆秧都收获满满。 其中最大的一个土豆,个头差不多有五斤重,看上去像小冬瓜一样,非常令人震撼。 不过王满银印象后世好像在网上看过,国内最大的一个土豆达到了十多斤。 和人家的相比,自己还要继续努力。 这三十多株土豆秧,差不多收了二百斤土豆。 对王满银而言,既兴奋又无奈。 产量高当然是好事,不过让他有些无奈的是:土豆个头看起来太大了。如果把这些拿回家去,肯定会引来兰花追问。 为了减少不必要的麻烦,他决定只挑拣一些个头较小的拿到外边去,就说从鸽子市买的。 剩余的大土豆,除了一部分留种外,还可以用来制作土豆粉条。 想起土豆粉条,王满银又瞄上旁边的红薯地。这玩意儿同样可以用来制作粉条,而且产量也不低的。 至于红薯秧,给猪仔当饲料刚刚好。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红薯的产量同样很给力。 等整片土地里的土豆红薯全部归拢完,差不多能有五百斤。 王满银有点惋惜,早知道是这产量,当初应该种上半亩土豆和红薯,估计现在已经彻底实现粮食自由。 不过不用着急,再过一个多月,空间里的稻米该成熟了,再接着是小麦…… 总之,今年粮食不是大问题。 养一头猪仔,连吃肉的问题也能解决。 将土豆红薯收拾干净,王满银来到那处土蜜蜂巢穴前。 当初为了绿化妆点空间,他从外界引入了很多荆条和野蔷薇。 随着这些植物开花,正好给土蜜蜂提供了丰富的食物来源。尤其野蔷薇,花期更长达半年之久,绝对属于优质蜜源植物。 不到俩月时间,土窑里新增三个蜂脾。再过些日子,应该又能收割一波了。 查看过土蜜蜂群后,王满银一直走到空间边沿,寻找前段时间自己留下的标识。 不出所料,空间面积还在扩大。只是这种扩大异常缓慢,距离他做标识近一个月,边沿只扩大了不到十公分。 不过对他而言,四亩地已经够用,再大也没有意义。 毕竟自己就一个人,更多土地根本忙乎不过来。 第五十二章 少安要当生产队长? 王满银在空间一通忙乎,之前的两根玉米棒子差不多煮好了。 他捞起一穗吹了吹,而后也顾不上烫嘴,抱着猛啃。 别说,口感和后世的甜玉米有些像,吃起来软糯中带着几分香甜,让王满银顿时食欲大增。 可惜这么好的东西,暂时没办法和兰花分享。 两个玉米棒子啃完,他又给空间的家禽家畜添了些草料后,才担着东西重新出现在外边。 等王满银晃晃悠悠到家,兰花早把饭做好。 “满银,累坏了吧?饭已经做好,你歇着,我给你盛去。”说着话,兰花准备进窑洞给男人端饭。 话说自从娶了婆姨后,王满银便感觉自己彻底掉进了福窝里。 家里家外大变模样,每天都拾掇得整整齐齐。 晚上有人暖被窝,白日一天三顿饭有人做。饭做好后,兰花甚至直接把碗端到手边。 一句话,这婆姨似乎把他宠到了骨子里。 很多时候,王满银想动手都没机会。 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早上起来主动帮着挑几担水……大部分还是从空间里弄出的。 “别忙吃饭,”王满银制止住女人道:“我在食品站买了几斤碎骨肉,还买了几个烧饼,另外弄了不少洋芋红薯。你先把这些收拾到窑洞里,别让人看见了。等下午时,咱们给少安他们送一点儿。” “好,好。”兰花看到帆布下的碎骨肉,也很兴奋。自己的男人就是有本事,现在肉可不好买哩。 还有洋芋和红薯,应该是男人从鸽子市买到的,看起来也挺好,连个霉疤都没有,差不多够两人吃半个月。 等兰花那边把洋芋红薯收拾好,两人端起饭碗吃饭。 也不是啥好吃食,清炒雪里蕻,蒸的是玉米窝窝,外加红薯稀饭。即使如此,也吊打村里不少人家。 这其实是王满银交代的结果。早上中午不断有人来代销点买东西,所以他们吃的饭菜要注意,尽量不给人留下话茬。 等晚上天黑以后,一般很少有人来,可以做顿好吃的。 当然,现在代销点和他家住处分开了,一般人也不会再进窑洞查看吃食。 不过还是那句话,万事小心为好。 吃饭的功夫,果然有人过来买东西。 没等王满银起身,兰花已经放下碗迎了上去。 下午时,两人把窑洞一锁,留大黄看家,而后提着荆条筐朝双水村走去。 现在塬上积雪还没化完,生产队暂时也没啥活儿,老岳父一家同样闲着。 见他们到来,孙玉厚还以为发生啥大事儿,赶忙把两人迎进屋。 倒是少安和兰香很高兴,眼珠子直勾勾盯着荆条筐上的帆布。 “爸,妈,没啥事儿。这不满银上午去供销社补货,买了些碎骨肉和吃食,就给你们弄点过来。” 说着话,兰花把烧饼递给少平和兰香。 “结婚前咋交代你的,结了婚都是两家人了,不要老往娘家拿东西,这样不好。”看到自家大女子拿出的碎骨肉和吃食,孙玉厚脸上并没有喜意,反而立刻出声训斥道。 也幸亏女婿家没其他人,否则肯定因为这事儿闹矛盾。 “爸,这是我让拿的。马上要过年了,总不能我们自己吃好的,看着你们吃糠咽菜吧。” 见自己的婆姨挨训斥,王满银立刻顶上去。 “关键你们也不富裕,结婚还欠着账呢,咋能这样过日子。前两天我还和少安商量,能给你们凑五十块钱,暂时先还一部分。”孙老汉到底不好意思给女婿使脸色。 自己女婿是个穷摆吊,大手大脚惯了。原本指望结婚后大女子能管着,现在看来够呛。 结婚欠的钱,恐怕还要他这个老丈人帮衬着。 “行了,爸,这也是姐夫的好意,你就别再说了。”孙少安在旁边劝道。 听大儿子发话,老爷子抽了几口旱烟,没再说啥了。 少安顿了顿,又开口道:“姐夫,我正准备过两天找你商量个事儿呢?今年我们生产队年底一个工分才值三分钱,不少社员私下里骂骂咧咧,准备明年重新选生产队长。有几个人想选我,咱爸不让干……我心里没有谱,打算让你帮着参考一下。” 孙老汉也接过话茬道:“满银,你见多识广,明白这里边的道道。多劝劝少安,别让他干生产队长。” 可不是吗,听老岳父和大舅子一说,王满银立刻想起原著里发生过的事情。 孙少安因为吃苦耐劳,在生产队干活卖力,十八岁时被社员一致推选为生产队长。 不过他家没有因此得到任何好处。 反而因为少安私下里给社员扩大一点自留地,被拉到公社开大会批判,弄得家里鸡飞狗跳。 王满银当然不愿意看到这样的事情发生。 不过有些话不好当着太多人的面说,万一被少平和兰花听到耳朵里,不知轻重传出去就麻烦了。 想了想,他冲大舅子道:“咱们到塬上转转,边走边聊吧。” “也行,”孙少安虽然有些不明所以,还是点点头。 两人走出家门,在台塬上找了片晒干的地方坐下。 现在阳坡上的积雪已经化了不少,阴坡还堆积着厚厚的残雪,和灰突突的黄土地连在一起,就好像奶牛的皮毛,花花斑斑。 周围地势空旷,根本没有其他人存在。 王满银也没有绕弯子,直接开门见山问:“少安,你觉得自己当上生产队长,能不能让社员们填饱肚子?能不能让大家都满意?” “难,”孙少安摇了摇头。 这年头,生产队长不好当。 一人难称百人心,操心劳力,还容易惹埋怨。 一些强势的兄弟多的生产队长还稍微好点,那些性子软的,根本压不住底下社员。 有顺溜口说的好,“算盘一响,换个队长”。 指的就是每年生产队的年终决算一完,如果队长不能让大家满意,就该被轰下台了。 很多生产队每隔两三年都会换一次队长。还有些夸张的,一年选一次。更极端的,有生产队一年换了四次,一个季度换一个人。 就像走马灯一样,你方唱罢我登场。 弄到最后,几乎每户人家都当过生产队长。 孙少安今年虚岁刚十七,正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年纪。但是他也不敢保证当了生产队长让所有社员满意,更不敢说让他们填饱肚子。 “那你觉得,之前一队几个生产队长,都是因为没干好被轰下去的吗?”王满银又问了个问题。 “也不都是,之前万江叔就做的不错。后来有些社员在年终结算的时候吵吵,他一气之下不干了。”孙少安想了想回答道。 跟着,他又带着一丝坚韧道:“我如果担任生产队长,有把握让田里多打粮食。生产队长是领头雁,只要我带头干,社员们也偷不成懒。” 从心底里,他还是有些想做生产队长的,希望一生产队能在自己手中改变面貌。 第五十三章 两个人在一起说真话 闻言,王满银笑了笑问:“多打粮食,分到社员手里就真多了?” 听到这话,少安陷入了沉默。 他自然明白姐夫的意思,田里多出产粮食,并不意味着社员家分的粮食就多。 现在有句话叫“够不够,三百六。干不干,都有饭”。 意思说的很直白,不管生产队田里出产多少粮食,农民每年最多只能分到360斤,封顶了。 至于多出来的粮食,是要对上边进行支援的,生产队根本不无权处理…… 如果私下里多分,属于“瞒产私分”,要犯错误的。 而如果生产队收获的实际粮食低于360斤这个标准,却可以吃到上边的返销粮,补满缺额。 从这个角度来说,还真是“干不干,都有饭”。 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拼命的干。 孙少安之前根本没往这里想,现在听姐夫一说,感觉脑袋里好像多了团迷雾,想不明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有些不甘的出声道:“姐夫,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咱们农民只能一辈子当受苦人。” “解决的办法有,但是你不能做。”王满银含糊的来了句。 说白了,就是“瞒产私分”。 在这方面,南方人头脑非常灵活。据后世的一个调查显示,南方某个乡镇近三百个生产队,除了48个小队自觉实报外,剩余二百多个小队都瞒报产量,占了总生产队的82%。 不过这种方法有很大风险,王满银不希望大舅子在这上边栽跟头。 沉默片刻,他又出声问:“少安,你想在农村扎根一辈子,还是走出去?当个工人,或者其他的。” “要有机会的话,我当然愿意走出去。”孙少安毫不犹豫的回答。 他骨子里有一颗不安分的心,只是这个年代找不到其他门路,只能将一身精力发泄在田地之间。 “那就等机会,总会有的……” 其实这个时代农民的上升通道并未被完全堵死。 一方面可以通过当兵来跳出农门,在部队干得好,是可以提干的。另一方面就是通过招工吃上商品粮。 据王满银所知,每年上边都会给公社一些招工指标,最后有部分会分到各大队。 当然这些指标根本不到普通社员手中,早在大队便被内部消化了。 还有一个,工农兵推荐上大学。 王满银盯上的,就是这些出路。 虽然很难,但事在人为,就看你能不能抓住。 只要运作得好,还是有一定机会跳出农门的。 “少安,现在有些话,只能听不能信。凡事自己要多想想,不能人云亦云……不管什么时代,当一个纯粹的农民都没有前途。要想把这烂怂的日子过好,出路只能在外边。所以你不要盯着村里的一亩三分地,眼光应该放长远一些……这些话你慢慢悟,就不要和其他人说了。” 关乎自家大舅子的未来,王满银一口气说了很多,不少话都是犯禁忌的。也是知道大舅子肯定不会告自己的黑状,他才敢这么说的。 后世有句名言用在当下非常恰当,“两个人在一起说真话,三个人在一起说闲话,四个人在一起说废话”。 以王满银的小心谨慎,如果现在身边有第三个人,这些话他打死都不会说出口。 “晓得你为我好,姐夫,这话我不会和任何人说。”听着分析,孙少安对自己这个姐夫的认知又提高不少。 姐夫真被人小瞧了! 父亲孙玉厚没上过学,当了一辈子受苦人,说起种庄稼伺候牲口头头是道。但对于生活的道理,父亲能传授的经验并不多。只知道叮嘱他做人要老实本分,遇到不平的事情,忍一忍就过去了…… 这些听起来很好,但是并不能解决实际问题。 人善被人欺,老实的太狠,只会被其他人当成怂包看不起。 这点上,孙少安在二妈贺凤英身上早有体会。 二妈刚嫁给二爸时,仗着念过几天书,根本不把他们一家人放在眼里,动不动就拿很脏的话骂他母亲,有时候还把死去的爷爷拉出来一通臭骂。 每当这个时候,父亲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应对,只是抱着头蹲在窑洞里,跟个木头一样。 还是后来少安被骂急了,直接不管不顾,上前将贺凤英狠揍了一顿。当时惹得不少人看笑话,谁劝都不行,直打得贺凤英鼻子口里淌血。 从那以后,二妈再没敢对他家进行放肆的辱骂,见到自己母亲也客客气气的。 也是那天起,少安就知道父亲的话不一定正确。 如今听了姐夫的一番话,孙少安倒感觉受益很大。 彻底颠覆自己十几年的人生认知,之前笼罩在脑海里的层层迷雾被剥开。 他想要当生产队长的念头完全打消,重重点头道:“我听你的,生产队长还是让别人做吧。” 见对方确实听进去,王满银没有再多言。 响鼓不用重锤,大舅子本身就是个聪明人。 他重新岔开话题,提起老岳父先前打算给自己还欠账的事儿。 “少安,结婚欠款你和咱爸就别操心了。上次都给你说过,我其实能还上的。” 老岳父家的好意,王满银当然心领。 但是看着人家节衣缩食给自己凑钱,他没那么厚的脸皮接受,索性在少安面前透些口风。 “晓得了,”孙少安点点头。 姐夫这么做,他能猜出一二。 冬日天黑得早,正事儿办完,王满银便喊上兰花打算离开。 兰香看姐姐走人,哭着喊着要跟上。 少平虽然不吭声,眼睛里也带着渴望。 自从姐夫家开了代销店后,父亲就不让他们再过去。 王满银一口答应下来:“爸,让少平他们过去玩半天吧,正好晚上准备炖碎骨肉,吃罢晚饭我再给送回来。” “去啥去,你开着代销点,人来人往忙着呢。”孙玉厚连连摇头,说啥不让。 他害怕自家两个孩子不知道轻重,去了乱拿东西,惹得大女婿不快。 “没事儿,晚上没啥人。走了,少平,兰香!”说着,王满银拉着两个孩子往窑洞外走。 “不能去,去了添麻烦。”孙老汉忙拦住小儿子。 “爸,看你说的,自己的大女子家,添啥麻烦。”兰花也接口劝道。 “哎……你们去姐夫家可不能乱拿东西。”孙玉厚见两人让的实在,就没好再阻拦,只是不断对两个孩子叮嘱。 目送女婿和大女子走人,他才开口问起正事儿。 “少安,你姐夫咋说的?” 因为是否做生产队长的事儿,父子俩这两天起了些争执。 “姐夫说的挺好,我不打算做生产队长了,还是先把咱家照顾好吧。”孙少安含糊的回答道。 既然答应了姐夫,有些话他就不会告诉任何人。 听儿子这般说辞,孙玉厚有些郁闷。 儿大不由爹,少安是个有主见的。 自己这两天说的口干舌燥,他始终没点头。 大女婿来一趟,就让儿子回心转意。 这二流子,光长嘴上功夫了……难怪能哄得大女子死心塌地嫁给他。 第五十四章 再遇野狼进村 到家,王满银没有抠抠索索,直接给两个孩子拆了一包桃酥。 这桃酥主要为了方便人们过年走亲戚所用,所以在供销社已经用土褐色的厚草纸包装好,可以防止浸油。 价钱也不算贵,五毛钱一斤。最外边放一张鲜红的商标纸,再用绳子捆好,看上去特别喜庆。 王满银之前尝过桃酥,吃起来酥脆腻甜,满嘴掉渣……对尝惯了后世各种零食的他而言,味道只能算一般。 不过在两个孩子眼里,自然属于难以想象的美味。 他们明明很想吃,却只是把手背在身后,一个劲儿摇头。 兰花知道丈夫的为人,对钱财啥的根本不放心上。 她动了动嘴,说道:“赶紧吃吧,回去别告诉咱爸就行。” 闻言,两个小家伙才兴奋的伸手接过来。 跟着,咔嚓咔嚓的清脆声在窑洞里响起。 桃酥吃完,他们更把手指头舔了个遍,让王满银看着有点心酸。 看天色黑下来,兰花开始做饭。除去下午给娘家送的碎骨肉,家里还剩下两斤多。她原本打算留一半以后吃,被王满银给制止了。 要吃就吃个尽兴,抠抠索索算怎么回事儿。 听男人这么说,兰花只好把所有骨头全部给炖上。 没放啥调料,依然是辣椒、生姜、蒜苗……即使如此,碎骨肉的鲜香还是直冲鼻子。 两个小家伙也是敞开了吃,一人两大碗土豆炖肉,最后直打饱嗝。 害怕他们吃积食了,王满银没让两人在窑洞里待,而是到场畔上蹦跳着玩儿,顺便消消食。 今晚月亮挺好,照在崖畔上一片通亮。 没有想到,这边的欢笑声很快把王秋生家三个孩子引来了。 王满银没有吝啬,一人给塞了两颗水果糖。 几个孩子刚开始还有些生疏,很快便互相熟悉起来。他们玩的是一种叫跨大步的游戏,玩法非常简单。 在地面上画一条线,然后分成两方进行追赶。到达预定位置后,只能单腿站立。 被抓到或者双脚着地,就算输掉游戏。 这个时代的孩子没什么玩具,所能找到的乐子,基本都是不需要钱的。 这样简单的游戏,他们依然玩的津津有味。 王满银家窑洞前,今晚也难得如此热闹。 玩了一阵子,少平想起捉鸟的事儿,立刻嚷着让姐夫带他们去村后麦秸垛。 得!几个孩子都闹腾起来。 王满银只好点头答应,等捉完鸟,顺便把少平他们送回家。 倒是王秋生家三个孩子难办,总不可能把他们带到双水村吧。 无奈,他又隔着沟喊上王秋生。 于是乎,趁着夜色,一群人浩浩荡荡直奔村后麦秸垛。 这地方被王满银接连捉过几次,躲里边过冬的野鸟自然不会太多。 几个人将麦秸垛寻完,只捉了九只麻雀。 大家期待的野鸡岩鸽啥的,一只都没有。 饶是如此,也让几个孩子兴奋不已。 捉到的麻雀分成两部分,王满银没打算要。给王秋生家五只后,剩余让少平兰香带回家玩。 接着,几人在村后分道扬镳。 把两个小家伙安全送回家后,王满银和兰花没有多待,直接打道回府。 刚走到半路,大黄突然汪汪叫起来。 王满银急速扭头,就见旁边黑暗处,两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他们。 “满银,是狼!”兰花哆嗦着开口,下意识抓住男人胳膊。 “别怕,”王满银攥紧手中铁锹,出声安慰。 自从前段时间村里遭遇过野狼袭击后,他一直存着小心。今晚离家前,专门带了把铁锹。 有武器在手,倒不用特别害怕。 这里不是北方大草原,野外没办法提供充足的食物,一般不可能形成大规模的狼群。 两只狼而已,怕个毛,把它们当成土狗就是了! 自己堂堂人类,手里提着铁锹,还能怕这东西? 做完心理建设,王满银一声大吼,抡着铁锹猛冲上去。 看到主人出马,大黄汪汪叫着,紧随其后。 和王满银猜测的一样,两只野狼看到这架势,立刻调转方向逃走。 转瞬,消失在黑暗的崖畔间。 呵斥住大黄后,王满银带着兰花离开。 “满银,刚才你咋突然就冲上去,我都吓坏了。”兰花心有余悸的开口。 “没事,这玩意儿也是个纸包货,根本不敢和人对着干。它们再这么嚣张下去,早晚被人类打死……”王满银出声安慰道。 这年头,百兽之王都被干灭绝了,别说区区两只野狼。 也就是现在它们对人们造成的危害还不算大,没有引起足够重视。 一旦发动人海战术,肯定能找到狼窝所在,分分钟把它们灭掉。 *** 不知道睡了多久,王满银突然听到村里传来敲锣声。 兰花也醒了,黑暗中推他一把道:“满银,快起来,村里在敲锣,又有啥事儿了!” “不会是那两只狼进村了吧!”王满银回答一句,赶忙把油灯点亮。 等他穿好衣服打开窑门,便听到村子方向传来嘈杂的狗叫声和人喊声。 还真让王满银猜对了,果然是野狼进村。 不过这次两个家伙并非瞄上村里的饲养室,而是窜入王秀刚家的猪圈。 一头百十斤的大肥花猪,愣是不翼而飞了。除了猪圈地面能够看到些血迹外,再没有多余的线索。 此刻,王秀刚家婆姨正坐在地上嚎头大哭。说自家的花猪原本打算前几天就卖的,想多喂两天长些斤两,谁知道这一耽搁,让狼给赶走了。 跟着,她又骂自家男人是怂包,眼睁睁看着狼赶猪不知道阻拦。 从其他人口中,王满银总算知道了事情始末。 还真不能怪王秀刚婆姨骂! 原来野狼袭击时,王秀刚也听到自家猪圈传来哼哼唧唧的声音。 当时婆姨让男人出门看看……王秀刚显外边太冷,舍不得温暖的被窝,就磨磨蹭蹭没有起床。 只说花猪肯定是冻得叫唤,明天往里边多扔些草就行。 等过了几分钟,猪圈还有哼唧声。 王秀刚这才感觉不对,穿上衣服出门查看。结果他用煤油灯朝外一照,正好看到两头野狼赶着自家的花猪离开。 王秀刚慌了神,当即扯着嗓子吼叫。 随后,又慌忙进屋拿头。 这么一耽搁,等其他人闻讯赶来时,两头狼早赶着花猪不见了踪迹。 “行了,别嚎了!大家都回去带上狗,等下跟着我出去找狼,这次说啥不能让两个家伙逃掉了!” 民兵队长王延强冲众人吩咐道。 跟着,他又特意叮嘱王满银:“满银,你家的狗一定要带过来。” 之前生产队组织捉野兔,王满银家的大黄给他留下深刻印象。这东西鼻子特别灵,也有股子凶劲儿,今晚对付野狼绝对派得上用场。 “好,我这就回去。”王满银自然没有推辞。 在大是大非的问题上,他向来表现积极。 第五十五章 追狼 王满银一路小跑回家,再次交代让兰花锁好门后,就带着大黄匆匆返回。 王延强则指挥着让各家的土狗分批进猪圈,挨个闻嗅地上残留的血迹。 大黄是第一批,闻过后冲着主人叫了几声,掉头朝场畔下黑暗中奔去。 怕大黄吃亏,王满银急忙跟在后边。 “大家都跟上,满银家的狗应该发现野狼踪迹了。”王延强脸上一喜,赶忙冲身边众人吩咐道。 他手提步枪跟在王满银身旁,其余人有的打着气死风灯,有的扛着铁锹头紧随其后。 刚走出村子不远,大黄突然对着一处地面低吼。 王树海立刻提着马灯上前,跟着兴奋喊道:“大黄找对位置了,这里有足迹,雪上还有血。” 闻言,众人纷纷凑到近前。 在气死风灯的微弱光亮下,可以看到残雪上边留有一连串凌乱的动物足迹。 有一串明显是猪蹄印,剩余的则明显是狼爪印。瞅那行进方向,似乎直奔村后老坟而去。 足迹间,还能看到几片血滴。 王延强再次冲众人开口道:“野狼赶着这么大一头猪,应该还没跑远,大家跟紧点,别掉队了。满银,招呼好你家的狗!” 看过足迹后,一个叫林丽生的知青忍不住出声:“还真是狼!王大哥,我有点弄不明白,这么大一头花猪,狼到底怎么从猪圈赶走的?” “这个我也不知道,第一次见。”王满银摇摇头,回答道。 事实上,他也有些好奇。 王秀刚家的猪圈他刚刚看过,围墙有一米多高,周围不存在缺口,栅栏门也没有被破坏。 就算是让贼来偷,那么大一头肥猪很难悄无声息弄出去的。 偏偏两头野狼做到了,这事儿实在透着股邪性。 倒是王满仓见多识广,开口回答了众人的疑惑:“狼这东西能着哩,它们进入猪圈后,先咬猪耳朵,然后赶着猪在猪圈里转圈跑。吃疼之下,猪肯定要往外跑,就这样被赶走了……” “那猪咋不叫唤呢?”刘向阳插话道。 “天一黑,牲口啥的根本看不到东西,都不怎么叫唤,除非闹得动静太大。别说猪,就连牛、驴也一样……” 众人谈论着,脚下步子不停。 今晚追击条件要比雪夜那次好很多。 首先月亮很亮,众人的视线并未受到太大限制。即使没有气死风灯,他们也可以看出山里道路。 其次现在积雪还未融化完,很多地方落脚就会留下痕迹。 两头野狼赶着母猪离开,一路都有断断续续的足迹可循。再加上有大黄等土狗追踪,众人自然不会跟丢。 越过那片老坟后,大黄突然又发出异样的叫声。 王满银立刻明白过来,忙扭头道:“延强叔,那两只狼估计离咱们不远了……” “大家都快点跟上,别掉队!”王延强忙再次喊道。 气氛陡然变得紧张……倒不是害怕!这么大一群人,手里还拿着武器,再有十头狼也不怕。 等众人再穿过一道崖畔,大黄又发出狂吠声。 王树峰顺着狗叫的方向,把手中气死风灯高高举起。 跟着,便有眼尖的人大喊道:“看到了,它们没跑远,就在前面。” 这会儿,王满银也看清楚。土路上有两团黑色的影子,正一左一右赶着花猪朝前方跑呢。 太不可思议了!还真像王满仓所说的那样。 其中一只野狼咬紧了花猪的耳朵,用尾巴拍打着驱赶。另一只则不断回头张望,露出绿油油的眼珠。 可能是血脉压制的原因,那头花猪就好像傻掉了一样,老老实实被驱赶着向前,连叫声都不敢吭。 甚至野狼还能控制花猪前进的方向,用尾巴抽猪左边后臀,猪就往右边拐,打右边,猪就往左边拐。 而且这两只野狼也属于舍命不舍财的主儿,明明知道身后有人类跟来了,依然没有丢弃猎物逃走。 大黄几次想冲上去,都被王满银给呵斥住。 “大家都别往前了,看好自家的狗。我开枪来一发!!树峰给我照明!” 王延强呵斥住众人后,蹲身半跪在地上,举枪瞄准射击。 他是公社的基干民兵,经常参加公社组织的训练,和普通的民兵有区别的,所以姿势非常标准。 “呯!” 一声枪响。 王满银只感觉耳朵嗡嗡。 身旁众土狗更吓得夹着尾巴,纷纷朝人群后边夺,连大黄也不例外。 借着灯光,王满银清楚看到其中有只野狼一个趔趄。 身子晃动了几下,滚落在雪地上。 “打中了,打中了!!”有人兴奋的喊起来。 然而,话音刚落,那头受伤的野狼又纵身跃起,显然并未被击中要害。 “呯!” 王延强又开了一枪。 这次却放空了,击中野狼前方的地面,溅起一团飞雪。 两头野狼大概明白不是身后人类的对手,无奈放下嘴边的猎物,迅速朝着黑暗中跑去。 短短十几秒,便彻底消失。 倒是那头花猪获得自由后,一个劲儿在原地哼唧着打转。 这家伙模样看起来有些凄惨,耳朵被咬的血迹斑斑,身上还留着几道爪痕。 “咋办,追不追?”王满银扭头看着王延强问。 从地上的血迹看,那头受伤的野狼应该跑不远。现在带人去追的话,大概率是能够追上的。 “留一半人守着花猪,剩余人继续跟我追!”王延强也没有犹豫,直接下达命令。 他手头还有子弹,遇到野狼还能再放几枪。 就这样,二十多个人分成两波。 王满银依然带着大黄在最前面领路。 其实这会儿根本用不上大黄,雪地里的足迹和血滴很明显,完全不怕跟丢。 他们刚朝前走出四五百米远,又看到一滩血迹。 显然那头狼伤的不轻,这让众人更多几分信心。 只是很快,他们发现低估了野狼的求生欲。 众人沿着高低起伏的崖畔走了半个小时,足足追出五里地,途中又发现几滩血迹,却始终没有看到倒下的野狼尸体。 不过血迹的间隔越来越近,估计那家伙应该离死不远了。 等翻过一条深沟时,大黄又冲着某处叫起来。借着月光,众人终于看到一个黑色的影子在艰难朝上爬行。 可能受伤太严重,它挣扎了几次,都没有爬上土坡。 至于另一头野狼,早不见踪迹。 “在那里,在那里!!” 伴随着众人的喊声,王延强顺势举枪。 间断两声枪响后,野狼滚落入深沟底部,没有爬起来。 众人站在沟坡上等了两分钟,见那家伙不再动弹,才小心翼翼走到近前。 害怕野狼装死,王满银特意抡起铁锹照着脑袋拍了几下。 近距离看,这家伙个头也不小,差不多能有五十斤重。厚厚的皮毛上,出现两个血窟窿。 接着,有人解了腰带捆住野狼四肢,挂在铁锨把上抬起。 虽然一路追出十多里地,但是众人此刻丝毫没有感觉疲惫,脸上都充斥着兴奋地喜悦。 这年头,狼皮可是个好东西,精贵着呢。 拿到供销社,能卖几十块钱。唯一有点可惜的,狼皮被枪嘣出两个窟窿,要减价不少。 第五十六章 人情世故 等众人赶上花猪,抬着打死的野狼回村,自然引起不小的轰动。 尤其王秀刚家婆姨,更开心的不能行,笑得鼻子涎水都顾不得揩。 这情况也能理解,现在农民来钱的门路实在太少了。虽然养猪不赚钱,但到底算一户人家最大的收入来源了。 辛苦养几个月,王秀刚一家人就指望这头猪能过个好年呢。 如果今天晚上大花猪找不回来,他们两口子这个年绝对过不安生。 不过现在时间已经不早,天气冷嗖嗖的,众人都没有扯闲篇的心思。 谈论几句后,便各自回家。 到家,王满银自然又被兰花一番追问。听到大花猪被重新找回,她一个劲儿喊着谢天谢地。 早上吃过饭,村里不少人都跑到饲养室大院看野狼,连兰花也不例外。 对于他们而言,这绝对属于值得谈论的稀奇事儿了。 链子嘴王清明更是立马出了新词: 东山上,狼成精,先吃牲灵后吃人。 吃完这村吃那村,一路吃到罐子村。 村里有个王秀刚,晚上睡觉爱懒炕,不知猪圈进了狼。 赶的花猪叫吭吭,急的婆姨直喊娘…… 王延强,发命令,男女老少齐出兵。 端着枪,打着灯,一直追到老坟东…… 四枪打中一头狼,扒了皮毛贴墙上。 王满银原本以为野狼的事儿和自己没多大关系,他正清理窑洞脑畔上的积雪,却被王延强和王富贵找上门。 “延强叔,富年哥,你们来了!”王满银赶紧下来让烟。 “满银,上午没事儿吧,和我们去供销社一趟,把狼皮卖掉。趁着年前,把这钱给大家分了。”王延强点着烟后,直接说明来意。 昨晚能够猎杀野狼,算所有人的功劳。狼皮卖掉的话,见者有份儿。 “你两个人去就行,卖张狼皮也要几个人呀?”王满银不解的反问。 “你不是和供销社的人熟吗,去了能多卖几块钱。不让你白去,这算队里的活儿,给半天工分。” “好吧,”听对方一说,王满银没有再推辞。 自己现在成村里的能人了! 反正上午没啥事儿,能挣半天工分也是好的。 这年头生产队工分给的非常随意。社员随时听从队长的调遣,只要是生产队安排干的活、做的事,都给记工分。 所以开会有工分,唱歌也有工分,背东西背的熟也给工分。 王满银给兰花交代了一声,便和两人结伴去供销社。 因为刘庆立的原因,王满银和土特产收购门市部的人基本都认识。 进入屋内,便不断有人笑着打招呼。 不出所料,这张狼皮在供销社同样引起不小的轰动。 皮毛师傅看过狼皮后,直接给出五十元的价格。 恰好刘庆立得到消息赶过来,给王满银打过招呼后,又冲皮毛师傅笑道:“李师傅,现在狼皮可不多见,尤其这是经霜的。人家打头狼也不容易,再给加点。” “行,加五块钱吧。”对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在王延强和王富贵眼里,这自然属于意外之喜,也是王满银有能耐的表现。 前些天自家代销点刚补过货,暂时不缺啥,王满银也没有打算进货。给刘庆立打过招呼后,他便和王延强两人走出土特产收购部。 结果王富贵眼尖,刚走两步,指着远处食品站门口两人道:“你们看,那是不是秀刚和婆姨……” 王满银扭头看去,就见王秀刚两口子蹲在墙角,不知道在叽咕啥。 “可是他们,应该是卖猪,早上就来了,咱们过去看看卖了没,今年村里的生猪统购任务还没完成呢。”王延强也开口道。 话说王秀刚家这头猪昨晚差点被狼赶走,他们彻底打消多养几天的想法。 今天连早饭都没吃,天刚亮便赶着花猪到食品站售卖。 “秀刚,猪卖了没?”王富贵远远打招呼。 “延强叔,富年哥,满银,你们咋来了?”王秀刚看到熟人,慌忙和婆姨起身。 “我们三个来卖狼皮,你们呢,猪卖了吗?” “没呢,”提起这事儿,王秀刚哭丧着脸。 “还没卖掉?咋回事儿,你们两口子不是早就来了吗?”王富贵不解的问。 “食品站的人说我家花猪喂得太饱,要给‘估潲’20斤。我不同意,人家让先放在临时猪圈里,等下午再过称……”王秀刚说着话,连连叹气。 这年头,卖猪和卖牛驴等家畜不一样,是需要称重的。 因此很多人家在卖猪前,都会拼命喂食,以求多卖些斤两。 而在猪过称前,多拉一泡屎,一泡尿,都可能差两三块钱……农民几天的工分给弄没了。 王满银见过有人赶猪时一路祷告:“我哩个爷呀,你可别屙屎,憋着。要拉等过了称再拉。” 更讲究的人家,怕猪走路拉屎拉尿减重,甚至找人抬着到食品站。 真比伺候亲爹还小心。 不过,一山还比一山高。 任社员们千般算计,抵不住收购员的嘴巴。 王秀刚口中所说的“估潲”,就是收购员给猪称毛重时,根据猪肚子大小圆扁来估算里边喂了多少食物。做相应的扣除后,余下重量才算真正的毛重。 这个估算过程,全凭收购员的一双眼睛。如此一来,其中的操作空间可就大了。 多的可以估潲二十斤,遇到熟人或者亲戚,只给你算5斤……。 而且现在食品站收猪分为特、甲、乙、丙四个等级。 即特等猪体重要达到160斤以上,甲等为150斤以上,乙等131斤以上,丙等要达到110斤,达不到等级是不收购的。 不同等级价格也不同,丙等110斤的,收购价为三毛八分钱一斤,特等猪为五毛六一斤。 就养猪户来说,往往少抛几斤潲,就能上一个等级,多赚十几块钱。 然而,这一切都要由收购员给定级。 “这些缺德冒烟的,就会欺负老实人,我看有几个人赶得猪也喂得肚子浑圆,他们根本没说啥,直接就给称了。”王秀刚婆姨愤愤不平道。 “你们不会打算这么等到下午吧?等几个钟头,猪连屙带尿的,最少减重十几斤。如果再少评一级,十块钱都没有了。”王富贵皱着眉头开口。 “那咋办,咱又不认识食品站的人。”王秀刚还是哭丧着脸。 “满银,你在供销社有关系,能不能帮上忙?”王富贵想了想,又来一句。 “人我倒认识,不过想办事儿,要给人家买两盒烟才行。”王满银回答道。 都是一个村的人,能帮忙他当然愿意帮忙。 不过有些事情事先要说明白,总不能让自己搭了人情还出钱。 “我买,我买。不过我手头没有烟票,这可咋办?” 王秀刚两口子只是太老实,没习惯送礼而已。这也是很多人的通病,总感觉送礼有些丢人。 但很多时候,人情往来根本免不了。你不想送礼,吃亏的就是自己。 两盒烟多少钱?就是上档次的飞马烟也才三毛钱一盒。 自家的猪连屙带拉,半天能少七八块钱。 哪多哪少,这账他们两口子当然会算。 第五十七章 花钱买清静 “烟票不用担心,我找人借两张就行。”王满银回答道。 年前供销社给各生产队下发了不少烟票,想要弄到很容易的,找刘庆立帮个忙就行。 也确实像王满银所想的那样,刘庆立听他说完,一口答应下来。而且连说不用买烟,自己过去言语一声就行。 “让你帮忙,哪能搭你的人情。”王满银连忙摇头道。 这也是他单独找刘庆立的原因,有些话当着外人没办法说。其实王满银最初打算找上次买肉的负责人,有刘庆立出头,倒也省事了。 不过毕竟给别人帮忙,自己无所谓,关键不能让刘庆立白搭人情。 “好吧,”对方迟疑了一下,点点头。 事情就这么简单! 让王秀刚两口子犯愁作难了半天的事情,到刘庆立这里,一句话解决。 “老赵,这是我家亲戚,你多费心了!” 刘庆立撕开烟盒抽了一支递给收购员。 而后,又不着痕迹把剩下的塞进对方衣兜里。 “你看着,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早说你们和小刘是亲戚,事儿也不会弄这么麻烦。赶上去称吧,‘估潲’给你按5斤。”收购员满脸带着笑意,直接招呼王秀刚去猪圈赶猪。 只估潲五斤,情况比预想的还要好。 王秀刚两口子自然非常满意,忙赶着自家猪上称。 这行为立刻引起其他排队卖猪人的不满。他们没敢大声抱怨,只是小声叽咕着。 “吵什么吵,吵什么吵,谁不想卖猪自己赶回去……凡是有个先来后到,人家早上就过来了,肯定要排前面。”收购员扭头嚷道。 场内顿时鸦雀无声,再没人敢多说话。 这年头,食品站的收购员就是牛。如果真得罪了,等下收猪时候肯定给你上眼药。 “一百三十八斤,乙等猪!” 收购员看过秤后,直接报了斤两和等级。 还真让王富贵说着了。 如果两口子傻等到下午,这花猪连屙带拉的,最少减重十斤,恐怕只能评上丙等猪。 里外折腾,少卖十块钱都不止。 其实王秀刚家这猪的重量已经算相当可以了。 这年头大部分人都吃不饱饭,更别说养的畜生。很多人家喂猪除了弄些刷锅水麸皮外,更多则是烂菜叶子、红薯秧还有去野外打猪草。 光吃这些东西,猪自然不长膘。 辛辛苦苦喂了一年,最后连级都评不上。 王秀刚家这猪能被评上乙等,说明两口子平常费心不少。 收购员称完猪之后,又开发票,填写完成证。这也是一套流程……等王秀刚两口子回家,只要把完成证交给生产队,就算完成今年的预购猪任务。 领了钱后,王秀刚一个劲儿拉着几人,要去饭店吃一顿。 “行了,秀刚哥,都是一个村的。吃啥吃,早点回去吧……”王满银自然没同意。 不过一个小忙而已,吃饭有点过分了。 *** 晚上吃饭的时候,王满银一直听着村里的喇叭。 眼瞅着天彻底黑下来,大喇叭始终没响起,他就知道今晚不会再开会。 留兰花看家,王满银用布袋装了两盒点心,两包白糖。趁着夜色,悄无声息朝王满囤家走去。 眼瞅着还有十多天要过年,王满银害怕人家到时候比较忙,所以决定提前登门送礼。 “满银,你这又有啥事儿吧?” 看他拿着东西,王满囤第一反应就是有事儿。 “满囤哥,没事。这不马上过年,就想过来坐坐。之前我开带代销点的事儿,你费心了。” “说实话,你开了这个代销点,咱们村背后说怪话的人还真不少,都让我给顶回去了。” 王满银不知道对方所说是真是假,但只当是真的。 他不住点头认可:“让满囤哥费心了……” “其实倒没啥,有供销社郭主任给你撑腰,一般人也翻不起啥浪花儿……不过满银呀,之前开代销点,我让你每月交5块钱,这事儿你心里可不能埋怨呀。主要你说你这怂货,那时也没加个生产队。这种好事让你得了,我怕其他社员有意见,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满囤哥,我理解,知道你为我好。”王满银仍然面带恭敬点头,没有丝毫不满。 就说自己开代销点这事儿,每月往村里交五块钱,合理吗? 肯定不合理!甚至可以说毫无道理。 可是这个年代,农村很多事情并不能单纯用来讲道理的。比如养鸡最多不能超过五只,这算哪门子道理?再别如社员农闲外出搞副业,所挣的钱百分之八十要上交生产队,这合理吗? 王满银还听说隔壁公社闹出一件事情,有人托关系在原西县城找了个代课教师的工作。 就因为没通过大队审批,所以给他家下发了一个带有惩罚性的通牒。 让对方按照手艺匠人的标准,从离开生产队那天算起,每天交回6元的挂钩款。 没错,是每天。 人家做代课教员,一个月才能挣的18元,哪里可以每天拿出6元的挂钩款? 还是那句话,认真你就输了。 所以对于每月出五块钱这事儿,王满银其实并没放在心上,只当花钱买清静。 吃点亏,平平安安最好。自己有空间在,不愁吃喝,已经领先这个时代大多数人了。 说到最后,王满囤倒话锋一转。 “不过你这也结婚了,以后负担肯定重。要不这样,过了年,就不用再往大队交钱了。” “那太谢谢满囤哥。”王满银哪里不知道,自己提过来的酒和白糖起了作用。 “对了,你还能弄来西凤酒不?” “满囤哥,要是别人问,我肯定说弄不来。你要的话必须有!不过一两瓶可以,再多恐怕不好弄,啥时间要?”王满银点头保证。 自己之前去供销社时,听刘庆立说过,他们内部发有酒票福利。 让对方帮着匀两瓶,应该不难。 “那可太好了,最好这几天就弄来。我给你拿钱……”说着,王满囤从衣兜里掏出两张钞票。 “满囤哥,这就见外了,拿啥钱,”王满银连连推辞,说啥都不要。 “满银,钱你必须收着。我知道西凤酒难弄……你要不收,我就要酒了。”王满囤坚持给钱。 见对方满脸严肃的样子,王满银只好接过来:“好吧,那我就收下了。” 说着话,他又悄然把钱在炕桌上。 “哎,麻烦你了。为你那个不成器的侄子,我算是操碎了心。” 王满囤挠了挠头发,叹息道。 “海军又咋了,不是在咱们村小学教的挺好吗?”王满银顺着话茬出声问。 王满囤的大儿子王海军,初中没上完,现在正在罐子村小学担任教师。 “这个怂货整天胡毬弄。不知道哪根筋搭错,死活不想在咱们村小学教书?我年前想找找关系,看能不能给他在公社里找个活儿……” 闻言,王满银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能在村小学教书,风刮不着,雨淋不到,绝对属于难得的轻松活儿。另外村里每年记2600工分,每月再补助6块钱。 这样的工作,让村里很多人求之不得。 支书家孩子却不想干……还是那句话,合理吗? 第五十八章 教兰花读书识字 除了给王满囤送礼外,隔天王满银又去了王连顺家一趟。同样送上点心和白糖,也算表示一下心意。 说起来,自从他加入二生产队,王连顺一直挺照顾的。 平常遇到很多事情,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只要王满银请假,王连顺也都干脆利索批准了。 至于其他的,年前各种会挺多。 不过这和王满银没多大关系,他每次开会就是带个耳朵。不出头不冒尖不发言,老老实实当听众,听完了事。 也因此,王满银这段时间倒是过的轻松自在。 闲着没事在家,还可以客串一下家庭教师,教自己的婆姨读书识字。 原本以为顺理成章的事情,没曾想兰花竟然不愿意:“满银,我还学啥习呀?这都嫁人……咋地,你嫌弃我不识字呀?!” “你又胡说啥哩,信不信我锤你!” 这女人真是皮痒痒,才结婚没几天,都敢和他犟嘴了。 如果不是顾及到大白天可能有人登门买东西,王满银恨不得把兰花直接摁到炕上猛锤一顿。 让这婆姨知道,什么叫男人是天。 当然。也只是在心里乱想想而已。 像兰花这样的好女人,自己疼都来不及呢。早在结婚之初,王满银就暗暗发誓,要让她一辈子幸福。 为了让对方真正明白他的心思,王满银耐着性子说教。 “兰花,读书识字可以让一个人开拓眼界,真正懂得思考。也能让你明白,外边的世界远比咱们罐子村,乃至石圪节公社,都要精彩一百倍……” “就比如最基本的,人人都在生产队干活磨洋工,你觉得这样会一直持续下去吗?” “啥意思,咱们受苦人不就是这样过的吗?”兰花不解的反问。 从她记事起,好像大家都听生产队里的指挥,让干啥干啥。有时候,连吃饭都有时间限制。 对这些,兰花已经习惯了。 “咋可能一直这样,你知道更早以前农民咋种地吗……”王满银简单讲述之前的事情…… “满银,你懂得真多!”兰花看向自己的男人,觉得他身上充满光。 (有删节……) …… “兰花,我让你识字读书,并不是嫌弃你。兰花花是王满银的婆姨,一辈子都是。就像信天游里唱的,‘有朝一日谁把心变,出门就叫他腿摔断。一碗凉水一张纸,谁坏了良心谁先死’。但是这和你读书识字不冲突,多认识些字,多读些书,能把事情看的更明白……” 坦白来讲,王满银觉得自己这番劝说有些失败。 一方面,两人虽然属于夫妻,但是不可能做到无话不谈,很多言语他没办法说出口。 并非怕兰花告状,而是怕吓到对方。 另一方面,关于后世那些日新月异的变化,自己就算说了,兰花也未必会信。 这个时代,恐怕很少有人能够想象到,我们用短短几十年时间,会变成一个如何伟大富饶的国度,令无数人震惊。 王满银后来说这些话,兰花的确没完全听懂。 不过她能真切感觉到,男人对自己的情谊……是真再为他们将来做打算。 所以为了让男人高兴,兰花虽然心里有些发憷,但是愿意学习。 就这样,等王满银去供销社帮王满囤买酒时,特意买了本新华字典。另外,他又从土特产门市部收购的废纸堆里边,翻出几册小学课本。 不得不承认,汉语拼音是一项伟大的发明。 早在1958年起,全国小学的语文课本就开始采用汉语拼音给汉字注音。这也让王满银省了很多麻烦。 刚教几天,他就发现兰花儿学习能力挺强的。 一天认十几个字,很快能记下来。 想想也是。 老丈人家四个孩子……少安少平和兰花学习都很好,在学校考试数一数二。尤其兰香,后来更考上北方某个工业大学。 同样的谷子同样的地,没道理兰花学习能力不行。说到底,她只是被耽误了而已。 而且王满银能隐约感受到,自家的婆姨好像真喜欢学习,骨子里有股韧性。为了将一个字写工整,兰花能接连写几张纸。 这学习劲头,甩自己足足几条街。 仅仅几天时间,兰花已经把字写得有模有样了,甚至还能初步根据拼音翻查字典。 当然除了教兰花读书识字外,王满银也没有忘记照顾空间里饲养的家禽家畜。 毕竟,这才是他家今后十年生活的根本所在。 上午没啥事儿,给兰花打过招呼后,王满银便带着大黄去崖畔间转悠。 今天虽然出着太阳,天气依然冷嗖嗖的,塬上还有很多积雪尚未化掉。 尤其来自毛乌素沙漠的寒风,吹到脸上跟刀割一样。 找了个偏僻的崖畔圪崂,王满银闪身进入其中。 进来第一件事儿,就是给家禽家畜投喂青草蚯蚓。 如今空间内蚯蚓彻底泛滥,靠近水渠的土壤里,随便一铁锨下去,就能挖到几条肥硕的家伙。 这些都属于优质高蛋白饲料,可以给家禽家畜提供充足的影响。也正是有蚯蚓的存在,那头猪仔才会像吹气球一样,一个劲儿猛涨。 刚买回来一个月时间,已经窜到近五十斤。 这生长速度和后世相差无几。 王满银有信心,最多三个月,这头猪就达到出栏的斤两了。 投喂过猪仔后,他又来到饲养野鸡的深坑旁。 空间里原本养有十来只野鸡,这些日子王满银连吃带送人,如今已经只剩下五只。 不过王满银没有在意,直接进土坑抓了一只,咔嚓把脑袋弄碎。 他准备等下提溜回去当年货,告诉兰花说是大黄捉的。 现在大黄的狗设已经立起来了,整个罐子村都知道这家伙抓野兔野鸡是个好手。打招呼让大黄帮忙给自家狗配种的人,已经排有十几个。 王满银之所以如此豪横,主要前段时间几只野鸡开始产蛋了,陆续产有十多枚。 正好空间又有只土鸡孵蛋,他便把十多枚野鸡蛋一股脑放进去。 不出意外的话,明年空间里野鸡就会泛滥。 所以对于这些成年野鸡,王满银也可以偶尔捉一只打打牙祭了。 另外还有上次那两只母鸡,先后孵化出二十多只小鸡仔。 才一个多星期的功夫,已经有拳头大小,未来同样可以提供无数肉食。 第五十九章 第一个除夕 看过空间里的土鸡和野鸡后,王满银又盯上水塘里的鱼。 只一个多月时间,那些鲤鱼苗已经长到三四斤大小,够得上出售了。 放眼望去,半塘的黑脊背,最少有几百条,很是吸人。 按照原来的想法,王满银年前不打算再卖鱼的。 可是这么一直养在空间里实在浪费,还不如换成钱……近段时间,又新孵化不少鱼苗,也要给它们腾出足够的水域。 另外,家里的食用油所剩不多了。 之前空间收获的油菜种子,被王满银重新种下,估计再有两三个月才能收获。 距离吃油自由,还需要等段时间。 有几天就过年,自己家总要炸些油糕吧? 想了想,王满银决定趁着年前空档,再去米家镇一趟。 提着野鸡出了空间,他直接带大黄返回家中。 “满银,这是咱家大黄刚捉的?”看到男人手里拎着野鸡归来,兰花兴奋的开口。 场畔上几个过来闲聊的婆姨们,同样满是羡慕。 “刚才在塬上转悠,恰好碰到一只。这家伙躲在草丛里根本不知道动……”王满银随口回答。 “嗯,野鸡就这样,胆子很大。我以前碰到过好多次,等走到窝边它们才会飞走,有次还捡了一窝野鸡蛋。”一个婆姨深以为然的点点头。 听对方这么说,王满银倒不用过多解释了。反正以后能经常见到大黄“捉”野鸡野兔的,村里人早些习惯也好。 差不多到做饭时间,几人才相继离开。 没了外人,等吃饭时,王满银说起自己打算去米家镇鸽子市买粮油。 兰花立刻担心起来,连连劝道:“满银,算了吧,家里还有半个兔子,一只野鸡。足够咱们过年,不用炸油糕也行的。” “没事,反正在家没有啥事儿,一来一回一天时间足矣。” 如果不是距离太远,加上还要卖鱼,王满银甚至打算带兰花逛逛。 说起来,两人结婚到现在,自己还没有和婆姨还出去逛过街呢。 不过,以后有的是机会。 见男人已经下了决定,兰花没有多说啥,只叮嘱小心点。 去米家镇要赶四十里路,王满银照例后半夜起床。 趁着夜色,直奔米家镇。 在煤矿采购点,他见到李平。 接下来交易和前两次一样,非常顺利。三十多条鱼,进账超过一百块。 王满银买了十斤白面,十斤玉米糁,外加二十多斤黄米,几斤菜籽油……除此之外,还在供销社买了些吃食,又给少平弄几本连环画。 这个时候的连环画基本由大师绘制。画面构图漂亮,人物形象饱满,每一本都称得上精品。 不像后世,连教材都出现奇形怪状的卡通人,引来全民热议…… 办好年货,王满银马不停蹄朝家赶。 天还没黑时,他已经返回罐子村。 远远地,看到自己的婆姨在崖畔上张望,差点成望夫石了。 以前满银在家时,兰花不觉得想。可今天一走一天,她总感觉心里没了着落,连吃饭都不香。 从中午开始,兰花就一直守在窑洞脑畔上张望。 看到男人平安归来,终于松了口气。 *** 逼近年关,村子上空终于开始飘起了香气,偶尔还夹杂着零星的鞭炮声。 杀鸡、烙糜子饼、炸油糕、包饺子……这个时代人们的吃食远没办法和后世相提并论,但是年味儿却要浓烈许多。 村里仅有的两个碾盘前也忙碌起来,从早到晚都能听到吱呦吱呦的响动,一般都是碾黄米或者糜子。 一人在前面推,一人拿着小扫帚扫。 连王满银也不例外,早早和兰花去村里排队。 夫妻俩配合相当默契,也让他真正体验了一把推碾子的感觉。 烙糜子饼算个技术活,王满银的记忆里虽然知道,却并不在行。 好在有兰花,万事大吉。 首先需要把糜子碾成面,再加水和成面糊,放着发酵一夜。 做这种吃食还需要一种特殊的工具……鏊子。 它是铸铁带盖的圆形小饼铛,中间部分微微鼓起,直径差不多六寸左右,下面有三个支腿。 这东西在其他地方用来做杂粮煎饼,黄土高原这边主要是烙糜子饼用。 等鏊子底部加火烧热,上边搽油,倒入面糊。 再盖上盖子,等几分钟就熟了。 王满银家没有鏊子,只能拿着糜子面糊去别人家借用。 等他们赶到时,正好碰到几个婆姨凑在一起烙糜子饼。 不得不承认,无论后世还是现在,女人结了婚之后,一旦开起车来,男人都害怕。实在是胆大之际! 这些婆姨们边烙边尝,大声讨论着谁家的“面”又粗又硬,用起来带劲;谁家的“面”又绵又软,不顶用…… 王满银原本想给兰花打下手的,听话茬不对,赶忙起身走人。 等兰花忙完,他才挽着荆条筐回家。 做好的糜子饼晾干后吊在窑洞顶梁上,以备迎来送往之用。这玩意儿保质期超长,能放几个月都不会坏。 除了做吃食,其他杂七杂八的事情也不少,打扫窑洞院子、贴窗户纸、理发等等。 这年头同样讲究正月不能理发,所以人们一般都赶在年前去公社理发店。 大年三十,黄土高原这边叫“月尽”,分为大小尽,大尽三十天,小尽二十九。 这一天,人们吃罢早饭就开始忙着贴窗花、对联。 王满银家对联早两天就准备好了,特意找会计王富贵帮忙写得。这人不但算盘打得精,毛笔字也很好。 内容都是富有时代特色的吉祥语“”“破四旧易风易俗、树新风不忘党恩”,“四海翻腾云水怒、五洲震荡风雷激”,“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 除了窑洞门上外,院子路口、门前大树、石磨、锅台等地方,也要贴上相应的单联。 比如“抬头见喜”、“门迎百福”、“根深叶茂”等等。 平常时间,大多数人家一天两顿饭,今天都吃三顿。 毕竟忙一年了,总要吃顿饱饭。 王满银家就两口人,除夕自然过的简单。等天黑时,便早早把一锅拍饺子下到锅里。 这时,村里的大喇叭毫无征兆响起来。 依然是熟悉的旋律:“天上布满星,月牙儿亮晶晶。生产队里开大会,诉苦把冤伸……” 王满银极其无语的来了句:“有没有搞错,这个时候开会,大年三十儿也不让人闲着。” 兰花听到吓一跳,赶忙劝阻道:“满银,可不敢瞎说。” “放心,我又不傻,不会在外边说的。”王满银拉着婆姨的手,给了个肯定答案。 事实上,年前半个多月,村里的大喇叭几乎天天都在响,吆喝着要“xx化”。而且开会也特别密集,各种学习背诵,各种忆苦思甜。 总之,热热闹闹,气氛非常活跃。 王满银原本以为今天年三十儿,村里喇叭该歇歇。没有想到,仍然少不了这一茬。 “咱们快点吃饭,吃完早些过去,”兰花也没多说啥。 看锅里饺子翻腾了,忙添了瓢凉水。 萝卜馅儿的饺子,稍微放些猪油瘦肉,味道吃起来很好。 饭后,两人锁上门,留大黄看家,便朝饲养室大院走去。 一路上,不断看到有碎娃们聚在一起放鞭炮。 这年头都不富裕,每人能分几个鞭炮,听听响已经很不错了。 第六十章 运雪到田 等进入饲养室大院,王满银找相熟的人闲扯淡,兰花则和几个婆姨凑到一起。 两个村子本身就不远,平时干活去公社开会也能碰一起。兰花嫁过来不到一月时间,倒将罐子村的婆姨们认了大半。 王满银刚坐下,就被王贵发给点了名。 “满银,你来的正好。给我们说说,这些城里知青娃们说的是真是假,海里有种鱼能长十几丈长,杀一条能让咱们罐子村人吃半个月……我咋听着像瞎胡咧咧呢?” “就是,咋可能有那么大的鱼,我以前在原西县城做活的时候,也吃过鱼,最大的才三尺长。”王寿长脸上也写满不相信。 他至少吃过鱼,很多罐子村百姓连见都没见过。 “确实有,他们说的应该是鲸鱼,最大确实能长到十几丈,有一百多吨重,就是二十多万斤,” 现在人们获得信息的渠道太单一,别说沿海地带的生物,就算原西县有些东西都没听过。 王满银来自后世,自然知道知青们口中所说的鱼是什么生物,甚至还在海洋馆里见过。 “真有这么大的?咱们罐子村去年两个生产队收的粮食也没有二十万斤。这要是捉一条,够咱们吃一整年了。” “这么大的鱼,海里能盛下吗?” “为啥人们不捉鲸鱼吃?” 王满银的回答,立刻引起不小的轰动。 以他们的见识,根本无法想象这样的鲸鱼到底有多大。 “有,鲸鱼浑身都是宝,很多国家都会捕捉,杀了吃肉。另外它还可以炼成鲸鱼油照明,或者做成润滑油……我国古代人所说的龙涎香,也是鲸鱼的分泌物!” 为证明自己所言非虚,王满银找了个树枝,在积雪上画出鲸鱼的大致模样。 还是那句话,他闲扯淡时也存着小心,所说都是这个时代书本上已有的知识。 但凡可能引起麻烦的,王满银都不会说。 “咱们要是生在海边就好了,我天天洗澡……” “洗澡算啥,应该天天捉鲸鱼吃,咱们不用种地了。” “就是,以后也不用天天为浇庄稼发愁……” 听完讲述,不少社员又开始发挥想象。 “寿长叔,海水没办法浇地,它是咸水,”知青刘向阳忍不住纠正道。 “没错,我们吃的咸盐就是从海水里煮出来的,沿海不少生产队晒盐挣工分。”王满银再来一句。 …… 聊了一阵子,他扭头问几个知青:“过年你们都没回家?” “想回,公社不让。” 提起这件事情,众知青脸上都带着郁闷。他们都是十几岁的孩子,第一次离家这么远,过年自然想回家看看。 可惜他们的请假根本没被批准,在公社里就给否了。 这会儿功夫,饲养室门前已经摆好桌子板凳。旁边两根木杆上,也高高挂起两盏气死风马灯。 看人到差不多了,赵建海等人在台上坐下。 王延强指挥着民兵们把几个低着头的人带到会场,接着有人诉苦,喊口号。 一套程序过后,赵建海正式开口讲话,“根据xx的会议精神,我们要以xx为纲,不忘xx,牢记xx……” 王满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反正每次赵建海都是这几句开场白。别说王寿长会背,自己听的时间长了也能背个滚瓜烂熟。 “为了展示‘xxx’的成果,展现我们罐子村广大社员高昂的xx热情,我们要积极响应公社的号召,过一个‘xx化春节’。具体体现在什么地方呢,那就是明天不过年,再上半天工!” “具体做什么劳动,我和满囤支书,以及几个两个生产队长商量过。咱们明天‘运雪到田’,就是发动广大社员,把崖畔下那些积雪运到田里,争取让每一滴水都不浪费,为我们粮食增产丰收做贡献。” 听到这里,王满银彻底沉默。 大年初一也不让闲着,运雪到田里。 前几天雪没化时,早干嘛了。 估计这一刻,很多社员听了都在心里骂娘。不过没人敢说出口,都老老实实竖起耳朵听着。 开完会到家,王满银搂着兰花,躺在温暖的土炕上,心中一时感慨万千。 不知不觉,自己来带这方世界已经三四个月时间。 从最初的茫然无措,到现在已经完全适应。 再娶了婆姨,真正有了家。 对于后世的一些印象和记忆,也开始渐渐变得模糊。 虽然只是几个月,却仿佛已经相隔了许久。 这让王满银有些恐慌。 他之所以坚信以后自己会发展很好,除了拥有空间外,就是带着后世宝贵的记忆。 可以在某些关键时间点,抓住几次机会,从而实现财富自由。 只是随着自己和这个世界融合,他害怕记忆会彻底遗忘。 王满银打算找机会把后世的大事件都记下来,放入空间当中。 那地方只有自己一个人可以进,绝对安全可靠。 感觉男人翻来覆去睡不着,兰花立刻脑袋凑过去问:“满银,咋了?” “没事,在想咱们以后的事儿。感觉有些像做梦,现在有我的兰花花了……”搂着婆姨,王满银的手很快不规矩起来。 结了婚后,兰花的身材愈发丰盈,就好像等待探索的宝藏。 “满银,大过年的……”女人哼唧道。 “嗯……就当是辞旧迎新,”王满银来了句。 睡到半夜,村里便有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接着响成一片。 听到动静,村里各家碎娃们纷纷从炕上爬起,满村跑着捡炮。 这也是现在孩子们过年为数不多的乐趣了。 有些碎娃胆子大,往往鞭炮刚点燃,就冲过去捡,为此崩到手的也不在少数。 不过大多皮实,哭几声就了事。好在这年头都是土炮,威力并不大。 王满银家也不例外,他原本想懒床的,却早早被兰花推起来。 上香,放鞭炮,摆贡品敬神……严格来说,这是不被允许的,不过还有很多人偷偷做。 反正大半夜的,也没有谁上门查看,只要天亮前东西收好就行。 对于这情况,村里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上千年的风俗习惯,没那么容易改掉。 大年初一,早饭仍然很简单,下些饺子了事。 吃罢饭,村里喇叭就响起来,喊众人立刻集合上工。 村头台塬上,彩旗飘飘,众人干的热火朝天。 不过等赵建海离开后,很多社员的烟瘾又犯了。三五个凑一起,蹲在田埂上继续扯闲篇。 现在连不少男知青也学会抽烟了。不过他们对旱烟袋不感兴趣,都是从代销点买的盒装烟。 王满银也被让了一根……他原本不打算抽烟的。只是现在自己不抽,倒成了少数派。 看来以后上工时,兜里也要装盒烟。 一直持续到中午,两个生产队才相继收工。 各回各家,各吃各饭。 第六十一章 属于少安的机会 黄土高原这边过年和其他地方还是有区别的。 讲究初一不出门,只在本村拜年走动。初二走亲戚、回娘家,初三起秧歌、闹红火。 不过新时代,新风气,很多旧的风俗习惯自然显得不合时宜了。 除了走亲戚这一项,其他通通省略掉。 对王满银而言,就更简单了。 他家三代单传,祖父抽大烟把家业败光。父亲更是前后村有名的二流子,生下王满银第二年就去世了。 王满银也没个叔叔姑姑当亲人,后来随着母亲病故,彻底变成孤单一个。 母亲娘家那边倒有个兄弟,因为间隔太远,在记忆里,双方不怎么来往。 尤其母亲去世后,两家更断了联系。 王满银结婚的时候,根本没有通知舅舅。所以现在除了兰花娘家,几乎没有啥正经亲戚。 如此,倒省事了许多。 今天初二,他原本打算吃罢饭,早早和兰花去双水村的。 只是没有料到,早上做饭的功夫代销点就开始忙碌起来。 大多人家都是准备今天走亲戚,趁早过来买糕点糖果。 这年头商品不允许私自加价,供销社和代销点一个价格。一斤饼干三毛钱,外加八两粮票;桃酥五毛钱一斤,六两粮票;鸡蛋糕半斤粮票…… 至于人家手中粮票从哪里来的,王满银不关心。 当然能过来买糕点糖果的,基本都属于三个村的富裕人家。他们送礼时,自然要大方一些。 更多人家走亲戚,会带些自家炸的油糕,或者在供销社买几个白面馒头。 还有小孩子得了压岁钱,过来买糖果鞭炮的。 这年代农村人给孩子们的压岁钱都不多,基本是一毛二毛,更少的,还有五分钱。能得五毛压岁钱的碎娃,绝对引得周围小伙伴一众羡慕的目光。 代销点今天也算创纪录了。 两个小时功夫,卖出二十块钱。 眼瞅着快中午,再没有顾客登门,王满银才匆匆锁好门,带着兰花朝双水村赶去。 自家是开代销点的,王满银给老丈人家送礼自然没有吝啬。两包桃酥,一袋水果糖,另外兰花还将自家炸的油糕和肉丸子弄了些带上。 等他们赶到村口,远远就见少平和兰香站在窑洞脑畔上张望。 看到两人出现,他们飞快跑来…… “少平,给你和兰香买的好东西。”见到孙少平,王满银立刻掏出年前早买好的几本连环画。 小家伙到底大了一岁,知道说一句“谢谢姐夫”,然后兴高采烈接过去。 作为新姑爷,过年上门,理所当然受到孙家人热情招待。 为了以示隆重,孙玉厚特意喊来弟弟当陪客。 他们刚聊了一阵子,热腾腾的饭菜就端上桌。 一钵子兔子肉,一大碗酸菜,一盘凉调豆腐,还有一盘炸油糕和肉丸子。这饭菜如果放在后世有些寒酸,在这个时代,绝对算非常丰盛了。 王满银有点受宠若惊的感觉。 黄土高原这边的老风俗,待客时婆姨和孩子吃饭不上桌。等客人吃好后,她们才会收拾好桌子,找个不起眼的角落里,吃些残羹剩菜。 上次王满银来孙家时,就提过一家人不用讲究太多,坐一起热热闹闹吃顿饭。 结果孙老爷子以“男人说话喝酒,女人插不上话”为由否决掉。 当时,王满银作为新姑爷第一次上门,也没好再说啥。 今天饭菜端上桌,兰花和岳母又躲到灶台前忙乎。 他顿时忍不住开口道:“兰花,妈,你们也别忙了,赶紧过来吃点热乎菜吧。还有少平和兰香,让他们也坐桌。都是一家人,没那么多讲究!” “没事,满银,你们喝酒……我和兰花等下随便吃点就行。”刘二妮连连摆手推辞。 “满银,不用理会她们,咱们这里就是老规矩,婆姨都不上桌的。”孙玉亭也接口道。 “二爸,新社会新气象,哪能讲究老规矩。再说了,又不是外人……”王满银摇摇头,依然坚持。 如果在别人家也就算了,这是自己老岳父家。 看自己婆姨连上桌吃饭的资格都没有,王满银心里当然不舒服。 他来自后世,观点和这个时代的人有很大区别。 女人,就是用来宠的。 什么狗屁老传统,早该丢到垃圾堆里了。 孙少安似乎明白姐夫的心思,开口帮腔道:“爸,二爸,姐夫说的没错。咱们今天都是自家人,不用讲究那么多,让我姐和妈一起吃顿饭吧。” 就这样,兰花和少平等人终于坐到土炕上。 饭间倒没生出什么波澜。 大概因为上次被王满银怼过一次,孙玉亭的表现也老老实实,席间没再唱什么高调。 去老岳父家一趟,王满银家的亲戚算彻底走完了。 只是他没有想到,转天自家也会有亲戚来。 来人是刘庆立,直接提了两包糕点登门。 对于刘庆立,王满银心中也存了感激之情。 这是前身给他留下的人脉资源…… 因为当初救过对方一命,刘庆立对他没的说。 无论大事小事,只要能帮上的,人家从来没有推辞过。 王满银想回赠都找不到机会,只能送些野鸡野兔表示一下心意。 今天对方登门,自然要好好喝一杯。 他们聊天的功夫,兰花那边炒了半只野鸡,外加一盘鸡蛋,一盘大肉粉条,另外将炸油糕丸子摆上。 这次在自己家,兰花依然坐在土炕上当陪客。 刘庆立属于年轻人,也不以为意。 令王满银没有想到,酒过三巡,对方说出一个重要信息。 “满银哥,上次你不是让我打听,供销社啥时候招临时工吗,现在机会来了!” “前两天回城里,听我爸说咱们原西县下一步准备开展‘农业学大寨运动’,大搞农田基础建设,推动粮食增产增收……” “咱们县供销系统为了响应号召,准备开办一个菌肥培训班。每个公社要招两个贫下中农去县里参加培训。当然培训后身份仍然属于农民,但是工作和供销社挂钩,也由供销社发工资,算‘亦工亦农’。满银哥,你要想去的话,可要抓住机会……” 兰花闻言,眼睛里同样闪烁着光彩。 不过她没敢搭腔,一切交给男人决定。 倒是王满银沉吟了一下,冲刘庆立道:“庆立,给你实话实说。我在家开个代销点挺好,这活儿很清闲,也不累。上次让你留意,主要为我大舅子考虑的。农村日子实在太苦了,就想给他找个机会跳出去……” 兰花怔在那里。 她也没有想到,男人并非为自身考虑,而是想给弟弟找个出路。 这让兰花心中顿时变得矛盾起来。 一方面,她觉得机会难得。 所谓“亦工亦农”,就是身份仍然属于农民,平时在厂矿、企业等单位当工人,农事时节回农村务农。 本人所挣的钱,大部分需要交给生产队买工分。 这虽然比不上正式工,但是对于土里刨食的农民而言,却也是难得的机会。属于一只脚踏出农门了。 从内心里讲,兰花当然愿意自家男人去做这个差事,而不是在生产队下力气挣工分。 第六十二章 不争一点机会都没有 另一方面,兰花也希望弟弟少安能够跳出农门,不用再在土里刨食。 当然如果二选一的话,她更愿意自家男人去做这个工作。 因为亦工亦农,如果有关系的话,是有机会转为正式职工的。 在兰花心里,能在供销社上班,绝对属于打着灯笼都难找的好差事。 自家男人从小没受过苦,不应该去队里挣工分。 王满银当然知道机会难得。 也就是自己和刘庆立关系好,对方才提前透露口信。换做其他时候,这消息恐怕根本不会被下边社员知道。 早在公社层面被内部消化了。 不过对他而言,有空间存在,自家吃喝不愁,干什么个工作并不重要。 一些在这个时代人看来很好的机会,王满银都不会动心。 他没有什么大志,现在只想过“老婆孩子热炕头”的生活。苟着,等十年之后风云变幻,再趁势而起,挣个小目标足够了。 上次王满银和少安一番交谈,并非只是随口安慰而已。年前他去供销社时,特意找了刘庆立,让对方暗中留意。 没有想到,这么快机会就来了。 倒是刘庆立听完王满银的想法,很感到意外和看不懂。 他沉吟一下,又开口问道:“满银哥,你大舅子人咋样,什么学历?县里开展新农药新化肥技术培训,需要一定知识水平的。” “这个你放心,我大舅子高小毕业,学习非常好,成分是贫下中农。当年参加咱们原西县升初中的统一考试,他在全县几千名考生中,排名第三。只是家里穷,我岳父急着挣工分,就没能让继续上学。但是这些年,少安从未放松过自我学习……” “对,我弟弟小时候学习很好的,全村人都说他是念书的好材料。也怪我爸,家里没人挣工分,就不让少安上了。”兰花也解释道。 “这样……兰花,你先别吃了,现在把少安喊过来喝酒。咱们边吃边聊,也让庆立看看人咋样。”王满银当即果断吩咐道。 这件事情刘庆立提前告知,已经算天大的情谊。 人家本身也担着责任,如果推荐不合适的人选,事后说不定两人关系会闹僵。 所以还是让对方看看少安,成不成的另说。 “好,好,我这就去。”兰花放下筷子,急急忙忙出门。 离开家,一路小跑。 事关弟弟的前程,她当然没敢耽搁。 没外人,刘庆立再次转了话茬:“满银哥,这样好的机会难得,以后可能成为供销社正式职工的。你真不愿意去?” 这年头,供销社员工绝对称得上香饽饽,不知道多少人做梦都想成为其中一员。别人不提,就说刘庆立自己过年回家时,有多少媒婆登门给他介绍对象。 在家几天,眼睛都挑花了。 他实在没有想到,王满银会放弃机会,反而把大舅子推出来。 “庆立,咱们这关系,不跟你说假话。要早个两年,我真会动心。不过见识过风起云涌的场面,动刀动枪要出人命的,现在有点害怕了。加上结婚,也不想继续在外边东奔西走,就老老实实呆在村里,守着代销点挺好。” “我大舅子今年虚岁十七八,更需要这个机会……” 听王满银重讲起两年前那段经历,刘庆立脸上也露出后怕的表情。 东风吹,战鼓擂。 当时很多年轻人都满腔热血,却对事情缺乏基本的判断和思考。 现在回想,刘庆立仍然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 不过他还算比较幸运的,受重伤后被王满银背着逃走。而有些人的生命,则永远停在了两年前。 这也是刘庆立平时不愿意回县城的原因,每次路过那些地方,都感到不安和忏悔。 如今对于王满银的想法,他也有所了解了。 想了想,刘庆立开口道:“满银哥,你既然不愿意就算了。不过先说明一下,这事儿我只能提前透个口信,具体成不成,要看郭叔那边!” “我知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能提前得到消息,已经是拿我当兄弟了……不多说,都在酒里。” 却说兰花离开罐子村,一路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家。 平时需要十几分钟,今天只用不到十分钟。 到门口,额头上全是汗水。 一家人正坐在院里晒暖吃饭,看她这副模样,顿时大吃一惊。 “兰花(姐),你咋了?” “爸,妈,我没事,是满银……”兰花喘了口气回答,说话稀里糊涂的。 “满银哥咋了,出啥事儿?” 闻言,孙玉厚和少安更吃惊。 “他没事儿,不是……是好事儿。关于咱家少安的……”兰花终于把气喘匀,接着道,“少安现在马上跟我回去,是好事!人家在等着呢,爸,等回来跟你们细说……” 说完,她拉着弟弟出门。 等走出一段距离,兰花才把供销社招人的事儿讲了一遍。 少安也有些激动,忍不住加快脚步。 等两人返回罐子村,前后不到二十分钟。 兰花领着少安进了窑洞,开口道:“满银,少安来了!” 孙少安身形高大,因为常年劳动,看起来相当壮实。 举手投足,不像十七八的青年,倒给人一种说不出的稳重气势。 一句话,给人第一印象很好。 “这就是我大舅子孙少安,双水村数得着的庄稼汉。少安,这是我朋友刘庆立,按年纪应该算你哥。”王满银为双方互相介绍。 “刘哥好,”孙少安恭敬打招呼。 接下来没有啥波折,为了以示隆重,兰花重新炒了个菜。 三人边吃边聊……由王满银居中调和,气氛非常到位,两瓶酒全部喝光。 刘庆立离开时,呈微醉状态。 王满银一直将对方送了几里路,看确实没啥事儿才返回。 回家,就见兰花和少安等着。 见到男人,兰花满脸担心的问:“满银,这事儿准成吗?一个公社才俩名额,咱们恐怕争不过人家。” “争了有机会,不争一点机会都没有。咱们得到消息早,这就是优势。我这两天去米家镇一趟,看能不能淘换点好东西,到时候给郭主任送去。等那边确定下来,少安再找一趟你们村的支书田福堂,也送些东西,不能在村里打住……” 王满银三言两语,已经把事情给安排好。 田福堂和孙玉厚在旧社会都给富人家揽过工,因此两家人的关系相当亲密。 现在田福堂成了双水村支书,两家才渐渐疏远起来。 不过到底是几十年的情谊。 另外少安进供销社上班是好事,只要礼节到位,相信对方也不会阻拦。 至于原著中田福堂闹出诸多幺蛾子,则是发现孙少安和自家女子田润叶有了恋爱苗头,所以才棒打鸳鸯的。 这个就没办法说谁对谁错了,作为父母,总想让子女生活过得好。 王满银没结婚前,老岳父孙玉厚同样横挑鼻子竖挑眼的,现在不也挺好。 *** 关于文中的彩礼,再解释最后一次。 很多人认为六七十年代,千元彩礼属于离谱他妈给离谱开门——离谱到家了(因为路遥先生的《平凡的世界》原文里就有描述“最使他熬煎的是,他打闹不起上千元的财礼钱。”该时间为1975年)。 我原本以为这是孤例,为此这些日子不断查找该地区相关的市志,县志,发现并非孤例,甚至可以称得上是现象。 先摘录某地方志中的一段话证明: 本区农村娶妻均要出彩礼。建国前,北部县女方索要十几块银元(可用羊、牛折算),南部、东部彩礼较高,有的以女子年龄计算彩礼,每岁10元或1石小麦。建国后,本区南部东部县彩礼以“份”计算,每份240元人民币,女方一般索要1~2份。北部县彩礼600~700元。20世纪70年代末,北部农村彩礼年年见涨,1979年为900元,80年代初1000~2000元。80年代中期上升到4000元,80年代末为6000元,90年代彩礼竟达万元之多。南部县彩礼虽少于北部,女方往往索要名目繁多的衣物,折合人民币数千元。——《xx市志》 单从这上边的描述能够看出,路遥先生并非写错了,而是对当时的情况有足够的了解(人家就是某个县的人),应该最有发言权的。 另外,我还在“作品相关里”列举了更多例子,我特意查看了相关县志,地方志,列举到七八个例子,大家有兴趣的话可以看一下。 说这么多,就是想证明,有些地方六七十年代千元彩礼确有其事,更多是几百块钱…… 当然,我也不能否认,很多地方六七十年代结婚不要彩礼。 一句话,风俗习惯不同,大家不要对号入座了。 第六十三章 送礼顺口溜 “送礼,咱给人家送啥?” 提到送礼,兰花有些发憷,根本不知道该送啥好。 “还能有啥,人家是供销社主任,家里平常的东西应该不缺,我看看能不能弄张缝纫机票或者手表票。”王满银随口回答道。 实际上刚才吃饭时,他就在思考这件事情。 送礼也是一门学问,讲究一步到位,最好能让对方有深刻记忆。 这个时代有一个流行词叫“三转一响四大件”,指的是手表、自行车、缝纫机和收音机。 王满银去过郭主任家里几次,对情况基本了解。人家已经有自行车了,倒没见缝纫机和手表,所以送这个最合适。 后世网上有关于各年代送礼有个顺口溜,描述非常形象。 七十年代:“手榴弹(酒)、炸药包(点心盒)、20响(香烟)——三响齐发。” 八十年代:“抽支烟不顶事儿,喝顿酒管一阵儿,要想办点事儿,得送组合柜儿。” 九十年代:“送烟不管事儿,喝酒管一阵儿。冰箱彩电刚够味儿,不点票子难办事儿。大团结借点力儿,‘四位老头’上阵才有劲儿。‘20响’、‘手榴弹’威力很差,‘鸡毛信’(信封装钱)功效极大,正负对撞(跳舞)效果最佳。” 按照道理而言,现在送礼还没那么卷,“三响齐发”已经相当不错了。 不过在王满银看来,找郭主任办一般事情,“三响齐发”或许可以,要想在供销社找个工作,就有些弱了。 既然做了,干脆一步到位。 少安那边听了,吃惊道:“姐夫,那些票稀罕着哩。可不便宜,一张估计要几十上百块了。要不……还是算了吧?” 他原本以为姐夫所谓的送礼,只是几盒点心而已,哪知道出手就是缝纫机票手表票。 如果把票证换成钱,相当于把自家一头猪送出了。 “这么多?”兰花也愣住。 “少安,兰花,钱是王八蛋,没有咱再赚。咱家拼关系拼不过,只能用钱砸。”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在后世,还有更夸张的送礼方式。有些时候送钱根本不管用,索性直接送人。 “我还是觉得太多了。” 少安仍然非常犹豫,下意识想放弃这次机会。 “机会有时候只有一次,当然要尽可能抓住。少安,你想想,如果真能进供销社工作,一个月三十多块的工资。一张缝纫机票,也就相当于两个月工资而已。” 王满银解释一句,跟着道,“我就怕真送张缝纫机票,都不一定能成。” 兰花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多说什么。 事关弟弟的前程,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只能交给男人处理。 听姐夫算完经济账,少安被说动了。 最终,他答应下来:“那……我回去让咱爸准备一下,这两天把钱送过来。” “少安,钱不用了,票证我去弄。你只管到时候把村里跑好就行……” “姐夫,给我办事儿,哪能让你花钱。” 闻言,孙少安连连摇头。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真能去供销社上班,我和你姐到时候脸上也有光。” “那也不行,没有让你们出力又出钱的道理。你要不收钱,这工作机会我不要了。”少安坚持道。 他当然能够看出,姐夫是真心实意的。 但自己也不是不懂得感恩的人……姐夫能把这么珍贵的机会让出来,已经算天大的情谊了。他心里非常感激,哪能再让姐夫出钱。 真这样,自己以后都没脸面登门。 “好吧,要不这样,钱你先别送。等我买回缝纫机票,花多少钱再给你说说,这总行吧。”王满银退一步道。 这次,少安没有反对。 他先前着急忙慌被姐姐拉出门,估计家人都担心着呢。 事情商定后,少安没有继续逗留。 “这事儿没定下来前,除了咱爸,谁都不要告诉!”离开前,王满银再次叮嘱。 “知道了,姐夫。”孙少安点了点头。 他当然明白轻重,这种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否则指不定什么地方会出漏子。 将少安送走,王满银扭头见兰花盯着自己看。 他不解的问:“咋了,看我干啥,脸上有东西?” “没啥,满银,我能嫁给你,实在太好了。”兰花主动拉着男人的手,靠在他的肩膀上。 说起来,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向王满银表达爱意。 两人结婚前,更多是男人骚情,兰花只是半推半就。 看着身旁婆姨动情的样子,王满银忍不住口中花花:“知道我好,晚上要多卖力……” 话说,自己的婆姨怎么看都不够。 尤其这结婚一个月时间,家里饭菜营养跟上,兰花脸蛋愈发白皙,眉目间多了几分少妇特有的风韵。 晚上王满银是白看不够。 “你要死了,大白天也不正经,”兰花脸色通红,忍不住照着男人腰上拧了一下,继续靠在肩膀上晒太阳。 红日西坠,远处的山塬高低起伏,给笼罩上一片金红颜色。近处崖畔的积雪还没有彻底融化干净,更为这颜色添了几抹雪白。 粪堆旁洋槐树上,几只麻雀叽叽喳喳乱叫。土路边,撒欢的几只土狗胡跑打闹…… 一切都显得宁静闲适。 两人就这么站着,都不再言语。 可惜他们的温存很快被打破……又有孩子们过来买东西了。 这些家伙手里有了压岁钱,根本存不住。 王满银没有想到,少安这件事情闹出的动静挺大。 晚上两人刚放下碗,就听到崖畔下传来熟悉的喊声。 “满银,兰花儿!” 听到声音,他们赶忙出门。 就见孙玉厚站在场畔下土路边,几乎和夜色融为一体。 “爸,你咋来了?” 两人问着话,赶忙把对方迎到窑洞里。 说起来,从结婚到现在,老岳父还是第一次登门呢。 “爸,你还没吃饭吧,让兰花儿给你做去。”给老爷子倒了杯水后,王满银又问。 “别忙,我吃过了,说几句话就走。”孙玉厚急忙阻止。 “兰花儿,给咱爸做几个荷包蛋,很快的。”王满银没听对方的,直接扭头吩咐道。 不管吃没吃,自己要把女婿该有的态度拿出来。 没等孙玉厚起身阻止,兰花已经利索拿出几个鸡蛋打碎。 见状,老爷子也没再多说啥。 “爸,你为少安的事儿来的吧?”没等对方开口,王满银便主动问。 “满银,这事儿准成吗?下午我听少安说了一回,你都准备送缝纫机票了……万一不成,到时候可咋办?”孙老爷子话语里存着小心。 下午听儿子私下里说起,他当然很激动。 做父亲的,当然愿意给儿子找个前程。 不过冷静下来,又有些害怕。 毕竟买一张缝纫机票需要几十上百块,可不是个小数目。送礼他倒不怕,就害怕钱花了,事儿没办成。 晚上吃过饭,他实在放心不下,才着急忙慌跑到女婿家询问。 “爸,这事儿谁敢打包票。下午我已经和少安说过,机会难得……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咱不抓住的话太亏了,就当拼一把。” “也行,到时候你多操心。”说着话,孙老爷子解开棉袄,从里边掏出一团带着体温的票子,差不多有上百块。 “爸,你干啥?赶紧拿回去,我都和少安说过了,等弄到票再说。”王满银连连摆手。 “满银,一码归一码,这钱你必须收着。是给少安办事,说破天没有让你们出钱的道理。” 孙玉厚用长满老茧的双手,硬生生把钱推过来,言语中带着不容置疑。 第六十四章 一张纸片不便宜 见老岳父这般,王满银只得接下。 他从其中数了三十块,剩下还回去。 接着又开口道:“爸,用不了那么多,少安说的有点夸张。我在外边认识人,买票证更便宜。暂时先拿三十块,到时候如果花费多的话,我再找你要……” 他们说话的功夫,兰花已经把荷包蛋做好。 四个鸡蛋,做了满满的一大碗。上边再丢了些葱花、香油、咸盐,闻起来香气扑鼻。 自家闺女已经做好,孙老汉没有再推辞,吃完后又急匆匆离开。 事关大舅子的前途,王满银没敢耽搁。 睡到大半夜,他又急冲冲出门。 天亮赶到米家镇,直奔集市。 现在年还没过完,但是这里依然非常热闹,很有些后世大集的感觉。 王满银轻车熟路步入其中,很快和倒卖票证的贩子搭上腔。 对方问明他需要的东西,又领到偏僻巷子里进行交易。 王满银跟在对方身后,敏锐发现巷子首尾都有人放哨。一旦有任何异常情况,他们都会及时通知。 一张蝴蝶缝纫机票,叫价七十块。 按照现在的行情,有些小贵。 王满银略微搞了下价格,见对方不肯让步,也只能点头同意。 没办法,现在票证属于卖方市场,没什么标准价格可言。 达成口头协议后,票贩子让他原地等待,自己又朝前走了几家。 等返回时,手里多了一张巴掌大的纸片。 别看这张小小的纸片,可是不便宜。王满银接过后,凑到近处瞪眼检查,还仔细对照上边的防伪标志。 不得不防…… 无论现在还是后世,只要有需求,必定会有买卖发生。 不管上边如何限制打击,人们总会想方设法绕过去。 倒腾票证就属于其中之一……而很多人弄不来真票证时,更会生出歪门邪道造假。 假粮票,假肉票,假油票……可谓五花八门。 如果初次接触票证,不懂得这里边道道的人,很容易上当受骗。 比如后世国内著名的伪抄大师彭某人,就是从这个年代开始仿制票证,最终一步步自学成才的。 此人只是小学文化,可在绘画方面天赋异禀。 因为家里粮票不够用,他灵机一动开始伪造,画好后带着忐忑拿到粮油站。 结果,营业员根本没发现任何异常。 首战告捷后,彭某人信心大增,感觉自己的才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于是,他正式开始造假生涯。 从粮票、油票,再到肉票、布票等各种票证。 彭某人就好像传说中的神笔马良,每天躺在家里不干活。缺啥画啥,画啥有啥,却从未被发现过。 到后期不仅自己用,还对外出售这些假票。 一时间,家里生活过的相当滋润,成为附近人人羡慕的“大户”。 只是好景不长,后来票证彻底被取消,彭某人从此失业。 过惯了奢侈的日子,他根本无法容忍生活归于平淡。做过几番尝试后,彭某人决定转换赛道,踏上制作伪抄道路…… 最终,成为这一行业的祖师爷。 王满银之前经常在黑市上里逛游,对里边的道道自然熟悉。 再三确认不是假票后,他才从棉袄里掏钱。 买好缝纫机票,王满银又掉头去邮局。 事实上,每次来米家镇,他都要买些邮票积攒起来。 理由光明正大……自己喜欢集邮。 在这个年代,有集邮爱好很正常。因为它代表着人们的xx热情,上边甚至鼓励,还专门发行有《集邮》杂志。 即使如此,王满银一般也不在石圪节公社买邮票,而是舍近求远来米家镇。 后世邮票市场逐渐没落,王满银没有专门研究过邮票。 但是他知道,这个时代的邮票拿到后世同样很值钱。尤其“大小一片红”,更拍出天价。 “大一片红”就不想了,根本没有流通发行过。 印象中“小一片红”倒发行了极其短暂的时间。后来有人发现地图画的不准确,又被上边紧急追回。 只是因为时间的原因,已经有部分提前出售,最终流传下来。 在后世,一枚品像完好的能拍到几十万。 为此,之前王满银特意去邮局询问过,结果米家镇这边根本没有。 所以他现在只能眉毛胡子一把抓……只要这个时代发行的,先搜集了再说。 将来还有种比较值钱的邮票,那就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猴票了。到时候自己绝对不能错过。 其实不单单邮票,这时代所特有的东西,只要平时能搜集到的,王满银都会留意。 就当提前投资了。 只要完好保存到后世,几乎都能翻几倍或者几十倍的价钱。 买了邮票,他又在供销社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而后匆匆返回。 在家略作休息,等天黑后,王满银便动身前往郭主任家。 除了那张缝纫机票外,走到半道上,他又从空间里捉了只野兔。 同样将脑袋敲烂,提着登门。 对于王满银的到来,郭主任两口子也有些意外。 尤其当对方拿出一张缝纫机票后,更让他们惊讶。 供销社出售的商品种类繁多,其中自然包括缝纫机。但这些都是按计划供应,并非可以随意进行买卖。 郭主任记得清楚,去年整个原西县,上边只给调拨了五十台缝纫机。 总共就这么多,要优先满足县城居民需要,其次还有部分拨给裁缝社。能够真正分到下边每个公社的缝纫机指标,也就几台。 自家婆姨早念叨着想买台缝纫机,可是这些指标连郭主任都没办法伸手。每一个都有去向,主要用来奖励给各单位的先进个人。 整个石圪节公社那么多部门,都盯着几个指标,年前早分发完了……所以即使现在郭主任手里,暂时也弄不到缝纫机票。 尤其眼前这张还是蝴蝶牌的。 越是这样,越显得不简单。 郭主任并非不食人间烟火,自然知道缝纫机票从哪里能弄到,而且要花大价钱。 所以他并没有收下,只是出声问道:“满银,你有啥事儿?先说说,看我能办不能办。” 如果办不成事儿,他是不敢收的。 郭主任婆姨倒是动心了,不过没敢吭声。 “郭主任,事情是这样的。前两天我听说,咱们供销社打算招人去县里参加培训菌肥培训班。这是个很好的机会,我大舅子在家务农,就想让他去试试……” 王满银简单介绍了下少安的情况,还特意强调成分是贫下中农。 不强调不行,这年头贫下中农身份是硬通货,特别吃香。 “这事儿,有点难办呀……”郭主任拉起腔调,显得很犹豫。 就在王满银以为没啥希望时,对方又来一句:“这样,抽个时间,让你大舅子来家里一趟。我看看人再说……这张缝纫机票,先收回去。” “郭主任,这话见外了。不管事儿成不成,都让你都费心了。”王满银没有傻的收回缝纫机票。 约定了时间,他就起身告辞。 到村口,远远见窑洞亮着灯。 兰花还没睡,也等着结果呢。 “满银,咋样?” 等男人梳洗完毕,进了被窝,她才凑过来问。 “等明天晚上,我带少安去郭主任家里坐坐。如果没啥意外的话,应该有个六七成把握。” 王满银搂着婆姨暖手,简单讲了下事情经过。 尽管在他看来,只要对方收下缝纫机票,事情就八九不离十。 不过王满银没敢把话说太满。 毕竟在尘埃落定前,一切意外都可能发生的。 高兴太早,很容易乐极生悲。 第六十五章 斑疹伤寒 王满银那边没敢耽搁,隔天就带着大舅子去了郭主任家一趟。 不管什么年代,都讲究个看脸吃饭。 孙少安卖相端的不差,再加上身形高大,任谁看了都会夸一声好后生。 郭主任也非常满意,又问起农村种地的事情。 少安十三岁就开始在生产队挣工分,对庄稼活儿自然不陌生,回答的头头是道。 一番交谈,郭主任终于吐口:“满银,过了十五,等供销社的通知下来,让你大舅哥把村里关系跑好就行。” “谢谢郭主任,给你添麻烦了。”王满银脸上带着一丝喜悦,忙起身感谢。 又说了几句闲话,他拉着大舅子离开。 离开石圪节,少安仍然有点恍惚:“姐夫,事儿应该准成了?!” “嗯,这次招新技术推广员,本身就是供销社牵头。郭主任既然开口,不会有啥差错。你只要别在村里嚷嚷……” “这个我晓得……对了,姐夫,那张缝纫机票还差多少钱,回头我给你送来。”少安又认真问道。 “不多不少,正好三十块钱。”王满银回答一句。 要不是老丈人坚持,他连三十块都没打算收。 见大舅子又要开口,王满银拦住话茬道:“少安,都是一家人,不用分那么细。这事儿不要再提了,就当我和你姐的一点心意。” 闻言,少安没有言语。 姐夫对自家的好,记在心里就行。一直挂在嘴边说,确实没啥意思,还是要看实际行动。 时候不早,两人在罐子村村头分开。 王满银回到家中,自然少不了被婆姨追问。 等得知一切顺利后,兰花终于松口气,感觉一块石头落地了。 接着,她又给男人端来洗脸洗脚水。 趁男人洗脚的功夫,兰花先钻进被窝——打算用自己的身体把土炕暖热。 这样等满银上炕时,被窝是热乎的。 结婚这么长时间,兰花感觉自己掉进蜜罐里,每天过的甜丝丝的。 被男人时时宠着,除了一天三顿饭外,啥事情也不用管。就连娘家的事情,也有男人帮衬着。 另外,满银还教她读书识字。 过了年,兰花本想去生产队上工,结果被阻止了。 这样的日子,是兰花结婚前根本不敢想象的。 就算石圪节公社十里八村的女子,恐怕也没有能这样过的。 男人对自己好,兰花当然要对男人更好。 不过除了每天做饭和暖被窝外,她实在不知道还能给满银做些什么。 兰花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多生几个孩子。 在农村,孩子越多越强势,才不会被外人欺负。 王家三代单传,可不能在自己手里断了香火…… 王满银洗了脚,刚准备把洗脚水倒掉,就听到外边传来大黄的狂叫声。 “满银,满银在家吗?” 是王秋生的声音,显得非常急切。 他没敢耽搁,急忙开门到外边问到:“秋生哥,咋了,有啥事儿?” 这么晚登门,肯定有大事儿。 “满银,能不能借我五块钱,我现在带石头上公社看病。他发烧两天了……这会儿躺在炕上直抽抽。” “啥?两天了,你咋不早点带他去?”王满银急忙摸了摸口袋。 正好兜里装有十块钱,他塞到对方手中。 “秋生哥,这是十块,你全拿去吧。赶紧和嫂子一起带石头去医院,发烧是大事儿,千万别耽搁了。” 这年头,很多农民发烧感冒都靠硬抗。 扛过去万事大吉,抗不过去就危险了…… 王满银来自后世,自然非常清楚。像石头这样直抽抽的,情况已经非常严重了,万万耽搁不得。 “我一个人去,你嫂子还要招呼毛蛋和小妮子。他们两个也发烧,连我都有点冷噤……” 王秋生哆嗦了一下,紧了紧棉袄,无奈回答道。 “啥?”王满银吓一大跳,“你们一家都发烧?” 这情况,更不妙了。 他伸手碰了碰王秋生的额头,果然很烫。 “嗯……”王秋生接过钱,也没敢耽搁,“满银,我回去了,你也早点睡……” “你和嫂子他们咋去?”见对方要离开,王满银忙又问一句。 “让他们在家等着,明天再说吧。”王秋生很无奈回答道。 家里几个人都发烧,这会儿只能由自己来回奔走了。 “这咋行,要不……我陪你一起去!把他们几个都带上,到卫生院让医生看看,再开点药。” “不用,不用,我一个人就行。明天包点药带回来……” “还是我和你一起吧,你也发着烧,大半夜带孩子去卫生院不安全。” 等对方离开后,王满银立刻返回窑洞,把事情给兰花讲了一遍,而后说出自己的打算。 “用不用我也跟去?”兰花忙问。 “不用,你在家就行,记得把门锁好。” 王满银叮嘱完,又从家里拿了十块钱做备用。 他刚在路边等了两分钟,就见王秋生背着石头急匆匆赶来。 大概是发烧体虚的原因,对方刚走了几步,突然一个趔趄,差点摔到孩子。 “秋生哥,没事吧,还是我背着”王满银赶忙把他搀起。 “满银,你回去吧,我一个人就行……”王秋生有些难为情的开口。半夜三更,他实在不愿意麻烦别人。 “秋生哥,别说那么多废话,赶紧走。” 王满银强行抱过石头,冲小家伙喊了两句。 石头勉强睁开眼睛,低低的回应:“满银叔,” 还行,能认出人是好现象,说明没有烧迷糊。 就这样,王满银刚离开石圪节公社不到一个小时,又吧嗒吧嗒往回奔。 他身强力壮,赶起夜路大步如飞。即使背着石头,速度也比王秋生快了不少。 期间对方多次提出换着背,都被王满银给拒绝掉。 紧赶慢赶抵达公社,差不多半个小时,王满银里边衣服都汗湿了。 此刻,卫生院里边漆黑一片,大门紧锁。 “满银,咋办?”王秋生发愁的出声问。 这年头,卫生院没有急诊室,也没人值夜班。晚上看病必须要找医生……后院一排窑洞就是医生们的宿舍,应该能听到动静。 “啥咋办,喊门!”王满银回答一句,立刻扯着嗓子大叫。 寂静的夜晚,他的声音特别响亮。 连喊几声,终于有灯光亮起。 “喊啥呢,喊啥呢?”不久,一个声音响起。 一个中年男人披着厚棉袄,打着哈欠出现在大门口。 “你是医生?这孩子发烧,直抽抽,快给看看。”王满银急声道。 人命关天的事儿,对方倒没有耽搁,赶忙掏出钥匙把门打开,把他们三人让进来。 接着,中年医生又打开一间窑洞,点燃了油灯。 这年头,也没有抽血化验啥的。 公社医生给病人做检查,更多是凭借经验。 对方甩了甩温度计,又问了几句话,就开口下结论:“孩子身上脸上都起有红斑,应该是斑疹伤寒引起的发烧。这病会传染的,等回去以后,你们要切断传染源,别让家里有老鼠、跳蚤、虱子……” *** 看到有朋友说本书过于平淡,没办法,这个时代很多东西都不能写。我前几天有一章写了几句话,结果就被封了。接连改几次都没通过,无奈删除了几百字才好。 所以提前给大家说一声,本书写80年代以前的事情,大部分时间只会在公社层面转悠。 如果有想看风起云涌大场面的,让你们失望了。那么接下来的内容可以不用再看,纯粹浪费你的时间。本书主线就是写一个小老百姓在特定时代苟着生活。也没啥大志向和宏伟目标,平平安安就好。 第六十六章 王满银的担当 “这几天,咱们公社卫生院已经接待不少病号,全是这症状。现在氯霉素都快用完了。我给你们开一瓶吧,要一块多……”那医生说着话,把温度计递过来。 王满银接过后,夹在石头腋下,而后重新抱好。 等几分钟,结果出来了,差不多有四十度。 见对方开药单,王满银忙凑过去道:“医生,给我们开两瓶,家里还有几个病号呢。天黑,没办法一起带过来。” 他来自后世,自然知道传染病的可怕之处,更见识过抢药疯狂场面。 所以听完医生的言语后,内心本能感到不安,打算趁此机会备些药……用不上更好,就当白扔了一块多钱。 对现在的王满银而言,钱无所谓,命更重要。 那医生迟疑一下,最终点了点头。 接着他亲自去取药,又给石头屁股上打了一针。 小家伙烧得有点迷糊,打针都不知道疼。 两瓶药到手,王满银问医生要了些热水,让王秋生赶紧服下一片氯霉素。 两人千谢万谢,然后背着石头离开。 现在的公社卫生院非常简陋,连个病房都没有。大半夜,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人家办公室内。 “满银,咱们回家吧,换我来背。”出了大门,王秋生忙伸手道。 因为自家的事儿,让人家跑前跑后跟着忙乎,实在有些过意不去。 刚刚吃了药,他感觉身上多少有点力气了。 “秋生哥,别慌着回,等石头稳定住再说。”王满银没把孩子递过去,只是摇摇头回答。 小家伙暂时看起来没啥异常,但是很难保等下不会出啥幺蛾子。最安全的办法,当然是继续在卫生院外边等待。 真有情况,可以及时找医生。 王秋生想了想,没有出声反驳。 就这样,两人随便找了个背风的圪崂等待。 害怕小家伙受风,王满银还特意给裹得严严实实。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石头额头开始出虚汗,精神也变好许多,直喊着要尿尿。 等小家伙放完水,两人这才离开石圪节。 途中,依然由王满银背着。到家门口,他把石头和一瓶氯霉素交给王秋生,而后带着剩余那瓶回家。 一晚上接连去石圪节公社两趟,来回差不多三十里,途中还背着人。 以王满银的强壮身板,也有些乏力。给兰花简单说了下情况后,他便倒头睡去。 第二天吃过早饭,王满银没敢耽搁,给自家留了些氯霉素备用,又把剩余半瓶送到双水村。 等见到老丈人才知道,原来少平昨晚也开始发烧,现在正躺在家里土炕上硬抗呢。 详细交代了用法和用量后,王满银才掉头返回。 隔了一天,他去村里办事儿,才知道情况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短短几天时间,整个罐子村差不多病倒一半人口。 王满银没敢耽搁,打算直接找王满囤报告。 等进了支书家院子,才发现刘向阳和赵建海也在,正谈论着什么。 给几人打过招呼,王满银直接了当说明来意。 听他说完,刘向阳连连点头:“王大哥,你说的没错,我也是这样给支书和赵干事建议的。这是传染病,必须立刻采取措施。再继续下去,弄不好全村人都会传染上,会死人的。” 谁知道赵建海听完,把手一摊:“能有啥好办法,上午我去公社开会的时候就听说,现在公社卫生院连药都没了。只能让社员们先扛着……就算有药,他们也买不起,一瓶据说要一块多呢。” 王满银听完,心中极其无语。 这人就是个驴粪蛋,外边看起来光光,内里一肚子草包。 平时口号震天响,关键时刻半点派不上用场。 倒是王满囤皱着眉头道:“不能硬抗下去,真会死人的。赵干事,不如先就从咱们大队账上支出些钱,把药买到手再说。” “现在有钱也买不到,要想买到药,只能去原西县。路程太远了,一天恐怕赶不回来。”赵建海依然在强调着客观困难。 “那就去县城买,我愿意去!”刘向阳主动请缨道。 听到这言语,王满银禁不住刮目相看。 不管对方处于什么目的,但是至少这份担当要比赵干事强许多。 “好,我马上让会计批钱,再给你写个证明,”王满囤想了想,出声道,“满银,你在外边认识的人多,对县城也熟悉,要不一起去?” “好,”王满银没有任何犹豫,直接点头应下。 说到底,自己也是罐子村的一员。 平时可以苟着,在大是大非问题上,他从不会拉稀摆带。 “你们要去趁早,赶上生产队的驴车,应该摸黑能回来。”写好证明,王满囤又叮嘱道。 “满囤哥,毛驴车太慢。等下我去镇上借个自行车,速度更快。” 王满银早想好出行方式……根据记忆,之前前身在原西县闲逛时,跟人学会了骑自行车。 所以自己现在骑自行车出行,倒不显得突兀。 等会计那边批了钱,两人没敢有半点耽搁。带着证明,着急忙慌赶到镇上。 打听过卫生院确实没药后,王满银直接找到刘庆立,让对方帮忙借了辆二八杠。 然后,两人交替骑着往县城方向飞奔。一路没停,换人不换车。 直到中午,终于赶到原西县城。 结果等抵达县医院才知道,这里的确有氯霉素出售。不过一瓶两瓶人家可以开药,再多不给。 “咋办,王大哥?罐子村这么多人,两瓶药根本不顶用呀。”坐在医院院内黄土地上,刘向阳发愁的开口问。 王满银也很无奈,挠了挠头道:“我找找人,争取多开些。” 在他的记忆里,革委田福军主任的爱人徐爱云,好像就在县医院上班。如果找到对方,说不定能多开些要。 关键自己不认识人家……这么唐突找上门,徐大夫不一定肯帮忙。 但还是那句话,行不行试试再说。无非多费两句口舌,万一成了呢。 实在不行,还可以去找刘庆立父亲帮忙。 打定主意,王满银拦住一个过路的护士问:“你好,我们想打听一下,徐爱云大夫在哪个地方上班?” “你们找徐大夫有事儿?”护士停下脚步,面带疑惑问。 “我们是徐大夫的老乡,有点事情想找她。” “徐大夫今天有事儿,没上班……”护士回答一句,急匆匆离开。 “王大哥,咋办?” 这下,刘向阳彻底没招了。 “咱们到她家找”王满银略加思考,又开口道。 “你知道她家在什么地方?” “知道,应该是革委大院,徐大夫的男人在那里担任职务。”王满银根据记忆回答道。 田福军为人很好,虽然现在在县里工作,但根上也算双水村人。 如果能够见到对方,事情应该能办成。 等两人来到革委大院,又被门口的年轻人拦下。 不过对方并没有刁难,听到王满银说是田主任的老乡后,立刻带着他们朝一个院子走去。 这是一个神圣的地方,一层层窑洞沿着斜坡排上去。 最上边是一座壮观的大礼堂,下边则是革委众人的住处和办公地点。 来到一个院内,年轻人主动报告道:“田主任,这两个人有事找你,说是石圪节公社的老乡。” 现在是午饭时间,田福军一家正坐在炕桌上吃饭。旁边还有一个白净瘦高的女子,长得挺漂亮,应该就是田福堂家的女子润叶。 “你们认识我?”田福军起身仔细打量过两人,面带疑惑开口。 他确认并不认识对方……不过既然提到石圪节公社,还能找到自己家,应该多少有些联系。 “田主任好,我是石圪节公社罐子村的王满银,婆姨找的是孙玉厚家大女子兰花……”王满银忙主动介绍到。 第六十七章 村里人的感激 “哦,我知道,你是孙大哥家的女婿。”确认对方不是冒充的,田福军也变得热情起来。 他挥挥手,让旁边等待的年轻人离开。 对于孙玉厚一家,田福军自然熟悉。 早些年,两家关系不错。后来自己在城里上班,倒很少见了。 再看王满银,他眼里多了几分亲切。感觉孙家这个女婿挺不错,浓眉大眼,看上去仪表堂堂,举手投足显着沉稳。 那边田润叶听过王满银的介绍,眼睛更是发亮。她动了动嘴,最终没有出声。 接着,王满银又把刘向阳介绍给田主任一家。 “你们还没吃饭吧,赶紧坐下吃点,有啥事儿边吃边说?” “田主任,吃饭就不必了。我们其实有急事找您爱人徐大夫的……”救人如救火,王满银哪敢耽搁。 “找我?”徐爱云有些疑惑,实在不知道两个农民有啥事儿会找到自己头上。 “是这样,春节前后,咱们石圪节公社不少乡村突然爆发斑疹伤寒,公社卫生院的氯霉素用完。我们来县里买药,医院不给多开,拿着村里的证明也没用……所以想让徐大夫帮帮忙,给我们多开一些。” 王满银简单扼要说明来意。 “这是大事儿!为啥下边公社没有报告?爱云,你赶紧去带他们去医院,把事情办妥当了。”田福军脸色立刻变得严肃,最后又是一声叹息。 他在解放前已经参加工作,之后更进入大学学习农业统计专业。 毕业返回黄原地区工作,曾担任过不少重要职务。 不过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田福军也曾受到过波及,去年刚刚恢复工作,很多事情并不能做主。 不过他是农民的儿子,心中始终对农民存着一份特殊的感情。 听到自家家乡出那么大的情况,田福军自然着急起来。 “好,好,我这就去。”见丈夫这么说,徐爱云也没有推辞,赶忙放下碗筷。 “我也去看看,”田润叶起身道。 有了徐大夫帮忙,买药过程非常顺利。 县医院除了给开出二十多瓶氯霉素外,还有十多瓶四环素。 王满银对四环素比较熟悉,印象着这种药吃多会让牙齿变黄发黑,又被称为四环素牙。 不过现在救命要紧,能找来药已经不错了,哪里顾得上讲究那么多。 大不了回村里时交代一下,小孩子服用氯霉素,四环素让大人吃。 离开医院时,田润叶又冲徐大夫道:“二妈,我送送他们。” 走出不远,她主动介绍道:“王大哥,我叫田润叶,也是双水村人,和孙少安家是邻居。今年我忙着学校的事情,没顾上回去。少安家都还好吧?” 田润叶比少安小一岁,去年师范专科毕业后,在原西县小学。 “你好,润叶,我听少安提起过你,我岳父家挺好的。” 王满银自然知道,田润叶和少安接下来会发生不少感情纠葛,落得个劳燕分飞。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没打算插手。 两个字,随缘。 “学校春节没放假,我在二爸家过年,没有回村。你给少安带个话,让他有时间的话,可以来县城看我。”田润叶有些羞涩的开口。 这个时代女孩子对感情开窍比较早,她刚十六岁,心里已经对少安有想法了。 王满银看破不说破,只是点点头:“好,话我一定带到。” 将对方送走,王满银又扭头问道:“向阳,啥时间?” “一点二十,天黑差不多应该能赶回去。”刘向阳看了看手表,回答道。 “时间上来得及,去饭店,我请你吃几个肉包子再回去。” “走得太慌了,我没带粮票呀……” “我有!”好不容易外出一趟,王满银不会委屈了自己。更何况今天为村里办事儿,少不了补工分的。 …… 两人来到饭店,王满银要了八个肉包子,两碗小米粥。 枪刀马快吃完,他们又急匆匆骑车往回赶。 等返回罐子村,天完全黑下来。 很快,村里的大喇叭响起来,通知各家派一个人来大队部领药。 害怕社员们不知道服用多少,王满银和刘向阳分发药品时,更挨个吩咐。 村里一半劳力病倒,再加上一场突如其来的大雪,让罐子村再次陷入沉寂状态。 其实不单单罐子村,整个石圪节公社都变得紧张起来。 不时有消息传出,某某村死人了。 当然因为王满银他们及时买回药物,罐子村的情况要好上很多,并没有出现死亡情况。 其实这年头,人们的身体素质普遍好于后世。短短几天时间,大部分服过药物的人已经恢复正常。 还有些完全靠硬抗的,也渐渐恢复。 知道王满银和刘向阳跑到县城买药后,不少人特意登门感谢。 对不断登门的村民,王满银有点害怕,又不好意思阻拦。 毕竟自家是开代销点的,总不能拦着不让顾客上门吧。 好在他和兰花比较幸运,每天接触那么多病号,身体始终健健康康,没有出现啥症状。 这让王满银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两人天天喝空间水,身体素质要比常人好很多,所以才可以幸免于难的。 当然只是猜测,真实情况不得而知,自己也没办法做检测。 再后来,县里紧急从上边调拨一批药物,总算让石圪节公社十几个村子稳定下来。 生产队这几天停顿,王满银更是悠闲自在。 除了日常教兰花识字外,大部分时间则带着大黄在满是积雪的台塬间瞎转悠。 兰花很珍惜这样的学习机会,不过二十多天时间,她已经能熟练掌握近二百个汉字。 遇到不认识的,还可以自己翻查字典。 甚至能够磕磕巴巴读一篇简单的文章…… 更让王满银感到不可思议的是,自家婆姨的字写得很像模像样。 兰花照着田字格练习,一笔一划工工整整,甩出他几条街。 王满银来自后世,日常更多是抱着电脑手机忙碌,几乎没有提笔写字的机会。 所以他的字只能说一般,旁人看了能认识。 见兰花学习,王满银没好意思打扰。 打过招呼后,便带着大黄出门。 这两天天气一直阴沉沉冷飕飕,积雪几乎没有任何化冻的迹象。 出了村子,看四周没人,他立刻进入空间。 刚出现在水塘边,里边游动的鱼类就被惊动。 哗啦啦……泛起团团浪花。 如今里边大大小小的鱼类估计最少上万条,放眼望去,场面非常喜人。 当然,大部分都属于刚孵化没多久的小鱼苗,目前不过两三厘米长。 对于这场面,王满银幸福并烦恼着。 鱼类数量实在太多了,以目前水塘的容量,根本无法承载。 要想让这些鱼长大,最少需要七八亩的水面。 可是空间面积增长速度实在太慢,目前只有四亩多点。而且全部用来养鱼也不现实,还要留下足够的土地,种植庄稼饲养其他家禽家畜。 更何况真养出几万斤鱼,弄到什么地方出售也是个问题。 不过对于这些鱼苗的后续处理,王满银这些日子也琢磨出一条门路。 等开春东拉河彻底化冻后,自己可以悄悄里边放养一些小鱼苗和大鲫鱼。 根据他之前的观察,东拉河虽然大部分区域河水浑浊,但是在一些平坦水域,鱼类还是能够生存的。 尤其泥鳅,这玩意儿生命力非常顽强,再多泥沙也不怕。 只要东拉河里发现有鱼类,相信那些见多识广的知青们肯定不会放过。毕竟这年头,想找点肉食很难。 到时候,也会引动其他村民跟着捕捉。 自己可以顺势将空间里的鱼类拿出来吃。 第六十八章 少安的事儿,成了! 之所以选择在东拉河里放养鱼类,王满银还有一层思量。 那就是在不暴露空间的情况下,为罐子村村民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春天青黄不接时,不知道村里多少人家会断粮。 像大板鲫、麦穗这类鱼虽然刺很多,但多少算个肉食,总比吃野菜有营养。 看过水塘的现状,王满银又弄了些青草和蚯蚓。 将空间里所有动物喂了一遍后,才开始办正事儿。 之前他挂念着用空间产的洋芋红薯做些粉条吃,只是年里年后杂七杂八的事情缠身,一直腾不出时间。 这两天正好有空,可以把洋芋红薯处理掉。 老放在空间里也不是个事儿,时间长了容易出芽发霉。 其实做粉条的流程很简单,无非将洋芋红薯粉碎,过滤沉淀出淀粉,再晒干即可。当然说起来容易,在没有机械的时代,一切全凭手工,却相当麻烦,耗时费力。 其中最关键两步,就是粉碎和沉淀。 村里倒有做豆腐的石磨,可以用来将洋芋红薯粉碎。不过王满银没办法借用,只能采用更古老的笨方法了。 前段时间去米家镇时,他看集市上有人卖荆条筐挺便宜,就买了两个放在空间里,现在正好派上用场。 办法总比困难多。 王满银弄了一大堆土豆红薯洗干净,放在荆条筐里吊起来。又在下边挖个浅坑,里面铺上塑料布。 他去供销社采购咸盐,每次都是一整袋,这几个月也攒了不少蛇皮袋和塑料布,随便剪裁一下就可以做沉淀池和过滤网。 忙乎差不多个把小时时间,总算将两筐红薯洋芋砸成碎渣。 接下来就是过滤。 把剪开的蛇皮袋吊起,粉渣放在里边不断摇动,不断加水,等待里边的淀粉浆液完全流出即可。 王满银这边忙乎两三个小时,感觉时间差不多了才停手。 几天没吃肉,嘴里感觉没啥滋味。 他想了想,扭头在土坑里捉了只野鸡,砸碎脑袋,提溜着返回。自家大黄的狗设已经立起来,就算有人看到野鸡也不觉得突兀,只会夸一句好狗。 到家,兰花已经生火做饭。 见男人提着只野鸡归来,她当然很高兴,当即开始烧热水褪毛。 至于王满银,则抓起铁锹继续清理场畔的积雪,全部堆积在洋槐树周围。 正忙着,就见土路上有三个碎娃出现。 他们小声叽咕着,似乎在密谋什么。 其中两个是木匠王树峰家的山娃和平娃,还有一个是王满谷的儿子,名叫小狗剩。 罐子村共有三个狗剩,老狗剩是村里的羊倌王贵发,大狗剩是王富年。 “满银叔,我们买东西。”山娃大声嚷道。害怕王满银家大黄,这家伙没敢直接登门。 “你们三个碎娃子,压岁钱还没用完呢?”王满银放下柴禾问。 他们过年走亲戚,估计也就挣个几毛压岁钱。以这些孩子烧包的性格,应该早没了才对。 “我们不拿钱买,用废铜换。你给称一下,看值多少钱?”说着话,山娃从破棉袄口袋里摸出一个锃亮的物件。 “这是废铜……你们从哪里捡来的?”王满银无语看着几个小家伙。 真当自己眼瞎不成! 这玩意儿和废铜根本不沾边,是农村常见的长方形铜锁,又叫横开铜锁。 属于真正的老物件,最少也有四五十年历史,现在已经不生产了。 而且表面油光发亮,明显一直在使用。十有八九是几个碎娃从自家衣柜或者什么地方拆下来的。 “从地里捡的,”山娃有些心虚的回答。 他继续追问:“老实说,到底从哪里弄来的,不然我去村里找王树海了。” “我说,我说……从我家衣柜上拆下来的,”山娃根本不经吓,赶忙说出实情。 “你们几个家伙胆子也太大了,好好的铜锁也敢拿出来卖。让家里大人知道,看不把屁股打烂。赶紧滚蛋!”王满银没好气的训斥道。 王满银当然没敢收……如果是大人拿来还好说,小孩子的东西必须存着小心,一不小心就惹麻烦。 挨了顿训斥,几个碎娃灰溜溜离开。 “等等,”看他们走下场畔,王满银又出声喊住。 他返回代销点,抓了几颗糖走出来,每人分一个。 说到底,还是穷闹腾的。 吃过午饭,王满银让兰花带了半只野鸡回双水村一趟,顺便看看老岳父一家的病好没。 *** 过了十五,笼罩在石圪节公社上空的疫病阴云才渐渐消退。 供销社招新技术推广员的通知,也终于下发到各大队。 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孙少安就提着两盒点心直奔田福堂家。 经过姐夫的言传身教后,他现在也知道上门求人办事需要个态度,绝对不能空着手。 听他说明来意,对方倒没有拒绝,简单问了几句后,很爽快开具了推荐信。 在田福堂看来,孙少安完全属于瞎忙乎。 不知道从哪里得了消息,妄图找黑狗屁吃呢。 全石圪节公社就两个推广员名额,看似让各大队推荐,实际不过走一趟流程而已。 真正的名额恐怕早内定好,就算推荐信交上去也白费。 只是令田福堂万万没有想到,仅仅过了一个星期,公社的通知再次下发到双水村大队部。 孙少安去原西县参加新菌肥技术培训的事儿,成了! 这事儿,透着股邪性。 全公社两个名额,就算田福堂自己想争取一个都不可能,孙家怎么做到的? 他对孙家非常熟悉,知道一家子都是老实巴交的受苦人。除了孙玉亭外,根本不认识啥“大人物”。 至于孙玉亭,就是自己的跟班,烂怂包一个。自家生活都过的稀里糊涂,根本没那么大能耐。 算来算去,田福堂才想起孙玉厚那个二流子女婿…… 对方之前在罐子村开代销点,就惊掉很多人的下巴。也有暗地里议论,说王满银在供销社认识有大人物。 当时田福堂还有些不相信,现在看来,自己真小瞧了孙家这个女婿。 孙玉厚家大女子,挑人的眼光很毒辣呀。 得到准确消息,王满银又第一时间带着少安登上郭主任家门表示感谢。 这次依然没有空手,送了三四十个鸡蛋。 用他的话说,“都是自家产的,不值啥钱。” 郭主任那边一番叮嘱,让少安去了县里好好学习,有啥事儿可以给自己传个消息。 回去的路上,王满银掏出一卷早准备好的粮票递过去。 “姐夫,你这干啥?我可不能再要你的东西。这样下午,成啥人了……”孙少安说啥不肯收。 “拿着吧,你去城里学习,没有粮票咋吃饭?” “家里有几升麦子,让咱爸去粮站换些粮票。”孙少安讷讷的开口。 要不是姐夫经常帮衬着,他家哪里还能存下几升麦子。 而自己把麦子换成粮票,家里其他人春上日子就难过了…… 这烂怂日子,太苦了! 越是如此,孙少安越体会到姐夫之前说的那些话有道理。 必须走出去!为自己,为家人。 “少安,拿着,就当我借给你的,以后等有了再还吧。” “那好吧……”少安犹豫着接过,数了数又道,“姐夫,你这给的也太多了,我吃不了那么多。” 这一卷粮票,差不多有三十斤呢。 “穷家富路,给你就拿着。出门再外,别饿着自己。”王满银不以为意的回答。 第六十九章 一人一头猪 王满银原本以为给少安说通后,粮票这事儿就算翻篇。 哪知道第二天他从外边回来,就见老岳父孙玉厚在自家场畔上帮忙铲雪。 兰花凑在跟前,正说些什么。 “爸,你来了!”王满银赶紧打招呼。 “满银,咱爸提了半袋子小麦。我不收,他还吵我。”见到男人,兰花忙报告道。 “爸,你又干啥哩,赶紧进屋坐。我不是给少安都说好了吗?”把孙老汉迎进窑洞,王满银郁闷的开口。 他哪里还不知道,是因为粮票的事情。 王满银现在越来越觉得老岳父是个死脑筋,啥事儿分得特别清。 一个女婿半个儿,分那么清干啥。 “满银,少安这事儿办差糊了。我知道你们不缺这点粮食,但是,丁是丁卯是卯,该咋弄咋弄。上回缝纫机票的事儿我不说了……这回不能光让你们补贴。啥时候是个头,传出去也让外人笑话。再说现在家里还能过得去,真过不去我会张嘴的……”孙老汉坚持开口道。 几个月时间,他对女婿的看法不断发生改变。 最初看不上眼,觉得是个一无是处的二流子。连兰花和对方的婚事,也是捏着鼻子认下的。 后来接触的时间长了,孙玉厚觉得这个女婿也还不错。至少结了婚知道收心,为家庭考虑。 再来后,非常满意。感觉除了花钱大手大脚外,没啥毛病。 现在连村里人也很羡慕,直说兰花找了个好男人。 但孙老汉心里有分寸,女婿到底不是儿子。 小来小去的东西,自家可以接受。牵扯到钱粮的事情,还要认真对待,该咋办咋办。 否则这样稀里糊涂下去,时间久了,不定什么地方闹出矛盾。 听父亲这么言语,兰花不知道该说啥好,只将事情交给男人做决定。 “爸,你要这么说……我就收下了。” 王满银现在也摸清老岳父的脾气秉性,有些拗。为人实诚,遇事不喜欢占便宜。 半袋粮食自己要不收,双方拉拉扯扯也不好看。 还不如暂时收下,以后慢慢再补回去。 见女婿手下,孙玉厚脸上才有了笑意:“那就这样,家里还有事儿,我先回去了。” “这都马上天黑,吃了晚饭再走。”王满银忙阻拦道。 “离天黑还早着哩,”老爷子连连摆手,说啥也不待。 他之所以下午过来,就是害怕女婿留饭。 见确实拦不住,王满银只好冲婆姨道:“兰花,去代销点拿两包饼干点心让咱爸带回去,还有玉米窝窝,也弄一些。” “满银,你又弄啥哩?”孙玉厚连布袋也顾不上不要了,起身就要走人。 “这是孝敬奶奶的,奶奶牙口不好,饼干容易嚼碎。”王满银拦着窑洞开口解释。 “她想吃我会买……” 见女婿死死堵着门口,孙玉厚不知道该说啥。 等大女子带着饼干回来,他无奈道:“就拿一包吧,” “满银,这粮食咋办?”送走父亲,兰花看着地上半袋子小麦问。 “回头磨成白面,蒸些馒头送回去。” 兰花点点头,也只能做这么做了。 *** 眼瞅着天黑,王满银刚准备做饭,就听到王秋生在外边喊。 “满银,吃罢饭去村里开会。” “开会,没听喇叭响呀?”他疑惑的问。 平常只要开会,村里喇叭提前个把小时就开始放音乐。 “不是村里开会,光咱们二队,连顺叔让通知的,每家出一个人,你吃罢饭赶紧去,别耽误了。” “哦,我吃罢饭就去。”王满银回答一句,也并没有在意。 这几个月,他已经习惯了村里的大会小会,到时候带个耳朵就行。 匆匆吃过饭,留兰花在家,王满银急冲冲赶到饲养室。 进了窑洞,才发现里边已经挤了几十号人,都是各家代表。 除了二队的队长和会计外,驻村干部赵建海也在。 这让王满银意识到,今晚的会可能不简单。 王连顺挨个点了遍名字后,直接说出主题:“今晚咱们主要讨论二队社员养猪的事儿,先让赵干事给我们讲讲形势。” 说完,他就坐下抽旱烟,不再吭声。 赵建海站起身,清了清嗓子,气势高昂出声道:“罐子村二队的社员们……” 前些日子,罐子村村民患传染病时,赵建海的表现非常拙劣。 也让王满银彻底清楚对方的水平。 只是个传声筒,口号喊的震天响,半点实事儿也不干。 还有对方去供销社打小报告的事儿,他也一直记在心里,只是暂时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喊过几句开场口号后,赵建海声音依然洪亮:“我们二队的社员们应该发挥积极作用,多养猪,多做贡献。我在造分配方案时,是这么考虑的。一人一头猪,按一亩地一头猪留饲料。这样即可以完成预购猪的任务,又能给咱们二队增加一个小型有机化肥厂,一举多得……” 对于这番说辞,王满银自然嗤之以鼻。 真要属于好事儿,轮得着开会动员吗?社员们又不是傻子。 果然,没等赵建海讲完,会计王富贵就出声打断道:“赵干事,你上嘴唇对着下嘴唇一闭一张,话就说出来了,咋不考虑二队的实际情况?一人一猪,一亩地一头猪,我们二队五百多口人,六百多亩地。照你这个算法,要喂一千多头。拿啥喂?你能帮着从粮食站弄来麸皮和饲料吗?如果能,我们就喂。” 猪这玩意儿是个屎包肚子,光吃猪草不上膘,必须喂粮食饲料。 现在人都吃不饱,哪有粮食喂……关键饲料又买不到。 “我们应该发挥主观能动性,不能光向上边提要求,要充分挖掘自身的潜力。办法总比困难多。我给你们看看人家其他地方怎么做的,他们的经验非常值得大家学习……” 赵建海显然早有准备,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报纸。 “xx地区食品公司养猪大搞技术革新,通过‘三割’实验研究加速了育肥。为了让猪生活舒适,饲养员夏天给猪搭凉棚,每天给猪洗澡,按时擦拭身体,促进血液循环,冬天勤垫褥草,防寒保温,因而饲养员和肥猪建立起深厚的感情……” 王满银身旁的王寿长翻白眼,小声叽咕:“这是喂猪,还是伺候爹。亲爹估计都没有这么伺候的吧?” 一句话,惹得不少人噗嗤发笑。 赵建海不知真没听到还是装作不知,继续对着报纸念:“每天喂混合饲料,其中豆饼二市斤,谷糠一市斤,棒子(玉米)一斤,荞麦花一斤,食盐三钱……加灰菜,曲麻菜等野菜……” “短短17个月的时间,人家就将猪从一百一十七斤长到九百一十斤。社员们,近千斤的大肥猪,这是什么概念?只要几头,我们就能超额完成公社的任务!” 说到最后,他激情高昂,更站起来连连挥手。 可是下边社员无人回应,全部陷入沉默状态。 依然是王富贵出头:“赵干事,一头猪一天按五斤饲料,一千多头猪就是五千斤。一年近二百万斤饲料……咱们生产队去年总共粮食才还不到二十万斤,缺额从哪里补?另外都喂猪了,人吃啥?” 赵建海激昂的情绪顿时被打断,满脸尴尬。 憋了好久,他才来了句:“反正今年的生猪交售任务必须完成,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社员们都不出声,手里拿着旱烟猛抽。 一时间,饲养室里烟雾缭绕,好像着火了一般。 王满银也终于知道,为什么今天王满囤没有来主持开会,为什么整个过程王连顺一声不吭。 第七十章 没有养不好的猪 也许上边让社员养猪的初衷是好的,可惜到村里就念歪了。 其他地方王满银不清楚,但是在黄土高原这边,提起养猪,基本家家户户犯愁。 每年都有任务,下派到生产队,基本标准是每两户交售一头猪。完成好了有奖励,完不成的话,就要扣除农户的人口粮。 不懂得养猪的人以为,这玩意儿光吃猪草就行……农村到处都是野草,随便割些喂养,年底就变养出一头大肥猪。 现实怎么可能,光喂猪草的话,根本不长膘。 喂上两三年,都不一定够得上卖。 如果喂粮食……青黄不接的时候。人都不够吃,何况喂猪。 更关键是,生猪价格定死了。 最好的特等猪一斤才五毛多,丙等三毛八分钱……一头猪一般能卖四十到八十多块。 想把一头猪喂肥够秤,最少需要百十斤粮食。 期间如果猪生病了,还要找兽医,又是一笔不小的开销。 黑市的玉米面高粱面一斤能卖到四毛多,一百斤四五十块……如果用这个喂猪,等于农民辛辛苦苦养猪一年,一分钱没挣。 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落了一大堆猪粪。 当然,没有哪个农民舍得天天用粗粮喂猪。一般都是刷锅水、麸皮、再弄些红薯秧猪草啥的。 这还是比较好的情况! 万一生猪中途因为瘟疫或者其他病死亡,农民一年的辛苦投入全部白费了。 所以这些年,罐子村的村民非常抗拒养猪。村里动员大会开的震天响,得到响应寥寥无几。 也因此,赵建海才会特意来二队催任务。 见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他无奈开口道:“干部是领头雁,这样吧……生产队干部都要带好头,一人应承一头猪。” 他的话刚说完,老实人王连顺立刻呛声:“我没有这个能力带头,赵干事,养猪好处那么多,干脆我的名额转让给你得了。” “就是,赵干事,要不你办个养猪场,把我们二队的任务都给包了。”王延强跟着插话。 他是村里的民兵队长,也属于二队社员,自然不愿意养猪。 王满银早计划出了正月去集市上买个猪仔养着,不过此刻没有出声,更乐意看着赵建海出丑。 倒是自家空间里饲养的那头猪,由于喂食跟得上。就好像吹气的气球一样,发疯的膨胀。一个多月时间,现在已经差不多有六十多斤了。 照这速度,最多再有两三个月就能杀着吃。 倒还有个问题……不久前王满银听村里人说过,养猪不分公母必须煽掉的,否则肉吃起来骚哄哄的。 可是他清楚记得,后世曾听养猪的朋友讲过,母猪是不用煽的。 王满银也不知道谁说的有理,不过空间里的母猪仔没办法找兽医,只能暂时稀里糊涂养着。 见自己的提议接连被反对,赵建海终于羞恼起来。 不过他没敢兑王延强,只冲王连顺道:“二队长,你什么意思,‘没有养不好的猪,只有养不好的人’,我看你的立场有问题。” “行,我有问题,直接把我给抹了吧。当这个生产队长,天天受气,我还不愿意干呢。”王连顺拿着烟锅在地上敲得邦邦响。 他是个好脾气,平时尽量一碗水端平。可做生产队长这几年,仍然没落得个好。隔三差五被社员找上门吵着闹着要涨工分。 其他生产队基本年年换队长。 二队邪门了,光见有人吵,却没个人愿意伸头。 王连顺原本就想辞职的,终于找到机会。 一句话,怼的赵干事哑了火。 还是王富贵拉了一把:“连顺叔,你这干啥呢,动不动辞职,咱们二队对你都信服,生产队长且干着吧。” “有个毬干的,我把话撂在这里。你们谁愿意当举个手,我立刻下台。”王连顺气呼呼回答。 “行了,连顺哥,咱们开会商量事儿的,还是继续讨论养猪的问题。我有个提议,赵干事你看行不行。哪家养猪的话,可以多划几分地当猪饲料地,反正二队荒地不少。” 闻言,众社员眼里都带着希冀。 罐子村外沟坡圪崂,零零碎碎的荒地也不少。只是面积太小,大多一分两分地。生产队没办法组织人手耕种,又不让私人种植,所以就荒废下来。这些地块如果划分给社员们,能收不少粮食。 “不行,这是犯错误,不能这么做。”赵建海坚决摇头。 “那你说咋办?咱们都封住嘴不吃饭,饿着肚子喂猪,一亩地养一头?”王富贵讽刺道。 王满银算看出来了,赵建海在罐子村是真不得人心。 人人心中都有杆秤。 几个生产队干部,没一个向着他说话的。 其实也能理解……其他干部都是罐子村村民,乡里乡亲的,自然要为村里考虑。 倒是赵建海平时除了喜欢唱高调,啥本事也没有,从来没有为村里解决过问题。 “这是任务,你们二队必须不打折扣完成。既然一亩地一头猪达不到,那按照最低标准,两户分一头,社员们自由结合。今晚就做决定,谁敢拒绝,我要在村里开大会点名。不行的话,上报到公社……” 赵建海下了狠话。 今晚开会前,他自认为做了很多准备工作,还特意带上报纸,给大家讲讲大好形势。 原本想让二队多报几头猪,给自己工作增加些亮点,到时候说不定在公社里评个先进生产队。 没有想到碰一鼻子灰,人家根本不尿他这一壶。 赵建海索性决定不再讨论,直接以身份压人。 果然,听到对方这么说,二队社员们都不吭声了。 “王连顺,你是二队队长,带个头,和哪家结合养一头猪?”赵建海直接点名。 “和我大哥家吧。”王连顺无奈回答。 他能担任二队生产队长,不单单因为脾气好让人信服,还因为自家弟兄三个。 “王富贵你呢……” 赵建海挨个点名。 轮到王满银时,他和王秋生商量了一下。两家一个名额,不过由自己家养。 对此,王秋生自然感激不尽。 赵建海也知道所作所为不受村民待见,把任务安排完,就匆匆起身离开。 等对方走人,王延强撇了撇嘴:“就这毬水平,连双水村的孙玉亭都不如。人家还知道抓纸蛋解决问题。” 言语里,颇为不屑。 不过这话也就他能说。 倒是提起王满银老丈人的弟弟孙玉亭,不少村民哈哈大笑。 双水村的生猪任务同样不好完成,于是孙玉亭想了个“高招”,让每户出一个人抓纸蛋,谁抓到谁养猪。 孙玉亭点子很背,几乎年年都能“抓”到一头猪,回去被自家婆姨骂得狗血喷头。 这事儿已经传开,十里八村都知道。 不过王延强说得到没错,赵建海水平真不行。就算让社员抓纸蛋,也比强行摊派好很多。 至少讲究运气,让社员们心里有个期待。 “散会,散会,现在说这个有啥用。”王连顺没再废话,直接挥手让大家走人。 到家,王满银给媳妇说了打算养猪的事儿。 兰花没有反对,只是点头道:“嗯,满银,放心以后咱家猪就交给我了,我天天打猪草!” 两口子说了几句闲话,就关灯睡觉。 结果早上王满银还起床呢,就听到外边有急切的喊声。 “王大哥,起床没,赶紧出来,村里出大事儿了。” 是刘向阳的声音。 第七十一章 罐子村的人才多 “来了,来了!”听到村里出大事儿,王满银没敢耽误时间,着急忙慌穿好衣服下炕,连棉袄都扣错门儿了。 打开窑洞门,他冲着下边的刘向阳喊道:“啥事儿,野狼又进村了,昨晚没听村里狗叫呀?!” “不是,是赵干事昨晚被人敲了闷棍,给绑在门外树上,溜溜冻了一晚上。” “啥?!”王满银一时愣住,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这件事情。 用范老师的话说就是“苍天呀,大地呀,到底是哪位天使大姐替我出的这口气?” 他还原本找个合适的机会,让赵建海知道一下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结果,有人提前做了。 该! 王满银立刻想到,可能和昨晚的养猪事件有关。 他心中思索着,面上却不显,只是问:“向阳,你喊我干啥?需要把赵干事送到卫生院?” “民兵王队长让喊的,说二队的社员每家一个,马上到大队部开会。”刘向阳又回答道。 听到这话,王满银当然明白,王延强和自己想到一块了。 昨晚赵建海一通骚操作,可能惹怒了村里人。否则不会这么巧,前脚开会,后脚就被敲闷棍。 “好,我马上过去。” 给兰花交代一声后,王满银急冲冲往村里走去。 等他抵达饲养室大院时,就见不少二队社员已经赶到。一个个正低声叽咕着,声音里带着说不出的意味。 不但而对社员,连一队也有不少人过来凑热闹。 从这些人口中,王满银知道了更详细情况。 赵建海驻村时,原本在大队部居住。 年前知青们来罐子村插队,为了给他们腾房间,赵建海又临时找了孔闲置的窑洞居住。 昨天晚上他回去没睡多长时间,突然被敲门声惊醒。 有人站在窑洞外压低声音,说要反映重大问题。 赵建海一听来了精神,当即点灯穿上衣服开门……结果他刚走出来,没等看到来人就被套上布袋,当头挨了一棒子昏过去。 等赵建海再醒来时,已经被绑在树上,而且嘴巴也被塞了个料姜石。 他喊不出声,连手臂都磨得出血,愣没把绳子弄断。 直到早上有村民担水做饭,从旁边才发现树上绑了个人。 再接着,赵建海被解救下来。 “哎,也不知道谁干的,赵干事受苦了……” “我听说屋里东西啥也没丢,就单纯挨了顿打,” “你说说,这大冬天的,把人冻坏了怎么办……” 村民们的议论里倒显得很同情,关键王满银总感觉语气不对头,似乎有点幸灾乐祸。 这时,赵建海连同几个村干部走进大院。 他打着喷嚏开口:“我知道村里极个别人对我有意见,这是报复,是反xx!阿嚏……必须给我一个交代!如果今天查不出来,我就到公社反映,阿嚏……” 现在还没出正月,晚上外边温度零下十多度。他被绑在外边冻一晚上,虽然穿着衣服,还是感冒了。 等他讲完,王满囤也冲着众人发话:“赵干事是公社派到咱们罐子村的,不管任何人出于什么原因,都不能这么做,打人是犯法的。如果今天私下里找我,或者直接找赵干事承认错误,咱们按照内部矛盾处理。要是让公社派人来查,出了问题我可不保!” “王支书,怎么能属于内部矛盾……这肯定是罐子村的xx分子在搞破坏。这样的人,怎么会主动承认。我建议立刻找人挨个审讯,问问昨晚都在干什么,肯定能问出来。”赵建海差点跳起来,直接打断道。 王满囤皱了皱眉头,无奈道:“赵干事,你没看清楚昨晚到底谁打的,也没听清楚声音。咋审讯?总不能把全村人都叫过来问吧……” “必须这样,” “好吧”王满囤只能点头,“我等下还有事儿,接下来交给你和延强叔处理,你们两个商量,该咋办咋办。” 既然被点了名,王延强也没出声反对。 等两人在饲养室摆好阵势,第一个就喊王连顺进去问话。 几分钟后,老爷子云淡风轻的走出来。 他冲着众人笑道:“没毬事,就瞎胡问一通。” 原本这个点是上工的时间,现在没人提上工的事儿,都凑在院子里等待结果。 昨晚二队参加会议的几十号人,挨个进去回答问题,很快便轮到王满银。 赵建强喷嚏连天的问话:“王满银,你昨晚开完会干啥去了?” “能干啥,这么冷的天,当然搂着婆姨睡。” “你觉得谁有可能报复赵干事?”王延强又问一句。 “延强叔,你也知道,我家住在村子外边,平时没事儿根本不往村里来。哪知道谁对赵干事有意见,这可不敢胡说。” 王满银早打定主意,问啥都是不知道,反正自己没做。 又问了几句后,王延强挥手让他走人。 等二队社员挨个问了个遍,也没找出嫌疑人。 赵建海犹不甘心,又来到院中嚷嚷:“一队的社员,你们别走,也要挨个询问。我就不相信,还能找不出坏人!” 那群看热闹的顿时郁闷起来,无奈接收审讯。 一直忙乎到中午,啥结果都没有。 唯一的证据就半截麻绳,这在农村太常见了,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加上王延强出工不出力,能问出结果才叫见鬼了。 后来王满银听人说,找不到凶手,赵建海很不甘心。他直嚷嚷着要上报到公社,让公社派人查。 结果被王满囤和王延强等人给怼回去。 说还是内部慢慢查比较好,否则事情闹大了,影响罐子村今年评先进……这话是赵建海开大会时,经常挂在嘴边。 赵干事被怼的哑口无言,只能无奈吃了哑巴亏。 至于他到底被什么人揍了,彻底成谜。 *** 之前因为斑疹伤寒,整个罐子村陷入陷入沉寂状态。现在大部分村民都好了,两个生产队也开始忙碌起来。 趁着天好,王连顺带着会计去挨家挨户量粪。 只是王满银没有料到,单单一个上交土粪,也搞非常复杂。 粪便除了讲究重量外,还讲究质量。 王富贵拿铁锨仔细在粪堆里翻动,而后根据颜色分为上中下三等土粪。 而且上等的十斤一个工分,最低要十几斤一个工分。 为了土粪评级,王富贵和社员们吵得面红耳赤。 不知道的,还以为谈多大生意。 好在王满银家也没攒多少,人粪、狗粪、鸡屎粪,总共也就三百多斤。算下来,大概三十几个工分,聊胜于无。 村里捡粪最勤的王满仓老爷子,加上家里的猪粪,攒了三千多斤,能挣三百个工分。算下来,抵得上满工分社员出一个月工。 更让王满银啧啧称奇的是,一队有个叫王大财的,竟然在罐子村放了个大卫星。 他家积攒了一年的粪堆,竟然有五千多斤重,能换近五百个工分。 好家伙,抵得上社员出工一个多月。 实在难以想象,王大财到底从哪里弄来那么多土粪。就算家里养猪,也没这么离谱的。 结果,这个卫星没放多久就被戳破……王大财不老实,上缴的粪便造假。 这家伙也是歪点子多,不知从哪里弄来的黑泥掺杂土粪。再用酒瓶口当模具,将黑泥做出粪便模样。 别说,这形状还挺像,愣是差点把一队的队长和会计骗到。 如果不是数量太过惊人,估计就糊弄过去了。王满银听完,不得不称赞一句:人才呀! 估计后世的人们,听都没听过这么稀奇古怪的事情。 也幸亏王满囤拦着,否则绝对要开会批一番。 第七十二章 推广先进经验 农历二月初二,是民间俗称“龙抬头”的日子。 从这天起,北国大地万物复苏,雨水增多,热闹的春耕由此开始。 不过黄土高原的春天似乎要比其他地方晚不少,晚上依然零下七八度,东拉河的冰还没有融化。 倒是镇上理发店开始忙碌起来,大清早人们就挤挤挨挨排着长队,想要把蓄积了几十天的头发好好打理一下。 如果排不上队,也会自己拿剪子剪几根头发,为了在新的一年取个好彩头……剃龙头。 连兰花也不能免俗,早早发了面,蒸出十二个龙眼窝窝。 每个窝窝顶上还捏个凹坑,代表着十二个月,做好记号后放锅里蒸熟。 出锅时看哪个窝窝上水汽多,就代表该月降雨量丰富……这种扯淡的预测方式,王满银自然不会相信,不过也没有阻止。 一句话,尊重传统。 早些年,二月二晚上人们还举行公鸡会。杀公鸡、上香火、点柴禾、祭老龙,祈求一年风调雨顺。 不过现在是新社会,这一套自然没人弄。 过了二月二,生产队出工也变得经常。 随着逐渐融入这个时代,王满银对于去生产队上工干活,并不十分抗拒。 现在田地里根本没有多少农活,除了运粪土,就是犁开沟翻春地。 不需要下大力气,只当熬时间混工分了。 和村里人说说笑笑,没事儿蹲在地头瞎扯淡,也不觉得累,顺便还可以加深感情。 王满银之所以去上工,还有另外一层考虑。 家里虽然开着代销点,总不能自己和兰花两个人都闲在家里吧。 时间短了还可以……一年到头不干活,就指着代销点过日子,天天好吃好喝,村里人肯定背后会议论的。 时间久了,会出事儿的。 前身婚后之所以能够如此潇洒,依然东奔西跑瞎逛游,主要是兰花出山挣工分养家糊口。再加上娘家不断接济,才能勉强维持这个烂怂包的家。 现在王满银自然不愿意这么做,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决定不让自家显得突兀。 当然,他每隔几天就会请假。 理由也是响当当……去供销社交货补货。 倒是兰花几次想跟着一起去生产队出工,都被王满银给否决掉,只让她招呼着代销点和家里。 在家除了做饭,没啥事儿干。兰花打算趁着空闲看书学习的,很快发现根本不可能。 前段时间,村里闹斑疹伤寒,加上下雪,代销点倒清净不少。 出了正月,那些婆姨老太太们大多身体恢复,也开始变得活跃起来。 她们吃罢饭,准时准点拿着针线活儿来代销点报道。也不往窑洞里坐,就蹲在崖面根儿晒太阳。 一群人边忙乎边聊,偶尔还会开几句让兰花脸红的快车。 直到男人们快放工,她们才会收拾好走人。 兰花也很郁闷,都是乡里乡亲,根本没办法赶人。 无奈,她只得跟着做针线活儿。这段时间接连给满银做了两双鞋垫,外加一双千层底布鞋。 *** 刚上工没几天,又一场大雪装点了整个罐子村。 现在黄土高原气候要比后世冷很多,二月下雪很平常。 三月桃花雪,清明大风寒。 就算到三四月份,也还有下雪的可能。 一场雪,生产队再次停摆。 赵建海没闲着,他从公社开过会后,晚上又召集村里人开会,当众推广某地农民新发明的种地先进经验……名叫“犁开沟手溜籽”。 王满银仍然态度很端正,靠墙跟儿,带着耳朵听,对此不发表任何意见。 刘向阳听台上长篇介绍,忍不住有些好奇的问:“王大哥,这种经验真能让庄稼增产吗?” 他没种过地,本能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 “呵呵,我对种地没经验,这个你自己琢磨。”王满银模棱两可来了句,继续用树枝在地上画圈圈。 所谓“犁开沟手溜籽”,就是前边用牛犁地,后边专门派个人沿着犁沟撒种。 理论上这样做可以人为控制种苗密度,进而节省种子。 当然如果手抖,那就没办法了。 倒是王寿长没有任何顾忌,低声回答道:“完全瞎扯淡,犁开沟手溜籽,从秦始皇那会儿咱们老祖宗都发明了……现在生产队有木耧,不比这个省事省力?而且一次可以种三行,还少一个人工……” 他话没说完,脑后就挨了一巴掌。 是哥哥王福长打的。 “每次开会就你怪话多,吃饱撑的,显自己能是不是。” “哥,有话不能好好说,我都当马上要当爷了,你还打?”王寿长郁闷的回答。 一句话,让周围人噗嗤笑出声。 王寿长儿子王俊山年后刚定亲没几天,等今年过年结了婚,可不就要当爷爷了嘛。 这都快五十岁的人,还被当众哥哥打,的确有点丢人。 “就是当老爷该打还打,不打你不长记性,光胡说八道。” 王福长连打带训斥,终于让王寿长闭嘴。 他们距离台上比较远,又蹲在黑暗里,也没引起赵建海注意。 王满银和兰花吃过早饭,应付过几个买东西的客人后,便早早回娘家。 王满银手里还提着布袋,里边装有四五斤粉条和几个玉米窝窝。 当然,糖果是少不了的。 自打他开了代销点,少平和兰香几乎没怎么断过糖果。 隔段时间,还能有顿肉食。 有了充足的营养,两个小家伙脸蛋明显比其他孩子滋润。 至于粉条,是王满银前些天在空间里做的。 一共两种,洋芋粉条颜色稍浅,红薯粉条呈褐色。 趁着去供销社采购商品时,他带了十多斤回来,说从黑市上买的。 兰花已经习惯了,也没有怀疑。 王满银第一次做没啥经验,掌握不好技巧。 因此做出的粉条粗细不一,其中还带有很多疙瘩,看起来像“蛤蟆蝌蚪”。 不过味道杠杠滴,尤其用猪油渣炒过后。油乎乎吃到嘴里,绝对够味。趁着今天有时间,正好给岳父家送些。 两人进院子,就发现院里窑面新挖了一孔窑洞。 进度刚有三尺深,孙玉厚正在里边忙乎呢。 “爸,咱家起新窑了?”兰花出声喊道。 看来父亲到底听了自己男人的劝,脑筋终于转过来弯儿,打算另起一孔新窑。 闻声,孙老爷子忙扭头,跟着打招呼:“满银,兰花,你们来了?” 院里的声音也将少平和兰香惊动,纷纷冲上来热情喊着。 对两个小家伙来说,姐夫已经成了自家最受欢迎的人,每次来都会给他们带好吃的东西。 接着,女主人刘二妮也出门相迎。 一家人进了窑洞,问候过奶奶,闲聊几句,王满银就跟着老岳父一起挖窑。 这年头当女婿的给岳父家干活太正常了,而且要好好表现。 王满银给自家挖过窑洞,也算有经验,抡起头就是干。 孙玉厚帮忙在旁边铲土运土,絮絮叨叨讲起挖窑经历。 按照他的说法,自家占的这块崖势属于上等……当年米家镇的阴阳先生曾用罗盘看过。说这地方土脉、风水,都是双水村最好的,以后能出大学生哩! 知道自己女婿口风紧,没有外人,老爷子也不怕被说迷信。 说到底,这是底层农民最朴素的期盼。 希望自己的后代能够改变命运,不用再从土里刨食。 王满银倒觉得米阴阳算的真准,后边兰香真考上全国重点大学,算是土圪崂里飞出金凤凰。 少平如果不是因为种种原因,以他的学习成绩,考上大学应该也很轻松。 两人边干活边聊,差不多中午吃饭时,窑洞又往里边进度二尺多。 午饭炒了盘鸡蛋,外加一大碗酸菜,喝的是粉条汤。 以老岳父家的生活水准,绝对算待贵客。 吃罢饭略做休息,翁婿二人继续忙乎。 为了防止出意外,他们也没敢多挖,到三尺就停手。 雪还没化,接下来几天生产队不上工。王满银和兰花天天去双水村报道,当然每次都自带干粮。 连带的,将岳父家菜饭质量提高不少。 几天时间,土窑挖了四米多深,勉强能够放些农具啥的。 第七十三章 力所能及的事情 进入二月开始,王满银能够明显感觉石圪节公社形势变得不同,连村里的会也多起来。 用赵干事的话说就是,一片大好。 这更让他打定主意,没事在村里苟着,别出去瞎逛游。 他原本想抽时间去米家镇一趟,现在打算等一段时间,看看情况再说。 其实也没什么……对于这一天王满银早有预料,也一直在做准备。 没事的时候,他盘算过手头的东西。 去年卖了三次鱼,大概挣五百多元,外加一些票证。 自己结婚连带做门窗,差不多花200块(彩礼钱老丈人给退回来了)。另外还有平时买的粮油和票证等等,以及年后从黑市弄的那张缝纫机票,又二百块钱出去。 算下来,手头仍然存有二百多元和几十斤粮票。 之所以账面会有几十块出入,一方面因为开代销点的提留。 虽然这个年代农民消费能力极低,但三个村子近两千号人,王满银家代销点又是独门生意,自然差不了。 从开业到现在差不多四个月,销售额接近七百元,提成有三十多块。 当然,主要年里年外生意比较好,平常每天营业额基本在五块钱上下浮动,上十块的次数都很少。 另外,代销点的主要优质客户是三十多个下乡插队的知青。 他们经常收到家里寄来的钱,自然舍得花销。尤其几个男知青,自从学会抽烟后,隔三差五总要来买一包。 有人还嫌一毛一包的春耕烟吸起来不带劲儿,专门让王满银多带些上档次的飞马烟。 除了开代销点提留,还有就是卖鸡蛋。 趁兰花不在家时,王满银经常偷偷从空间里取了鸡蛋,放在荆条筐里凑数。 每次不多放,只有十来个,记上账就行。 因为是两个人管理代销点,所以对于鸡蛋数量,兰花没办法确切统计。单单出售空间这些鸡蛋,一个月也能有十块钱收入。 零零散散算下来,自家月收入稳稳突破二十元。 对王满眼而言,有空间各种物资托底,其实日常花销足够了。 话说最近几天,空间内种植的两分水稻终于成熟。 因为白天忙着在生产队上工,根本没时间,他只好趁去供销社运货时,抽空进入空间把水稻收割了晾晒。 今天晚上村里难得没有开会,王满银找了个理由离家,告诉兰花自己去村后麦秸垛那边看看,能不能再捉几只麻雀回来打牙祭。 沿着土路走出一段距离,他趁着夜色掩护,悄无声息进入空间当中。 前几天收割完的稻穗已经晾干,王满银捏了几粒放在嘴里一咬,咔嚓作响,带着股稻米特有的清香。 两分地水稻,竟然收获了满满两荆条筐谷粒,差不多近二百斤。 只要除掉谷壳,就能吃到白花花的大米了。按照一斤稻谷六两米算,足够他家吃几个月。 剩下的谷糠,还可以用来喂猪。 关键自己手头没有工具……不过这难不倒王满银。只要肯动脑筋,办法总比困难多。 之前做粉条同样没工具,最后不也让他给做出来了嘛。 无非是舂米,没有石臼,就用其他方式代替。 王满银略加思索,便决定因地制宜,在黄土地上挖个深坑,将荆条筐放置在其中……再找出上次粉碎洋芋红薯的木棍,一个简单的舂米装置完成。 和石臼相比,这个效率自然不高。 但是王满银舍得下力气,蹲在荆条筐前头也不抬,木棍轮的飞快,用力敲打。 短短半个小时,舂出十多斤米。 等下次交给兰花时,推说在黑市上买到的即可。 黄土高原给大部分人的印象是干旱少雨,其实历史上一直有种水稻的习惯。 尤其无定河两岸某些川道地区,水资源充沛,早在宋朝时就有大面积水稻种植记录,甚至还为此专门设置了水稻种植及土地垦殖的机构“稻田务”。 石圪节公社这边虽然没有村子种植水稻,但是早些年也有人赶着驴车换大米,所以当地人偶尔也会吃到。 舂了十多斤大米,王满银浑身脏兮兮的。他顺势脱掉衣服在水塘里洗了个澡,而后又拿了些谷种,划出一片区域进行第二茬育苗。 照这种速度,一年最少能种三茬,抵得上南方热带地区了。 除稻米外,空间里种下的第二茬小麦、花生、油菜等农作物同样长势喜人。估计再有一个多月,也该成熟了。 所以王满银对于今年的粮油并不担心,完全可以实现自给自足。 还有年前买的猪仔,已经长到七八十斤。 再有两个月,同样可以开杀……空间温度高,没办法保存,王满银打算稍后尝试着做成腊肉存起来。 隔三差五往家里带一块,理由同上——从集市上买到的。 另外岩鸽、野鸡、野兔啥的,也开始不断壮大……尤其土鸡苗,差不多有三十只,已经长到半斤重。 总之,日子越过越好。 白天去生产队磨洋工,晚上搂着自己的婆姨睡觉,其实也挺美气。 任凭外边风吹雨打,我自逍遥自在。 心里想着,看时间差不多了,王满银闪身从空间里出来。 刚往回走几百米远,他突然听到旁边黑漆漆的崖畔里隐约传出压抑的声音。 好像有人在哭……不会真遇到啥东西了吧。 这大黑天的,连夜月亮都没有,正常人谁会在村子外边哭? 年前有次他从双水村回来,路过老坟时碰上村里人捉黄鼠狼,给吓了一大跳。 不过从那以后,王满银走了几次夜路,倒大胆许多。 所以他也没有出声,悄无声息朝着对面崖畔下摸去。 走了几十米,声音更加清晰:“爹……你倒早点死了享福,留我们一家子受苦呀……在村里,咱们家低人一等。我啥话都不敢说,谁都可以批……家里粮食快断顿了,娃们在炕上饿的嗷嗷叫,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还不如死了了事……” 听到对面熟悉的声音,王满银脸色异常复杂。 对方是罐子村的王明强,按辈分应该叫叔,他家住在村子最后两孔破窑里。 平时一家人存在感非常弱,除了开大会,几乎从来不再人前出现。干活的时候,王明强总是老老实实,哪怕别人坐在低头抽烟闲聊偷懒,他也不敢往旁边凑。 即使如此,还总被找茬。 有时候,王满银很感激前身的爷爷败家,抽大烟彻底把家业抽光了。 否则自己现在恐怕比王明强好不了多少。 对方有三个孩子,最大的才十二。 本身家里就缺劳力,王明强干活表现再好,也只能和王满银一个样,拿最低的三等工分。 听他话里的意思,似乎家里已经断顿了。 犹豫片刻,王满银闪身进入空间。 再返回时,手里捧了个破瓦罐。这种瓦罐村里到处都是,也不怕会被认出。 之前他存有不少高粱面,预备着不时之需的,可以送给王明强一些。 当然,王满银不会傻到直接现身。 他将破瓦罐悄无声息放在路边,而后后退,隐藏在黑暗中躲好,捡了个土坷垃扔过去。 “谁?”王明强吓一跳,急忙扭头看去。 “你身后有个瓦罐,里边有些高粱面,赶紧带着回家吧……”王满银压着嗓子,用沙哑的声音回答。 上次赵建海挨闷棍,就是被一个哑嗓子喊开门的。 王满银偷偷试过,声音的确改变很大,根本听不出是谁。 第七十四章 刮老黄风 听到有声音,王明强不但没有激动,脸上反而露着惊恐。 他自然不认为是诡,更觉得刚才的诉说被村里人听到了,故意捉弄自己的。 “你是谁?”王明强再次冲黑暗里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 只有山塬间呼呼的风声。 等了两分钟,他战战兢兢朝路边走去。 刚走几步,脚下踢到一个瓦罐,挺沉的。 想起刚才人声说的事情,王明强似乎明白过来,立刻抱起罐子一路小跑离开。 至于王满银,则悄无声息拐到另一条路上。 时代的每一片雪花,落在个人身上都是一座大山。 对于是是非非,王满银没有资格进行评论。不过他来自后世,和这个时代的人们观念并不完全相同。 再加上有空间存在,所以对于有些事情,也多了一份宽容和理解。 在保证自身安全的情况下,他还是愿意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说起来,王明强也是受父亲拖累。 他父亲王头解放前在省外一家商号给人家赶大车。 因为当时遭土匪抢劫,王头背着东家侥幸逃了一命,被对方感激送了不少银元。 后来王头回村置办了些田地,还娶了媳妇。 不过他没享几年福,时代就变了…… 等王满银绕一圈到家,台塬上的夜风逐渐大起来。 对于自家男人空手归来,兰花也不觉得奇怪。 捉鸟逮兔子,本就是凭运气。要是每次都能捉到,村里人天天出去蹲守了。 给男人端了洗脚水后,她往锅灶下添几把柴火,早早躺在土炕上暖被子。 等王满银上炕,被窝里很暖和。 只是刚躺下,窑洞里就冒出呛鼻子的烟味,让两人接连咳嗽起来。 “是不是锅灶没封好,烟囱让柴灰堵了?”兰花点着油灯道,“我下去看看,” 烧土灶也有技巧的,锅灶下必须留有一定空间让空气流动。 如果柴禾堵得太实,空气不流通,烟雾就会往屋里倒灌。弄不好,还容易二氧化碳中毒。 “太冷了,我去……” 王满银止住婆姨,披着棉袄下炕,蹲身在锅灶旁忙乎。他拿根长树枝扒了几下,又往锅灶深处投去。感觉挺顺畅,并不像烟道堵住了。 而且更邪门儿的是,越捅烟雾越大,弄得他咳嗽连天。 这会儿功夫,外边风更大了,吹得窗户纸哗啦啦作响。 “满银,我咋听着不对劲儿,恐怕是刮老黄风了。”兰花也起身道。 王满银一拍脑袋,怎么把这茬给忘了。 现在刚初春,可不正是刮黄风的季节吗。 这个时代不同于后世。每到冬末春初,便会有狂风从毛乌素沙漠方向吹来,形成遮天蔽日的黄风,也就是后世人们常说的沙尘暴。 虽然现在人们已经开始治沙,但是采取的方法存在不少问题。最初听外国专家的话,在沙漠边沿设立挡沙板。 结果几次大风后,挡沙板全部被压弯或沙埋。 再接着人们开始种树……不过由于干旱缺水,加上没有灌溉设施,种出的树苗十不存一。经常种下还没扎根,经常连根拔起。 所以这些年,黄风并不见少,每到春天,总要刮上几场。 而且黄风刮得怪,进了村子后风向不断变,打着漩涡乱转……甚至顺着烟囱往窑洞里灌,形成倒烟。 王满银倒明白其中的原因,因为室内外存在气压差。 不过知道也没个卵用,解决办法只能是把灶门封死,今天晚上不烧炕了。好在自己现在有婆姨,倒不会太冷。 按照以往的经验,黄风一刮就不会停,最少一天。 人都睁不开眼,更别说上工。 正好明天在家休息,顺便睡个懒觉。 加上刚才一番折腾,王满银彻底没了睡意。 洗过手后,躺到炕上让婆姨帮着暖手。 嗯,睡不着,这时代又没有手机可玩,所以…… “满银,咋不关灯?”兰花羞涩的问。 两人结婚有两个多月,灯下看着自己的男人,她仍然有些难为情。 “没事,就想看看我的兰花花……”王满银眼神里也充满了情谊。 白格生生的脸蛋蛋粉格嘟嘟的嘴,巧格灵灵的手手秀格溜溜的腿。黑格油油的头发亮格哇哇的眼,软格溜溜的身段脆格铮铮的声调分外甜…… 这,就是自己的婆姨。 和他相依为命,将来要厮守一生的婆姨。 “兰花,有你真好!” 外边的黄风越刮越大,窗棂子咯吱咯吱响,裱在上边的窗户纸影子,随着油灯一闪一闪…… 夜深,兰花温柔的像羔羊一样,静静看着身旁的男人。 她真心能感觉到,这个男人对自己很好。结婚后每一天,兰花感觉都是甜的。 不过想起前两天村里婆姨们的议论,她又轻声问:“满银,你说咱们都结婚俩月了,也没闲着,为啥我肚子还不见有动静。” “想啥呢,咱们才结婚几天,”王满银无语回答。 作为后世人,他自然知道这种事情不是靠努力就能有的,讲究天时地利人和。 有些结婚两三年没孩子都正常。 接着,他无奈给婆姨科普。 其实对于孩子,王满银的看法是一切随缘,并没有急切要传宗接代的想法。 兰花过了年才十九,正是女人最美好的季节。 在后世,这个年龄刚上大学呢,理应好好享受生活。 晚几年要孩子更好,可以多过几年两人世界。 而且有孩子后一堆事儿,连两个人想亲热都没那么轻松自在了。不过这样叛经离道的想法,他根本没办法和兰花讲。 否则会被人为脑袋有病。 毕竟在这个时代的农村,传宗接代可是头等大事儿。生个女儿还不行,必须要有儿子。 如果谁家没有儿子,天生感觉低一等,饭场和人说话都没底气。 其实不但现在,就算二十年后,农村照样有很多女孩子起名叫“招弟”、“来弟”、“盼弟”…… 和王满银猜想的一样,早上他打开窑门,顿时一股带着土腥味的沙尘扑面而来。 东山崖畔上太阳也没了往日的光芒,变得混混黄黄。 窑洞外到处落了一层浮土,抬眼勉强看到对面的台塬,更远处啥也看不到。 这天气,外边根本没办法走人,绝对不用上工了。 他刚待半分钟,就被吹了一身灰,接连不断打喷嚏。 兰花收拾完毕起床做饭,点着火,锅灶下烟雾又往窑洞里倒灌。 “满银,咋办,早上没办法做饭。” “好办,暖水壶里有开水,我去拿两包饼干,咱们垫吧垫吧了事。等啥时候黄风停了,再做饭吃。” 如果没有兰花,王满银可以直接进入空间做饭,简单省事。 现在,只能啃饼干对付。 “要不,我……吃玉米窝窝吧。就着热水也不凉。”兰花犹豫了下回答。 一包饼干要两毛七分钱,外加八两粮票,平常农村人哪里舍得吃。 也就自己家开着代销点,加上男人是个不知道钱贵重的,隔段时间总要拆一包两个人分吃。 兰花心疼的不能行,阻止过几次,都没效果。 王满银知道婆姨心疼钱,也没多说,直接去隔壁拿了包一斤的饼干撕开。 “一起吃……” 他早摸清兰花的脾气,啥事儿先做了再说。 第七十五章 吃顿鱼汤不容易 转眼,二月过去了大半。 刮过几场黄风,天气终于逐渐变暖。崖畔下的积雪只剩下星星点点,村头沟边柳树也泛起嫩绿。 东拉河里,凝了整个冬天的冰层开始融化,形成规模不小的春讯。 三两天时间,河面比平时宽了一倍有余。 滚滚荡荡,一片浑浊。 王满银在河畔井里取水时,悄然往河里放了几百条鱼,差不多上百斤重。 当然,他没有傻到直接放大鲤鱼,而是选择比较常见的鲫鱼、泥鳅、麦穗、青虾等…… 暂时先来一波,看看效果再说。 如今空间水塘鱼满为患,一次放百斤杂鱼,王满银自然不会心疼。 效果出奇的好! 第二天他上工时,就听二队有人谈论此事。 昨天王秀刚家婆姨去河边洗衣服,无意中在水里发现不少稀罕物。带着好奇,对方用水盆捉了几条回去。 村里不少闲人问询赶来看热闹,倒立刻认出是河里生长的鱼类。 具体什么鱼,却没有人知道。 直到王寿长看过,才用无比确定的口气说是鲫鱼,属于好东西,可以油炸或者炖着吃。 他解放前在县城饭店帮过厨,也算见多识广的能人,所说的话村民们自然信。 短短一天时间,几乎所有人都知道东拉河里发现了鲫鱼。纷纷来到王秀刚家,围着水桶看稀奇。 连兰花也不例外,得到消息特意锁上门跑到村里。 她在课本上见过鱼类图画,真正的活鱼还是第一次。 等王满银中午放工回家,兰花难得谈起……似乎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至于那些得到消息的男知青们,更是连午饭都顾不上吃。 确认东拉河里真有鱼类存在后,他们也不怕水温低,纷纷挽起裤管,提着荆条筐下河寻摸。 虽然东拉河水面比往日宽了一倍多,但是大部分地方并不深,勉强漫过膝盖。加上河水浑浊,大部分鱼类不断浮在水面呼吸,因此捉起来很容易。 成果相当不错。 一个中午的功夫,知青们捉了七八条大板鲫,外带十多条泥鳅和以及不少小杂鱼。 为了捉到更多鱼,几人下午干脆集体请假。 等天快黑时,刘向阳等人才提着大半桶鱼回村。 这下,整个罐子村都轰动了。 很多村民第一次知道,东拉河里有那么多鱼类存在。 之前谈论时已经证实,不少人的确曾经河里见过有鱼游动。不过那些鱼个头一般很小,而且很少能见到。 因此,也没有人想到捉了吃。 看到知青们这么大收获,不少村民当然动了心思。 晚上,刘向阳等人居住的窑洞外飘起诱人的香气。顺着夜风,几乎弥漫到整个村子。 十多斤鱼兑上面油炸,足足弄了满满一大盆。连带的,几乎把他们一个月的食用油耗光。 那股呛鼻子的香气,差点把村子里的碎娃们馋哭了。 知青们倒很大方,给每个孩子分了块炸鱼肉。 只是刘向阳等人没有料到,好心办了坏事儿……几乎所有碎娃都是第一次吃鱼,根本不知道有刺。 加之知青们没交代,他们接过鱼块便狼吞虎咽,纷纷被鱼刺扎到嗓子。 一个个吓得哇哇乱哭,很快将大队部周围居住的几家大人惊动。 几分钟的功夫,整个村子都知道了。 没见过世面的村民们,同样吓得惊慌失措,完全不知道该咋办。 还有人小声叽咕着鱼有毒,是知青们想害村里的碎娃。 最后一群情绪激动的村民齐齐冲到大队部,找刘向阳等人要说法。 一时间,大队部院里乱作一团,连王满囤都被惊动了。 这样的结果,知青们根本没有料到。 连王满银这个始作俑者也差点傻掉……自己到底没有考虑周全,犯了经验主以(非错字)的错误,完全忽略了村里大部分人没吃过鱼。 在后世,如果被鱼刺卡了嗓子,大都到医院让医生取。现在最稳妥的办法,当然是赶驴车把碎娃们送到公社卫生院。 没等他说出建议,闻讯赶来的王寿长已经冲大家道:“没事儿,知青们没有害碎娃们。大家都不要怕,各家把娃领回去。喝点老陈醋,就能把鱼刺泡化了。不行的话,再啃个窝窝,肯定能咽下去……” 王满银自然知道这个土方法,不过他曾在网上看专家们说过“喝醋没用的”,因此有些犹豫是否该阻止。 倒是各家大人听后,像得了灵丹妙药,纷纷带着孩子回家。 别说,还真有效果。 那些孩子一番折腾后,又跟没事人一样,互相蹦跳打闹起来。还一个劲儿说鱼肉真香,刚才吃太快,没尝出味儿。 家长们见状,又不好意思的跟知青们赔不是。 东拉河里为什么突然出现那么多鱼类,罐子村没人能够说明白。 不少老人更私下里叽咕着,可能要变天了。被王满囤知道后狠狠训斥一顿,他们才闭嘴。 很快,知青们已经根据地图给出了“合理”解释。 “东拉河下游注入无定河,无定河连通黄河。现在正是黄河春汛,这些鱼类应该是顺着无定河一直游进东拉河的。” 这解释没毛病,倒省了王满银费口舌。 虽然挨了鱼刺扎,但是油炸鱼肉的滋味,还是让不少碎娃念念不忘。 接下来两天,他们不断到河边寻摸,同样学那些知青带上自家的荆条筐和粪篮子。 河水里鱼类好像真不少。 这些孩子忙乎半天,也能捉到几条。 不过他们把鱼拿回去后,大人们根本舍不得用油炸,多是做饭的时候,直接放在锅灶下面烤熟。 有了之前的经验,这些碎娃们吃鱼小心了不少。即使偶尔被扎到,也可以用喝老陈醋解决。 东拉河里有鱼,而且可以吃……短短一个星期时间,消息已经传到了双水村和石川村。 最初只是一群碎娃们凑热闹,很快有村民加入到捉鱼行列当中。 怎么说这些鱼也算个肉食,比吃野菜啃黑窝窝强多了。至于鱼肉有刺,吃的时候小心点就行了。 见村里人放工时去河上捉鱼,王满银也顺势跟着去“凑热闹”。为了能够光明正大让兰花吃顿鱼,自己也是拼了。 趁着没人,他悄悄进入空间。 等返回家时,王满银捉了七八条鲫鱼,连带十多条泥鳅。 “满银,这么多?” 看自家男人提着水桶满载而归,兰花同样很兴奋。 “嗯,以前没有注意,东拉河里的鱼真不少。我运气不错,找了一个浅水洼,鱼都在水面露头呢。咱们晚上做鲫鱼汤吃,下午你回娘家把少平和兰香也喊来尝尝鲜。”王满银又叮嘱道。 至于老岳父两口子……喊了也没用,他们肯定不会来。 兰花没做过鲫鱼汤,晚上自然由王满银亲自主厨。 其实也没啥可讲究的。一般的鲫鱼做汤需要去腥,空间出产这些根本没有土腥味。 直接去鳞去内脏后放在锅里煎至金黄,加水加葱姜慢炖。 正好家里还有大枣,他又往锅里丢了几个,暗红色的浮浮沉沉挺显眼。 至于那些泥鳅做法更简单,下锅油炸,配上雪里蕻红烧。 等饭做好,王满银给王秋生家送了一碗。 东拉河里有鱼的事儿,早传便附近几个村子。自己送些鱼汤过去,也不显得突兀。 接下来,几个人各自舀了一大碗奶白色的鱼汤。 害怕少平兰香被扎到嗓子,吃前王满银更再三叮嘱。 “满银,鲫鱼汤真香,我还第一次吃鱼呢。”兰花尝了口气,忍不住称赞。 听到婆姨的话,王满银有些心酸的安慰:“放心,以后肯定会经常吃到鱼的,到时候让你吃够。” 鱼汤味道的确没的说。 一方面他的手艺练出来了,另一方面自然是食材品质好。 有了王满银提前交代,几个人喝鱼汤时都存着小心,倒没有出现意外情况。 一大锅鱼汤,被四个人喝了个精光。 “姐,你家好吃的东西太多了,我要不干脆住下吧。”兰香这小丫头吃的直打饱嗝,竟然不想回双水村了。 “家里没地方住,过两天让你姐再喊你们过来……” 王满银自然没同意。 多了个小丫头打搅,还怎么过两人世界。 第七十六章 养鱼和淤地坝 令王满银没有想到的是,自己仅仅在东拉河里放了两次鱼,竟然让村里人生出其他想法。 转天他在生产队里上工,被安排进了运粪小组,和刘向阳搭伙。 这活儿看起来脏,但是胜在轻松,不用怎么出力气。时间也自由,干快干慢没人管。 就这样,两人磨磨蹭蹭半天装了一车土粪。 王满银在前面赶驴车,刘向阳一路跟后边,招呼着别让粪洒了。 到地头,卸了一车粪。 王满银刚打算赶着毛驴往回走,被王连顺给拦下了。 “满银,别慌着忙乎,你们两个陪我吸袋烟。”老爷子说着,晃了晃手里的长烟杆。 “好呀,”刘向阳立刻答应下来,熟练掏出烟递过来一根。 王满银有点无语:果然环境可以改变人。 刘向阳这个浓眉大眼的家伙,才加入生产队不到三个月,也学会磨洋工了。 不过对于这种事情,他自然不会拒绝。 人都有惰性,能歇着把工分挣了,谁愿意傻下力气干活儿? “咱们去那边抽,让人看到影响不好。”王连顺指了指不远处崖畔下一个土圪崂。 那里背风向阳,正是晒暖的好地方。 到地方,他一屁股坐在黄土堆上。 接连抽了几口旱烟,王连顺动了动嘴,话没说出口。 最后,他冲刘向阳道:“向阳,还是你说吧。我嘴笨,怕说不清楚。” 看这情况,王满银才明白过来。 两人喊他抽烟不单单是磨洋工,还有话要说。 王满银面上不显,心里却泛着叽咕,仔细琢磨最近做什么出格的事情没有。 他现在有点草木皆兵了。 好像除了往东拉河里放两次鱼外,自己一直挺低调的。对村里出风头的事情,王满银一项敬而远之。 开会带个耳朵,老老实实听,重在参与。 更何况放鱼这事儿,他做的很隐蔽,百分百确定没人知道。 没等王满银瞎胡猜,刘向阳那边已经开口。 “王大哥,你觉得咱们生产二队挖鱼塘养鱼咋样……冬天能不能把鱼养活?” “连顺叔,你们准备养鱼?”王满银瞪大眼睛,“老爷子,我一直以为你不喜欢折腾,没想到冷不丁也打算放个大卫星。” “扯淡,我放啥大卫星。像一队长满军那样才是瞎折腾……养鱼能让大家实实在在吃上肉,能一样吗?” 提起一队长王满军,王连顺话里带着些不屑。 这人干啥事儿都积极带头,去年带着社员们瞎毬忙乎一年。到年底算分红,一队的一个工分才值四分钱,弄得不少社员背地里骂娘。 要不是他哥是大队支书,王满军这个生产队长早被弄下去了。 听到这话,王满银才发现自己小瞧了王连顺。 别看人家平时不多说话,但是肚里另有乾坤,对什么事情非常清楚。 这老爷子一下子说到点上:养鱼,是可以让大家吃上肉的。因为石圪节公社没人养过鱼,这是个新事物,不用卖给食品站。 这样一来,操作空间就比较大了。 “满银,村里属你见多识广。给说句实话,咱们这里冬天太冷,能把鱼养成吗?这事儿是刘向阳提的……关键咱们以前没做过,我心里也没谱,所以找你合计一下。如果不行的话,我就不劳民伤财了,省得背后让人骂。” 王连顺又问。 经过那么多事情后,王满银在村里的人设也逐渐立起来。大家都认为他在外边跑几年,见多识广。 所以遇到难题时,王连顺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他。 “只要保证水源,养鱼肯定行。冬天天冷不是问题,只要赶在腊月前把鱼清塘就行。” 王满银没有绕圈子,直接给出肯定的答案。 原著里80年代,双水村就有人养鱼发家致富的。 为增加说服力,王满银还举了个例子:“不但咱们黄土高原能养鱼,就连更北方也能。人家那边叫‘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 不过有一点要注意,东北水面大,而且比较深,水里鱼类可以安全过冬。 罐子村这边不成,没有大型机械的情况下,鱼塘很难挖太深。一到冬天直接结冰冻实,有多少鱼都会冻死,所以到年底必须清塘。 “没错,我在东北插队同学们来信时,也说过那里能养鱼,年底不少生产队都会分鱼……”刘向阳再次点头。 “那咱们过两天就开会讨论挖鱼塘……” “等等,连顺叔,养鱼属于搞副业,这事儿你最好问问村里态度,看赵干事咋说。”见王连顺脑袋一拍就打算上项目,王满银赶紧插话道。 上边是否会支持,这是最主要的问题! 这年头,一切以粮食为中心。很多事情即使是生产队大集体也不能做的。 “干了,怕个毬,只要能让社员们年底多吃几两鱼肉,就算把我这个生产队长抹了也行,反正早就不想干了。再说咱们又没拿出去卖,养鱼给社员们分了,算哪门子搞副业。” 王满银也没想到,这老爷子平时沉默不语,一旦爆发,倒是很有担当。 “连顺叔,话不能这么说。如果赵干事不同意,往上面报的话,肯定会出问题的。你忘记隔壁公社薅棉花苗的事儿了?” 事实上,对于搞副业的态度,各地方并不统一。有的管理比较严格,有的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还是那句话:在这一点上,南方人脑袋比较灵活,很多生产队暗地里都会搞副业。 后世大名鼎鼎的“鸡毛换糖”,在这个时代也没有被完全禁制。 那些小商小贩又被叫做“敲糖帮”,他们每天担着扁担,手中摇着拨浪鼓,游走在大街小巷中。 后来有统计资料,当时外出鸡毛换糖的人员多达数千人。 而在石圪节公社,这样的事情根本不可能发生。 拿最简单的工分来说,黄土高原农村一个工分大多在几分钱。一天满工十分,能挣五毛钱已经算多了。 南方那些搞副业的生产队,高的一天能挣一块多,甚至比城里工人工资还要高。 至于王满银所说薅棉花苗,是去年发生在隔壁公社的事情。 某个生产队私自多种棉花,被驻村干事发现上报……最后愣把多出的棉花苗拔光。 穿越前,王满银还在网上看过一个例子。有直接把整片果园一万多株桃树给砍掉的。 所以说,王连顺和刘向阳想养鱼是好事儿。就害怕鱼塘辛辛苦苦建好后又给平掉。 最后劳民伤财,瞎折腾一场。 “那你说咋办??”听王满银这么说,王连顺口气也低沉下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结果,还不如老老实实带着是社员种地。 “其实我们可以不养鱼……而是让大家淤堤坝,这是上边提倡的。淤地种植水稻,增加粮食生产。旁边再修建个小水库,可以平时用来给水稻灌溉。当然,里边有些鱼也很正常的。” 王满银想了想回答。 有些事情换个说法,阻力就会变得不同。 听到这里,王连顺眼睛一亮:“对,淤地坝好,可以增加咱们二队的粮食生产,就种植水稻!这事儿到天边也说得通。” 第七十七章 王连顺格局太小 说起来,淤地坝在黄土高原有数百年的历史。 近代水利先驱,造福整个三秦大地的李仪祉先生,也曾将淤地坝作为治理黄河方略设想的组成部分。 淤地坝具体方法很简单——拦河拦沟筑坝。 黄土高原的河流泥沙含量很高,被阻拦后,短短几年时间,会形成一片上好的川地。 当然说起来容易,具体选址施工却没有那么简单。 并不是王满银他们三个人坐在土圪崂里聊两句抽几根烟,就能把事情干好的,尤其还要牵扯到挖塘养鱼,更要考虑周全。 黄土高原虽然干旱少雨,但夏季除外。经常突发暴雨,形成山洪滑坡。如果不能科学规划,一场暴雨就可能让罐子村老百姓白忙乎一场。 就像某位村支书,村里栽种的苹果树几年不挂果,特意请来技术员指点。 人家看过果树后告知:树长丰了,需要剪枝。 结果这位村支书却大骂技术员胡闹,把“人的心给剪了”,随即将对方轰走。 也因此,王满银特意把淤地坝难点讲在前面。 最好的办法,还是让专业人做专业事情。 “满银,你说得对,这还真不是拍脑袋就能做决定,咱们的确要请个懂行的人指导。” 听完,王连顺一个劲儿点头。 “还有个问题,咱们养什么鱼,鱼苗从哪里来?”这时,刘向阳插话道。 王连顺听得犯迷糊,不解的反问:“能养什么鱼,在河里捉些鱼苗不行吗?” “队长,淡水鱼也分很多种的。有的个体长不大,有的生长速度很慢。”刘向阳解释一句,又问,“对吧,王大哥?” 他自然见过不少种淡水鱼,也吃过很多次。不过到底从小生活在城市,对鱼类的相关知识浮于表面。 各种鱼类能长多大,却说不清楚,只能试探着求助王满银。 当然在他心里,并不认为对方知道。 王满银倒是不怵。 他虽然没有真正养过鱼,但穿越前曾在农村生活过十来年,也见过人家挖鱼塘的。 另外大学毕业后,王满银参加工作,女朋友没找到,反而进化成资深钓鱼佬,更对各种鱼类知识了如指掌。所以并没有被刘向阳的问题难倒。 “没错,普通鲫鱼一年能长半斤已经了不起。像鲤鱼、草鱼、青鱼鲢鱼这些,一年喂好的话能长几斤。” 说着话,王满意特意用手比划了一下鱼身长度。 如果不是怕过于惊世骇俗,他甚至打算给两人讲讲各种淡水鱼的钓法。 “哪还说啥,肯定要喂大鱼呀。喂一千条,咱们二队每家都能分几十斤鱼,美滋滋过个年。” 听完王满银的讲述,王连顺眼睛里散发着光彩。 一时热血沸腾,恨不能立刻召集社员们开干。 “几十斤?连顺叔,你真敢想,喂鱼饲料从哪里来?”王满银无语的问到。 “还要喂饲料?东拉河里的鱼我看啥也没喂,不照样活好好的?” “那是野鱼,少数几条还可以。猪光喂红薯秧能长膘吗?”王满银一句话,让对方彻底哑火。 顿了顿,他又道:“如果从节省角度考虑,咱们罐子村最适合养草鱼。这玩意儿不但生长速度快,而且好喂养。其他鱼类需要喂饲料,草鱼单吃水草也能生长,就是长得慢点。” “那咱们就喂草鱼……” 差不多到中午放工,三个人才把基本事情商量定。 回家路上,王满银特意将谈话过程重新复盘。确认召集没说啥出格的话,才安下心来。 期间王连顺还曾邀请他一起去村里汇报,被王满银干脆利索给拒绝。 理由很简单,自己又不是村干部,就不凑热闹了。 养鱼看着是好事儿,理论上不会出现啥风波。不过……这年头,谁能说的清楚。自己又没想被树立典型,所以露脸的事情还是交给别人吧。 继续苟着,静待十年之后即可。 晚上吃罢饭,王连顺就火急火燎带上刘向阳,直接找到王满囤和赵建海汇报。他根本没提筑坝养鱼,只说二队打算在东拉河边找片沟岔淤地坝,为粮食增产丰收做贡献。 这话非常符合赵建海的心思,听得他直拍大腿,连夸王连顺觉悟高。 前段时间,他刚给二队开完养猪动员大会,结果晚上就被人打了闷棍。虽然这事儿没有找到凶手,稀里糊涂不了了之。 但是赵建海心里一直记着呢,连带对王连顺也有意见。 今天让他改变看法,这人还是有觉悟的。 赵建海兴奋之余,又提出自己的看法:“这事儿我全力支持,但是你们步子迈的还是有点小,目光应该放的更长远,要敢想敢干!” 按照他的说辞,只在沟沟岔岔里弄个土坝显示不出咱们罐子村社员们的本事,要干就干大的,搞个惊天动地。 应该直接把东拉河截断,沿着村头两座山峁筑一座更大的土坝。就算做不到原西县第一,也要争取做到石圪节最大。 到时候,整个东拉河将会变成一道平川,能给罐子村增加上千亩良田…… 听赵建海说完,王连顺差点傻掉了。 我滴个乖乖!他原本以为自己敢想,谁知道格局太小了。 如果仅仅枯水期在河上垒个土坝截流,倒不费多少功夫。 但是要将整条东拉河截流淤地坝,堵住两座山峁,那工程量就大了去,最少几十米高……这是嘴唇一闭一张就能说出来的? 罐子村男女老少忙乎几年都不一定能完成。 都去修拦河坝,田地谁种? 如此扯淡的想法,赵干事怎么琢磨出来的? 别说他,连王满囤也被吓到,赶忙出声道:“赵干事,你这个想法很好。但是咱们把东拉河全拦住,下游几个村子干旱浇水该咋办?到时候如果争水引起矛盾,可是要出人命的!” “对,争水,我差点把这茬忘了!”王连顺也脸色大变。 黄土高原缺水,人们自然也对水流比较看重。 东拉河上下游大大小小分布十多个村庄,因为干旱时节争水发生矛盾的次数太多了。 王满囤和王连顺两人都经历过。 每次争水,全村男女老少齐上阵,各持棍棒锨……先开始双方讲理,讲不通就开打,很多人都被打的头破血流。甚至还有动枪的,闹出过人命。 闹大了连石圪节公社的人都没办法解决,最后还是县里来人解决的。 还有的地方争水采取钻火瓮的方式:双方各弄一个大瓮,把瓮底截掉,平放在石头台上,架起火烤。 直到大瓮烧得通红,再各选出一个本村村民巨型钻火瓮比赛。先钻出来的人获胜,本村可以优先灌溉庄稼。 “那……算毬了,先按照二队长说的,淤一块小土坝吧。”听王满囤讲过争水的历史,赵建海立刻开始打退堂鼓。 自己是想干些成绩引人注目,但如果因此引起两个村子发生大规模械斗,好事也变成坏事。 作为始作俑者,他恐怕脱不了干系。 听到这话,几个人都松了口气。 刘向阳感觉自己看明白了,为什么王满银不愿意过来汇报。 第七十八章 没打算出风头 等村里这边通过后,王连顺又马不停蹄召集二队社员开会。 和大队相比,生产队开会随意多了,没那么多形式。 一群人蹲在饲养室里抽着旱烟,几句话功夫就把事情交代清楚。对于二队淤地坝,没有哪个社员会出言反对。 对大部分社员而言,反正都是挣工分,干啥都行。 这年头有句话叫“队长才是领头雁,社员说了不上算”。 在生产队干啥活儿根本不是社员自己能够决定的,大权掌握在生产队长这里。队长分配过任务,就必须执行,不能挑肥拣瘦讲价钱。 让你往东不能往西,让你除草不能种地。如果队长对哪个人有意见或者矛盾,往往会给对方派些工分少的难活儿。 王连顺还好点……至少王满银加入生产队这几个月,感觉对方做事情尽量一碗水端平,没有刻意针对过谁。 大会开完,他准备随大家离开的,又被喊住。 王连顺拉着刘向阳和王延强、王富贵几人开起小会。 “淤地坝不是个小事儿,不能脑袋一热就干。像下山村那样,地坝打好了,一场暴雨冲垮,等于白折腾。必须好好合计合计,有谁认识县里的专家,咱们到时候请一个。延强,你能不能找来?” 王连顺先点王延强。对方是民兵队长,也属于二队的能人,在外边多少能说上话的。 “连顺哥,我是有几个战友在公社工作,不过没听说谁认识淤地坝的专家。干脆咱们让赵干事帮忙,这日怂天天在村里住着,总要出点力吧……” “赵干事还是算了,”王连顺忙摇头。 他之所以没敢找赵建海,就怕挖鱼塘的事儿被对方知晓。如果让对方帮着找专家,估计很难再瞒下去。 刘向阳他早问过,城里娃一个,在县里不认识人。 想着,王连顺又扭头看向会计。 “连顺叔,别看我,我也不认识……”王富贵忙摇头。 和王延强一样,说到石圪节公社,他或许多少认识几个人。具体到县里,级别太高了,王富贵根本够不上。 “满银,你呢?”王连顺又把希望寄托在王满银身上。上次村里能买来珍贵的药品,听说就是他找的人。 “我倒在县里认识人,就是不知道能不能帮上忙?” 淤地坝的事儿,王满银也操着心呢,自然想帮着做好。事实上,就算王连顺不问,他也会主动请缨。 不过王满银没把话说死,只是模棱两可回应。 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田福军。人家管着县里的事务,肯定认识相关方面的专家。 换做县里其他人,王满银自然不会冒昧找上门。 不过他看过原著,知道田福军和其他人不同,心里是装着农民的。而且没什么架子,也愿意办实事儿。 对整个农村的发展,有着独到的认识。 上次登门求药的事儿,也证实了王满银的想法。 “那你明天去县里一趟找人,我让村里开证明,成不成都给你算满工。”王连顺一锤定音。 “让向阳和我一起,两个人办事有个照应。”王满银又提了个要求。 “也行,都给你们算满工,一人批些粮票。” 两人毕竟为队里办事儿,自然不能让饿着肚子跑一天。上次买药回来后,两人的饭钱同样被村里报销了。 商议定后,王满银才披星戴月的赶回家。 躺到炕上,他给兰花说了明天去原西县城的事儿,有时间准备顺便看下少安。 小舅子去县里学习新菌肥推广差不多一个月,也不知道现在到底啥情况。 吃罢早饭,王满银和刘向阳没耽误时间,便早早赶到石圪节。 他照例借了辆自行车,驮着刘向阳朝原西县赶去。 这年头县城公社之间尚未通公交车,赶远路太麻烦了。 其实以王满银手里的资金,倒能买得起一辆自行车。甚至自行车票也不算啥难事儿。 不过他暂时没打算出这个风头,连村支书王满囤和赵干事都没有……如果自己弄一辆,妥妥的招人嫉妒。 单是自行车票,就没办法说清楚来源。 农历二月的天气,依然有些干冷。土路边枯草间,已经能够看到点点稀疏的绿意。 “王大哥,你一个人去县城就行,为啥叫上我?也帮不上啥忙。”走出一段距离,刘向阳有些奇怪的问。 “自然是好事儿,向阳……你想一辈子扎根农村,还是找机会回去?”王满银自行车蹬得飞快,头也不回问。 刘向阳倒是精神很敏感,立刻警惕的问:“啥意思?” “还能啥意思,你来罐子村已经几个月。感觉你挺有想法,也对我的脾气,所以才问一下。愿意说就说,不愿意算了。” 王满银虽然不经常去村里,但对村里几个知青还是有关注的。谁是什么脾气,谁做事情偷奸耍滑,谁暗地里喜欢打小报告,他也知道的清清楚楚。 很多人自以为私下里打小报告无人知晓,却不知农村很少能藏住秘密。 农村人没见过世面不假,却并不傻。 刘向阳的脾气秉性算好的,至少不喜欢搬弄是非,村里开会的时候也中规中矩,并不像其他知青那样热情高涨喊口号,对人拳打脚踢。 “听说我们一批来的知青,很多已经找关系回城。我家里的人也下放了,恐怕没办法……”刘向阳叹口气回答,意思不言而喻。 其实这很正常……如果有选择,怕不会有几个人愿意跑到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插队。所以刚过几个月,不少脑子比较活的知青,已经开始找关系离开黄土高原。 当兵、招工、病退,什么方法借口都有……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所以这次淤地坝的事儿,你更应该起到带头作用,做出一些成绩,让别人能注意到。至少给村支书留个好印象,以后有什么好事儿首先能想到你。” 既然有意识结交,王满银自然会透露些信息。 “这能行吗?”刘向阳话语里带着欣喜。 其实他当初找王连顺提出修建鱼塘,本身就存了些小心思。 这年头,重在表现的。 他不愿意像其他知青那样用狠做事,只能另辟蹊径。 “事在人为,做了也许没结果,但是不做干等,天上肯定不会掉馅饼。咱们去县城找上次的田主任,你只要能留个好印象,肯定有好处……” “王大哥,谢谢你。”刘向阳更多了几分激动。 随即,他又疑惑道:“这是好事儿,你咋不想冒尖?” “你来几个月,听村里人谈论过我吗?”王满银笑着反问。 “倒是听过……王大哥以前在各地乱逛,见多识广……不过他们太片面,小看你的能耐了。” 刘向阳真心觉得王满银和一般农民不同,身上有股独特的气质。 另外无论谈吐见识还是知识,都让他心生佩服。 “如果没结婚前,我倒愿意当个冒尖的,显一显英雄本色。可是两年前,我在原西县参加过……”王满银把之前给刘庆立所说的话,重新叙述一遍。 当然没敢说太明白,更没有任何禁忌的话语。 听完,刘向阳陷入沉默。 过了十几秒钟,他才在后座上开口道:“我们城市也一样,闹得动静更大!现在想想,还有些害怕……” “所以这样的机会对你有用,对我不需要。我只要在村里呆着,守着婆姨过日子就行。” “谢了,王大哥。” 经过一番交谈,两人倒亲近许多。 刘向阳又不傻,好赖话还能听明白的。 第七十九章 不断改变的看法 被王满银撩起话茬,刘向阳到底有些年轻。 又朝前骑出一段距离,他再次忍不住出声问:“王大哥,你说我们真有可能再回城吗?” “肯定会,只是早晚的问题。”王满银给出确切答案。 “怎么可能?听其他村知青说,下一步上边将会给我们发安家费,一辈子就要扎根农村了。”刘向阳经常和自己的同学通信,都没有这方面的消息。 他实在不知道王满银整天待在村里,凭什么得出如此肯定的答案。 “向阳,你应该学过历史吧。其实‘世上本无新鲜事,年年新雨滴旧檐’。现在发生的事情,很多都能在历史上找到类似的原型。你只要有心对比一下,就知道我所说非虚。一朝天子一朝臣……” “现在我很迷茫,在罐子村除了看些书外,几乎什么都做不了。男知青还好点,几个女知青经常偷偷地哭。” “看书是个好习惯,应该坚持。知识什么时候都有用,多学点知识充实一下自己,总没坏处的。也能够让自己对人生道路更明白一点。” “还是我刚才说的,要对未来有信心。你们本身的起点很高,只是一时遭遇困境罢了。 如果真有本领,就会像历史上的楚庄王‘三年不鸣,一鸣惊人’。只要耐心等待,等风来的时候,自然会冲天而起。到时候你们这些人就是天之骄子,我们恐怕根本不会再有交集的可能……” “王大哥,你放心,我肯定一辈子不会忘记你的。”刘向阳忙回答道。 王满银只是开口道:“一辈子太远,还是说眼前吧……其实你能想到在罐子村挖塘养鱼,这很好,说明内心本就想干一番事业。你和我们农民身份不同,如果真干成了,没人敢冒领你们的功劳。这是一种资本,以后肯定有好处……” 王满银对此有清醒认识。千万不要认为人家插队,就真当一辈子农民了。不管什么时代,都讲究个出身,这些人未来成就可能超乎想象。 自己这番话也算结个善缘吧,当然,他也没指望依靠刘向阳获得什么。 “王大哥,我感觉你在罐子村有点亏了。” 刘向阳愈发认定王满银不是一个俗人。一般的农民,根本说不出这样深刻的话。 就你这样,两人轮换着骑车,一路边说边聊,倒也不觉得累。 虽然王满银对刘向阳有信心,但到底害怕交浅言深,很多事情并没有说透。只是模棱两可,更不会傻到说出什么犯忌讳的东西。 比上次稍早半个小时,他们已经来到革委大门口。拿出证明信后,依然被人领着见到田福军主任。 换做后世,估计想见一面很难。 “我认识你,孙玉厚的女婿,叫王满银对吧?这个是城里来的知青刘向阳。”相隔一个多月时间,田福军仍然记得两人的名字,热情打招呼。 “田主任好,徐大夫好,上次的事情太感谢你们了。如果不是徐大夫帮忙买药,我们罐子村不知道会遭受多大损失。村里的老少爷们非常感激,这次知道我们要来县城,特意托我带些村里的枣子……”王满银说着,把手中的布袋递过去。 田福军脸色登时发生变化:“王满银,你这是干什么?净搞些庸俗的事情,再这样马上给我出去!” 王满银一时讪讪站在原地:他当然知道田福军是个办实事儿的,所以这次登门,也没敢送什么离谱的东西。 就几斤罐子村产的红枣,多少算个心意。 “行了,老田,你那么大嗓门干啥,两个后生也不是有意的。”这时,徐爱云出声解围,“你们两个这次过来,不单是感谢我们,还有其他事儿吧?” “对,我们罐子村淤地坝,想请田主任帮忙,找个相关方面的水利专家进行指导……”王满银赶忙说明来意,没敢再提红枣。 “哦,罐子村打算淤地坝,你们怎么想到找水利专家的?”对这个话题,田福军立刻来了兴致,招呼两人坐下来说话。 他本身就是农村出身,恢复工作后更将原西县大大小小公社跑了个遍,因此对农村的事情非常熟悉。 田福军知道很多村干部热情是有的,但往往不顾实际,脑袋一拍就是干。 淤地坝时能想到主动找水利专家的,还是自己头一次碰到。 “我们村里的想法是‘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这样才能少走弯路。”王满银又来了句。 没有想到田福军听到这话,立刻眼睛发亮。 随即感叹:“专业的事情交给专业的人做,这句话说得好。你们打算在村里哪个地方淤地坝呀?” 他是双水村人,对附近几个村子的沟沟茆峁很是了解。 王满银解释道:“淤地坝这事儿最早还是刘向阳提起的,向阳,你给田主任汇报一下想法。” 来的路上,他早想好当绿叶,负责穿针引线。 具体露脸的事情,当然交给刘向阳。 “是,田主任,事情是这样的……”刘向阳见过不少大世面,自然不会怯场。 更何况这次村里关于淤地坝的讨论,他全程参与。所以面对田福军的询问,也是侃侃而谈。 “你们这个想法很好,”田福军听完,不断点头肯定。 稍后,更热情邀请两人在家吃午饭。 王满银连番推辞,见人家真心实意,便答应下来。 这次没见到田润叶,只有徐大夫和他的父亲徐老爷子作陪。 席间,田福军问了很多农村的事情,而且问的非常详细。从粮食产量,到村里有多少超支户,每个工分多少钱…… 王满银当然捡能说的回答,其余只推脱自己不太了解。 吃过饭,两人也没有多待,忙起身告辞。 王满银装作忘记几斤大枣,离开时遗留在原地。 田福军把他们一直送到门口,承诺马上帮着联系水利专家。还说联系住的地方,让他们在原西县待一晚上,明天等具体消息。 王满银连说不用麻烦,他们身上带着村里证明,晚上可以住大车店。 见状,田福军没有再多说,只是从身上掏出几张钱道:“吃你们几斤红枣,我给你们出个住大车店钱吧。” “这……”王满银接着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心情。 自从穿越以来,随着对这个时代深入了解,他的看法不断发生着变化。 有好的,有坏的……总之,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着的。 “田主任是个好人,”离开革委大院,刘向阳感慨一句。 跟着,又问:“咱们现在去哪里?” “去县城新华书店,买些关于水稻种植和养鱼的书,再去顺道看一下我小舅子……” 既然明天再回去,时间就充裕多了。 “对,咱们多买些书籍。”刘向阳也忙点头。 “你等着,我上个厕所。” 城里不比山沟,到处人来人往,根本没办法就地解决。 早在大院儿时,王满银一直憋着。 这会儿恰好看到前面斜角有个厕所,当即让刘向阳推车在原地等。 却说刘向阳站在路边,刚等了两分钟,身旁突然出现四五个年轻人。 为首一人冲他招手道:“哥们儿,过来,我给你说个事儿!” 听到熟悉的城市口音,刘向阳知道遇到知青老乡了,多少有些激动。 他也没有怀疑,下意识走过去问:“有事儿?” 结果下一刻,感觉后背被抵上东西。 “最近哥几个手头紧,想找你拆的几块钱。” 刘向阳哪里还不知道,碰到劫道的了。 “拆的”是老城市话,就是半强迫借的意思,约等于是抢。 第八十章 哪里都有害群之马 王满银也没有想到,上个厕所的功夫,出来不见了刘向阳的身影。 带着疑惑,他沿着道路往回寻找。 刚走十多米,就看到几个青年站在巷子口。 其中一个推着自行车的,正是刘向阳。 从他们穿着打扮来看,应该也是插队知青。双方似乎在说着什么。 “向阳,差点以为你走丢了,碰到熟人也不给我打声招呼?”王满银没有多想,远远招呼着。 听到喊声,几人齐刷刷扭头,脸上表情很怪。 刘向阳更直眨巴眼睛。 没等王满银明白过来怎么回事儿,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快步走来,边走边将手插在衣服里。 走到两米开外时,一个白净年轻人问:“你是他同伴?” 话音刚落,他们已经亮出手中的刀具,迅速冲过来。 “我草!”王满银差点傻掉。 几乎在对方冲到身前的瞬间,他本能有了反应。 掉头……撒腿狂奔! 这一刻,肾上腺素飙升,百米冲刺速度估计能达到后世的参赛水平。 王满银丝毫没打算和两人近身战斗……自己虽然身体强壮,但说到底仍然属于普通人范畴,根本不会终极奥诀——闪电五连鞭。 一刀在手,天下我有。 人家带着刀具,迎面战斗吃亏的绝对是他。 王满银在后世看过街头斗殴的相关资料:即使最顶尖的格斗家,遇到持刀的普通人也大部分会认怂。如果发生战斗,大概率持武器的普通人获胜。 “站住,站住!”两个年轻人低吼着追赶。 王满银根本不看后边,埋头狂奔。 短短几秒钟功夫,他就奔出二十多米远,拐到旁边一个巷子里。 等两个知青进去后,发现人早不见了。 “操,这丫属兔子的,太他妈快了!” “个子看起来挺大,怂包一个!” 他们郁闷说着话,没敢停留太久。 查找了一段距离,就匆匆掉头返回。 结果两人刚走几步,其中一个似乎感觉身后不对劲儿,有声音。 他下意识扭头,就见一根鸡蛋粗的木棍当头落下。 嘭! 这知青一个趔趄,带着惨叫跌坐在地上,手中刀具也丢落出去。 早在跑进巷子时,王满银当即拐到一个锁着的楼门里边。而后他闪身进入空间,抓了根木棍返回,埋伏着等待对方靠近。 陕北楼门上锁后属于半封闭建筑,除非从正面看,否则很难发现其中是否藏人。 只是两个知青害怕惊动附近的住户,根本没敢深入巷子,让王满银的伏击计划落空。 无奈,只好尾随跟着,主动发起攻击。 木棍抡起之时,他到底心存着顾及,没敢照后脑勺打,而是落在肩膀上。 自己力气大,之前在村里做过实验,能够单手轻松扛起一百多斤重的石磙。如果真照着脑袋,估计对方不死也是个重伤。 到时候,恐怕自己也落不了好。 另一个知青看同伴受伤,也叫着冲过来。 王满银照样将木棍抡圆了砸过去……又一声惨叫。 知青手中刀具跌落在地上,抱着手臂发出痛苦的声音:“断了,你把我手断了!” 王满银没有放松警惕,将两柄刀具收拾好后,才提着两人离开巷子。 整个战斗过程,不到十秒钟。 两个货有二百多斤重,他却像提死狗一样,轻松抓着返回。 这会儿,刘向阳正磨磨蹭蹭脱衣服呢。 “史超,子华,你们……”剩余两人看王满银以如此造型出现,顿时吓了一跳,慌忙举起刀具。 刘向阳扭头,则是满脸欢喜。 为首知青很快反应过来:“哥们,我们认栽。放了你朋友,你放掉我们的人,怎么样?” “行,”王满银点头。 “他们还抢了我钱和粮票。”刘向阳将衣服扣好,急忙道。 “把钱交出来,两清。” 对面知青没敢耍花招,老老实实将抢来的东西奉还。 王满银也没有食言,直接将两个人丢在地上,带着刘向阳离开。 走到安全地方后,刘向阳有些愤愤不平道:“王大哥,为什么不把他们送到派出所。” 自己在城市里都没吃那么大亏! 这次实在丢人了,传出去估计要让其他人笑掉大牙。 “你们知青精贵着呢……你认为经公后,会怎么处理?”王满银反问。 刘向阳不再言语了。 他虽然一直待在村里,但是知青之间都是互相连通的,自然能听到很多消息。 有些人来黄土高原插队,把之前在城里那套作风也带过来,做出很多疯狂的举动。 现在不少公社都很头疼,把他们当成臭狗屎一样,见到立刻躲远远的。 前不久隔壁公社有几个工作人员去县城办事,半道被劫,同样连钱财和衣服都抢了。 这些工作人员大怒,穿着裤衩去县城告状,引起不小的轰动。 当地很无奈,只得派人找那些参与此事的知青们协商。 对方直接来一句:“钱和粮票已经化完,看在你们的面子上,把衣服拿回去吧。” 解决此事的人很无奈,只能带了一堆衣服回去,并劝几个工作人员相忍为上。 就算他们把几个抢劫的知青扭送到派出所,恐怕也以教育为主,最后不了了之。既如此,还不如放了了事,省得惹下其他麻烦。 “别想了,以后小心点为好。哪里都有害群之马,咱们还是早些去买书吧,”王满银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买书的过程倒很顺利,三本种田方面的,两本养鱼的书籍,总共不到七毛钱。 王满银自己又买了几本小说、小人书,打算带回家给兰花和少平当礼物。 办完事儿,他们才去县高中找孙少安。 县高中还没有复课,如今教室变成了技术培训基地。各供销社参与新菌肥培训的人员都在里边吃住学习。 校园门口没有人看守,两人畅通无阻来到一间石窑外。 靠近后,听到里边传来声音:“同学们,我们应该用哲学的观点,对化学现象进行分析和研究。化学现象中常伴随发光、放热、变色、沉淀的产生以及气体的放出,这些都是从自然中来的……” “而历史唯物主义和辩证唯物主义,也是从实践中提炼出来的……所以说两者结合,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理论。” 听了几句,王满银禁不住点头。 这个化学老师水平很高,竟然可以把哲学应用到化学当中。 害怕打扰人家上课,两人没敢在教室门口多待,而是掉头在操场上转悠。 没等多长时间,有人开始敲一个铁块……下课了。 早安耐不住的学生们,立刻倾巢而出。 王满银一眼就看到自己的小舅子,忙挥手大声喊。 孙少安扭头,随即兴奋跑过来:“姐夫,你们咋来了?” “我们来县城办事儿,顺便看看你!这是我们村的知青刘向阳,比你大一岁。”王满银给双方做介绍。 聊了几句闲话,少安热情邀请两人去宿舍坐坐。 “不了,你们回宿舍聊吧。我看有人打篮球,去凑个热闹。”刘向阳指了指操场上的学员道。 他不是没眼色的人,知道人家见面,私下里肯定有话要说。 第八十一章 孙少安的担忧 来到宿舍坐下,王满银发现小舅子的床头散落着不少纸,另有一些书籍。 他随手拿起一本,发现有翻阅的痕迹,不少页面已经毛边。 看来自己上次的劝说少安听进去了,重新拾起学习热情。 还有张改好的试卷,最上边写着“优”。 王满银不由得攒了句:“少安,学的不错呀。” “还行,整个培训班上次考试就两个优,我是其中之一,”孙少安有些自豪的介绍道。 他所在的菌肥培训班有二三十号人,除了自己和少数几人是高小毕业外,剩余都读过初中。 参加菌肥培训要用到化学知识的……孙少安根本没学过,刚开始有些发憷。 结果他很快发现,自己听不懂,那些初中毕业的照样蒙圈,甚至表现还不如自己。想想也正常,前些年初高中学生都忙着改天换地,哪有功夫学习。 而且随着课程深入,孙少安发现老师非常负责任,讲的也挺有意思。课堂上并不单单只讲菌肥培训,还对相关知识做了延伸。 其他同学听得昏昏欲睡,他知道学习机会难得,自然认认真真,近段时间不断被表扬。 听小舅子自夸,王满银随意扫了一眼试卷。 嗯,第一题就很有时代特色:请同学们用哲学观点解释论述乙醇的“同分异构体”。 这道题如果换自己来做,肯定不会。 倒是少安的回答很新奇:内因是变化的依据,外因是变化的条件,内因通过外因而起作用……乙醇的内因依据是相同的分子式,外因则是温度和压力等不同……就造成了思想教育的“人才同分异构体”。 这答案,正确的不能再正确了。 这会儿窑洞里没人,不过外边人来人往,说话不方便。 王满银想了想道:“少安,窑洞里太闷,咱们出去转转吧。” “也好,”孙少安点了点头,随后锁好窑洞门。 县高中建在半山腰,再往上是一座不小的山峁。随着天气转暖,山坡上已经有点点稀疏绿意覆盖。 两人一路攀登来到顶上,顿时感觉视野开阔起来。 周围一览无余,如果有人上来,他们第一时间就能看到。 王满银看了几眼风景,才出声问:“少安,你感觉培训怎么样?” “姐夫,这正是我最近发愁的地方……培训班主要讲解920生长剂和5406菌肥的培训接种技术。它们可以提高土壤肥力,促进庄稼增产增收。按照公社的说法,打算让我们学成回去后创办一个菌肥厂。” “不过这两种菌肥生产过程对环境要求很高。需要使用酒精灯接种,无杂菌操作、繁殖……咱们公社根本不具备这样的技术条件。到时候我们回去,恐怕没办法生产出合格的产品,会不会惹出麻烦?”少安低声说出自己的担忧。 他和另外一人学几个月时间,肯定被寄予厚望。如果回公社一番折腾,花费不小代价却没有成果,说不定会被追究责任。 现在人胆子真大! 让两个学员办菌肥生产工厂,王满银简直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不用猜,这又是一个拍拍脑袋就上马的项目。 不过他认为小舅子的担心纯属多余,想了想开口道:“少安,你才学了一个多月,都能看出来这个项目必然失败。给你们做培训的老师,还有其他人真看不出来吗?” “你是说……” 孙少安哑然。 “没错,安心学习,该咋办咋办。对你来说,这是个难得的资历。那么多公社都派人参加培训,生产不出合格菌肥产品的,不是一个两个……” “总觉得心里有些难受,”少安无奈道。 他真想学些东西给村里做贡献,而不是白白折腾。 “别说了,牢牢记住我上次的话。凡事多思考,做事随大流,不要特立独行……身上粮票和钱够不?我再给你点。”说着,王满银掏出一叠钞票。 “姐夫,我身上钱够花,还有剩余,”少安根本没有伸手去接,“县砖窑厂招零工,星期天我去帮着装砖,一天能挣一块多呢,现在已经快攒十块了。正好马上到饭点,我请你们在食堂吃饭吧。” “不用,还是一起出去吃。我们这次受队里外派,可以报销的。” 下山途中,王满银简单讲述一下来县城的目的。 刚回到校园,一个学员就笑着打招呼:“少安,你婆姨又来找你了!” “你这个怂货,再胡说八道看我不锤死你!”孙少安忙出声回应。 婆姨?王满银好奇打量小舅子。 这才外出学习一个多月时间,就被人给看上了? 说起来,少安虽然皮肤略黑,但是身形高大,相貌相当出众。属于一等一的俊后生,有女子瞧上也正常。 少安被看毛了,红着脸解释道:“姐夫,别听他们瞎说,是润叶,我们从小玩到大的。她前段时间知道我在县里培训,就经常过来。” “知道,知道,”见小舅子脸皮薄,王满银没有再出声打趣。 正说着,就见一个女子笑盈盈走来,大方打招呼:“王大哥,你也来县城了?” “嗯,润叶好!我过来给村里办事。”王满银忙打回应。 他上次就看清楚了,少安也许对感情懵懵懂懂的,但田润叶绝对有想法。 接下来,王满银喊了刘向阳,四人去外边国营饭店吃饭。 这个时间点,饭店并没有多少顾客。 头顶电灯散发出昏黄的光芒,终于让王满银感受到一点现代气息。石圪节公社因为太偏僻的原因,到现在还没通上电呢。 说是吃顿好的,其实这年头饭店也没啥可点。墙壁挂着的小黑板上,只写了七八样菜,还有几种主食。 四大碗荞麦面条,三个男生一人两个馒头,又点了一荤一素两个菜。 饭后,田润叶打算独自返回学校,被王满银给拦住。 经过下午一场虚惊,他变得小心许多。 现在外边天彻底黑了,街道连个路灯都没有,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将人安全送回去后,王满银和刘向阳本打算去找个大车店住下,被小舅子给拉到学校宿舍。 宿舍是大通铺,挤挤多睡两个人完全没问题。 吃过早饭,王满银和刘向阳没敢耽搁,早早赶到革委大院等待。 看到他们,田福军很快喊来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 对方名叫谢守政,是省城下放的水利专家,给人一种唯唯诺诺的样子。 “谢专家好!”两人带着恭敬打招呼。 “别叫谢专家,喊我谢工或者老谢都行。”谢守政急忙弓着身子回应,姿态放的非常低。 接下来还有七八十里路要赶,在办公室里聊了一阵淤地坝的事儿后,王满银就提出告辞。 由于谢工这次去罐子村要常住,随行还携带不少行礼和测量器械,所以田福军帮忙找来一辆马车。 送他们走时,田福军特意将王满银拉到旁边交代:“谢工是我的朋友,在村里发生啥事儿的话,你帮忙照应着点。” “明白,”王满银赶忙点头,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饭店买了些吃食后,他骑车前面领路,几人乘坐马车驶出原西县城。 第八十二章 三洗丈夫 等赶回村里时,已经下午三点多了。 王满银和刘向阳没敢耽搁,马不停蹄找王连顺汇报情况。接下来谢工要在村里待一段时间,必须早些把人家住的地方安排好。 那赶马车的汉子急着赶回城里,放下东西就要离开。 王满银将对方送到村口,又拿了一包烟悄悄塞过去。 虽然这次人家能来是因为田福军的吩咐,但是来回一百多里路,马车赶回县城绝对要摸黑。 该有的人情世故,他还是懂得的。 晚上给谢工接风洗尘,村里大大小小的干部都露面了,照例坐了满满两大桌。 王满银和刘向阳作为当事人之一,自然被叫着作陪。 这情况,他也见怪不怪了。 桌上只放一个瓦盆,当然里边饭菜却不含糊。 猪肉炖粉条,炒鸡蛋,炖酸菜,炖鲫鱼……现在农村就这个条件,想吃更好的没有,招待客人基本是老几样。 尤其猪肉,不过是过年剩下的炼油渣而已,多少算个荤腥。 至于几条鲫鱼,则是王连顺特意找村里人讨来的。今年也邪门了,已经一个多星期,东拉河里断断续续仍然能捉到不少鱼。 现在整个东拉河上下游几个村子的孩子们,几乎天天守着河边闹腾。 除了饭菜,王满囤还让大队会计拿出两瓶好酒。 难得吃顿好的,在场众人都没有客气,嘴里说着话,筷子落得一个比一个快。 他们刚吃了两分钟,窑洞门又被推开,来人是村支书的弟弟,一队队长王满军。 这人进屋就挤到桌子前,拿起一个空酒杯道:“吆,实在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我有事儿耽搁来晚了,先自罚三杯!”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满军抓过酒瓶,咕嘟咕嘟给自己倒酒。 连喝了三个,才意犹未尽放下酒瓶。 “你这日怂绝对故意的,就为多喝几口酒……”王连顺压低声音,凑到王满银耳朵边道。 王满银也有些无语,以前只是听人说王满军好喝酒,却没想到花样弄这么多。 王满囤显然很了解弟弟,斜了一眼,没多说啥。 接着,他端起酒杯,给谢守政敬酒。 谢工酒量真不行,刚喝几轮就满脸通红。 王满银害怕对方喝醉酒乱说,特意存着几分小心,随时准备帮腔。 没想到谢守政酒品相当好,喝醉后不说不闹,直接把头往窑壁上一耷拉,哼哼唧唧睡起来。 赵建海原本想趁着酒席间,和谢守政探讨一下自己筑坝拦截东拉河的宏伟计划……上次被人反驳,他事后仍然有些不甘心。 只是看对方醉醺醺的模样,只能暂时无奈作罢。 正主已经喝趴下,众人也闹腾不起来了,便草草结束。 当然,两桌酒菜被吃了个精光,连点汤都没剩。 等众人离开时,王满银才把谢工叫醒。 见对方走出窑洞时扭扭晃晃,他只得一路帮忙架回去。晚上黑灯瞎火,到处沟沟坎坎,谢守政又对路不熟悉,万一摔到深沟里可就惨了。 谢守政的住处下午已经安排好,就在村小学一孔窑洞里。 把人安全送到家,王满银才重新返回。 到村口时,他并没有急着回家,而是趁夜色来到东拉河边,又悄悄放了不少鱼。 这已经是第三次。 不过除第一次鲫鱼比较多外,王满银现在往河里放的,大多以泥鳅和小杂鱼为主。 主要河水浑浊,鲫鱼在这种环境里并不能生存太长时间。像泥鳅和麦穗这些小杂鱼,适应能力更强。 另一方面,鲫鱼个体到底有些大,数量陡然猛增很容易让人觉得奇怪,还是细水长流比较好。而那些杂鱼不显眼,数量增加很容易被忽略掉。 做完这一切,王满银才返回窑洞。 见丈夫归来,兰花早早准备好洗脚水端过来。 结果,直接被一把搂住。 兰花乖乖坐在怀里,任由男人表达情意。 过了一会儿,她才道:“满银,赶紧洗脚吧,水马上凉了。” “嗯,”王满银点点头。 洗脚刷牙洗脸,还有洗……宛如后世某部电视剧里的三洗丈夫一样。 黄土高原本就缺水,再加上这个时代人们对个人卫生不太讲究,所以罐子村很多村民常年不洗澡,头上起油长虱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有些还因为长期不洗头,经常发痒用手抓,最后头上起癞子的。 王满银来自后世,对这种情况自然不能容忍。 他和兰花每隔几天,晚上都会在窑洞里用木盆清洗一下身体。 别说,这个过程很有意思。 平时王满银即使穿着满是补丁的破棉袄,整个人也总收拾的干干净净,精神面貌明显不同……这也大概是很多人第一眼看到他,就留下深刻印象的原因。 一番温存后,兰花又开口道:“满银,这两天,有人过来询问咱们代销点收购甘草吗?你没回来,也没敢答应。” “收,当然收,不过等我明天去供销社问问再说。”王满银回答道。 春秋天挖甘草,也算这个时代黄土高原农民为数不多来钱的门路之一。 供销社会按照根茎大小,颜色等分等级收购……自家的价格必须和供销社统一,高了低了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现在不同于后世,黄土高原的野生甘草资源十分丰富。无论田埂地头,还是坡畔崖沟,各种地方都有可能生长。 另外还有柴胡、山扁豆、黄筋楂等等,这些供销社同样也有收购。 因此很多打柴放羊的农民外出时,都会带上小撅头,方便随时采挖草药。 当然常挖主要是甘草,这玩意儿数量比较多,而且价格也好。 不过挖甘草也属于个力气活儿,一般上年份的甘草,能长到两米深,差不多需要忙乎大半天。 寻常的碎娃们和婆姨,根本没这个精力。 如果运气好的话,还能够挖到锄把那么粗的,能有三米多长,晒干差不多有七八斤重。 这样的自然属于一等品,价格也要高很多。按照往年收购价,一根就能卖两元钱左右。 当然像巨型甘草属于少数,可遇不可求。 普通的干货要便宜很多,一斤也就一毛多。 去年王满银刚得到空间时,也曾往里边移植了不少甘草。 他采取的是根茎种植,直接剪段掩埋,大概有上百株的样子,一直扔着没管。如果不是听兰花提起,几乎完全忘记这事儿。 等过几天有时间,可以进去挖些看看成色。 如果够得上卖的话,又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空间黄土地还有不少剩余,也可以继续种植甘草。 第八十三章 好事儿多磨 由王满银和刘向阳作陪,谢守政差不多用三天时间,将罐子村周围的沟沟茆峁转了个遍,同时绘制出一副简易的地形图。 这人平时闲聊谨小慎微,说起专业工作倒像换了个人,显得神采飞扬,滔滔不绝。 尤其在王满银提到李仪祉后,谢守政言语中更充满了崇拜之情。直言其设计的“关中八惠渠”惠及数百万生民,功德无量。 刘向阳第一次听说此人,知道了他的事迹后,同样赞叹不已。 后世很少有外省人知道李仪祉,更不知道他在三秦大地人民心中的地位。 一句话概括,这是一个被人立庙祭祀的“神”。即使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其香火亦从未中断。 也是从谢工口中,王满银才深刻明白,要想在土质疏松的黄土高原上成功修建一座坝体,远比想象的要复杂。 从选址到施工材料都有讲究,中间牵扯到大量的绘图和计算。比如年来泥沙量、年最大降雨量、反滤层、溢洪道…… 如果设计存在问题,一场暴雨可能就让无数人耗费几个月,甚至几年的功夫全部白费。 这些年,黄土高原一直在大力推广淤地坝。很多村子都是自行修建,坝体设计严重太合理。基本属于“建了冲,冲了毁,毁了再建”。 谢守政他们曾经做过调查,仅仅过去三年时间当中,因为夏季暴雨,原西县共损坏坝库三千多座。 其中坝体大部溃决,坝地泥沙大部被冲走的有一千多座,占了34%,剩余则是部分坝体溃决,还有溢洪道损毁的。 期间,王满银把挖个水塘蓄水养鱼的想法透露了一下。 谢守政倒没觉得奇怪,淤地坝本身就有蓄水养鱼的功效,只要到时候设计泄洪通道时略作改变即可。 等设计方案出炉,他们立刻上报到王连顺那里。 王连顺也没耽搁,照例招来二队几个能人,晚上开小会研究。 王满银和刘向阳自然在其中。 只是没有想到,连赵建海和王满囤也来了。 由此可见,村里同样对这件事情很重视。 接下来,谢守政把图纸挂在窑壁上,开始简单介绍自己的设计图。 他所设计的淤地坝具体位置在村边的东山峁。那片区域地理环境较好,有条长崖沟呈葫芦口状,而且坡度比较平缓,紧邻东拉河。 在沟口筑一条坝体,土石量应该不会很大。 当然相应还设计了两条溢洪口和放水闸。 如果遭遇突发暴雨,只要及时打开放水闸泄洪,就可以最大限度保证坝体的安全。 工程顺利完工后,一年内大概能够增加十亩地,后期面积还会增加。 听到只增加十亩地,赵建海很失望,立刻开口打断:“谢工,我感觉你这个设计方案太保守了!十亩地,和没增加有什么区别?” “已经不少了,淤地坝是个长期过程,应该以小型为主、小多成群、大中小结合。如果想增加川地面积,后期还可以在支流上继续建造第二道、第三道坝体,形成阶梯落差。” “还是太慢了!我有一个想法,你看行不行,”说着,赵建海起身站到图纸前。 他左手卡腰,右手在图纸上比划着,发出强有力的声音:“我们一次到位,把整个东山峁全部给它截住。按照你刚才的计算,最少能增加上百亩川地。顺便还能建成一个中性水库,方便后期灌溉农田。一举多得!” 在赵建海看来,既然截断东拉河不行,那就改成截断东山峁! 轰轰烈烈的干一场! “这个,这个……”谢守政傻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谢工,你有啥尽管说。”王满囤催促道。 谢守政犹豫了一下,最终决定实话实说。 “赵干事,淤地坝对地形选择也是有要求的,口小、肚大、沟坡缓,淤地多,这样可以省时省工省力,一到两年内就能见具体效益。如果将整个东山峁拦截,工程量会很大,根本不是罐子村上百号劳力能够完成的。而且耗费时间也会比较长……” “工程量大不怕,只要能给罐子村增加上百亩好川地,我们有信心战胜困难。”讲完,赵建海冲着对面几人大手一挥,很显气势。 见谢守政要继续解释,王满银忙拦住话茬:“谢工,如果按照赵干事的设想,你计算一下大概需要出多少人工?” “根据土石方量计算,最少需要两万人次,花费半年时间才能完成。当然,有大型工程机械的话,速度会加快不少!另外既然准备修建一座小型水库,建筑工程材料就不能再使用土方,要用到石料水泥砂浆……如果缺石料,还可用预制钢筋混凝土块。” “赵干事,就按你的设想做。你明天就去公社联系,让上边牵头,号召其他村子来我们罐子村出义务民工。另外,再让公社批一些水泥砂浆……这事儿办成了,罐子村全体社员都给你写感谢信!”王满囤满脸笑容开口。 “没错,赵干事,真成了,我们二队会给你立个牌坊!”王连顺赶忙接话。 “赵干事,我就喜欢你这样敢想敢干的好汉!” 王延强同样连连称赞。 王满银和刘向阳对视一眼,强忍着笑意。 如果赵干事真能办成这样的事情,他们也不反对。 别说增加上百亩,就算给罐子村增加几十亩淤地,绝对是好事儿。 王连顺等人恐怕抱着同样的想法,把社员外派干义务工,他们心里当然不愿意。 但是让其他村子社员来给罐子村做义务工,则非常乐意。 “我试试,”赵建海再没有刚才的气势,有些心虚回答。 他来罐子村当驻村干部,一直想要尽快干出点名堂,早点调回到公社工作,所以才会提出各种亮眼的设想。 在赵干事看来,自己只提供设想,具体操作应该由村里完成的。 现在让他去公社跑流程……无论是出动两万民工,还是水泥砂浆钢筋,恐怕都没这么容易。 尤其水泥砂浆和钢筋,这些需要指标的。而且就算弄到指标,罐子村也没有钱买呀,总不能再让公社出钱支援。 不过看着大家充满期待的眼神,他根本没办法拒绝。毕竟自己话说出口了,只能硬着头皮答应先下来。 原本谢守政还要继续讲解的,现在只能暂停。毕竟他只是人家请来做技术指导的,真正下决定的还是罐子村人。 自己凭良心把该说的话该做的工作完成即可,对于结果就不再强求了。 王满囤那边说几句话后,这场小会便草草结束。 倒是送谢守政离开时,王连顺主动安慰:“谢工,好事儿多磨,还需要你再等待几天……” 话里的意思很明显,他也不看好赵干事去公社找支援。 “我知道,我知道,”谢守政只能点头。 第八十四章 空间遭遇虫灾危机 来供销社送鸡蛋时,王满银照例去了郭朝旺家一趟。 见到郭主任家婆姨后,他送上十多条鲜活的鲫鱼,只说从东拉河里捉到的。 现在东拉河里有鱼的消息,已经成为一个爆炸性新闻,传遍整个石圪节公社。 这些日子,不仅沿河几个村子,连公社里同样有闲人守着河边捉鱼。甚至连东拉河的支流杏树河里也发现有不少鱼类。 所以面对王满银送来的鲫鱼,郭朝旺家婆姨自然没有怀疑。 而且她心里还是很满意的,觉得这人知恩图报,啥时候可以再给丈夫吹吹枕边风。 去年供销社搞“服务社员,送货下乡”,在石圪节公社下边设立了几处代销点。 除罐子村外,还有下山村、椿树峁等几个村子。 可是这些代销员们平时连个影子都见不着,连过年也没来家里坐坐。如果没有王满银作对比,郭朝旺婆姨不觉得啥,现在倒有了想法。 前几天她听丈夫说,双水村田福堂过来反应,想在村里开设个代销点,方便社员们日常生活需要。 这事儿要给拦了……之前王满银提了一嘴,双水村和罐子村挨着,平时双水村的人缺啥东西也去他家代销点买的。 “满银,我回头给你叔说说,罐子村和双水村只要一个代销点就够了,不会再让人开第二个……” “谢谢婶子,”王满银先是发懵,继而赶忙表示感谢。 又说了几句闲话,起身离开。 他也没有想到,送了几条鲫鱼,还会有意外收获。 天地良心,自己这次真没什么目的,只是日常加强下关系而已。 对王满银而言,今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会在罐子村生活,郭主任家关系自然需要长期维持的。 人情往来说起来有点庸俗,却在所难免。 如果平时不烧香,等事到临头再想抱佛脚就晚了。 另外等小舅子从县城培训归来,还要仰仗着人家帮忙安排呢。 事情办完,王满银没有在公社逗留。 返回家的途中,他照例找了个偏僻的崖畔圪崂,闪身消失。 这几天忙东忙西,每次进出空间来去匆匆,一直没有时间仔细查看里边具体情况。 站在茂盛的芦苇丛边,王满银看着水面窜动的鱼群,继续幸福并无奈着。 从开始养鱼起,他没有停止过挖掘水塘。 只要有空闲,总要拿着铁锹忙一阵子。 断断续续几个月,水塘面积扩大到三百多个平方,很多地方差不多有一米。可是对于迅速扩大的鱼群而言,仍然显得过于狭小了。 近半个月,王满银已经往东拉河里放出几百斤杂鱼。但是水塘里的鱼群生长繁殖速度惊人,丝毫没有减少的迹象。 自己又没办法经常拿鱼出去吃,就这么一直养着实在太浪费。 至于去米家镇找李平卖掉……对方倒说过有多少要多少,关键王满银不敢真这么做。 去黑市做交易,他始终本着安全第一。尤其开春以来,原西县附近对黑市的整治越来越严格了。 隔两三个月卖一次鱼已经是极限,过于频繁很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自己现在不缺钱,还是小心点为好。 思来想起,王满银决定有机会继续往东拉河里放杂鱼……也算给沿岸几个村子的人们增加些肉食了。 其实他每次放鱼都收敛着,一次只弄百来斤。这数量看似不少,可是平均到几十里长的东拉河里,就显得很不起眼了。 更何况,东拉河还存着着几条支流呢。 围着水塘绕了一周,王满银又去查看甘草田。他刚在供销社打听过,晒干的甘草一斤一毛钱。 空间里这些,应该也能够出售了。 来到田边,他拿起铁锹,试探着挖了一根。 一切都在预料之中,空间得天独厚的环境对植物生长促进作用很大。这片甘草只种下四个月时间,已经长到拇指粗。 王满银朝地下挖了一米多深,仍然没看到甘草根梢。整条全部挖出来晒干,估计能有一斤重。 照这种产量估算,这片最少能出产上百斤,晒干就是十块……看起来并不多,却是个长久稳定的进钱项目。 只要自己一直种植甘草,就能不断有产出。 更重要一点,这种来钱方式比卖鱼安全多了,自家代销点就能直接消化掉。 在空间里种上几分地,一年挖几茬,估计能有上百块的收入。抵得上生产队社员们一年分红了。 唯一不太好的,就是挖甘草是个力气活儿。 如果再算上卖鸡蛋、卖鱼,自家一年稳稳破千元。在这个时代,这收入绝对吊打无数人了。 王满银没有马上变成万元户的打算,对此自然非常满意。 说实话,真有上万块,想花掉都难。 等等……蚂蚱,空间里怎么会有蚂蚱? 他正盘算着美好未来,忽然看到前方不远处甘草叶子上,趴着一只草绿色的尖头蚂蚱。 王满银还以为看花眼了,自己从未往里边引进这种昆虫。 尖头蚂蚱在黄土高原叫老扁担或者扁担钩,脑袋尖尖,身子细长,最大能长到十厘米。 它也算难得的肉食,更是农村孩子们的最爱。放在火堆里烤熟,颜色焦红,能吃出鸡肉味。 王满银思考片刻,觉得可能是之前移栽植物时,无意间带进来的虫卵。 这发现也让他顿时紧张起来。用后世的话说就是,“家里发现一只蟑螂,可能就藏着无数只”。 蚂蚱同样适用于这句话,一般不会孤立存在。 王满银将整片甘草地仔细寻摸一遍,果然又捉到两只蚂蚱。 跟着,他走进不远处那片红薯地。 外边四五月份才开始种春红薯,空间里的第二茬已经长成绿油油的大片了。 他刚在红薯地里走几步,立刻惊起几只昆虫蹦跶着飞跑。 我尼玛!王满银直接破口大骂。 除了蚂蚱,还看到一种叫土匪头的蝗虫。 将整片红薯地巡逻一边,足足赶起上百只。 之前空间发展一直很顺利,王满银真没考虑到会出现意外情况。不知不觉间,蚂蚱已经繁殖出如此大规模,自己竟然一无所知。 这玩意儿在野外环境中,一年可以繁殖两到三代。换成空间的环境,可能繁殖速度更快。 必须尽快将它们除掉,否则任由其发展下去的话,肯定会对空间造成灾难性的影响。 王满银第一想到的就是喷洒农药,随即又给否决掉。现在个人很难买到农药,就算能买到,也不能这么做。 空间环境牵一发动全身,到时候很可能会影响到其他动物。 想来想去,只能采取生物防治了。 黄土高原常见能吃蝗虫的动物,除了鸟类就是青蛙。 可惜这个季节,青蛙还在冬眠,到四五月份才能出现。 至于鸟……空间里现在有十多只岩鸽外加一大群鸡仔的。理论上只要将它们放出来,分分钟将蝗虫吃个干净。 可惜这些鸟不但吃昆虫,还吃庄稼。 如果把它们放在空间里散养,估计蝗虫没吃掉多少,反倒会把空间庄稼祸害的不像个样子。 所以,只能从外边捉其他鸟了。 王满银倒真想到一种,那就是黄土高原常见的崖沙燕。 它也是燕科燕属的一种鸟类,模样和家燕很像,只是个头略小。 和家燕在窑洞里做窝不同,崖沙燕主要在崖畔上用尖嘴凿洞为巢,洞口椭圆形,差不多茶杯大小。 更重要是,这玩意儿成群居住。 每到春末夏初,经常能够看到东拉河边崖璧上被凿出成大窟窿小眼睛,都是崖沙燕的巢穴。 很多人以为燕子只吃飞虫,其实不然,它们只是更擅长在空中捕猎罢了。 像蝗虫,蚂蚱、金龟子这些,无论家燕还是崖沙燕都吃的。 不过它们同样属于候鸟,需要再过些日子才能返回黄土高原。 所以眼前最重要的,还是动用人工把这些蝗虫捉光。 第八十五章 捉大雁的神奇方式 接下来,王满银在红薯地里一通折腾,连撵带打,大大小小的蝗虫捉了上百只。就这,还有不少漏网之鱼。 对此,他也无可奈何。 如今空间绿化成果非常显著,除了少数区域还存在黄土地外,其余基本被植物覆盖。 放眼望去,一片郁郁葱葱,倒和几十年后的黄土高原非常像。 在这种环境当中,要想把所有蝗虫彻底清理干净,几乎不可能。 目前只能暂时控制数量,不让它们泛滥成灾,等过些日子捉到青蛙和崖沙燕再做打算。 王满银最初进空间想继续挖水塘呢,结果彻底和蝗虫蚂蚱干上了。 他现在不缺肉食,根本看不上这些虫子,也没时间烤着吃。 倒是空间里那些鸡苗有福了,美滋滋享用顿蝗虫大餐。 看时间不早,他没有继续忙乎,匆匆喂过空间里的家禽家畜,便重新出现在外面。 王满银正准备收拾一下,挑着扁担回家,忽然听到不远处台塬上传来一阵响亮的嘎嘎声。 很像有大鹅在叫唤,听声音似乎数量还不少。 石圪节公社这边,没有听说哪家喂大鹅的。 黄土高原这边严重缺水,历来都没有养鹅的习惯。 带着好奇,王满银循声走去。刚翻过两座小山峁,就看到一群土灰色的大鸟正在麦地里啄食,差不多有三四十只。 大雁?! 可不是吗,现在马上进入三月,差不多也到大雁飞回的季节了。 至于鹅叫声……家鹅本就是由大雁驯化而来的,类似野猪和家猪的关系。而且尚未出现生殖隔离,从根本上说它们就是同一种动物。 燕子没等来,倒是大雁先飞回来了。 不过黄土高原这边并不是它们的最终归宿,这些家伙吃饱喝足后,还会朝更北方飞去。 看到不远处的雁群,王满银的第一反应就是这东西可以吃。 一只成年大雁差不多有十斤重,足够一家人美美吃几顿了。 而且还可以弄到空间里繁殖。 可惜他手头没有猎枪,盯着看了许久也没办法,只能望而兴叹。 到家,见兰花和几个村里的婆姨闲聊,王满银打了声招呼,便挑着货物返回窑洞。 直到中午放工,这些婆姨才相继离去。 没了外人,他解开帆布,拿出从供销社买来的麻花送到兰花嘴边。 对此,兰花已经习惯了。 只要男人去供销社送货,每次回来都会给她带些吃食。肉包子、白面馍、咸烧饼、油馍馍……从结婚以来,兰花几乎将供销社饭店的面点吃了个遍。 而且买的比较多,每次都有娘家一份。 两口子正吃着,忽然听到外边大黄叫起来。 兰花第一时间有了反应,急忙将剩余的麻花扣在瓦盆下。 王满银则应声走了出去,才发现是王连顺和王延强两人站在场畔下。 “连顺叔,你们咋来了?是不是淤堤坝的事儿有结论了?”王满银说着话,将两人迎到场畔上,又从屋里拿来一盒香烟分发。 “哪有这么快,就那个白鸡屎,能办成才叫见鬼。”王延强撇了撇嘴回答。 他现在对赵干事越来越看不上眼,私下里直接以白鸡屎相称。 在石圪节公社这边,白鸡屎可不是什么好话。意思是光有嘴上功夫,就好像鸡拉稀,一下一大滩。 “满银,我们上午发现东阿河边落了一群大雁,想捉几只吃,这不找你来商量一下。” “捉大雁,咋捉……用我家大黄?” 这是王满银能够想到的答案。不过两人真是高估大黄,让它撵个野鸡啥的都够呛,更别说捉大雁。 这种鸟可比野鸡机灵多了,落地后会安排同伴放哨,连睡觉都不例外。 稍有风吹草动,警戒雁便会发出声音警告,所以很难靠近。 “不用大黄,而是要从你这里弄包针。下午没事,再跟我一起去找些马泡蛋。” “马泡蛋,用这玩意儿有用吗?”王满银不解的问。 马泡蛋他倒是知道,外形看上去像袖珍版的甜瓜,成熟后颜色金黄。吃起来没啥味道,但闻起来特别香,也算黄土高原上为数不多的野果子之一。 不过他第一次听说马泡蛋可以捉大雁,本能觉得不靠谱。 王连顺也觉得不大可能,同样询问道:“没错,延强,你确定马泡蛋真能逮到大雁吗?经过一冬,现在马泡蛋可不好找。别咱们瞎折腾一通,到时候连根大雁毛都抓不到。” 马泡蛋秋季成熟,现在春天野外已经很少能找到惨果了。 “你们就放心吧,我以前在平原地带当兵的时候,看过人家用马泡蛋捉大雁。效果特别好……” 按照王延强的说法,这种捉大雁方法特别简单。 把针握成鱼钩状藏在金黄的马泡蛋里,末端绑上麻线,然后放在大雁经常出没的地方即可。 当然,麻线另一端用木棍固定。 马泡蛋光溜,只要大雁吞下就再也吐不出来,挣扎时还会被针钩挂住肉,根本无法逃脱。 听到这方法,王满银眼睛顿时一亮:这不就是陆地版本的钓鱼吗? 马泡蛋是饵料,针钩当鱼钩,麻线是鱼线。 “延强叔,必须用马泡蛋吗?其他东西行不行?” 在后世,别说捉大雁,普通人就是在野外见到大雁都很难。 对于捕捉方法自然无从谈起,所以根本不知道马泡蛋到底有何魅力,为啥必须是这东西。 不过对于王满意而言,马泡蛋倒不难找,空间里有很多。之前他就弄了不少成熟的喂野鸡。 “我也不清楚,反正见人家这么捉过。” “要不这样,正好我前几天捉了些泥鳅,一直在家养着,等弄好可以挂几条泥鳅试一下。再多弄几条鱼钩,和马泡蛋做个对比实验。” 王满银本能感觉用泥鳅效果应该更好。因为大雁是杂食性动物,更喜欢吃小鱼小虾的。 对此,王延强倒没有反对。 几人商量定后,便各自回家。 自家开个代销点就是方便,需要啥东西随时可以取。 王满银吃过饭后,立刻拿来一包针,放锅灶下烧热折弯,连做了十几个针钩才停手。 趁着王延强没来,他又给兰花打了声招呼,外出转悠。再返回时,手里多了一把金黄的马泡蛋。 他没敢挑太新鲜的,而是选了十几个已经干瘪的。 “行呀,满银,你从那里弄来的?我还想着这东西很难找的,下午估计要费事呢。”看到马泡蛋,王延强很意外的问。 “我记得上次撵兔子的时候,在村后老坟那边崖畔下看到有,刚才去找了一圈,就找到这么多,针钩也我折好了。” “那还等啥,你先去东山峁那边的浅滩上,我回去拿枪。”王延强没想到王满银这么快就把准备工作做好,自然也没带上枪。 两人分开后,王满银提着东西径直来到东山峁,果然见到浅水处栖息着几十只大雁,正伸长脖子在水中啄食呢,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上午看到那群。 只是没等他靠近,那群大雁便扑闪着翅膀飞去。 害怕自己操作方法不得当,王满银没敢独自把陷阱设置好。 没等多长时间,王延强就带着步枪赶来。其实打大雁最好是土枪,可惜他家没有,只能拿着步枪凑数了。 设置好陷阱后,两人就躲在崖畔下等待。 结果一等就是半天,眼瞅着太阳快落山,那群大雁愣是没见踪影。 王延强有点着急了,一个劲儿小声叽咕,却无可奈何。 王满银倒是心平气和,作为一个钓鱼佬,空军的情况见多了,自然习以为常。 其实这种陷阱纯粹是碰运气……如果大雁不来,再着急也没用。 只要它们看到诱饵,总会有上钩的时候。 别说,王延强的期盼真有效果。 天快黑的时候,这群大雁终于飞回来了。它们在天空绕几圈,感觉没什么危险,重新落在水边。 两人都激动起来,目光紧盯着那群家伙。 第八十六章 风干大雁 没等多长时间。 嘎嘎……嘎嘎…… 突然间,浅水处几声急促的惊叫声传来。 紧跟着,雁群乱作一团,纷纷展翅直冲到空中。 原地留有几只,口中发出沙哑低沉的声音。它们翅膀疯狂扇动,却根本没办法飞起,只是围着水洼打转。 “捉住了,真捉住了!!”王延强兴奋大叫到,直接端着枪冲了过去。生怕晚几步,大雁挣脱麻绳逃走。 王满银同样有些激动,手里攥着几根麻绳,紧随其后。 两人跑到东拉河边,分别朝着最近处的大雁扑去。 几个家伙看到人类靠近,挣扎的更加厉害了。可惜它们的嘴巴被卡住,只能围着原地打转。 没费多少力气,王满银两人便各自抓住一只。用麻绳拴住翅膀根和双腿,便让它们彻底失去了逃跑的可能。 一共五只大雁中招,等忙乎完后,两人才松了口气。 近距离看,这东西几乎和家养的雁鹅没啥区别。 王满银特意看了一遍设置的陷阱,发现大雁对泥鳅和小鱼更感兴趣,没有一只吞食马泡蛋的。 这也证明王延强的想法有偏差……只要是诱饵,都能捉到大雁。 至于他所见到的马泡蛋捉大雁,更大可能因为秋末冬初,万物萧条,麦地里一片碧青,金黄的马泡蛋很显眼,更容易被大雁看到而已。 不过有点可惜了。几只大雁完全将针钩吞到嗉囊当中,根本没办法取出,自然也不可能养活,只能杀了吃肉。 当然,五只大雁并非由王满银两家分掉,而是算给队里打猎挣工分。这是王连顺中午说好的,无论能不能捉到大雁,都给两人记半天工。 对此,王满银倒没什么意见。 还是那句话,不患寡而患不均。即使自己捉到五只大雁,也只能拿到村里分了。否则自己一家吃肉,妥妥的拉仇恨。 到目前为止,兰花一直遵从着他的吩咐。 早上和中午都做的比较简单,只有等晚上天黑才会改善生活。 当两人提着大雁回到村子里时,立刻引起轰动,大人小孩都围着看热闹。 一个个兴高采烈,不断谈论着晚上怎么吃大雁。 王满银悄悄把王连顺拉到旁边,小声道:“连顺叔,咱们先杀两只大雁过过嘴瘾,其他的肉应该存起来。等二队出工淤地坝时,给劳力们改善生活吃。” 这么多人都看到了大雁,不让吃也不行,但更要为马上到来的淤地坝考虑。 淤地坝是体力活儿,需要肩扛手挑,如果不能保证营养,干起活儿根本没劲头。 尤其现在正是春黄不接的时候,很多人家都开始进山挖野菜了。 罐子村这边好点,因为靠着东拉河,两个生产队都有些水浇地。所以能够分到的粮食多点,基本家家都存有些口粮,加上挖野菜对付着,勉强能够支撑到麦收。 山峁对面的石川村,不少人家早已经断顿,由男人带着婆姨孩子外出讨饭。 不仅仅石川村……在石圪节这边,几乎有一半村庄的受苦人都如此,甚至包括一些生产队的队长。 有的大队为了方便社员们外出讨饭,还会给开证明。 “行是行,不过现在不比冬天,大雁肉恐怕保存不了太长时间……被赵干事掺和,淤地坝不知道啥时候才开动,别到时候弄臭了。”王连顺有些担心的开口。 “没事,我们可以做成风干大雁,保存几个月都没事。”王满银简单介绍了一下如何风干大雁。 他见过后世某地制作风干鸡,过程并不复杂。 就是杀了鸡后用盐腌制,放在通风处风干。不过这种传统做法效率太慢,需要等上二三十天才能完成。 王满银打算选另一种快速方式……腌制后放在太阳下暴晒。如果天气好的话,两三天就能完成,只是口感上要差一些。 其实现在这天气做风干大雁正合适,虽然晚上气温接近零度,但是白天中午能达到10多度。 听王满银讲的头头是道,王连顺自然表示同意。 其实这些日子,他也在考虑如何安排劳力们吃饭的事儿。甚至还冒出一个大胆的想法,暂时没敢和其他人商量。 等商量定后,王连顺立刻宣布,晚上吃两只大雁,剩余的存起来,等淤地坝时给劳力们改善伙食。 尽管不少人有些失望,但到底晚上能吃顿肉,他们也没说啥。 十多个男人齐上手,没一会儿功夫就把五只大雁处理干净。 依然由“斜眼”王寿长掌厨,剁成小块的大雁肉放在大锅里直接加水乱炖,再加入葱、姜、辣椒……做法简单粗暴。 没办法,现在缺少食用油和各种调料,王寿长就算有再大能耐也施展不开。 当然,村民们也不在乎味道。这年头有肉吃就很好了。 等大雁肉炖土豆做好,照例每家一平碗。 两只大雁拾掇干净,最多能出十斤肉。二队五十多户,算上入队知青,有小三百口人,一人能尝到两块肉已经很不错了。 即使如此,也让一队不少社员羡慕不已。 话说从冬天到现在,二队已经分过几次肉了。 王满银一手端着碗,一手提着三只大雁返回。 村里其他人都不会做风干大雁,这重任自然又落到他头上。 也不是白出力……王连顺交代的很清楚,腌制好几只大雁,给他算一天满工。至于用多少盐,记在生产队账上,等年底分红的时候一并算。 对于这结果,王满银没啥说的。 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 给生产队做工,当然不能白出力。有人去公社开半天会都算工分,还有些不干活能拿到“补助工分”。自己付出了劳动,当然应该得到报酬。 王连顺还算比较老实,尽量在评工分上做的比较公平。有些有势力的生产队长,千方百计找理由给亲属多加工分,更有甚者派队里人给自家做活。 这也是很多生产队长年年换的原因。 隔壁公社还传出一个顺口溜:“队长要嫁女,派了两木工,家俱做一套,记的队上工。社员提意见,当面笑脸迎,过后找岔子,扣他十分工。支书要建房,队上找帮工,全家住新房,没出一分工……” 吃过晚饭,趁着兰花刷碗刷锅的功夫,王满银就摆开阵势忙乎。 他也没有做过风干肉,纯属嘴炮一个,只知道具体步骤和注意事项。 不过领了任务,挽起袖子就是干。 无非腌制时尽量保证肉质干燥,否则很容易变质。至于填充葱花、姜片这些,他不知道量多少,只能跟着感觉走。之后再撒上盐腌制两天,放在太阳下暴晒即可。 忙乎个把小时,王满银两只手发酸,总算把三只大雁做好。 而后为了防止遭老鼠,他特意放到水缸里保存。 有了大黄,王满银家老鼠几乎绝迹。不过事无绝对,偶尔还会从其他地方流窜过来一只两只…… 不过大多活不了太长时间,往往连洞都没挖好,就被大黄给干没了。 第八十七章 村里有人失踪 处理完三只大雁,王满银看时间不早,准备洗洗睡觉。 没办法,现在不比后世,晚上啥娱乐活动都没有……至于给兰花买的那些书,他根本看不下去。 经历过后世的网络小说风暴,王满银总感觉这个时代的小说不符合自己的阅读习惯。 另外晚上对着煤油灯看书费眼,远不如躺炕上搂着婆姨舒坦。 这个时代各家碎娃比较多,其中一个很重要原因就是晚上没啥娱乐活动。除了睡觉,实在不知道有啥事儿可干。 没等王满银把脚放盆里,就听到村里的狗汪汪叫起来。 跟着,大黄狂吠不已。 “满银,快去看看,不会是又闹狼了吧!”兰花赶忙喊道。 自从村里闹过两次狼后,她现在警惕了许多。 春黄不接,不但人们没吃的,山里也缺食物,正是野狼下山的时候。 王满银穿好鞋子,慌里慌张走出窑洞。只见村子方向很多人家亮起了灯,还隐约听到嘈杂的议论声。 深沟对面,王秋生同样站在场畔边张望。 “秋生哥,能听到在喊啥吗?”王满银扯着嗓子喊了句。 “听不太清,好像是找福长叔家俊祥的!” 王俊翔是王福长家老大,和王满银同辈,今年二十多岁,家里已经有两个碎娃了。 “俊祥哥咋了,咱们赶紧去看看。”王满银给兰花交代一声,伙同王秋生朝村子里走去。 没走多远,就碰到一个人提着煤油灯急冲冲走来,正是俊祥的二爸王寿长。 “寿长叔,咋了,俊祥找不到了?”王秋生接上话茬问。 “别提了,这个驴日的怂货看家里柴不多,下午没去生产队挣工分,跑到山里打柴,现在还没回来呢。”王寿长解释一句,又着急的问:“你们也没看到人?” 两人连连摇头。 王满银不解的开口道:“晚上吃饭他家婆姨就没看到人,咋不找?” “今晚咱们队里不是分大雁肉吗,有几家聚在一起打平伙,她婆姨以为俊祥跟着混口吃的,就没在意。眼看着半夜,不见男人回家,这才着急忙慌出来找。” “分肉的时候,好像没见俊祥呀。”王满银仔细回忆一下,迟疑的回答。 当时人太多,场面乱哄哄的,他也不太确定。 “你说这个怂货,大晚上会到哪里去。”王寿长发愁的开口。他刚才问了十几户,都说没见到人。 正谈论着,就见王福长和其他人也赶了过来。 “哥,咋样了,找到人没?” “二爸,我们把一队二队的人家问完,都说从下午就没见俊祥……他不会打柴在山里出啥事儿吧?”提起自家的男人,王俊祥婆姨嚎头大哭起来。 闻言,几人脸色都变了。 如果村里没见人,大概率在山里遇到意外。 附近山上柴火早被人砍光,只能去更远山里的崖畔上打柴。 往往这些地方,生长着耐烧的好柴禾。因此,每年打柴摔断腿的人都很多。上次王满银如果不是及时抓住酸枣树根,估计也摔个半死。 更何况,山里还有狼的。 “别哭了,找人要紧,现在哭有个啥用,” 王福长道是个有主见的,虽然很着急,却没乱了章法:“家里有两个孩子,你先回去招呼着。我去找队长,寿长去找延强。让咱们二队多出几个人进山帮着找……” “我家狗也能派上用场。”王满银急忙插话。 “对,对,满银,把你家大黄带上。”王寿长连连点头。 上次雪夜追踪野狼,大黄给村里人留下深刻印象。 又是一阵狗叫人喊,很快村里不少人被喊来了。 王福长家人丁旺,总共有三个儿子。老大王俊祥,老二老三是双胞胎,名字叫俊海、俊川。 他家窑洞也是罐子村最多的,足足有五孔。 去年年底分红,王福长连通两个半大的小子,足足分了一百多块,很让村里人眼红。 至于大儿子王俊祥,结婚后名义上分了家,实际仍然和父母一起过。 等王满银带着大黄赶到,王俊祥婆姨立刻拿出一件破衣服。 在众人注视下,这家伙闻了闻,又在院里四处寻摸,很快直朝院外奔去。 “跟上……”王延强立刻指挥道。 二十多号人提着气死风灯,手持铁锨纷纷跟上来。 大黄不停在土路上嗅着,很快进入村后土路。 “俊祥还真去后山了……”有人小声叽咕,却没敢说出什么倒霉的话语。 出乎意料,大黄领着众人在后山绕了个圈子,又沿着土路朝村前奔去。 “满银,不会找错方向吧?”王延强越走越不对劲儿,忍不住发出疑问。 这条土路直通石圪节公社,砍柴咋可能往这里走的。 “我也不知道,”王满银同样有些糊涂。 按照道理而言,王俊祥的确不会朝这个方向。 可是自家大黄并不像失去气味,一路几乎没停步,看上去目的很明确。 “要不这样,你带几个人跟着朝南找,我领着剩下的人去山里喊喊?”王延强想了想道。 “也行,”王满银没敢坚持。 就这样,他带着王寿长、王秋生还有王树海,紧跟大黄朝前走。 还真像四人猜测那样,大黄饶到村口完全没有停留,继续朝石圪节方向奔去。 又走出四五里路,王寿长禁不住再次问道:“满银,我咋感觉这次大黄不靠谱了。俊祥就算迷路,也不可能跑到石圪节吧?要不咱们回去,再让大黄闻闻。” 他们现在已经到石圪节村地界,再走几里路,都可以直接进公社赶集了。王俊祥就是再傻,也不可能跑到公社里打柴。 “都已经走到这里,再朝前找找!” 其实王满银心中也直犯叽咕,不过现在众人又没有目标,只能暂时将希望寄托在大黄身上。 “也行,”王寿长无奈点头。 结果刚翻过一个高坡,大黄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猛然狂吠几声,发疯般朝黑暗中冲去。 “啊……沃日你先人,哪来的野狗,快滚蛋!!”紧接着,就听到一个恐慌的声音从黑暗里响起。 “俊祥,是俊祥的声音。”王寿长激动地叫到,跟着扯嗓子大喊:“是俊祥吗,我是你二爸。” “二爸,你们咋来了?” 王满银赶忙冲前方嚷道:“大黄,回来!” 等几人靠近,就见王俊祥手里提着根木棍,腰里还别着柴刀。 “你这个怂货到底咋回事儿,真跑到石圪节砍柴了……”王寿长见到侄子,立刻劈头盖脸一通训斥。 “我……我……想着打柴无聊,就去公社里转了一圈。”王俊祥心虚的回答。 “到底咋回事儿,说实话,别糊弄我。去公社转悠能到现在才回来?半个村子的人都出来找你。”王寿长自然不相信对方的鬼话。 “啥,咋闹那么大动静?”王俊祥吓一跳。 在二爸的威逼下,他支支吾吾道:“我就……无聊,去石圪节村耍了几把扣明宝,不小心忘记时间,现在才回来!” “你这个怂货,胆子越来越大,还敢来赌!”王寿长没二话,直接一个耳光扇过去。 所谓“扣明宝”,是黄土高原这边的一种赌钱方式。明宝由宝壳和宝心组成,宝壳一般是木质的,四方小碗形状,反过来扣住宝心。 玩法也不复杂,和后世的摇色子很像。有人当庄家负责出宝,押宝人根据自己的判断压钱。 买定离手,再让扣宝者揭开宝壳,根据按押的不同方位算计输赢。 除了“扣明宝”,黄土高原还有“老纸牌”、“跌色儿”(骰子)、“推牌九”等耍法,都是农村人常玩的。 第八十八章 吃不穷,穿不穷 “二爸,我错了,我不是人,以后我肯定改!!”王俊祥挨打后,根本没敢捂脸。只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连连忏悔。 鼻涕流淌的,比死了亲爹都真诚。 “你别给我跪,回家跪你爹,跪你婆姨……”王寿长连连摇头。 看一个大男人跪在地上嚎头大哭,王秋生倒有些于心不忍,忙拉了一把道:“好了,俊生,大冷天的,赶紧起来吧。” 至于王满银,全程沉默。 赌狗的嘴,骗人的鬼。 对王俊祥的鬼话,他一个字都不相信。 这东西一旦沾上,就很难再戒掉。 他在后世看过一个段子:有赌狗向家人发誓,今后赌一次切一根手指,结果变成六指禅。 提起耍钱,在黄土高原这边可是有悠久传统的。 旧社会不知道有多少人为此倾家荡产,输发急了,卖儿卖女卖婆姨的也不在少数。 老俗语“生個女子童养媳,卖个婆姨当头驴”,说的就是这一现象。 最近一二十年,这陋习同样没有断绝过。 没错,即使在这个风起云涌的时代,很多黄土高原人照样对耍钱乐此不彼,只是变得更加隐蔽而已。 根据记忆,前身在外边瞎胡混的时候,也曾参与过几次这样的场面。山里的破庙、崖畔圪崂、融水洞……只要人迹罕至的地方,都可以开辟成耍钱的场所。 前两年报纸上报道过,说原西县这边农村耍钱成风,全县十几个公社开设有耍钱场地近七百余处,抓到参与耍钱的多达两千多人,缴获输赢额5万余元(有记载的)…… 如果换成后世的眼光,这些人钱耍的并不算大,一般都是几毛一块,最多也不超过几十块。 但是现在一个壮劳力忙乎一年,也不过能挣这么多。 如此对比计算的话,相当于直接把一年的工钱输掉了。 王满银还听过一个更离谱的。有人赶着驴车外出给生产队办事儿,半道遇到扣明宝的,于是手痒痒参与,最后把生产队驴给输掉了。 这些人被抓到后,有一部分庄家被判刑,其余人参加学习班,开会挨批,拉到工地上做义务劳动。 各种招式都用上了……没用,该赌还赌。 所以对于王俊祥痛哭流涕的忏悔,王满银根本没有半点同情。知道这人即使现在真后悔了,不久还会故态重萌的。 而且看对方的样子,显然不是第一次耍钱了。 不过自己是个外人,这些话自然不会说的,只看王福长怎么处理。 到底人找到了,接下来王寿长几人带王俊翔回家,又拜托王满银领着大黄去西山峁找王延强等人。 身边有大黄作陪,王满银也不怕遇到野狼啥的。 黑灯瞎火中,他摸索着奔出七八里地。翻过一道山梁,远远看到前方有若隐若现的光亮。 同时,还有村里人扯着嗓子呼喊的声音。 没办法,现在是晚上,气死风灯最多能照一间屋大小。 到处沟沟茆峁,更远处根本看不清楚,只能通过呼喊找人。 这个怂货,真闹大了。 自己偷偷跑去公社耍钱,惹得二十多号社员大半夜不睡觉。 王满银无语的叹了口气,循声跑去,很快便接上头。 “满银,满银来了,咋样,找到我家俊祥没?”王福长着急忙慌问到。 等到近处,凑着灯光,王满银才发现老爷子脸上带着血痂,一只脚光着,不知道鞋子掉哪里了。 “福长叔,你咋了?”他急声问。 “别提,福长哥刚才上山没看清楚路,摔到崖畔下去了。满银,找到王俊祥没?”王延强也出声追问。 他们沿着小路找这么远,啥也没看到。再找下去,就只能朝更山里了。 “找到了,人啥事儿都没有,寿长叔已经领着回村。”王满银忙回答。 “谢天谢地,人没事就好,在哪里找到的?”又有村民问。 “我们在石圪节村地界碰到的,他去公社耍钱,忘了时间……” 话没说完呢,就听到王福长一声怒吼:“王俊祥,我日你八辈儿!老子当初咋没把你塞到尿盆里淹死。” 愤怒之中,这老爷子口不择言,把自己连同祖宗都骂上。 “这个怂货,让我们溜溜找了一夜,原来跑到公社耍钱……” “福长叔,回去可不能轻饶了,小赌是耍,大赌是剐。耍钱一旦沾上就麻烦呀。吃不穷,穿不穷,耍钱把人折腾穷。” “走走走,赶紧回家……” 一群人七嘴八舌,脑袋冒火,都感觉这种人找了不值当。 到村口时,王满银和众人分开。 等他回家一说,兰花同样很无语。 “等福长叔回家,肯定不能轻饶……” “打一顿都是轻的,伱以为赵干事能轻饶了这怂货。”王满银开口道。 今晚事情闹大,已经不单单是王福长一家的事情。村里知道后,肯定要开会的。 不过这也显出赵建海的能耐……如果真能把王俊祥改造好,估计王福长一家给他磕头的心思都有。 王满银猜的很准,第二天天刚黑,村里喇叭准时响起。 一段欢快激昂的音乐过后,里边很快响起赵建海的声音:“喂!喂!广大的社员同志们,请大家注意了!今天晚上八点半,在饲养室大院召开全体社员大会……” 等王满银赶到的时候,就看到王俊祥耷拉着脑袋站在台前,身旁还站着王延强等人。 至于王福长一家,都羞得满脸通红。全部找个黑圪崂坐,生怕被人看到。连平时怪话连篇的王寿长,今晚也没了言语。 从其他人口中,王满银倒是听过昨晚王俊祥回家后发生的事情。 这人在家下跪,垂头顿足,指着天发誓…… 等开完会,没等赵建海离开,王连顺就追上询问淤地坝的事儿,公社到底有啥说法。 王满银也不由停下脚步,脸上多了几丝期待。他真心希望这次赵建海能够起点作用。 “这个……这个,王队长,你也知道现在公社的事儿比较多,很多早都提前安排好的。还要派人去其他地方支援修水库……一时安排不过来。”对方支支吾吾的回答。 “那不是更好,咱们罐子村就要修水库呀,何必派到外边。你赶紧催催,让他们快点派民工过来。”王富贵在旁边插话。 “凡是有个先来后到……”赵建海只能硬着头皮回答。 没办法,修水库是他提出的。 “没有人工支援,水泥钢筋啥的……总应该支援一些吧。”王连顺退而求次问。 “咱们公社今年没指标了。” “就是说,啥也没有?” 王连顺对赵建海很失望,原本还指望对方的身份多少起点作用,能够要来一些支援的。 到头来还要他们自己干,白白耽误了一个多星期。 难怪王延强说这人是个白鸡屎,一点错都没有,光讲个嘴上功夫。 最后他连场面话都没说,摇摇头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