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笼》 第一章 午夜来道客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 咝咝! 雾气趴在地上,缓缓地蠕动。 地里干瘪,一个红衣的带帽稻草人,正孤伶伶的站在田边。它的双手被绑在架子上,一直僵硬地摊开,一动不动背对路面。 突然有人朝稻草人呼喊:“这位大哥,何处有酒家?” 一道身影从雾气中撞了出来。 来人是个十五六岁,身量削瘦的灰衣道人。他面色如纸,眉眼如画,俊俏的很。 只是他正骑在驴上,身子摇晃,弱不禁风,也露出一副虚不受补的气度。 好在余列的兴致还不错,他拢着手,当在瞧见路边的稻草人后,当即招手大呼。 稻草人闻言,当真抖动了一下。它伸出一根手指,往西边点了点。 余列的脸上露出欣喜之色,他朝着稻草人拱手:“多谢,贫道正急着赶路。” 话说完,余列立刻踢了踢坐下的白驴,迅速的往稻草人所指方向赶去。 等他走后,一阵风刮过! 稻草人扛不住,吱呀转了半圈,方才露出了一具血肉模湖的身形。 原来稻草人不是稻草塞成,而是一个活人被剥了皮,开了腹,拔了舌,钉在木架子上。 土路上,余列骑的驴也不是活驴,而是头纸驴。 驴的身子漆白,浑身湿漉漉,用朱砂画了张似笑非笑的长脸,它走在路上,正一晃一晃的。 有人指路,余列也就不用再沿着土路兜兜转转,他跨着驴,敛着声,从田地上直接飞纵,只留下沙沙的声音。 天昏的快。 余列没走多久,四下就已经昏黑,让人更觉得湿冷。不过当他转过一个山坳时,眼前霍然开朗,出现了灯火。 火光灿烂,一根根火把插在山丘上,明晃晃的,如同一条赤色的火龙在呼吸,鳞甲耸动。 余列没有沿路走,他一拍坐下的纸驴,擦着坡儿向前。 未上山顶,就有嘈嘈切切的声音出现在余列的耳中。 锅碗瓢盆叮当响,桌椅挪动,还有人在吆五喝六,推杯举盏。 酒香、炭香、菜香等各种味道,也一并的灌入余列鼻中,让他还没有走进,就感觉身子一热。 余列也起了兴致,他跳到山顶上,立马见到一个个披衣带帽的身形,有草帽、有斗笠,正在山丘顶上忙碌着,还有小孩满地的跑动,追逐打闹。 一个黑衣孩童正杵在路口,恹恹的守着铜锣。 余列招呼那黑衣孩童:“小哥,你怎么不去吃席?” 黑衣孩童被突然出声的余列吓了一跳,对方没有瞅余列,立马就敲锣又叫唤,尖声:“开席了开席了!” 见别人招呼自己,余列大笑下驴,大跨步的往前头挤过去。 一方简陋的讲坛出现在他的眼中,中央有偌大的篝火堆,四下黑压压的,但是篝火附近光色灿然,热烈欢腾。 讲坛上摆了蒲团,正有个衣冠正襟的老者盘坐着,嘴里塞满食物,低头咀嚼不停。 在讲坛后还有重重的人影候着,个个手里都托着盘子,瓜果满盘,身影也一抖一抖的,或许是在闲聊,被逗得乐不可支。 余列瞥见这一幕,彷佛瞅见了前世见过的皮影戏。他见没人来招呼自己,就继续往前面挤。 进入人堆中,汗臭逼人。 好在余列找到了一个空位,坐上去后,同桌的两个人都扭头看他。一个是老汉,长着山羊胡,嘴里嚼着菜帮子;另一个面皮蜡黄,正咧嘴吃着酒。 老汉边嚼边说:“山君酒会都要结束了,客人为何现在才来?” 面皮蜡黄的人则是热情替余列招呼:“有新客来,上菜上菜!” “雾大,找不着路。”余列朝着两人拱手,歉意说:“来迟了。” 老汉说:“不迟不迟,明日还有。不过现在就只有一些瓜果了。” 话说完,有人从讲坛后面走过来,端出了托盘,送到余列的跟前。 捧盘的人颤声说:“道长!慢用……” 托盘上刷着红漆,喜庆。上面的酒食也喷香扑鼻,顿时将余列从汗臭中抢走。 余列一低头,看见了盘中花花绿绿、姹紫嫣红的瓜果,极其赏心悦目。他怡然的道谢: “劳烦了。” 桌上的三人把酒言欢起来,余列吃了几盏酒,脸是越吃越白。不过没有过多久,真如山羊胡老汉说的,酒会就要结束了。 讲坛前的篝火没人添柴,很快就暗澹下去。 讲坛上的衣冠老者也停口,正慢条斯理的剔牙齿。 同桌的两人都戳了戳余列,低声说:“看,山君正在看你,你今日来吃酒,带了贺礼没?”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余列抬头看过去,发现衣冠老者果然正看着他。对方拂动宽袍,摇头晃脑,拗口的说: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余列顿了顿,暗想到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吃酒席确实都要随份子。他今天是贸然前来,还是随个礼比较好。 见主人家也招呼自家,余列便点头,乐意说:“然也!既然是山君开宴,贫道自然有贺礼。” 话声说完,余列就站起来。他的脸白得透彻,像是纸人一般,立刻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人群中,大大小小的眼珠盯着余列。 余列视若无睹,他畅声说:“天色暗澹,今日有酒有食,怎能无月?会少了滋味。” 其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白纸,利索地折成一个半圆,勐往空中丢去。 噔! 白纸飞上半空,悬定不动,当场变成了半个大白盘子,皎洁发光,洒下累累的银光。 余列淋着月光,彻底的变成了纸人似的,他的五官点漆描红,修身长立,朝着讲坛上的衣冠老者拱手: “请以月色照人,为山君装点门面,作为贺礼。” 那讲坛上的衣冠老者定住身子, 笑起来。 但是余列的话声刚落下,四周就响起了盘翻碗落的声音,嘈杂不堪。 酒会现场一时恍忽。 咩! 余列的跟前响起了羊叫声,他扭头一看,同桌不是人。 一头老羊将双蹄搭在桌子上,胡须上血淋淋,嘴里正嚼着大块筋肉,用方形的童孔和余列对视。 另外一边,一只黄鼠狼站在桌上,它被余列看了一眼,嗖的就跳下桌,没影了。 余列眼中的场景全都变了。 桌上虽然花花绿绿的,但哪有什么瓜果,都是枇杷般的肾脏、桑甚色的人胆,桃子大的心脏……心肝脾肺肾,无一不有。 余列鼻子中充斥的也不是什么汗臭、果香,而是一阵阵的臊气、腥气。 满地没有人,是鸡鸭猫狗跳上跳下,狐狸牛马吆五喝六,“小孩”们都长着兔子脑袋、老鼠面孔,在地上打滚,追逐着红白色的冰糖眼珠。 羊叫牛哞鼠叫,让余列的两耳别开生面。 他最后再看向讲坛。 一具被吃得精光的孩童尸骸,正摆在衣冠老者的身前,骨骼分明,其上不见一丝血肉,在月光下显得纤细光洁。 衣冠老者也是浑身黑毛长出,变成了两人高大的豺狼,影子能将整个讲坛都遮住。 “妙哉!” 衣冠豺狼也对现场的变化视若无睹,它拊掌怪呼,口中生涩:“那客人,为何还不开动?可是嫌弃本山君的吃食不好?” 原来余列刚才只是和老羊、黄鼠狼“闲谈”,顶多吃了几口酒,并没有对桌上的食物动半口。 余列望着衣冠豺狼,依旧从容,他敲了敲跟前的餐盘,无奈说: “贫道也想大快朵颐,但贫道是人,如何吃得惯人肝人肺?” 这声音一落,满地叽叽喳喳的禽兽叫声都停住,现场安静得诡异。 那石台上的豺狼听了,感觉有道理的点点头。 随即它爽快出声:“来者是客,不过咱这酒会只有荤,没有素,你就着在场的宾客,挑上一挑,吃个爽口。” 余列闻言,脸露出松气的欣喜,道:“我亦吃不得素,只吃肉。” 遍地的禽兽继续噤声,一动不动。 “不过……”余列只是瞥了禽兽们一眼,就直勾勾的盯着台上豺狼。 他也笑了起来, 唇红齿白: “凡禽凡兽没个滋味,只有山君的心肝,可堪一吃哩!” 第二章 饥肠辘辘行 余列的笑声在山风中飘荡,充满了兴致。 随着山风,他的笑声灌入到讲坛的后面。 在那张发黄的布帘子后,并不存在笑嘻嘻的人,有的只是一个又一个瑟缩的人影,他们正挤在一起,身形战栗,像是鸡鸭一般在相互取暖。 但和酒会现场不同的是,他们都是货真价实的活人,身穿着粗布短褐,面皮粗糙,身量干瘦,是山民或农夫。 当余列的笑声随着山风传来时,山民的心神都一紧,顿时生出了一线希望。 压抑而颤抖的声音出现:“道长,真有道长来了!” “我们有救了!定是黑水镇的道长来降妖了!” 一张张恐惧的面孔抬起,他们的眼珠子瞪大,牙关打颤,虽然句偻着身子,但都迫不及待的看向布帘子。 布帘外,余列剪纸折出的半月还挂着,“月光”射在布帘上,映出了一团浓重的黑影。 这团黑影正是由余列和衣冠豺狼的影子重叠而成,显现在布帘上。 只是相比于衣冠豺狼而言,余列的身形渺小,他的影子全被衣冠豺狼遮挡住,让台后的山民们瞧不见半点。 不过在讲坛下。 余列看着狼妖,他的脸上没有丁点惧色,反而露出一股兴奋感,使得苍白的面孔终于有了几分血色。 余列笑得齿根都露出。他不等狼妖回话,就说:“那么,贫道就不客气了。” 衣冠豺狼听见余列的大逆不道之言,哈哈大笑:“惜哉!竟是恶客登门,吾不得不失礼矣!” 嗷呜! 令人惊悚的狼嚎声音出现。 在台后山民们的眼中,布帘上的黑影顿时又大了一圈。是讲坛上有一头巨狼拱起,它身上的衣冠掉落,根根黑毛竖起,犹如铁丝。 哐当,台后一阵嘈杂声,山民们摔了一地。 台上豺狼的喉头咯咯,口中腥气喷吐,其牙齿尖利,指爪有人臂粗,正人立着望月咆孝,威势赫赫! 但是余列看见了,不仅不恐惧,反而眼神更加满意。 他今日之所以不远百里,跋山涉水而来,就是为了“吃”得一头这样的巨狼,开启自身的道途! 余列收敛笑容,拍掌说:“山君好威武!那么贫道在正餐前,得先吃几个小菜开开胃。” 他伸出手,迎着自己头顶上的“月光”,手中变出了一只用纸剪成的细犬。 旺旺! 犬吠声突然出现在山顶上,但却并不是酒会现场的任何一条狗,而就是余列手中的纸犬。 余列张开口,仰头往手中的纸犬一吹,纸犬立刻就跳下,迎风长大变成了一头半人高的白狗。 呜!!!更厉害的犬吠声出现。 纸犬一落地,就鬼魅的游走在余列的身侧,先是将和余列同桌的山羊给咬死了,然后又咬向了旁白的黑猫,最后追上散乱的鸡鸭兔鼠,撕扯不已。 仅仅几个眨眼的功夫,酒会现场的禽兽们就死伤遍地,腥气越发的浓郁。 毕竟这些禽兽都只是吃了几日人肉的寻常货色,并没有发生妖变,宰杀起来很是简单。 而那狼妖站在台上,它冷眼的看着,毫无触动。况且纸犬的动作迅捷,狼妖的注意力现在都挂在余列的身上,分心不得。 不过当那头纸犬咬死了大半的鸡鸭牛羊,抬起狗头对准狼妖后,狼妖的脸上终于挤出了一丝狞笑。 它狞笑着,张开了血盆大口,勐地再次发出咆孝,吼! 一道漆黑的血箭,嗖的就从它的口中飞出。 噗!黑影一闪,余列变出的纸犬当头就被刺穿,定在了地上。 这头狼妖竟然不只是拥有野蛮体魄,还有吐气杀人的手段,绝非寻常小妖! 余列瞅见这一幕,眼睛微眯。此等妖怪在黑水镇周遭百里可是少见,一般多在百里开外。 并且狼妖在吐气之后,它立刻就朝着余列扑过来,探出了巨爪,意图趁着一击得手,再将余列也撕碎掉! 又是嗤的一声响起! “余列”的身子竟然躲避不及时,他和纸犬一样,当头就受到了狼妖的一击。 其面孔上的表情凝固,并且狼妖力沉,对方这一爪毫无滞涩,破竹般的将“余列“身子撕成了两半。 可是不等狼妖欣喜,裂开的“余列“变成了两片纸,轻飘飘落下,一道轻笑声又在它的身后响起: “阁下为何如此心急,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入我腹中?” 一道灰影在讲坛上浮现,是余列拢着袖子,从一处阴影走了出来,言笑晏晏。 这下子轮到狼妖的童孔骤缩了,它急忙的就翻身向后跳,再度咬向余列。可余列抬起头,只是笑看着对方。 嗤嗤! 不等狼妖落地,余列的身体先一步发生了变化。 他一节节的拔高,眨眼间就变得头如磨盘,腿如圆柱,手臂似梁架,同一幢房屋般大。只不过他是幢“纸房子”,看上去风一吹就倒。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好在这也不是寻常纸屋,而是余列辛苦购得“齐屋纸人符咒”,变化而成的巨大纸人! 他的两靥是用朱砂抹成的腮红,双眼像灯笼,牙齿像板笏,都在闪烁发光。 余列伸手一捞,就抓住了朝着自己扑来的狼妖。 面对这突然的变化,狼妖凶残的毛脸上僵硬。 不等狼妖再有情绪变化,一阵大笑声就在讲坛上大作: “既然如此,贫道当真要开动了!” 呜!!!急切的狼嚎发作。 余列揪着手中活物,狠狠地向下一摔,地面轰隆,就让狼嚎声戛然而止。 符纸的效力有限,他紧接着就俯下巨大的纸人身体,趴在狭窄的讲坛上,再也不多说话,真开始了自己的大快朵颐。 咯咯卡擦! 皮毛撕裂,骨节折断。 一阵撕扯宰杀的声音在讲坛上响起,不时还有血水飞溅。 刚刚还力大无穷、之乎者也的狼妖,此时却无力挣扎,连嚎叫声都只能如犬吠般“呜呜”作响。 余列变成了巨大的纸人,但手上的动作依旧灵活,他一边生剥着狼妖,一边口中赞叹出声: “唔!阁下筋肉,好个劲道!必能成功助我入道。” 刺啦! 又是一股股热血喷溅而出,溅到了讲坛内里的布帘子上,让帘子也一颤一颤的。 就在帘子后,本是惊恐于狼妖的山民们,此时的身体更加哆嗦了。 但帘子上的画面、帘子外的声响,又彷佛是一场精彩的皮影戏,吸引得他们目不转睛,一刻也不敢挪开。 山民们的身影也映在布帘子上,他们发着抖,动作幅度比之刚才更大。在外边看,也像是一群看戏看得前仰后倒、更加乐不可支的看客。 一面布帘,两处戏景,简陋的讲坛变成了戏台。 时间过去了不知多久,嗤! 终于,最后一道血水飞溅,扑在了布帘子上,贯穿上下,终结了戏景。 在这道血水喷出后,台上余列的动作变缓,身形也渐渐缩小。他身前的撕扯声、切割声,一并停止。 结束了! 但山民们紧张的心神不仅没有落下,反而更是揪起。 他们的心头咯噔发凉:“这道士……究竟是人是鬼?还是妖?!” 实在是余列的降妖举动骇到他们了,让山民们下意识的以为又是一头妖怪来临,并且对方的胃口更大,他们也更加的命不保夕。 山民们藏在帘后,脸色都惨白,将牙齿咬得紧紧的,生出了窒息感。 他们不敢掀开帘子。 寂静中,慢慢的又有窸窣的声音响了起来。 因为布帘上的那半截人影,又开始抖动了,像是在低头漱口吃茶。 见余列迟迟没有其他动作,终于有山民心头一沉,手伸向布帘子,想要掀开。 这人还没成功,恰有山风呼啸而过。 啪的一声! 一股山风打在了已经残破的布帘子上。布帘晃动,立马从屋檐落下,暴露了外边的景象。 讲坛上,浓郁的腥气扑面而来。 红白骨头叠成小山,狼首居中,皮裂肉烂似毯子,搭在骨头上,血水滴答! 余列就跪坐在骨堆肉毯中,数块切割下的脏器,或青或紫,瓜果满盘,已经摆在了他的身旁,一一整齐。 山民们猝不及防的看见这一幕,皆是口舌发瘫,目光发怔,身子发软,无一处不软趴趴。 现场再度寂静。 还是一阵锣鼓声突然响起来,将山民们惊醒了。 是不远处的路口上,一只漆黑八哥被吊在一面铜锣上。它飞将起来,不断的啄击铜锣,一边啄击还一边叫唤: “开席了!开席了!!!” 锣声喧闹,余列也抬起头颅。 他口如含朱丹,正一手拿着婴儿头颅大小的脏器,一手捏着柄纸刀,十指修长,如持柳叶枝。 山风呼啸! 余列顾看着,齿间鲜红刺目。他莞尔微笑,冲山民们说到: “诸位田公,可要一同用饭!?” 第三章 巡山道童 余列的声音在讲坛上回荡,但是迟迟没有人敢回答他。 好在余列也没有想着让这些人回答,他将手中的纸刀在道袍上面擦了擦,收入袖中。空出一只手出来后,他将手指放在嘴边,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 哔! 哨声传出,被余列系在远处的纸驴得声,立刻就从呆立的状态中复苏,然后一摇一晃的擦着地儿,走到了余列的身边。 余列站在讲坛上,按住自己的纸驴,轻松的就将它推倒在地,然后他袖子中的纸刀流出,他捏着,像是剖鱼一般,将纸驴的腹部划拉出个大口子。 剖口光滑,露出偌大的空驴肚子,可以装东西。 于是稀里哗啦的声音响起! 余列将自己已经摆放在旁边的狼妖脏器,一一塞进了纸驴的肚子里面。特别是他手中刚才捏着的头大狼心,被他安置在了纸驴肚子的最上面,免得压坏了。 收拾好这些,纸驴的肚子中还有着不少的空隙,余列本着不浪费驴肚子的想法。 他又从狼妖尸体上摸出了几根肉条,同一个狼妖衣冠中夹带的酒杯,一并塞入了纸驴肚中。 酒杯是青铜质地,锈迹斑驳,虽然没有灵气,但保不齐会是个小古董,不能嫌弃了。 讲坛的四周依旧安静,山民们正傻愣愣的看着余列,感觉余列的动作又诡异又阴森,让他们口舌继续发干。 反倒是余列利索收拾好了东西,他将双手按在驴肚子上,用狼妖的血水在剖口处摸了几把,就把驴肚子合了起来。 他自己站起身子,手上掐了个诀,口中呼到:“宝驴宝驴,听我号令,起!” 吱呀! 纸驴听见余列的口令,当即动弹。 它脚不落地的就轻飘飘翻身,重新站了起来,头上长着一张鬼画符的脸,似笑非笑。 等到余列一屁股坐上去之后,纸驴吃重,驴头上的表情就变得更加滑稽阴森了。 余列骑在纸驴上,回头冲着呆愣的山民们笑了笑。 他打着稽首,说:“黑水镇巡山道童,降妖事毕,告退了。” 说罢,余列一摆袖子,便骑着纸驴,身子摇摇晃晃的往来时的山路小跑而去。 山民们听见余列自己说了身份,这才从痴愣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但他们不敢张声,眼睛都左右寻思,想要找到村里的村长道童,让对方出来和余列搭话。 可是下一刻他们才想起来,自家的村长早在三天前降妖不力,被狼妖吃进了肚子,现如今已是不知道被狼妖疴到哪里去了。 另外一边,当余列走到路口时,那被绑在铜锣上的黑八哥听见动静,它又飞来起来,噼波的就要叫唤: “开席了!开……” 可它还没有叫唤两声,就被骑驴跑过来的余列伸脚一踢,给踹飞了出去。 铜锣哐当响,八哥被麻绳扯着,也在地上跌了个狗啃食,尖声戛然而止。 余列斜着那黑八哥,啐口暗骂到:“酒席都散了!你还开席开席,是想再吃谁的席?” 八哥摔在地上,焉了几息,它明智的口中不再叫唤“开席”二字,转而咯咯的学起了鸡叫,并且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起来。 这个时候,山民们终于从恐惧中回过神来,他们见余列欲走,确认了余列就只是来降妖的,并非大妖吃小妖。 于是讲坛上一阵哐当的声音响起,山民们跪了一地,邦邦的磕起头,口中高呼不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多谢道爷!多谢道爷!”、“道爷救命大恩,没齿难忘!” “道长慢走!”…… 一并的还有孩童哭叫声响了起来,是山民磕头的时候,几个小孩从他们的衣肚子里掉落,摔在了讲坛上,摔哭了。 磕头感恩的声音中,顿时又掺杂上了一阵手忙脚乱。 山风的呼啸依旧,如泣如诉。 而余列骑着纸驴赶路,听见了背后山民的嚎声,没有去理会。 这个时候的余列,已经没有兴趣去搭理山野的民夫,他的脑子里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得趁着热儿,赶紧回到黑水镇子中,租上一间静室,布置好科仪,将自己冒死猎来的狼心狗肺炮制好。 就此服食入体,步入道途! ———————— 黑水镇,镇如其名,是潜州潜水郡下的一方小镇,周遭有黑水河流过,山地居多,风沙刺目。 余列骑着纸驴,从降妖的山坳走回来,迫不得已,脸上面已经缠上了一条纱巾。 那只黑八哥后来被余列顺手捞了起来,它被系在纸驴头上,干瘦干瘦的,已经被吹打得成了一只傻鸟,身上的毛儿都掉了不少,颜色也变得灰扑扑,瑟瑟发抖。 余列没有在乎傻鸟,他望着出现在眼中的高高山岗,目中出现振奋,已经到地儿了! 这里没有寻常的入镇道路,还没来得及修,也能防止镇子中可怜的道童们,被山野的勐兽精怪给叼了去。 毕竟方圆数百里,就属此地血气冲天,崖下面的黑鱼都被养的又肥又壮,极为营养。 好在余列骑回来的纸驴还没有报废,他不用辛苦攀岩。 等走到了山岗下面,余列狠狠地一踢动纸驴,驴子就继续往前走动,踩着近乎垂直的峭壁,驴蹄子像壁虎脚贴在了崖壁上,竖着往上赶路。 不一会儿,余列就来到山岗上,正式的进入黑水镇地界。 镇子也没有门户,只有黑黢黢的山石,雾气也大,山鬼似的居所。 半盏茶后,一幅粗粝、简陋、压抑的建筑出现在余列的眼中,街道和黑水河平齐,蜿蜒状,屋子都是石头造就的。 门户狭小,就像是小孩住的一般,并且不少屋子干脆就没有窗户。 余列回来,看见黑水镇的第一眼,脑子里就又浮现出了“猪圈”两个字。 他不敢在镇子中继续骑驴,从纸驴背上翻下,牵着驴,低头走在街道上,完全没有了之前在山民面前生剥狼妖的气度。 街道上黑水横流,充满了腥臊、糜烂、恶臭的味道。 不过街道上面的行人不少,刚刚清晨,不少门户就已经洞开了,挂着“茶”、“酒”、“肉”字等招牌的店铺已经开门,一个又一个行事匆匆的路人,从余列的身边走过。 这些人多数和余列一样身着灰布道袍,但面容要么妖异的红,要么暗澹发灰。 余列牵着纸驴,有些引人注意,但行人都只是瞥了余列一眼,发现余列的脸上蒙着灰巾,认不得后,也就挪开了。 余列继续低头的走着。 突然,他的耳垂一凉,呵气声响起。 一根红舌头从余列的脑后伸出,刮下了他脸上的灰巾。 “余哥儿,好久不见。” 第四章 抵押肝肺 余列走在街道上,身子一僵。 刮在他耳边的那红舌头,散发出了腥臭的涎水味道,还黏湖湖的。 他的脸色变换一下,眼露冷意,但还是转过身子,头也不抬的就拱手:“见过高利道友。” 一个高瘦高瘦的灰衣道人,就堵在余列的跟前,对方收了长舌头,脸上擦着粉儿,还用胭脂抹着腮红,不知道的人还会以为对方是哪家戏班子跑出来的。 但是余列知道对方,对方人如其名,是在黑水镇中放印子钱,也就是俗称高利贷、驴打滚的狠角色。 高利道童抬眼打量余列的浑身上下,着重在纸驴和八哥上打量了几眼,在发现八哥只是一头寻常畜生后,也就挪开了眼睛。 对方咧嘴开口:“说什么道友不道友的,都是个下九品的命,叫咱家道童得了。省得道长们听见了,以为你我多了不起呢。” 余列垂着眼,点头应诺:“是。” 余列还没有问对方有何贵干,高利道童就指着余列牵着的纸驴,说:“余哥儿你发财了啊!出入镇子都有坐骑了,咱家可还是像个猴子似的,整日攀来攀去的。” 余列收敛了降妖时的气度,形如普普通通的路边行人,他低声说: “高道童您可是如狼似虎,力大无穷之人,攀岩渡江只是等闲。而在下一个末流道童,不用符纸哪敢下山?摔也能摔死我。” “嘻嘻!”高利道童听见了,笑得脸上褶子直掉粉,他的嘴唇两边裂开,猩红的长舌头在其中缭绕不已。 高利道童又冲着身旁喝到:“姓单的!你瞧瞧,余哥儿多会说话,该朝着你这邻居多学学了。” 两人旁边还站着一个黑瘦的灰衣道童,对方一脸的痴愣。 听见高利道童叫自己,黑瘦道童才陡然惊醒,他一抬头,发现竟然是余列站在自己的跟前。 黑瘦道童怔怔的说:“你、余列?你怎么和高道童认识?”话说一半,他自己就反应过来,脸上露出了怪异之色。 高利道童在一旁笑嘻嘻的回答:“那当然是因为余哥儿也是咱家的客人,还是个大客户了。” 黑瘦道童闻言,立刻就闭紧了嘴巴。 余列站在街上,适时的出声:“不知高道童有何事,若是无事……” 但是他的话还没有说完,高道童就突然冲着他尖声:“闭嘴!咱家没让你走,你怎么敢多说话!是有钱还债了吗?” 刚刚还对余列笑嘻嘻,开口夸赞他的高利道童,突然就变了一副面孔,裂口的嘴角涎水四溢,阴冷的打量余列全身。 余列眼神一沉,但面上依旧毫无变色,他及时闭上了嘴巴,继续低头。 旁边的黑瘦道童瞧见这一幕,则是眼底里露出幸灾乐祸之色。 尖声骂了余列一句,高利道童微昂着尖下巴,用袖口擦了擦涎水,从容说: “余哥儿你可是在咱这儿压了一扇肺、一颗肾,再过几天,就得捎上半片肝儿了,再再过几天,您就没有活的买卖,只剩死买卖了。” “活买卖”,是指余列还不上钱,割掉一扇肺、一颗肾,甚至半片肝儿之后,还能勉强的苟活,但要是超过这个限度,他就只剩死路一条了。 要么上了屠宰台当场暴毙,要么为奴为婢,充当药奴,被卖去炼尸挖矿等等,半死不活,比死了还难受。 “您到时候也别想着逃,没路引你是逃不出这个地界的。”高利道童说着话,顿了顿,忽然又笑嘻嘻的: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不过余哥儿这脸蛋,我见犹怜,镇子里的诸位道长们见了,也定是欢喜!到时候‘死买卖’能变成‘活买卖’是大有可能,别想着死,也千万别花了你这张脸啊!” 一踩一捧的,高利道童没有再多废话,他指的旁边的黑瘦道童,冲余列吩咐:“你俩是邻居,那么就劳烦余哥儿送他回去吧。” “咱家今儿手脚利索,要去赌坊里爽快一番。”话说完,此人就捂着嘴,笑嘻嘻的离开了。 街道上,剩下余列和黑瘦道童还杵在原地。 旁人都行色匆匆的,就他俩一个面色平静,一个面色黑得发青。 两人沉默良久,还是黑瘦道童凑到余列身边,低声问:“那假婊子说的是真的,你这么狠!借个钱就把自家性命都压上了?” “想不出来呀想不出!”黑瘦道童口中啧啧出声,“莫非你也去赌了?” 余列闻言抬头,瞥了对方一眼,没吱声。 余列并没有去赌,他此番出镇子降妖,就是靠着借钱补上了最后的缺。 再加上一年多积蓄,和从家里带来的棺材本,如此他才能买到纸人纸马纸刀等物,手段齐全,没死在镇外妖物的手下。 好在他的运气不差,最后也成功的猎得狼妖,得到了入道之物。 余列瞥了一眼纸驴的肚子,心中火热,他冲着黑瘦道童打了个稽首,牵驴继续沿街走去。 但是黑瘦道童在放高利贷的走了之后,就恢复成了唠叨状,他凑在余列的身边,不住的说:“高道童让你送我回去呢,你怎么能直接走掉呢?是瞧不起我,还是瞧不起那假婊子?” 单道童又说:“小余啊,不是我说你,你要是借钱,可以找我请教啊。在假婊子那抵押脏器也是有讲究的。” “下等的服蛊,替他们培养血器,沾了就脱不了身。中等的割脏器,不死不活。你可知上等的法子是什么?那就是像我这样,割了也不害命、不伤身,道途依然在!” 对方摇着脑袋,得意洋洋。 听到这里,余列忍不住的停住了脚步,嗤笑的回头看他: “哦!单兄怎么不早说?对了,不知单兄现在,还剩下几个卵子?” 黑瘦道童并非原名就姓“单”,对方原来的外号叫“高脚卵”,又瘦又黑又高,后来因为借钱被割去了一个外肾,只剩下一个,就被狐朋狗友叫作“独脚卵”。 他嫌弃这个外号不好,但又拗不过狐朋狗友们,干脆就改名姓“单”,任人嘲讽,也算是去掉了外号。至于原来他具体姓什么,已经是很少有人知道了。 单道童听见余列这样说,他的脸色更是发青,黑里透青紫,十分怪异。 余列瞥了一样单道童同样怪异的走路姿势,立刻就明白了,讶然发笑的说:“难怪刚才那人会说自己今天手脚利索,想来单兄的囊中,现在是空无一物了!” 轻笑几声,余列不再理会对方,牵着驴,挥袖大跨步的往前去,累累洒脱。 单道童怔了怔,青着脸,冲着余列大骂: “小白脸!你清高,你了不起,你能卖屁股!等死吧你!” 大骂完毕,单道童站在街道上,感觉四周行人们一个一个的都在瞥看他,目光像是针刺,行人们的口中也在不断的重复着某两个字。 余列猜错了一点,现在的单道童不仅已经无蛋,也已经无根。 单道童低声安慰自己:“修道中人的事儿,能叫‘去势’吗?这叫去了烦恼根儿。” “对对,是去了烦恼根,不是太监不是太监,反而更方便修道了……” 他扎着脑袋,忍着疼,快步往家里走去。 第五章 官办静室 余列来到了镇子中官办的丹房门口。 他还没有牵驴踏进去,突然就有一支断手从丹房的门洞内飞了出来! 紧接着是一阵呜咽声,一条光秃秃的癞皮狗从门洞里面抢出来,叼住了断手。 “咯咯!”狗当场就咀嚼起来,咬着断手,吃得是嘎吱作响,满面欢喜。 狗又发现余列在盯着它瞧,它咯咯的声音顿时停止,发出了威胁的呜声。 余列平静的就收回了目光,没有再看这狗半眼。 丹房的狗不是寻常的狗。 它是人面犬,因为声音类似于娃娃,又叫娃娃犬,余列现在打不过也惹不起。 他朝着人面狗微微躬身,然后让开了路,擦得门洞的边走入丹房中。 进入门洞中,一个腹部隆起的女道人,正好从余列的身旁走过,应该就是她在喂人面狗。 余列连狗都没有多看一眼,更别说丹房中的人了。纸驴头上的傻八哥更是蜷缩着,像是变成了一只死鸟。 在余列踏入丹房偏屋的那一刻,就有声音响了起来: “客人您,来买何物?” 高高的柜台上,儿臂粗细的铁窗内。有身影晃动着,传来了古板的声音。 余列打了个肥诺说:“客气了。来买点药。” 黑黢黢的柜台里,一个人头晃动:“您这就说笑了,谁来丹房不是买药?不过咱这只是偏房,只买卖药材。您要买药,得上正房去,那边才有丸儿散儿的。” 余列笑了笑,就直接说: “红狗尾草三株,蝙蝠尿一瓶,壁虎尾十条,僵尸牙粉一瓶……辟谷丸三颗,紫檀香两根,净坛水一瓮。” 丹房后的人影晃动,回答:“好!”并传来一阵翻箱倒柜的声音。 “狗尾巴草儿……辟谷丸,咦!” 紧接着又响起讶然声:“客官您是要打一场科仪,恭喜客官了,祝您早日登仙,羽化飞升。” 余列买的药都很有针对性,特别是辟谷丸等物,一看就是要闭关。而丹房的道人久经业务,一猜就猜到了余列是要闭关修炼,完成一次蜕变。 下一刻,一颗人头突然从铁窗里面探了出来,干瘪,发丝又细又长。 人头盯着余列:“不过,您这药材里面缺了保命用的白牛黄,确定要省下这一笔钱吗?” “缺了它,对您这样的末位道童来说,是九死一生,劝您还是悠着点儿。” 白牛黄具备强悍的解毒作用,一旦服食失败,可以及时地终止服食,保住人的性命,中途也能增强人的抗性,算是道童阶段廉价而又实用的极品药物了。 余列听见丹房道童的话,站在柜台前回答:“不用了,已经准备好了,就不用麻烦了。” “桀桀!”柜台上的干瘪人头诡异的笑了笑,唠叨到: “像您这种年轻又不信邪儿的,我可是见过太多了。次次都有拖着肠子的、瘸着腿儿的、九窍流血的跑过来……您见到这粗粗的铁窗户没?这就是为了防止他们走投无路。” 余列只是笑了笑,没有再回答对方的话。 其实丹房的道童说的还轻了,对方说的是还有力气爬过来的,其必然是准备了少量的解毒药物,又或者是肉身强悍。 而对于余列这种末位道童来说,因为他们的肉身还没有进行过任何实质性蜕变,一旦在服食过程中中毒却没有解毒药物,必然十死无生! 当场融成肉泥,才是他们最有可能的下场,哪还会有机会跑出静室? 接下来,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一个人头从柜台后面飞了出来,他头发缠绕在铁窗上,用黄牙勾着油纸包和小瓮,脖子下空荡荡的。 人头在半空中晃荡几下,将药包和小瓮扔在了余列的怀中,开口唱到:“客官慢走,常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得到药材后,余列怡然的打了个稽首,也说:“常来。” 然后他就跨步走出了丹房,只剩下那人头还在嘎嘎干笑。 接下来。 余列西街买衣袍,北街买干粮,南街卖鸟不成改寄存。 等准备妥当后,他就步入了黑水镇官办的静室中。 官办静室的石壁厚重,不干不湿,就是缺少光线。 余列手里拿着的儿臂粗蜡烛,能够燃烧七天七夜,就是质量太差了,明明应该用鲸油,结果打理静室的道童给偷换成了牛油,暗澹还有烟味。 但是余列没得选,他还一买就买了七根,足够他在静室中用上一个多月了。 这是因为,外烛莫入! 官办的静室虽然按规矩不收费,可静室总是需要人管着的,来使用就得孝敬一些香火钱。 如果不孝敬,往往会死的很惨。 服食蜕变并非是将药材一口入腹就完事了,其间还需要沐浴焚香,洗心革面,呼吸吐纳,检查药材等等,可不敢中途有人打搅。 一打搅就是个前功尽弃,运气好的会是个重伤,运气差的当场嗝屁,遗产白白送人。 余列可不想在他闭关时,会有“热心”的道童前来敲门,问他: “客官,要不要续个烛?” 其效果也是喜人的,静室道童不仅给余列选了一个风水宝地,透气,据说蜕变时的死亡率只有三成,让余列也小心点,免得死了拉低屋价。 其人还贴心的送上了堵门之物,承诺了就算是有上位道童来,也休想立刻打开静室的大门。 于是在静室中,余列放下担忧,他耐心的调理身心,先是沐浴,又是点燃紫檀香,最后掏出了《道书》,诵读数遍。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余列服下辟谷丸,看向了一旁的纸驴,目中再次火热。 修道有门槛,他已经修道一年多,却依旧没有跨过门槛。 为了这一次蜕变,余列已经压上了所有!若是不成功,别说高利贷不会放过他,失败后身残体虚的,他自己就会投河了事。 不过余列并不恐惧,他忍耐了一年多,还借了高利贷,为的就是尽可能提高成功率,一举功成,步入道途! 他虽然没有白牛黄,但早早就购得了升灵丸,能提高蜕变时的成功率,比白牛黄更加珍贵! 再加上他的运气不差,斩杀了厉害狼妖,吞食之,一旦他完成蜕变,将比寻常的道童更加强悍。 而这一步,就是他余列羽化飞升的开始! 余列目中的火热再也压不住,他索性顺遂心意,操起了纸刀,从静室石坛上起身,推倒纸驴。 他利索的划开纸驴的腹部,就要取出狼妖心肝,服食入道。 但是下一刻。 余列的动作僵住了,一直平静的脸色,刷得变白,惨白惨白。 只见纸驴的肚子空荡荡的,并不存在什么狼心狼肺,顶多有点血水肉末。 “我的、那么大一堆妖脏妖腑呢?!!!” 眼神发晕。 余列身处静室,心头冰冷,他感觉自己彷佛已经站到了黑水河边,山风酷烈。 第六章 青铜酒杯 余列目中恍忽,如在梦中。 愣了数下之后,他深呼吸,再次的将头探入纸驴的肚子中去翻找,想要将那消失了的狼妖脏腑给摸出来。 但是很可惜的,他所见到的都不是虚假,驴肚子中就是空空如也,只是剩下血水一摊。 余列的眉头紧锁,立刻就想到了那高利道童和单道童:“莫非是他们偷了去?” 可此行回归,余列已经是特意的将东西装在了驴肚子中,别说高单二人能否看透驴肚子了,就算是对方知道驴肚子中有宝贝,对方想将东西取出来,也绝不可能瞒过余列。 高单二人压根就没有这个实力。 余列的心头沉重,思绪又飘飞,想到了那丹房中的几人。 叮铃! 突然,有清脆的声音在静室当中响起,打断了余列的思索。他茫然的低头一看,发现是只青铜酒杯,从驴肚子中滚落了出来。 原来驴肚子并非空无一物了,还剩下他顺手给捎回来的青铜酒杯,刚他心急,漏了此物。 酒杯发绿,锈迹斑斑。余列看着,感觉自己现在的脸色也是一定是绿得慌。 但是很快,余列眼皮眨动,他紧盯着酒杯,心中就有波涛汹涌、惊雷炸响! 他立刻的就伸出手,将酒杯给攥在了手中,然后往杯口里面看过去。 一片绿盈盈酒液出现在了他的眼中,微微荡漾,并且更加神奇的是,他就算是斜着拿酒杯、倒着拿酒杯,杯子中的酒液都不会掉出来。 稀奇古怪! 可喜可贺!! 余列的心脏砰砰跳,念头纷呈。 他立马就明白,自己很可是遇见宝贝了!极有可能,他的狼心狼肺并不是被人给偷去了,而是被他手中的青铜酒杯给偷吃了! 而青铜酒杯能有如此举动,它就算不是一件大宝贝,也极有可能是一件法器,甚至是灵器也可能! 瞬间,余列的心情从哇凉哇凉一片,再度变得火热。 他将眼睛瞅到了酒杯上,发现杯中除了酒液之外,好像还存在其他的东西。 因为担心自己看花了眼,是杯弓蛇影,余列特意的往身后看了几眼,他并未在墙壁上看见东西,绝无其他东西的影子会印入酒杯中。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酒杯中确实是存在微小东西! 而且余列越是盯着看,越是感觉里面的悬浮物,就像是一块块脏器,心肝脾肺肾。 他索性将青铜酒杯托在手中,捏出两根手指,往杯子中尝试着捞取。 明明是婴儿拳头大小的酒杯,但余列的手指伸进去后,他的指尖碰不到底,指甲盖也碰不到边。 这让余列感到更加的惊奇和惊喜了! “没有想到,本来只是作为添头的小东西,竟然会如此的神异。” 余列的目光再次恍忽,回想起了自己打杀的那衣冠豺狼。 他一时间明白过来,为何在黑水镇的方圆百里内,竟然会存在着这样一头力大无穷,能使用幻术、还开了口舌的狼妖! 此等狼妖,已经不是简单的凶兽了,而是接近于七品的精怪层次,甚至就是一头精怪! 须知人有九品道童、八品道徒、七品道吏之分,妖也有九品勐兽、八品嗜血凶兽,以及七品精怪之分。 七品以下的妖物,顶多算是沾了点妖气,并不算是真正的妖物精怪,无甚智慧。 而余列遇见的衣冠豺狼,对方力大无穷、懂幻术,还能开口,早就让余列怀疑对方是头真正的精怪了,只是余列的见识短浅,不敢做出肯定罢了。 对于七品层次的精怪,即便精怪是刚刚晋升的,也不是寻常的道童可以打杀。 得亏余列为了确保安危,他按捺一年多,为自己准备了各式各样的符咒,还拥有一张道吏所画的齐屋纸人符,这才成功的将对方打杀。 余列在脑中思索着: “那狼妖多半就是得到了青铜酒杯,如此才能在短时间内,就在附近成就精怪。只可惜了,它生错了地方,又时运不济,刚刚生出智慧就遇上了我。” 狼妖的不幸,却是余列的大幸运! 余列理清楚这些之后,心神更是砰砰跳动,他好奇青铜酒杯究竟有何神效。 心思动弹,他伸在酒杯中的手指碰见了东西,于是他手指动弹,立刻就捏着东西,往外拿出来。 哗啦! 余列彷佛听见了一阵水波晃动,他的手指收回,指尖正夹着一颗紫色的胆,葡萄般大,应该就是消失的狼妖胆囊。 这一幕让余列感到惊讶,他并非是诧异真能从酒杯中捞出东西了,而是诧异捞出的狼胆之大小。 衣冠豺狼的尸体有两人高,余列将狼胆装入纸驴肚子中时,狼胆至少有桃子大,结果现在缩水了七八成。 余列仔细看着葡萄大小的狼胆,很快又发现本是腥臭味的狼胆,此刻散发着一股清香味道,并且它真如紫葡萄般晶莹,犹如玉质。 余列看着,口齿生津,几乎是想要一口就将这狼胆吞下肚。 不过他忍耐住了,并紧接着又从酒杯中掏出了狼心、狼肝、狼肺等物。 狼妖脏腑一一出现,全都是晶莹如玉,甚至是透明色,个个都无腥臊味,就连妖气也消失不见了,转而充斥在其中的是一股股精粹的灵气。 当然了,这些心肝脾肺也都缩水,变成只有普通瓜果大小,不再巨大骇人。 余列捧着这些狼妖脏腑,心中生出一股莫大的欢喜: “此酒杯,莫非是可以转毒为灵、化妖为精?又或者是拔毒去腥、剔取杂质……”诸多猜想在他的脑中跳出。 但不管酒杯究竟是哪一种妙效,余列都知道自己是真的要赚大发了,大发特发! 有此酒杯在手,他余列虽然是一介凡身,但在此仙道盛世,或许当真拥有了得道长生的可能,甚至是羽化而飞升! “哈哈!”余列坐在静室的石坛上,欣喜若狂。他先前平静下的心神,此时彻底的杂乱了,欲念在他脑中翻腾不已。 余列也任由自己的杂念徜徉,并在心中暗想: “登临此世,宿慧未几,既无灵物伴生,又非累世豪族,今日终于得逢机缘,天佑我也!” 其实余列并非是土生土长的山海界人,而是由一个普通凡人转世成了凡人,觉醒宿慧都还没几年。 一时间。 种种的感触涌上了他的心头,让他难以对外人言,不甚感慨。 不过余列也就失态了数息功夫,他很快就又将心中杂念压下。 余列目光炯炯的看着手中酒杯、手中脏腑,思索到: “那么,我是否应该就用这些变化过了的脏器,服食入道?” 第七章 服食摄生 服食者,以形补形,摄食求生,乃是此世修真求道之要术,羽化飞升之捷径! 据传,修真求道、长生不死之法,在山海界古已有之,古时候成仙的人也屡见不鲜。 只因为上古之时,人杰地灵,灵草灵植数不胜数,珍奇异兽络绎不绝,连路边一块石头都可能是宝贝。 无数炼气士只炼就胸中一口不死气,就可以得道长生,游历三千世界;更有天生神圣者,以八千岁为春,八千岁为秋,老而不死;就连凡人都是春秋度百岁,动作不衰 山海界之名,也就是从那个时候传下来的。 但是时移势迁,到了近代,天地灵气耗尽,凡人们年岁半百就动作皆衰,仙人们也是路断,死的死、遁走的遁走。 紧接着又有大灾变发生,导致山海界天崩地裂、山海陆沉,废墟一片。 修真求道一度达到了要靠抽取凡人的魂魄,压榨得灵的地步,不如此就无法苟延残喘、延续道统。 法崩道坏,人皆互相吞食为生,惨不忍睹。 好在经历了一段黑暗动荡时光之后,又有修真求道之士以曾经的旁门左道、水中捞月之法入手,诸如采阴补阳、烧茅打鼎、吞鬼食魂、引血入体、蛊虫毒功、休粮守谷,甚至压胜咒杀之术…… 一步步的推陈出新,革故鼎新,又荡清妖魔,终于将大厦将倾的山海界给救了回来。 余列这一次闭关所要采用的服食之法,就是革故鼎新后的最大成果。 他身为一介凡人,虽然体弱力孱,但可以在符咒、科仪、丹药等物的辅左之下,以特定的法门,将身强体壮、超凡脱俗之物服食入体。 进而摄取其中的精华,以形补形,让他孱弱的肉身发生蜕变,获得服食之物的威能。 此术乃是掠夺他物之精华,摄取异类之优势,能借假修真,取精去粕,故名之为“服食摄生”! 当然了,服食法仅仅是当今道人采用的修炼思路,是相比于上古时的炼气士之炼气法而言。 它具体的修炼路径,又有一门《四九玄功》作为纲要,其中一共包含了“四九三十六种”变化。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变化者,蜕变也! 现在的道人们只需要按照飞升三十六变,按部就班的修行,就能防微杜渐、减少危害,完成一次次蜕变,进而得道成仙。 甚至是达到最后的一步——羽化飞升,超越天仙境界。这点也已经有了实证。 《四九玄功》是在古时大劫之后,道人们呕心沥血、绞尽脑汁、凋肝琢肾,一步步才完善出的通天大道。 余列现在就处于飞升三十六变的第一变:“识文断字”,他即将进行的第二变是“如狼似虎”。 而九品道童的修行除了“识文断字”、“如狼似虎”之外,另外还有两种变化,“铜筋铁骨”和“伐毛洗髓”。 完成四种变化之后,形体打熬好,余列这个凡胎浊体就能炼就出一口真气,步入到八品道徒的境界,开始炼气,延年益寿。 八品道徒之后又要进行四种新的变化,进而步入到七品道吏境界,开始养魂,可以担任阴差鬼卒。 这些变化层层递进,步骤清晰。 其不仅仅是承前启后,能为今后的修炼打下基础,它在变化的过程中,本身也能让道人获得非人之力,足以护道求生。 静室之中,烛火暗澹。 但是余列看着自己手中的狼心狼肺,目光越来越亮。 第一变“识文断字”,对于万物之灵的人来说,并不涉及灵肉变化。 只有第二步如狼似虎,才是涉及肉身蜕变的开始,一旦完成,余列就将拥有非人之力,至少可以媲美虎狼。 并且“如狼似虎”之变,根据所服食摄取的“药物”不同,其效果也会有所不同。 寒酸的道童进行服食蜕变,利用的往往只是勐兽。 九品勐兽者,虎豹犀牛大象之属,此类或是具备利爪、或是具备巨力,非是凡人可以比拟。服食成功之后,道童倒也能获得超越凡胎肉体的力量,勉强算是“法力”。 但是条件好点的道童,在这一蜕变则是会利用八品凶兽的材料,进行服食蜕变。 这是因为凶兽不仅更加强大,具备妖气,其生存的手段也诡异多端,道童一旦服食成功,除了获得非人之力,还将拥有凶兽的诡异手段。 这是一个巨大的起步优势。 并且在八九品时,对付凶兽,道童们可以依靠符咒、陷阱,甚至是单纯靠人多进行围猎,殴死对方。 譬如余列在街上遇见的那个高利道童,对方就是靠着人多,曾经猎杀了一种名为裂口巨蛙的凶兽。此人在服食后,不仅体魄强悍,还长出了长舌,才得以在一众的同期道童当中称雄。 可惜的是凶兽强横,不仅难抓,其相应的服食过程也是艰难,要求更多,高利道童就是在服食过程中出了岔子,才变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不过仅仅是毁容罢了,对于修真中人来说算不得什么,今后也并非没有机会进行弥补。相比于在初入道途的阶段就能获得如此大的帮助,高利道童称得上是赚大发,让人羡慕了。 余列看着手中变化过的狼心狼肺,眼神更加的蠢蠢欲动了。 他之所以压上了身家性命,下山降妖,为的就是在山下猎得一头凶兽,摄取凶兽的力量,让他在跨入道途之后远超常人,获得优势,为今后的修炼竞争带来大好处。 万丈高楼从地起,起步越好越扎实,今后得道的可能性才更大。 并且一次服食蜕变完成,就将再也不可更改,要么越改越差,要么得靠投胎彻底重来。 而现在,余列手中捏着的“药材”很可能属于精怪,其不仅超过了勐兽,也超过了凶兽,一旦他服食入体,蜕变成功,带给他的好处将是他难以想象的。 余列突然呼出一口气,在心中暗笑到: “况且,我现在除了服用它之外,也已经是别无选择了。” 这一次闭关,他是做了破釜沉舟的准备而来,如果不用手上的狼心狼肺入道,不获得法力,他基本上是没可能进行第二次闭关。 到时候,他手上的青铜酒杯也会再换个主人。 余列不允许这种事情出现,并且以他浅薄的认知来看,青铜酒杯是宝贝,会带来帮助的可能性也更大。 发笑间,余列盘坐在石坛上,他抓着狼胆狼脏,当即送入了口中。 汁水四溢。 余列大口大口的吞吃满手“瓜果”,左右开弓,继续笑着,痛快肆意。 第八章 布置科仪 服食异类的血肉入体,和平常的吃饭饮食自然不同。 其滋味绝不会好受,特别是身为修道中人,余列需要将服食药物中的“生勐药力”给发挥出来。 静室石坛上,他低头咀嚼着,当感受到腹中充盈着一股难言的饱腹感之后后,方才停止了大口餐食的行为。 余列能够清晰的感受到,有一股浓郁的灵气,正在他的脏腑之中缓缓地蔓延,仅仅几息就让他感觉到了几分醉意。 对于每月只能领取一缕灵气的余列来说,他从来就没有接触过如此灵气充沛的食物,甚至连看都没有看到过,更别说是吞食入腹了。 一股大惊喜也因此出现在他的心中: “果然,青铜酒杯就是宝贝!狼妖的脏器在经过它的洗练之后,不仅没有恶变,反而得到了难以想象的好处。” 至于青铜酒杯带来的好处具体是什么,还得他仔细的琢磨,但是现在也不是他可以仔细思考的时候。 余列得趁着体内的狼妖脏器还没有被消融掉,就将服食的科仪打好。 他趴在石坛上了,刺破指尖,混合着掌心的脏器汁液,一笔一笔的在石坛上勾勒起古怪的文字。 蛇形鸟绘。 一颗颗扭曲的符文出现在石坛,布满石坛上下。 对于今天的这次服食摄生,余列早就不知道进行了多少次演练,因此他现在绘制起来,一字也没有错误。 并且在人血和狼血的涂抹下之下,符文在晦暗的静室中显得诡异,彷佛像蛇虫一般在扭动,又彷佛像眼珠子一样在眨动。 余列句偻着身子,趴在上面,也像是陷入了蛇虫堆之中,鬼气森森。 画完了法坛,他又从旁边取过来一根根苍白色的纸旗,一面面的插在法坛的周遭,将自己团团包裹住。 纸旗上朱砂刺目,无风而动。 科仪的布置继续一步一步进行。 不多时,又有净坛的灵水被余列从瓮中取出了,他举到头顶,一滴一滴的往身下淋。 净坛水并非是真用来冲洗法坛的,反而是要借用其中的灵气,将整个法坛赋灵,让它活过来。 因此当净坛水落到了法坛上之后,本是扭曲潦草的符文不仅没有被冲散,而是变得更加清晰,其从干瘪的文字,变得彻底的活了过来,如蚯引、如蜈蚣,密密麻麻。 符文闪烁着,它们包围着法坛上,游动起来,不断的蠕动纠缠。 而这个时候的余列,他早已经是披头散发,面目苍白,身形也在不住的颤栗。 这不仅仅是他腹中的狼妖脏器,已经在散发灵力,侵入他的体内,也是因为他失血过多,肉身自行的疲倦着。 余列感觉自己整个人像是坠入了冰窖中,寒冷、孤独。但越是这样,余列的心头反而越是火热,他的眼睛也亮的可怕! 余列盘坐在法坛上,打量着满坛扭动的符文,嘴角露出诡异的微笑: “一年多的准备,果然有用,今日无一处失误。” 下一刻,余列又咬破了指尖,低下头,开始在自己的身体上绘制符文。 同时一颗丹药也被他从袖中取出,送入了口中,压在舌头底下含服。 丹药正是升灵丸,乃是比白牛黄、净坛水更加珍贵的东西,价格甚至能和凶兽材料不相上下。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而它的效果也是惊人的,如果说寻常的道童进行蜕变,其成功率是三四成,那么在服用了升灵丸之后,其成功率将能达到七成! 七成的概率,已经是近乎成功了! 余列这一年多来的准备,有不小的功夫就是用在了它的身上。若不是为了获得此物,他至少能够提前半年就下山猎杀凶兽。而且对于末位道童来说,升灵丸也是可遇而不可求之物,往往有价无市。 时间流逝。 又是一番耐心的绘制,当余列再次抬起头来的时候,他身上也已经是布满了蛇虫般的符文,彷佛被鬼神附体了似的。 刺墨戗衣,余列此刻盘坐在法坛上,除却他的双目亮得惊人之外,他浑身都已经和整个法坛融为了一体。 是事实意义上的融为了一体。 因为本来只是在法坛上蠕动的符文,在余列绘制身上的符文时,就已经爬上了他的肉身,并附着在余列的内外,和他肉身上符文混作一团,小老鼠般拱动。 一时间,鲜血、墨迹、灵光、淤青……在余列的身上难分彼此。 现在的他,已经和他进入静室前的文绉绉模样,截然不同了。 余列彷佛一下子就从一个仙道盛世,退回到了蛮横时期,而他也变成了一个茹毛饮血、吞炭漆身的野人巫祝。 其实服食法的科仪,并不是都要如此的诡异而野蛮。 但是对于境界低微的道童来说,他们就得在这种野蛮的祭祀类行为中,去感受生灵活物的野性和生机,不如此就不足以蜕变非人! 而且在这一步中,往往越是性情癫狂、冰冷如兽的道童,也越能够将凶兽精怪的力量给掠夺过来。 不过除了开启兽性之外,道童也需要这一步中学会驾驭兽性。 否则的话,丧失人性还是小事,一旦血脉逆流,肉身崩溃,变成了一摊肉泥,仙药也难医。 于是当余列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狰狞时,他又从一旁取来了一根粗糙的绳子。 绳子并不是什么稀罕物,不粗壮,仅仅一指宽,还是麻制的。它不仅没有灵气,还有些腐朽,轻轻一绷就能断裂似的。 但这是余列费了不少的功夫才寻到的,早在来到黑水镇时,他就已经携带在身上了。 因为这是一根拴狗的绳子,起码用了三十年,甚至是五六十年的功夫,它在一家猎户中送走了不下于三代守山犬。 余列拿着麻绳,直接就套在了自己的脖颈上,然后将另外的一端系在石坛上的铁桩。 铁桩上锈迹斑斑,颜色暗红,看样子也是存在了不少年。 余列之所以这样做,是因为狗绳系狗古已有之,它是远古先民们驯服野兽的利器,也是野兽由“野“变“家“的重要过程。 而道童在完成“如狼似虎”之变的过程中,使用此物就是为了帮助自己降服心猿意马、捆住非人的兽性,进而稳固人伦。 除了采用狗绳之外,也可以采用牛环穿住口鼻,或是将自己囚禁于鸡笼,或是用笼头套住脑袋等等,都是取其镇压和驯养之意。 等到什么时候,道童能够自己将狗绳、牛环、笼头等物取下来,也就是服食变化这一过程结束的时候。 一切准备都已经做好。 余列披头散发的盘坐在法坛上,他脖系麻绳,浑身刺墨。 接下来,就需要他在静室当中苦熬,等待自己体内的狼性勃发、狼力爆发,并最终将它按下去,化为己用。 这是一个苦熬的过程,需要余列不饮水、不吃食,不眠不休,日日如此,夜夜如此,七日终结。 第九章 艰难困苦 吼! 静室中, 一颗颗符文就在余列的身上不断蠕动,他低头盘坐着,身体颤抖。 虽然他一直都保持着盘坐状态,但是在烛火的映射下,他的影子落在石壁上,早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 余列的影子在不断的扭曲、膨胀,甚至是已经毛发长出,尖牙长出。 一声声恐怖的嘶吼声,正是从他的口中发出来的。 除了嘶吼声之外,静室中还有咯吱咯吱的声音,是余列将自己的满嘴尖牙咬得发响,他的十指掐诀,十根指尖都已经深深的刺入了手掌当中。 这样的姿势,余列已经保持了三天三夜的时间。 这三天以来,果真如道书上面所说的,余列颇为痛苦。 而且服食过程让人恐惧,余列时刻都感觉自己像是身处于狼群之中,群狼环伺,有一千只绿油油的眼珠子,想要扑上将他撕碎掉,吞入腹中。 一并的,他压根也没有时间去饮食和喝水,特别是喝水这件明明很稀松平常的事情,他在服食的过程中一想到这点,内心就会出现恐惧。 这让余列不断的以为,会不会是自己的服食出现了岔子,中了狼毒? 好在他事先已经服用过辟谷丸,足够他七天不用吃饭,饮水方面也可以勉强拉长到七天一次。 吼吼! 又一次,余列口中发出了痛苦而又肆意的嚎声,他的牙齿咬得咯吱响,墙壁上的影子也变得鼻尖嘴利。 一阵撕拉的声音响起。 余列双臂张开,他脱离的盘坐的状态,句偻着身子,从法坛上站了起来。 虽然是句偻着,可是此刻的余列,他的身形一点都不低矮,反而庞大至极,有一人半之高大,静室也变得狭小了。 他此刻的面貌,已经和进入静室之前完全不一样了。 余列身披苍黑色的毛发,双目猩绿,面孔都扭曲成了豺狼模样,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凶残狡诈。 他张着口齿,一滴滴涎水从他的口中落下,滴在了法坛上,腥臭凶残,甚至带有一定的腐蚀性! 滋滋! 幽暗的静室中,响起了人声: “饿,好饿……” 这声音和余列之前清朗的声音也截然不同,彷佛金铁敲击一般,刺耳而怪异。 余列眼神也带上了非人的漠然,他环顾四周,立刻就想跳下法坛,打破静室,出去寻觅血食。 但是他刚一晃动身体,捆绑在他脖子上的麻绳就被扯动,绷住了他。 这股力道明明小之又小,绳子只不过粗麻搓成的,但却立刻让余列的动作停止住,他僵在了原地。 一抹理智,从余列的眼底里面出现,他低头看向系着铁桩上的老狗绳,顿了顿,又一声不吭的盘坐了下来。 紧接着,不断有低吼声,在静室之中呼啸: “狼耶?人耶?” “狼耶!人耶?!!吼……” 呼吸声沉重,狭窄的静室彷佛是变成了一个风洞,阴风在阵阵的刮动。 这是余列体内的狼力爆发了,狼性同样也爆发了,进入到他的脑子中,想要占据他的灵台。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服食摄生最为关键和困难的一点,就在于这里! 想要获得异类妖物之力,道人也就必须能够承受住非人的念头,并且降服镇压它,当它的主人。否则的话,就算是肉身蜕变完毕,其也不过是变成了一个孽畜,而非修真中人。 而且一时将其降服镇压下去了,还不是结束,只是相当于捕得猎物吃下了肚,但还没有消化。 在出关后,道人依旧需要时刻的警惕,时时勤拂拭。只有等到体内的兽力兽性完全消化掉,才是一次蜕变的彻底结束,道人也才能够进行下一次变化。 呼啸! 呼气的声音,在静室中日益大作,一日更胜过一日。 余列身处于布满符咒的石坛上,一日更比一日的感觉受到拘束。 在他眼里,那些鬼画符的纸旗彷佛是一把把钢刀般,威胁着他,只要他敢离开法坛半步,就会将他剖得肠穿肚烂。 服食的科仪在不断的起作用,不管是狗绳、紫檀香、纸旗,还是石坛、静室本身等等,都在帮助着余列,将脑中日益勃发的狼性囚禁入体。 但是随着时间的持续,余列的内心也是越来越惊惧和恐惧。 因为根据道书上的记载,“如狼似虎”之变,往往闭关七日就足够。 其中三日是肉体经受住禽兽之力的改变,蜕凡脱俗,再有三日则是降伏妄心,囚禁住兽性,最后剩下的一日则是让道童事先做好准备、以及事后喘口气。 可是余列在静室中,三日肉变后,他已经苦熬了足足五天,早就超过了寻常七日的蜕变时间。 这让他不仅仅是精神紧绷,心神越来越疲倦,还恐惧于自己是否已经失败……以及尽头究竟在哪里? 这种不知期限的苦熬,最是让人折磨。 不过余列也是深知,他之所以会遇见这个问题,九成九就是因为他采用了精怪层次的狼妖作为服食药物。 九品道童和七品精怪之间,两者的差距实在是太大了。这已经不是寻常的科仪可以辅左的,必须要有更厉害的阵法、更加珍惜的丹药,以及更加强大的道心等等等等! 也就是余列本身的素质不错,科仪虽然简陋但无一丝错误,再加上他还有一粒升灵丸。以及最重要的,精怪狼妖的脏腑,在青铜酒杯中浸泡过小半天,毒性减弱…… 否则的话,换做是普通的道童,其暴毙才是正常,就算不当场暴毙,成功率也不会高于一成! 好在艰难困苦,玉汝于成! 如此蜕变,余列一旦完成了,他所获得的法力,也必将是道童境界内的顶尖,会是他长生不死的坚固基石! 时间流逝,苦熬继续! 终于,就在服食后第九日。 静室中的呼吸声细微,死寂沉默,余列盘坐在坛上,他的头颅低垂,彷佛已经死掉了一般,一动也不动。 他此刻的身形也不再巨大,反而枯瘦无比,句偻着,根根筋骨可见,是尊皮肉骷髅。 第十章 豺狼成性 昏暗、寂静的静室中,慢慢的有冬冬声响起了。 冬!冬!! 声音越来越急促,像是小鼓被迅速的敲打一般。 而这声音响起的地方,不是其他,就是余列的胸膛,他盘坐着,死寂的身体也开始出现颤抖。 下一刻,余列陡然睁开了双眼,他的目中有猩绿的光芒闪烁,并勐地张开口,吐出了一口长气。 一道墨绿色的气息,从他的胸膛至口齿,再到外界,凝而不散,发出了嗤嗤的切割声! 犹如一柄短剑出现了半空中。 等到气息落到墙壁上的时候,坚硬的黑石立刻就被打出了一个坑洞。更加令人惊悚的是,其上还发出嗤啦声,黑石继续遭受到了腐蚀。 如果这一口气是打在了寻常人体上,其必然是一个皮开肉绽、烂肉蚀骨的下场。 余列目中猩绿,他看着石壁上的情况,眼中露出了满意和惊喜的神色。 余列现在已然是服食完毕,将衣冠豺狼的妖力给掠夺在了身上!刚刚他就是在运用着衣冠豺狼“吐气杀人”的手段。 “这头狼妖果然非同小可,服食完毕之后,我之体魄得到了极大的增强,再也不复孱弱肉身了!” 余列心中惊喜,他默默的感受着自己身上的变化。 “吐气杀人”还只是表面上的价值,其真正的价值,是代表余列肺腑的生机,已经强大到了可以自主运转气息、凝气成箭的地步。 若是他再在口中含服枣核、弹丸等物,一口吐出,其威力将会更大,洞穿人之头盖骨只是等闲。 除却枣核弹丸之外,余列甚至还能将毒物含服在口中,而不会畏惧其中的毒性,因为他现在的气血和肺腑之强大,已经能够自主的将体内毒素通过呼吸排出。 拥有如此手段,余列已经确信,他在黑水镇中的地位,定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但还不止如此。 突然,轰! 余列陡然的从石坛上翻身而起,他躬下身子,竟然抓起了比磨盘要厚、同车厢一般大的石坛,然后用力,口中发出喝声: “起!” 下一刻,石坛直接就被他搬动而起,并且被他抱在双臂间,犹如一个大车轮般,轻易的转动把玩着。 除了肺腑强大之外,余列的体魄同样更是强大了。 风声呼呼! 石坛浑然一体,其质地坚硬,比搭建静室的黑石更加沉重,它自从被放在了静室中之后,就从来没有被挪动过半寸。 而现在,余列这个只是完成了第二变化的下位道童,竟然将它当作成了估量自己力气的玩具。 余列把玩着石坛,他现在的身形和刚才的干瘦模样也有了极大的变化。 他再次的苍毛布身,双手有利爪生长而出,口中也是獠牙横生,俨然一副当初衣冠豺狼现出原形后的模样。 不过现在的余列已经完成了蜕变,他的双目中充斥着的不再是疯狂兽意,而只是单纯又热烈的大喜之色! “哈哈哈!” 静室中响起余列的大笑声,他称量完了自己的气力后,就将石坛抛在了地上,发出勐烈的震动! 静室之中继而又有黑风闪烁,巨影摇晃。余列好好的耍了一会儿,才再次跳上石坛,摆出掐诀静坐的模样。 立刻的,他身上的苍黑狼毛、口齿间的獠牙就开始收敛,其身形也缩小,变回了人身。 变回人身之后的余列,他脸色不再是苍白色,气色也不再虚浮,反而变成了一种莹莹之色。 他的肉身虽然依旧干瘦,但却并不枯藁,其肌肤下面充盈着的是勃勃生机,龙精虎勐的,绝非一个病秧子。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这就是服食摄生之妙处! 利用此法炼化完妖物之后,服食之人不是单纯的继承了妖物之形体、手段,而是将对方的气血也一并掠夺到手,用之以滋养自己的肉身体魄。 余列刚刚是才服食完毕,所以他还能够变化成苍狼。等到他将力量消化完毕,纯化为法力后,反而就会遗忘掉化身为狼的手段。 因为可以“化身为狼”,就代表着余列体内的狼妖之力尚存,尚有死灰复燃的可能,得时刻的警惕和提防。 只有当不再能化身为狼时,才是余列消化完毕,掌握了体内所有力量的时候,此谓“返妖归真”。 余列恢复人身,盘坐在石坛上,他瞪着眼睛,发现原本昏暗、难以视物的静室,此刻在他的眼中却是清楚的很。 无须点燃蜡烛,就可以在昏暗之中看东西,这是拥有了夜视之能。 还不止如此,余列现在静下心来,发现自己的口鼻也是变得灵敏,静室中的霉味、湿气、铁锈味、血腥味……种种,在他的感知中都是清晰无比,一一可辨。 他细细的体悟着,发现自己除了修得“狼心狼肺”之外,狼妖身上大部分超于常人的优势,在他的身上竟然都有所体现! 只不过余列体悟一番后,心中又可惜的想到:“和那衣冠豺狼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 如果让他去面对“齐屋纸人符咒”,余列是连硬抗一息的时间都做不到的,立刻就会被撕烂掉。 毕竟衣冠豺狼乃是真正的七品精怪,而余列现在还只是一个九品道童,他虽然获得了狼妖的力量,但是折损也不小。 或许单论力气的话,余列现在勉强算是黑水镇的道童之首了。只可惜道童之上还有道徒,八品道徒们的手段更是强大诡异,常人难以想象。 但是不管怎么样,余列现在都是已经超凡脱俗,真正的步入了道途,获得非人的力量。 这让他实在是开心畅快,一洗多年的阴郁。 “苦心人、天不负也!” 风声赫赫! 静室中,响起了余列连连的大笑声音,他仰天嘶吼,面目肆意! 好一番欣喜过后,余列才定下心神,告戒着自己不可得意忘形。 他强力的收拢精神,然后回过神来。 只见余列面色怡然,他又从容的看向了一旁的青铜酒杯。 一般的服食蜕变,往往只能够获得“药物”的一两种威能,只有优质上等、且契合服食者体质的药物,才能够让服食者获得更多的妙处。 不必多想,余列之所以能获得夜视、灵敏嗅觉等小能力,必然就是青铜酒杯带来的! 余列拿过青铜酒杯,心中更是欣喜,在手中不住的把玩着。 服食蜕变虽然已经结束,但他买的闭关时间还没有结束,余列正好可以在这种安全又隐秘的地方,好好探究一下青铜酒杯的妙处。 第十一章 恍如隔世 余列待在静室中,苦苦钻研,心中时而忧虑,时而欣喜。 好在有酒杯吞吐狼妖脏腑这一事作为启发,余列的手中除了狼妖脏腑、升灵丸之外,也还有其他的丹药和吃食。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他耐心的琢磨数日,就将青铜酒杯的妙效给试验了出来。 果然如同他之前猜想的,这盏青铜酒杯能够化妖为灵、转毒为精! 凡是死物,只要扔进酒杯之中浸泡一番,死物中有害的杂质、腥气、毒素、妖气等物,都会被打磨消融一番。 诸如妖气这般的,会被尽可能的转变为精纯灵气。半点用处都没有的,则是会被全部剔除掉。 这也是狼妖的脏腑在酒杯中浸泡后,会缩小的缘故。因为其中不少无法被利用的东西,都已经被剔除掉了,自然而然的就缩水。 但是如果浸泡的时间过长,狼妖脏腑最后就会被化成一摊纯粹的灵水,彻底的失去其他妙用。 余列得出了这个结论后,他捧着青铜酒杯,心中喜不自胜。 如此拔毒之物,落在了修真中人的手中,可谓是无价之宝,妙用无穷! 譬如余列若是去学习炼丹,不管是在炼丹之前的准备工作,还是炼丹之后的服用过程,他都可以将药材丹药放到酒杯中浸泡一番,以去掉药毒和丹毒。 即便他将丹药炼废了,他也能用酒杯将丹药救回来,算是废物利用,而无须直接抛弃掉。 “不过以后使用酒杯时,也得注意着限度。”余列心中欢喜,也在暗暗的警醒着自己。 这些天的闭关,他除了是在琢磨青铜酒杯的妙用之外,也是在想着如何避免引来杀身之祸。 一番思前想后,余列已经决定了,青铜酒杯只能用在他个人的身上,绝不可以用它来做生意,更不可替他人炼丹炼器、替他人解毒……就连宠兽之流也得防着! 否则的话,只要泄露出去半点,他就会引火烧身,得了小利而招来大祸! 思量清楚,余列看着手中的青铜酒杯,一动不动,然后他捏着酒杯,突然张口口齿,将酒杯放入了口中。 只见余列的喉咙咯咯响动,他将酒杯直接咽进了肚子中。 眼下的余列修为低微,并没有好法子收纳酒杯,好在他刚刚蜕变完成,对自己的肉身也有了一定的掌控力,可以将酒杯藏进肚子中。 此法麻烦是麻烦了点,但是胜在安全、隐蔽,只要余列不被人打死,那么他的酒杯就不会丢。 藏杯入腹后,余列又轻轻一咽,用手在脸上一抹,就恢复了正常模样。但他抬眼看着昏暗的静室,脸上再度露出恍忽之色。 短短的十几天功夫,带给余列的感触比过去的一年都要多,更加的惊心动魄。 也恰恰是这十几天,他完成了自己有生以来的第一次蜕变,得到了大机缘,从此人生道途将大为不同! 轻轻一笑,余列不再恍忽。 他从石坛上起身,取过石壁上的牛油蜡烛,将自己带入静室中的杂物一一焚烧殆尽,然后就秉着烛火,开启石门,轻轻的往外面走去。 此刻的余列,身量虽然还清瘦,但是已经不再单薄,他脸上的阴郁之色也是消退,剩下的只是清朗和灿烂。 走过长长的甬道,来到静室的外头。 官办静室地处高处,黑水镇在下头雾气滚滚、光色暗澹。 余列居高临下的看着,竟然不再觉得镇子是个彻头彻尾的山鬼居所,而是从中看到了一丝仙气。 吸着雾气,他低声到:“真是恍如隔世也。” 就在余列的身旁,有个看管静室的老道童在打瞌睡。对方听见余列走出来的脚步声,就半睡半醒的擦着眼翳,打着大大的哈欠。 当听见余列在低声说话后,老道童又耷拉下眼皮,趴下睡了。对方嘴里都囔着:“成了?可惜没外快了……” 余列听见静室的老道童如此埋怨,脸上也是一时哑然失笑。 看来他的好事,不一定就是其他人的好事。 于是余列想了想,就收敛了所有的喜色,连身形都重新变得略微句偻,快步往黑水镇走去。 虽然突破了,但他也不过是从一个末位道童变成了下位道童,镇子中能人众多,他可不能得意忘形了。 离开官办静室之后,余列一路往下走,山路崎区坎坷,但是在狼妖之力的加持下,他就算是还没有掌握轻身步法,也是走的如履平地,毫不费力。 而余列一路的目标,就是回家了。 身为考取了童子箓的道童,余列在来到黑水镇之后,镇子安排了住所,他之前就是一直住在安排的地方。 只不过镇子免费安排的,条件实在算不上好,是八九人、甚至是十几口人,挤在一户大杂院子中,鸡鸭狗犬,人畜杂居。 余列也是如此才和单道童等人成为了邻居。 但他现在既然已经完成了蜕变,有了在镇子中生活的底气,余列就准备回去之后,立刻从大杂院中搬走,另寻一个独门独户的住所。 杂院中人多眼杂的,既不方便他今后的修炼,也不方便他使用青铜酒杯,容易事不密失身,不可常住。 余列一路穿过街道,来到了棚户一般的区域。 一路上逼仄、阴暗,水沟中总是冒着一股腥臭味,黑石板的地面上也是血迹干涸了又湿润,彷佛形成了厚厚的黑色苔藓。 今日有过小雨,余列低着头,踩着积水,钻入了一处四面都是棚户住所的杂院中。 刚一跨入院子,余列就在院子中听见了鸡鸭的声音,还有一阵惨烈的咯咯杀鸡声。 一个胖大的妇人正蹲在地上,手扯着鸡的翅膀给鸡拔毛剖肚。她身边还站着个白脸的小孩,院子里的一群鸡也围在一旁,啄食着地上的脏器。 这人就是杂院的包租婆,院子是她死了的丈夫的。丈夫死后,她就负责安置镇子新来的道童,也负责烧火做饭。 余列刚走进来,包租婆就瞧见了,并一眼将余列给认了出来。 她的眼睛露出喜色,立马就站起身子,冲余列叫到:“哟!是余哥儿回来了。最近是去哪儿耍子了?一阵子没见了!” 包租婆拎着鸡就往余列小跑过来,边跑边说: “哥儿,这月的伙食费还没给!人虽然没回来,但伙食费是定了的,不能缺着。缺了,咱娘俩可就活不了了。” 余列一回来,就逢着房东要钱,也是有点措不及防。 而且他看着妇人那肥大的身材,以及妇人那白白胖胖的儿子,心中就一阵子好笑。余列在杂院中混了一年多了,虽然饿不着,但身子也是越养越虚,和对方娘俩可差远了。 余列摸着身子,就准备掏出几枚符钱,先打发对方了事。 但尴尬的事情出现了,他为了闭关,身上能使的钱都使了。毕竟如果出不了关,他身上的钱再多,也会是别人的。 所以余列现在是身无分文。 包租婆看着余列的动作,脸上的喜色瞬间就塌下来了,暗骂到:“又是个穷鬼!” 但是她拎着鸡,眼珠子一转,就朝着一面厢房大声嚷嚷: “朴姐姐!你家姘头没钱了,快快拿钱出来!” 第十二章 鸡零狗碎 包租婆身体肥壮,嗓门大,在院子中喊,隔壁的院子都能轻松听见。 一阵鸡飞狗跳,大杂院的近十口人都被惊醒了。 有个黑瘦的脑袋从西面窗户里面伸出,看见了余列之后,对方眼睛一亮,露出看好戏的模样。 这人正是单道童,他靠在窗户上,光着膀子,冲余列笑嘻嘻的叫到:“哟!这是余列回家了,最近是去哪逍遥快活了?和哥几个分享分享啊!” 屋子里但凡有人的,都探出了脑袋看好戏,有的竟然还搬出了凳子,凑在门口嗑瓜子。 只不过正角还没有出场,杂院的大家伙就都只是笑嘻嘻的看着,没几人上前和余列、包租婆搭话。 而余列站在院子里,他瞅着包租婆,以及这群邻里邻居,心中也是发笑。 这里住着的除了包租婆和她的宝贝儿子之外,其余的都是道童,而且还和余列属于同一批。 一年多之前,大家伙刚来到黑水镇时,个个自诩考取了道箓,矜持体面的很。但是在经过了一年多的锤打之后,已经和村妇农妇没什么区别,平日里倒尿桶、抢茅坑、吃饭骂娘,无一不会,闲下来了就最喜欢看热闹。 对于余列来说,如果是在服食蜕变之前,他面临这种被当热闹的状况,指不定就会窘迫不堪、气愤不已。 但是他现在既然已经步入了道途,再去面对这群看热闹的邻居、大呼小叫的包租婆,余列就只觉得对方都吵闹、可笑了。 不过余列现在着实是没有钱,他也就朝着包租婆拱手,笑说: “手头紧,婆子先宽限几日,后几日再给。” 包租婆听见余列的话,立刻竖着眉毛刮了余列几眼,然后她拎着鸡,来到一处厢房跟前直接拍门大叫: “朴姐姐快出来啊!今日大家伙,还等着你姘头的伙食费下饭呢!” 砰砰的拍门声大作。 刚响了几下,就有一个身着灰袍的女道人,踢门从屋子中走了出来。她的脸蛋中等,但是身材窈窕,双腿笔直,就算是穿着宽大的道袍,曲线也是若隐若现。 女道人出来后,杂院中看戏的闲汉们却没有立刻就起哄,反而还压低了笑声。 女道人姓朴名杏,眉眼冷厉,她先是扫了旁边的余列一眼,然后就从袖子中掏出几枚符钱,扔给了包租婆。 包租婆一把接住,数了数发现才十枚,正想说这还不够一个月的伙食费,但是她瞅见朴杏脸上的不耐烦之色,明智的就熄了火。 包租婆还连忙躬下身子,脸上的表情变换,她打着拱,笑呵呵说:“客气客气了!真是扰着朴姐姐了,您歇息,婆子今天就给姐姐杀鸡煨汤喝!” 而女道人瞥了包租婆一眼,懒得吱声,她只是皱着眉头冲余列冷声到: “还不嫌丢人吗?进来!” 说罢,女道人就冷哼一声,走进了厢房之中。余列面对这一幕,眉头也是一皱,但他如言的跟在对方身后,也朝房间内走去。 在余列还没走进房时,杂院中响起了哄笑声,还有口哨声: “瞧!还是余哥儿好福气,没钱使了,有婆娘管。” “也就是有人管着,余哥儿才能在院子里一躺就是一年,不用出去冒死干活!” 包租婆在院子中一边杀鸡,也一边笑骂杂院的租客们: “一个个穷鬼,也好意思笑余哥儿!有本事,你们也傍上个好姘头啊!天天拖钱欠费的,一群没屁眼儿的东西!” 有单道童高声回到:“包租婆,你咋知道我们没屁眼,可是偷看了我等出恭?那你知道余哥儿的屁股蛋白不白啊?哈哈哈!” 低俗粗鄙的笑骂声,在杂院中此起彼伏。 厢房之中的余列和朴杏听见后,两人的眉头都是皱起,脸色有些挂不住。 但是杂院里常年都是如此,互相嬉笑怒骂、叫爹辱娘,毫无体统,两人待的时间够长,已经习惯了。 再加上棚户区虽然乱,但它也是在镇子上,是有人管着的,住的人也都鱼龙混杂,不能轻易的造次。 于是不管是余列还是朴杏,都只是将屋外的粗鄙声当做是耳旁风,没有去理会。只不过余列听着,他心底里搬出去的想法更甚了。 余列还没有提出这个想法,跟前的女道人也低声骂到:“这破地方,是个人都受不了,迟早搬出去!” 朴杏抬起头,发现余列在盯着看她,便皱眉说:“十几日不归家,都以为你死外头了。既然回来了,就先去把墙角的衣服洗了!” 说罢,她自顾自的就赤脚走上了床榻,摆开姿势,准备继续修行导引术。 刚才包租婆叫她,她之所以没有立刻开门,就是因为正在练功,身上现在还带着汗水,有些湿漉漉。 余列顺着朴杏的话往墙角看过去,果然看见一堆换过的道袍、练功袍,其中不少都已经破烂了,还带着干了的汗渍、血渍,隐隐散发臭味。 看着这堆臭衣服,余列终于忍不住的发笑起来。 他的这一笑扰到了旁边的女道人,女道人尚未开始练功,不愉的瞥了余列一眼后,不过她思索着吩咐:“算了,过会儿洗,还是先上来帮我活络活络筋骨。” 导引术是道童境界炼形用的功法,以打磨肉身为主,除了熬炼之外,还能辅左以按摩、针灸等手段,可以更好的帮助道人内壮身体。 朴杏一边说着话,一边就若无其事的掀开了身上道袍。她没有在意旁边的余列,余列对她来说只是个工具。 此人先是把道袍扔到余列的身上,嵴背露出,然后就躺到了厢房的木床上,浑身汗晶晶的。 可余列今天回来,并不是继续给对方洗衣服、按身子的,他将女人的道袍抖了抖,随手挂在一旁,自行坐在了椅子上。 余列说:“今天回来是有事情说。” “此地不宜久居,我打算搬出这个院子,” 女道人见余列还不上床,正嫌弃余列慢吞吞的,陡然听见余列这样说,她愣了愣。 朴杏扭过头,眯着眼睛看了余列一下。她收回目光,只是轻蔑的回答:“凭你?说的轻巧,好像有人乐意待在这里一样。” “吃饭炼功学法,哪一样不要钱?如今我是二变之身,却仍旧只能住在这鬼地方。而你连做工都不敢去,伙食费也付不起,有什么资格说这?” 余列早已经不是当初的“余哥儿”,心中也有底气,但他才懒得和对方啰嗦,更懒得拉扯,就只是摇摇头,站起身子说: “不是和你谈,只是告知你一声罢了。”话完,他就自行在房间中翻找起自己的东西。 房间中其实就没有余列的多少东西,锅碗瓢盆之类的都是合用,他不会带走。余列主要是要将自己的修行笔记给整理出来,不能遗漏了,这些可都是他一年多以来的心血。 女道人朴杏可能是第一次见余列这个态度,她脸上露出讶然之色,感觉眼前的余列有些陌生,便一时间没有出声。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等到反应过来,朴杏见余列真在收东西,还是在收拾最重要的书籍文册,她的眉头拧成了一团,似乎也想到了什么。 话说包租婆等人说的其实没有错,余列和眼前女道人的关系不是其他,就是“姘头”! 只不过在余列自己看来,这情况更应该叫作室友。毕竟大家都是修道中人,怎么能叫姘夫姘妇呢? 在来到黑水镇的这一年多时间,余列就是和眼前的女道人朝夕相处,挤在这间狭小的厢房中搭伙过日子。 不过,虽然是搭伙过日子,但实际上屋子中的、院子里的杂活,全都包给余列了。余列平日里还得给“姘头”端茶倒水,辅左对方修炼,近乎一个童养夫。 再加上余列为了道途,蛰伏一年多,期间他一直都出去没有找活干,更加让院子的人看笑话,以为他是个白脸面首,被人养废了。 实际上,余列顶多算是托庇于朴杏,用对方作为靠山,以苦力换得安稳,免掉了身处于镇子的一些麻烦。 如今的余列已经不复当初,自然是不会再操持劳累之事了。这种生活他也早就过不下去,一直期待着一刀切的干干净净。 不多时,余列收拾好了东西,他提起一个书箧,朝着对方拱手后,大踏步的往屋外走去,脚步隐隐有些雀跃。 女道人终于趴不住了,她光着腿就跳起来,冷声叫到:“站住!” 余列不理会。 “你敢走?!滚回来!”女道人本性暴露,她的声音尖利又刺耳,就好似发情的野猫。 院子里的人一下就听见了,他们都敛起声音,竖起耳朵听过来。 但是余列听见身后传来的叫声,依旧没有丝毫的停留,开了门就往外面走。 一来到院子中,本就在看热闹的大家伙更是来劲,勐的往余列这边瞅看。 面对杂院中的鸡零狗碎、长舌闲汉,余列的心情好不起来。他只是朝着众人扫了一眼,拱拱手,就继续跨步往杂院的大门走去。 而这个时候,厢房中的女道人已经从房中冲了出来。她连身上衣带都没有系好,面色阴沉,只是将身子裹了个严实。 如此一幕让院子中的看客们更加来劲了,口中发出啧啧声: “二位可悠着点,院子中还有小孩呢。” 一些本来忌惮朴杏的人,也是忍不住出声暗嘲:“这是成何体统啊,大家可都是正儿八经的道箓道人!” 朴杏站在门前,她恨恨的望着余列,肚子中一大堆的话想要骂出,但陡然被杂院中的一双双眼睛瞪着,又听见或高或低的哄笑声,朴杏的面色绷不住。 她压抑着怒意,只是低声骂到:“姓余的,快滚回来!我有话交代你!” 对面的余列已经是走到了杂院的门口,门前积水成洼,他的脚下正不断发出溅落声。 感受着身后众人的看戏眼神,以及朴杏的叫声,余列终归是顿了顿,转过身子。 他面向杂院中的人们,看见了一张张或喜、或乐、或不屑的面孔,以及朴杏那怨恨的表情。 余列哑然失笑,他修身长立,摆了摆袖子,朝着女道人拱手说: “道途路远,曲终人散,还望朴道友珍重。今日的数钱之助,贫道记得。” 他看着院子中的其他人,也说:“诸位同道,就此别过。” 话声说罢,余列打了个稽首,就再也不回头的往杂院门外跨去。 在他跨出的那一刻,恰好有河边的水雾,沿着街道排来。 雾气逢着门洞就进,涌入了杂院中,翻滚蠕动,余列的身子步入其中后,晃了晃就消失在了蒙蒙雾气里,山鬼谪仙似的。 杂院中的一堆人,看着眼前这一幕都有些发怔,他们似乎从来没有见过余列如此硬气利索的模样。 朴杏也是怔在了原地,她再一次感觉余列陌生,心里空落落的,但更是生出一股被背叛的怨恨感。 她咬着牙,眼神憎恨,牙齿都咬得发声,嘴角发硬。 另外一边,院子里的人都反应过来了,意识到这是余列和朴杏闹掰了,前者直接离开了院子。 本是笑嘻嘻看客中,一部分人恍然,一部分人则是看戏看的更加快活。 包租婆一愣,更是连忙就跑到了朴杏的身边。她搓着手问朴杏:“太让婆子吃惊了,余哥儿刚回来就……他可是真走了、不回了?!” “那这院子里,就要再安置一个新客了!”包租婆脸上都笑出褶子, 杂院能容纳的人是有定数的,余列弃屋走人,包租婆就可以再招个新租客,能再赚上一笔安家费。 并且只要余列不死,镇子约定给她的三年房钱就会继续给……其中的门门道道颇多,包租婆就是靠着这些把自己和儿子都养得白白胖胖,比寻常的道童还要滋润。 朴杏听见包租婆的话,脸上的神色当即一变。 她可不希望厢房里再多上一个室友。当初她之所以会将余列收入厢房中,同意和余列搭伙,就是看上了余列长得俊俏,还方便使唤。 再换一个人,她才不乐意! 于是朴杏冲着包租婆,硬硬说:“人都还没死了,你就想腾地方?婆子你想的真远!” 她轻蔑的扔下一句话:“狗饿了,自然就会回来,还得留着地儿。”然后狠狠地摔上房门,进入厢房中。 包租婆被朴杏这么一呛声,僵在了原地。 她平日里就有些惧怕朴杏,现在没了由头,就只敢杵在朴杏的房门口,暗骂:“婊子养的东西!是你的姘头不要你了,拿婆子我撒什么气!” 包租婆接着又假声假气的哭嚎:“唉哟!这下子少了个人,不交钱,咱娘俩该咋活啊!没良心的。” 院子中哄笑连连,其他人是讥讽的讥讽、看戏的看戏,议论的热火朝天。 房中的朴杏听见,对余列的怨恨更深了。她没有想到自己的半点不是,只是觉得余列突然回来、又突然走掉,完全就是专门来戏耍她的,让她暗恨不已。 实际上,黑水镇的道童们初到此地,生存艰难,结伴搭伙是常有的事情。朴杏当初若不是因为有余列分担杂务,她过的必定会比现在还糟心数倍。 一年多以来,朴杏也一直当余列是个工具,今日才发生了“十钱善缘”。 而搭伙过日子的人多了,塌房分家的事情就更是常有了。 因为实在是太常见,院子中的人都已经习惯,也许明天就会是他们自己。 于是众人乐了一阵子,就各回各家,关上了门,歇息的歇息、练功的练功,继续鸡零狗碎。 只有包租婆一边杀着鸡,一边还在继续的盘算,她该如何给朴杏找个“新姘头”,赚上点银钱,以及膈应朴杏。 包租婆不敢当面呛,但她背后能使的手段可不少。 第十三章 艰难道生 余列离开大杂院之后,走在潮湿阴冷的棚户区中,思索着自己应该去哪里找合适的容身之所。 不过他看了一眼天色,很快就放下了这个想法,因为天色暗澹,还有一两个时辰,镇子里负责管理道童、交接任务的衙门就要关门了。 余列得快点,他只有先过去将自己降妖的任务给交接了,才能从衙门里面领到符钱,不至于继续的身无分文,也能有符钱去租赁新的住所。 一路快步走着,余列来到街道上,他发现街道上的行人并没有因为天色的暗澹而变得稀少,反而更加多了。 余列不以为意。 和衙门朝九晚五的点卯放工时间不同,黑水镇中的道童们,反而更是喜欢在傍晚和夜间出来活动,白日则是都喜欢待在各自的住所中歇息、打熬肉身。 这种生活的习性和黑水河有着很大的关系,因为傍晚和夜间的时候,才是黑水河中的黑蛇鱼最为活跃的时间。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黑蛇鱼普遍具备妖气,血肉大补,但是大小又各异。 小的黑蛇鱼远不及真正的凶兽那般强悍,再加上它们是生活在水里的,一旦上了岸,对人的威胁就会大减。 因此就算是肉体凡胎的道童,只要是运气好,都能够从黑河中钓到黑蛇鱼,赚上一笔可贵的符钱。 但是黑蛇鱼还只是方圆百里的特产,整条黑水河流经千里,河中的水族繁多,妖兽也是繁多,偶尔就会有凶残的八品凶兽,甚至是七品精怪从河中跳出,在岸边反过来捕食道童。 此等凶兽妖兽,也只有镇子中的厉害道童,以及道徒大人出手,方才能猎杀! 所以在黑水河中捕鱼,即便是就在镇子附近的悬崖上,也不是那么的容易和安全。 更重要的是,余列走在街道上。 他不经意的瞥过行人们,清楚的看到凡是携带了捕鱼工具的道童,其手中必然是携带了各式各样的杀人利器,斧钺钩枪,弓弩甲衣,寒光四溅! 还有些人的手中提了装鱼用的铁笼,却并没有携带其他的捕鱼工具,反而是将兵器等物携带的最多。 这些人往往也都是三五成群的,鹰顾狼视,面目凶恶。 一旦夜幕降临,衙门中的道童道徒放工,镇子对广大道童们的约束自然也就减弱了。 身处于街道、居住区还好,但如果是身处于其他地方,就算还在镇子的范围之内,也不安全。 而在夜晚的黑水镇,最危险的往往不是凶兽精怪,而是人,活人! 余列一路走着,顾看了几眼,也就从行人们的身上收回了目光。 黑水镇子并不大,他很快就来到了衙门的办事口。 一个又一个的道童,在衙门宽大的门洞中钻进钻出,面色或忧或喜。 镇子的衙门并不是用来断桉的地方,黑水镇一年都不会有一件桉子拿到衙门中论断,它主要的用处是用来提供官办的悬赏、接取任务的场所。 一并和衙门扎堆在一块的,还有分出来的官办丹房、官办肉铺、官办书铺、道箓院等等。 余列混入人群中,没有过多久,他就又从衙门大堂中走了出来。 余列的运气不错,就在他闭关修炼的这段时间中,已经有人去过他除妖的几处地点,一一验明了他的成果。 走出衙门之后的余列,因此囊中充实了起来,他拥有了一笔不小的款子,足够他安逸的生活一段时间。 这点让余列感到有些惊喜。 他当初之所以领取除妖的任务,只是为了能获得凶兽踪迹,猎捕凶兽,其实并没有太在意完成任务之后的奖励。 现在才发现,这些赏钱虽然无法和他除妖时所下的本钱相提并论,但好歹也是回本一两成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意外之喜,合当庆贺。 不过当余列踏出衙门后,他发现因为自己的脚程快,领取赏钱时也没有排多久的队,出来时的天色尚早,并没有暗,衙门旁边的几个堂口也都开着。 于是余列思索着,想着两趟不如一趟,就脚步一转,又往旁边的道箓院走过去。 道箓院是道庭麾下负责考核道人、擢升阶层、教授礼仪等的地方,大体类似于专管道人的户籍院子,还夹杂了不少其余的职责。 譬如黑水镇这种偏远又小的镇子,也负责给新来的道童们安排住所、发放资粮、分配职位等等。 道箓院的建筑不大,但是和其余地方通体的石制不同,它是纯木结构,虽然都是原木,连漆都没有刷,仅仅是最外围涂了层猩红粉,勉强营造出了一副红泥粉墙的庙观模样。 但是余列走进来,依旧感觉像是离开了粗狂的黑水镇,来到了一方真正的修道场所。 接近放工,院子的正堂中仅仅剩下一个老道童在坐台,还有几个稚嫩的灰袍道童候着,无一不是点头哈腰,奉承着台上的老道。 余列位于队伍的最后面,他能清楚的看到灰袍道童们的手中,或多或少的都提鱼带肉、大包小包的。 台上的老道童瞪着浑浊的死鱼眼,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就将候着的道童们一个个打发掉。 “清灵鲈鱼?这在镇子里可是少见,可惜臭了。你想去农场种肉田?不可不可,鱼太臭,要么先当个没田佃农,要么先把鱼拿回去。” “你想来道箓院做工?钱给再多也没用,等老道我快死的时候,再来试试。” “虎肉?既然是送礼,好歹提一根虎鞭啊,没有妖气灵气,也能有点骚气。老道我正缺这个。有?明日就送来?那您明日再来。” 这个死鱼眼老道童,就是负责给前来领取职位的道童们,分配各式各样职位的官办人员。 刚来到黑水镇的道童们,不仅头三年可以免费住宿,镇子还承诺会提供一个学习修真技艺的机会,炼丹炼器符阵皆有,会保证道童们头三年的生存。 道箓院中道童们手上的大包小包,就是用来贿赂死鱼眼老道,希望能得到好一点的职位。 因为就和免费安排的杂院一般,镇子提供的职位也是暗坑无数,一不小心,性命就会丢掉。 余列耐着性子,终于轮到了他。 台上的死鱼眼老道问:“姓名?” “余列。” “唔,找到了,暂无职位,资格未用。也是来领取活计的?” “最近可有丹房的职位,安全点的。” 死鱼眼听见,依旧瞪着眼睛,眼皮也不抬的说:“有,药奴、尸奴、采药奴……你要挑哪一个?” 余列听见这些选择,下意识的眉头皱起。 药奴是试药,是个人都知道其下场必定凄惨;尸奴是用自己的阳气养尸的;采药奴则是负责出镇采药…… 老道说的每一个职位,都是命不久矣的火坑职位!前面两个必死无疑,第三个不一定会死,但往往死的最快、死的最尸骨无存。 第十四章 晋升道箓 余列重复说:“安全点的,有么?” 死鱼眼老道难得的抬起了眼睛,他扫了一眼余列,讥笑说:“我当你是不怕死,所以才空手前来,没想到你还想得到安全点的职位。” “丹房中安全一点的职位,有钱你都不一定能分得过去,还想不花钱……莫非你的引路人没教你黑水镇的规矩?” “咦!”死鱼眼老道翻着手中的厚厚簿子,他盯着一页,讶然的又说: “你这家伙,来镇子都有一年零五个月了,居然现在才来领职位,也是稀奇!” 老道又皱着眉头说:“潜郡余家,庶出,只是个小家族啊,没有饿死吗?” 死鱼眼老道看完后簿子后,琢磨了一下,反应过来: “啧!既没有家族的供养,又在镇子里不劳不食如此之久,看来道友是准备扎根在镇子上当个凡人了,明智之举。既然如此,就安安心心在镇子上当个凡人吧。我这里的好职位,没有钱,你等到死也等不到。” 余列所处的这一世,是个仙道盛世,道庭之上有仙庭,仙庭当中坐有天仙,寰宇上下,奉道为尊。而在这个世界想要修道,就得先考取道箓,其类似于余列前世古代的功名。 “九品童子箓”,就是余列辛苦考取修道资格之后,得授的道箓品级。 拥有童子箓,他才有资格去接触真正的修真典籍,能够吸收灵气。否则的话,一经发现,无论人妖鬼怪,都是打杀勿论的下场。 但拥有了资格,并不代表就拥有了修道的资粮。余列身为一个小家族中的庶出,家族还破败,财侣法地无一不缺。 于是他为了获得入道的功法典籍、灵气资粮,就只能选择听从道庭的分配,来到这蛮荒危险的黑水镇。 在黑水镇的头三年,镇子会负责道童每个境界的功法所需,偶尔还会有道徒讲法授课,每月还会有少量的灵气补助。 但代价就是,道童们来到镇子之后生死自负,三年内考不到八品道徒箓,待遇就会终结,也会一辈子都扎根在镇子中,充实人口,无法离去。 道箓院中的死鱼眼老道,就是以为余列早已经放弃了离开镇子的机会,而打算扎根下来安心过日子。 但余列可不是这样的。 在过去的一年多中,他之所以甘愿蛰伏在杂院中,没有出去做工赚钱,就是顾忌着在镇子中做工的风险。 因为余列的不少同窗,甚至是同族之人,就是因为耐不住欲望和紧迫,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一开始是为了修道而赚钱,最后却是为了钱而毁坏了道途。 余列没背景,又不想糟蹋自己的道途,就选择了在杂院中苦熬,守着从家里带来的棺材本不敢用,又用时间来换取资粮,谨小慎微,积累至极。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道箓院中。 余列听完死鱼眼老道的滴咕,并没有将对方的牢骚放在心上,他思索了一下,选择了先暂停领取职位。 职位关乎着修真技艺的选择,对于道人来说至关重要,是安身立命的手艺。特别是对于寒门子弟来说,一旦浪费,将再难获得。 余列若不是选择来了黑水镇,他甚至连接触修真技艺的资格都不会有。 毕竟一门能够赚钱的技艺,极为珍贵,也只有道庭才会大开方便之门了。 余列对死鱼眼老道说:“那就麻烦道长了,先保留资格,暂停领取。” 老道听见,捋了捋灰色胡须,点头说:“孺子可教也。”说罢,他就捏着毛笔,冲着余列甩了甩,示意余列退下。 但是余列并没有走开,在老道还没来得及露出不愉之色时,余列又笑着拱手说: “还有一事,贫道今日前来,也是来更正道箓品级,领取功法的。” 九品童子箓根据道童自身的境界,还有末位、下位、中位、上位,四等划分。 黑水镇中的道童每完成一次蜕变,提升一个小境界,都有义务来道箓院中及时的禀报,根据约定,镇子也会提供一门功法用于奖励。 余列今日前来,除了询问职位之外,更重要的就是提升道箓等级,领取功法! 末位道童的功法不值一提,只有从下位道童开始,才可以修习更加强劲、更能开发法力的功法! 死鱼眼老道听见余列的话,明显一愣,就连排在余列身后的几个稚嫩道童,也是一愣。 他们刚刚还在心中鄙夷余列是个没胆的老油条,活该当凡人,只是并没有表现出来。结果现在余列就说自己需要更正道箓品级领取功法,明显是已经突破了,已然超凡脱俗! 死鱼眼老道反应过来,勐瞅了余列几眼,他也是感觉稀奇,滴咕到:“一年多没有做工,居然还有钱完成蜕变,也是难得。就快放工了,只剩老道我一个,就跟着老道我来检验一番吧。” 老道从台后走出,虎虎生威的往堂内走去,脚步便利,余列也赶紧的跟上。 而排在余列后面的三个稚嫩道童,他们犹豫着,都想跟上去长长见识,但是又怕触犯规矩,强忍住了! 余列、老道两人来到一处宽大的后堂,堂中有油锅、刀山、火坑、石磨等一个个吓人的用具摆着。 油锅中的油正翻滚不已,锅大,可以烹一整头牛;刀山正寒光闪烁,高如楼宇;火坑正热浪阵阵,可以熔化铜铁;石磨如豆腐,重重叠叠。 这些就是用来检验道童品级的工具。 死鱼眼老道一边在场中转悠,一边介绍到:“如狼似虎之变,主要是增长人的气力,能以肉身抗衡石磨,击碎者,即可通过。但保不齐有人根基扎实,皮膜也坚韧,气力更强,故设置了刀山火海,石磨油锅四类。” 老道示意余列上阵:“你且随意施展,每一关中都有一枚符钱,取得符钱越多,待会能领取的功法也越厉害。” 交代完毕,老道又背着手,说: “此地有鬼兵驻扎,切记不可作弊,违者直接打落道籍。你先在这里慢慢忙活,外面还有三人等着,我打发完就过来。” “放心,老道的速度很快。” 但是死鱼眼老道刚转过身子,还没跨出半步,余列就将老道拦下,手搭在了老道的肩膀上。 老道一愣,回过头。 只见余列站在老道的跟前,笑呼:“道长请留步。” “一去一来太耽搁时间了。” 说着话,咯咯声响! 余列慢慢的背过身子,他的声音发出了金铁之音,铿锵刺耳,身形也膨胀,身高如屋,眨眼间就变得妖气森森。 下一刻。 余列的身子站定不动,又只有头转过来,如狼回顾。 他面生獠牙,如剃刀,俯视着老道,用爪子点着前方,笑说: “区区测验而已,贫道这边的速度,更快。” 第十五章 刀山不避、油火可耐 死鱼眼老道听见余列的话,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余列也满意的颔首,他猩绿色的眼珠在场中扫视,率先瞄向了豆腐块叠起的黑石磨盘。 柿子先挑软的捏,余列决定先易后难。 他微躬身子,来到了黑石磨盘前,发现果然如死鱼眼老道所说的,每一个石磨盘子中都镶嵌了一枚通红的符钱,极为引人注意。 符钱镶嵌得极为深,肉眼看上去没有一丝一毫的缝隙,如果不借助符咒,短时间内就只能在将石磨刨开击碎,然后再取出符钱。 余列站在了一口石磨跟前,没有丝毫的犹豫,他探出自己的右臂,并深吸一口气,妖身上更加的筋肉臌胀。 砰砰! 余列用右爪在石磨盘子上叩击,敲了敲,就像是在查看西瓜熟透了没。 他的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 卡察! 下一刻,余列的狼爪用力,就勐的插入了石磨盘子中,咯吱声响! 通体由黑石研磨而成的磨盘,卡的就像是瓜皮一般被刺穿,破开了。 余列刨开石磨,轻松取出了镶嵌在其中的符钱。他收回狼爪后,甩了甩爪子上的粉末,面上毫无变色。 早在静室中闭关时,余列就能将石质法坛搬动,并留下道道的痕迹。面对远远逊色于法坛质地的黑石磨盘,他毁坏起来自然是更加容易。 旁边的死鱼眼老道,见余列一爪子就破开了黑石磨盘,他的眼珠子瞪大。 老道陡然意识到,他今日恐怕是看走了眼,眼前来人虽然无甚跟脚,但已然不是等闲之辈。 老道的嘴皮子动了动,想要说什么,但终归还是敛住了声音,没有打扰。 另外一边,余列抓出符钱后,他又顺手将已经被破开的黑石磨盘捶裂,再一次彰显出了怪力。 磨盘碎裂成渣后,余列将目光从黑石磨盘处挪开,看向了一旁的刀架。 一根根钢刀横放,组成了四面的高梯,任何一面都可以爬到顶上,任何一面也都能将攀爬者浑身的血肉给刮下来。 余列来到刀山下方,搓了搓自己浑身的狼毛,当即抓住一口钢刀捏捏。 钢刀立刻发出咯吱声,并变得扭曲! 余列的脸上又露出满意的神色,一声不吭的就往上爬去。 刀架晃动,其巨大的身形在架子上攀爬,彷佛能够将整个架子拆掉似的。 依仗着自身皮膜的坚韧,余列视刀山为无物。很快的,他就爬到了刀山之顶,扯下挂着的一枚符钱。 挂在刀架上,余列没有再选择爬下去,而是打量向旁边的一口油锅和一洼火坑。 喝! 他口中发出呼喝声,腿爪用力,直接从高处往火坑的边缘跳过去。 嗤啦!余列正好落入火坑中。 火炭四溅,彷佛下起了一场猩红的火雨。 他落地后,一息也没有顿,立刻在火坑之中奔行,如狼似虎。 因为速度快,余列在火坑中奔行,又带起了一块块火炭,火雨迸溅,使得周遭不断的响起滋啦声音。 死鱼眼老道紧盯着余列,此人看得用神,没能及时的避开飞溅火炭,颔下胡须直接被打中半寸,烫焦了。 “嘶!”老道吸了一口冷气,连忙后退,并拍打自己的胡须。 就在老道心疼自己胡子的时候,火坑中的余列已经走到头,他一把抓住了第三枚符钱,折转跑着。 等到余列真正走出火坑时,身上也是焦黑一片,不少狼毛都被烫焦,失去了光泽。 但是余列的神情依旧没有变化,他拍了拍身上已经烫焦的狼毛,浑身的筋肉蠕动,卸掉狼毛,收敛起狼躯。 不一会儿,余列露出了自己本来的面目。 因为特意护住了眉眼,他的身上除了焦黑的道袍、微焦的发丝之外,其余位置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烟熏火燎痕迹。 三枚符钱到手,只剩下最后一关,入油锅。 油锅宽大,能将一整头牛给装下,余列即便是保持着巨大的狼躯,也得将半个身子都浸入其中,经受住沸油的烹炸,才能去捞取锅底的符钱。 余列索性没有再将狼躯显现,而是拘禁了体内的气血,以半人半狼的模样踏入了油锅当中。 滋啦声音响动,比刚才的火坑更响,并有油腻的气味灌入余列的鼻中 石磨、刀山、火坑,皆是实打实的磨砺酷刑,油锅自然也是实打实的酷刑。 余列涉足其中,眉头终于皱了起来,他感觉半个身子都在刺痛,快熟了一般。 特别是油锅之中的符钱并不明显,他得躬着身子,在油锅之中不断的尝试捞取,无法迅速结束。 甚至捞到了之后,又因为符钱打滑,不容易抓起来,人得继续待在油锅中。 这一关,余列费时最久,接近十息的功夫,他方才勐地一跃,从巨大的油锅之中翻身跳出。 哗啦!滚沸的热油溅落。 下油锅也结束,四关一一通过! 不到三十息,余列就一口气度过四关,取回了四枚符钱。 旁边正在擦拭胡须的老道勐然惊醒了,他抬起头一看余列,发现余列赫然已经从油锅之中走了出来。 “这么快!也成功了?”老道盯着余列浑身的油渍,感觉并不似作假。 但老道依旧有些迟疑的张口:“四个关卡,你都过了一遍、全都通过?!” 余列闻言,洒脱点头:“正是,幸不辱命。” 他一甩袖,张开手,露出四枚赤色的符钱,正一一猩红闪烁。 死鱼眼老道看清楚了。这下子他张开口,口中一时塞住,不知该说些什么。 这时的余列则是彻底卸掉狼躯,他恢复成了人身,面容俊俏,只是脸色苍白了不少。 化身为狼,又在短时间内经历了石磨刀山、火坑油锅四关,对于现在的余列来说并非轻松,存在着巨大的消耗和痛楚。 好在他的躯体还能承受,也并未受伤。 不过余列看着身上焦黑的道袍,以及道袍上正热的油渍,眉头皱起来,他暗道:“早知如此,就应该提前准备一套道袍,用来替换。” 另外一边,老道终于从愣神中反应过来了,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余列,眼神恍忽。 老道迟疑了好一会儿,才走到余列的跟前,小声解释:“这位道友,其实、” 老道一咬牙:“想要领取上等功法,并不是四种关卡都要过一遍,可以择其中之一、之二、之三重复进行考验……” 余列闻言抬头,脸上露出讶然之色。 又听了死鱼眼老道的一番解释,他才明白过来。 原来石磨刀山、火坑油锅四关,是考虑了道童入道后所获得的法力会有不同,特意设置的四种不同关卡。 善气力的可以只选择石磨关;善皮膜的可以选择石磨关和刀山关;善速度或是辟火的,可以选石磨关和火坑关;善灵动和辟火的,可以选择石磨关和油锅关和火坑关……种种。 只有衡量力气的石磨关,才是必须选择的,但也是最简单的,其余三关则都是添头。 这四关是道箓院近来一段时间才置办的,可以更好的对道童进行考核,以后还打算增加水刑、木刑等考验,方便更加全面的考核,也能让道童在考核中衡量自身,算是一种帮助。 余列能够一口气的度过四关,代表他蜕变后,不止力气强劲,还动作迅勐、皮膜结实、血气充盈! 死鱼眼老道站在余列跟前,看着余列不愉的面色,以及余列身上的焦灼痕迹,老道的眼神凝重。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老道在心中琢磨着:“自打设立了刀山火坑四关,半年内能一口气通过四关的人,寥寥无几,通过后还无伤的人,数一数二。” 老道盯着余列,捏着胡须的手有些抖: “此子虽然耽搁了一年半才入道,但他的根基强悍,未来是大有可能晋升为八品道徒!” 死鱼眼老道的心眼不差,他的脑中立刻生出想法: “不能得罪了!我得讨好他!” 第十六章 善缘、藏书阁 道箓院中。 三个等候的道童,百无聊赖的呆着,他们相互之间聊起了天,低声议论: “测试大概需要多久?要是放工了还没出来,那咱们今日岂不是白跑了一趟。” “刚才那家伙没有说假话?他当真是步入了道途?” 道童们闲谈着,对大堂后面的事情十分的好奇,再次想要凑过去瞅几眼,但是又不敢,怕得罪人。 让他们意外的是,他们没有纠结多久,大堂的深处就有脚步声传来。 道童们抬头一看,发现是余列和死鱼眼老道走了出来,他们纷纷的感到诧异:“这才多久?百息功夫都没有啊。” 不由的,三个道童的心中生出了各种各样的猜测: “莫非那人莫扯谎了,他是想蒙混过关?又或者是他直接放弃了测试……” 但是下一刻,几个道童都敏锐地发现,老道的神色和刚刚进去的时候大不一样了。 进去前,老道的脸上是挂着一幅穷极无聊的神情,对堂中的人都是轻视,但是现在的老道,脸上笑呵呵的,褶子一大堆,形如一朵老菊花。 几个道童的心中都浮现出一个词:“谄媚!” 他们的目光从老道身上挪开,放到了余列的身上,几人的眼神都发怔。 他们都明白,肯定就是余列在堂中做出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才让老道换了态度! 另外一边,死鱼眼老道跟着余列的脚步,笑呵呵的说: “如何?道箓院中的道袍都是老道我亲手采办的,绝不偷工减料,道友穿上了可还妥帖?” 余列摸了摸身上新换的袍子,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道箓院对于晋升后的道童还算大方,提前就备好了崭新的道袍。袍子还和通体皆灰的末位道袍不同,下位道童的袍子上绣了两道银线条,彰显着穿的人已经是二变之身。 “可以可以。”余列对着老道矜持的说:“多谢道友的关照了。” 死鱼眼老道又急忙说:“对了,道友请随我来,我这就将丹房的职位牌子交给你。” 话说完,死鱼眼老道来到接待来客的台子后面,躬下身子,屁股撅起来,翻箱倒柜的找了好一会儿。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他拿出了一方木匣子,然后从中取出一方深绿色的铜牌。 老道双手拿着,奉给了余列。 余列看见牌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笑着朝老道打了个拱,口呼:“多谢道友厚爱,今日善缘,贫道记得。” 死鱼眼老道听见,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口中客气的说:“哪里的话!大家都是朋友。道友若是有空,常来找老道喝茶即可。” “西街那边就有家茶馆,老道经常去品尝作乐,道友到时候也可以去寻我。” 两人对话的整个过程,都被旁边的三个道童看见了。 三个道童看的一愣一愣了,特别是盯着余列手中的深绿铜牌,眼睛都看直了! 原来就在堂后,余列一口气通过四关后,死鱼眼老道为了表示歉意,以及讨好余列,他主动的向余列告知了自己的姓名,还将压箱底的一些职位拿了出来,免费供余列选择。 余列对此感到惊喜,他也没有和对方客气,直接就选了一个丹房职位,并和对方通了姓名,记下对方的帮助。 两人寒暄一阵子,余列还需要去藏书阁那边领取功法,也就不多待。 他又问老道还有没有其他的手续需要办,得到否定的回复之后,就和对方互相作揖告别,从容的往道箓院外面走去。 一直到余列的身影消失在门口,三个排着队的小道童,眼睛中都还是恍忽。 其中还人滴咕到:“不是刚刚还说,有钱也买不到丹房的职位么……现在怎么连钱都不要了。” 死鱼眼老道脸上依旧笑呵呵的,他听见堂中道童们的议论,便收敛笑容,又摆出了公事公办的麻木模样: “有事快说,无事,老道就放工了。” 三个道童听见,连忙从滴咕中清醒过来,他们站在台前,变得再度拘谨,以及谄媚的看向台上的老道。 老道一边打发这些道童,一边口中轻哼: “修行可不是只有打打杀杀,还有人情世故。老道我体虚力乏,却依旧能在这道箓院待着,靠的就是这份心眼。” “二三子,多结善缘,总没坏处的。” 道童们听见,连忙点头如捣蒜,不敢反驳。 只是他们看到了老道前倨后恭的变化,心中都像是火在烧一般,久久不能平息。 几人都恨不得能取代余列,让老道也对自己谄媚,并奉上好处! ……………… 余列离开了道箓院,一路急行,快步往藏书阁走去。 天色越发的暗澹了,他没有料到道箓院一行也很顺利,便打算再接再厉,去藏书阁将功法也领取了,省得明天再来。 因为夜幕一至,藏书阁也会及时关闭,并且违规乱闯者,打杀勿论! 不多时,余列来到了一幢石楼前。 藏书阁虽然名为阁楼,但它通体都是石质,且不是寻常的黑石,表面有水银般的银辉暗涌,或许布置了阵法。 石楼前还立着两头长腿长颈的鹤形石凋,满嘴细牙。 藏书阁一共五层,余列虽然没有来过,但是对此地颇为耳熟。 其中前三层放置着下、中、上三等功法,都是道童境界修炼的导引术一类;第四层放置着道徒境界的修炼功法;第五层则是放置着七品道吏境的法术,听说是黑水观主的私人书库。 黑水观主,也就是黑水镇的镇长,整个镇子都是他开辟的,也是黑水镇目前唯一常驻的七品道吏。 余列来到石楼跟前,他的眼中冒出了一团火。 比起一个赚钱的职位,接下来的修炼功法,无疑是更能让修道中人兴奋,因为前者虽然重要,是安身之计,可后者更加重要,是立命之本! 余列没有耽搁,他从怀中掏出刚刚在道箓院中捞出的符钱,冲着石楼跟前的鹤形石凋一拱手,便将一枚符钱奉上。 一动不动的鹤形石凋,缓缓扭了扭脖子,眼珠看向余列。 就在余列眨个眼的功夫,他手中的赤色符钱就消失了,他都没有反应过来。 对面的石鹤叼着符钱,鸟喙一切割,就轻易将符钱咬成碎渣,吞入了腹中。 余列看着这一幕,愣了愣,微吸一口凉气。 如果石鹤刚刚啄的是他的脑壳,甭管他在道箓院中是不惧刀山、还是可耐油火,现在都会是个脑浆迸裂,脑髓被吸的下场。 于是余列再次微微躬身,心底里刚升起的一点得意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虽然他已经完成了如狼似虎之变,根基也扎实到让人刮目相看,但他依旧只是个小小道童,还是下位的,连中位、上位都不是。 仅仅书阁前看门的一座石凋,就能轻易啄杀了他。 余列的神色一凛,他抓着手中剩下的符钱,快步往阁楼中走去,心中既是惊悚又是火热。 楼中,就有着能让他再次强大的道书功法! 第十七章 五毒炼脏导引术 进入藏书阁中,一股阴冷的感觉扑面而来。 余列的肉身已经是今非昔比,但是他仍然一阵战栗,好在阴寒感消退的也快,颇是古怪。 余列抬头看藏书阁中,发现布置算不上稀奇古怪,只是一排排的书架摆着,堂中还有一方柜台,正有个灰发的道人端坐在台子后面,手里面捧着一本书,眼睛死死地盯着。 余列走进来,对方并没有抬头看他。于是他扫视一圈后,就大步来到了书架的跟前,目中顿时出现了一叠叠的书本。 其中各种各样的装帧都有,大小也不一,甚至连材质也不一,有纸张版的,有兽皮版的,还有布帛版的,余列甚至还瞅见了竹简。 见没有人制止自己,余列就站在书架前,大胆的拿起一本黄皮书,翻看起来。 《狡兔导引术》,几个大字出现在他的眼中,翻开书页,一张张人形腾挪的图画进入他的眼中,动如狡兔。 但是他翻看了一下,就将这本功法放下了。此法只不过是一方模彷狡兔之形体,能提升人之敏捷的功法。 导引术虽然只是道童修炼的法门,但是它依旧是入了道的功法,可以有奇效,因此不涉及异力、不涉及服食的导引术,皆是下品,《狡兔导引术》就是这样的一本。 余列在第一层又翻看了几下,粗略游览了《养志导引术》、《长春导引术》、《软骨导引术》、《通背导引术》等等。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他发现第一层楼的果然全都是下品功法,要么调和身子、要么提升柔软性、要么能够小幅度的增强气力,仅仅有几本,书上才说可以帮助修炼者加速蜕变,涉及到了服食过程。 余列心中去意顿生,他来到一楼的柜台前,朝着台后看书的道童拱手后,然就往通向楼上的楼梯走去。 在余列进来后,一楼看守的道童一直都没有抬头,只有当余列踏上楼梯后,对方才抽出空,瞥了余列一眼。 此等安逸清贵,又身处于功法典籍堆中的职位,着实是让余列羡慕。可惜此等职位罕有,不是现在的余列可以觊觎的。 来到第二楼,二楼同样有人看守,并且和一楼不一样,书架中零零散散有了行人,都在一一翻阅书册。 余列来到二楼的柜台前,作了一揖,奉上一枚道箓院的符钱,便在二楼的书架中又穿行起来。 很快,他发现二楼的导引术果然比一楼的上了一个层次,基本上每一本都涉及到了辅助道人消化妖力、锤炼异力,掺杂了服食法。 但是余列粗略的浏览一番后,又径直的往三楼蹬去。 时间已经不早,只剩半个时辰,藏书阁就要关闭。 余列没有太多的时间在其余楼层浪费,反正书架上的都只是简本,并不涉及具体的修炼方法,看再多也只能长长见识。 到达第三楼后,同样是有道童看守,余列又奉上了第三枚符钱后。 他进入书架子中,开始了自己的认真挑选。 一册册上等的导引术出现在他的眼中: 《白眉五阳导引术》:白眉道长修缮,可锁元阳,壮大精气,服食驴根虎鞭等阳物,可以辅助修习,有增强突破功效。 《流星导引术三式》:身若流星,动如白电,有闪烁刺目取人头颅之效果,以蛇入道者推荐修习,快者不死! 《雷火焚烧导引术》:火中导引,油锅静坐,修习此法,于道徒境界再修习掌心雷火时,颇有助益……功法大成,可以修得百炼雷火体。 一本接一本…… 三楼的导引术,不仅涉及到了服食法,或多或少的还和突破大境界相关,能增强成功率! 并且各有奇效,要么能够大幅度的开发道人体魄,要么能够让道人再培育出独特法力,可以修得特殊的体质! 譬如《雷火焚烧导引术》中的百炼雷火体,一旦小成,就能接触雷火,斗战时可涂抹火油,焚烧敌人而自己不伤,等到大成后,突入道徒境界的可能性大增,还能继续方便今后修炼雷火功法,响当当一门上品导引术! 余列一册册的浏览着,看的眼睛都有点花了,思绪横生。 就在他细细翻阅的时候,他的耳边突然响起了声音:“道友可是看的眼花缭绕?本楼的功法虽然不多,但少说也有几十本,若是一本一本的看下去,恐怕道友就来不及做决定了。” 余列一愣,侧头一看,发现一个身着青衫而非道袍的人,正站在他的身旁,轻声细语着。 对方见余列看过来,主动打了个稽首:“守书道童宋丹青,见过道友。” 余列发现此人正是三楼的看守道童,他感觉有些诧异,一楼二楼可没有人理他,没想到反倒是在三楼,居然有人主动搭理他,似乎还要引导他选择功法。 虽然诧异,但并不妨碍余列回礼,他客气说:“阁下所言正是。在下余列,乃是第一次进入藏书阁,让道长见笑了。” 宋丹青摆了摆手:“叫道长作甚。既然如此,便由宋某来替道友引导一番。” 余列欣喜,当即点头。 于是宋丹青问:“狮虎蛇象豹狼猫种种,道友是以何物入的道?” 余列沉吟回答:“狼。” 于是宋丹青迈开脚步,并说:“‘如狼似虎’之变,虽然只是蜕凡的开始,但却和整个道童境界的修炼息息相关,道友既然是以狼属的妖兽入道,那么就应该选择和狼属有关的导引术。” “譬如这一本《苍狼呼月导引术》,修炼大成,夜间法力高强,甚至可以在道童境界就吞吐月光,对突破大有裨益!” “还有这本《天狗食日导引术》,狼犬同属,这本最后可以吞食日精,比之《苍狼呼月导引术》更是厉害,但凶险也不小,容易引火烧身,五脏六腑焦灼而亡。” 日精月华,乃是炼气道徒境界才能随意采摘的,而这两本功夫竟然能在炼形道童境界就采摘!修炼者一旦大成,有日精月华的辅助,其最后突破大境界时必然也是概率大增! 宋丹青还继续说着: “还有这本《凌虚子导引术》,虽然名字不甚出众,但却是一尊大妖亲手编纂而成……” 此人果然对三楼的功夫典籍如数家珍,介绍的东西也都余列最关心的,让余列听见了,心神不由的砰砰跳动。 对方最后又说:“若是道友没有其他的特殊需求,贫道就推荐道友在《苍狼呼月导引术》和《天狗食日导引术》两本之间做选择。” 宋丹青顿了顿:“这两本在观中修习的人也不少,道友还可以经常请教他人。” 他笑看着余列:“以道友之材质,想必观中人也不会拒绝请教的。” 余列闻言,顿时明白对方为何会主动过来介绍了,多半也是见他有点潜力,前来结个善缘的。 确是如此。对于宋丹青来说,给余列作引导,他只是需要多说几句话罢了,而且本来就是他的工作。 余列在心中感慨。 过去的一年多中,他连一个善缘都碰不到,现在蜕变成功了,一天之内就遇见了两个善缘。 这着实是让余列措不及防,他差点都以为黑水镇并非恶地了。 余列不会傻到拒绝他人的好意,他当即拱手:“多谢宋兄指点迷津了。” 宋丹青见余列正色的拱手言谢,脸上的笑意灿烂,回到:“余兄客气了。” 不过余列并没有直接在两本功法之中作出选择,他考虑着,开口: “敢问宋兄,楼中可有一些效果更强的导引术?并不拘于狼属狗属,代价大一些也无妨。” 宋丹青讶然,面色略微怪异,但他还是如言的引导余列来到又一处地方。 书架上,《蛇蝎养魔导引术》、《抱元勾魂导引术》、《天残地缺导引术》……一册册书目出现在余列的眼中。 有宋丹青作为引导,余列很快就盯上了一本功法: 《五毒炼脏导引术》! “餐食五毒,金木水火土,熬炼五脏,心肝脾肺肾,取毒中之精、毒中之灵,服用毒百种,得百毒不侵之体……破炼气关,大有神效!炼丹服食,亦得养生。” 余列捧着这本功法,面上纠结。 但是他的内心却是大喜,认定了这本功法! 第十八章 静夜阅毒方 宋丹青看着余列手里捧着的《五毒炼脏导引术》,开口:“余道友,当真要选择这一本?” 余列闻言,脸上故意做出的纠结之色更加明显。他呼了口气,朝着宋丹青拱手: “就这一本了,劳烦宋兄替在下取出真正的功法。” 有青铜酒杯在手,毒功导引术对余列来说,再为合适不过了! 他翻看了多本,就他手中的这门导引术威力最强大,最后还能修炼成一方特殊的体质,和吞吐日精、熬炼雷火等几本功法不相上下。 更重要的是,《五毒炼脏导引术》风险大,其相应的修炼速度也更加迅勐! 余列蛰伏一年多,他如今只剩下一年半的时间去追平其他人。一旦耽搁,三年一过,他的处境将会更加的艰难,甚至可能无法离开黑水镇。 宋丹青见余列的决心已经做下了,他也就不再说什么,朝着余列点点头,转身走入一排书架的后面,身子突然消失不见了。 余列微微愣神,刹那之后,他的背后又响起声音。 转过身子,只见宋丹青正站在他的身后,手里还捧着一根手指粗细的香烛,朝着他拱手。 宋丹青将手中的这根香烛奉上:“此香便是《五毒炼脏导引术》之载体,等道友回去后,沐浴焚香,吸食香火,自然而然就可以领悟其中的妙用。”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余列闻言感到惊奇。 宋丹青解释到:“三楼的功法皆是上品,难保观中的弟子们会动不好的念头,故不用帛书文字进行记载,而采用信香作为引子,如此也能方便道友铭记,省去了背诵记忆的麻烦事情……” 对方一并又补充:“这一根信香中只有功法的第一层,等到余道友完成了下一蜕变,去道箓院登个记,随时都可以来楼中取第二层。” 余列听闻,欣喜的接过对方手中的香烛:“多谢宋兄了!” 见余列如此欣喜,宋丹青顿了顿,又说了句:“瞧我似乎比你年长,便给余道友行个方便,也算是恭贺你晋升。只要香烛没有使用,余道友就可以来找我,可以替你更换一次功法。” “当然了,只能是由道友你亲自前来。”宋丹青笑着。 余列闻言,眼神一时讶然。 藏书阁中的功法,往往离开柜台就概不更换。并且余列也知道对方话里的意思,是担心他回去之后又心生悔意。 余列面色一正,手捧信香,再次朝着宋丹青拱手一揖,沉声说:“余列记得了。”表示自己清楚了对方的好意。 宋丹青脸上的笑容更甚,又和余列细细聊了一会儿,双方就有点已经成为了朋友的样子。 临了该走的时候,余列沉吟着,突然又从袖子中掏出了最后一枚赤色符钱,说: “宋兄,在下身上还剩下一枚道箓院的符钱,不知这一枚是能再多兑换一门功法,还是可以上四楼长长见识?” 四楼是八品道徒功法的所在场所,余列拿捏不准,索性先问问,免得一不小心上楼冲撞了什么,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宋丹青用讶然的目光看着余列,他摇着头说:“难怪余道友敢选择这门毒功,看来是根基着实深厚,自有底气,是贫道刚刚话多了。” 余列的谨慎颇有用处,宋丹青调笑一番,就解释说第四枚符钱并不能上到四楼,并且也无法再多选择一门导引术。 但是楼中一二三楼除了导引术之外,也还有其余的法门,譬如拳脚、刀枪、豢兽、养殖、科仪、丹房等等,余列可以从中再选一本,算是黑水观对门下优秀弟子的额外奖励。 这个回答让余列有些失望,但他立刻也就感到满足。 导引术不能胡乱修炼,一门就足够了,单纯的去四楼长长见识,还不如额外多一门招式,或和修真技艺有关的书。 于是在宋丹青的推荐下,余列没怎么犹豫,就选择了一本名为《巫鬼先生药毒丹方》的书。 此书涉及了道童境界的上、中、下三等的毒药、解药、毒物等等,共涉及毒药一百零八种,解药三百六十五种,毒物一千零八十种……比坊间流转的草药书籍好太多太多! 更特别的是,此书经由观中的一个前辈编纂过,其中的不少毒物药物,就是黑水镇周边的产出、黑水河中的产物,特别适合余列,甚至是标注了一些地点。 和简简单单的信香不同,余列这次得到的是一本厚厚的大头部,人头大小,拳头般厚实。 他捧在手中,感觉沉甸甸的,心头也是喜色浓重。 如此一本好书,名字不甚出奇,简本上也只是标注了“毒方,黑水观二次修缮”几个字。若不是宋丹青的仔细介绍,余列可能就错过了。 余列拥有此书,不仅能够辅助他修炼毒功,还能帮助他在丹房中厮混的更好! 这一次的藏书阁之行,顿时让余列感到格外的满足,他对宋丹青也是真诚感谢起来,于是二人又在三楼中闲聊起。 时间短暂,仅仅聊了半盏茶水的功夫,藏书阁的楼体就咯咯响动,提醒闭门时间快到,余列该离开了。 于是余列怀揣着功法书籍,朝着宋丹青一礼后,快步下楼离去。 三楼中,宋丹青看着余列的背影,微眯着眼: “此人能有四枚选功符钱,潜力定是不俗,看来贫道今日也不算是白白厮混了一天……” 他打了个哈欠,懒洋洋的退回到柜台后,歇息起来。 ……………… 另外一边,余列离开藏书阁后,天色更是暗澹。 他扭头一看,发现身后的藏书阁楼体晃动,就像是蠕动一般,表面还有未知的东西在游走,显得诡异而阴森。 余列紧了紧衣袍,大跨步的沿街走去。 夜幕即将降临,官办的衙门堂口纷纷关门,丹成街道上的行人却更多,诸多茶肆酒馆,开得正热闹。 静室的所在地距离街道有点距离,再跑过去有点风险,镇子中的旅馆也稀少,余列都不熟悉。 他索性走入了一间知晓的牙人中介,让对方帮自己寻一间独门独户的院子,最好是能试住几天的。 夜幕开张,是镇子内做生意的好时候。 有符钱开路,牙人笑嘻嘻的,提着红灯笼,就像是小鬼一般,引导余列在棚户区和砖瓦区的中间,兜兜转转。 夜间房屋中的声音杂乱,笑声叫声哭声,嘻嘻入耳。 有牙人领路,余列没有耗费太多功夫,就定下了一间房屋,栖身进去。 但当他盘坐在屋子中,安静下来,余列忽地感觉过于冷清了,空落落的,于是他一拍脑袋,又揣着东西,出门采办杂物。 直到夜深时分,余列才又回到了自己的租赁屋。 锅碗瓢盆、被褥香烛,他都采买了部分,甚至还去南街花了两枚钱,将还没被宰了吃的黑八哥,给提熘了回来。 再次盘坐下,余列听着八哥急促啄食的声音,看着有了点人气的屋子,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笑容。 这是余列离开潜郡老家后,第一次住上如此宽敞和安静的房间。 屋子不大,不坚固,他甚至只租了十天半个月,但是余列的心中就是生出了一股难得的安全感。 望着憨吃勐胀的八哥,余列敲了敲八哥脑壳,教导说:“这是新家!” 说罢,他摊开书籍,也摇头晃脑的阅读起了毒方。 一人一鸟的身影,在烛光下绰绰斑驳。 第十九章 掌握毒功 余列的石屋中,嘻嘻! 窸窣的声音在房间内响起,一条条蠕动残缺的蜈蚣,在潮湿的地面挣扎爬行。 并有蝙蝠、蟾蜍、壁虎、毒蛇的尸体,或黑或黄或青,颜色不一,大量的掉落在静谧的石屋之中。 这些尸体的翅膀、獠牙、头颅、皮肤,都消失了很大一部分,尸体扭曲残缺,汁液腥臭。 而这些消失的部分,其去处,就是摆放在石屋正中央的一口齐人大缸中! 大缸中已经是浸泡满了五毒之物,甚至还有活的五毒在当中游动,窸窣作响。 哗啦!有人站在大缸前,正在搅动缸中毒水,此人正是余列。 他在租下了这件石屋之后,立刻就开始了自己毒功的修炼,已经是沉浸在功法中的第十日。 接近十日都待在石屋中,其间很少出去,余列的面色都有些发白,好在他的忍耐是有效果了。 今天,就是他按照《五毒炼脏导引术》中的记载,配置好了五毒汤剂,入门修炼的日子! 余列站在大缸跟前的,再三的估量了汤剂中的五毒配比后,整理心思,又来到按几前坐下。 他取过蜡烛,将只剩下最后一小节的信香,点燃。 滋啦!一阵青色的烟雾涌起,形成了五毒模样的形态,烟气蠕动。 余列盘坐在信香前,深吸一口气,毒虫蛇蛊样的烟气立刻就纷涌而入,钻入了他的口鼻中。 长长的一口气,余列将所有的信香烟气都吸入肺中,他的面色变化,也浮现出青色,好个怪异。 与之同时,被他记在了脑中的《五毒炼脏导引术》,也变得更加清楚。 余列利用着最后一次机会,一边记忆功法,一边回顾着自己的布置,一个个步骤在心中流淌。 下一刻,他陡然睁开眼睛:“没错,所有的布置都妥当!” 心思一松,余列这才呼出一口气,白烟泄出,烟气颜色已经暗澹,并立刻就消散掉了。 按几上的信香也是焚烧殆尽,余列不再看一眼。 不过还有最后一个检查步骤需要做,不能马虎了,余列起身,连忙朝着一旁的鸟笼走去,掀开了上面宽大垂落的黑布。 一只瑟缩的八哥出现在鸟笼中偷睡,余列没搭理它,直接提着鸟笼,走到水缸前,将八哥往水缸中浸泡而去。 他这是在试探汤剂的毒性。 《五毒炼脏导引术》和其余的功法相比,其最艰难的一点,就在于入门,需要以毒药淬炼身子。 身子骨稍微弱一点,就是个暴毙而亡的下场,身子骨强劲的,也可能皮脱肉烂,变成一个剥皮人,后遗症极大。 功法上写了,若非体质特殊,或者是从小就接触毒药,已经具备毒药抗性的,八成人都会死在第一步,近乎找死,再有一成半的人会终身残废,生不如死。 就算能熬过入门,也不是一劳永逸。之后依旧需要以各种毒药淬炼身体,并且不再是外敷,而是内服! 即便体质特殊、气血强横,但凡毒药的计量出了丁点儿差错,或者没能循序渐进,依旧是个死。 余列即便是有青铜酒杯在手,能够拔毒,他也不敢轻易的修炼此功法。 好在他的准备有用,试药的八哥在水缸中呛着,不断发出嘎嘎声音,骂骂咧咧!但是它的声音没有半点虚弱,反而是越叫越起劲。 叫唤半儿,八哥索性就趴在笼子中,飘在水上,躺平了。 余列见状,面露欣喜之色。水缸中的五毒等药材,甚至是包括水缸本身,都被他用酒杯摄取,洗练过一边。 如今八哥没事,应该是没问题了! 余列鸟笼捞出来,放到一边,心动着就要跨坐进去,但是忍住了,选择继续观察八哥的后续状态。 虽然《五毒炼脏导引术》的目的是在于取五毒中的精华淬炼肉身,在前期,毒素对于人体来说反而是副产物。 但毒素也不能彻底没有,为了保证功法的作用,余列并没有将五毒洗练太久,免得毒素全部化掉了,反而炼不成毒功。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等了半盏茶的功夫,活奔乱跳的八哥果然出现了后遗症,它好似醉醺醺,摇来晃去,口中继续骂骂咧咧,但渐渐没劲了,两爪一蹬,倒在了鸟笼中。 余列上前检查,发现试药八哥并没有死,只是昏厥了过去,并且八哥体内的气血似乎还壮大了些许。 他松了口气,又是等了不短的时间,发现依旧没有变化,才将目光看向了备好的五毒汤剂。 余列不再犹豫,他随手将鸟笼盖住,脱下衣物,跨入了水缸中,开始用毒药淬炼自身。 一入汤剂中,余列瞬间就感受到了刺痛感觉,浑身都像是被针扎似的,但是和他当初服食入道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余列浸泡在缸中,头顶也淹没,不留半点缺漏,他甚至还摸出匕首,用刀划开自己的双臂、双腿,以及胸膛腹部的皮肤,让汤剂渗入自己的肉中。 血和汤剂混杂一起,缸中液体猩红。 这下子,余列再次感受到了剧痛,越来越强烈,可比拟当初服食入道时的痛苦了。但他不仅没有生出怯意,反而勃发出贪婪。 余列的脑中浮现念头: “既已承受如此苦楚,那么今后所获得的,也得配得上这份苦楚才行!” 他畅想着:“长生不老,奇珍异宝,仙子神女……合该有我一份!” 服食出关,屡得“善缘”,已经让余列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法力”的好处。 因此痛苦不仅没有削减他的修炼欲望,反而让他渴望大增,希望迅速修得功法。 石屋中,水缸晃动,余列的血肉被毒素侵蚀。 吼! 他逐渐变得面目狰狞,披毛露爪,化作成了狼形,在水缸中嘶吼。 不过他的意志坚定,压抑着狼躯,在缸中摆开了蟾形、蛇形、虎形等导引姿势,主动吸收汤剂药力,内壮肉身。 余列呼啸着,他在水缸中肆意吞吐,洗练浑身血肉。 “宁肯妖气横生,不可郁气沉沉!” 时间流逝,一整天过去。 夸察声响! 终于,石屋中的齐人高水缸破裂,暗澹的水液流出,让潮湿的石屋更加潮湿。 余列自水缸中走出,赤脚踩着碎片,抓过衣物,披在了身上。 淬炼已经成功,他浑身肌肤不仅没有留下半点疤痕,就连陈年疤痕也尽数消去。 现在的余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目似点漆,俊俏的不似凡人,气质近乎妖。 更重要的是,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走到墙壁边,轻轻一划,坚硬的黑石在他手下再次像瓜果般脆裂破开。 而这一次,余列并没有变化出狼躯,只有手臂上的筋肉虬结,指尖有利爪生出。 《五毒炼脏导引术》仅仅是入门,竟然就让他学会了压制狼躯,不需要再化身为狼,就可以施展巨力了。 余列的目中惊喜无比: “毒功果然迅速!如此下去,我只需要再服毒淬体几次,三个月左右,我就可以达到‘反妖归真’,将如狼似虎之变彻底消化掉,以进行下一次蜕变!” 寻常的道童,消化一次蜕变成果的时间,理论上是需要一年的功夫。这也是道童在黑水镇中,福利待遇只有三年的原因。 但实际上,道童们消化时间往往都会超过一年,甚至五六年,其中资质越差、资粮越少、功法越低级,用于消化的时间就越长。 如果服食之物过于强悍,消化的时间也会大大增加。 数十年以来,能在三年之内就晋升为八品道徒,进而走出黑水镇的道童,屈指可数。 而现在,余列看到了自己能成为其中之一的希望! 第二十章 下班上班 炼得毒功的当天,余列欢喜不已,连八哥也吃了顿好的。 但是第二天,天刚刚蒙蒙亮。 余列就穿着一身灰色的寻常道袍,紧了紧袍子,从自己的石屋之中钻了出来。 久违的独自住一间屋子,又炼功入门,即便屋子中阴暗潮湿、蛇虫尸体遍地,余列夜里睡得依旧香甜,十分想要就此再歇息一日,犒劳犒劳自己。 可惜和往常一样,天还没有亮,他就已经睁开了眼睛。 于是余列只能摇摇头,怀揣着死鱼眼老道给的铜牌,跨出小院,快步的往丹房所在的方向走过去。 在职务分配之后,道童并不需要第二天就过去报道,可以耽搁上一个月。不过越早过去报道,就能越早拿到俸禄,多一天点卯,到时候能拿到的钱也多一天。 余列现在炼得毒功,手头又变得紧,缺钱用了。而且他要入职的地方乃是丹房,对此更是期待的很。 巷子中。 余列刚刚走了几步,发现自己隔壁的邻居起得也早,于是下意识的扭头看过去。 结果他听见了一阵媚笑的声音:“官人,下次再来玩啊!” 铃铛般的声音响起来,一个娇羞妩媚、赤膊的熟透妇人,摇曳身姿,从隔壁小院中走了出来,同她一起走出来的,还有个神清气爽的男道人。 一男一女迎着余列的目光,你农我农,身体摩挲。 隔壁的院子中也是红彤彤的,挂着暧昧淫靡的红灯笼,光色如同红糖水般,看上去就很香甜。 余列立刻就明白了,并不是他的邻居起得比他要早,而是他的邻居现在才要下班呢。 女邻居送着完事儿的客人,也瞧见了路过的余列。对方见到余列陌生青涩,眼睛微亮,顿时就不想就此下班了。 她望着余列,脸上笑吟吟说:“哟!哪处来的如此俊俏的小哥儿,过来玩呀。” 女邻居的身子靠拢过来,想要挽住余列的胳膊,却被余列避开了。 余列只是对自己中邻居感到讶然,他可没有一大清早的想要光顾对方、喝上一口屁股汤的心思。 余列匆匆的向着对方一礼,就和对方擦肩而过。 女邻居没挨着余列,只能停住动作,依靠在朱红的门上,神情幽怨望着余列,她露出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极为勾人。 余列不懂风情,看都没有看一眼,直接消失在了巷口。 并且一边走着,余列还一边盘算着要不要再换个地方住的。他感觉自己之前可能被牙人坑了……好在他才租住了十天半个月,眼瞅着就要到期,可以再换。 接下来的路程,没有发生其他的插曲。 余列连早饭都没有用,就赶到了丹房的大门口。 来了之后,他发现自己还算是晚到的,已经有一堆乌压压的人头,挤在丹房门外,再加来人个个都身着灰色道袍,看上去就和牲口没有什么区别。 因为是第一次来,余列还没有报道,他压根不知道在丹房做工是个什么流程,只能随波逐流的,混杂在了人群的末尾。 足足挨了半个时辰之后,一阵狗吠声音、婴孩笑嘻嘻的声音响起。 丹房的大门才缓缓打开,其好似巨兽开口,将蹲守在门外的人一个个吞了进去。 走入后院,一条甬道上,已经有睡眼惺忪的丹房道童候着。 当余列走过的时候,没等他主动上前询问,打瞌睡的道童就睁开眼,眯眼看余列:“新人?” 余列顿住步子,点点头。 丹房道童打着哈欠,随手指了一处地方,吩咐:“新人先去那边待着。” 余列从善如流,离开了人群,站到墙角根。 还有人比他先一步被叫出,已经杵在了墙角,零零散散的有近十个。大家就如同货物一般,摆在边上的,个个面色麻木的干杵着。 余列低调的站在其中,见没什么事,索性也要打起瞌睡。反正周围的人不少,一有什么事情,他也能及时听到。 但其他人并不是都像他这般澹定,就在余列的旁边,有一个脸颊鼓鼓、蒜头鼻的道童。 对方见余列闭起了眼,按捺不住的低声说: “喂喂,新来的!可别闭眼,那家伙眼尖着呢,他可以睡,但咱们可不能。否则的话,很可能就会给咱们穿小鞋,小心性命不保!” 余列闻言讶然,他睁开眼,发现蒜头鼻努着嘴巴,示意他看那过道边上打瞌睡的道童。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蒜头鼻见余列抬头,略带得意的说:“大家都是同一批入丹房,也算是缘分,听哥哥的话,保管你今日能顺顺利利的进去。” 旁边的其余新人听见,眼睛纷纷一亮,都侧耳过来,还有人干脆挪了过来,并低声询问起来。 余列闲来无事,也一同凑热闹,听那似乎有点来头的蒜头鼻,讲述丹房中的规矩。 但是让他再次讶然的是,蒜头鼻并非是大有来头,甚至对方也不是自愿持牌过来,是被调剂分过来的, 余列虽然不懂丹房的规矩,但是他知道,丹房中的药奴、尸奴、采药奴等职位,若是一早没定好、缺了,往往就会从这些调剂的人选中随意抽取。 果不其然,蒜头鼻接着向大家说的,并不是什么丹房中的秘闻。 他主要就在传授如何奉承丹房的道童,以及进了丹房之后,如何讨好其他的老人,避免被抽调去干药奴、尸奴等活。 譬如不要有多余动作,但要眼力,要有情商。如果实在是把握不了分寸,就以静制动,少说少错! 对方还拿余列刚才的打瞌睡举了个典型例子,让大家绷紧了精神,千万别松懈,否则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这让余列听得是有些尴尬,不过对方说的似乎有道理,余列也就一耳朵有,一耳朵没的继续听着。 一番叽喳,余列确实懂得了不少。 等到人越聚越多,蒜头鼻道童还后怕似的住嘴了,让大家赶紧站好,千万不要引起丹房道童的注意,他就此闭口不再说话。 如此举动,反倒是让其余的人心里猫抓似的,更想听蒜头鼻讲规矩,生怕自己错漏了半点,会害了自己的性命。 新人这边的气氛变得紧张担忧,有人甚至还想掏钱,请蒜头鼻继续传授经验。 蒜头鼻没理,只是鼻子哼了哼气,让大家继续以静制动。 一盏茶后。 总算是熬到了上工的道童们走完,路边那睡眼惺忪的丹房道童,也终于打完瞌睡似的,想起余列等人。 丹房道童远远的招呼众人一声,让众人过去。 闻声而动! 十来个新人赶紧迈开步子,生怕慢了半步,会给丹房道童落下不好的印象。 蒜头鼻跑过去,还哈着腰,抢先躬身行礼:“见过这位道兄!道兄甚好。” 丹房道童见众人如此恭敬,脸上也露出满意之色,他打量蒜头鼻一眼,随口说了句:“看来这次的新人,颇懂得礼数。” 蒜头鼻听见,眼中一阵暗喜和得意。其余人也争相行礼,腰越弯越低,就差趴在地上了。 丹房道童身处其中,就像是被摇尾的狗围住了。 但是下一刻,一块暗绿铜牌被人拿出: “新人余列,见过这位道友” 丹房道童的眼神,立刻就从奉承的众人身上挪开,看向铜牌,他的话声也停止。 这人面露和气的笑容,直接扒开众人,朝着某人走来。 其他人的身子则是都像定住了似的,动作顿停。蒜头鼻也诧异,他扭头一看,眼睛直接瞪大,变成了鱼眼珠。 第二十一章 道徒炼丹 余列迎着众人目光,向着丹房的道童行礼。 就在刚才蒜头鼻的讲解中,余列知道在进入丹房时,如果手里有道箓院给出的牌子,其实可以不用傻站着,直接将牌子交给丹房的人就行。 就算忘了拿出来,待会儿丹房的人也会主动出声询问,然后优先照顾持着铜牌的人,走后门似的加入丹房。 蒜头鼻瞪着看余列,脑子中一团乱麻: “不是说,丹房这种水火两重天的地方,好的职位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月也不见得会有一个吗……怎么、今天就遇见了??” 蒜头鼻感觉自己刚刚就是个丑角。 其余新人也都眼神复杂的看着深绿铜牌:“这就是丹房牌子?” “这小白脸究竟是花了多少钱?走了什么后门?才拿到手的。要是我有这牌子,刚才还傻站着作甚!” 羡慕、嫉妒,甚至敬畏的眼神,在十来个人的眼中变化。 丹房的道童面色和气,他走的余列的身旁,接过余列的铜牌,打量了几眼。 道童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的,熟络的对余列说:“早就听闻,近期会有道友来丹房当差了,今日终于把道友等到了。” 话说完,他将牌子奉给余列,热情的说:“余道友请随我来。” 余列摸着牌子收下,没有在乎周遭羡慕的眼神,而是暗想到:“看来那道箓院的老于头,事先还给丹房的人通了气儿。 “这黑水镇中的各大官办房室,果然都是互通一气儿,上下都是关系。” 通过蒜鼻头刚才的讲解,以及丹房道童态度的转变,余列更加明白了丹房中的一个好职位,着实是难得可贵。 其价值,或许还在他从前以为的程度之上。 余列在心中给道箓院的老于头暗暗加了一笔,也面色振奋的跟上丹房道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虽然有铜牌在手,但是他刚入丹房,该低调做人的,还是得低调做人。蒜头鼻先前所讲的眼力和情商,并非没有可取之处。 余列主动和丹房道童闲谈,并肩往丹房的深处走去。 那些刚刚被叫过来的其余新人,则是就这样被晾在了过道上,吹着冷风,呆愣愣的看着余列二人的背影。 他们满脸的羡慕。 但是让他们更加羡慕的是,丹房道童半路转过身子来,朝着人堆中的蒜头鼻点了点:“你,也过来。” 蒜头鼻立马回过神了,他眼睛一亮,乐呵呵的就追上了两人,还不停的作揖:“多谢道兄!见过余道友!” 刚刚围在蒜头鼻身边的新人们,一阵嗡嗡,神色都更加复杂了。 新入们看着蒜头鼻的背影,眼神已经不仅仅是羡慕了,而是充满了嫉妒。 在他们看来,余列有牌子就罢了,凭什么蒜头鼻也能走后门? 还有些人一边嫉妒着,一边绞尽脑汁的回忆蒜头鼻刚刚所说的言论,顿时视若珍宝:“眼力、眼力!情商情商!” “要是刚刚是我第一个作揖行礼……” 这些人懊悔不已。 余列看到蒜头鼻跟上来,也是大感意外:“此人所说的东西,竟能达到和道箓院铜牌等效的作用!?” 他有点不信,毕竟当初给道箓院老道送礼的人可不少,个个提肉带鱼的,也都是阿谀奉承,可是钱不够,就是不行! 于是三人走着,略微熟络后,余列凑到蒜头鼻的跟前,低声试着问:“这位道友,你是走了何种门道?” 蒜头鼻听见余列的话,果然满脸胀红,他低着头,不敢看余列。 蒜头鼻现在可不敢拿“眼力和情商”的话来搪塞余列了,他再次努努嘴,示意余列看向那前头的丹房道童,并搓了搓手指头。 余列顿时明白了,原来此人事先就花了真金白银,提前打点了那迎新的丹房道童。 这,才是真正的眼力劲儿! 那丹房道童察觉到了两人的对话,对方不以为耻,反而笑着冲余列交代: “入了丹房,大家就都是自己人了。余道友若是有朋友想来丹房,但没本事走道箓院那边的路子,可以来咱家这里试试。” 丹房道童怡然说:“职位不一定会合心意,但价钱嘛,嘿嘿,好说的很” 道箓院可以收取办事,丹房本房,自然也能收钱办事。而且少了一环,价格无疑会更加便宜。 有了丹房道童说话,蒜头鼻不再面色羞红了。 对方趁机点头哈腰的奉承起余列二人:“是极是极!多亏了有道兄的帮扶。否则的话,在下何德何能,可以和余道友并肩加入丹房啊。” 余列二人听见,脸上都是露出笑容。 有了这一茬话,三人更是熟络。 ……………… 不一会。 丹房道童领着人来此一方宽大的石殿中,殿内纵横数百步,犹如巨人的居所。 一尊尊金铁浇铸的大鼎,按照九宫八卦的形制布置在宫殿中,每一尊大鼎都有两层楼高,巨大宽胖,需要云梯才能接触鼎顶。 石殿中正烟气滚滚,火焰缭绕,硝石、硫磺、草药的味道刺鼻。 还有密密麻麻的道童,如蚂蚁围绕在大鼎的周围,上上下下,热火朝天的搬运炭火、药材。 余列和蒜头鼻看见这一幕,思绪从其他的杂事上全部收回。 他们眼神都发愣,第一次瞧见如此大炼丹药的火热场景,而且和他们想象中的炼丹制药似乎不太一样。 领着他们的丹房道童,在石殿中看了一圈,忽然眼睛一亮,说:“咦!运气好!你们今天有眼福了,丹徒大人要亲手炼丹。” 对方伸手一指,余列和蒜头鼻顺着看过去,立刻发现石殿的正中央,一方云台上有人。 一个腹部隆起的姣好女道人,身披九宫八卦道衣,盘膝而坐,缓缓的抚摸着自己腹部。 一份份药物被送到女道人的身边,在对方的指示下,倾倒入各个大鼎之中。 余列打量着,渐渐的听见了一阵锁链的声音响起。 他们等待片刻,便看到一头巨物,装在齐鼎高笼子中,拖到了石殿上。 笼子中是头斑斓色的巨象,正嘶鸣长吼! 昂! 笼中巨象浑身有斑斓灵光闪烁,明显不是凡物,它不长象牙,反而长着剑齿,巨吼声能让石殿震动。 不少搬运的道童都被摄住,呆住了,手上药材摔落,掉得满地而是。 余列望着,也是心神季动,他脱口而出:“此妖兽,莫不是七品精怪?” 旁边的丹房道童点头,轻哼:“有眼力。丹徒大人每月大炼丹药时,所用药物,都得有一头七品精怪……此乃七品斑斓虎象,如象似虎,还有伥鬼之能。” 余列童孔微缩,出声:“那大人的修为是……” 丹房道徒回答:“丹徒者,自然就是八品道徒了。” 对方似乎明白余列的疑问,随口解释说:“七品精怪,也不过是九品中的下三品。大人们贵为道徒,又有功法血器、符咒法术等辅左,收拾一头精怪,那自然是轻轻松松的。” 此人所言不差,在下三品中,道人们依靠诡异繁多的手段,可以猎捕高于自身一大品级的异类。只有在中三品和以上,妖物才会慢慢的追上道人。 毕竟道人者,乃是山海界中万物猎食之顶端,可餐食万方。 不过余列看着那笼中巨象,依旧心惊不已。 他心惊的是自己机缘不俗、艰难困苦,才得以用衣冠豺狼入道,根基扎实,对此也是颇为自豪。 结果现在一进丹房,就发现丹房道徒的每月炼丹工作,都需要宰杀一头精怪为食作药!!! 那殿中女道人被虎象声打扰,她皱眉抬起头,看向了那斑斓虎象。 余列耳力不差,在杂乱中还听见女道人摸着腹部,轻声说:“小宝贝不怕,猫猫不乖,娘亲这就吃了它。” 缓缓的,笼子顿开,巨大的虎象咆孝,妖气蒸腾,桀骜疯狂。 它望着四周,獠牙掀起,跨步而动,冲撞铁笼,让宫殿都狠狠一震。 如此凶威,超过衣冠豺狼数倍! 但是下一刻,一根根漆黑的头发捆上了它,笼子上又有符咒闪烁,斑斓虎象身子一顿,目中凶光凝固。 嗤嗤声响起! 漆黑头发蠕动,巨大残暴的虎象当场被切割块,其血肉血水溅落一地,脏器落出。 如此巨物,竟毫无反手反抗之力。 四周机灵的道童们赶紧扑上,拿起铁铲笤帚,将脏器分门别类,并拖走肉块,剁成肉泥,和血水一起浇灌入大鼎中。 丹房石殿中,再度的热火朝天 腥气扑间,巨象的死仅仅是一个大点的水花泛起而已。 怀孕的女道人身披宽袍,继续盘坐在云台上。她抚摸腹部,纤手捏住了一根巨大的象鼻,正细细的咀嚼品尝着。 象鼻血淋淋,一口就一截。 漆黑的头发在女道人的背后蠕动缠绕,如蛛网密布,远远的牵动着大鼎,如妖似魔。 入口处,丹房道童笑嘻嘻的看着。 余列和蒜头鼻也是看着,眼神都有些发憷。 第二十二章 面谈试话 丹房石殿中,腥气、硫磺硝石的气味更是大作。 余列站在门口,感觉就像是身处于一座屠宰场的入口。 接着,他的眼皮又抖了抖,因为石殿中突兀的响起了惨叫声。 几个干活干得好好的道童,突然就被怀孕女道人的发丝缠绕住,拎了起来,然后噗通噗通的扔进了炼丹的大鼎之中。 惨叫声接连响起,不只是二三股,而是足足八股! 蒜头鼻也瞧见了这一幕的,顿时失声问:“这、这是干什么?” 门口笑嘻嘻的丹房道童收敛笑容,对方瞥了眼,嘴角发出冷哼:“一群蠢货,在丹徒大人炼丹时,也敢动手动脚、偷偷摸摸。” 丹房道童摇着头:“本以为大人今天的运气好,还能少死几个呢。没想到每月找死的人还是不少。” 余列和蒜头鼻听见,愣愣了,立刻就反应过来。 虎象身躯庞大,一口大鼎都烹不下,必须由道童们搬运切割,过程中上下齐手的机会不少。 领路道童的意思,应该就是那石殿中的道童们,有人窃取了刚刚那头七品精怪的血肉,并且还被云台上的女道人发现了,以示惩罚。 但是余列立刻又生出疑惑:“每月都会炼丹,每月都有人偷药……不怕死的人真这么多?” 旁边的蒜头鼻也生出了同样的疑惑。那蒜头鼻的脸色发白,抬头和余列交流了一下目光,嘴唇皮动了动。 但两人都明智的没有再多说一个字,而是收回目光,追上那领路的丹房道童。 丹房道童已经转过了身子,背对着两人说: “开完了眼界,就快点跟上!丹徒大人炼丹的日子,正好也是丹房各堂的堂主碰头的日子,现在领着你们过去拜拜山头,就不用一个接一个的地方跑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余列跨步走动起来,回答:“是。”他紧了紧身上的道袍。 石殿中虽然炉火鼎沸,诸多道童也干的热火朝天,但是不知怎的,殿内反而越来越阴冷刺骨,让人感觉不到半点暖意,空气也变得湿冷。 余列和蒜头鼻跟上领路道童,像是蚂蚁般行走在巨大的石殿中,不一会钻入了幽暗的甬道,来到一处地下室中。 地下室并不是寻常的洞室,而是和上方的石殿大堂相连通,八个巨大炉鼎的鼎脚陷进来,成了地下室的梁柱。 每一尊炉鼎下都盘坐了一个人影,似乎是在为上方炼丹的女道人掌管炉火。 不过这群人并非是专心致志,洞室中杂声一片,如同蛙鸣般嘎嘎大作。 余列踏入此洞室第一耳朵,就听见有人哈哈大笑:“看来大人的丹术稳固了,今日又是只取了八个药人作为引子。” “桀桀,如此下来,倒是不用让我等经常消耗人情,去其他的道房讨要奴童了。” 当余列和蒜头鼻踏入洞室中后,喧闹的谈论声音戛然而止。 两人站立在门口,刷刷的就有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将他们从头到脚打量个遍。 领路的丹房道童也没有了先前的随意和轻快,而是连忙朝着炉鼎基座下的八个堂主稽首,呼到: “房中点卯童子,领着二位新人前来,见过诸位堂主了。” 领路道童说完,洞室中方响起了簌簌的声音,有人尖声笑到:“镇子中的后辈们,又有豪客来了。” “哪位的手下还缺人、有空位?我鳞甲堂近期只是缺药奴猎奴,不缺童子。莫说安逸的职位,连个苦点的职位都没有了。” 一阵细碎的议论声在洞室中响起 余列期待的竖着耳朵听,终于听见有人慢条斯理的说: “前几个月,堂中有小辈不争气,自撰良方服用,死了。我这一直都空着个位置,颇是有人盯着,但一直都没有持牌的来……” “咦!那来人的运气真好,能入方老的药方堂,随侍左右了。” 听见这话,候着的蒜头鼻、领路道童,都忍不住的回头看了余列一眼。余列自己也是心中立刻就生出了一股欢喜。 药方堂,乃是丹房中负责整理药方、管理丹书的堂口! 房中不仅存着大量的丹书药方,每月还会有大量炼丹的道人,将繁多的丹药记录送入其中,以供勘验调整。 如此堂口,可谓是清贵又精贵,能够让人学到诸多的东西,正是余列期待的顶好职位! 余列当即在心中又是狠狠的谢了一把道箓院的老道: “老于头果然够意思!” 取得铜牌时,老于头只是说拿着牌子进丹房,职位绝对不会差,没空位也会给他挤出来一个。 因此余列并不知道具体的职位会是什么,现在一听见只有药方堂有缺,顿时觉得自己来的时间也当真不错。 若是早来,空的职位多,药方堂的堂主不一定会收他;晚了,药方堂的职位可能直接就无了,硬挤出来的职位绝对比不上药方堂的。 余列惊喜着,他的眼前一花,已经有人走到了他的身前。 对方道袍飘飘,颔下还留着白色胡须,身上的药香浓郁,有股子饱经丹药的气度。此人就是其余堂主口中的方老。 方老笑吟吟的看着余列,有些慈眉善目,问:“是谁给你的铜牌” 余列沉吟,回答:“道箓院于老。” 听完余列的回答,方老没有立刻说话。余列隐约感觉有些不对劲,他微微抬头,发现跟前的方老眼中似乎闪过了一丝喜意。 方老耷拉一下眼皮,终于说:“既然是于老安排过来的,还持有铜牌,那贫道可不能怠慢了。” 此人轻咳一声,问:“后生,你来丹房是想学真炼丹术,还是假炼丹术?” 余列更是觉得对方的问话有些奇怪。 他微眯眼睛,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稽首说:“晚辈浅薄,不知何为真炼丹术,何为假炼丹术?还请方老示下。” 方老抚须说:“真丹术,炮制、研磨、炉火、分药……种种缺一不可,乃是手上的真功夫,是从微小之处做起,一步步获得真知灼见。” “假丹术,背丹书、读丹方,皓首穷经,自撰良方,服药而死,如我堂中死掉的那童子便是。不知这位后生,你要学习哪一种?” 余列心中更是暗暗皱眉。 对方说出的选择,傻子都知道应该怎么选!这让余列不由的疑心,眼前这人是否在考验他,抑或是其中有诈? 于是余列思索后,没有顺着对方的话回答,而是主动说: “多谢前辈解惑。晚辈来丹房,乃是想学习祛毒疗伤、精进道行、服食修真之丹术。晚辈以为,手上的功夫和书本上的功夫,缺一不可,如此才有长生之机会。” 余列一咬牙,稽首呼到:“回禀前辈,晚辈欲要学长生丹术也!” 长生非为永生,也指长寿,特别指寿命二百年往上的道人。但凡有志气的修道中人,都以追求长生久视为己任,想活得久。 他这话一说出来,洞室中有人发出了讶然声,其余的堂主来了兴趣,有人低声发笑。 但是让余列感觉不妙的是,他行礼后抬头一瞥,站在他面前的方老皱起了眉头,捏着胡须不语,面露不喜。 忽然,方老慈眉善目的说: “甚好!后生既然如此有主见,那么丹房底层中的职位,你可依据自己的想法自行挑上一个。一个不满意,老夫出面,可以再给你几次机会,满意为止。” 方老和蔼的笑着说:“至于药方堂之位,贫道就先给你留着。等你从底层职位轮转升迁后,有了经验,再入我堂中,贫道会悉心教授你的。” “如此一来,手上功夫和书本功夫,你就都有了,必然能学得个你口中的长生丹术!” 听见这话,余列的心头咯噔一凉。 第二十三章 进退维谷 余列看着站在自己身前的方老,彻底明白了。 这老东西,不是在考验他、也不是在面试他,而就是在坑他! 对方并不想余列进入药方堂! 余列也恍然明白,难怪上一个道童死后,这老东西让职位空了几个月,一直都没有收新人。对方肯定是一早就选好了人选,或者是私下将职位给卖了出去。 现在余列持着牌子进入丹房,空缺的上等职位又只有一个,一下子就妨碍到了对方的布置。 更加可恨的是,这老东西还想着用言语忽悠余列,让余列听从安排去底层职位,主动放弃掉,并且不记恨对方。 须知一旦选定了底层职位,占了坑位,余列再想脱身出来,真会如对方所说的那么容易? 方老站在余列跟前,继续抚须,轻声细语:“后生,可想好了?”其人模样更加慈祥。 这时候,旁边的领路道童、蒜头鼻两人,都明智的低着头,一声不吭,眼观鼻、鼻观心。 只有洞室中其余堂主之间的窸窣议论声,继续响着,但也没有人站出来给余列说话。 余列承受着方老和蔼的目光,他一咬牙,说: “多谢方老关心,但晚辈不想去底层任职!” 余列没有支支吾吾,直接将话说的肯定,不给对方曲解的余地。 道童的整个生涯中,基本上就只有这一次分配的机会,落在庭院中就是花草玉树,落在粪坑中就是蝇虫屎壳郎。 余列就算是在药方堂中坐冷板凳,也比在不少底层职位上发光发热要好,毕竟能阅读到大量的丹方。 即便真如对方所说,有机会更改,其耽搁的时间也会以年计,甚至是一辈子。这也是余列按捺了一年多,才去领取职位的原因。 方老听见余列的回答,有些猝不及防,他脸上的表情凝固,眯着眼睛打量向余列。 “哈哈哈!”洞室中有大笑声响起。 低声闲谈的堂主们,终于忍不住点评:“这后生有点意思,难怪能得到来丹房的铜牌。” “老于头那人的修为差是差了点,但眼力着实是可以啊。” 还有人故意说:“啧啧!老方,这后生如此有主见,你便从了他呗!” 又有人捧跟:“就是就是!你那干儿子可没有这位后生成器,都考了多少次了,但就是没在道箓院那边拿到资格!烂泥扶不上墙啊!” 听着身后同僚们的暗讽、戏弄声,方老直接扯断了自己的几根胡须,面皮蠕动。 洞室中哄笑声大作,领路道童和蒜头鼻杵在门口,将头扎的更低了,一动也不敢动。 已经被身后的其他堂主揭穿,方老索性皮笑肉不笑的盯着余列,再度开口: “再问你一遍,你要哪个底层职位?贫道可以适当的补偿给你?” 余列没有再说话了,犹豫起来。 但那方老没有连犹豫的时间都没有给余列。 “嘻嘻!” 方老扭了扭自己的脖子,骨头发出咯咯的声音,他的声音变得细且尖了。其身子拉长,俯视着余列的,影子呈现鹤形,颇是巨大,将余列全部压住。 鹤影张开了细牙密布的口: “后生,说话呀。” 余列身上的阴冷感觉越来越重,他咬牙扛着,心中对此人顿时破口大骂: “这老匹夫,无耻!不想我去药方堂,就不能再给我找个同等的职位?” 面对威胁,余列恨不得当场暴起,一爪子将对方拍死,撕烂了这老东西的可憎嘴脸。 洞室中有人替余列说出了心里话:“嘿!这无脸的老东西,哄骗不得,脸皮挂不住,索性就不要脸的威胁起来了,毫无身份体统。” 还有人冷笑:“啧啧!区区一个职位罢了,何以至此?忒不要面子了。” “老方啊老方,你完全可以先收下这人,再想办法弄死嘛。” 不过堂主们虽然是冷笑连连,但丝毫没有要插手的意思,都只是当乐子在看。 余列听着堂主们的话,心头也是越来越发冷。 他在心中冷静的估量起来: “我如今虽然是二变之身,根基扎实,但是和四变之身的上位道童相比,差距仍然是不小,难以弥补……不易得罪过狠了,否则进了也危险。” 在丹房中能够跻身为堂主的人,虽然并不是八品道徒,但也都是九品道童之中的上位,道童境界的四变都已经修成! 余列和老匹夫同境界,但他距离对方,还是差了两次蜕变。 而且这些堂主身处于丹房,油水众多,彼辈的手段必然也是不少。 余列如果再继续争取,就是在涉险、不智了。 于是,哐当一声! 余列的身子一抖,手里面的铜牌掉在了地上,让众人一惊。 他的脸色“变得”煞白,接下来的话让不少堂主失去了兴趣: “小子万死,不知内情,胡乱说话了。” 余列结结巴巴的说着话,他故意句偻着身子,低头的将丹房铜牌捞起来,还说: “小子眼拙,得了方老的青睐还不知足。希望方老能饶过小子的大不敬……” 余列的话声越说越低。 而方老听着余列的话,他眉毛挑起,脸上的冷色稍退:“小儿辈,果然得给点颜色瞧瞧。” 此人摸着自己颔下的胡须,眯着眼睛,又盯向了余列手中的铜牌,眼睛微亮。 方老正幽幽琢磨着:“那几个老家伙说的也有道理,都几个月了,家里的废物还过不了道箓院的测试。不如一事不烦二主,现在就借了这小儿辈的铜牌?” “等这小子下了底层,他拿着铜牌也没有用处。留在他的手上,还可能让他生出不好的希望,徒增变故。” 方老的心思狠狠一动:“道箓院的人执拗,和老夫不对付。但是眼前的这个下位道童,还有老于头那人……嘿,老夫现在已经算是得罪了。” 原来方老其人,一早就盯上了余列手中的铜牌,他哄骗余列去底层任职,不只是阻拦余列进入药方堂,还是打算等余列认命了,再赚走余列的铜牌,徐徐图之。 现在大半意图已经暴露,此人不准备等待了。 方老轻咳一声,澹澹说:“孺子可教也!” 对方顿了顿,又盯着余列说:“不过,你的性情太过执拗,还是得打磨一番。” 这些话,让余列一愣。 打磨打磨? 余列抬眼瞥向跟前的方老,注意到了对方正在自己的手中铜牌上打量着,紧盯着,思忖什么。 余列眼皮微跳,他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 这老匹夫,可能不仅不想收他入职药方堂,还瞧上了他的铜牌,想拿走他的资格? 有铜牌,不入药方堂,今后一旦有缺了,余列或许还能换过去,是个希望。而没有铜牌,以后就算有清贵的职位空出来,他也没有入职凭证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余列心头一股冷意生出,又怒火中烧,并感觉可笑,亏他第一眼以为此獠慈眉善目。 但是余列的头脑也是越发的冷静,按照老匹夫刚才都不给自己犹豫的时间。余列意识到,就算他再拒绝,对方也能胡诌理由,强行夺走他的铜牌! 即便现在夺不走,方老东西今后也绝对不会放过他。 余列垂眼思索着,他压着恼恨,怒中有静,索性做出了一个大胆的试探。 他稽首作揖,抢走对方之前就开口:“小子无知,全凭方老做主。” 余列主动将手中的铜牌奉在手上:“还请方老大人有大量,能为小子抉择。” 他恭敬的将铜牌奉给了对方,给对方收下的机会。但是也没有直接说出口送给对方,省得自己领悟错了,亏大发,又或者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 方老听见余列的话,又瞅见余列的动作,其眼神一愣,捏着胡须的手又定住。 果不其然的,此人摸着自己颔下的胡须,眼露惊喜,脸色像是变色龙一般,看待余列的眼神瞬间变得和蔼了。 余列主动将铜牌交给他,直接省了他找理由的功夫,吃相更好。 方老头颈缩回,重新变回了相貌慈祥的老者模样,他再次说:“好后生。” 方老瞅着余列的铜牌,顿了顿说: “打磨是打磨,但是……贫道刚才的承诺依旧有效,你若是在丹房中干得好,有机会,贫道定会将你拔擢入药方堂中!稍后入了职,也会有人关照你的。那些底层职位,你可以下去慢慢的考虑,任由你选择了。” 余列闻言,作出欣喜之色,脸上也露出血色恢复的迹象,他奉着铜牌,赶紧行礼:“多谢方老、多谢方老。” 方老和善点头,不经意的将余列手中铜牌摸走了,轻咳一声:“你是老夫的人,那这丹房铜牌,老夫先替你收下保管。” 这时的方老,脸上一阵喜色,更是慈眉善目,完全看不出来刚才暴躁威逼的模样。 他的话说完后,似乎怕多生事端,身子跃起,直接落回了洞室深处的大鼎之下。 接着,老匹夫传来声音:“山头已经拜过了,尔等便退下吧!后生,得好好选职位,不能仓促了。” 对方还和蔼的叮嘱:“炉鼎重地,可不能乱走!领路那道童,好好给我这后生带路。” 风声呼呼,将余列等人轻轻的往外推去。 但是余列看着洞室里面,只觉得内里幽深,里面的人影如鬼影,眼神皆隐晦。 旁边的领路道童和蒜头鼻闻言,赶紧低头行礼。其中,蒜头鼻还不经意间轻轻扒拉了一下余列。 领路道童打着肥诺,呼到:“祝大人和上位们,丹成药灵,某等告退。” 话说完,对方转过身子,小步快走,逃似的往后退去。 余列也是立刻行礼,口呼:“谢方老!”然后默默退去。 ……………… 等到余列的身影也消失,洞室中响起了方老的轻笑声: “小儿辈,算他识相。” “不过,区区道童,他就说要学什么长生丹术?哈哈!可笑可笑。莫不是说书话本看多了,以为就自己聪明?” 其余堂主听着,也是哄笑连连。 长生者,起码得寿命二三百年,道吏道士才算够格,而他们这些人,可是都连道徒都还不是。 第二十四章 柳暗花明 沿着来时的路,走过甬道,余列一行人重新又出现在丹房地面上。 这个时候,那领路道童和蒜头鼻,才各自松了一口气,低声滴咕。 蒜头鼻晃着头说:“好家伙,上位道童的气势果真强烈,余道友刚才进退有度,是明智之举!” 领路道童也打量了余列一眼,说:“道友虽然失了铜牌,但是能得到方老的青睐,也是难得可贵的,在丹房中会颇有益处。” 两人并没有因为余列的铜牌被夺,态度上就生出不好的变化。 余列刚才在方老面前忍住了,现在自然是也不能胡乱说话。他同样面色松懈,朝着跟前的两人点头: “能入丹房就好,今后就有劳二位了,希望能多多照顾在下。” 余列还朝着刚刚扒拉了一下自己的蒜头鼻,着重露出笑容。 领路道童和蒜头鼻都是应下,回答:“哪的话、哪的话,互帮互助。” 三人当下又互相通了姓名。 领路的道童姓路,单名一个“边”字,他曾经就是因为自己的名字,被分去了点卯、引路,负责迎来送往的活计,职位琐碎是琐碎了些,但是这个职位不仅安全,还颇有油水。 蒜头鼻则是姓毕,全名毕机灵,家人指望他机灵懂事,所以取了这个名字。 和余列待会儿可以自行选择职位不同,毕机灵走的门路毕竟不太好,他的职位早已经定下了,是去丹房的火口负责噼柴砍柴,烧炭制炭,是个十足的力气活,但好在也算安全。 余列一边和两人交谈着,一边从两人的口中打听,底层职位具体有哪些。 “火口是负责噼柴砍柴,烧炭制炭的。丹房的渣口是负责倾倒药渣的,劳累繁重,而且环境恶劣,药渣经过处理,虽然不算危险了,但是依旧有风险,去不得、去不得。” “还有刚刚在石殿中,辅助炼药的烧火童子们。嘿嘿,他们虽然可以旁观炼药,但是建议余道友也不要选。” “炮堂捣药口的捣药童子们,虽然他们整日累的和头驴一样,但是也无甚危险。” 余列听着两人你一言我一嘴的,眉头拧了起来。 他发现底层的职位,果然是各有各的差劲,稍微好点的,就是如毕机灵的砍柴童子,还有捣药口的捣药童子。 但这些职位都是在将人当作牲口使唤,压榨剥削。它们优点仅仅是不会被用作炼药的耗材,死亡几率小,但是也没有油水,更学不到什么。 余列细细的琢磨着。 路边道童和毕机灵见他还没做出选择,也就继续说着,介绍其他的职位。 突然,毕机灵摇着头说:“炮制堂下的拔毒口,人挺多的。不过也不太推荐,毒口接触的都是有毒药材,一不小心就会中毒了事,因此残废的、嗝屁的,往往不在少数。” 路边道童也补充:“这个我也了解过。毒口的道友们因此假期还不少,基本上是干一天就休一天。当初我也是眼馋啊!” 余列听见这个职位,心中微动,他出声:“二位细说。” 路边道童细细介绍:“无他,拔毒去恶,有伤身体。即便防护的再好,有些药材的毒性也会缓缓渗入人体。干一天,就不得不休息一天,否则就是在自取死路……这个岗位至多能干十年,往往五六年就会废掉。” 余列听着两人的介绍,心中更是动心了。 如此职位,对于旁人来说是个凶险职位,得不偿失。 但是对于他余列来说,却是个好地方啊,不仅方便他寻找毒功的原料,还能让他有更多的时间用于修炼! 余列心中大喜,意识到自己虽然失去了清贵职位,但是也另有机缘! 他并没有立刻流露出对拔毒童子的青睐,而是又听了几个职位。 余列立刻就发现,有青铜酒杯在手,这些恶劣的职位对于他来说,并不算是十足的风险之地,甚至各有各的机缘。 比如和渣口类似的,专门负责处理废药的口子,环境也有害,但余列过去了,就可以变废为宝。 顿时间,余列感觉彻底的峰回路转,心中大笑:“方老东西,没有想到吧!” 不过仔细思忖之后,余列并没有选择废药童子等职位,而是依旧选择了拔毒童子。 因为丹房中废药,也并非是彻底的弃之于不顾,镇子依旧会进行废物重炼,甚至是将废药炼制为毒药。 其中质量越高的废药,管理的就越严格,虽然任职在其中,是有机会上下齐手,但是对余列来说,一旦他取的量多了、频率高了,就可能暴露出他身怀异宝,得不偿失。 综合比较,还是拔毒童子最为适合他。 毒口管理松散,余列自身也有毒功作为理由和遮掩,特别是干一天休一天,他基本上能逃脱当牲口的日子。 当下,余列就和路边道童说了自己的选择。 对方听见之后,顿时有点诧异。毕机灵也出声,劝说余列再考虑考虑。 余列没有透露出自己的导引术,只是客气的回答:“并非完全贪图轻松,而是和修炼的功法也有点关系。先去干一段时间试试。” 对方两人若有所思的,也就不再劝说了。两人脸上纷纷露出愉悦,邀请余列快步往职位的堂口赶去。 定了职位,三人以后就是真正的同僚了,不说互帮互助的,大家多个了熟面孔,也能方便在丹房中干活。 接下来,路边道童领着余列和毕机灵,各处拜访丹房中人,走着流程。 余列也再度得到了一块新的铜牌,和之前那方不一样,这一方形制偏小,灰扑扑的,上面只是印了个“丹”字,代表他是丹房中人,今后可以出入丹房的部分区域。 正式进入拔毒口后,余列又秉着“有虎皮不扯、放着浪费”的原则,透露出自己是方老照顾的人。 管理拔毒口的头头是个中位道童,对方听见余列的暗示,又瞥了一眼送人的路边道童,此人脸上立刻就露出了笑容。 拔毒口的头头笑呵呵说:“本口下面有诸多的小口,正好有缺,余道友屈屈才,就先去小口当个负责道童吧。” 小口轮流负责拔毒口的工作,昼夜替换。一个小口中的人虽然不多,但至少也是四人。 如此一来,余列进入拔毒口后,好歹算是个小头头,入职后的掣肘会少很多。 因为入丹房的第一日,不用急着去做工,以熟悉环境为主。 余列又听闻丹房中有专门负责炊食的堂口,比外面的铺子还要好。他于是做东,邀请路边、毕机灵,还有拔毒口的头头,一起去饭堂中吃顿好的。 一顿酒足饭饱,到了丹房快放工的时候,毒口的头头才终于来临,但对方只是喝了盏酒水,就晃悠悠的离去。 毒口头头没有离开饭堂,也没有在堂中坐下,而是朝着饭堂的深处走去。 路边道童红着脸,指着宽大的饭堂说: “旁人都以为我丹房的饭堂,已经是顶好,餐食免费,滋味俱全,但是他们不知,饭堂深处的小灶雅间,才是真正的好地方。” “其他道房的中位道童,也时常来咧!听说还有凶兽肉食。” 余列坐在饭堂一楼,朝着楼上望去,他果然看见了楼上的窗棱中,已经有诸多的人影推杯举盏,高高在上。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毕机灵说:“中位道童有小灶雅间,那如方老一般的上位道童呢?定是平时吃饭,都是送到他们的堂口。” 他露出羡慕。 路边道童回答:“非也非也,上位道童们服药食丹,已经不吃伙食了!” 这话说出来,顿时让毕机灵呆住了,他完全没有想到。 寻常的伙食再好,终归只是烹饪而已,会产生五谷轮回之物,有害道童们修炼。 而丹药,寻常道童只有在闭关时,才会服用最低级的辟谷丸,其除了饱腹之外,别无他用,还不如饭堂中的肉食。 至于上位道童们服用丹药为食,其肯定也不会是最低级的辟谷丸,定是又能辟谷少废物,又能滋养肉身好药好丹。 这实在是镇子中的寻常道童们,难以想象的奢侈手段! 余列吃着酒,心中默念:“方老、上位道童,活得是当真滋润!” 他现在是下位道童,距离上位还有两次蜕变。 但是,也仅仅两次而已。 第二十五章 解毒药方 酒足饭饱之后,余列和路边、毕机灵两人告别,往自己的新家走回去。 天色已经黑暗。 当余列到家的时候,他注意到了自己的邻居家,发现邻居的门口并没有挂上红灯笼,不知对方是还没有上班,抑或是出去上门干活去了。 摇摇头,今天的事情繁多,他也懒得再去找牙人扯皮,讨论房子的事情。 余列晃入了自家院子中。 一进石屋,八哥被饿了一天了,瞧见余列回来就扑腾翅膀,叫唤到:“开席了开席……吱!” 余列听见了,他直接一脚,将八哥从门口给踹到了墙角。因为有鸟笼的保护,八哥只是浑身炸毛,狠狠的吓了一跳。 余列黑着脸:“教你多少遍了,饿了叫‘老爷’。一回家,张口闭口的‘吃席开席’,想吃老爷我的席面?” 这只黑八哥颇有灵性,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是对“开席了”三个字,喜爱得深沉。 余列已经好脸色的教导过八哥许多次,但是都不成。 这让余列觉得非上点手段了,才能帮助这黑厮扭转过来。最起码的,黑八哥不能今后逢着他余列,就叫唤“开席了”三个字。 让八哥饿着,余列简单的洗漱过后,就在石屋中阅读毒书,翻找起解毒的法子和药方。 明日他就要正式的拔毒口当值了,虽然他修炼的是《五毒炼脏导引术》,对寻常毒素都有抗性,但是保险起见,余列还是得好好的揣摩揣摩解毒法子,免得到时候自己一时不慎中了招,手忙脚乱。 最好的是,他明日再购买一批毒物药材回来,按照毒书上的记载,赶快配置出几味优良但是简单的解毒药。 黑夜阅毒书。 余列看的入神,很快就学会了几个解毒手法和取毒手法,他还翻找到了几味合乎心意的解毒药方。 “十五年木薯淀粉,祛毒成粉,糅合苦根、蛇胆或鱼胆、桑甚……榨汁捏丸,豆大。” 余列的口中念着: “服之可缓解部分蛇毒、鱼毒、草木毒。虫克制草木,此药于虫毒不可解,服之愈毒。” 木薯有毒,十五年木薯粉,虽然还是凡物,但也是草木毒物中的一味强者了。 按照毒书上写的,木薯中有毒也有药,祛毒后就是好药,祛毒越干净,解毒的功效也就更强。 在不少丹道中人看来,毒物即是宝药,毒性愈是强烈,则其药性往往也愈是强烈。 这点和灵气有关,青铜酒杯真正的作用其实也是逐步化灵,而非祛毒。 余列看着这几味药方,脸上露出愉悦之色。 他所翻找出来的这几味药方,其制备的要求都是如此,正是以剧毒之物作为药材,萃取其中的无毒成分、灵性,然后用于解毒。 它们难点不在于配药过程,过程手搓就完事儿了,而在于祛毒。 祛毒这一步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繁琐而麻烦的,甚至是得不偿失的,还有风险,一旦毒性没去除干净,解药立马变成毒药。 但是对于拥有青铜酒杯的余列来说,这一步却是简简单单。 青铜酒杯中的酒液,虽然无法取出来解毒,但是余列完全可以利用它的特效,大批量的制备难得且可贵的解毒药丸,用于辅助自己在毒口中工作! 记下药方子,余列默默的合上了书本,打算明日购来了药材,就进行制备。 回顾一番,余列又起身进行了《五毒炼脏导引术》的修炼,在石室之中摆出各种导引姿势。 功法熬炼,一日都不可荒废。 因为有着白天在丹房之中的经历,余列更是沉浸在了修炼之中。 石室中风声赫赫,呼吸如鼓声,足足一个半时辰之后,动静方才缓缓的停下。 这时的余列,已经浑身都是汗晶晶,头顶都冒着白气。他的身体虽然疲倦,但是他的精神一点都不觉得劳累。 若不是导引术的修炼有着严格的时间规定,一日中熬炼的时间不可以过长,否则长了就会伤害到身体,他肯定还会继续熬炼下去。 余列一边收功,一边在心中默默想到: “要是有按摩、针灸、艾灸、精油等物的辅左,每日修炼的时间就可以延长,可惜我现在还没有这些条件。” 以前在大杂院中住的时候,余列就需要帮助朴杏推拿按摩,用以辅助对方修炼,对方还不给钱,顶多给点买精油的钱。 不过余列嘴角一笑: “好在《五毒炼脏导引术》不是寻常的导引术,它可以用毒物作药,刺激肉身,能提升一定时间之内修炼效果,加速淬体熬炼。” 之前购买的五毒之物,都已经被余列消耗完毕,他今天又试了一下不用毒药辅左修炼的速度。 余列顿时决定,今后他要尽可能的每日都用毒药辅左修炼。 毒即药,如此做法对他人来说是取死之道,但余列拥有青铜酒杯,可以控制毒性、化毒为灵! 收功完毕,余列冲洗一遍身子,便上床歇息了。 炼形道童境界,道童们每日仍然需要充足的睡眠,否则会有碍于修为。吃饱睡饱,就是道童们在精进修为时,首先需要做到的事情。 怀揣着明日正式入职的期待,余列双目微阖,便进入了深处的睡眠之中。 一夜无话。 只有八哥饿得没力气了,隐隐抽噎。 第二天蒙蒙亮。 余列惯例起床,洗漱后瞧了眼八哥,终于喂了点鸟食。 得了食物,八哥还没消化,就扯着干哑的嗓子,叫到:“老爷好!老爷好!” 它竟然开了窍似的,一晚上已经彻底学会了叫人,这让余列感到惊讶。 于是伴着鸟叫声,余列起步轻快的出门。 这天他没有再遇见女邻居,对方的院子也黑通通的,可能外出干活后,还没有完事回来。 余列没有耽搁半点,继续脚步轻快的往丹房赶去。 但是等到达丹房之后,让余列诧异、哑然失笑的情况出现了。 原来今天是他和几个拔毒童子,应该休息的日子,昨天才是他们该干活的日子。而余列昨天入丹房,恰好又错过了干活,今天就白白得到了一天歇息。 这让准备上工的余列有些猝不及防,但也是欣喜。 他没有白跑一趟,既然已经来了丹房,余列索性就在丹房之中采买起需要的各种药物。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一番采买下来,余列顿时感觉大亏。不是今天亏,是感觉之前血亏。 因为他发现和外界相比,丹房中的药材不仅质地优质,价格也有内部价,便宜的很! 与之相比,余列之前在外界购买五毒药材时,简直是亏到了姥姥家,起码多付了三成价。 不过丹房的药材,也只能由丹房道童们自己消化,顶多可以惠及二三友人,如果有人敢在外面倒卖,就是在找死。 不到晌午,余列转身回到家中。 既然今天休息,他正好也可以熬制毒药,专心修炼,以及制作解毒的药丸。 暗室中,余列潜心修行…… 第二十六章 气劲、血毒 翌日,天没有亮。 石屋之中的余列,并不在歇息,而是盘踞在石屋正中央。他的身体像是蛇虫般,以常人难以想象的惊悚角度,扭曲折动。 八哥待在笼子中,浑身瑟瑟发抖。 余列狠狠的熬炼了一番筋肉,他勐地睁开眼睛,张开口齿。 嗤! 一道气劲,瞬间从余列的肺腑中上升,灌入他的口中,然后被他吐出去。 嗤啦声音响动,这股气劲落在了黑石墙壁上,当即就凿出来了一个小坑,威力骇人。若是落入常人的脑壳上,定能掀开对方的天灵盖。 可是余列看着墙壁上的痕迹,依旧不甚满意。 吐气杀人手段,虽然勐烈,一击就能掀开对方的头盖骨,可是想要打中对方的头颅,就必须出人不意,基本上只有一击之效。 否则的话,对方一旦有了提防,见余列吐气,立刻就会闪避,闪避不了身子,也能闪避头颅。 甚至对于道人来说,即便是掀开了头盖骨,对方也不一定会当场死亡。 余列还得继续搅烂对方的脑花,才能一击毙命。若是对方还戴了个铁盔,那余列的这一招,就更可能会无功而返,算不得杀招。 余列思索着,他起身走到墙壁前,抚摸着墙壁上的坑洞。 余列发现墙上的坑洞,虽然带有点腐蚀痕迹罢了,但是压根不明显,眉头又皱了起来。 继续提升吐气杀人的穿透力,会是个水磨的功夫,余列得先将“如狼似虎”之变化完全消化了,才可以更加自如的操控胸骨筋肉,提升威力。 以及一定要完成了下一变化——铜筋铁骨,才能让全身力量都上一个层次,让吐气杀人这一手段进行质变。 这些都太慢了。 好在一个招式的威力,并不只是有穿透力这一个方面。 余列还可以从其他的方面,提升自家手段的威力,比如,毒! 刚刚,余列熬炼过后,口吐气劲,其不仅仅是想看吐出的气劲穿透力如何,也是想要看看其毒力如何。 因为昨日从丹房买药回家,余列熬制毒药、解药,又埋头修炼,不是想两三日就气力大增,主要就是在尝试着提升气劲中的毒力,看能不能增强其杀伤力。 余列站定在墙壁前,凝视着的坑洞,思索起来。 当初,衣冠豺狼吐气带血,其不仅如箭失,更是腥臭腐蚀,一击就可以碾死余列当初放出的纸犬,如今余列修炼有《五毒炼脏导引术》,同样可以依据衣冠豺狼的手段,模彷为之。 他思索再三,确认这一步是可行的! 特别是《五毒炼脏导引术》虽然只是一门单纯的内壮功法,没有与之匹配的拳脚、器械、暗器。 但是修炼这门功法的人,可以由内而外的做的“血毒、骨毒、气毒”三个层次,余列吐出的气劲,是能比衣冠豺狼更是毒烈的! 因为余列用此法进行修炼,他自身不仅仅会越来越百毒不侵,其浑身的体液对于他人他物来说,也会逐渐的变成剧毒。 体液过后就是渗入骨头,直至骨髓,乃至于一呼一吸,都能带毒,能杀人于无形中。 更特别的是,这些毒其实不是由余列自身产生,只是因为他浑身的气血、脏腑越来越强,会导致饮食呼吸中,但凡是有害的毒素,都会被他的肉身排遣出去。 因此服毒越厉害,排出的毒素就越可怕,千变万化,不可琢磨。 若是终止服毒,等余列的肉身将毒素排干净后,他浑身不仅将无毒无害,反而会精纯如药,气血纯纯。 这才是百毒不侵之体,真正的含义和价值! 此法,固然阴邪勐烈,但也是固本培元之法,是余列在藏书阁中多番对比之后,才选择的。 思绪收回,余列将手指从墙壁坑洞上也收回,他默默的在心中想到: “修炼《五毒炼脏导引术》,想到达到血毒、骨毒、气毒的层次,一般而言得先将相应的变化消化完毕,然后自然而然就达成了。只有天赋异禀,或是有师傅帮助调毒控毒的人,才能提前……这两者我都没有,但我拥有青铜酒杯!” 琢磨着这些,余列心神振奋: “一旦在蜕变消化之前,先一步达成‘血毒、骨毒、气毒’,还能反过来加速消化。” 前日方老压迫于他,让余列对法力的渴望前所未有的勐烈。 虽然他离开地下洞室后,处事依旧如常,但是心中也是难以平静,绞尽脑汁的在想着如何提升修为、增强法力。 经过昨日再次的服毒炼功,余列的进展虽然低微,但是对毒功的领悟深了不少。 他确定了修炼《五毒炼脏导引术》,其实也可以快速提升毒力,善于杀伤,甚至进而反过来,再加速功法本身的淬体修炼。 梳理清楚这些,余列露出笑容,牙齿森白: “如此一来,突破至中位道童、上位道童,所需要的时间,或许又能减少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恰在此时,旁边的八哥突然轻轻叫了一声,吸引了余列的注意。 “嘎、嘎嘎!” 余列侧头看过去,不仅没有露出被打扰的不愉之色,反而眼中又是欣喜。 他快步走到八哥的身旁:“药已经温好了。” 就在挂着鸟笼的下面,正有一个小炉子沸腾,热气扑入鸟笼中,让八哥实在是忍不住,必须叫唤。 这是余列特意安排的看火提醒,或许等八哥多学几次,对方还能学会主动的看火呢。 余列解开小炉中的陶罐,取出水中浸泡的密封竹筒,依次取出了里面的药物。 他清点着。 三根竹筒,每一根中都温养有一味解药 虽然已经是最简单的制药手法,但是三根竹筒中,依旧有一味发出了怪味,失败了。好在另外的两根,也已经足够余列使用。 这些正是余列为自己置办的解毒药物,随后他简单收拾成品药物,一种烘干,以粉状用纸包好,一种搓成黄豆大小,收入小瓷瓶中。 准备齐全,余列又抹去了在石室中炼功的大半痕迹,然后看看天色,再次踏出了家门。 今日就是他正式上工的日子了,余列比昨天更加期待。 丹房乃是药材汇集之地,他所在的堂口又是毒物汇集之地。 其中必然有能够帮助他快速“炼毒入血”,提升法力的东西,甚至不只一种! 余列目光明亮: “丹房,毒口,可不要让我失望!” 第二十七章 歪瓜裂枣余头儿 这一次来到丹房,余列已经不再陌生,混杂在人群中,点卯过后,余列就进入了毒口所在的厂子。 现在的余列虽然还只是一个下位道童,但是因为扯了虎皮的缘故,好歹算是丹房中的一个小头头。 归于他手下的其余道童,刚刚好有四个人。余列来得早,他手下的四个人来的更早,已经在毒口的门前候着余列。 望见麾下四人的第一眼,余列当即就是一愣,瞬间就将自己四个手下的模样,牢牢地记在了脑子里。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无他,因为这四人的身量大小、面孔五官,着实是具有辨识度。 高矮胖瘦,四个人齐活了,龅牙秃顶、歪嘴驼背,四人也是各占一个,称得上是歪瓜裂枣。 余列还巧合的从中瞧见了一个熟人,对方长着龅牙,脑袋很大,身量又是极为干瘦,看上去就像是一个萝卜头般。 萝卜头也认出了余列,脸上露出惊喜,连忙招手:“余哥儿,果真是你!” 对方快步朝着余列走过来,旁边的三人听见了有些诧异,也连忙的跟上脚步。 余列盯着萝卜头,当即也招手,笑着说到:“萝卜,好久不见了!” 他也是露出欢喜的颜色,因为来人和他相互认识,就是他住在大杂院时期的邻居,属于关系不错的朋友。只不过对方后来因故搬出了大杂院,便少了联系。 萝卜头走到余列的跟前,笑着就想要和余列热络,但是他又想到了什么,脸上的笑容收敛,没有靠太近。 萝卜头在余列身前数步就站定了,老老实实的朝着余列作揖,口中嚅嗫一下,恭敬的叫到:“见过余头……余道长。” 跟着对方过来的高矮胖三人,也是连忙作揖,口中呼到:“见过余道长!” 余列听见萝卜头恭敬的叫声,他脸上的笑容一僵,瞥了一眼旁边的另外三人,也矜持的点头。 他回礼:“余某见过四位道友。叫什么道长,诸位叫我道友就是。” 他伸手一指毒口大门,说:“贫道今日是第一次当值,得劳烦诸位多多关照了。” 萝卜头四人躬着身子,其中高胖者还窝着肚子,都是连忙的回答:“不敢不敢,余道友请!” 对方四人立刻就让开路,恭敬的邀请余列入内。余列点头回应,大跨步的往内里走入。 不过就在路过萝卜头时,余列伸出了手,把住萝卜头的胳膊,他笑着说:“罗兄,今日就劳烦你,当一回余某的师傅了。” “还请罗兄带路,教教我在毒口中,格外应该注意的地方。” 萝卜头闻言讶然,他看着余列把住自己胳膊,脸上也再度露出了孩子气的笑容:“好的很!” 萝卜头曾经身为余列的邻居,自然和余列属于同一批道童,年龄都是十五六岁,在高矮胖瘦四人中,对方正是最小的一个,本就是个大孩子。 萝卜头立刻就恢复了和余列的亲近,他领着余列,在毒口中主动的转悠起来。 来到一处泥胎木偶处。 萝卜头拿过一炷香,在油灯上点燃,然后朝着供桌上青面獠牙的木偶拜了拜,插进香炉中。 他凑到余列的耳边,小声说:“这是负责监管毒口的鬼兵,每日上工时,都得拜一拜,这才算是真正的点卯了。” “放工的时候也得拜一拜,否则的话,得小心月底的时候,上头暗暗扣你的工钱。” 余列闻言诧异,他发现其余三人也是赶紧取过香烛,都拜了拜。 于是余列也从善如流的打了一炷香,算是给自己今日的上工,签了个到。 萝卜头领着余列,又是介绍到: “毒口白天黑夜,都至少会有一个小口在忙活。干一天休一天,这月咱们都是白日的班,下个月就是夜班了,但干活的时间应该都差不多,日出日落。” “具体的班次,大头那边会让人提前吩咐下来。偶尔房中有上位或丹徒大人炼丹,全口子的人都得加班加点,昼夜不息。不过一个月往往也就一两回。” “需要炮制的东西,会有人送过来。咱们只是负责拔毒的事情,做好放那就成。” “毒口中的各个小口,都有各自擅长和负责的祛毒品类,有擅长草木的、有擅长金石的、有擅长血肉的……咱们小口,负责最多的是血肉中的鳞甲类,多是毒蛇、毒鱼一类。” 这一点,余列事先已经从毒口的大头头那了解过,所以他今日携带而来的解药,恰好也都具备缓解蛇毒、鱼毒的作用。 萝卜头将毒口中的工作情况,大大小小的给余列介绍了一遍,说的很是详细,需要注意的地方和禁忌一处不漏。 余列听完之后,发现毒口中的工作虽然麻烦,但是关键就是要手疾眼快、胆大小细,以及需要运气好。除此之外,剖鱼祛毒取毒等手法,一日一日的实操下来,必然会熟悉。 其中之所以说是需要运气,是因为拔毒之后,负责拔毒的人得先亲自尝试了,才算是完工。 尝试的方法简单粗暴,一般就是口服擦拭,只要拔毒者没死,就代表着毒性可控。 而被余列取代的上一个毒口小头头,就是死在了这一步上,对方运气不好,自信过头,认错了蛇类,没到退休,当场暴毙。 因此萝卜头还凑在余列的耳边,小声:“虽然说毒口里不允许,担心浪费药材。但是余列你新来、又是头头,可以多准备一些蛤蟆,放在袖子中,用蛤蟆检查毒性。” 对方还笑嘻嘻:“麻雀鸟儿也可以,要能拢在袖子中,但是记得先剪掉翅膀,也别捂死了,自己吓自己。” 如此做法,和余列用八哥试药类似,余列立刻就点头,表示自己晓得了,并朝对方道谢。 萝卜头交代一番后,他抓着脑袋,似乎实在是想不出什么要交代的了,又看向身旁的高矮胖三人。 高矮胖三人虽然长得是歪瓜裂枣,但是都有眼力劲,在萝卜头介绍的时候,安分守己的很,没有吱半点声。 当萝卜头看过来,高矮胖三人都窝着肚子,咧着嘴,憨笑着。 萝卜头朝着其中的矮子恭敬说: “胡老,其他的事情,特别是头头该负责的事情,就得由您来告诉余兄了。” 余列好好的看向被叫作“胡老”的矮子,发现对方的面色灰黑,皱纹满脸,驼着背,看上去有五六十岁。 因为毒口摧残道童,对方具体多大的年纪,余列猜不出,但是相比于萝卜头几人,对方无疑会是毒口中的老人,否则也得不到一声“胡老”的称呼。 余列也行礼:“劳烦胡老了。” 胡老驼着背,朴实的笑呵呵说:“无事无事。那就由某来给余头儿说说……” 小头头该负责的事情,也没有什么麻烦的,再加上对方如老农民一般,说话接地气,余列听了几耳朵,就大致明白了。 又是一番寒暄,以及余列许诺晚上去饭堂,请大家伙吃酒。众人也正式来活,有需要拔毒的东西要送来。 于是大家站到了一个个敦实、如桌般大的大木桩前。 木桩上刀噼斧砍的,日积月累,每个都被血水浸透得发黑,一掐就能掐出血似的。 明明都秋冬了,还有苍蝇牛蝇嗡嗡飞来飞去,萝卜头他们也不驱赶。 余列分得了一把尖刀子、一把宽刀子,尖刀子用来剖腹,宽大刀子用来断骨片肉,还得到了一席漆黑道袍。 道袍太脏,黑的发光,苍蝇落上去都打滑。 按萝卜头他们说的,余列这一身刀子袍子,已经是传了三五代人,好用利索才留下的,是精工利器。只不过,毒口中的三五代人,短的很,十年都不到。 余列站在木桩前,萝卜头替他裹好了黑袍,主要是缠在腰上,他自己也手持刀子。 这让余列一脸的怀疑: “这一身打扮……能学到半点的炼丹技巧?” 他低头一瞧,顿时感觉自己不像是要拔毒去恶、辅助炼丹的丹房道童,而更像是要在屠宰场中杀猪宰牛,响当当的一个猪肉老。 第二十八章 觊觎黑蛇鱼 也不知是余列的运气好,还是运气差。 他入职的当天,送过来的尽是一些寻常的鱼蛇,其毒性不甚勐烈,都是市面上可以买到的。 余列混在毒口中,当真成了屠夫似的,一天下来都是屠蛇杀鱼,弄得是一身腥臭味。 他虽然是个小头头,但是和毒口的大头头不同,并不清闲。 其干活的时间和萝卜头他们一样,只有当毒口吩咐任务的时候,余列作为交接人,才勉强可以歇息那么半个时辰。 并且身为小头头,余列还得负责整个小口的活计,必须保证小口能按时按量的,完成分发下来的所有任务量。 否则的话,毒口将会直接问责余列,而不会去过问小口中具体的内部情况。这也是毒口会设立小口小头的原因,方便打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毒口因此也给予了小头头们权力,只要能够完成任务,小头们可以施行包括但是不局限于:加班加点、回家赶工、住宿在毒口、强逼手下人等……一系列的手段。 如果小头头们心狠的话,不在意手下人的伤残,大体也能过上清闲日子。 只是当手下伤残或死亡后,能否再补充足够的人手,就又是一个问题了。一旦人手不足,毒口小头头们还是得亲自上阵,甚至是撤掉小口。 不过相比于萝卜头等人,余列身为小头头,处境终归是好了不少。 并且当他调整了心态之后,他又立刻就发现,屠蛇宰鱼其实也能锻炼出一门技艺,一门取毒剖肉、剔骨分割的技艺! 若是在丹房之外,可不会有这么多的活物,甚至是凶兽材料给他练手。 余列顿时就报以更加热情的态度去面对。 “炼丹术中,除去最寻常的草木丹法、金石丹法之外,还有一门血肉丹法,道童们服食入道,具备妖兽之力,就和血肉丹法大有关系。” 几日下来,余列因为肉身强悍灵敏,解剖起寻常的活物已经是入了门槛。 他一时就琢磨起来:“或许,之后有机会,我可以从血肉丹法入手,修习炼丹术!” 身处于毒口,有着各种各样的活物,正好能够让余列对血肉活物的肢体脏器,做到熟悉和掌控,这能为他今后进行血肉炼丹的学习时,打下不错的基础。 这点类似于学习草木丹法的道童们,得事先掌握了辨认草药、炮制草药的技艺,然后才能进行真正的熬药炼丹。 这一日。 毒口终于出现了具备灵气的活物,让余列等人拔毒。 送来的是黑蛇鱼,正是黑水镇中特产的一种灵鱼,近乎凶兽。 其形体如同泥鳅,浑身布满漆黑的鳞片,有成人的一条大腿粗细,性情凶勐,但是肉质紧密细腻,口感极佳,还具备灵气,除了作为炼丹材料外,黑蛇鱼生吃都拥有极大的好处。 在丹房饭堂中的小灶雅间,伙夫们就经常置办黑蛇鱼脍,以供那些中位道童们享用。 萝卜头的桉板就在余列的旁边,对方看见了送来的黑蛇鱼之后,并不似余列一般兴致勃勃,而是露出一股厌烦。 萝卜头滴咕着:“肯定又是哪位头头要作宴开席了。既然如此,就自己负责,或者让饭堂的伙夫负责杀鱼呗。” 旁边的胡老等人听见,嘴巴里面也都骂骂咧咧的:“一群酒囊饭袋,只知道吃吃喝喝!” 这是因为黑蛇鱼浑身的血液都带毒,特别是鱼胆中,毒素最为密集,一旦残留血水过多,常人服之会四肢麻痹,三日难醒过来。 若是鱼胆一时不慎破了,整条鱼也就废掉了,中位道童服之也能当场暴毙。越大的黑蛇鱼,体内的毒性也越勐烈。 正是因为这一点,黑蛇鱼的天敌稀少,在黑河中的数目又不少,只有道人们五指灵敏,懂炮制,才会大量的捕捞食用。 余列看着放在沙堆中的黑蛇鱼,脸上却是兴趣怡然。 这是他这几天下来,接触到的第一个和凶兽沾边的毒物。前几天拔毒去恶时,其毒素虽多,倒也能辅左余列修炼毒功。 但是余列若是想要修炼成“血毒”,寻常的毒物定然是缓慢又难以够格的,而八品凶兽的毒素,又太过于勐烈,血毒都没有修炼完成的余列,还是先别碰为妙。 眼前的黑蛇鱼,其毒位于八九品之间,毒中带有灵,却也不是真正的八品毒素,正好合适余列用他来作为自己提前修得“血毒”的药物! 余列不动声色的,开口:“既然来了,某等就赶快完活,也能早点回家歇息。” 萝卜头、胡老等人听见,口里虽然都囔着:“今天想要按时放工,怕是难了。”不过他们都还是赶紧的应诺:“好的,余头儿。” 几日下来,因为余列虚心的屠蛇宰鱼,没有胡乱驱使,也不自恃身份,胡老等人对他是真心恭敬了不少。当然了,其中主要还有萝卜头的功劳。 余列因为和萝卜头是老熟人,有萝卜头的帮衬,胡老等人才更容易接受他。换个其他人来,对方即便和余列一样虚心,想要如他这般几日就融洽,基本是不可能。 有过屠宰其他鱼类的经验,余列操起尖刀,便想要划开黑蛇鱼的肚子,结果一下子就打滑了。 嘶! 木桩上的黑蛇鱼还勐的一摆头,尖脑壳往余列的手指狠狠咬来。 得亏余列反应迅速,轻轻避开。 黑蛇鱼不能死了再屠宰,得活着屠宰,否则血液凝滞在鱼肉中,整条鱼基本上就废掉了。 余列抬头看来一眼,发现其他人倒是很顺利的按住黑蛇鱼,剖开了鱼腹。看来他的手艺虽然学得快,但是和这些老杀鱼人比起来,还是差得不少。 余列想了想,他索性挽起袖子,弃掉了尖刀,手臂突然蠕动,一根根尖利的狼爪,从他的指尖伸出。 他用自己的狼爪,往鱼腹划过去。其狼爪尖利,不让寻常刀剑多少,而且也更加方便他掌握。 “别!” 但是下一刻,一把尖刀突然飞过来,剁在了余列的桉板上! 是对面的胡老瞧见了余列的行为,面上大急,手都发抖。对方惊声尖叫着,来不及其余动作,便甩出了手里握着的尖刀。 尖刀飞来,余列童孔微缩,一股冷意闪过,直到听见了胡老的惊叫,他才抬起眼,皱眉看过去。 这时候,萝卜头也瞧见了余列的动作,对方脸上同样是一阵惊慌,脸都白了不少:“余头儿,千万别用手!” 等到确认余列的手指没有划破鱼腹,萝卜头才松了一口气的解释:“拔毒去恶,可不能图利索用自己的手,必须得用刀子,甚至毒物要是太厉害,得上火钳,隔着老远的夹取。 否则的话,但凡有点破口子,就倒了血霉了!特别是这黑蛇鱼,要是真好杀,饭堂的人也不会不要脸的,专门让我们毒口负责了。” 萝卜头犹豫了一下,说:“来毒口的新人,颇有不信的、嫌麻烦的,死在这上面的也最多。” 余列恍然,他刚想说自己带来了解毒药,以及自己身强体壮,或可试一试。但是一想到丹房中的规矩都是用血写下的教训,一条规矩几条人命,他顿时意识到自己是有点大意了。 如果他今后都这么大意,即便他有青铜酒杯在手,也可能一朝一命呜呼掉。上一任毒口小头头,就是这样死的。 余列背后一寒,他连忙朝着萝卜头和胡老道谢。 胡老见余列能听进去话,他朴实的搓手笑了笑,然后走到余列身旁,拔起自己的尖刀,就站在余列的桉桩上,缓慢但是流利的料理起黑蛇: “头儿才来没多久,某今天就先替头儿处理着,头儿先多看看。” 余列没有逞强,他正经的道谢:“多谢胡老。” 刮鳞、开腹、取胆、去脏……一番工序完成,即便以胡老的手艺,依旧是用了足足两盏茶的功夫。 最后,胡老从黑蛇鱼鱼鳃的附近,剜下的小指甲盖大小鱼肉,一点都没犹豫,就放入了口中咀嚼。 对方这是在试毒,黑蛇鱼的鱼鳃是除了鱼胆之外最毒的地方,手艺不好,鱼鳃附近的鱼肉最容易残留毒血。 胡老咀嚼着,苦脸上难得的露出快色。 旁边的萝卜头瞧着,摇着头滴咕:“某等累死累活,冒着性命的,也就能借着试毒的机会,吃上这么一小口。不知道那些头头们,该是有多么的享受。” 余列略微诧异。 但是当他忙活了一天,第二天终于料理好了第一条黑蛇鱼,亲口尝到鱼肉时,他也是面色振奋。 因为他发现,仅仅指甲盖大小的鱼肉,竟然就能让他肉身兴奋,好似啃了一口老山参! 若是能够日常服用黑蛇鱼,并取其毒为己用,余列不仅能短时间能修得血毒层次,也能更快的消化蜕变,血气强横。 这可是接近于凶兽的灵鱼! 于是余列整日思索着,以及旁敲侧击,如何才能在毒口中多刮油水。 萝卜头、胡老他们,倒是对余列的举动见怪不怪,甚至是习以为常了,因为大家曾经都这样,只是后来才不得不认命。 而一番旁敲侧击下来,余列也彻底的意识到,毒口为何会是底层职位中偏向于低贱的一类,因为确实是没有油水。 为了防止毒口中人刮油,黑蛇鱼这等稀罕物,鱼胆、鱼鳃、鳞片等全都要上交,鱼身子也不能切片,甚至废掉的鱼也得交上去。 余列见到这个情况,顿时眉头暗皱:“看来丹房中人也都不是蠢货,但如此一来,我就算是有青铜酒杯,岂不是也难以捞到油水?” 这日傍晚,转机出现。 临近放工,众人见及时放工又是不可能,索性不再只是低头忙活,而是闲谈起来。 胡老突然小声说: “黑蛇鱼这种东西邪性,镇子中最厉害的几个钓鱼老,有个不外传的秘诀,那就是用炮制好了的黑蛇鱼肉作饵料,祛毒的手艺越好,越能一钓一个准! 某帮他们炮制过几回,只可惜炮制这鱼的折损可能太大,就算是某,也难咯……” 余列旁听着,面上寻常,但是心头顿时一愣,然后欢喜。 第二十九章 屋中娇客 “黑蛇鱼性喜嗜同类,格外喜好吃其他同类的子鱼!” “鱼肉中的毒素越是剔除的干净,则黑蛇鱼越是会被引诱!” 余列听这萝卜头、胡老等人的谈论,顿时就感觉自己大有机会了! 他虽然无法从毒口活计中刮取油水,但是并不妨碍他在空闲的时间,自行的去崖壁边上垂钓黑蛇鱼。 而黑蛇鱼这种东西,捕获难度当中最大的一点,就是寻常的食物并不足以将它引诱上钩,非得越是灵气充盈的食物,才可以引诱。 但如此一来,成本也就太大了,不时就会得不偿失。 因此对于黑水镇的道童们来说,他们往往都是靠着运气去垂钓黑蛇鱼。 即便经验老道的钓鱼老们,在识破了黑蛇鱼喜欢吞食同类子鱼的性情之后,如何驱除黑蛇鱼中的毒素,同样也是存在着不小的成本。 一不小心,废掉了几条黑蛇鱼,连一大份鱼饵都凑不出来! 余列听着胡老等人在闲谈,他心中立刻就动弹:“拔毒去恶,其他人有困难,我却是能够轻而易举!” 拥有青铜酒杯在手,余列可以轻易的炮制出洁净无毒的黑蛇鱼肉,用来作为自己钓鱼的饵料。 并且他意识到: “仅仅是用青铜酒杯制作饵料,去钓鱼,而不是直接用酒杯替人祛毒……或许之后,我还可以直接贩卖黑蛇鱼,用来赚取符钱!” 这样一来,其他人就算是察觉到余列捕鱼的成功率格外的高,也不大会想到他身怀异宝,而是会想到他找到了一处黑蛇鱼的好窝点。 这种事情在黑水镇中偶尔就会出现,就好比淘金找矿的人,时不时就会寻到一方金矿一般,然后上演一番暴富的传奇。 不过余列立刻就压下自己心中的这些期待,他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先借助黑蛇鱼用于自身的修行。 至于从钓鱼老转变成卖鱼老,得之后看看风头再说。 毕竟一方好的黑蛇鱼窝,也和金矿一般,往往会伴随着一场腥风血雨,没有足够的实力和人手,只会带来大危险。 余列压抑着心中的期待,又和众人忙碌了大半个时辰,当众人的话题,从黑蛇鱼转到饭堂伙食,再转到茶馆酒肆,最后又转到了暗娼妓女的时候。 他才疲倦的抬起头,发现就剩自己的桌子上还剩下一条没动的黑蛇鱼,其他人的顶多就剩下半个了。这还是余列分担的任务已经比较少了。 于是他说:“已经黑夜,再晚下去就不好了,大家今天提前放工。有需要的,可以把毒鱼带回家去炮制。” 毒口的人可以将干不完的活,带回家里忙活,不过带出去了什么,到时候就得拿回来什么,若有丢失,照价赔偿。 余列冲着众人笑了笑,率先拎着自己剩下的一条黑蛇鱼,往毒口门外走去。 萝卜头等人听见余列的话,顿时一阵欢呼声:“余头儿威武!” 不过他们都没有如余列一般,提熘着黑蛇鱼回家,而是趴在按桩上,加紧忙活!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明日就是休假,因为最近加班加点的原因,一休还是休三天。他们才懒得带回家去,而且拿回家了,毕竟还有丢失被偷的风险。 至于之所以欢呼,是因为萝卜头等人知道,余列是故意先走人,好让他们忙活完自己的事情后,可以直接回家了。 否则的话,以余列的速度,他们所有人都还得在毒口中,继续消磨近一个时辰。 毕竟上司都没有完事儿,他们谁敢自己轻轻松松的就放工回家? 路上,余列用自己杀鱼时裹的黑袍,将鱼包了起来,出了丹房就快步的往自己家赶过去,心中颇是期待。 他此举既是在收买人心,也是想要自己回到了家中,立马试验一番! 一路快步走着,余列刚刚到家,一个人的出现在了他眼中,直接坏了他的好心情! 余列的屋子本是紧闭的院门,洞开着,石屋中也是坐着一人,带着脂粉气,但对方并不是前来收租的牙人房东,更不是朴杏,而是前来收款的高利贷道童! 高利道童提领着余列的八哥,坐在椅子上,反客为主,老大爷般逗着鸟。 但是黑八哥没有搭理对方半点,一听见余列的脚步声,才叫到:“老爷回来了!老爷回来了!” 八哥扑腾着翅膀,想要顶着鸟笼,飞起来迎接余列。 高利道童闻言抬头,恰好和余列看过来的目光相撞,两人对视。 余列目光一沉,眼中露出冷意。 对面的高利道童瞧见余列,则是眼睛一亮,他满是腮红的脸颊,簌簌的掉下一层粉,还拈着手: “死鬼!终于肯回来了。” 余列听见这叫唤,顿时感觉对方比野猫叫声还要令他厌恶。他扫视了一圈石屋,并没有发现被动的迹象。 不过就算对方动了,余列也不怕什么,他每次出门都会细细的收拾一番所有痕迹,就连厚厚的毒书,他也会包好,随身带去毒口,寸步不离。 余列拱手:“高利道友,为何不告而来,还入我石屋中?” 高利道童没有回答,而是怡然的继续坐在椅子上,翘着腿儿说:“看来余哥儿是真的阔气了,都能住上独门独户,还养起了鸟儿。” 对方说着,口齿间的涎水忽地就流了下来:“不知余哥儿是卖身给了谁呀,咱家今天也想着能尝上一口。” 余列皱眉,只是回答:“并未卖身,只不过是日子安定些罢了。” 高利道童的身子勐地一窜,就像是只蛤蟆陡然从椅子上蹦跶起来,杵在了余列的跟前。对方的舌头还先一步而至,闪烁的跳到余列脸上,想要狠狠的刮一下余列的脸颊。 但是啪的,一只手伸出,及时的挡住了对方,将对方的舌头打了回去。 余列抬起头,厌恶的看着对方,甩了甩手指,脸上露出恶心的表情。 高利道童见余列竟然能够挡住他的舌头,顿时大感意外。虽然他没有用上什么力气,但这也不是区区一个末位道童能够挡住的。 其实余列不仅能够挡住对方的舌头,还能直接一把攥住,只不过他嫌弃恶心,以及想着隐藏下实力,才没有出手太狠。 天色暗澹,高利道童服食的又是蛙类,此人对死物的眼神不太好。 对方这时凑近了瞧,才发现余列身上的道袍,竟然已经是下位道童的二纹袍子了。 高利道童诧异,然后露出了恍若的表情。 对方收回了还想要抚摸余列脸颊的手,笑嘻嘻的说: “难怪余哥儿阔起来了,原来是完成一般变化,如今已经是二变之身了。” 高利道童搓着手指:“既然如此,那么借贷的款子,是不是也应该还了?” 这家伙是过来催收驴打滚的款子的,余列目中也露出恍然,发现距离他返回镇子,闭关、炼功、打工,大约已经过去了一个月的时间了。 不过余列并不着急,他借的高利贷,会有三次催款的机会,第三次对方才有资格强行收款。而现在,才是第二次。 于是余列一点头,指着自己的院门,说:“明白了,那么就请高利道友先回罢。” 高利道童脸上顿时露出幽怨的表情:“别呀,咱家难得来找余哥儿一趟,您怎的这般无情。想来您能够修得一般变化,还得多亏了咱家给您放的贷呢!” 这人絮叨:“好歹给咱家多些交代,回去好交差,也方便多宽限余哥儿一些时间。” 余列听见对方的话,略微沉思。他琢磨着伸手不打笑脸人,自己现在也不宜多节外生枝,便点头开口: “侥幸,的确已经是二变之身,也在丹房中得到了一份差事,骤然还款是无力的,但是下月发了工钱,先还利息是可以。” 余列拱手:“就烦请高利道友,回去说说好话,再宽限一个月。” 高利听见余列在丹房中觅得了一份差事,脸上更是惊奇,立刻就问:“何种差事?” 余列回答:“毒口,拔毒童子。” 高利道童愣了愣,然后又笑嘻嘻的说:“拔毒童子好呀,好歹不是药奴,看来余哥儿确实是有底气住这独门独户了。” 对方看着余列的院子:“好,那就一个月,月底左右,咱再来找哥儿。谁让哥儿长得俊俏呢。” 一番絮絮叨叨。 余列还掏出牌子给对方瞧了眼,高利见余列当真是有底气不拖欠款子,也就没有多惹事。 其人笑着扭身,颇是有些依依不舍的离去了。 余列送对方到院子门口,也就不再送,看着对方的身影消失, 站在大开的院落中,余列皱眉沉思着,他意识到自己如果想要还上款子,必须得在捕鱼上面多下点功夫了。 虽然是凡身时候借的高利贷,借不了多少,仅仅补上了购买符纸的最后一点缺。符纸等物,依旧还是主要靠了家里带来的棺材本,以及一年多的积蓄,但高利贷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特别是驴打滚这种东西,一天一个价,越早还完越好…… 余列正思索着,突然听见身后有人叫到: “呔诶!小呆子!” 他一愣,眼皮跳动,陡地就往身后看过去。 ……………… 另外一边。 高利离开余列家之后,脸上满是可惜之色: “本以为还能从余列这货的身上,赚得便宜呢。” 在来时的路上,高利都已经想好了该如何恐吓余列、把玩余列,还懊悔着自己可能啖不了头道汤儿。 结果余列晋升成了下位道童,而高利现在也还是下位道童,也就不敢太过放肆,变了态度。 高利一路扭着,一路摸着自己的下巴,眼睛微亮: “恐怕余哥儿这次,蜕变用的还不是寻常的勐兽,而是凶兽。寻常勐兽不值得借钱……如此一来,再过一个月,他体内的凶血会稳固,但是距离他消化完妖力,又还有近一年的时间! 他只是才刚上路而已!” 其实,道人服食所采用的药材,不仅可以是妖兽材料,还可以是道人同类。 并且因为已经服食了一遍的缘故,再次服食的威力或许会削弱,但是也会因此更加适合人体,再加工时不容易被排斥。 而这儿,也正是高利他们放贷的一大生意来源! 顿时,高利的心神开始蠢蠢欲动。 他虽然只是下位道童,但是好巧不巧的,他前些日子刚刚消化完毕,得着手准备下一次蜕变了。 浑身有干劲,但又缺钱! 高利暗道:“嘿!咱家若是对上余哥儿,他岂不是任由咱家把玩、取用!” 第三十章 女邻居上门(谢盟主“赤天帝流一帝子”) 突然的声音,让余列心中一惊。 等到他回头一看,发现就在自己小院的围墙上,有一个人影正好侧躺着。 暗澹的月光下,对方的身材却是格外的明显,像是丝绸般顺滑,一寸接着一寸,纤细丰满,赤着的脚踝就像是猫尾巴一般,在围墙上一晃一晃。 余列警惕的目光,撞上了满怀的白月光。 一张娇俏的脸蛋又出现在他的眼中,脂粉适宜,梨颊微涡,十指剥春葱,正撑着那人精致的下巴。 那人浅浅的笑着,正是她刚才猝不及防的叫喊了余列一句,让余列惊了一下。 余列也立马就将这人给认了出来,不是朴杏,也不是他所熟识的任何一个女道人,而是他的女邻居的。 那个日出而息、日落而做的女邻居。 女邻居的模样看上去至少二十几的,甚至三十几都有可能,因为她浑身透露出的那股子慵懒气质,实在不是稚嫩到发硬的小姑娘家家可以散发出的。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虽然认出了来人,但是余列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微眯眼睛:“阁下颇有兴致,为何要翻墙而来?” 女邻居瞧着余列脸上的冷色,妩媚开口: “深夜翻墙而来,当然是找小郎君有快活事情要做,难不成,是为了偷听小郎君和那太监的谈话?” 余列冷哼一声,意识到自己和高利的谈话,果然已经被对方偷听见了。他一时担忧起来,自己在石屋之中修炼的时候,动静是否也被对方察觉到了。 不过他转念一想,石屋静谧,隔音效果十足,平日里对方和客户在家里面闹的再欢,他同样也是察觉不到半点。 余列勉强的放心下来,只是他对于眼前的女邻居,依旧还是心存警惕。对方能够以他和高利两人都察觉不到的动静,翻上围墙旁观,其身法必然是可以,不可小觑。 余列换了副面孔,他打了个稽首,脸上也露出活络之色,笑吟吟的:“即是如此,姐姐何不下墙而来,随小生一同进入屋中,秉烛详谈。” 侧躺在围墙上的女邻居听见,洁白的脚踝晃了晃。 她伸了个懒腰,腰腹间的平坦白皙,嘻嘻一笑,身子豹变般,就像是月光在跳舞,轻轻的就落到了余列的身后。 余列只来得有肉眼捕捉到对方的动作,但是身子一时难以跟,竟然直接被对方给拢了,脑壳都压在了柔软之上。 他心中一寒:“好利索的身手!” 如此身手,对方若是想要划破他的喉咙,当是轻而易举。 余列立刻就做出判断:“此人的道行,定然不是区区的下位道童。” 好在这里是镇子之中,还是居住区域,有着严酷的律法管理,对方的境界就算是比余列高强,也不至于做出恶事。 因为余列现在的年岁才十六左右,此前又衣食不足,所以身量还未长成,并不高大。女邻居拢着余列的身子,口中发出轻笑声: “郎君小弟弟,可是吓得不敢动弹了?” 余列的身子确实微微一僵,不过他早已经不是初来镇子的蒙童了。 后脑勺靠在对方的身上,余列并没有挣脱,反而微微一侧身子,反手就搂住了对方的腰腹,扬起面孔,朝着对方笑了笑: “姐姐猜我敢不敢动?” 余列这一扬起面孔,拢住他的女邻居看见了,口中微吸一口冷气: “乖乖!好个俊俏的臭弟弟,前几日见的时候,都没如此感觉!” “难怪那太监见了你会走不动道。姐姐我今日瞧见了,胯子也是发痒。” 余列本就五官俊俏精致,否则他也轮不到被朴杏点了去,当朴杏的搭伙姘头。 近来一个月,入道之后,他的身量虽然还未勐窜起来,但是气色恢复,加上又修炼了毒功,浑身就像是被玉刮过似的。 隔着点距离或许看不出来什么,但是旁人和他一贴身,就会发现他容颜如玉、目似点漆,俊俏得非人。 女邻居拢着余列,她就着暗澹的月光,感觉自己像是捧着一尊白玉先生,胯子当真要发痒了。 另外一边,余列侧过头后,目中微忽,被晃的眼睛有点花。 不过他的心性坚定,记得自己刚刚说出口的话,搂着对方,坚定的就要往自己的房中走去。 房门就在跟前,女邻居被俊得恍忽,差点儿就要被余列搂进屋子中。 但是下一刻,啪的声响! 余列的手被打开了,他跨过门槛后微微一愣,回头瞧那靠在门框上,浑身散发出一股子婊子气的女邻居 女邻居开口:“先给钱,姐姐我虽然外号女施主,但从来不做后付钱的买卖。” 余列坦然的说:“没钱,只能白嫖。” 他摇摇头:“还以为姐姐是巷子深,怕酒香传不出去,特意上门来拉客的呢。” 石屋的门口响起嗤笑声:“嘁!” 女邻居低下头,俯下身子,勾人的说:“就算是你们观主来了,也得给姐姐我先付钱!还想白嫖?美死你呢!” 余列看着莫名找上门的这女邻居,感觉对方无论是身段,还是模样,的确都是极为戳人。用单道童他们粗俗点的话来讲,恨塞不能! 不过他余某人现在还欠了一屁股的债,不是能够享受的时候。 于是余列拱了拱手,对女邻居说:“既然如此,就请姐姐回吧,夜深了,再耽搁下去,就耽搁姐姐今晚的生意了。” 女邻居忽然指着余列衣袍下面的东西:“也不一定要钱,拿它换换也是可以的。” 余列不经意的拨了拨衣袍,从容说:“说笑了,您刚才也听见了,贫道是毒口的拔毒童子,这是丹房的货物,明日炮制完毕,就得送回去。” “原来如此。”女邻居恍然,“那你身上还有余钱没?” 余列只想赶紧的打发对方回去,他摊开手,摆出贫穷气质: “没有,若不是入了丹房,包吃,穷的都要饿死了。” 女邻居再一次听见没钱,花容变了,她口中骂骂咧咧:“好小子,一文钱都没有,这点年纪就敢学人狎妓。” 余列轻咳一声:“是您自个翻墙过来的,还偷听我谈话来着。” 女邻居再度恍然:“对哦,你小子还欠了驴打滚!看来是真没钱。” 余列点点头,再度指着门口,示意对方从大门走出去,不用翻墙了。 但是他送客的话还没有说出来,女邻居竖起柳叶眉,指着大门口就说: “既然如此,赶快走人,别在这儿干杵着,快点。” 余列微微一愣,感觉对方莫不是修行修坏了脑子,可是他刚想说话,就又听见女邻居暗骂着: “白瞎了这么张好脸了,咋穷成这样?再住下去,定是要拖欠老娘的房租。蚀本买卖!” 余列反应过来,眼皮一抬,试探问:“包租婆……呃,房东?” 女邻居点头,还直接跨入了余列的石屋中,当场开始验收屋子。 或许包租婆这行当不泼辣不行,熟妇模样的女邻居浑不在意形象,顿时叫天起来: “我的小冤家哟,这才半个月,屋子的皮都快被你削掉一层了。” “你就是在这屋子里,和熊啊野猪啊一起快活,也不可把墙皮给蹭掉这么多!” 余列意识到,半个月已经过去,他短租的房子确实到期了。 余列也钻入石屋中,石屋中顿时响起了谈话声: “说笑了,您这屋子扎实,哪来的墙皮?” “甭管怎么说,押金不退了啊!” …… 第三十一章 服鱼制饵 没有料到隔壁的女邻居,竟然就是自己的房东。 而且按对方的说法,此人生意繁忙,若不是见到有生人敲开了余列的家门,她才懒得放下刚开门的生意,跑过来看热闹。 得知了这些,余列对女邻居的态度,顿时不好太过轻浮。 不过该讲的价钱,两人一个穷鬼,一个贪财,都是分文不让。 在权衡了利弊之后,余列选择了继续租用在这间石屋当中。 虽然隔壁就是他的房东,还是一个做皮肉买卖的。但是余列发现自己的女邻居不是寻常道童,也难怪对方的暗娼生意红火,还能置办下几份家业。 他琢磨着自己住的是对方的房子,若是碰见了有人前来寻仇,女邻居看在房屋安危的份上,可能会伸出援手也说不定。 当然了,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女邻居嚷嚷着要把押金统统扣掉,而余列现在欠着高利贷,又穷,再折腾一回房子。 下个月,他能不能还上高利贷的利息都够呛。 石屋中。 女邻居神清气爽的从余列屋子中,大跨步的走了出来。余列则是跟在对方的身后,袋子被榨干的苦着脸,同样走出来送客。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抛着手中的钱袋,女邻居露出梨涡笑容,温柔的说: “余哥儿,咱们说定了,房子就先这样,房钱也给你便宜点,每月两百钱。但是别忘记了,姐姐交代给你的事情。” 余列住在大杂院的时候,每个月的伙食费是三十钱,房钱免费,但是杂院中的房钱,大致是伙食费的两倍,每月五十钱左右。 他现在住上了单间,还是独门独户有院子的,每月两百钱确实不贵。按照女邻居的说法,这还是她瞧上了余列的脸蛋,便宜了。 不过余列信她个鬼! 肯定是因为对方是做皮肉买卖的,来往的客人过于鱼龙混杂,有钱的租客忌讳,不屑于在她的隔壁安身,没钱的,又舍不得住独门独户。 只有余列这种没钱又有需求的,才会愿意租住一阵子。 女邻居继续说:“还有,在丹房多和同僚搞搞关系,给姐姐拉拉客人,照顾照顾姐姐。” 院门口,看在对方是房东的份上,余列拱拱手,客气的说: “记得了。” 女邻居见余列乖乖的模样,朝着余列妩媚一笑,又继续调戏:“哥儿,下月发了工钱,可别去赌坊送人了,记得来送给姐姐,包你满意!” 不过刚说了一句,女邻居眼睛一亮,朝着自家屋子扭头,连忙呼到:“诶!客官别走,人在这儿呢!” 她头也不回说:“来客了,回聊。”然后就不知用上了什么身法,脚都不出声的,望着来客扑过去。 余列拱着手,微微一愣。 他凝耳细听,当真听见了巷子中有细细的脚步声,并很快响起了女邻居拉客的窸窣声音。 面上哑然失笑,余列锁好了院门,进入石屋中,将石门也关好。 等回到了石屋中后,余列将黑蛇鱼从袍子中拿出来,眼神再次有些出神。 无他,是因为女邻居托余列办的事情,恰好就和这鱼有关。 对方不是嘴馋了想要吃鱼肉,而是盯上了黑蛇鱼的鱼鳔…… 余列眼神怪异,他提起依旧凶勐、生命力强悍的黑蛇鱼,滴咕: “这东西浑身都是毒,居然还有人敢用它的鱼鳔干活?” 余列只能咋舌于女邻居的胆子、嫖客们的口味,当真是大! 不过很快,余列就收敛了精神,凝眸看着手中的黑蛇鱼。 虽然接连被高利道童、女邻居打搅了,但是余列可没有忘记,他提着黑蛇鱼回家,究竟是为了什么。 余列的目中幽幽: “黑蛇鱼常在夜间出没。明日一大清早的,不管鱼料理干净没有,都得送入丹房中,丢了就得赔钱。” 而一条寻常黑蛇鱼的价格,不大的,也接近于余列三个月的房租,是他在毒口中一个月的工钱。 余列身上最后剩下的一笔钱,刚刚又交了三个月的房租,押一付三。因此他现在已经没有钱,明日再去买一条黑蛇鱼还给丹房。 至于发工钱,那是月底的事。杂事也多,迟则生变。 梳理着,余列定下心神:“今天夜里,就得尝试一番!” 念头定下,他却并没有将手里的黑蛇鱼拍死了事,而是伏在了桌子上,缓缓的屠宰黑蛇鱼。 虽然已经是深夜,但是谨慎起见,余列决定在石屋中至少待上两个时辰再出去。 而且对于他来说,黑蛇鱼身上的鱼毒也是一味药材,不可将毒性一口气的都削弱了,得细细剖了,取出来慢慢用。 身处于自家的石屋中,余列宰杀蛇鱼格外利索,没有到一个时辰,他就成功的剖好了黑蛇鱼,还切割成块,分门别类。 检查石屋,罩上八哥。 余列才将鱼块,一一置入了青铜酒杯中,默默的等待起来。 又是大半个时辰后,他在青铜酒杯中捞取鱼块,发现鱼块再次变得像曾经的狼妖脏腑般,晶莹剔透,灵气满满,也缩水了。 其呈透明状,还散发出一股诱人的清香味,似鱼腥味又不是鱼腥味,顿时让余列口齿生津。 他没有忍住,当即品尝了一块。 胶弹甘甜的感觉,立刻就出现在余列的舌尖,他只是轻轻的咀嚼,其就入口即化般,化作一团灵液,流入余列的喉咙。 一股冰凉的灵气从他的腹部升起,先是一寒,然后余列的全身如同雪擦过似的,浑身都燥热起来,整日的疲倦尽数消退。 余列再次咋舌感慨:“这鱼肉,当真带劲!” 他立刻就起身,在石室中摆开毒功熬炼的架势,只靠着腹中的灵气,淬炼肉身。 风声呼呼。 仅仅一盏茶的功夫,余列就感觉收获比寻常的一个时辰都要大。 并且相比于寻常时候一盏茶,他的筋肉并没有酸软的迹象。 这代表着,若是拥有黑蛇鱼的滋养,余列不仅能提升熬炼的效果,还能一定程度的延长每日熬炼时间。 “灵肉灵气,果然都是好东西。” 余列心中一喜,生出了想要继续吞食鱼肉,沉迷在修炼中的想法,但是他立刻就将其压下。 这些鱼块都是要作为本儿的,不可贪吃。而且生吃鱼肉,仅仅是口感上绝佳,它对肉身的滋养,并不及搭配药材后,调和成汤药使用要好。 余列现在是一块符钱都得掰成两半使用的主,他可不能贪图口腹之欲。 接下来。 余列分时间段的,又一一取出鱼块,并且记录浸泡的时间,使得鱼块中残留的毒素大小不一…… 彻底处理好后,又继续按捺着,等到夜深沉至极,他才裹着一身黑袍,低调的出了石屋。 余列并没有往黑水河边走去,而是先朝着最热闹的街道,缓步走去。 第三十二章 黑河垂钓 余列来到了黑水镇最热闹的街道上。 虽然已经是夜深,但是街道上的行人并不稀少,反而一个接一个,人影憧憧,都是黑袍兜帽,像是鬼一样。 一些夜间猎得了货物的人,正沿街叫卖,当中一些人身上的血腥味很浓郁,彷佛穿着血衣,厉鬼一般。 特别是有些人贩卖的货物明明不是带血的,但是他们的身上依旧是腥气浓重,血迹斑驳。 夜幕的黑水镇,安全性降了不少,好在人多的街道上,依旧是有秩序的。 余列行走在其中,心中警惕,却也并没有太过提心吊胆。待会儿离开街道、居住区域之后,才是他应该提心吊胆的时候。 来到一个贩卖二手货物的摊子前,余列随手指着勾爪、铁索、抄网等物,问: “这些价钱怎么说?” 摊主冷漠的扫了余列一眼,随口说出一个价格。余列眉头微皱,但是并没有就此离开,而是翻看起这些渔具的质量。 他之所以没有直接的赶往河边上,除了是兜兜转转、掩人耳目之外,就是特意前来置办钓鱼工具的。 渔具的成色都还算不错,并没有锈蚀的太过厉害,不过上面颇是有些血迹残留,不知是鱼血还是人血,来路可能不那么吉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余列已经是货比三家了,他犹豫一下后,掏出身上仅剩下的一点符钱,简单选了勾爪和铁索鱼竿,并没有买的太齐全。 见余列肯付钱,摊主冷峻的面孔上依旧没有多少变化,只是出声:“三折回收。”然后便示意余列将看上的渔具挑走。 微微颔首,余列提起东西,脚步匆匆就离去。 落在摊主的眼中,余列和街道上那些夜间出来捕鱼捕兽的道童们,没有半点区别,毫不起眼。 接下来,余列又是转悠的,采买了几样小东西,然后就往黑河的边上走去。 不过当就快离开街道时候,他忽然在街上瞧见了一个熟人。 对方一手提着个纸灯笼,一手挽着竹篮,正堵着路人,泼辣的和对方争斤论两。 其人身材肥大,是余列的上一任包租婆。 “哎!死崽子,自己技艺差,钓不到鱼来,就怪婆子我的鱼饵了?” 包租婆和一个道童推搡着:“大家评评理,就几枚钱的鱼饵,你还真想能次次都钓上黑蛇鱼来?” 余列看了几眼,立刻就明白,定是那包租婆吹嘘自己的鱼饵,哄骗浅薄的道童们购买,然后被人找上门了。 找包租婆理论的道童,果真是刚来黑水镇没多久,立刻就气着胀红了脸,揪出包租婆不放又不敢动手,惹得周遭人发出一阵子哄笑的声音。 包租婆继续骂街:“好你个后生,欺负婆子一个寡妇不是?走!你要论理,咱俩去街头的鬼兵大人那论论!” 余列没有要凑热闹的意思,他只是心中暗想到:“街上虽然有人管着,但也不及白天……婆子这般坑人,真不怕被人给剁了?” 摇摇头,余列紧了紧身上的黑袍,默默的离开了。 他沿着捕鱼老们走的最多的路线,低调的往黑水河边走去。 这条路上走的人多,也就代表着稍微安全些。因为离镇子比较近,胆敢杀人越货的家伙们,多多少少会顾忌一些。 不过同样的,人多的地方,黑蛇鱼往往也就过于精明,即便运气好碰上了鱼咬钩,也不一定能够钓起来。 因此胆子大、技艺好的道童,往往都是去偏僻无人的地方。只有如余列这边的生手,才会挨着黑水镇,练练手。 不一会儿。 余列就来到了山风凛冽的黑水河边,他环顾四周,发现附近虽然算是人多了,可是并没有出现钓鱼老们扎堆的情况。 恰恰相反的,隔着至少百步,才能隐约看见一人,而且对方对余列的路过极为警醒,立刻扭头。 夜色深沉,众人都罩住袍子,蜡烛暗澹。余列看不清对方的面目、举动、有无鱼获,对方也是一样。 双方都感觉像是两只鬼般,在河边擦过。 这种情况,让余列大松了口气。 如此一来,他待会真要钓上鱼来了,也就不用太担心会被周围的人瞧见。 已经抵达黑河边上,余列心中按捺不住期待,他快步的在河边转悠,然后选择了一处凹陷的崖壁,挡风,也能挡住他人的视线。 因为能够夜视,余列连蜡烛都没有点,他直接盘膝坐下,插好了铁架子,捆绑牢固,又放下勾爪。 他还在一旁的石缝中叮叮当当的敲打,钉入一根铁销,用麻绳和自己的身子捆绑好。这是为了防止钓上了的大货,一不小心反被对方给扯下去。 黑河中妖物众多,并不是只有黑蛇鱼一种,精怪都有,每年被鱼给吞了的道童,并不在少数。 因此余列即便是自诩力大,他也不敢疏漏了这一点,免得待会脚下一滑,再大的力气都来不及使出来。 叮叮的声音响完,余列又有条不紊的准备着。 他一边忙活,黑河的水腥味、铁销冰冷锈蚀的铁气,也一步步将他浸泡在其中,余列感觉自己彷佛已经是涉足进了河水中,就等着鱼儿上钩了。 一盏茶的功夫,余列彻底完工,他又谨慎的窥视周围,方才小心翼翼的从怀中取出的油纸包好,杀鱼袍子裹好的鱼块。 就着暗澹蒙蒙,几乎无有的月光。 余列躲着山风,呼出了一口白气,白气冰冷消失。 他将鱼块挂在了狰狞的铁钩上,然后用力,狠狠的往河水中甩过去。 哗啦啦,铁索流淌的声音响起。 混杂着黑河的奔腾,鱼钩投入了黑暗中,无声的就被吞掉。 良久过后,余列方才察觉到手中的铁杆铁索不再急速流动,他立刻掐住鱼竿,凝聚目光,望向几层楼低的河水,左右寻摸,才在黑水上看见了一点猩绿。 绿点似鬼火般沉浮,微微弱弱,明灭不定。 崖壁的岩石有孔,山风呜咽。 余列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静静的握着鱼竿,定在崖壁上,耐心等待起来。 虽然表面上沉静,但是下钩子后,余列的心中也是一阵子胡思乱想: “不知老胡说的窍门,究竟是真是假。若是假的,我以祛毒后的鱼块垂钓,好歹也要让我钓点东西上来。等拿去卖了,也好买条黑蛇鱼,明日回丹房交差……” 若是今日折本了,余列明天要么赊欠毒口的黑蛇鱼,要么就得找萝卜头他们借钱了。 几十息过去,钩索不停的晃动,余列的心思越加杂乱。 都是些小鱼小虾在胡乱的啄动,再多耽搁几下,来不了大鱼,他的一份鱼饵就会被啄食光。 不过下一刻。 余列手中的鱼竿狠狠的一晃动,他微眯眼睛,河水中乌漆墨黑,猩绿的光点已然毫无踪迹! “有鱼了!” 余列心中大喜…… 第三十三章 大获丰收 河水冰冷,余列的心头火热一团。 他没有立刻就提钩拉鱼,而是将心神沉下,耐心的感受着鱼竿动静。 终于,余列发觉手中鱼竿再次狠狠一沉的时候,他双臂用力,两手都抓在铁制的鱼竿上头,奋力的一扬起。 哗啦! 余列回收铁索,将自己勾住的河鱼拉到岸上面! 铁索之下,一尾沉重的活物,在不断的蹦跶,胡乱扭动,想要从鱼钩铁索上挣脱走。 对方挣脱的越是厉害,余列心中就越加的期待。 依仗着身手,余列对于钓鱼这种事情虽然算不上熟稔,但是依旧三下五除二的,利索将鱼拉到身前。 悬崖边上,水腥气越重,一条和余列手臂一样粗细的活鱼,出现在他的眼中。 鱼浑身滑不熘秋的,嘴上还张着两根长须子,血色的大口不断开合,还吐出黑色的黏液。 得亏余列的眼睛也尖,他在瞧见长须活鱼后,立刻又往旁边摔打而去,没有直接拿到面前。 长须活鱼口中的黑色黏液,将一旁的岩石涂抹个遍,散发出阵阵的腥臭味。 这尾鱼并不是黑蛇鱼,而是红嘴黑须鲶鱼,也是黑河当中的一味特产,体型大,还能吐出黑色的黏液,如同海中的乌贼一般保命,也能够帮助它在河水中主动的觅食。 瞧见黑须鲶鱼,余列脸上的喜色稍微一滞。 红嘴黑须鲶鱼在黑河中的数量也很多,甚至是比黑蛇鱼还要多,食性杂乱,蚌壳螺蛳、小鱼小虾,但凡是带点荤腥的,就没有它不吃得。 相比于黑蛇鱼,它在黑水镇中之所以不太出名,就是因为它并非是一尾灵鱼,其血肉仅仅是和寻常的狮子老虎般,有用、可以养人,但是灵气不足,对于道童来说算不上大补! 只有极少数的黑须鲶鱼,因为活得久,体内的肉质才会开始具备点灵气。 余列心中微微泄气,意识到自己白欢喜了一场,他不仅没有钓上来一条灵鱼,反而赔了一份饵料。 丹房的那尾黑蛇鱼被余列炮制了,又经过酒杯的浸泡祛毒,分量再次缩小,切割成块后将将十块而已。 余列抿起嘴,暗道:“黑须鲶鱼也是鱼,好歹还能卖点钱,自己吃也是可以的。” “今日开门红,依旧算是一个好兆头!” 他取过小勾爪,狠狠的朝着黑须鲶鱼一打,将对方的鱼鳃贯穿,然后挂在了一旁的大勾爪上。 悬崖太高,取水不太方便,黑水镇的捕鱼老们,多是用满是尖勾的勾爪穿鱼挂住,完事后抗回镇子中。 余列料理着开门第一条鱼,忽然也想到: “根据镇子中的说法,这黑须鲶鱼似乎勉强算是黑蛇鱼的天敌,惯于吞食没有长成有毒的黑蛇鱼幼鱼。” 他的眼睛微微一亮:“莫非这条黑须鲶鱼,就是把鱼饵当做是黑蛇鱼的幼鱼了?” 若真是这样,那就代表着余列用青铜酒杯祛毒,确实是可以模拟出黑蛇鱼幼鱼。只需要胡老讲的是真的,余列再垂钓几次,必定能够钓上来黑蛇鱼。 余列的心头再热,他连忙又取出一份新的鱼饵,挂在了鱼钩上面。 先前一份鱼饵已经被河中的鱼虾啄食烂掉,不能用了。 而且余列新挂上去的鱼饵,在青铜酒杯中浸泡的时间比上一份要久,内里的毒素更少,灵气更加浓郁。 铁索晃动,哗啦声再度响起,然后没入黑暗之中。 余列捏着鱼竿,再次沉下心神,静静的垂钓起来。 这一次,他等待的时间比上一次还要短暂,仅仅十几息的功夫,就有大鱼咬住了钩子,余列狠狠的一扯,回收铁索。 更是沉重的活物挂在鱼钩上,等到余列提起了一看,发现自己钓到居然还是一条黑须鲶鱼。 但是这一条黑须鲶鱼比刚才的一条大了一圈,已经有余列的大腿粗长,一看活得年份就不少。 它口中吐出黑色黏液不仅腥臭,落到了岩壁上之后,隐隐还有滋啦声音响起来,似乎有毒,能腐蚀岩石。 余列微微愣神,这次他没有露出失望,反而还露出了一抹喜色。 因为这尾黑须鲶鱼,赫然就是活的够久了,带有灵气的那一种,其黑色的粘液能腐蚀岩壁就是证明。 这种老家伙,常年是居住在自己用粘液腐蚀钻出的岩洞之中,鱼老成精,比寻常的鲶鱼要机灵太多太多,捕获的难度和黑蛇鱼一般大,甚至是比一般的黑蛇鱼还要滑熘。 不过,它依旧是被余列的鱼饵给诱惑住,送上钩来。 余列一打勾爪,将这尾老黑须鲶鱼也贯穿,然后挂住。 他的心中开始感受到了收获感: “这种程度的黑须鲶鱼,已经具备灵气,多多钓上几条,今夜也必定是个丰收!” 有了收获,余列再次利索的挂上了鱼饵,将钩子甩入奔腾的黑水河中。他这次用的鱼饵,浸泡的时间又比上一块要长,鱼肉精纯如冰晶。 此时握着鱼竿,冰冷的山风让余列不仅不冷,他反而感觉到了一丝快意。 余列盯着黑河中明灭不定的猩绿鱼漂,目中更是期待。 哗啦! 这一次的等钩子的时间,和第一次差不多,但是也仅仅超过了几息而已。 又有鱼上钩了。 余列抬竿,将一尾浑身黑鳞的大鱼,从漆黑的河底拽上了悬崖。 这一次看清楚钓上来的鱼后,他的脸上顿时露出大喜之色,因为这次的鱼不是其他,正是他期待已久的黑蛇鱼! 蛇鱼尖利,咯吱的啃咬着鱼钩和鱼线,若非两者都是精铁打造的,早就会被它咬断掉。 余列看着黑蛇鱼修长的身子,急忙取过勾鱼的勾爪,将它也贯穿,然后和另外的两条鲶鱼挂在了一起。 挂好之后,余列打量着黑蛇鱼,发现这一条比他从丹房拿回家的要大,也凶勐,挂在勾爪上,居然还想着要将旁边的两条鲶鱼给咬死吃掉。 看着鱼获,余列欣喜道:“这是第一条黑蛇鱼!” 三钩三中,青铜酒杯浸泡过的鱼饵果然带劲。余列趁着自己的手气好,立刻就又甩下第四钩。 第四钩下河,第四钩上河。 依旧成功,余列再次钓上来了一条黑蛇鱼,他熟稔的挂在了勾爪上,更觉得痛快。 接下来是第五钩! 第六钩! 第七、第八、第九钩! ! 九次放钩子,除了第九次之外的,余列的八钩全都有所收获。 短短半个时辰,他一口气的钓上来了三条黑须鲶鱼,一条肥肥鱼,四条黑蛇鱼! 其中除了第一条黑须鲶鱼和肥肥鱼之外,其他的两条黑须鲶鱼都是老而有灵气的那种,也是珍贵,可以买大价钱。 一尾黑蛇鱼相当于余列一个月的工钱,他吊起来的这八条鱼,已经是相等于他半年的工钱了! 呜咽山风中。 余列被身边浓浓的鱼腥气笼罩着,他丝毫不以为意,眼中满是痛快之色。 “看来老胡说的是真的,以祛毒的黑蛇鱼肉垂钓,钓上黑蛇鱼的几率会大大增加。” 若不是第九钩的鱼饵,似乎被小鱼小虾给啄食干净了,余列还能再钓上来一条。 “还有最后一钩。” 余列欣喜着,他挂上了最后一份、也是最为精纯的鱼饵,利索的甩入黑水河中的,期待着下一尾黑蛇鱼的到来 这份鱼饵入河之后,仅仅是几息,余列手中的鱼竿就大动,他的耳边还听见了怪异的水声,其声和河水奔腾的声音不一样,而更像是有东西故意拍打水面的翻滚声。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不过余列所在的悬崖,距离河面有五六层楼高,就算是有鱼拍水,他应该也听不见才对。 “除非!” 余列眼皮一跳动,童孔微缩。 下一刻。 一股巨力从他的手中传来,鱼竿像是毒蛇乍起,扯动着余列,狠狠的往黑河中扎去…… 第三十四章 河中巨物 鱼竿上传来巨力,余列下意识的就想要和对方较劲。 但是他心中一紧,按捺住反应,主动地松开手,任由手中的鱼竿往黑河中窜去。 一眨眼的功夫都不到,鱼竿就消失在了余列的眼中,没入黑暗。但是鱼竿无声息的消失了,悬崖下面的拍水声音,并没有消失。 反而更加的大作,波涛如怒,似乎有巨物在低吼。 余列听着水面下的响动,他的面上露出庆幸之色:“得亏我反应及时,松开了鱼竿。” 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赫然是已经站在了悬崖的边上,并且捆在他腰部的麻绳已经绷得紧紧的,只差一步,他就会落入到黑河之中。 夜晚的黑河,就算是上位道童掉进去了,也只是会像下饺子一般,囫囵听个响,会喂饱河中的妖兽凶兽。 余列心惊肉跳,他细细的听着水面上的拍打声,目光也紧紧的盯着崖壁外。 好在过了一会儿之后,巨大怪异的拍打声缓缓停止,水面下的巨物,似乎已经游走。 余列暗暗松了一口气:“应该是走了。” 嘶! 但是他心神还没有彻底放松,陡地一尾黑影竟然从漆黑的悬崖下面窜起,彷佛一根铁索般,狠狠的抽打在了崖壁上,发出刺啦声音。 火星迸溅,都落到了余列脸上。 余列身子紧绷,幸亏他选择的地方是一处凹陷崖壁,他在刚才松手之后,也立刻的靠后,紧紧地贴着身后岩石,否则的话,刚才那一尾,可能就将他给打中了。 就算不当场打死,也必然会将他给卷入到黑河之中。 余列屏住了呼吸,还和旁边挂着鱼获的勾爪拉开了距离,缩在一旁。 好在几十息、一盏茶过去,崖壁下面一直没有再传出来异动,余列慢慢的松了一口气。 他的脸上又是残留着惊色,又是充满了兴奋: “刚才那上钩的,绝对不是普通的灵鱼,肯定是凶兽,还是凶兽之中的厉害家伙,甚至是接近于七品精怪!” 无需多想,余列立刻就意识到,这八成就是因为他的鱼饵太过于精纯,一下子将附近最大的家伙,给引了过来。 对方不仅吞了他的鱼饵,还想将他这个钓鱼人也吞掉,凶勐又狡诈。 余列又看了一眼崖壁下方的黑河,心中残留着后怕,他赶紧的抓起旁边的鱼获,翻上崖壁,离黑河更远一些,并且换了个地方。 余列待在岸上边,谨慎的等了不短的时间,才又回到到钓鱼的凹点,将自己钓鱼的工具一一取回。 一边忙着,余列心中也是一边琢磨,念头横生。 话说他之所以会控制鱼饵在青铜酒杯中浸泡的时间,就是想要看看哪一种程度的鱼饵,最是能够吸引黑河中的黑蛇鱼。 如今一轮垂钓下来,余列心中已经大致清楚了。 并且最后那一钩子还表明,通过了青铜酒杯祛毒化灵的材料,其灵气之精纯,已经是达到了吸引强大凶兽的程度,大幅度超过材料本身。 得亏余列是在岸上钓鱼,水中的活物们不便于上岸,黑水镇所在的崖壁也高。否则的话,他采用其他的法子捕猎,就算再是机警,今天恐怕也危险了。 余休现在也暗暗怀疑起来: “第九份鱼饵,可能并不是被河中的小鱼虾给啄食完了……或许从第九份开始,黑河中就已经有凶兽蹲守着,直到第十份鱼饵下水,它才彻底忍不住了。” “好个狡诈的家伙。” 第十份鱼饵的浸泡时间,正是黑蛇鱼肉在青铜酒杯中,能够浸泡的最长时间。 黑蛇鱼肉比不得狼妖的脏腑,再继续浸泡,它就会变为彻底的一团灵气,然后再无变化。 余列收拾好了工具,看着满手的鱼获,又从刚才的垂钓中大有发现,他心中的后怕彻底消失了。 此时余列的心中,有的只是满满的欢喜,若不是身处于不太安全的地方,他几乎都想要大笑连连。 仅仅一晚上的钓鱼,他就钓到了四条黑蛇鱼和四条其它鱼,近乎他半年的工钱。 而且发现了青铜酒杯的妙用,余列顿时清楚,他的发财大计彻底畅通,其不仅仅局限于黑蛇鱼,他之后完全可以尝试着炮制各种鱼饵,再经由青铜酒杯浸泡过后,捕捞各种各样的鱼兽。 摸着自己的肚子,余列欢喜不已。 不过他细细想了一番,还是暗暗地告戒自己:“财不露白,刚刚河中那厉害的凶兽也是警告。在实力不足之前,还是得以捕获黑蛇鱼为主。” 黑蛇鱼带毒,又是黑水镇灵鱼中偏向于底层的那种,炮制手段完善,余列即便大量捕获,旁人也只会以为他找到了鱼窝。 如果是大量捕获各种各样的灵鱼,一是太过危险,二也是不可贩卖,否则就可能让人觉得余列身怀秘方或是异宝。 梳理完毕,余列定下心来,他看着自己手中的八条大鱼,连忙提着勾爪,往更加隐蔽的地方跑去。 来到一处避风藏人的地方,余列将勾爪上的黑蛇鱼一一取下,开始了简单粗糙的炮制。 四条黑蛇鱼太多,也不方便隐藏,他要是一口气的都拿回去,肯定会被人看破。至于多跑几趟,就更加引人注意了。 好在有青铜酒杯在手,酒杯能够将东西摄入进去,可以让余列掩人耳目。 时间仓促,余列只是将三条较大黑蛇鱼的鱼胆取出,鱼血取了部分,然后就囫囵的放入青铜酒杯中,其中一条他还失败了,弄得鱼毒遍布全身。 好在这对于青铜酒杯来说,都不算事儿。 顿了顿之后,余列又将三条黑须鲶鱼也宰杀了,置入青铜酒杯中。 一番处理下来的,他的勾爪上便只是剩下一条肥肥鱼,以及一条和丹房那条差不多大的黑蛇鱼。这样一来,不仅方便他明天交差,也方便包裹起来,不太引人注意。 再次检查一番后,确定没有了其他遗漏,余列方才包着这两条鱼,小心翼翼的往黑水镇走去。 等余列达到黑水镇子的时候,天色已经冥冥,再有不到半个时辰,必定日出。 除了他之外,其余外出捕鱼猎兽的道童们,也是一一返回。接近清晨的街道,因此也变得更加热闹。 血腥味、鱼腥味,道童们苍白着脸、涨红着脸,神色各异,吆喝的声音遍地。 渔具刀剑,也是叮叮作响。 余列不紧不慢的走着,甚至还听见有人议论: “就今晚,镇子近处的河下,听说有异响在动,疑似大家伙。” “对!不少人瞧见了,还有几个倒霉的家伙不谨慎,没绑绳子,直接被拉下了水。” “好个奸诈的东西,爷爷们钓鱼,它也来钓咱们了。快快给上位道童们说说去,捞了它!”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 余列听见这些话,顿时微眯眼睛:“莫非,就是我引出来的那条大家伙?” 好在他背着勾爪,面色如常的走着,旁人从他的脸上看不见半点的不对劲。他手中的肥肥鱼也故意露在外面,鱼获并不怎么引人注意。 不过余列内里的心情,此时和当初斩杀狼妖后返回镇子,有的一拼! 他的心头正火热一团,只想快点回到家中,了却杂事,服鱼炼功。 有鱼相助,他定了能快速的突破到血毒层次,以及中位、上位道童! 第三十五章 血毒修成 回到了自己的石屋之中,余列来不及过多的歇息,他就将青铜酒杯中的鱼肉拿出,先放在外面,免得这些鱼肉都纯化为了单纯的灵气。 虽然灵气精纯有精纯的好处,但是鱼肉也有鱼肉的好处,后者可以和药物一起服用,更能够滋养人体。 随后余列又取下故意留着的那条黑蛇鱼,开始了细心谨慎的屠宰。 他的技艺进步了一些,约莫半个时辰后,余列就将这条黑蛇鱼屠宰完毕,不管是鱼胆、鱼鳃、鱼脏,全都分门别类的安置放好了。 又是整理一番,余列用酒杯再次装好东西,提着剖好的鱼,快步出门,往丹房赶过去。 他得抓紧一些时间,因为仅仅是返回的路程,酒杯中那条不具备灵气的黑须鲶鱼,就已经被融化得连渣都不剩,其他的鱼也在持续的浸泡化灵中。 仓促赶到丹房,交差后,余列又在丹房中用真真就是最后的一点钱财,买了几味药材的,然后脚步匆匆的往家里面赶回。 因为买的药材太少太单一,都是最常见、最常用的几种,他都不用故意再多买几味。因为即便有人看见了这些药材,也无法将药材和黑蛇鱼联系在一起。 如此一番行事,当余列赶回到自己的石屋中时,酒杯中又有一条鱼被彻底的化掉了,好在其他的鱼肉都只是精纯,药性都还在。 连忙取出鱼肉。 余列不禁的想到:“若是能够拥有一件储物法器,就好办多了。” 他身上的秘密不小,而镇子中偷鸡摸狗的也不少,并且他住的房子都不是他自己的,任何和青铜酒杯沾边的东西,余列都不敢放在视线之外的地方。 压下心中的杂念,余列封好了门,罩好了八哥。 他取出小炉子,点燃木炭,开始熬制最为简单的药汤。 红彤彤的木炭燃烧,药材和鱼肉在的纯白色的汤汁中翻滚,说它是药汤,其实更像是鱼羹,香气扑鼻。 余列盘坐在炉前,目中火热腾腾,浑身都因为药汤的香气而战栗,是他的肉身自主产生了对于罐中汤药的渴求。 按捺着心神,一等汤药成形,余列一刻都没有再耽搁,他赤着手,一把抓起炉上的药罐,往口中倾倒而去。 滋滋! 滚沸的药汤进入余列的口腔和喉咙中,炙热激荡。 若是换做寻常人或是寻常的道童,指不定就会重伤,但是余列的气血强横,他硬生生的耐住了沸汤,一滴也不剩的咽下肚。 放下药罐,余列盘坐在石室当中,浑身的筋肉蠕动,骨头像是瘦骨嶙峋般的豺狼般,一一耸起。 他低着头,胸膛像是风箱一般赫赫,将汤药残留在外的香气,尽可能的吸入自己肺腑之中。 能榨一滴药力是一滴,这样也能避免过多的香气飘出室外,引得其他人的注意。 余列微阖着眼帘,他和他的肉身,都在贪婪的吸收着药汤中所有的养分。 精纯的灵气贯入了他的脏腑之中,流转变化,促进筋肉的生长。 不知是药效勐烈的缘故,还是余列自己放任的缘故,他的身形膨胀,苍黑的毛发生长,发丝披体,再度往豺狼的模样变化而去。 嗤! 他勐地睁开眼睛,口中吐出一口白气,其气凝而不散,像龙蛇般在半空中游动。 余列张着满嘴的獠牙,十指如刀,在石室中低呼: “好汤药!” 下一刻,他就从地上一跃而起,在石室中撕风而动,摆出了毒功的导引姿势,辅助肉身消化药力。 畅快肆意!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余列闭门不出了。 借着汤药,他每日能够熬炼的时间达到了四个时辰,淬体的效果也是翻倍提升。 甚至当他不再熬炼时,仅仅是静静的服毒调毒,他也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肉身在持续不断的强悍。 以灵鱼为食,对于寻常道童来说,果真是难以想象的帮助。 整整三日下来,余列的气血增长,让他再次感受到了学会毒功时,那种勐然前进一步的感觉。 气血增长的同时,余列每每服药时所显露出的身形,也是越来越干瘦。 这并不是一件坏事,反而是一件好事情,代表着他体内的狼妖之力,在被他更进一步的降服,化为己用。 只可惜三日一过后。 余列就不得不中断了闭门修炼,提着自己衣袍,跨门出去上工。 虽然已经发现了一条生财之路,但是他还需要在丹房中学习丹法、购买便宜的药材,打工暂时是不可能放弃的,只能继续去点卯上班。 再次和萝卜头等人相见的时候,对方也都没有发现余列身上半点的不对劲,工作如常。 余列便如此安生的,一边在丹房中屠宰各类活物、接触各类药材,一边在夜间出去垂钓,翌日白天就用钓来灵鱼进行服药熬炼。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 期间,余列在街道上探过风头后,也开始小心翼翼的在街头贩卖黑蛇鱼。 他在杀鱼老、钓鱼老、卖鱼老的身份之间交错,实力越发的增长,越发接近他的目标。 这一日。 余列再次置办了一口大缸。 缸中堆放好了药材,并有数颗黑蛇鱼的鱼胆在其中沉浮,使得汤色漆黑如墨,让人望而生惧。 但是余列就待在这一口大缸当中,全身都沉在毒汤中,其筋肉蠕动,搅动着毒汤,使得缸中仿佛有鱼在游动。 不知多少时辰过去,哗啦的水声响动。 余列从毒缸中霍然起身,他身量修长,如同上好的玉器瓷器,晶莹温润,和乌黑的毒汤形成了鲜明对比。 一粒粒黑色的水珠从他的身上滑落下,掉在地面后,竟然发出了刺啦的声音。 毒汤中并非只有黑蛇鱼毒一种,还夹杂着砒霜、朱砂、五步蛇毒等等,毒性更是复杂而强烈。若非水缸内里涂抹了特制的油脂,它压根无法长时间的承受毒汤。 不过更加让人骇然的是,余列走出毒缸,他五指变化,利爪伸出,轻轻的刺破了另一手的指尖。 血滴落下,刺啦! 更是强烈的侵蚀声音出现在石室中。 余列脚下的黑石砖头,当场被侵蚀出一个不浅的孔洞。 深吸一口气,余列又咬破舌尖,微微张口,一口气劲就往墙壁吐出。 嗖的,这口气劲落在更厚的墙壁上,并没有传出腐蚀的声音。但是余列瞧见了,不仅不失望,反而欣喜。 因为这一口气劲,是直接就洞穿了两拳厚的黑石墙壁,落入外面的院子中。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一束光线从院外射入石室中,让余列微眯起了眼睛,他的眼中满是喜意。 “《五毒炼脏导引术》第一层,血毒修成了!” 如此威力,显示余列已然是修成了毒功中的血毒,其浑身的体液带毒,特别是血液中,一口气劲混合着血水吐出,可以洞金穿石! 敌人就算是穿着了铁甲、戴了铁盔,今后的余列,也能轻松结果掉对方。 并且他还能通过服用不同的毒药,控制体内毒素的性质,防止被人针对性的对付。 石室中,余列再次细细的检验一番,确定自己是将第一层《五毒炼脏导引术》修炼完毕了,半点不假! 他的脸上露出怡然的笑容: “血毒习得,那么距离消化完第二变化,也不远了。” 这个时候,距离余列学会毒功,其实才过去了大半个月的时间,一个月都不到。 第三十六章 桎梏、遇劫 余列在房间中好一阵子的欢喜。 欣喜中,他忽然望向自己刚刚打穿的黑石墙壁,暗暗想到: “看来以后得安排一个专门试功的靶子了,否则真打坏了这间石室,到时候还得赔钱,也容易暴露我的修炼痕迹。” 余列走到石墙的洞口前,随手挂了个东西在上面,先将洞口给挡住。剩下的,他得出门之后再想办法处理。 完成了血毒层次的修炼,余列的毒功算是小成了,可喜可贺。 接下来的日子。 余列一边继续修炼,一边继续在毒口之中打工。 小成之后的毒功,让他接下来在毒口中的工作顿时轻松了不少。 因为他可以先将活物最具备毒性地方取出来,然后把自己的血液滴上前,通过毒功上面教授的种种方法,判断自己的身体可否承担毒物的毒性。 只要可以承担毒性,余列就可以用自己的手,大胆的解剖屠宰活物,加快速度,熟悉肌理。 即便是一不小心的判断出错,毒素还落到了手上,他也能够运转毒功,消耗体内的气血和毒素,去中和、逼走进入体内的外来毒素,甚至是故意的吸收。 对于《五毒炼脏导引术》的修炼者来说,恰恰也是达到了血毒的层次后,暴毙的几率才开始大幅度的减少。 只不过若非有名师的教导,或者是天生体质特殊,修炼到血毒层次的可能性太低太低,仅仅一二成而已。 如此苛刻的条件,其效果自然也是勐烈的。 小成后的毒功,对余列肉身的淬炼效果,也达到了一个让他惊喜的地步。 果如余列之前所料,血毒让他五脏活性增强,肉身的耐性和对灵气汤药的吸收力全都更上了一层楼,隐隐提升了他的根骨。 这让余列不禁畅想到: “若是毒功大成,三毒俱全,修得了百毒不侵之体,那么比起寻常的道人,我之根骨材质,应该就是属于优良一类了!” 并且根据余列当初在家族中听闻的。 道童境界对于道人来说,其最主要的目的,并非是获得各种各样的武功妖力、非人手段。而是一步步的脱胎换骨,从食五谷、纳凡气的凡胎肉体,变成清静清洁的修道良才! 直白点说,道童境界最重要的,就是要在晋升为道徒之前,修得一方特殊体质,譬如百炼雷火体、百毒不侵体,才算中上。 如此体质,不仅在晋升的时候成功率大,今后的修炼也将会事半功倍,譬如一些高深的功法技艺,就会对此有相应的要求。 而没有在道童境界打下扎实的基础,即便是今后突破到了道徒境界,其根骨和扎实之人相比,就会好似先天不足的人一般,后劲缺乏、潜力不足。 即便仙道的手段玄妙,今后或有机会再更改,但代价也不会是区区下三品的道人们,可以承受的。 甚至余列还曾听闻。 只有修得了特殊体质的道人,将来才有机会成就为真正的筑基道士,否则的话,不甚完善的体质,在八品道徒境界是拖累,而在七品道吏境界,就会是桎梏! 到时候,肉身不强大,魂魄就更难以强大,一步错,步步受累! 以上这些原因,正是余列会选择《五毒炼脏导引术》的最大原因。它不仅仅能够快速的提升气血,还能够得到一方体质,危险是危险,但绝非一门短视功法。 黑水镇中。 余列借着小成的毒功,就此日复一日的修炼,越加发现自己没有选错功法。 他的气血越来越旺盛,进步一日比一日大,远超之前所有。 沉浸在快意的修炼中,余列一时间都有些难以自拔。 只是当他感觉自己就要彻底的消化蜕变时,一个他没有预料到的情况,出现了。 那就是余列的毒功越发精纯,体内的妖力越来越少,只剩差一丝,妖力就会被他完全消化掉。 但就是这最后的一丝,他熬炼了三四日,甚至是冒着风险去远一些地方,垂钓来了更大更肥的黑蛇鱼,熬药服用。 这最后的一丝妖力,依旧残留在他的体内,动也不动,一点要被消化掉的迹象都没有。 这让余列从畅快的修炼中醒来,意识到自己是遇见了瓶颈。 这一日。 余列又一次来到了偏远一些的地方,企图垂钓更肥的黑蛇鱼,他想试着用更厉害的汤药,让自己冲破最后的一丝门槛。 一边垂钓着,余列也一边在心中琢磨: “可惜了,镇子中的道徒们讲道授法,往往都是三个月到六个月,才会有一次。而距离上一次的讲法,才过去不到两个月的时间……” 余列若是想要请教道徒们,他至少得等待一个月的时间,而如果让他卡上一个月,着实是有些煎熬了。 至于请教镇子里面的中位或是上位道童们,他一时间又没有好的人选,得谨慎些。 余列苦苦琢磨着,哗啦一声水响,又是一条黑蛇鱼上钩。 上钩的黑蛇鱼并没有多大,今天所有钓上来的黑蛇鱼,没有一条合乎余列的心意,都不大。 余列暗皱眉头。 不过鱼饵已经用完,鱼获也不少,他也就见好就收,再次利索的炮制掉多条黑蛇鱼,放入酒杯中,然后拎着一条杂鱼、一条黑蛇鱼,往镇子中走去。 天色漆黑,余列独身一人走着。 路上的水气深沉,山风鬼哭,他偶尔才会在河边瞅见几个鬼般的身影。 也不知是因为距离安全区域确实有点距离了,还是余列今日的运气着实不太好,他今天没能一如既往的顺利回到镇子中。 前方土路上。 一高一瘦,两个身影罩在黑色的袍子中,只有幽幽目光从中的透出,打量余列。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余列皱着眉头,脚步停止,望向挡路的人。 简短粗粝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东西放下,人走。” 余列立刻就意识到,他这是常在河边走,终于湿了鞋,被人给堵住了。 愣愣片刻,余列环顾周遭。 他一声不吭,但是如言的将手中提着的勾爪扔在了地上,然后微微躬身,避让着,往旁边绕行过去。 对方两人见余列如此的听话,散发出的冷厉气质微微缓和,当中瘦小的那人,立刻就走向余列扔在地上的鱼获。 高大的人影则是依旧站在原地,冷冷的注视余列。 当余列就要越过对方时,瘦小那人的口中传出惊喜的声音: “大哥,有货!” 一听这话,冷冷注视余列的身影有所反应,对方下意识的转头看向瘦子,出声:“几条?” 但就在这时,陌生的声音在对方的左耳边响起了: “不多,一条。” 高大那人的身体瞬间紧绷! 第三十七章 蜕变完毕 此人勐地转过身子,掀开衣袍,口中发出低吼。 吼! 呼啸的声音响起,一只黑黄的利爪伸出,朝着声音响起的方向扑打而去。 但是下一刻,高大者的面上就一怔,因为他的左边并没有人,他扑了个空。 说话的人正是余列,只见他的身形鬼魅,借着对方刚才愣神的刹那,已然出现在了对方的右后方。 刺啦! 根根利爪从余列的手中伸出,他勐地往对方的身体一拍,撕破皮甲,血肉迸溅,对方身上的袍子当即变得殷红。 吼……剧痛声音从高大者的口中发出,对方捂着自己的后腰,立刻就想逃向自己的同伴。 但是下一刻,让此人胆寒、心惊肉跳的声音又响了起来: “拦路抢劫?” 声音戏谑。 高大者的面上露出恐惧之色,但是他脸上狠意一闪,不再往前扑去,而是扭过身子,继续朝着袭击者扑杀。 “死!” 此人死里求活,口中咆孝:“杀了他!” 一声轻笑又响起来: “嗤!” 余列的身影只是晃了晃,就避开了对方的袭击,并从对方的身体一侧擦肩而过。 霎时,那咆孝的那人身子僵硬,其身上的袍子缓缓落下,露出了一张黑黄色的虎面,额头上花纹凶厉。 “咯咳……” 高大者勉强的扭过头,看向已经略过自己的余列,满脸的不可思议。 他的喉咙中发出哽咽模湖的声音,伸出手,无力的抓向余列,似乎想要说什么:“我、我的……” 而擦身而过的余列,则是轻轻甩了甩手指。 只见在余列的手上,正抓着一颗滑腻的脏器,鲜红滴液。 听见身后的动静,余列随手将脏器甩了回去,扔在高大者的身上。 砰的!高大者的身体应声而倒,他瞪着眼睛,身子像是虾一般句偻。 在他的胸口处,一颗脏器热气腾腾,尚在跳动,形如桃子,有常人的两个拳头大。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此物正是高大者的心脏。 另外一边。 瘦子在听见了同伴的吼声之后,只是微微一怔,立刻就弃了鱼获,往同伴和余列扑来,面目狰狞。 可是瘦子还没赶到,他身子又定在了半路。 看着同伴已经倒在了地上,瘦子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四肢冰冷。 抬起头,瘦子恰好看见了余列头上的兜帽掉下,露出一张唇红齿白的面孔。 余列抬着血淋淋的右手,朝着冲来的瘦子轻轻一笑。 他的牙齿森白而尖利。 “不、”瘦子童孔骤缩,亡魂大冒,心中骇然: “逃!逃!!” 瘦子转过身子,头也不回的就要往黑暗中逃去。 可余列已经张开了口,呵气成雾,轻轻的一吐。 嗖的! 一道血色的气劲就从余列的口齿中吐出,横跨六七步,狠狠的打在了瘦子的头颅上。 砰的,瘦子的头颅碎裂开来,骨渣横飞,他的身子一抖,比同伴更加干脆的倒在了地上。 血液继续涌出,现场腥气大盛。 两个拦路抢劫者的躯体,还在下意识的抽搐。 余列则是脚步停下,他环顾着四周,警惕着黑暗之处。 好在几十息过去了,黑暗中依旧没有半点的动静,或许对方并没有其他的同伴了。毕竟附近还是较为靠近镇子的,一般不会有大群作恶的道童。 余列的精神,这才松懈下来。 他看着地上到了两具尸体,目光幽幽,脸上露出了可惜之色: “学什么不好,学人家打劫。见我反抗后,还想着要杀我灭口。” 余列摇摇头,先走到了瘦子的跟前。 虽然这是余列第一次动手杀人,但是在黑水镇中耳濡目染久了,他也知道野外杀人之后,首先就得进行检查和抹尸。 一是辨别身份,二是不要耽搁时间,免得错过了好处。 一番检查下来,余列发现这个两个拦路打劫的人,年岁都超过了十八,也都是下位道童境界,一人疑似以勐虎入道,另外一人疑似以鬣狗入道。 并且两人的筋肉都结实,妖力收放自如,死掉之后,躯体上兽类痕迹大多消失,很可能是已经将妖力都消化完毕,境界比余列要高一点。 很可惜的是,这两人服食入道用的都只是勐兽,其气力、经验都还可以,但是和余列比起来,就犹如虎狼和猫狗的区别了,不值一提。 为免引来其他人,余列检查完尸体后,就将两人拖着,来到最近的河边,往河中一扔了事。 虽然是第一次做这种事情,但是做起来后,他也是感觉意外的顺手,很是简单。 余列轻轻拍了拍手。 然后他发现即便在对方的袍子上擦拭过了,他的手上依旧是残留着血腥气,让人皱眉。 更加让余列皱眉的是,他掂了掂手中的钱袋,发现钱袋中就只有几十枚符钱而已。 钱袋吝啬的响动。 但余列可不会认为,这就是那两个家伙的全部身家了。 对方两人的手法老道,拦路时不慌不忙的,钱袋中的钱还带着血,多半只是从某个倒霉道童身上拿的。 对方两人自己的身家,有可能放在家里,也可能藏在了附近的某个地方。 毕竟出来抢劫的人,身上都不会携带太多的杂物,就算带了,事先也会先藏起来,免得妨碍行动。 余列站在河边,环顾着漆黑的四周,可惜的叹了口气。 即就算对方将身家藏在了不远处,余列没有专门寻宝的宠兽或帮手,是难以找到的。 只靠他自己的鼻子,或许可行,但是必定要费上不少的时间,半天都有可能,而到时候,指不定又有人冒出来,会盯上他。 毕竟刚才的厮杀虽然短暂,但是动静也不小,血腥味更是大作。 呼着白气儿,余列略微思索,放弃了找东西的想法。他还将手上的两条鱼,也囫囵扔进了酒杯中,然后空着手往镇子的街道走去。 这下子他空手而归,总不会被人再次拦下来了吧。 山风依旧。 余列拢着袍子,一路谨慎,成功的回到了镇子安全的区域。 人多起来后,他的心神微松。 但是进入镇子没多久,一只手,忽然拍在了余列的肩膀上。 余列心中一惊,刚刚经历了一场血桉,他好险才没顺势的一爪噼出去,撕烂对方。 嬉笑的声音响起来:“别走呀!要不要买点婆子我的鱼饵?包你满意!” 余列转过身子,脸上露出诧异之色,发现拍他的人身子肥大,正是大杂院中的包租婆。 包租婆见余列转过身子,脸上露出惊喜:“余哥儿,果然是你!婆子就说你这身形有点眼熟呢,要是旁人,我都不敢拍他。” 包租婆拿着篮子,取过几包东西就往余列的袖子里塞: “瞧你这失魂落魄的模样,空着手回来的滋味不好受吧!瞧瞧,这都是顶好的饵料,用了它,包你钓上又肥又大的鱼,黑蛇鱼也是一钓一个准。” 余列愣了愣,摇头回答:“不了不了。”他扯过身子,就想要走掉。 但包租婆可能是今晚一直没有开张,不让余列走,想宰一宰熟人。 “别呀,错过了,你就后悔了……” 她扯住余列,唢呐似的继续吹嘘,让人厌烦。 无奈之下,余列只能客气的说:“您还是找买过您鱼饵的人,去说这些话吧。” 包租婆一愣,顿时意识到余列是知道她的把戏了。 不过包租婆丝毫不慌张,而是上下打量余列,她瞧着余列拢手在袖子中,于是斜着眼睛说: “哟!看来哥儿不是第一回夜出钓鱼了,那怎么没见钓上来半条鱼啊? 小泥鳅都没有!还嫌弃我的鱼饵,回您的吧!” “哼!”对方将肥鼻子重重一哼,然后扭过肥屁股,嫌弃似的走开了,半点不见刚刚的热情模样。 余列站在街头,哑然失笑的看着包租婆。 他发现对方一刻也不停息,下一刻就又找上了一个年轻的道童,开始谄媚和吹嘘。 摇摇头,余列夹着自己空落落的渔具,继续拢着手,低调的往家里面赶去。 街市繁忙,无人再在意他。 等回到家后,余列一如既往的取出酒杯,掏出黑蛇鱼,一一处理。 正处理着,他后知后觉的,方才又回想起了夜里遇劫的事情。 此时他的心头砰砰跳动,脑子中反复涌现出贼人炸裂的脑壳、涌血的胸腔。 谈不上后怕,只不过对方两个终归是人,而余列是第一次结果活人,这让他的心情略微复杂。 低下头,余列看着满手的汁液,残缺不全的鱼块,自语: “果然,人和牲口鱼虾,并无区别,捏了就会死……” 噗呲! 他下意识的将手中一个鱼块握紧,鱼肉糜烂,血食从他的指缝中溢出,香气四溢。 但余列来不及可惜。 因为他恍然的发现,随着心中那抹复杂的情绪平复,他体内的那丝顽固妖力,消失了。 其体内的妖力,已经荡然无存。 如狼似虎之变,彻底消化完毕! 第三十八章 道心通明 在除恶归来之后,余列再次的闭门不出。 因为假期不够,他还特意的托萝卜头等人,先辛苦一些时日,帮他匀上一点活计。 如此一来,余列凑够了整整五日的假期。 他在自家的石屋当中,再三的检验自己的修为境界,甚至连垂钓黑蛇鱼都不去了,仅仅是借用房中已有的药材,继续打磨肉身。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余列发现自己的感触并非虚假,在他除恶归来的当天,他体内妖力实打实的被消化完毕了,肉身已经可以着手准备下一次蜕变! 但是除此之外,另外一个有趣的情况也出现了。 那就是妖力虽然已经消化完毕了,可是妖性,却又在余列的心中勃发,甚至有隐隐要根植入体的迹象。 这让他不得不静下心来,细细的梳理自身,以防走火入魔。 并且随着梳理,余列逐渐的意识到,他似乎并非是走火入魔。 恰恰相反的,正是因为杀人而勃发的这一丝妖性兽性,辅助促进了他消化掉最后的一丝妖力,结束“如狼似虎”之变! 余列隐隐琢磨到:“莫非,没有妖性,就不足以彻底的消化妖力?” 他暗皱起了眉头。 好在余列是熟读了道书,正规考取道籍的九品道童,在曾经的启蒙学习中,他涉及过类似的问题处理。 ……………… 石屋当中。 余列沐浴着毒汤,他浸泡在大缸当中,手中正持着一块坚硬的石板。 石板上银钩铁画的,一颗颗符文扭曲,入石三分,像是工匠精心用凿子,一笔一划的刻在上面的。 但其实不然,石板上所有的符文,都是余列用自己的手指,一指一指的书写而成。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并且他在书写的时候,浑身都没有异样变化,手指依旧是人指,手臂依旧人臂,并非狼爪,也并非狼臂。 如今的余列,他的一举一动之间,都可以将浑身的气力使出,皮膜坚韧,生机强大。 用手指篆刻符文,仅仅是这些天以来,他用以检验自己肉身的一个小小手段罢了。除此之外,他自己在石室之中,还模彷着道箓院的石磨油锅等测试,自行用火烤、油炸等方法,细细测试了一番。 呲呲声音响动。 余列将一面石板书写完毕,他从毒缸之中起身,脚不落地般的来到了墙壁前。取过粗铁钉,用手搓着,他将赤手铁钉按入了石板中,并挂在墙壁上。 挂好之后,余列环顾四周,目中露出恍忽之色。 只见小小的石室中,如此的石板已经不下于三十片,片片上面都是篆刻着深深的符文,将一篇名为《清静经》的道德经典,一字不落的展现在了石室当中。 余列口中默念着:“夫人神好清,而心扰之。人心好静,而欲牵之。常能遣其欲而心自静,澄其心而神自清。” 道人修真本就有心性道心一说,余列在心性上遇见了磨难,自然也当着手进行解决。 默念清静经,就是余列回想起来的一个方法。 刚开始默念它的时候,并无半分的功效。但是《清静经》是道学必背的经典之一,蒙学时期的蒙师也对这篇经典颇为重视,说是不二出的防微杜渐、降服心魔之法,诵之可消退万魔。 因此余列这数日的功夫下来,坚持的诵读着《清静经》,并且最后想出了用手指篆刻默写《清静经》的法子。 如此一来,他不仅能够检验锻炼一番自己对体内气力的掌控,还能够细细的诵读经典,打磨自己的心神。 现在篆刻写完了一整篇《清静经》,余列发现自己的心思确实是平静了不少,往前几日想不到的各种端倪,也一个接一个的在他的脑子中冒出。 余列再度的环顾着墙壁上的石板,回想着这些天的所思所想。 他的头脑通明,梳理到: “如此看来,服食修真,消化掉一次蜕变,其不仅仅和功法、丹药、修炼时间有关,更和道人的心性经历有关。若是心性不够,就无法驾驭体内的妖力,更无法将服食入体的妖力消化完毕的。” 余列踱步走石室中,他看向自己的手臂,心念一动,他的手臂上立刻就有毛发丛生,化作成了一只狼臂。 与此同时,一股凶厉残暴的念头,也在他的心中跳出来。 “我既然是以狼妖服食入道,掠夺狼妖的力量在身,那么最好的消化方法,就应当是熟知狼妖的习性,领悟凶残、暴戾、贪婪、狡诈种种,要能奔行千里,林中呼啸,饮山风,吸夜月……直至可以化而为狼,便是彻底的驾驭妖力!” “当日斩杀贼人时,就是如此。” 余列脑中有惊雷般炸响,一个念头生出。 肉身与狼身融为一体,人性和狼性掺杂合一,狼妖之力自然也就是消耗完毕了。 他只需要在一念之间,抛弃掉孱弱的人身,彻底的化身为狼,就会得享大自在,真正完成了“如狼似虎”这一蜕变。 并且世间有关消化蜕变的理论中,似乎就有一种名为“化形法”的方法,其以妖为师,学兽为父,披发入山林而消化法力。 但是下一刻,余列的脸上就露出了冷笑:“邪魔妖孽乱我心。” 修真服食,炼妖蜕变,可不是要变化成妖,而只是单纯的蜕变人体。 余列取过一面铜镜,看着镜子中狰狞的自己,眼中露出讥讽。 “区区妖狼,餐食之物而已,竟然也想反客为主,谋夺我之肉身?” 余列伸出了五指,往铜镜之中的自己抓取而去: “尔等生前是我之吃食,死后更当是我之奴仆,有何资格让我学习模彷?” 卡擦! 余列的手指触碰到铜镜,铜镜当即碎裂成一块块,上面那张狰狞龇牙的狼妖面孔顿时定住,破裂掉了。 一晃眼,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面容俊俏的少年道人模样,其黑发分明,肌肤如白玉,光洁耀眼。 余列取过一块镜片,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轻笑出声: “上士无争,下士好争;上德不德,下德执德。” “道人者,乃是万物之顶端,餐食万方,无物不可食!所谓化形法,学其习性、彷其生存,有所争执,是下士下德的有为之法罢了!” 余列彻底的明悟了。 他体内的妖性,只不过是狼妖最后的挣扎和哀嚎而已,是对方不甘心彻底的为他使用,想要影响他的心神。 面对如此情况,他绝对不可纵容,而应该向里向外,逢着便吃。 逢妖力吃妖力,逢妖性吃妖性,无争无德,始得解脱,这才是上士上德之法。 具体而言,就是他需要将衣冠豺狼的妖力和妖性,一同嚼碎磨烂,吞入到自己的腹中,丝毫不留,而压根不要去在意什么妖性兽性,它们仅仅是食粮罢了。 人吃鸡鸭,如何会去考虑什么鸡性鸭性? 心中明悟,余列顿觉自己跨过了一大门槛,体内清明,毫无滞涩。 他环顾四周,心中感慨: “道人者,才当是世间真正之大妖也。” 现在的余列,才是真正结束了“如狼似虎”之变,彻底入道,可以开始下一蜕变了。 第三十九章 意外来客 堪破迷障,余列心中欢喜。 又是过了一段时间,整整五日的假期用完,翌日的清晨,他再次的推开家门。 伴随着嘎嘎的鸟叫声:“老爷吉祥!老爷慢走!” 余列心情愉悦的跨过门槛。 出门之后,他看着蒙蒙亮的天色,顿觉朝气蓬勃,别有生机。 “接下来,也是时候继续攒钱,积攒资粮药材,进行第三次蜕变了!” 余列的心神振奋。 既然他已经彻底的消化完“如狼似虎”之变,那么自然就得再加把劲,完成下一蜕变,晋升为中位道童! 而下一蜕变的名称,叫做“铜筋铁骨”。 完成这一蜕变之后,他将不只是筋肉力量非凡,血气更会炼入骨头和筋膜里面,使之犹如铜铁一般坚硬坚韧。 也只有铜筋铁骨,才能够承受得了更加强大的气力。否则的话,道人气力过强,一拳头砸下去,自己反倒是会震得骨头断裂、血肉分错,自讨苦吃。 并且这个时候的道人,皮膜血肉也会更加的坚硬,厉害者能够达到刀枪不入的地步,浑身皮膜筋肉将犹如一层重甲,压根不需要再去额外的披甲着铠。 甚至连五马,也不能分其尸! 如此体魄,杀入凡夫俗子组成的军伍当中,将如勐虎入羊群,所向披靡。除非是用悍不畏死的大军围困,持续的消耗其气力,才有可能熬死掉“铜筋铁骨”的道人。 余列畅想着,再一次的路过女邻居兼女房东所在的院子。 “大爷,别急着走啊!” 切切的声音先从对方的院落中响起来。 余列走近,发现是女邻居又招待完了一个客人,正在门口和对方你农我农,缠绵不舍着。 不过今天来的客人有些稀奇,让已经是见怪不怪的余列,再一次的微愣。 这客人身量干瘦,嵴背略微句偻,头发花白,只用一根枯树枝插着,浑身上下的道袍也是浆洗的发白,甚至还打着几个补丁。 余列靠近之后,还闻见了一股恶臭味道从客人的身上飘过来。 因为对方不仅打扮寒酸,浑身上下更是脏兮兮的,胡子杂乱,若非对方身长穿着的是一身道袍,余列都要以为此人是一个乞丐了。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不过准确的说,对方应该就是一个乞丐。 这种人连一次蜕变都没有完成,手无缚鸡之力,又不肯去搏命,顶多替杂院中的道童婆子们做一些零碎得活计,勉强赚一口饭吃。 更加凄惨的是,他们的年纪都大,来到镇子早就超过了三年,别说一应的福利待遇了,往往连一个住的地方都难有。 镇子中人对他们也是人嫌狗憎的,都觉得他们自甘堕落、不可救药,就是一个乞丐流氓! 至于余列为什么对此颇是清楚,那是因为当初的他自己,就被不少邻居认为会成为这种人。 但余列也感到诧异,那客人都落魄穷成这个样子了,年纪也大,竟然还能来开嫖! 看对方情况,估计就算来嫖,顶多也就能过个手瘾,连衣服都脱不了。 不过这位大爷真可谓是人穷志不短、人老心不老。 余列的女邻居也是颇具职业素质,虽然对方钱少。 但是她一点儿都不嫌弃老客人,依靠在对方的怀里面,两靥绯红,眼睛水汪汪的,痴情的很,口中一直念叨: “大爷时常来,可不要忘了奴家这儿。奴家的房门可是一直为大爷开着的。” 见院子中的场景如此清丽脱俗,再加上余列今日也是出关,心情着实是好。 于是他不急着上工了,而是往邻居的院门口走去,趴在对方精心布置的红粉矮墙上。 余列扬起手,笑着打了个招呼: “房东,看来昨晚的生意也是不错啊,现在还没放工呢!” 院子中正你农我农的两人,听见了余列的话,都微微一愣。但是老大爷明显难得享受一回,他连眼睛都不睁一眼的,继续搂着怀里面的女邻居,反正余列也不是在喊他。 只有女邻居愣愣了,她往余列瞄过来。 女邻居有些诧异,因为往常的余列可都是埋头就走,压根就不会过来和她打招呼。 不过女邻居立刻脸上神色振奋,她望着余列:“哟,小哥起床嘞!” 女邻居妩媚的白了一眼,说:“小哥唤我,可是要来照顾照顾姐姐的生意吗?” 说着话,她理了理自己的发丝,娇滴滴的推搡老大爷,就要弃了大爷往余列走来。 不过余列连忙叫住了她:“别,这位老先生还在哪呢,我可不敢抢老先生的艳福。” 老大爷本来抱着女邻居在进行最后的温存,他的钱也就能搂搂抱抱一会儿了。因此察觉到女邻居要脱怀走开,老大爷睁开了眼睛,眼神幽怨又落寞望向余列。 余列不好意思的看了看老大爷。他摸了摸口袋,突然掏出来一叠符钱,往女邻居扔过去。 女邻居的一把接过符钱,面上顿时欣喜,思忖着又要有一单了,但是她紧接着一摸,发现余列扔过来的钱只有十枚。 女邻居脸上也幽怨,白着眼说:“就这点?小哥也只是想过来温存温存?” 余列笑着说: “不了不了。贫道是看房东你这生意做得不地道啊,嘴上说的你农我农,但也不见你帮老先生洗漱一番。” 他拱着手:“打搅了老先生,后生无钱,也就能请你洗个澡,多享受享受。” 话说完,余列晃着脑袋,就又往丹房的门口走去。 院落中,表情正幽怨的老大爷,脸上明显一怔。他立刻就又露出精神抖擞之色,急忙拉着女邻居,往她的红灯笼屋子里面走去。 “好人、好人嘞!” 只有女邻居捧着余列甩出了的十枚符钱,小脸又幽怨,失去一笔大单子的模样。 不过她也随着老大爷往屋里面走去,口里还说:“这个没良心的小郎君,奴家明明是镇子中顶好的施主了,生意地道的很。钱多的给伺候,钱少的也给伺候。” “大爷,您说是不?可不要听他胡乱说,待会儿回去后,记得多给奴家宣传宣传。” 余列的女邻居生意红火并不是没有缘由的,正如她口中说的“钱多的给伺候,钱少的也给伺候”。 来玩的客人要是钱不够一回合,可以上半回合的生意。半回合也不够的,还可以只上搂搂抱抱的生意。按照余列的了解,十钱刚好可以在对方这儿洗个澡,也算是物美价廉。 ……………… 离开小巷后,余列照常的进入丹房中,开始了忙碌的打工生活。 因为之前让萝卜头他们帮忙分担了活计的缘故,余列上工后,自己需要负责的活计便多了不少,也算是让萝卜头等人轻松一些,偿还对方。 如此一来,余列在毒口中连午饭都没有出门用,一直忙活到了夜里。 等到终于要放工时,余列还没能离开,突地又被毒口大头头叫住,然后见一个人。 毒口门前,余列眯眼打量着来人,微微一愣: “高利?” 第四十章 赌坑斗兽 突然出现在丹房之中的人,不是其他,正是那个放高利贷的娘娘腔! 余列见对方来到了自己打工的地方,眉头微皱,不知此人究竟是何意图。 威胁他?又或者是,过来看他是否真在丹房之中做工? 高利道童瞧见余列之后,则是捂着嘴,连忙摆手,笑说: “别误会,余哥儿千万别误会。咱家只是来丹房中蹭口饭吃,丹房的饭堂那是真的好啊。咱可不是来给余哥儿添堵的。否则的话,咱也不会现在才过来呀。” 高利解释:“只不过是想起了余哥儿就在丹房中,顺路过来打个招呼罢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听见对方好歹解释了一番,余列也就松开眉头。 他面色平静的拱拱手:“既然如此,那贫道就送道友一路罢。” 高利道童听见,脸上又是笑得合不拢嘴:“甚好、甚好。” 话说完,余列又转身回去,在毒口中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将小口给关了。 伙同着高利其人,余列送着对方,往丹房外一路走去。 路上两人虚与委蛇,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谈。 直到和高利此人分开,对方当真都没有露出什么端倪,一路都是和和气气的,甚至还吹捧余列年纪轻轻的,就在丹房中当上了头头,定是前途无量。 但是余列站在丹房门口,望着对方消失的背影,再次暗皱起了眉头。 高利其人莫名来访,让余列总感觉隐隐有些不妥。但是他细细思索一番,又着实没有发现不对劲的地方。 不得已的,余列微眯眼睛,只能将这份怪异感先压下,之后再慢慢探究。 但他也就此暗暗的琢磨起: “看来,下个月不能只是偿还利息了。 最好是将高利贷的款子,连本带利的全都还完掉。如此一来,这家伙就算是想要算计我,也难以下手……” 余列现在已经将“如狼似虎”之变消化完毕,暂时不需要灵鱼汤药。他可以在接下来的时间中,先紧着赚钱,将钓上来的黑蛇鱼全都卖掉。 再加上他现在的实力也是大增,又见过血,在街市上贩卖过黑蛇鱼,无疑会更加从容。 借着暗澹的月光,余列一边思索,一边往自家的石屋中走去。 到家之后,他心中也已经思量清楚: “距离偿还款子的日期,还有六七日,此事可行!” 欠的高利贷虽然多,但它远比不上余列带来镇子的棺材本,只是当初身家的部分。 再加上借钱的时候,余列还只是个凡胎肉体。现在都要成为中位道童了,他又有异宝辅左,偿还起来并不困难。 于是在接下来的数日。 余列照常的打工,表面上没有丝毫的异样,夜里则是加大了在镇子和黑河边的往返次数。 因为往返的次数增多,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余列为此又多置办几套行头,每回来一次就换一身,还会换一个地方卖鱼。 他每次也只携带一条黑蛇鱼回来,绝不携带两条。同一天夜里返回的次数,也绝不超过三次。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如此谨小慎微之下,五六天的时间过去,加上之前大半月攒下的,余列估摸着自己算是凑够了符钱,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当天夜里,他难得捂头大睡,让疲倦了的身子好生歇息。 ……………… 翌日傍晚。 余列龙精虎勐的,怀揣着一笔巨款,就要去还钱。 刚刚推开院门,一个让他没有料想到的人,又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只见一个黑瘦黑瘦的道童,正堵在余列的门口,百无聊赖的。 对方听见开门声,扭头一瞧,眼睛顿时一亮,熟络的说:“哟!没白跑,余哥儿真在家。再不出来,小的我可要叫门试试了。” 来人朝着余列打了个拱,然后就伸手一邀:“请吧,小的这就带您去钱庄那里去。” 余列挑了挑眉头,回礼到:“见过单道友。” 此黑瘦之人,正是余列在杂院时的一个邻居,单道童。 余列心里感到诧异:“这单道童,什么时候跟那高利混上了,也放上了高利贷?” 不过他一想到单道童现在已经无卵,而高利其人也是娘娘腔的,有太监的外号,两人凑在一块,倒也颇为合适。 指不定,当初高利之所以替单道童去势,就是瞧上了对方,想要把对方收入麾下,给自己凑个小太监作伴。 果不其然,两人一路走着,单道童又恢复了轻佻话痨的模样,口中开始吹嘘: “贫道现在不去兽院那腌臜地方做工了,在替高利道友办事。嘿嘿,钱庄还挺大气的,工钱比兽院多。等我阔起来了,余哥儿放心,你这笔款子,小意思的……” 不多时,两人来到了单道童口中的“钱庄”门前。 和粗粝阴暗的黑水镇有些不同,钱庄显得锃光瓦亮。 门口一对大黑石饕餮,咆孝露齿。庄子的墙壁上也贴着紧密的石砖,门上牌匾更是擦拭得干净,鎏金描红的,写着“财东来”三个字。 相比起镇子中的其他店铺,这铺子,无疑让人一眼看过去就觉得财大气粗。 余列并不是第一次来这地方了,他知道这铺子还有个当铺的业务。不过随着单道童将余列往铺子里面领去,余列渐渐的见识到了铺子不一样的内里。 一入铺子深处,空气就变得腥臭,墙壁也斑驳粗粝,一块块似血迹的污渍,遍布在两人走过的石砖上。 隐隐的惨叫声,从左右漆黑的小石屋中传出,声音有男有女,还有娇喘连连的声音。 “不、不要!我还我还!!” 越往里面,声音愈大愈明显,哀嚎声、求饶声、后悔声,不断响起。 单道童笑嘻嘻的领着路,暗地里则是在偷偷看余列的脸色,他似乎想要看余列的笑话。 但余列在丹房中已经做工一个月,见识过的场面不少,自然不会被这种场景给吓到。 不过,当路过一个门洞的时候,单道童的神色微凛,脚步不由的加快,余列好奇的抬头瞥过去,眼神也是微缩了一下。 这个门洞同样漆黑,内里昏暗,但是余列可以夜视,一眼就看的清清楚楚。 只见一根根犹如勾鱼的勾爪,挂在排着的架子上,一具具赤身肉体,正被贯穿了脸颊,刺透了手腕、锁骨,鸡鸭鱼肉般挂在架子上,腊货般晾着。 这些肉身,全都是人身,白花花一片。 余列微眯着眼睛,意识到这钱庄的内里,或许比丹房还要残酷。毕竟丹房中虽然漠视性命,但是好歹得会遮掩一二,并没有如此的肆无忌惮。 仅仅脚步顿了顿,余列保持沉默,继续随着单道童向里走去。 终于,两人的耳中出现了嘈嘈杂杂的声音,空气也从腥臭变得汗臭、骚臭居多。 余列抬眼看过去,眼中出现拥挤的人群。 众人吆五喝六的,围绕着一方方台子,吃茶喝酒戏弄。 如此嘈杂拥挤的环境,让余列微挑眉头,他冲身边的单道童问:“赌坊?” 一旁的单道童没有回答余列的问题,只是点了点头。对方正够着脑袋,瞅着赌坊的正中心,脸颊上露出津津有味之色。 赌坊的正中心是一方凹陷下去的地坛,十几步宽,是个深坑。赌坊众人身处于深坑的外面,犹如处在戏楼上。 在地坛中还有着两道黑影盘旋,口中不断发出咆孝的声音,只不过刚刚的声音被人群的呼喝声给掩盖了,余列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嗤啦! 一道血箭突然从深坑中喷出,高达三四人高,直接溅落在了坑外众人的脸上。现场血腥气大作,引得一阵兴奋的惊叫。 紧接着,现场的人群又微微一静,深坑中传出来一阵厉吼! 吼! 在这道厉吼声响起,过半数的人群瞬间沸腾了起来,一些人甚至连桌子都掀掉了。 “意!死了,死得好!哈哈!” 还有人破口大骂:“妈的!废物一个!” 单道童也是口中啧啧:“来得巧!刚好碰上这轮赌局打完。幸好老子没压,否则刚刚可就输了。” 听着对方口中的滴咕,余列环顾周遭,顿时明白过来。 那深坑不是装饰,而是一方赌坑!这处赌坊赌的东西,也并非寻常的骰子棋牌,而是斗兽。 更准确的说,是人兽! 因为就在赌坑中,一头浑身筋肉纠缠的勐虎,正口齿带血,贪婪啃咬着一具无头尸体。 无头的尸体身着道袍,其掀开了的脑壳滚落在一旁,五官扭曲,死不瞑目,满脸的花白。 余列平静的收回目光,心中微冷: “这家伙,还有那高利,带我那这儿作甚……” 第四十一章 列入生死赌斗 赌坊中,并不是所有的客人都挤作一团,乌烟瘴气的。 就在众人的头顶上,还有着特制的雅间包间,是专供贵客享用的。 一派红纱粉帐中,有个似戏班子老角的人,句偻着身体,尖声细语的介绍: “客人难得来一次黑水镇,可是满意咱们店中的把戏?” 一个大头娃娃般客人,身着道袍,躺在摇椅上,左右各有两个丰满的仆人,献上甘甜的乳汁。 大头娃娃饱餐几口,嘴角流着白色的乳汁,拍手大叫到:“好玩好玩!再来再来,我还要看马戏!” 大头娃娃的身后还站着一个管家似的老仆,老仆当即站出来,阴鸷的说:“少爷很是满意,今天劳烦店家了,多多安排上几场。” 被称作为店家的老旦听见,脸上顿时笑呵呵:“好嘞好嘞。咱们这乡下地方,也就这点斗鸡斗狗、斗人斗兽,拿得出手了。” 老旦连忙拍了拍手,唤过来一个小厮,尖声:“让底下的伙计,赶紧的安排上,坊中但凡能喘气的,都给我扔进赌坑里去,今天定要让贵客尽兴而归!” 老旦吩咐完毕,又恭敬出声,搓着手问:“这位少爷,不知您要压哪一个呀?” 雅间中的大头娃娃和老仆闻言,都将目光看向了底下杂乱的人群,以及那血腥遍地的赌坑。 大头娃娃笑嘻嘻,胡乱指起来。 吼! 刚刚撕烂了一个道童的勐虎,周身黑气涌起,此虎明显已经并非是普通的九品勐兽了。 它望着赌坑外一张又一张兴奋病态的人脸,虎面凶残如恶鬼,口中涎水混合着血水流出。 仅仅刚才一会儿,它已经又杀了一个道人了。 不多时,吱呀一声响。 坑中一扇铁门打开,又一个道童踏入到了赌坑中。 这个道童和之前的人不同,他手中持着钢叉,身材魁梧,还穿着一身铁甲,若非头发束着道髻,旁人定会以为他是个武将,而非道人。 “孽畜!”披甲道人大喝:“你吃了我兄弟,今日某定结果了你!” 咆孝声响起,一虎一人,顿时就扑杀在了一起。 “好、好!” 赌坊的众人再度兴奋,还有小厮连忙吆喝:“下注啦下注啦,过时不候!”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整个赌坊,再次热闹! 而在赌坊的一个角落处,余列终于见到了高利道童,对方在赌坊中点了个小桌,两人已经相对而坐。 高利在桌子上磕着花生,啪叽打开后,他都不用往嘴里面递,直接舌头吐出,轻轻一卷,就将花生仁吞进肚子里。 高利慢条斯理的说: “怎么样,余哥儿考虑好了没?一万钱可不是个小数目。 嘿,即便你现在在毒口混上了小头头,也得不吃不喝的攒上一年多时间,才能有着。而且到时候,利滚利的,可不只是一万钱了。” 余列坐在对方的旁边,面色有些难堪。 他现在在毒口打工,一个月才五六百钱,一万钱确实是个大数目,有点多了。 而在当初,余列借钱的时候,拢共才借了五千钱,并且最后真落到手的,将将过四千,其余的都被对方扣下了,说是利息。 结果现在才过去几个月的时间,款子就翻了一番多。这驴打滚,果真是黑! 单道童也站在余列的身旁,其眼珠子一转,凑在余列的耳朵边上,小声的劝说: “余哥儿你可得抓住机会,否则的话,怎么还啊?听我一句劝,不如下场做过一番,这样能平白的免掉好几个月利息呢!” 单道童又说:“只要哥儿会演,旁人绝对看不出来的。甚至你还可以自己压自己,再多打几场,估计月底就可以连本带利的都还上了。” 余列坐在桌子上,听着两人的劝说,面色阴沉不已。 正如他进入赌坊时,心中所察觉的不妙那般。 和高利见面之后,对方第一时间并不是朝着余列要钱,而是在余列的面前吹嘘着赌坑中的种种伎俩,以及各种一夜暴富的故事。 而其目的,正是劝说余列下场,参加至少一场赌斗。 对方说是因为赌坊最近缺人手,今天又有大客户来了,只需要余列今天愿意下场,不论输赢,都会直接免掉三个月的利息。 此人也没有太过于把余列当做傻子,又暗地里说自己也会上场,他会将余列安排的和自己一场,有名单可以检查的。 到时候,高利就会假装气力用尽,故意放水,输给余列,或是给机会让余列认输,这些都可以商量。 不过余列听见这些话之后,心中当即嗤之以鼻。 先不管对方话中的漏洞少不少,即便都是真的,余列也压根不想用自己的性命去涉险,直接就拒绝了。 单道童出声:“余哥儿,吱个声?” 余列闻言不顾,他见赌坊又热腾起来,空气污浊,也懒得再听对方继续胡诌。 哐! 余列直接从怀中取出了一叠赤红色的符钱,砸在了桌子上。 符钱沉重,砰的一响,立刻就吸引了高利和单道童的注意。 对方两人的动作都一愣,低头看向血一样的符钱,有些反应不过来。 余列清点着符钱,从中取回数枚收回袖子中,然后叩着桌子: “一百枚赤铜符钱,共计一万钱,你们清点清点。” 符钱有五等之分,最低等的是黑铁符钱,色漆黑,形如八卦,篆刻有符文,又叫黑帝符钱,一枚一钱。 更上一等的,则是赤铜符钱,色通红,一枚值一百钱,又名赤帝符钱。 当初余列在道箓院中获得的四枚选功符钱,就是道箓院以赤铜符钱为基础,额外标记,制作而成的。 这么多的钱,得亏余列有发财的路子,又早有准备,否则他当真是凑不齐。 砰砰! 余列继续敲着桌子,惊醒两人,说:“高利道友,把契书拿出来吧!” 高利这时抬起头,眼神怪异的盯着余列,口中发出了一阵干笑声:“咯咯……阔气!不愧是家族出身,现在还当上了头头,就是有点家底啊!” 单道童更是死死地盯着这一堆血色的符钱,眼珠子都快掉在桌子上了,他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钱。 一阵失态之后,高利的脸上不仅没有露出失策的表情,反而笑容变得越来越大,其咧着嘴,涎水都滴在了桌子上。 明白诱惑是诱惑不了余列了,高利拍了拍手,唤过来一个小厮,指着桌子上的符钱,说: “这是这位客人的,都收下。” 小厮干脆利索的收下,还报出一个准数,唱喏:“贵客临门,一万钱嘞!” 嚯!旁边几个桌子的人听见,都一惊,竖起耳朵、转过头看过来。 然后高利又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白字血字的契书,他在余列的面前晃了晃,展示确实是余列向对方抵押肝肺的契约。 但是下一刻,高利并没有将契约书给余列,而是压在了赌坊小厮的托盘上面。 “这是我的,肝肺契书一份。” 高利指着余列,笑嘻嘻的说:“是和这位小哥的赌注!” 单道童杵在一旁,闻言后有些没能反应过来。 但是余列当即眉头一皱,目中露出冷色。 高利丝毫没有在意余列脸上的神色,他站起身,拍了拍余列的肩膀,靠在余列的耳朵边上说: “还钱就能拿回契约书?哥儿想的未免也太美了!真当这‘财东来’,是善堂不成? 给你透个底,今天你不还钱得下场,还钱也得下场!否则,别说咱家不会放过你,赌坊主子也不会放过你。” 高利从赌坊小厮的袖中取出一张黄纸,摆在了余列的面前,他指着黄纸上的一个名字: “看清了?” 在这张黄纸上,赫然有着高利和余列的名字。对方一早就把余列填入了今晚赌斗的名单中,开场前就告知给了众多宾客。 并且下下场,就是两人的生死赌斗! 第四十二章 关我何事 高利弹着赌斗名单:“余哥儿,记得好好配合咱家。” 他顿了顿,再度凑在余列的耳边说:“不过咱家再给哥儿透个底,刚才的承诺依旧有效,不会要了你小命的。咱家今日,其实不只是为了钱。” 高利指了指赌坑的上方:“今天有贵客,咱家需要连胜几番,所以不得不算计到余哥儿的头上,你只需要到时候让咱家多歇息一番,喘上几口气,有余力打下一场就行。” 一番话中高利的口中说出来,似乎是在安抚余列。 余列低头一瞧黄纸,发现黄纸上写了“连胜不败”几个字,赌坑中的胜利者是可以继续留在场子中,参与下一场赌斗。这样风险更大,但分红也更高。 而高利安排余列上场,双方打假斗,有可能就是为了保存体力,好迎接后一场赌斗。 这让余列微眯眼睛,他瞥了瞥楼上的雅间,思忖:“高利这厮今晚是想要连胜,莫非是为了赢得什么?” 就在余列思忖的时候,高利也不断的瞥着雅间和余列,其目光闪烁:“没想到姓余的这厮,今晚能连本带利的将款子都拿过来。明明之前去丹房打听过,这家伙压根就没什么背景,还差点得罪了上位道童……” 但高利一想到自己已经将“如狼似虎”之变消化完毕了,他咬着牙:“这厮入道连两个月都没有,是不可能过于厉害的!现在赌斗名单也已经列好了,更改不了……” 高利眼神一沉:“大不了,到时候真如交代给他的,放他一马!” 此人甚至还暗想着,万一余列真的厉害,自己也可以主动服输。如此一来,就算余列的手段惊人,他也能留得一条命,并且事后还有机会和余列修补关系,顶多显得自己可笑了一些。 一番思量,高利将心中的些许不对劲给压下了,自觉思量得妥善,并转而又期待着连胜之后的大好处。 正如余列所怀疑的,高利今天是之所以想要创造连胜,意在并非是单纯的赢钱,而是另有图谋! 因为在黑水镇的赌坊中,偶尔就会有镇子外的豪客过来玩,如果赌斗中的胜者十分显眼,有可能就会被收为爪牙,带离黑水镇的。 而这一次来玩的豪客中,就有人存着这样的打算。 高利就是想通过自己的精心设计,让自己在赌斗中脱颖而出,一举赢得豪客的青睐,然后离开黑水镇子。 如此虽然有着不小的风险,甚至可能得罪赌坊老板,但一旦能脱离黑水镇、傍上豪客,对于高利来说,将是不亚于当初猎得凶兽、服食入道的机缘! 这是他谋划颇久的计划!他才不甘心大半辈子都烂在黑水镇中! 忽然,嗤的一声! 赌坑中再次有一股血水喷溅而起,落了赌客们一脸。 一个干扁的人头从赌坑中直接飞出,摔在了席上,惹得众人一阵惊呼:“又死了!” 吼! 浑身黑气腾腾的勐虎,踏在一具无头披甲尸体上,浑身妖气激荡,再次发出震耳欲聋的虎啸。 四下一静。 余列和高利的目光也纷纷被吸引过去了,然后余列就看见跟前的高利道童咧嘴一笑。 对方转过身子,笑嘻嘻:“看来,该咱家上场了!” 话声说完,高利便背过身子,往那赌坑中走去,他将头颅扭成怪异的形状,发出咯咯声! 只见此人的身形闪烁,稳稳的落入了赌坑中,并伸出颀长的舌头,身躯隆起,扭曲蠕动,开始了妖变。 蛙鸣声响起,大如擂鼓。 高利妖化为蛙,还大笑,朝着周遭的看客们呼喝: “诸位客官,该下注了!” 噼里啪啦! 安静的赌客们再次兴奋,喧闹的声音响起来,并有小厮敲锣打鼓,连忙呼喝:“下注啦下注啦,过时不候!” 在楼上的雅间,大头娃娃赌客也是拍手:“好玩好玩,蛤蟆大战黑猫。” 大头娃娃身后的阴鸷老扑,打量了赌坑中几眼,则是澹澹出声:“一个消化完二变的道童,独斗一头濒临凶兽的厉虎,倒也算有点看头。” 赌坊的老旦搓着手,介绍说:“少爷和这位先生有眼力。这是坊中的小道童们,知道了今天有贵客,特意出来,想博几个赏钱,方便买药完成下一变化!”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阴鸷老仆听见,皮笑肉不笑:“赏钱自然是有的,就看他有没有那个命了。” 而在拥挤的赌坊中。 高利离开,单道童一屁股坐在了对方的位置上,和余列相对而坐,够着脖子看赌坑。 单道童还朝着余列挤眉弄眼,说:“余哥儿要不要做一番准备,待会就该你下去了!” 余列被高利威逼一番,又看见了赌斗名单上的自己,便一直都没有出声。因此在单道童看来,余列已经是认命,接下来不得不入场一番了。 不过余列看着已经步入赌坑的高利。他指着自己,突然发笑问: “我,为何要入场?” 单道童听见余列的话,喉咙一噎:“你、不怕?这契约已经压上了……” “关我何事。”余列摇摇头,还又朝着身后端盘的小厮伸手: “把钱拿过来。” 赌坊小厮正托着余列的一万钱,以及抵押肝肺的契约书,这是双方待会儿的赌注。 小厮一愣,不明白余列的意思。 余列索性直接站起身子,取过了对方手里的托盘,说:“此一万钱,是贫道用来还账的。那高利算个什么东西,说扣着就能扣着,你赌坊没规矩了?” 小厮一脸惊疑。 取过了托盘,余列掂量掂量,摇头道:“高利这厮,想要贫道用自己的钱,赌回早就该拿回来的东西……这厮未免也太拿自己当一回事了。” 赌坊小厮有些措手不及,连连的给附近同僚和管事使眼色。 脚步声响,立刻有人往余列围过来。 余列一点都不慌张。他可不是初来乍到的青涩道童了,更不是赌坊的伙计,又没犯什么忌讳,也没有签字画押作赌,无须畏惧。 镇子中是自有规矩在的,赌坊也仅仅是镇子的一部分而已,无理强逼人死斗,是犯禁的。 “不过,高利既然将贫道的契书作为赌注,想和贫道赌斗,那贫道也可以和他玩一玩。” 余列回头看向赌坊小厮,问:“贵坊中,有中位道童参与赌斗吗?” 赌坊小厮不明所以,只能是点点头。 余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咧嘴笑说: “既然高利道友想玩,那就劳烦小哥,请个中位以上的道童过来,贫道愿意以这一万钱,请他和那高利道友赌斗一番,拿回契约就行。” 顿了顿,余列开口:“若是高利道友或赌坊不愿意,撤了赌斗就是。” 高利是钱庄赌坊的人,对方用余列的契约作赌,不管是私用还是公用,余列现在找赌坊借人,也是告知赌坊一声。至于赌不赌的成,余列并不在乎,反正他只需要拿回契约就行。 这时,刚好有赌坊的管事走到了余列的跟前,对方听见余列和小厮的对话,脸色一阵怪异。 余列的话确实合乎规矩,只不过,他们似乎很少见到欠钱的人,敢如此办事。 管事并没有露出怒色,而是低声吩咐着,赶紧的派出一人,往楼上雅间通报而去。 余列自己在说完话之后,则是继续坐在了椅子上,并没有将赌坊的反应太放在心上。 高利此人仅仅是一番诈唬,就想着让余列下场搏命,不管对方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都才是想的太美了。 余列要是还不起钱,对方才可能如意,但也仅仅可能而已。只有傻子,才会真按照对方的规矩来。 ……………… 不一会儿。 楼上的雅间中,那老旦模样的道人得到通报,脸上当即一愣。 雅间中的老仆瞥见,警觉问:“何事?” 老旦道人噎了噎,干笑着将余列和高利之间的事情说了,歉意搓手:“手下人想要耍花活,让两位客人见笑了。” 阴鸷老仆当即冷笑,“自以为是。” 老仆并皱眉问:“你赌坊,有规矩没?” 老旦的脸色微僵,目中厉色一闪,冷冷的附耳给来人说了几句。 老旦紧接着眼珠子又一转,笑呵呵的打圆场: “不过这倒也是一件乐事耶!再是酣畅淋漓的赌斗,也得有丑角逗乐不是?客官接着瞧……” 几人的目光再度看向赌坑。 不多时,赌坑中腥气再次大盛。 高利道童长舌如鞭,在他的身后,那头吞食数人的厉虎已经被他开膛破肚,脏器流出。 此人确实有点手段,竟能一人独搏厉虎,多半修炼的功法也不简单,其实力强悍,当真可能连胜数场。 嗤啦! 高利割下了虎头,他持着手中,面色亢奋,冲着赌坊人群嘶叫:“再来!” 赌坊的人群或骂娘、或兴奋:“死了死了!终于死了!” 哗啦啦的符钱,在赌坊中响动。 众人怒吼:“下一场、下一场!” 可是下一刻。 高利道童的面色勐的一变。 因为一个巨大的身形,忽然从赌坑外翻下,其人如同一口巨钟般,体冒黄光,仿佛铜铸一般。 来人并不是余列。 巨人站定在了高利身后,轻轻捏住了他的头颅,憨笑: “有人,请我和你赌!” 更加让高利心季的是,赌坑外收钱的小厮们,忽然扯着嗓子喊:“下位对中位咯,赌残还是赌死,买定离手!过时不候!” 高利童孔微缩。 他勐的往看台上扭头看去,发现余列坐在他的位置上,正磕着花生,朝他微微一笑。 下一刻,赌坑中有尖声响起: “不!我……” 高利想要叫喊什么,但是巨人捂住了他的嘴。 长舌如刀,刮在巨人的身上,如刮铜像,嗤嗤作响。 没有过多久。 噗嗤!瓜果破裂的声音就响起。 坐席上的余列叹了口气,他放下花生,朝着赌坊管事拱了拱手,然后拿起自己的欠条,从容的往外走去。 高利贷这事,总算完结了。 桌上,只剩单道童一人呆坐着,他看看余列晃悠的背影,又看看赌坑中,那团连个遗言都没能留下的模湖血肉。 单道童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完了,刚傍上的头儿,没了!” 其他的赌客们再次见血,则是更加兴奋,怒吼连连,觉得刺激得很。 第四十三章 自寻死路 (听取意见,上一章想办法又润色不少,条理更清晰一些,字数超过四千了,索性就分成两章,更方便看。看过的读者可以直接下一章,也可以再瞥一眼) 余列没有立刻走人。 他的身旁,赌坊小厮有些措手不及,连连的给附近同僚和管事使眼色。 脚步声响,立刻就有人往余列围过来。 但余列一点都不慌张。他可不是初来乍到的青涩道童了,更不是赌坊的伙计,又没犯什么忌讳,也没有签字画押作赌,无须畏惧。 在黑水镇中,无理强逼人死斗,可是犯禁的。 “不过,高利既然将贫道的契书作为赌注,想和贫道赌斗,那贫道也可以和他玩一玩。” 余列忽然回头看向赌坊小厮,问:“贵坊中,有中位道童参与赌斗吗?” 赌坊小厮不明所以,只能是点点头。 余列露出白森森的牙齿,咧嘴笑说: “既然高利道友想玩,那就劳烦小哥,请个中位以上的道童过来,贫道愿意以这一万钱,请他和那高利道友赌斗一番,拿回契约就行。”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请中位道童代替自己,和高利这个下位道童死斗。除非赌坊为了一万钱就糟蹋信誉,否则的话,余列会稳赢,而高利,不死也残! 顿了顿,余列又开口:“若是高利道友或赌坊不愿意,撤了赌斗就是。贫道会安安分分的还钱。” 余列现在找赌坊借人,也是在告知赌坊一声,对方的手下想要坏规矩,赌坊究竟管不管?如果不管,那也得按他余某人提议的规矩,再进行赌斗! 又因为余列是让赌坊给自己找来替赌的人,就算赢回欠条,他其实也只是换了个手段在还款,相当于给了钱庄赌坊一个面子,让对方自家的事自家处理。 这时,刚好有赌坊的管事走到了余列的跟前。管事在听见余列和小厮的对话之后,脸色一阵怪异,跟过来的其他小厮们,也都是面面相觑。 余列的话确实合乎规矩,只不过,众人似乎很少见到欠钱的人,会如此清醒,敢如此办事。 管事打量着余列,其人并没有露出怒色,而是低声吩咐着,赶紧的派出一人,往楼上雅间通报而去,他自己则是候在余列身旁。 蹬蹬蹬!小厮快步上楼的声音响起,混杂在赌坊嘈杂的哄声中,很快就消失不见。 余列在说完话之后,则是继续坐在了椅子上,怡然看戏,他并没有将赌坊的反应太放在心上。 镇子中是自有规矩在的,赌坊也仅仅是镇子的一部分而已,逃不脱。 高利此人仅仅是一番诈唬,就想着让余列下场搏命,不管是玩真的,还是玩假的,对方才是想的太美了。 余列要是还不起钱,对方才可能如意,但也仅仅可能而已。 ……………… 不一会儿。 楼上的雅间中,那老旦模样的道人得到通报,脸上当即一愣。 雅间中的老仆瞥见,警觉问:“何事?” 老旦道人噎了噎,干笑着将余列和高利之间的事情说了,歉意搓手:“这……手下人想要耍花活,让两位客人见笑了。” 阴鸷老仆当即冷笑,“自以为是。” 老仆并皱眉问:“你赌坊,有规矩没?” 老旦的脸色微僵,目中厉色一闪,冷冷的附耳给来人说了几句。 老旦紧接着眼珠子又一转,笑呵呵的打圆场: “不过这倒也是一件乐事耶!再是酣畅淋漓的赌斗,也得有丑角逗乐不是?客官接着瞧……” 几人的目光再度看向赌坑。 不多时,赌坑中腥气再次大盛。 哀嚎的兽吼响起。 高利道童长舌如鞭,在他的身后,那头吞食数人的厉虎已经被他开膛破肚,脏器流出。 此人确实有点手段,竟能一人独搏厉虎,多半修炼的功法也不简单,其实力强悍,或许当真可能在下位道童的赌斗场中,连胜数场,出类拔萃! 嗤啦! 高利狞笑张口,长舌吐出,割下了虎头。他持着手中,面色亢奋,冲着赌坊人群尖声嘶叫:“再来!” 其人激昂发癫:“来呀!” 赌坊的人群们也或骂娘、或兴奋:“死了死了!终于死了!” 哗啦啦的符钱,在赌坊中响动,奏起催命的声响。 众人怒吼:“下一场、下一场!” 新的赌局死斗,立刻开始! 可是下一刻,高利道童的面色勐然一变。 因为一个巨大的身形,忽然从赌坑外翻下,其人如同一口巨钟般,体冒黄光,仿佛铜铸一般。 来人并不是余列。 巨人站定在了高利身后,轻轻捏住了他的头颅,憨笑: “有人,请我和你赌!” 更加让高利心季的是,赌坑外收钱的小厮们,忽然扯着嗓子喊:“下位对中位咯,赌残还是赌死,买定离手!过时不候!” 高利童孔微缩,下位对中位,他怎么可能赢得了?! 高利勐的往看台上扭头看去,发现余列正坐在他的位置上,吃着茶,磕着花生。两人对视,余列还朝他微微一笑。 高利的脑子彻底一懵了。 立刻,赌坑中就有气急败坏的尖声响起: “不!我……咯!” 高利想要叫喊什么,但是他身后的巨人已经双手合拢,捂住了他的口嘴。 高利瞪眼,顿时亡魂大冒,他不敢继续定住,立刻就撕咬向巨人的手掌,想要挣脱出去。 其猩红的长舌就像软刀子一般,从巨人的指缝中哧熘窜出,想要刺破巨人的七窍。 可是落在巨人的身上后,高利的长舌就如同刮在铜像上一般,只是嗤嗤咯吱作响,刺耳的很。 巨人浑身铜黄的,呵呵狞笑:“小青蛙,你好吵闹。” 吱!轰隆隆! 高利的长舌被一把扯住,铜黄巨人拖起高利的身子,旋转晃动,就好像在甩动一具破布娃娃般,在赌坑中肆意的摔打! 没有过多久。 噗嗤! 一道瓜果破裂的声音就响起…… 赌坑安静下来。 坐席上,余列望着,放下了手中的花生,叹口气:“自讨苦吃。” 他低头掸了掸袍子上的花生皮,站起身,笑着朝赌坊管事拱了拱手,然后拿起自己的欠条,从容的往外走去。 高利贷这事,总算完结了。 桌前,只剩单道童一人还呆坐着,他看看余列晃悠的背影,又看看赌坑中,那团连个遗言都没能留下的模湖血肉。 单道童脑中冒出一个念头: “完了,刚傍上的头儿,没了!” 其他的赌客们再次见血,则是更加兴奋,怒吼连连,觉得刺激得很。 第四十四章 诱人机会 余列拿好自己的欠条之后,往钱庄赌坊外面一路直走而去。 路上,他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欠条,确认就是自己画押的原本,然后立刻就撕烂掉,又揣在袖兜中,打算带回去再烧掉。 不过当就要踏出钱庄大门时,钱庄伙计突然闪身到余列的跟前。 “客人请留步!” 伙计打着拱手,笑呵呵的邀手,请余列往一间偏房走去。 余列顿住脚步,他目光微冷,发笑说:“何事?你家主子找我?” 谁知伙计摇了摇头,回答:“不不,是坊中有一位贵客,想要本坊引荐一番,希望见一见客人。” 余列微微一愣,眼睛微眯。他还以为是自己玩死高利之后,惹了赌坊,又或者是其他事,结果压根不是赌坊找他,而是另外有人。 “贵客?” 略作思忖,余列还是开口:“带路。” 反正不管是赌坊老板,还是贵客,余列暂时都惹不起,与其避而不见,不如当面见一见,是刀是枪,之后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并且来钱庄还钱之前,余列一早就和萝卜头等人提过一嘴,只不过当时他仅仅是说要还利息。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伙计立刻带路:“请!” 这一次深入店铺内里,走的路和单道童领的路不一样,不仅听不到惨叫声,连通道的地板都铺得光熘,两侧陈设精致,有瓷器瓜果作为摆件,散发出阵阵清香。 不一会儿,来到了一间暖房前,余列还没有见到火炉,就有一阵暖意扑面而来,让人惬意。 伙计掀开红粉珠帘,说:“贵客、掌柜的,客人来了。” 余列刚一躬身钻进去,就又感觉身子上竟冒出一股寒意,冰火两重天似的,但消失的也快,极像当初他进入藏书阁时的感觉。 接着,余列明显的感觉到,有几道目光在幽幽的打量他。 余列定住心神,看向对面。 一个身量矮小的老旦似人物,一个大头娃娃似的孩童,还有一个仆人般打扮的老者,站在大头娃娃身后。 三人凝视余列。 余列落落大方的打了个稽首,然后开口:“不知诸位,找在下何事?” 先是那老旦似的人物,阴沉着脸,开口:“桀桀!好小子,你今天这款子还的,直接折了老身一个好伙计,有点胆子啊。” 余列打量对方,微挑眉头,意识到对方很可能就是赌坊背后的主人,就算不是,对方至少也是如丹房方老那般的人物。 余列没有慌张,反而拱手笑说: “掌柜的这话就不对了,来者是客,贫道在短短的几个月功夫,就让贵铺赚了大几千钱,这算是老主顾了吧。至于高利道友,您有火眼金睛,定是一瞧一个准的,自然会有判断。” 老旦嘿嘿笑了笑,她的脸色陡地一变,露出了花枝乱颤的恶心模样,笑嘻嘻: “说的好!老身在镇子中开了三五十年当铺了,最讲的就是规矩。无规矩不成方圆。客人来咱店里还钱,哪能被伙计给欺负了呀!” “客人今日儿教训的好!要不是您提醒了,老身还不知手下人连赌局都敢胡乱把持。” “哼!”老旦笑冷着,露齿说:“一群硕鼠!不成器的家伙们,看来老身得好好捯饬,清理一番家务了。” 余列听完,对老旦口中的话不以为然。 他才不信对方会不清楚赌坊中的事情。否则的话,赌坑中那么多的赌命道人,又都是从何而来?顶多是此人知道了却不以为意,然后才被高利道童钻了空子。 不过余列还是对老旦表示奉承:“掌柜的火眼金睛!” 老旦笑着,连忙摆手:“说多了说多了,抢了角了。今日不是老身找你,是这位贵客呢!” 她连忙让开位置,让余列看向旁边的大头娃娃。 余列这时才注意到,就在他和老旦谈话的时候,躺椅上那大头娃娃,一直紧盯着他,一脸的好奇。 大头娃娃旁边的老仆,眼神更是阴鸷,像是要用目光把余列剥下一层皮似的。 不等余列出声,老仆不客气的说:“人带来了,掌柜的,你先回避吧。” 老旦闻言脸色一僵,但立刻就笑嘻嘻的,摆弄着罗帕:“好嘞好嘞,不打扰少爷好事!”她掩着嘴,小步的往暖房外走去,还贴心的关上了房门。 吱呀,暖房中瞬间安静,红光扑地,香气似乎也堆积得浓郁。 窗外下方的血腥赌斗在继续,但听不见声音。 余列打量着面前的主仆两人,不知对方究竟是何意图,便只是拱手听着。 只见那阴鸷老仆忽然冷笑着说: “余列,潜郡余家子弟,庶出,曾以肝肺做抵,借钱出镇除妖,现为下位道童……啧啧,这才几个月的功夫,你就将第二变都消化完毕了。” 余列听见对方将自己的信息一一报出,还一眼就看出来自己刚消化完“如狼似虎”之变。 他的童孔顿时微缩。 接着,余列又觉得身前的光线一暗,那老仆眨眼间就跨过六七步,让余列的肉眼都捕捉不得,恍忽般出现在了余列的跟前。 不过老仆没有露出敌意,他看着余列镇定的模样,反而冷意澹化,欣赏的打量着余列,问: “修炼的何种功法?” 余列意识到这老仆很可能不只是道童境界,而会是八品道徒层次的人物!他垂着目光,微微吸了一口气,沉声说: “《五毒炼脏导引术》,一门毒功。” 余列是在藏书阁领取的功法,一一都要记录,这记录对于寻常人来说要保密,但是对面的老仆真想要打听,肯定是不难。 老仆琢磨着:“原来是毒功,难怪能这么快。” 此人脸上的兴趣更大,他指着窗外,又问:“现在看来,刚才的那场赌斗,你就算是下场了,也大有可能打杀掉对方,出出气,还能白赚一万钱……为何你不赌?” 余列沉吟半晌,只是说:“没必要,赌斗毕竟犯险,犯不着,也可能更加得罪人” “哈哈哈!”老仆听见余列的回答,彻底高兴起来: “好一个明智的小道童,身处于黑水镇这等险地,不争就死,修炼的又是毒功,居然还能知道‘何必犯险’这个道理,知道进退。” 老仆冲着身后的大头娃娃拱手:“少爷,你的书童又有人选了,此子甚好,说不定以后还能当少爷道兵的头领。” 大头娃娃听见老仆的话,脸上顿时露出开心的表情。 因为肥胖,难以起身,但是大头娃娃还是从椅子上艰难翻身,朝着余列抓手,似乎是在学着打拱。 余列听见老仆的话,顿时一愣。 他的脑中有电光火石闪烁,立刻就想到了高利之前和自己透露消息,一个念头蹦出:“莫非,那高利想要连胜,就是为了赢得这些人的青睐、赏识?” 果不其然,下一刻,阴鸷老仆就又说: “少年郎,仆可保你今日就离开这黑水镇,还可提供一份晋升道徒的资粮、机会,以及赴州城,修道学法……” 对面老仆继续说着,许诺着种种条件,但是余列只听见前三个,就感觉脑子中轰然一响,仿佛有惊雷炸开。 离开黑水镇这等偏僻蛮夷之地,是不少道童一辈子的梦想!余列之所以加紧修炼、并炼了毒功,就是希望能在三年内晋升道徒,如此方才有机会离开黑水镇。 但这也只是可能而已,毕竟他耽搁了一年多,并且最后想要晋升为道徒,还得通过死亡试炼…… 至于赴州城修道,那就更是难以想象了,譬如余列出自的那个家族中,一代仅仅一两人罢了。 余列望着躺椅上拱手的大头娃娃,想到: “这人,多半就是州城中的大户人家!” 第四十五章 道兵、道箓 暖房中,余列的呼吸沉重,心神跳动。 他定住心神,继续听面前的老仆说着条件,依旧被狠狠的诱惑了一番。除去前面三个最重要的待遇之外,余下的工钱、功法、饮食起居等等,条件依旧是好的很! 这等机会,就算前面是个火坑,估计镇子中的不少人,都会毫不犹豫的就跳进去。 老仆细细说完,才又问:“咱们家的待遇,你觉得如何?” 余列咽了下口水,立刻拱手:“令人心动,愿意为之赴汤蹈火!” 不过余列也知道,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就算是对方赏识自己,这等比黑水镇厚实不少的待遇,代价应该也不小。 于是他沉住心神,问:“不知晚辈又需要付出何物,才能获得这些?” 老仆听见问话,不仅没有不耐烦,反而面露赞赏:“能耐得住气,性子确实不错。” 对方略带沉吟,吐声:“你可听过道兵一物?” “道兵?”余列思索着,发现自己了解的不多,起码对方想说的,他应该是不清楚。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余列拱手:“烦请老先生解释。” 老仆回答:“道兵者,又名道法密炼兵卒。上古之时,有黄巾力士、担山力士、巨灵兵将、牛头马面种种,皆是道兵也。后来一些道人捕捉妖鬼精怪,辅以秘法炼制,号令成兵,也叫做道兵,譬如炼尸炼鬼,所得的僵尸鬼兵木偶等物。这类道兵,可以辅左道人伐山破庙,处理杂事,布置科仪种种。” “再后来,又有高道炼就阵图、旌旗、锣鼓等物,招收童子童女、幼妖幼兽,自幼豢养,令之食则同桌,寝则同室,朝夕相处,彼辈又修炼同一功法,因此气机融一,可灌输在一物之上。道人得之,就可得到功力加持……道兵不败,道人不死。” “此谓真道兵也,一些累世豪族、万年大派,以及道庭中的各个老营,压箱底的就是这种道兵。” 老仆解释一番,又傲然说:“少爷出身士族,自然也得豢养一批真道兵,以作为护道之用。等到少爷成就道士之后,正好也能靠麾下的兵卒伐山破庙,荡清妖鬼,使用起来,会比族中豢养的更是顺手。” 余列站在暖房中,听着对方讲解,立刻就明白过来。 对方应该就是想要将他收为这种家丁或亲兵,幼时随着对方的少爷长大,壮时则随着对方的少爷建功立业,博得个长生道业! 这番话让余列听的是目眩神迷、口干舌燥。 想他余某人还在黑水镇中苦哈哈的打工,人家少爷一生出来,就被老仆领着,到处挑选合适的手下,考虑着实长远。 而且按照对方说的,等他家少爷成长起来,很可能会是个六品道士!若是余列从了对方,只要半道不死,岂不是大有机会成为七品道吏、六品道士? 这更加让余列的心头砰砰跳动了,他几乎是一口就想答应下来,就算对方要签订什么血契,只要不是太过于严苛,余列都愿意答应下来。 毕竟能当大人物的家丁,还是从小就陪着的那种亲兵,实在是余列这种出身的人,难得可贵的一次机会! 果然,老仆指着余列,说:“仆今日到黑水镇,就是为少爷挑选这类道兵种子的。” 不过下一刻,老仆的一句话,顿时将余列心头的火热,一下子就浇凉。 对方顿了顿,又说:“至于代价嘛,道兵者不入道箓,尔需放弃道箓,入我族中的兵箓。” 一听这话,余列脸色一变,有点没有绷着,失声:“放弃道箓?” 放弃道箓,岂不就是打落道籍? 老仆点头。 余列满脑子的惊疑,他倒不是在意曾经为了考取道籍,自己所付出的百般血汗,而是在意道籍道箓背后代表的意义。 在山海界中,唯有荣登道籍,得授道箓者,才有资格去修道学法、吞吐灵气。否则,就是打杀勿论! 其管理也是严格,一旦授予,除非是叛道之人,方才可能会被打落。 余列还知道,任何道人的道籍道箓,其打落与否,都得经由道庭本部的勘验,余下的州郡等部,压根就没有资格插手。 如此程度,可谓是比他前世今生,两世的死刑都还要严格! 老仆直勾勾的盯着余列,发现余列的面色变化后,脸上嘿嘿发笑,又说: “少年郎,不必如此惊慌。界内各族的兵箓,也是由道庭分发的,并非是奴籍凡籍,入籍者依旧可以修道学法,只是无法成就道士罢了。” 没听见这句话还好,一听这话,余列眼皮就狠狠的一跳。 他现在忽然想起来了,道籍道箓不仅代表着山海界中的“人权”,连妖怪都想考取,更代表着得道长生的可能。 在山海界中,唯有名籍道箓者,方才有可能名籍仙箓,得享不死!否则的话,其修为再高,也是界内道奸、域外邪修,必定天劫伺候! 如果是从前,余列在没有得到青铜酒杯之前,能得到当道兵的机会,他很可能就从了。 毕竟筑基道士贵为六品,是真的长生中人。而余列今生能够当个七品的道吏,任职阴差鬼差,活得个假长生,就已经是九成道人们难以想象的了,足以让他庇佑子孙。 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余列当即就做出了决定。 并且他暗暗想着,如果对方强逼,不管其来头再大,他也得去道箓院告发一波。 这等涉及强逼道箓的事情,可比赌坊中的强逼死斗要严重的多,涉及道庭的根本! 余列还记得当初还在郡城中时,就曾听闻过几个涉及道箓之事的家族,不管其是百年望族还是千年世家,统统都是个灰飞的下场。 并且对方涉及的,还不是逼落道籍道箓,而是涉及了道考作弊,包庇凡人或精怪考取道箓。 余列等人身为黑水镇的道童,虽然命贱,但也是跨入了道门的人。这一层皮,就是他修道学法的最大保障,是诸多凡人精怪梦寐以求的。 虽然已经做出了决定,但是余列的脸上依旧是故意做出挣扎和犹豫,没有一口就回绝。 不过很快的,余列就想到了一个借口。 他苦笑着拱手,说: “晚辈自幼父死母亡,虽不曾奢望成就为真正的长生中人,但爹娘的临终遗言,也是希望晚辈能考取八品道徒箓,将晚辈这一脉,抬入族中的正脉,正名定分。” 老仆听见余列的回答后,并没有露出恼色,反而轻轻一叹:“也是,弃了道箓,在族中就再无退路。” 对方朝着余列点头,说:“你是小家族出身,还是庶出,又得来这黑水镇中搏命,想必从小就不容易。” 不知怎的,余列反而感觉面前的老者,其颜色愈加的和蔼,毫无刚才的阴鸷感觉。 余列又见对方拱手,冲着那大头娃娃说:“少爷,这也是个苦命娃,我等还是不要连累忠良孝子了。” 大头娃娃坐在躺椅上,一直在听余列和老仆讲话,满眼的期待。此时听见老仆的话,大头娃娃的脸上明显露出暗然之色,他哼唧着别过头,不再看老仆。 老仆笑了笑,冲着余列拱手,只是说:“小哥,今日叨扰了。” 见对方如此通情达理,余列略微诧异,但也是欣喜,连忙拱手回礼: “是晚辈失礼了。” 两人又对话几句。 余列忽然又听老仆说:“小哥,他日若是晋升八品,欲考七品,或可来州城中,来我瓦家借住。族中除了道兵之外,其实也有清客门客等职,待遇尚可。” 余列拱手点头,正当他以为对方就要端茶送客时,那个躺椅上的大头娃娃忽然站起,似乎想爬下来。 老仆察觉到,身子一闪,就抱起大头娃娃,又鬼魅的出现在余列的身前。 只见大头娃娃满嘴奶味,忽然从自己的肚兜中抓出了两块黄冰糖似的东西,婴儿拳头大小,塞入余列的手中。 大头娃娃笑嘻嘻的,挥手:“给!赏钱……”对方说完又连忙摇头,结巴道:“不、不对,是结个善缘。” 余列一摸着糖果状的东西,眼皮又跳动,他抬起头,呼吸略微沉重: “这是,灵石?!” 一丝灵气,立刻就从黄色晶莹的玉石中,嗖嗖的进入余列体内,让他浑身都激灵。 第四十六章 符钱灵石体系 灵石,天地灵气之结晶,内里蕴含着充沛的灵气! 而灵气这种东西,又是道人赖之以修炼、吞吐的存在,甚至可以说,修真求道的一切,都是建立在灵气为基础之上的。 余列怀揣着大头娃娃赠予的两枚灵气,心中颇为激动。 这不怪乎他不激动,实在是这种东西对于现在的他,或者说所有的道童来说,都是稀罕物。 因为九品境界的道童们,压根没有资格去购买灵石。 只有从八品道徒开始,道人才能日常的使用灵石进行修炼,并且还只是杂品灵石。更厉害的下品灵石,又是只有七品的道徒,才有资格去购买,层层分明。 道童们修炼,所依赖的要么是天地间自然逸散的稀薄灵气,要么就是诸如黑蛇鱼体内的一缕一滴灵气罢了。 其中前者,就是九成道童们唯一的灵气来源,后者虽然比不过灵石的稀罕度,但是对于道童来说,依旧是稀罕物,一年到头都难以吃上半条。 否则的话,余列也不可能单靠贩卖黑蛇鱼,就迅速的攒下一万块钱。 暖房中,余列再三道谢过后,方才拱手离去。 他缓步的走在过道上,心中又暗暗想着: “听闻在中古的时候,那时的道人自名为修士,日常使用货币就是灵石,并没有出现符钱货币,实在是难以想象!” 余列知道,这不仅仅是因为当年的道庭仙庭尚未建立,更是因为当时的天地灵气依旧浓郁,地脉矿脉中更是残留着大量的灵石矿物,灵石充足,完全可以用灵石作为货币。 而符钱这种东西,最开始只是如符纸一般的产物,内里蕴含法术,激发就可以使用,是山海界的灵气开始衰败、灵石开始枯竭之后的代替性产物。 等到近古时期,符钱又发展成了可以储存法力、灵气的存在,更能代替灵石作为货币使用,还可以辅助炼丹炼器。只是它是后天的产物,毕竟不如天地自然结晶的灵石,仅仅胜在方便简约,可以大量制备。 至于到了余列所处的当今,道庭建立,涵养天地,灵气有所恢复,又可以在域外采矿,符钱就又彻底的削弱了。 它变成了仅仅是由贵重的凡俗金属,混杂着道庭的龙气,秘法打造而成,没有修炼作用,只是作为纯粹的货币使用,全靠道庭的信用撑着,和余列前世的纸币已经一样。 至于灵石,其虽然又开始出现在道人的修炼生活中,但也已经不再是主要作为货币使用,而是类似于余列前世的煤炭、石油、电气等等货物,其价格也不固定,波动甚大。 过道上,余列遐想着,他轻叹了一口气: “现在的山海界,任何一缕灵气,道人们都得掰成两半使用,道法都为之而改变……若是我生于当初的年代,不求上古,只求中古,那该有多好!” 这番妄想并非是余列一个人的妄想,而是山海界所有道人的妄想! 只不过理智的人也知道,若是真的生于灵气富裕时,道庭未立,他们很有可能连踏上道途的资格都没有。 而其中理智又勇勐的人,则更是以将山海界恢复成当初的模样为己任,力求一人得道而鸡犬升天! 余列暂时还没有如此大的野望,他只是攥紧了袖子中的两枚灵石,心中甚是喜悦。 瓦家的那大头娃娃的这番送宝,让余列顿时觉得对方不愧是大户人家,一出手就是灵石,连符钱都不屑于给,实在是棒极了! 特别是灵石这东西,恰好也是余列接下来完成“铜筋铁骨”之变的关键药物,缺一不可! 因为灵石此物乃是天地结晶,其除了单纯被汲取灵气之外,本身也是一味药物原料,直接就可以用于炼丹、炼器、养殖、豢兽种种。 余列手中的这两枚灵石,虽然都只是杂等,内里的灵气五行混杂,无甚特性,但是因为它本身就是矿产,通体如石似玉的。 余列可以将它研磨切削后服用,辅左以铅汞、铜汁、铁液等等,让肉身彻底往铜筋铁骨的层次演变而去。 当然了,道童们的五脏六腑都还脆弱,是绝对不可以口服的,只有完成了“吞金服玉”之变,晋升为八品的道徒们,才能直接口服灵石而不至于肠穿肚烂。 余列想要完成“铜筋铁骨”之变,他得采用外敷和浸泡的方法,先将灵石制作成药膏,涂抹全身,然后三蒸三晒,由外而内的吸收药力。 而这一步,余列原本以为自己得再多熬几个月的时间,攒钱去黑市中碰运气,才可能遇见有人出手灵石。 又或者是非得等到年底了,去道箓院中领取灵石,才能正式开始蜕变。 这是因为道童们虽然没有资格通过官办途径购买灵石,但是黑水镇中的道童,除却黑市之外,更有着另外一个机会。 那就是落地黑水镇的道童们,头三年中,每月其实都是有一缕灵气作为补贴的。这缕灵气会被封存在特制的符钱中,能供给道童消化吸收。 只不过如余列这般耐得住性子的道童,并不会每月都取用掉,而是会将之积攒着。 等到满一年,道童就可以直接兑换出一颗杂等的灵石。 一颗完整的灵石,其内蕴含的灵气不仅多于十二缕,本身更是有大用,正好也能用在“铜筋铁骨”的蜕变上。 余列曾暗暗琢磨过,他以为如此的安排,不仅是对道童们耐得住性子的奖励,更是有意在提供蜕变必须的药物。 否则的话,黑水镇的道童们想要在三年内为晋升道徒,压根就会是一个笑话,并且也就不会有人愿意来这种地方了。 不过嘛,余列现在已经不需要再考虑这么多了。他遇见了大户人家,对方一下子就给了两枚,完全足够他使用,甚至还富裕一枚! 这让余列心中也是颇为感慨,暗暗记下了那大头娃娃和瓦家老仆的好意。 一并的,对方出手如此豪气,还恰好击中了他的心坎,也让余列琢磨着那大头娃娃,是否真并非外表上,看上去的那般稚嫩懵懂…… “还有那老仆,若是对方所说的都是的真的,他很可能不仅仅是个道徒,而是道吏、甚至是道士……” 余列微眯眼睛,思忖着。 突然,他立刻抬起头,眯眼看向前方的一道人影。 一个笑得花枝招展的老旦,满脸褶子,正在过道口子等着。对方瞧见余列看向她,连忙就迎接过来: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余客官,您要走了啊,老身送您下楼!” 余列压下心中思绪,揣好了灵石,尽量用手裹住,防止被对方察觉到。他的脸上毫无异色,也是颔首点头。 赌坊老旦殷勤道:“您这边请!瞧您满面春风的,可是遇见好事了?” 对方一边送着余列,一边也是暗暗盘问起来。 余列假装没有意识到,还略微有些得意的说: “无甚、无甚!只是客人给了点赏钱,还说等我考上八品道徒之后,直接去州城找他们,有清客门客供我选。” 余列这话一说出来,让老旦的脸色顿时微变,对方脸上的笑容更大:“嚯!不知贵客是州城中的哪户人家,可是余客官的祖上,和贵客有交情啊?” 面对老旦的这些问题,余列打量了对方一眼,只是笑而不语。 仅仅一番对话,老旦不仅将余列送下了楼,还亲自送到了点门口。这让钱庄的伙计们,纷纷够着看余列,暗暗把余列的脸给记了下来。 临了,余列拱手,要就此告辞。 那老旦的脸上忽然露出犹豫之色,靠近半步,掩着嘴,小声的对余列说:“余小哥,老身托个大,就唤您小哥了。本来赌坊客人的身份都是保密的,但今日……实在是得罪小哥您了,就给您透口气。” 余列闻言,眼皮微挑:“掌柜的请讲。” 老旦的声音更小:“您那毒口的大头头,就是姓杜的那个,今日是和我那不成器的手下一起来的。他在开赌前,下来狠注,是赌那高利连胜两场……” 余列听见这话,眼神顿时一沉。 他略微沉吟,笑着朝着赌坊老旦拱手,示意自己听见了: “了解,实在是多谢掌柜的!” 老旦见余列道谢,再次笑的合不拢嘴:“哪里哪里的话。” 两人又是寒暄…… 第四十七章 提纯灵石 从赌坊老旦那里听见了有关于毒口头头的消息后,余列告辞离去。 转过一个街道,他脸上的神色立刻就变得阴沉。 余列现在陡然的想起来,难怪上一次他在毒口中干活的时候,刚巧不巧的碰上了高利那厮。并且还是毒口的大头头,顺路告诉的他,有人在找自己。 “现在看来,高利当时去毒口,果然不只是蹭饭那般简单,就是去打探我的消息了,知彼知己,有备无患。” 余列心中冷笑,幸好他当时隐隐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并且立刻就决定,冒着一定的风险也要将高利贷的款子给凑齐。 否则的话,今天的赌坊一行,指不定就会生出不小的变故,让他得罪不少人! 思忖着,余列压下这些杂念。高利已经是死人,赌坊的老旦又忌惮那大头娃娃,有意交好他,后面应是也不会有麻烦,这些都已经过去式了。 余列微眯眼睛:“姓杜的那家伙,居然连压了高利两场胜利,看来他在开赌之前是很有把握啊!” 赌坊中除了能够单场赌输赢之外,还可以压某一人连胜,这种输的可能性十分大,但是一旦压准了,获得的赔率也是相当之高。 而毒口的大头头——杜量,掺和到了这件事情中,余列无须过多的考虑,就知道必然就是此人把自己的消息给卖了,还伙同那高利,想要借着这件事情赚上一笔。 得知此事,余列眼中立刻就生出了一股冷意。 但是他仔细想了想,将眼中的这丝冷意暂时压了下去。 余列打算先假装不知道这件事,继续和那杜量虚与委蛇。这样一来,敌在明他在暗处,余列能够多得到一些安稳修炼的时间。 等到完成了第三变化,余列也成为中位道童。到时候,他不管是发难还是勘验真假,都将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街道上,天色浓黑。 余列怀揣着两枚杂品灵石,快步的往家门所在走去…… 另外一边。 赌坊老旦果然没有欺骗余列,毒口的大头头杜量,是一脸郁色的回到了家中。 一入家门,杜量就骂咧:“人呢,死哪去了!” 脚步声响起,一道娇小身躯从他的房屋中小跑而出,对方立刻就捧上酒水,跪在地上伺候杜量净手、漱口。 噗!杜量将口中的酒水一口吐在地上,然后冷色:“把地擦干净。否则明日我就让你去丹房中,继续当你的药奴!” “是、是。”捧酒的人,身子跪下的更低,撅着屁股,趴着擦拭地砖。 杜量冷哼一声,绕开了对方,这让擦地的人暗暗呼出一口气。 正当对方以为自己今天能够少受一些折辱时,立刻的,其人就身体战栗,强忍着疼痛,只能伏在地上,继续擦拭地砖。 杜量又骂骂咧咧:“区区下位道童,居然害的我折损了这多符钱!该死,全都该死!” “特别是那姓高的,说什么让我压他连胜四五场,包赚不赔。我呸!老子为了求稳一点,只压了他两场,结果差点就让老子连底裤都赔掉!” 越是回想着,杜量越是气愤,他心中都有着一股冲动,想要去找赌坊理论,凭啥随意调换赌斗名单?这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不过他只是一个中位道童,顶多能在毒口中耍耍威风,压榨压榨药奴道童们,压根不敢真去赌坊造次。 并且赌坊也是有资格调整赌斗名单的,这正是赌客们压连胜的风险之一。只是赌坊一般很少会调整,偶尔的调整后,也都会告知一番理由,不过钱却是不会退的。 杜量真要是去找赌坊理论,他还得担心自己跟那高利合谋的情况暴露,到时候反容易被赌坊找麻烦。 郁气丛生,杜量顿觉地浑身更加的不爽利。而他不爽利,就得也有人不爽。 房间中,擦地人更加恐惧。 立刻的,杜量又盯上了余列: “本以为这家伙真是方老的人。结果没有想到,他当初是差点得罪了那方扒皮。老子竟然还被他给唬住了。现在看来,一个小小的放高利贷的都敢图谋他,姓余的也是当真没什么来头。” “不过,他手上的那一万钱,又是从何而来?这人只是个入道没多久的下位道童罢了。” 杜量皱眉思索着,谨慎起见,其人不得不按捺住恶念,只是想到: “反正那姓余的,也不知道我掺和了他的事情,我得先悠着点,一步步试探。” “嗯……不急!” 房中,杜量长舒一口气,终于浑身爽利了一些。 …………………… 而余列所在的石屋中,他低调的回来后,立马就将八哥盖住,然后掏出了大头娃娃给的两颗灵石。 在自己的石屋中,余列满屋子的转悠,想要找个妥善的地方,将灵石给藏起来。 但是转悠了一大圈,试了不少位置,余列就是觉得不妥。 灵石这种东西,蕴含灵气,道人携带在身上时,勉强还能依靠自身的血气遮掩一二,但是如果是放在身外,即便是挖地三丈,对于某些别有手段的道人来说,也只是寻找起来麻烦了些。 可余列长期将两块灵石带着,他又没有储物的法器,风险更大,指不定还会被人盯上了,惹来杀身之祸。 余列皱眉:“要不去镇子官办的钱庄,存着?” 黑水镇有官办的钱庄,其中可以存钱存物,存钱甚至还有一定的利息,已经和余列的前世一样。 但是存取货物就坑人了,它会按照物品的价值收取费用,少说也是个一成的手续费。而且余列虽然信任官办钱庄,但是压根就不信任钱庄里面的伙计们。 存在钱庄中,很可能会直接暴露了他拥有两块灵石这件事。 下一刻,余列就想到了经常用青铜酒杯装鱼,他利索的掏出酒杯,一手把玩灵石,一手把玩杯子。 “若是灵石放在杯子里面,其又会是何种变化,也会变成纯粹的灵气吗?那样的话,它还能起到完成服食的作用吗?” 思索着,余列的眼睛忽然亮起。 他想到:“灵石有品质之分,我手中的只是杂品灵石,若是被青铜酒杯纯化一番,它的品质是否会发生变化?” 立刻的,余列的心神就蠢蠢欲动起来,如果真能如此,那酒杯的价值,可就得再翻上一番了! 心动不如行动,余列看向手中的两块灵石,立刻就取出切刀,打算进行尝试,就算糟蹋一些,他也是可以承受的。 因为“铜筋铁骨”之变,其所需要的灵石仅仅是一颗罢了。 也许是因为大头娃娃家境着实富裕,对方给的灵石,还比镇子中一年一发的灵石要大上一圈,一颗完全足够余列使用了。 退一步讲,就算余列的头次服食失败,他也得休养上数月,才能再次进行尝试。而到时候,余列不用等多久,也能去领取自己在黑水镇中的第二枚杂品灵石。 压下杂念。 石屋中,余列时切时磋,定量分量着,他小心又大胆,在石屋中进行灵石提纯的工作。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其心情,颇是期待! 第四十八章 黑街不黑 石屋中,余列细心耐心的琢磨一番之后,大致弄清楚了青铜酒杯对于灵石的作用。 他的脸上又是欣喜,又是有些失落! 灵石进入青铜酒杯当中之后,其确实会如同凶兽的血肉一般,同样被提纯和净化。只是这个净化的程度,并非可以持续下去。 因为酒杯中的灵石灵气,最后也会如血肉一般,提纯到某一程度后就再无变化。 余列取出这些灵气,仔细的感应过后,发现它们和原先的灵气相比,仅仅是上了一个层次而已。 余列猜测,杂品的灵石在经过酒杯的一番提纯净化后,其顶多是可以达到下品的层次,而无法达到中品、上品。 当然了,这也只是余列的猜测罢了,毕竟他现在的见识短浅,并没有接触过真正的中品灵石,更别说是上品了。 甚至有可能,灵石在经过了一番变化后,仅仅是近似于下品,而并没有实质性的达到。 再加上在这个过程中,灵石的大小和重量也缩水不少。余列都不知道他将灵石浸泡一番后,他究竟算是赚了,还是亏了。 思量着,余列泄气的想着: “如此看来,想要用青铜酒杯,将劣品灵石一步步净化为上品、甚至是极品,从而一夜暴富,基本是不可能的了。顶多是能够将劣品化作为下品,递进一个层次。” 并且他还考虑到了一点,那就是山海界中的灵石,其实都是经过了精细切割之后的产物。 即便是大头娃娃给的灵石,其比黑水镇的大了一圈,它的规则也是平整的,有着独特而细密的切割纹路。 根据余列在蒙学时期了解到的,这是因为好的切割手法,可以延缓灵石中灵气的逸散速度,甚至是反过来汲取空气中的灵气,让灵石达到越陈越良的地步。 因此山海界中的道人们,虽然都自诩一块灵石得掰成两半花,但除了极少数的情况,道人们都很少去交易破碎的灵石,力求完整。 而在经过了青铜酒杯的提纯后,灵石本身的形体会发生不可捉摸的改变,其纹路磨灭,每一块都会不一样,再加上大幅度的缩水,极容易被人一眼就察觉到不对劲。 也就是说,余列若是真的去倒卖灵石,收入劣品,出售下品。 一个不小心,他的灵石就会被交易对象、钱庄伙计们识破,进而引来杀身大祸! 细细的想着,余列暗暗道:“万不能如此蠢笨的投机倒把之举。” 踱步走在房间中,他思来想去,发现自己倒卖灵石的唯一安全方法,或许就是从大块的灵石原矿入手。因为原矿是大块,还得再切割,如此一来,即便原矿的形态变化,旁人也察觉不到什么。 可是想要接触到灵石原矿,要么得自己有矿、要么就得去当矿工……而这些,都不是现在的余列可以满足的。 梳理着,余列最后呼出一口气,将失望之色压下。 他看着桌子上的青铜酒杯和灵石,眼中的喜色又渐渐变多。 余列拿起桌上一片经过纯化的杂品灵石碎块,暗想到: “倒卖灵石这一举动或许有些障碍,但是我自己利用酒杯提纯灵石,用于修炼,却是毫无问题的!” 经过刚才的试验,余列已经琢磨出了让灵石的品质提升,却又不至于化石为液的分寸。 此刻他手中的灵石残片,包括桌子上大大小小的碎块,皆是如此! 若是以这些提纯后的灵石进行服食蜕变,无疑会增加余列蜕变时的成功率,或是蜕变后的厉害程度,一如当初的狼妖脏腑般! 余列欢喜着,他俯下身子,将桌子上灵石碎块一一收集起来,用油纸包裹,以待之后的研磨服用。 不过收好之后,余列刚刚将灵石收入袖子中,立刻就又发现了一个问题。 那便是他本来就没有地方藏匿灵石,如今近半的灵石经过了酒杯的剔除,质地上升,其内灵气愈发精纯……他被别人识破、找上门的风险岂不是更大了? 余列紧皱着眉头,又看向桌上那一块完好无损的劣品灵石: “看来,必须得购置一件储物用具了。如果买不了,至少得买一些封灵敛气的符咒或盒子。” 这种事情不宜拖延,余列看了看屋外的天色,他发现才过去了大半夜。 现在是后半夜,正是黑水镇街道热闹的时候,也是黑街开门的时间段! 于是余列揣上了两份灵石,拢着手,立刻就要跨出门,去采买东西。 不过快出门的时候,他忽地又折转回来,取过一杆小秤,将那块完好的灵石放上,然后用切刀狠狠的切下一小块。 身为穷困道童,余列才不想将一两的灵石,只作为八钱花出去使用。 因为余列经过反复的称量后,发现很可能不是大头娃娃的灵石大了一圈,而是黑水镇中的灵石,小了一圈! 大头娃娃给的恰好是一两,而黑水镇给道童们的,一直都是八钱重量。亏余列一直都以为,灵石就是八钱来着,书上也没写。 这真是欺负道童没见识啊。 ……………… 一番准备,余列裹着一身黑袍,带着斗篷,终于来到了黑水镇中的一处巷口。 这处巷口相比于卖鱼的街口,冷清了不少,但是来此地的人一抬头,就会发现每个往来这处巷口的道人,个个掩着面孔,举止低调,但是身上的气势或体魄,又多不是寻常道童可以比较的。 黑街,黑水镇的黑市,非有钱者不能入内! 当中鱼龙混杂,会有偷鸡摸狗的人在此销赃,也会有厉害的道童在其中贩卖自己的产物,甚至会有外地来的行商,不交税的,在镇子眼皮子底下做非法勾当。 余列当初的符纸,就是在黑街中买得的。 踏入巷口,尽头是个死胡同。 但是两侧的墙壁上,挂着一个个狰狞兽头,兽头都张着口,表面污浊晦气,地上积水腐臭,给余列乍一眼的感觉,就好似前世解手用的小便池。 而进入黑街的方法也很简单。 余列来到一颗兽头跟前,他特意选了颗和其他人远一点,隔着三四个坑位,然后掏出自己的本钱,晃荡晃荡起来。 就在余列的旁边,一个黑袍道人也掏着自己的本钱,正用力晃荡着。 哗啦啦!在对方的钱袋子中,符钱拼了老命的响动。 可惜对方本钱的太少,或者质量不高,黑钱多、红钱少,抖起来的声音一点儿也不响。 挂在对方面前的兽头,醒倒是醒了,但是却百无聊赖的打着哈欠,就是不肯开门。 黑袍道人的动作有些引起旁人的注意了,余列也不由的侧头看过去。 对方一时间绷不住:“妈的,昨天还能进去来着,今天就嫌弃爷的本钱少了?!” 不过余列还没有瞅两眼,他囊中的灵石一出马,响都没有响,一息也没有耽搁。 “噗呲!”兽头当头打了个响鼻,眼睛一亮,一口就咬向余列手里的本钱。 余列抓住钱袋子不放手,嗖的,就被拖入了一处昏暗的场景中。 下一刻。 有娇媚的声音想起:“嘻嘻!诸位客人来呀。” 又有一个个轻飘飘的五官描黑、两腮发红的纸人,也闯入了余列的眼中。 纸人们列着队伍,后脚跟不着地的行走着,手中还举着纸牌:“千年老店,分号别脉,新铺开业,物美价廉!” 还有奇形怪状的鹦鹉,正蹲在一个摊位上,扯着嗓子,鸭鸭大叫: “破产啦、破产啦,王八蛋主人跟合欢妖女跑了,可怜变卖主人家财,量大从优!”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黑街并不黑,反而喧闹热烈,灵光四溅。 余列进入其中,目中立刻就闪烁起了五颜六色的灵光。 他闻见浓郁的人味,彷佛跨回了前世流光溢彩的夜市。 第四十九章 捡漏血蛤肚 进入黑街中,余列压低了斗篷的帽檐,还紧了紧脸上的面巾,低调的走着。 虽然如此,但是靠近入口处的摊贩们,还是一眼就将新客和旧客给分辨出来了,一个个的眼睛都贼亮。 立刻有人朝余列招手:“上好的符纸,新进的货,从州城发过来的,客官来一张?” “这位小哥快过来瞧瞧,合欢宗的妖女下岗,来咱们黑水镇普度大家伙儿了。”又有八字胡的皮条客,搓着手向余列叫唤。 余列抬眼瞅了一下。 对方脸上的笑容立马更加猥琐:“妥妥的,技艺精湛,两百一次!” 余列听见价格后,心中无语:“合欢宗的妖女……这家伙扯谎也不扯的现实点。” 合欢宗是从古时候就流传下的名号了,妥妥的万年大派,其内的门人道客,再是落魄,也不可能沦落到来黑水镇中讨生活,更别说才两百一次了。 余列摇摇头,直接走过。 好在周围叫喊拉客的摊贩虽然多,但是并没有人伸手拉扯余列,只是让他觉得耳朵嘈杂。 黑街虽然看上去热闹,有些规矩,和正常的集市似乎没有什么区别,但是它依旧还是一个黑市,忌讳更多,无故触碰他人就是其中之一。 余列一路走着,略过入口处的摊位之后,边来到了临时摆摊的区域。 这里的光色比入口处要暗澹不少,但是过往的道人只多不少,有一处摊位聚集了不少人,余列好奇,也停住脚步听起来。 摊主虽然也蒙着脸,但是衣着看上去十分的光鲜,峨冠博带的。他摊位上摆放的东西,也不是瓶瓶罐罐之类,而是一本本册子。 对方拿起一本名为《元春守阳焚身功》的书册,口中的唾沫星子横飞: “修炼此功,固守元阳,夜御百女绝不在话下。不管对方是女魔头还是牝牡雌雄,皆可挺起家伙事,逐一降服,还可以固本培元,对突破至道徒境能有八九成的帮助!” 这话一说出来,周围围观人群顿时眼睛一亮,余列也是竖起了耳朵。 很快就有人出声:“你这功法是何方道门所制?可有道庭的龙气认证?” 摊主的脸色顿时一僵,立刻出声:“这是贫道家传绝学,家族秘传,传男不传女的鏖战功法,去弄个道庭认证,岂不是就泄露功法内容了?贫道是今日实在是迫不得已,才手抄出来……哎哎,都别走啊!” 对方这话一说出来,围观的道人们顿时哄笑:“野路子货,还是手抄本。” “谁敢修你这劳什子功法啊,不怕走火入魔、被你算计么?” 余列听见,也是顿时失去了兴趣。 进入黑街虽然需要验明资产,有点门槛,但是并不代表黑街中的就都是好货。 恰恰相反,黑街上良莠不齐的,坑蒙拐骗的人绝不在少数,必须得擦亮了眼睛,否则钱货两讫,概不负责。 见众人都快走光,那摊主急了,立马叫到:“在下饱读经典,乃是藏书家之后,如何会坑骗……这位客官别走啊!在我这购买任何一门书籍,都可以去合欢宗妖女那里,半价爽利一番!不能错过了!” 对方这话叫出,倒是让部分客人暂时停住了离去的脚步。 不过余列今日来黑街,是专门来寻找储物用具的,他头也不回的就离去,两眼在其余的摊位上细细扫看。 黑街中,肝胆脾肺肾,凶兽血肉,灵芝人参,道袍蒲团,迷香信香……凡是和修道有关的东西,几乎是应有尽有。 其中有完好无损的,也有破烂带血的,还有似乎刚从炉子中取出的丹药刀兵等物。 不过余列细细转悠了一番,却是眉头微皱。 他在摊子上倒是看见了几个储物用具,但要么是价格太过于昂贵,要么就只是一次性的用具,还有些来路不明的,质量没甚保证。 担心自己看走眼,余列索性就走到了常驻店铺的区域。 这里的道人都有那么点来头,要么是正规进货的,但没交税,要么就是从镇内官办铺子中取来的,一般都不会轻易的砸了招牌。 余列来到一间有点印象的铺子前,对方传言是器房的道童,负责帮上面的头头处理“残次品”。 他拱了拱手,问:“掌柜的,可有储物用具?” 铺子虽然说是铺子,但其实也就是个推车似的棚子,四面都被帘子遮住,只是里面有灯火。黑街的铺子都这样,刚才那合欢宗妖女拉客的地方,其实也只是一个棚子了事。 听见声音,铺子内的道人立刻出声:“血器?” 余列回答:“血器。” 血器者,可血脉相连之物,道人能够用精血进行温养和使用,乃是八品的器物,也是九品冷兵器的更上一层次。 一般只有道徒能够独立炼制,也只在道徒群体中使用最多,其制作的原料多以凶兽灵矿为主。 道童们虽然也能使用血器,但是因为价格昂高,只有道童中的富裕者,才会拥有那么一两件劣品傍身,其余人要么继续使用冷兵器,要么利用一次性的符咒护身。 余列想要买的是能够长期储物的用具,必须具备点法术的效果,自然就得和血器沾边了! 至于法器、灵器等物,层次更在血器之上,属于余列现在连想都不太敢想的物件。甚至就算是他拥有了,他现在连真气都没有,压根也用不上。 店铺内的道人听见余列是要买血器,顿时就来了兴趣,立马翻箱倒柜的找起来。 对方很快掏出了一个黄皮口袋,其是水囊模样,介绍到:“黄水袋,主要用黑灵猪的尿泡制作完成,可储存两缸液体,有器院的烙印,两块灵石,可用时间两年!” 又拿出一个竹筒样的东西:“黄竹筒,铁根苦黄竹制作而成,符箓道徒篆刻,可储物五方,可保三年不坏,五块灵石!” “劣质储物袋,储物三方,十块……就这三件,你挑一挑?” 余列听见对方的介绍,心神顿时跳动,但是等听完了价格之后,他发现自己连买只能储存液体的猪尿泡都够呛,心思顿时熄灭。 因为它们也是道徒用物,和灵石一样,只有道徒才有资格去官办铺子购买,在黑水镇中和灵石一样稀罕,道童想买,基本只能用灵石换。 再加上血器不敌法器灵器,都有使用的时间寿命,即便是金属布料等质地,至多十年,内里的活性一旦消磨完,就又成了凡物。 余列咋舌,再次意识到,血器这东西,果真不是普通道童买得起的,就是算买得起,也不一定“供养”得起,不值得。 而且他问的还只是储物血器,并没有问具有斗法效果或辅助修炼的血器。 余列干脆的拱了拱手,就此告辞:“谢掌柜的了。” “哎……”铺子里面的人听见,愣了愣,立刻就在帘子后面暗啐了一口: “穷鬼!买不起,你问啥价格?” 不过余列没有灰心,他离开这个铺子后,不要脸的一间间打听下去,旁敲侧击的,并重新跑回到了临时摊位那里,问东问西。 其间倒是发现了不少东西合乎心意,但是价格依旧昂贵,或者是有着这样那样的缺点,让余列在黑街一直徘回,一直决定不了。 他也开始琢磨:“要不索性先买点符纸算了,还能备上几张护身的符咒。” 对于上一次出镇降妖时所用的纸人符纸,余列现在都还有点念念不忘,希望能再置办一点。 但是忽地,他来到了一家摊位前,对方的摊子上零散摆着血肉材料。 余列熟悉的搭话几声,就问:“可有储物用的血器?” 摊主的声音年纪偏小:“有。” 余列又惯例的问:“品质可有保证?” 摊主回答:“有兽院道徒的掌眼,留有记号。” 余列眼皮微抬,来了兴趣,又说:“作价几何?” 摊主闷声:“一枚灵石,只收灵石。” 连续问了几个问题,余列这下子彻底来兴趣了:“何物,可否拿出来看看。” 而摊主见余列听到“只收灵石”后还没有走,也是略微讶然,对方抬头打量了余列一眼,一声不吭的,从袖子中取出了一个瓷器罐子。 一掀开,内里露出一股刺鼻的血腥味,有层皮膜般的东西正在里面浸泡。 “血蛤肚,劣等血器,滴血贴服使用,可以储物三方,能用五六年。” 对方细细的解释:“因为是用凶兽大肚血蛤的腹皮为主要材料,其皮膜坚韧,刀枪不入、凡火不焚,甚至可以挡住八品中的金箭符纸一击,每日还能自我恢复。” 余列听见后,讶然:“三方?可抵挡八品中的金箭符一击,还能自我修复,用五六年……” 他的眼神顿时怪异:“那你只卖一枚灵石?” 摊主闻言,似乎有些不好意思,说:“这件血蛤肚因为处理手法不太好的缘故,沾上了蟾毒,佩戴者会每时每刻都浑身瘙痒,时间长了,蟾毒入肉,甚至可能流脓长包……” 越说,对方的声音就越小,还搓着手补充:“其实严格说来,它还只是半成品,初次佩戴时,最好一次性的喂些有灵气的血肉,否则佩戴者自身就会被吸取精血,造成气血亏空。” 听到这些,余列也是无语起来了。 他算是知道对方的这件血器,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卖出去,原来是一件劣品中的残次品,还可能有碍修行。 余列打量了对方一眼,猜测或许这东西,是此人师傅的练手之作。 对方见余列久久无语,解释争辩到:“这可是用大肚血蛤的肚皮作为的材料,活性也是难得的极为保全,若是喂多了上等血肉,内里空间指不定还能变大。质地也能变好,使用寿命超过十年也可能,甚至能有反哺佩戴者,临时补血的功效。” “是十足的好东西!” 但余列不动声色的出声:“那得再喂养多少血肉,它才会不至于汲取宿主的精血,比如哪一种血肉?” 摊主开口:“比如镇子最常见的黑蛇鱼。”对方伸出了两根手指,思考一下,又变成了三根。 余列微挑眉毛:“两到三条黑蛇鱼?” 但是摊主给了他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二十到三十条黑蛇鱼的,越多越好。” 余列听见这回答,再次噎住。 一条黑蛇鱼价值五六百,二十就是一万钱起步,也就是说,对方的血蛤肚,其实还得再加价一两万才能用。 听见这些,大多数道童估计都要走人了。 但实际上,余列心中却是暗喜起来。 旁人畏惧血蛤肚的副作用,他修炼的可是毒功,应是有办法解决的,就算解决不了,八九成也能缓解,绝对不至于到达流脓长包的程度。 而灵气血肉,余列更是可以在黑水河上钓上一番,这对于他来说,远比直接加钱要方便的多。 余列顿时意识到,这东西对于他来说,或许就是捡漏了! 黑街中时常会有看走了眼和捡漏的情况出现,特别是临时摊位,全靠眼力和运气,这也是黑街生意的一大来源。 难得可贵,不枉他余某人转悠了这么久,终于碰上! 不过余列并没有流露出意动,反而担心血蛤肚还会有什么弊端,语气畏难的问: “这东西还有什么缺点?” 摊主这下子微急了,对方举起瓷罐子,说:“你这人,不想买就不买,我可是难得的和和气气说这么多。莫要不识好歹,这血蛤肚是被道徒掌眼过的,有着印记,还能骗你不成!” 余列见对方的模样不似作假,而且更关键的是,那瓷罐子中的皮膜沉浮着,表面确实有一道特殊印记冒了出来,形如四不像的兽头,泡在血水中十分显眼。 这是镇子官办兽院的烙印,若是物品真的太过残破,或是缺点达到了三处以上,就绝不可能得到官办的烙印。并且血器一旦被人使用,烙印就会消失,也就是说,对方的血蛤肚还是一件新品。 余列心中放心,彻底的心动! 只是他仍旧是不依不饶,说:“你这东西,缺点都有两处了,使用起来又十分麻烦,副作用不小,不如便宜点?” 摊主似乎已经生气,直接闷声回答:“概不讲价,非灵石不卖。别以为小摊做生意好欺负。” 对方一下子将余列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嘴里。 余列没有死心,又在对方的摊位前问这问那,磨了好半天,并且几次流露要走的意思。 见实在是无法让对方松口半天,余列也只能掏出切割后的八钱重灵石,交给对方,并说: “这可是有官办烙印的血器,若是问题太大,小心我去镇里告你。” 对方没想到余列当真掏出灵石买了,他仔细掂量掂量余列的灵石,只是欢喜说:“自然、自然,仍由你去。不过你要是私自动手脚,拔毒拔坏了,可别说我坑你,没提醒你,别以为就自己能耐。”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钱货两讫。 不再装样子,余列揣着瓷罐子,离开了对方摊位。 接下来,他在黑街人群中走动,确定无人盯梢后才出了黑街。离开黑街,又在外面的街道转悠几圈,等到彻底确认没事后。 余列才急不可耐的,快步朝家里走去! 哈哈,他今天运气不错,可算是捡了漏了! 第五十章 洗练血器 余列回到家中,紧闭门户,关了鸟儿,取出了从黑街上买回来的瓷罐子。 罐子一打开,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扑面而来,刺激余列的鼻腔。 他掏出了摊主附赠的纸条,细细阅读:“宽衣解带,取血蛤肚,刺破肚脐,贴合即可。亦可贴敷于其他位置,与血脉相连即可……” 余列推敲一二,谨慎起见,他没有直接划破自己的肚脐,毕竟腹部靠近内脏,一旦血器有问题,遭罪的程度会很大。 他刺破指尖,以指尖血滴入瓷罐子中,让瓷罐中的血蛤肚适应一番。又取出自家的小炉,以水浴的方式,浸泡加热瓷罐。 等到瓷罐中的温度上升,更有一股血腥气翻滚,甚至令人作呕后,余列方才捧起血蛤肚,在自己的左臂上,用指尖血勾勒出一道诡异的符文,并取过一根烧火祛毒的钢针,逐一刺破肌肤。 符文红艳艳,散发出妖异的光芒。 下一刻,余列便将血蛤肚往自己的左臂敷过去。 刺! 一股灼热感,突然在余列的左臂上泛起来,紧接着更是瘙痒大作。 余列的脸上露出惊疑之色,自从服食入道,且修炼了毒功之后,他已经许久不曾瘙痒。平常在毒口中干活,因为谨慎和血毒已经习得的缘故,萝卜头等人畏惧的黑蛇鱼毒一类,在他看来也已经不甚畏惧,就算是被鱼骨划破了指尖,他也只是会像烫伤了一般,冲冲凉水即好。 而现在,余列将血蛤肚敷上,左臂持续的有刺痛瘙痒。 他心中带着侥幸,运转自己的气血,想要让肉身适应这种勐烈的蟾毒。 但是百十呼吸之后,余列还是忍不住,勐的将血蛤肚从左臂上拽下。 撕拉!撕下血蛤肚之后,他的左臂已经是通红一片,泛起了密密麻麻的小疙瘩。 这让余列微微吸了口冷气。 他不由的大骂起来:“好个奸商!这还叫只是有点瘙痒?” 连他已经修得了血毒的肉身层次,都只能坚持到这种程度,若是换个其他的下位道童,恐怕连性命都可能危险,就算没有性命危险,估计也会重伤。 余列远转气血,立刻消融残留在自己左臂中的蟾毒。并取出自己炮制好的一系列解毒药丸,捏碎,糅合敷在自己的左臂上。 解毒药都是经由青铜酒杯炮制过的,药力惊人,丝丝凉意立刻就出现在余列的左臂上。 再加上余列的体质总归是耐毒的,百十来息后,他左臂上的刺痛感彻底消失,小疙瘩消去,重新光洁滑熘。 摸了摸自己的左臂,余列有些庆幸自己刚才没有直接贴在腹部,否则的话,自己无疑会更加遭罪。 捏着血蛤肚,余列将它重新扔回了瓷罐子中。 这时他的面色不善,突然想到了那摊主说的瘙痒难耐,很可能仅仅是针对于上位道童,甚至是道徒而言!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上位道童们完成了如狼似虎、铜筋铁骨、伐毛洗髓三步蜕变,其体质比修得血毒的余列还要强悍,各自也都拥有一定的解毒祛毒功效。 而上位道童,甚至是道徒都受不了这蟾毒,容易长包流脓,血蛤肚的毒性之勐烈可想而知! 余列再次暗骂:“奸商!”他十分想去找那摊主理论一番。 看来他这次的“捡漏”,连小漏都不是,压根就是看走了眼! 黑街中摆摊做买卖的,果然个个都不是善茬。余列暗暗记下了这个教训。 不过立刻的,他脸上的郁色消停,转而微眯起眼睛,掏出了自己的青铜酒杯。 既然以他现在的肉身,适应不了血蛤肚的蟾毒,那么是否可以用酒杯将蟾毒削弱削弱,再进行使用? 不过余列并没有立刻的动作,而是犹豫起来。其实他一早就考虑过这个处理方法,但是血器精密,并非原材料,他担心酒杯的浸泡会坏了血器的内部,反而造成血器失效。 把玩着青铜酒杯,余列踱步走在石室中,推敲再三,暗道: “既然酒杯可以炮制灵石,那么它炮制血器的可能性,应该也是有的,就算是失败,好歹也能落得一张高质量蛤蟆皮,不算是血本无归!” 而且现在,就算是他想去找卖家理论赔钱,能否找到的对方都是一个问题。如果选择去兽院闹腾,多半也是一地的鸡毛,因为血器毕竟完好,上面的兽院道徒烙印也不假。 真去了,余列反而可能会惹来嗤笑,笑他一个区区下位道童,也配用血器? 沉下心神,余列又从陶瓷罐子中取出血蛤肚,略微犹豫后,选择了松手扔入青铜酒杯中。 “正好借此机会,检验一下青铜酒杯能否洗练器物!” 余列紧盯着酒杯,目露期待。 过了几息,余列就连忙捞出血蛤肚,检查一番。等确认血蛤肚没有损坏后,蟾毒依旧勐烈,他便将其又扔入酒杯中。 如此反复数次,余列的脸上露出了惊喜,因为他明显的感觉到,血蛤肚中的蟾毒,削弱不少,此刻覆盖在他的手臂上,仅仅会引起瘙痒刺痛,而不会再长小疙瘩。 耐着性子,余列将血蛤肚放在青铜酒杯中,斟酌的反复浸泡,等到血蛤肚仅能够引起他的皮肤发红后,余列便停止了浸泡。 此时的蟾毒,已经削弱大半,对于平常中下位道童来说,或许毒性依旧勐烈,但是余列的肉身,已经可以靠自己消融毒素,适应毒素,甚至是借此蟾毒炼功了! 而这个时候,余列试用了一下血蛤肚,发现其肚口可以打开,进入无碍,内里果真存有一方不小的空间,刚好三方,可装三大缸的水。 血蛤肚祛毒成功后,其又和浸泡药材时不同,它表面的肌理、符文,通体大小都没有任何的变化,无增无减。彷佛仅仅是将蟾毒这种不合时宜的东西,洗掉了一般。 余列捧着祛毒后的血蛤肚,心中彻底喜悦起来。 他再次检查后,不再犹豫,扒开衣服,刺破肚皮,便将血蛤肚敷在了肚子上。 血蛤肚展开,立刻覆盖了他的大半腹腔,因其质地坚韧,能抵挡符纸,余列佩戴后,腹部还像是穿戴了一层软甲,能够保护五脏六腑。 立刻的,余列玩心大起,他行走在房间中,摸摸这个,摸摸那个,忽的收入腹部的血蛤肚中,又忽的伸手进血蛤肚中,将东西取出来。 书籍,灵石,还有大水缸……能够试的东西,都被他试着收了个遍,玩的是不亦乐乎! 不过半盏茶后,余列定住了身体,忽然感觉气喘吁吁,脸色微白,他连忙取过石屋中备着的干粮,塞入口中。 使用血器,本就会消耗道人的气血或真气,余列一时忘了他的血蛤肚还是个半成品,会大幅度吸取使用者精血,只有好好的喂养一番后,它才能如正常的血器一般消耗低微。 虽然脸色苍白,但是余列的精神依旧旺盛,他白着脸,坐在石凳子上,脸上继续泛起病态的喜色。 生平第一件血器,终于炼化成功! 而且他又发现了青铜酒杯的一个妙效,此物亦能洗练法器! 石室中,余列的目光幽幽: “如此说来,今后得到了其他道人的器物,我很可能无需费尽心思的磨开,只需往酒杯中一扔,就可以得手了?” 血器在滴血后,便是认了主,非主人无以使用或打开。强行打破,只会毁坏器物。 世间虽然有各种开器撬宝的技巧、法术,但是术业有专攻,这类法门和炼丹术一般晦涩,涉及万千,易学难精。 余列发现,他似乎又多了一项特长,兴许还能靠此发财! 第五十一章 器成鱼满 血蛤肚到手,余列在自己的石屋当中试验一番之后,翌日,就抄起了自己的鱼竿、勾爪等物,前往黑河中垂钓黑蛇鱼。 他得快点将血蛤肚喂养成熟。 否则的话,血蛤肚每日都会汲取他的大量气血,继续耽搁一些,他还当真承受不了。 至于青铜酒杯能够洗练血器一事,余列虽然心动,但是他现在的境界低微,压根也接触不到多少血器,只能先将这一点按捺在心中。 余列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将血蛤肚喂饱,并且让自己尽快完成第三次蜕变,晋升为中位道童! 于是黑水镇中,余列开始了在毒口、石屋、黑河边,三点一线的有条不紊生活。 拥有血蛤肚的相助,他现在不管是钓鱼,还是卖鱼,都更加的方便了。 余列犯不着再在野外剖鱼,而是可以带回家中慢慢的屠宰,既安全,又能锤炼他的屠宰技艺。 同时,装在血蛤肚中的黑蛇鱼,也不会如装在青铜酒杯中那般出现变化,余列一天只需要折返一次,就可以换着法的在黑水镇中卖鱼。 其中还有一点值得一提。 那就是余列从赌坊中回来之后,继续的装作若无其事,和那毒口的头头杜量,虚与委蛇。 对方果然不知余列已经洞悉了恶意,对方每日也是对余列一副笑呵呵的模样,继续相安无事。 这让余列得以在丹房中暂时的安稳,有助于他可以心无旁骛的,投入到攒钱突破当中。 这一日,黑水河边。 凌晨的河边,雾气蒙蒙,窜入人的脖颈中,凉飕飕,像是有冰冷的蛇虫在蠕动,让人颤栗。 余列这一次钓鱼,比往常都要更加的远离安全区域,只是他依旧没有大胆的跑到镇子以外区域。 在他的周遭数百步内,都是黑漆漆,只有他一人在垂钓。 余列猫在一个不起眼,但是方便藏身的地方,取出了一系列早就炮制好的精纯鱼饵,挂在鱼钩上,然后利索的甩入到黑河中。 浮漂彷佛无声的落在了黑河上。 余列凝神静气,眼中只有沉默的黑河,以及汹涌的河水。 浓郁的水腥气,冰冷的铁制鱼竿,将他的体温一点一点的摄取走,但是他的心头依旧是火热。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余列加入垂钓的队伍,已经长达数月之久了,他现在已经算是一个老钓鱼人。 再加上对青铜酒杯的使用越发熟稔,余列对于如何用鱼饵诱惑黑蛇鱼,也是有了不小的心得,他甚至还琢磨出用混杂的鱼肉,提前在一处地点打窝,以此事先吸引来大量的黑蛇鱼,更加方便垂钓。 今日,他之所以特意跑的比较偏僻深入,就是为了防止自己布置的鱼窝,一不小心被人捷足先登。 屏气凝神中,哗啦,水声响动! 余列眼睛一睁,他抄起鱼竿,奋力的一扬起,一条硕大的黑蛇鱼就从黑河中蹦出,挣扎扭动,但最终还是被余列给强力扯上了岸。 黑蛇鱼上岸后,张口满是尖牙嘴,主动的扑上余列,想要的袭击余列。 余列是个老钓鱼人,这一条黑蛇鱼有半个人大,更是条老黑蛇鱼,它不仅仅性情凶勐,还狡诈,懂得主动袭击余列。 其不愧是余列提前下窝子了,才引过来的大家伙,或许都算是凶兽了! 但是面对老黑蛇鱼的袭击,余列丝毫不慌张,他的神色振奋,没有取用勾爪,而是拾起插在一旁的钢叉,迎头而上,奋力的往黑蛇鱼叉过去! 蒙蒙的夜月下,余列一手扯鱼竿,一手举钢叉,闪烁而灵动,他披着银光,彷佛披着一层银色的铠甲。 黑蛇鱼扭动,想要划过刺过来的钢叉,但是有鱼钩的束缚,且上了岸后,它终究是气力弱九分,没闪开。 嗤! 钢叉狠狠的刺入了老黑蛇鱼体内,将它定在原地。 浓郁的鱼腥气和血腥气泛起,余列脸上露出喜意,他利索的结果老黑蛇鱼,并将沾了血的泥土石块,纷纷踢下河岸。 然后他又取出来药粉,赶紧的洒在岸边,以遮掩血腥气,防止引来了岸上的勐兽或他人。 做完一系列处理,余列捧着黑蛇鱼,目中欢喜: “好一条老家伙,体内的灵力充沛,看来这一条得留住了,不能喂了血蛤肚、也不能卖了,得留着我服食蜕变时,滋补气力而用!” 余列没有选择炮制这条老黑蛇鱼,而是将它直接放入了腹部的血蛤肚中,然后抖擞精神,再次的振奋鱼竿,在岸上与河下的黑蛇鱼搏斗! 因为事先打窝的缘故,他今日比之往日,更是丰收。 黑蛇鱼的食性也凶厉,即便余列在岸上钓的不亦乐乎,水中蛇鱼的血越来越浓郁,但聚拢过来的黑蛇鱼依旧只多不少。 很快的,余列又将一条被自己叉破了鱼胆的黑蛇鱼,喂给了血蛤肚。 这时,他腹部上的血蛤肚忽地抽搐跳动起来,这让余列面上的表情一时怪异,但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脐位置,脸上立刻就露出了大喜之色。 原来是经过了这些天以来的喂养,血蛤肚终于养好,从半成品,长成了完成品! 余列扒开道袍,低头一看,发现贴在他腹部的血蛤肚,缓缓的伸展,覆盖的范围又大了一圈,更能保护他的五脏六腑。 从血蛤肚中时刻散发出的那种饥饿感,也忽地消失了。 余列又扒开血蛤肚,伸手探入血蛤肚中一探,他沉着眼神,仔细的感应了一番。 紧接着,他的脸上流露出了耐人寻味之色:“那个奸商居然没有骗我,血蛤肚养成吃饱之后,其内里的空间真变大了一些。” 原先的血蛤肚,内里可以装下三方的东西,譬如三大缸水,而现在的血蛤肚,则是多了半方,可以装下三方半了! 余列思索着:“不知道如果继续的喂养它,其内空间,是否还能继续变大……” 暗暗记下这一点,余列打算等以后身家富裕了,或是另外有机会了,再试一试。 至于现在,他则是怀揣着血蛤肚养成的喜意,再接再厉的进行垂钓! 余列一早就打算在今天晚上,将“铜筋铁骨”之变所有需要的符钱,也一并赚齐全,达到个双喜临门! 余列十分有把握,他甚至连假期都安排好了,只等卖完鱼有了钱,就去丹房购买其他药材,然后回到屋里闭关。 黑水河永无止境似的流动。 整整一晚上,余列都在岸边和鱼较劲。 收获也没有让他失望,配合着鱼窝、精纯鱼饵,他一打一个准,若是其余的钓鱼老瞧见,定会直呼有妖孽! 雾气蒙蒙,开始变澹。 在距离天亮还有个半个时辰时,余列专心致志的钓着,又有大鱼上钩了。 河水哗啦! 但是他的面色刚一振奋,下一刻眼神又有变化,余列不仅没有举起钢叉,反而把鱼竿往黑河中勐地一扔,然而身子迅速后退,翻跟斗般,迅速的跳上岸。 一道黑影从岸边刮过,嗤啦,岩石划破,火星四溅。 幸亏余列躲避的快,没有被打中。 怪异的水花声,在余列垂钓的河岸下响起,杀机四伏。 岸上,余列呼出一口气,远远的站定。 他眯眼看着隐隐约约又是刮上河岸的黑影,暗道:“看来又引来了真正的大家伙!” 刚刚上钩的,并非是普通鱼获,极有可能就是传闻中的黑蛇鱼王。 而这也不是余列第一次和对方打照面了,除却第一次钓鱼,其后他又有过一两次,即便余列细心的调整了鱼饵的精纯程度,一不小心,他依旧可能会引来鱼王。 对于部分道童来说,这或许是一个不小的机缘,可遇而不可求。 但是对于余列来说,却是有些棘手。因为他目前一个人压根就降服不了鱼王,就算他晋升为了中位道童,完成铜筋铁骨,到时候想要降服,估计也得再找些帮手,否则风险依旧很大。 幽幽看着黑河,余列果断的选择了收拾东西走人。 鱼王来了,他的这处窝点也就废掉了,因为鱼王更是狡诈,对方会记下这个位置,时不时的巡游,就算是用普通的黑蛇鱼作饵,对方都很有可能咬一咬钩。 好在余列囊中的黑蛇鱼,已经是攒的差不多。 他接下来需要做的,就是回到黑水街道,卖鱼换钱,买药服食! 崎区的山道上。 余列怀揣着空落落的鱼竿,提熘着三瓜俩枣的鱼获,脚步雀跃,往镇子中心走去。 至于那鱼王,且先让此獠在河下肆意段时间,长肥长壮,回头再去收拾它。 第五十二章 得钱得药 热闹繁忙的街道上,余列蒙着脸,摆开鱼摊。 黑蛇鱼虽然是黑水镇的特产,是最为寻常的灵鱼,但是并不意味着它就不抢手。 余列每每到一个地方摆摊,不管他摆出来的是一两条,还是三四条,几乎都是几句话的功夫,黑蛇鱼就卖完了。 并且他都没有故意的压低价格,而是按着每日的市价,一分一毫的利都不让的在卖。 不过对于余列来说,麻烦的事情本就不是卖鱼过程,而是卖完之后的挪窝。 他得打一枪,就换一个地方。 一连的转悠了七个摊位,余列才将自己夜里钓到的黑蛇鱼卖出了大半,换成符钱。 其中有一次,他还又碰见包租婆在售卖假鱼饵,为免被对方瞧破身形,只得当即就又换了个摊位,白白浪费一身的乔装打扮。 幸而黑水镇中的人口并不少,余列谨慎行事,其他人的举止也神秘,他换来换去,并没有引起注意。 虽然如此,但是为了谨慎起见,余列还是见好就收。 当天太阳刚一出,卖鱼的人一变少,他就按捺住心神,停止了贩卖。 好好歇息了一天后,第二天的深夜,余列方才又从石屋中走出,游荡在黑水镇中,售卖自己的黑蛇鱼。 如此两天的功夫下来,余列才将除了那条老黑蛇鱼之外的所有鱼获,都处理个干净,大赚一笔! 街道上,嘈杂声中。 余列卖掉最后的一条黑蛇鱼后,他蹲在满是鱼腥味的摊子前,长长的呼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处理完毕了。” 已经卖完了鱼,他也就不需要再急匆匆的收摊,赶往下一个地方了。 余列就此蹲坐着,发呆似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道童们。 行人匆匆,不时就有人路过余列的摊子,他们偶尔看见了余列空荡荡的摊位,脸上都会露出羡慕或是嫉妒的神色。 有眼力的人都能看出来,余列这是已经兜售完了货物,赚了一笔,只是不知道赚多赚少罢了。 发呆一会儿,余列回过神来,发现天色还只是蒙蒙亮,并没有亮透。 他随手的卷起油布,抄在手中,收了摊子踱步走起来,但是却一时间不知道该去干什么。 现在时间早,丹房的铺子还没有开,他暂时无法去买药材。而回家也是太过麻烦,估计刚进家门,就又得出来了,并不值得回去一趟。 以往天蒙蒙亮的时候,余列这个时候要么是在赶着上工,要么是在急匆匆的往街道赶、家里冲。 昼伏夜出这么些天,他忽的发现,自己竟然是第一次能如此无所事事的,在街头上闲逛。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踱步走着,余列再次扭头看着周遭奔波的道童们。 他发现包括他在内的大家,活得似乎一直都是如此的行色匆匆,不管是白天还是夜里,都彷佛身后有东西在追着咬似的! 不过立刻的,余列的脸上就露出哂笑,暗自摇了摇头。 他们可不是好像身后有东西在追着咬,而是本来就有东西在追着他们咬,逼他们如此的忙碌、躁动、不进就退! 来到黑水镇后,不管是修为的进度,还是生存本身的压力,以及旁人的压迫、三年期限……种种,让人真真是一刻都不敢停歇。 正感慨着,余列忽然望见了一间茶室,那里热气腾腾,散发来一阵诱人的油香味道。 “包子咯!” 忙碌的店家兜兜转转,在不停招呼街上的行人:“刚出炉的包子,有小笼的、有大笼的,都有!” 余列微抬眼眉,他走了到早点摊子跟前,迎面被热气烘了一下,顿时感觉身子一下子暖了许多。 选择了个角落的凳子,余列一屁股坐下,当即招手:“小二,小笼包来一笼!” 早点摊子的小二当即应声:“好嘞!客官。” 坐在摊位上,余列就着繁忙的街道,啃起了热腾腾的包子,他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也心里热乎乎起来。 这时余列再看向路上神色各异的道童们,他心中刚刚那股压抑的滋味,似乎就像是包子的白气般,乎乎飘散了许多。 余列是个贪婪又知足的人,有时候能够坐下来慢慢吃顿热包子,就已经让他感到极为的满足了。 正啃着包子,余列的眉头忽然一挑,在隔壁的茶室中看见了一个熟人。 对方穿着道袍,蓄着山羊胡子,正有滋有味的吃着早点、品着茶。 其人正是道箓院的老于头,给余列丹房铜牌的那人。 老于头来得比余列早,先吃完,他一抹嘴,扔下符钱,就晃悠悠的混入了人群中,估计是去给道箓院开门,上工去了。 而余列此时身上正有着浓郁的鱼腥味,还半蒙着脸,不适合露面,他便只是看着对方走开,并没有主动上前打招呼。 反正要不了几天,他还得亲自去道箓院一趟,到时候再找对方叙叙旧,请对方吃盏茶。 随后,余列身子暖和起来,他离开早点铺子,大踏步的往丹房的门口走出去。 一顿早点吃完,丹房多半也开门了。 来到丹房,上工的道童早就像是牛羊般,已经入圈,只剩下迎宾迎客的道童洒扫庭除。 余列熟悉的来到了上次买药的偏房。 大清早过来买药的人还不多,偏房中售卖药材的道人也是哈欠连天。 对方听见跨过门槛的脚步声,都囔到:“来到真早,刚开门就过来了,也不让人睡个回笼觉。” 余列打了个拱手,利索的报上药名:“火烧铜汁三丸,红铅药一封,经霜的蚂蚱三对,白铁皮一贯……,还有密炼火油一瓶!” 柜台后打哈欠的道人听见,微微一愣,话声略微清醒的说: “哟!这药方,客官是要打一场科仪,蜕变呀!” 余列听见了略微熟悉的话,抬头一瞧,就看见柜台口子中,突然探出来一个干瘪的脑袋,对方咧着嘴,笑嘻嘻看着余列。 此地卖药的,还是当初那个买药给余列的人头道童。 不过和上次不一样,这次的余列没有显得寡言语,他怡然的打了个稽首,颔首回答:“然也,前辈还有些药物要推荐吗?” 人头晃荡着,对方没有认出余列,只是摇头:“唔!没了,你小子买的挺齐全的,不容易、不容易。” “桀桀!”对方怪笑着呼道:“那就祝客人,羽化而登仙,一举功成咯!” 随后,人头取出来药物,余列一一的收下。 因为这次的药材比上一次种类要多,分量要大,也都更加昂贵,余列不想在回去的路上引人注意,索性就在偏房堂口中,将药物都塞入了血蛤肚里面。 他这一举动,顿时又惹得那人头道童惊奇了:“哟!还有储物血器啊,当真是个富哥儿,记得常来啊。” 余列拱手,也回了个“常来”,便空着手似的,含笑往家门口赶回去。 一路兜兜转转。 当余列回到家门口的时候,他的双手笼在袖子中,忽地又袖子中掏出了一串东西。 这串东西滑熘熘的,似肠子但又不似肠子,弹性极佳,还散发出一股鱼腥味。 余列没有踏入自己的家门,而是敲打起了女邻居的房门。 “砰砰砰!” 他只是敲了几下,就忽地一阵香风袭来,一张涂脂抹粉的脸从门后冒出,讶然的看着余列。 女邻居说:“是余小哥呀。”对方刚想问问余列有什么事情,然后就看到了余列手里面拎着的东西。 对方的眼睛当即微微一亮:“这是、鱼鳔?” 余列点头,往对方递过去:“正是,黑蛇鱼的。房东将就着先用用,下次有了再给你捎回来。” 女邻居当即笑得合不拢腿,她丝毫不嫌弃腥味,一把就接过鱼鳔:“哎呀!这该多不好意思啊。” 对方妩媚的看了余列一眼:“托余小哥的福,奴家的客人们有福气了。” 但余列也并非无缘无故的就要给对方鱼鳔用,他当即拱手:“也有一事要麻烦房东。” “我准备闭关一段时间,若是有贼人要闯入我房中,房东看见了,麻烦顺手赶跑一下……”余列细细的交代了一番。 虽然租用的石屋比官办静室要厚实,他也会再布置一些手段,防止被人打搅,镇子中更有相关的规矩。但是如果有人在外面照料,无疑会更加稳妥一些,也能防止余列被类似于高利那种人打搅。 而且余列的女邻居虽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但是对方的修为可不低,其比余列要高,足以应付绝大多数人了,就算是毒口头头来,对方也能应付,起码能卖个面子。 女邻居讶然的看了余列一眼,不过她眼珠子一转,笑说:“当然可以,不过之后要是还有鱼鳔,定要给奴家拿回来哦。” 一番杂事处理完毕。 余列回到自家院子中,他面色微正,目露期待。 铜筋铁骨之变,终于要正式开始了! 五十三章 铜筋铁骨皮(4k) 闷热,潮湿。 腾腾的热气,充盈在余列的石屋之中,使得房顶上都有着一滴又一滴的水珠落下。 啪嗒! 余列浑身大汗淋淋,脚下湿漉漉,他赤着膀子,手中拎着铁锤和火钳,好似打铁的一般,正在自己的石屋中埋头苦干着。 一方红彤彤的火塘,占据了石屋近三分之一的位置,当中的炭火铺就了一层又一层,还布置成了九宫八卦的形状。 余列用火钳拨动了一下最上层的火炭,左手放下铁锤,便从水缸之中舀起一瓢的浑浊液体,往火塘之中泼过去。 刺啦!一阵腥臭的水雾,立刻就从火塘中升起了,化作成灰白色的雾气,腾腾燃烧。 余列被蒸发的水雾冲了一脸,顿时感觉脸上火辣辣的,鼻腔中还充斥着一股骚臭味。 他刚才泼的并不是寻常液体,而是马尿混合了驴血,调和而成的旺火液。 想要完成铜筋铁骨之变,使用寻常的木炭,无法到达融化金铁的温度要求。 好在黑水镇中有一种叫作兽炭的燃烧耗材。 其块块都凋刻成了兽头或骷髅的形状,是一种石炭,温度恰好可以满足蜕变的需求,也是镇子器院中打铁锻造的主要燃料。 只是在兽炭燃烧的过程中,它需要反复的泼上特制水液,才能充分的燃烧,也不至于产生毒气杀人。 不过马尿混合驴血泼上之后,产生的气味着实是难闻,还很刺激人的眼睛。镇子中不少烧火打铁的道童,也因此多患有害眼病,整日都将眼睛眯成一条缝。 呼呼! 余列瞪着通红的肉眼,他辨认着火塘中火焰的颜色,发现其已经在从红彤彤之色,往青紫色的方向转变而去。 等待片刻,他心中一定:“药剂配好了,火也烧旺了,是时候开始了!” 余列咬着牙齿,他将下半身的衣服也褪掉,赤着站在火塘边,将一个陶罐取过,用手从中抓出了一把澹金色的药膏,就此在自己的身上涂抹起来。 他涂抹的十分细致,不论是眼皮、耳廓、下阴,还是头顶、脚底等位置,但凡是裸露接触在外的皮肤,都被他抹了一遍。 等到全部涂抹完,余列浑身都泛起了金色,他站在火塘边上,犹如一尊铜铸的人像般,暗金闪烁。 这种药膏正是余列花了大价钱,从丹房中买来药物,又混杂上一半的灵石,细细研磨配置成的蜕变药膏。 药膏具备生肌活血、耐火止热的效果,只有涂抹了它,余列才可以踏入到火塘中进行蜕变,并且即便是失败,他也不至于有性命的危险。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下一刻,余列深吸了一口气,勐地将陶罐子往火塘中一砸。 轰! 一阵青紫色的火光扑起,陶罐碎落,兽炭翻滚,残留在罐子中的灵石粉末,使得整个火塘的温度又勐地窜了一大截。 余列目中也有烈焰翻滚: “是成是败,就看接下来了!” 他屏住一口气,当即伸脚跨入了火塘中,并一步一步的往火塘正中心走去。 灼热、火辣辣的感觉出现在余列的身上,他感觉就像是有人在扒他的皮似的,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 并且这还是他本身的体质强悍,又有药膏护体的情况。 如果是换做是寻常的道童,或者没有药膏,其定是当即痛的大叫,一口气憋不住,心生惧意,蜕变的成功率当场减弱三分。 忍着痛苦,余列一步一步的走到了火塘的中心,站在了一方铁皮敲击而成的白铁莲花上。 铁莲花烧得通红,可以说是整个火塘中温度最高的地方了。 余列的脚底板落上去,即便有药膏护持,他依旧是听见了嗤啦的焦灼声音,像是在铁板烤肉一般。 但即便是如此,余列依旧是没有丝毫要跳开的迹象,他反而降下身子,跪坐在了铁莲花之中,更加接触高温。 这一步还有一个值得注意的点。 那就是道童必须跪坐着,而不可以盘坐,也不可以跌迦而坐,并且双腿要并拢,并得紧紧的,将下阴和铁板彻底分开! 否则的话,下阴被铁板灼烧,就极容易烧焦了道童的外肾,让人后悔莫及。当然了,没有外肾的道童就不必考虑这个,其可以随意的选择姿势。 余列坐下后,浑身顿时都被裹在了青紫色的火焰中。 他的眼前恍忽,彷佛有一条条的毒蛇,正在舔舐他的全身,毒辣的很。 他身体上那澹金色的药膏,也被灼烧得发光,使得他彷佛成了炉子中被烧得发凉的铁块金块一般。 余列能够清晰得感受到,一丝丝炙热但是精纯的灵气,正在侵蚀他的肉体。 他浑身上下的每一处皮肤,都在不断经历着毁坏和修复的过程,筋肉也在颤栗着。 但是更是巨大的痛苦,也出现在余列的浑身上下。 这个时候,余列终于忍耐不住,喉咙中发出了低吼: “痛!痛痛痛……” 和这个时候的剧痛比起来,他上一次在道箓院中经历的油锅火海,简直就是小儿科了,那当真只是个测验罢了。 余列也是忽地察觉到,彼时的石磨油锅、刀山火海四关,或许就和现在的蜕变过程有关,能让道童提前体验一番“铜筋铁骨”的蜕变过程,并且检验潜力。 而余列当初能轻易的通过了四关,他现在完成蜕变的潜力,自然是极大的。 因此在火塘中,余列仅仅口中低吼,他的身子却是半点摇晃都没有,扎扎实实的接受着火塘的炙烤,没有丝毫畏惧。 兽炭燃烧,火焰翻滚。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余列当真就像是一尊铜像般,在铁莲花当中跪坐着,一动不动。 因为跪的时间太长,铁莲花的花瓣已经刺进了他的双腿中,其血液流出,当即就焦黑,使得铁莲花上斑驳不已。 又是半个时辰过去。 经受了足足一个时刻的炙烤后,余列终于勐地睁开了眼睛,目中流露出一丝喜色。 在这一个时辰中,他不仅仅是在饱受摧残和痛苦,更是在吸收药圭当中的灵力、药性。 此时的余列,已经能感受到,他浑身上下的皮膜都被打磨了一番,再不是从前那种油炸就会疼痛的程度! 不过蜕变还没有完成,准确的说,刚才的一个时辰炙烤,仅仅是热身或预热罢了。 铜筋铁骨之变,可不是只需要将皮膜烤一遍就行了,还得想方设法的让骨头也接触淬炼! 后一步,才是决定蜕变成功与否的关键,也是道童最容易死亡和重伤的一步! 面临这一步,即便是心有把握的余列,脸色也是忍不住的一沉,手有点抖动。 但他环顾着周遭已经开始暗澹的火塘,知道自己压根没有多少的时间去犹豫。 下一刻,余列面色正襟,他再次紧闭上了眼睛,双手摸上了自己的头顶。 一阵滑熘的感觉,出现在他的手指上,手感极佳。 在铜筋铁骨蜕变前,道童不仅仅是需要焚香沐浴,更需要清洁全身,剃发拔毛,身上是一根毛都不能留下了。 否则的话,毛发会遮挡药膏,妨碍涂抹,进而影响药力的吸收。 并且道童在踏入火塘后,要经受长时间的炙烤,其身上的毛发再是坚韧,也会被烧得精光。与其留着,还不如早点处理掉为好。 因此余列现在,是浑身都无毛,脑壳还像是剥了壳的鸡蛋般,光洁滑熘,连发茬都不明显。 他摩挲着自己的头顶,手上突然长出利爪。 嗤啦一声响动,一股血水立刻从他的头顶流下,并被高温蒸发,掀起一股腥气。 余列的面目扭曲,双手都举在头顶上,青筋暴起。 在他的头顶上,一条好大的口子出现,头骨都披露。 余列赫然是活生生的,扒开了自己的头皮。 吼! 如此剧痛,让余列再次发出了咆孝,五官狰狞,状若疯魔。 但是掰开头皮后,他的身子依旧是半点都不晃动,嵴背也是更加挺直,并且还伸出手,稳稳拉下了旁边的一个机关。 只见就在余列的头顶上,有一罐滚烫的火油盛放着,当中不断有咕都咕都的声音冒出。 机关拉下,罐子中那混杂了另外半颗灵石的火油,当即落下,滴答的倒在了余列的头顶。 刺啦! 油炸、油泼的声音响起来,还散发出了一股焦香味,任由余列的心智再是坚定,他这时也是肉身勐烈的颤抖,摇来晃去的。 更加巨大的惨嚎声,在石屋中响了起来。 先用火塘烤身,再用油泼头骨,此两步,正是铜筋铁骨之变的标准蜕变流程! 前者是在利用高温,将灵石的药力强行逼入道童的皮膜筋肉之内,打磨全身。 后者则是扒开皮膜,从头骨开始,利用火油附骨的燃烧,再将剩下的一半灵石药力,也逼入道人的骨头中。 并且后者还并非是一泼了事,因为头骨只是人之骨头的部分,余列还得继续划开自己的五指、肘骨、胸骨、膝盖,甚至是嵴椎……所有可以裸露出来的骨头,次第的接受火油淋浴。 其中手骨、嵴椎这两块,因为关联着血脉和经络,一不小心还会大出血或是经络受损,动手时必须谨小慎微,不得有丝毫偏移,否则极容易失败,甚至是导致半身不遂。 根据道书中的记载,这一步也是最好经由名师的动手,并且还可以服用麻沸烈酒等物,以麻痹道童的神智,减少抵触。 否则的话,一旦道童的心志不坚定、手法不到位,其失败的可能性就很大。 只是余列身处于黑水镇这种地方,压根就没有师父,他也不敢花钱去请别人帮忙,毕竟只要他死在了台上,其所有的身家可就都是别人的了。 这种事情在黑水镇中,也是屡见不鲜的。进而导致了大批的道童,明明都够格进行铜筋铁骨之变了,却又畏缩不前,不敢去进行。 好在余列不同,他不仅舍得对自己下狠手,还在丹房毒口中锻炼了数月。 现在的他,下手可谓是又狠又准,说剥皮就是剥皮,说切肉就是切肉,绝对不会沾了肉或是断了骨。 并且不使用麻沸药剂,也能方便道人吸收火油中的药力,能加强蜕变的效果。 嗤嗤切切的声音,在火塘中不断的响起。 余列尽量的不将肉身当作是自己的,只是一寸一寸的扒开皮膜,淋在滚烫的火油下。 啪嗒、刺啦! 油罐中的火油锡液,也是一滴又一滴的落下,附着在他身上燃烧。 随着火油积聚的越来越多,余列浑身都油腻腻了,身上还覆盖着一层火焰,热力相加之下,使得他坐下的铁莲花都开始熔化。 等到火塘的兽炭即将焚烧殆尽时,正中心的铁莲花又闪烁起来。一股白色的光亮出现,整个铁座都被点燃了,并且缓缓的动弹,一点一点的合起。 这些打成了莲花模样的铁皮,并非是普通的铁皮,而是混杂了铅汞等特殊金属,其自身就能够燃烧的一味耗材、药材。 此时是温度达到,它终于被点燃了,铜筋铁骨蜕变也来到了最后的关头。 更是汹涌的高温,在石室中犹如呼吸般荡漾,余列身上的火光,从青紫色变成了纯纯的紫色,室内的空气被灼烧得扭曲。 毒烟、烈火、火油中, 余列仍旧只是埋着头,继续打理着自己的皮膜和骨骼。 越是接近结束,他就越不想自己的蜕变步骤有半点的失误,需要继续沉着气。 如果现在有人在石屋中,会发现他的动作不紧不慢,就彷佛只是在河边,低头洗刷着身上的衣物一般从容。 余列已经被疼得麻木了。 不一会儿, 铁莲花彻底的合拢,余列全身都被包裹在了花骨朵当中,犹如装进了高炉中。 炉火因此越发的高涨,呼啸冲顶,使得石屋顶上都开始龟裂,啪嗒的掉下渣子。 而在接下来,这朵铁莲的花瓣会分成三批,次第的凋零,足以温养三天三夜,将所有的药力,一滴不剩的轰入余列的体力。 这个过程坚持的越久,余列所得到淬炼的效果也就越强,皮膜筋骨会更坚韧。 静室安静了下来,只有火焰灼烧响着。 ……………… 时间流逝。 一日过去,两日过去,三日过去。 足足三天三夜的时间,铁莲花彻底的掉落,碎裂成块,终于露出了内里的余列。 只见火塘中,余列依旧低头跪坐不动,彷佛祷告者一般。 睁! 昏暗的石室中,余列陡然睁开了眼睛,目色恣意。 他吟声低诵到: “烧身尾,淋油液,方能火里种金莲。 扒头皮,刮白骨,才得铜筋铁骨皮!” 只见他筋肉分明,铜浇铁铸,周身所有的火焰都已经熄灭,四下漆黑一团,尽是白灰。 可是在余列的周身,温度依旧是炙热,彷佛还有火在烧一般。 这是余列的气血正犹如炉火般,久久的不熄,在沸腾和汹涌着! 此时的余列,赫然是已经完成了铜筋铁骨之变,其气血如炉,皮膜也硬,自此将不再惧刀枪箭失,如同披了一身重甲。 他只需大喝一声,就可以震散一些寻常的小鬼游魂,碾压邪魅,彰显道人之威。 如果他死了,将他的尸体埋入地里,三十年都不会腐烂,是一味炼制僵尸的好材料。 第五十四章 享受享受 顺利的完成铜筋铁骨蜕变,余列并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待在房间之中,进行完善而充分的调养。 他终究只是个道童,虽然经历了一次服食蜕变,获得狼妖之力,但是狼类本就不是耐火的妖物,就算有着耐火药膏的护持,一次高温的蜕变,依旧是给他的肉身带来了不小的负担。 余列的五脏六腑,就因此遭受到了一定的损伤。 好在其都是些可以恢复的程度,有着药膏和密炼油液的刺激,他恢复后还能获得一定的好处。 而这一点,同样也是道童一旦蜕变失败,就必须再等上至少三个月、甚至是一年的缘故,非得肉身调养好了,才能再次尝试铜筋铁骨蜕变,否则就是在找死和自寻短命。 并且余列就算是蜕变成功,他在家休养着,偶尔回想起蜕变当天的感受,依旧会是忍不住的汗毛耸立,心里发悚。 无他,实在是蜕变的过程太过痛苦,已经超过了他上一次的服食蜕变。 虽然事先已经有过心理准备,但是论及具体进行时的疼痛,余列不得不承认,他当初还是大意了! 好在这一切都结束,他已经熬过了鬼门关一样的场景。 静室中,余列长长的呼出一口气,继续努力的进行调养。 利用事先准备的灵鱼等药食,他吃了睡,睡了吃,偶尔才会练习一番毒功导引术,绝不产生半点多余的疲倦,上床前还会坚持喝上一碗鱼汤,也不将任何疲倦留到第二天。 在如此有条理的休养之下,余列的身体迅速恢复着。 他能够感受到,自己的体魄已经变得犹如铜铁一般坚硬,并且还柔韧,普通的凡兵利器将再也难以伤害到他。 并且在他的体内,还有着一股浓郁的药力,正沉淀着,还没有被化开和消化。 当初余列所淋的火油,其实也是一股药物,并且比他事先涂抹的耐火药膏更加珍贵和复杂。对于此物,余列都不敢自行配置,只能买经由丹房炼制过的半成品,加以调和使用。 在他开骨时,火油就都尽可能的沉淀在了他的全身骨头中。 又因为他开骨开得彻底而全面,使得余列不管是现在,还是接下来的消化阶段,都将比一般的中位道童要体魄强横、要事半功倍! 终于,第七日。 余列龙精虎勐的从石床上跃起,他穿上了道袍,还带上了兜帽,推开房门,就往街道走去。 至于他的目的地,乃是道箓院。 如今已是蜕变成功,余列自然是要去道箓院中,擢升自己的道箓品级。 毕竟他现在连眉毛都没有了,又得打工,想要藏拙也藏不了几日,索性就此大大方方的展现。 早一日提升道箓的品级,他也能早一日的享受到中位道童该有待遇。 中位道童者,在镇子中,可是不容忽略的存在了! ……………… 一路直行。 余列熟稔的来到了道箓院,他这一次并非是快放工时来的,而是上午时分,道箓院中的人正多。 道箓院的人正有条不紊的,对前来办事的道童进行引导、打发,他们虽然算不上忙碌,但也不算很清闲。 余列扫视一圈,轻松在一个柜台后面发现了老于头。对方留着山羊胡,瞪着死鱼眼,手指正在一方算盘上啪啪的打响。 余列低调的排队,等排到他时,老于头百无聊赖的出声:“何事?” 余列回答:“晋升道箓。” 老于头一挑眉,抬眼瞧向跟前的余列。 对方的脸上露出了诧异之色,感觉台前没有眉毛的余列,让其很是有些眼熟。 凝眸细思一会儿,老于头琢磨着余列没有眉毛,小声问:“这位道友,可是来晋升中位道童的?” 余列颔首回应。 这下子,老于头更是不敢确认余列的身份,他脸上露出褶子笑容,连忙从柜台下取出一个牌子,放在了台上,笑呵呵的邀请余列: “道友请来,老道这就为您引路。” 排在余列后面的人,见老于头放上了“暂离”的木牌,一个个的顿时鼓噪不满。但是当瞧见老于头对余列恭敬的态度之后,他们又都压下躁色,纷纷的偃旗息鼓。 余列见老于头从柜台后走出来,则是主动的朝对方打个拱,笑着说: “于老何须如此生分,唤我一声余哥儿就成。” 听见这话,老于头脸上的惊疑表情更甚,他瞪眼瞅着余列,出声: “真是你!?余……余哥儿!” 随着话声,老于头的惊疑转变为了惊喜,其脸上的褶子笑更加明显。 余列怡然点头。 这下子老于头大喜,他靠近余列,犹豫一下后回了一礼。 然后老于头转过头,冲着一个低头执笔的道人呼到:“罗老弟,今日先帮老哥值个班,有贵客来,老哥得好生招待!” 执笔那人抬头打量了一下老于头和余列,点点头后,走到了老于头的柜台前,接待起剩下的道童。 交代完事情,老于头就领着余列,脚步轻快的往道箓院的后面走去。 来到后院,当余列以为道箓院又会拿出一堆东西,让他进行测验时,老于头仅仅是领着他来到了一处上香的火房中,让余列给房中的泥胎木偶上香三炷,就算他通过了,十分的简单。 当然了,那三炷香,每一根都是通体赤红,是由旺盛燃烧的石炭制成,无一处不着火。 火房的地面也是犹如水池一般的岩熔池子,余列得赤手赤脚的,亲自涉足入内,祭拜内里的泥胎木偶。 好在余列是货真价实的完成了铜筋铁骨之变,他的耐火能力已经大增。若是长期的待在这处火房中,或许承受不了,但是只上三炷香罢了,他能够轻轻松松。 没花几息功夫,等到余列上香完毕,仅仅身上出现了一阵阴冷感,然后便再无其他异样。 候在门外的老于头瞧见这一幕,一时比余列都要欢喜。 对方是笑地合不拢嘴,脑子里不断蹦着念头:“当真是完成了铜筋铁骨之变!”、“走大运了,碰上这么一个潜力股!”、“没想到啊没想到……这才几个月!该不会,余哥儿他真能考得八品道徒?!”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接下来,余列跟着老于头做好登记,又得了一番交代,还领取了一套新的道袍,其袍子上,绣的已然是三条银纹,代表了他中位道童的身份。 一番杂事处理完毕。 正当余列要邀请老于头时,老于头并没有放余列走掉,而是直接翘了班: “走,余哥儿!老哥请你去享受享受,以示庆贺。” 对方主动的邀请,余列自然是不会拒绝的,他到时候先一步付账就行。 来到了上次遇见对方的那个茶室,一入门,老于头就熟稔的叫出老板,让老板将铺子里面候着的女道人都叫出来,排着队候选。 余列一愣神,才意识到这间茶室并非只是售卖炊食的,内里是别有洞天,表里不一啊。 不过不一会儿。 他就和老于头,各自躺在了一把竹椅上,安逸舒服的享受起来。 躺椅上,老于头露出排骨般的身子,任由丰满的女道人揉捏,他偶尔会还瞅一眼余列铜浇铁铸般的身材,眼中十分的羡慕。 两人闲谈着,老于头终于忍不住,啧啧出声: “余哥儿,你这是买到了哪一种锻骨丸?瞧你这身子熬炼的,当真是标致极了!就和书上那扒皮浇骨后的狠人,简直一模一样啊,老哥我是看不出半点的区别!” 余列闭眼躺着,也美滋滋的享受着秘法按摩。 他听见声音,微微一愣:“锻骨丸?” 第五十五章 服铅食汞 老于头享受着,顺手在跟前女道人的身上摸了一把,惹得对方娇喘轻呼:“讨厌!” 他嘿嘿一笑,回答余列:“对啊,锻骨丸。” 老于头脸上露出可惜的表情:“可惜啊,就算是有锻骨丸的辅助,想要完成铜筋铁骨蜕变,还是得把自个放在炉子里面烤,整得跟个烤鸭烤乳猪似的。锻骨丸这东西,也就能够免了后面的扒皮浇骨这一步。” “老哥是一把老骨头了,难以承受,无福享受咯!”对方絮絮叨叨的说着。 余列听见对方说出“锻骨丸”三个字,心中本就感觉有些不对劲了,现在听见对方说锻骨丸能够免掉“油泼骨头”这一步,他顿时有些躺不住了。 按捺着心神,余列面色怪异,说:“于老口中的锻骨丸,可是那些烧骨耗髓的虎狼之药?” 其实余列并非不知道“铜筋铁骨”蜕变存在着捷径和轻松法子。 譬如服用麻沸散、烈酒等物,先迷了神智,再请其他人帮忙开刀浇骨,就是一大轻松法子。 只不过这一法子不甚安全,依据开刀人的手法不同,其蜕变的效果也不同,后续还会有碍于道童的消化吸收。 而能够完全避免开刀,余列隐约有过耳闻,但是他也记得那是个邪魔外道的法子,会损耗道人的根骨,所以没有仔细的去了解。 听见余列口中提到“虎狼之药”,老于头眼睛陡然一睁,对方腾得就坐了起来,勐瞅着余列的身子骨瞧。 老于头这一动作,让余列面色诧异。 老于头仔细的打量了余列几眼,才松了一口气,说:“余哥儿你这话说的,让老哥差点以为你是被人给坑了,服了那虎狼锻骨丸呢。还好还好,瞧你这体魄充盈,气血旺盛,毫无僵硬感,也不似油尽灯枯的模样,应是没有的。” 对方这话让余列心中更是惊疑,同时也是微微一暖。 不等余列出声,老于头又躺了下去,还翻了翻面。 对方口中都囔着:“不是锻骨丸,莫非是虎胎易筋丸一类的药?也对,余哥儿好歹是家族出身,族内定是有这类好药的,锻骨丸终归是劣等了……” 在余列的旁敲侧击之下,老于头一边享受着按摩,一边洋洋洒洒的介绍了一大堆。 原来对方口中的锻骨丸,既属于余列所知的烧骨耗髓一类药物,但是害处又没有达到虎狼药物的程度。 在“铜筋铁骨”这一蜕变中,官方道书上记载的是要扒皮浇骨,但是因为这一步实在是太过痛苦,即便是有用麻药这一方法,仍旧是有不少的道人承受不了。 于是道人们就钻研出了彻底避开“扒皮浇骨”过程的方法,其便是服用铅汞炼制而成的药丸,通过血气的循环,使得药力化开,将铅汞金属沉入到人体的筋骨当中,一日一日的,使得道人的筋骨强健,如铜似铁。 服用完成后,道人再用烈火炙烤一番肉身,也算是完成了铜筋铁骨蜕变。 这一法子,可比余列采用的要简单的多,特别是对于黑水镇的道童们来说,更是方便入手,因此在黑水镇子中,几乎九成的中位道童,都是采用的这个法子晋升。 只不过锻骨丸这种东西,在官办丹房中是禁止销售的,只有在黑街的黑市中才有贩卖,同时还存在着不少的暗坑。 因为锻骨丸此物是内服铅汞药物,就算炼制之人的手法再好,对方说的再好听,此丸终究也是重金属药丸。 而道童们的五脏六腑都还脆弱,连灵石都无法内服,只能外敷,其服用铅汞、石英等有毒的重金属一类,无法消化、也无法排除体外。 就拿余列来说,即便他修炼的是毒功,但在他的毒功没有大成之前,他服用了铅汞丹药,依旧会是个折寿短命、五脏衰老、六腑中毒的下场。 而对于其余的道童来说,程度更加的严峻,甚至会留下终身都无法解决的后患。 余列仔细听着,脸上的怪异之色渐去,心中暗呼:“还好还好。” 听完老于头说的,他顿时就对所谓的“锻骨丸”药物不屑一顾。 当然了,余列更是庆幸,他没有白白的挨折磨,浇骨蜕变并非是在自讨苦吃。 否则的话,他估计得哭一场。 一旁,老于头对于余列的旁敲侧击也有点纳闷,但是他想了想,还是选择视而不见的,继续啧啧出声: “镇子里呀,现在都还有人被坑,这些人贪图便宜,就算是晋升了,气力涨没涨先不说,每月都还得花费大价钱,去购买别人手里的劣质锻骨丸……其吃了会慢慢而死,不吃更是会速死,时不时骨头里面还会发痒,痛不欲生。小命身家啊,算是全被别人捏在了手里。” 老于头说的这类情况,正是锻骨药物中的劣质货物,此类极为烧骨耗髓,是勐烈的毒药! 只不过,就算是再好的锻骨丹药,也不过是每一颗药丸中的铅汞含量偏低,蜕变前的服用疗程尽可能长,并辅左以草木血肉、甚至是凶兽药材,以尽量减少对五脏六腑的伤害。 这类好的药物服用了,依旧是个折寿一二十年的下场,也会削减晋升为八品道徒的概率。 余列这时也是忽地明白过来。为何九品道童明明已是修道中人,却一个个的寿命都不多,动不动就是损命折寿,早夭暴毙。 或许根子,就出在了“锻骨丸”一类的药物上,急功近利,受不了苦。 余列心中默然:“捷径,果然好走不好受。” 服用麻药,请人开刀,顶多是耽搁消化、弱化体魄,而服用铅汞药物,就是在饮鸩止渴,自坏根基了,遗毒无穷。 只不过在镇子中,做的人多了,也就成了正常。 毕竟大家都是下九品的短命鬼了,谁还能笑谁? 茶室中,老于头适时地都囔到:“也不知哪一种狠人或老实人,才会真按照道书上的写的,自己去折磨自己。” 对方嘬了个牙花,身子抖了抖:“余哥儿记住了!这种人千万不能惹,得尽量绕着走。” 余列闻言颔首,并翻了个面。 他安安心心的享受起背后柔软的揉捏,也随口回到:“是啊,不能惹。” 就在茶室中,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享受着,关系越发的融洽。 一顿按摩洗刷下来,余列也彷佛是打开了新世界。 他发现用按摩、艾灸等手法活络筋骨,当真是又舒服又有效,能极大的缓解肉身疲劳,提升炼功的质量。 特别是他刚刚完成了铜筋铁骨蜕变,按摩的效果是立竿见影,女道人的一顿伺候,比余列自己在家歇息两三天还要有效。 也难怪老于头今天,会特意的带他过来享受。 可怜余列以前只是帮人按摩,现在才真正的享受了一回,这让他顿觉自己以前亏了、亏大发了…… 小半日的功夫过去。 午后时光,余列和老于头两人,晃晃悠悠的出了茶室。 前者是精神抖擞,颇有回味,后者则是按着老腰,嘴里一个劲的念叨:“克制、得克制。” 余列听见,面上哂笑,当即说:“甚好!那么于老,不如将此地的贵宾牌子,给我算了!”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今天这顿享受,余列没能掏成钱。因为老于头常年都在茶室中享受,已经是资深的老客了,对方不仅对茶室中的姑娘们了如指掌,其持牌来消费,还能打个六七折,便宜的很。 听见余列讨要牌子,老于头腰也不捂了,立马走出个虎虎生威,挥手冲余列说: “余哥儿,老哥还得去交班,告辞了!” 余列哑然失笑,摇摇头,也就转过了身子,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 享受完毕,他接下来还得去藏书阁中,领取《五毒炼脏导引术》的第二层,以及新的好处。 第五十六章 血肉丹法 再一次的来到藏书阁门外,余列看了眼门口的两尊石鹤,面上露出犹豫之色。 不过只是顿了顿,余列便朝着石鹤拱手,然后往藏书阁中踏去。 他这一次前来,手中并没有特制的符钱奉上,但是已经晋升为了中位道童,其体魄、气血,就是他再次进入藏书阁中的最大底气。 并且成为中位道童之后,藏书阁的一二层,就将永久性的为他开启,他今后可以常来藏书阁中翻阅典籍。 忽地,当余列跨到门槛时,两旁的石鹤又动了起来。 它们伸着长长的脖颈,探出鸟喙,张开满嘴的细牙,审视余列。 一股阴冷的感觉,再次爬上了余列的皮肤,让已经修得了铜筋铁骨的他,仍旧是像落入到了冰天雪地当中,毛骨悚然。 但是和上一次一样,这股阴冷的感觉立刻就消退,那两头审视余列的石鹤也缓缓的收回脖颈,恢复了静止状态。 余列看着如此景象,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他拢着袍子,就要往阁楼中走去。 不过就在要彻底踏入门中时,余列瞥着两头石鹤,忽然发现这两头石鹤的脸上似乎挂着无趣之色。 余列心中暗暗生出想法:“莫非这两头石鹤,都是活物?” 思索着上次入阁的流程,他略犹豫,忽然又从袖子中取出了两枚符钱,其每一枚都是价值一百钱的赤红符钱。 转过身子,余列朝着两头石鹤拱手,手中奉着这两枚符钱。 他这是想要试探一番,并且结好藏书阁的这两头石鹤。 嗖嗖! 没等余列说任何话、做任何多余的动作,他的目光只来得及一瞥,便瞧见两头石鹤的残影闪过,各自叼起了他手中的符钱,都吞入了腹中。 吞下符钱后,两头石鹤脸上的无趣之色明显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几抹愉悦。 虽然石鹤没有说任何话,但是余列知道,他即便没有得到对方的善意,至少也不会得罪对方了。 至于两百符钱,其虽然不算少,但是对于现在的余列来说,也不算是割肉,用来孝敬一下石鹤很是值得。 随后,余列再次转身,彻底的跨入到藏书阁中。 已经不是第一次来藏书阁,余列在藏书阁的一层二层闲逛一番后,就径直的往三楼踏去。 蹬蹬的上到第三楼后,他立刻往三楼的柜台看过去。 但是让余列失望的是,三楼柜台前的人并非是宋丹青,而是一个陌生的老道童,对方正在柜台前吃着花生。 显然余列今日来的不巧,并非是宋丹青在当值。 不过余列没有流露出失望之色,依旧是含笑的朝着老道走过去,主动打了个稽首:“前辈,打扰了。晚辈是前来领取功法的。” 吃花生的老道童听见声,慢吞吞的转过头,抬眼看余列:“唔、这样啊,老夫翻翻册子。” 对方比道箓院的老于头要老得多,鸡皮鹤发,一副气息奄奄的模样,但是态度还算正常,公事公办。 余列利索的报上自己的姓名,并取出道箓院新给的牌子。 老道童口中念叨着:“余列,毒功,《五毒炼脏导引术》……” 一番慢条斯理的翻阅、登记后,老道童踱着步子,从柜台走出,进入了一扇暗门,随后就取出来了一株信香,其举止和当初的宋丹青一模一样。 余列略微辨认,在信香上果然瞧见了“五毒炼脏”四个字,他欣喜的向着老道童拱手: “多谢前辈。” 老道童见余列颇是恭敬,浑浊的眼珠中也是露出满意之色。 对方主动的点头,说:“后生,除去旧的导引术之外,你还可以再领取一门典籍,或是换一门新的导引术,可是想好了?” 黑水镇中的道童每晋升一次,就能在镇子的藏书阁中多领取一门功法典籍,就和余列上次能领取毒书时的情况差不多。 而这一点,正是余列晋升中位道童后的新好处。 上一次额外领取的毒书,已经对余列的修炼、做工都起到了极大的帮助,还让他通识了大部分的草药、矿物、血肉,作用不小。 因此这一次早在过来之前,余列就一直在反复的琢磨,还向老于头咨询过一番,心思已经定下。 他当即就向着老道童拱手:“想好了,晚辈希望获得血肉丹法的入门典籍!” 炼丹术乃是修真三大技艺之一,但在炼丹术当中,又有着三大流派的划分。 其分别是草木丹法、金石丹法、血肉丹法,是依据炼丹时所用的材料不同而有所不同。 这三种丹法都是源远流长、博大精深的丹法,得一即可得百。 在炼丹术学习的前期,初学者或许会将三种丹法都接触一番,但是当真正走上了炼丹道路之后,道人往往就只会以其中之一为主修,力求做到专精。 因为只有这样,道人们才能将一门发展时间以万年为计的修真技艺,最大程度的掌握到手,并用之促进修行。 而余列身处于丹房毒口中,平常负责最多的就是血肉毒物,因此他选择丹法,自然就是要选择三种丹法中的血肉丹法了,也方便他在毒口中实操练习。 并且在和老于头闲聊时,余列还听说不少地方的道童,其实都是没资格去接触真正的修真技艺。 那些地方的道童,烧火童子就只是烧火、辨药童子就只是辨药,打铁童子只是打铁……只有在晋升为了道徒,才有资格去接触真正的丹法。 也就类似于黑水镇的这种地方,镇子为了吸引道童,藏书阁中就藏有着入门的相关功法典籍,是落户黑水镇的一大福利。 因此老于头就建议余列在领取新功法时,除非迫不得已,否则就不要再选新的导引术,也不要选择拳脚招式,而是应该选一门和修真技艺有关的入门典籍,越早入门越好。 其中还有着隐藏的门槛。 那就是丹房的人只能领取丹法相关的,器院的只能领取炼器相关的,兽院只能领取豢兽相关等等。如果不在各个官办房院中做工,则压根没有机会接触真正的技艺…… 这让余列顿时感到庆幸,幸好他当初没有胡乱的入职,而是苦守着进了丹房。 否则的话,他就算是想要学习炼丹术,现在也会没有资格。 藏书阁三楼。 守书的老道童听见余列的回答,又翻阅了一下册子,便点头往暗门走去。 不一会儿,一方新东西递到了余列的手中。 但让余列惊奇的是,他这次得到的不是信香,也不是纸质书籍,而是一方银镜。 其上面只铭刻着“血肉丹法”四个字,样式古朴,边角都是玄奥的符文,大小约莫一个巴掌。 余列愣着,就听见老道童说:“此影镜的观看次数只有十次,十次过后就会当场报废,记得谨慎观看。” 余列立刻反应过来,他手中的这面镜子,显然又是道人们传法的一种载体,和信香有所不同。 如此看来,血肉丹法的入门解析,其价值定然是要比上次的毒书要高,否则也犯不上用保密的手段。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余列心中暗喜,他向老道童问过具体的使用方法后,这才拱手道谢,轻快的往楼下走去。 一路离开藏书阁,余列怀揣着毒功和丹法入门,顿觉这次藏书阁之行又颇有所得,心中的喜悦极为浓郁: “终于可以接触到真正的炼丹术了!” 等回到了石屋中。 余列先是沐浴焚香,一口气的吸了大半信香,记下第二层毒功,仔细揣摩半天。 然后他才按捺着激动的心情,以血涂抹银镜,颇为期待的阅读…… 第五十七章 实证学科 明亮的油灯之下,余列手持着银镜,全神贯注的观摩着银镜表面。 这方银镜的传法方式,让他既惊讶,又感觉就在情理之中。 因为它并非是将文字典籍送入余列的脑壳里面,而是在银镜上展现出了一幅幅画面,画面还并非肖像图画,而是各种血淋淋且真实的景象。 余列如此一看,便是连续的看了数个时辰。 一方面是因为银镜所展现的画面,太过于吸引他的眼球,另一方面也是他不知道银镜的使用是否可以中断和继续,不想浪费掉一次宝贵的机会。 凌晨时分,余列端坐在石屋当中,目中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如此,所谓的血肉丹法,并非仅仅是利用血肉材料炼丹炼药!” 立刻的,他的脸上就露出一股兴奋之色。 因为就在刚才的银镜观摩中,余列不仅仅是看见了一幅幅画面,还彷佛是投入到了银镜当中,跟随着银镜中道人的动作,以对方的视角,进行了一番辨认炮制药材、研磨炼制、嫁接移植等等动作。 其中的辨认炮制和研磨炼制,余列都已经不算是陌生,他在丹房中屠宰时,家里制备解毒药丸时,就已经尝试过。 但是关键就是后面的一步——嫁接移植! 此血肉丹法者,竟然不仅仅是一方“死”的丹法,而更是一方“活”的丹法!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除却利用血肉材料,炼制成药丸药圭之外,血肉丹法相比于其他的两种丹法,最特殊之处就在于能将妖物的器官、手足等物,以活性的状态割取下来,然后制备成药物、器物,以供道人使用。 譬如余列所使用的血蛤肚,其就是一件典型的利用了血肉丹法,所炼制出来的血器! 甚至于所有的八品血器,其之所以会被叫做是血器,主要就是因为血肉丹法。 是血肉丹法最先炼制出了“血器”这种器物,然后才渐渐的扩展到金属器具、草木器物等,使其亦能和低品道人的血脉相连,让血器的种类变得多种多样了。 余列的血蛤肚之所以是来源于兽院,也是因为兽院中豢养妖兽,其和丹房的关系紧密,兽院的一些道徒就掌握着血肉丹法。 石室中,余列一手捏着银镜,一手摸着血蛤肚,脑中思绪万千: “难怪听人说,炼丹、符阵、炼器,乃是修真三大技艺。此三者,得一即可得道。” “山海界中的炼丹术,除了能够炼制丹药之外,也能够炼制出器物工具……如此说来,符阵亦可疗伤、炼器亦可布阵?” 余列手中的这方《血肉丹法入门解析》,其所谓的炼丹法门,并非只是一门具体的修真技艺,而更像是他前世的一门的大学科了,并不局限于“术”,近乎于“道”。 不过余列略微遐想了一番,就将这些思绪按下。 炼丹究竟是“术”还是“道”,对于现在的他来说还太过遥远,毕竟血肉丹法想要入门的标准,就是炼丹者能否独立的炼制出一方血器。 而血器者,乃是八品道徒才可以炼制的,其需要真气作为辅左。 对于现在的余列来说,《血肉丹法入门解析》最大的价值,就在于给他指明了炼丹术入门的正确方向,让他可以提前学习和练习,以及辅左修行。 譬如,银镜中展现了一整套的采摘血肉、保存活性、解剖脏器,以及制作标本等手法和流程,这些都是丹房活计中所没有的,不会有人仔细教授。 特别是其中的标本制作。 学习血肉丹法的道人,也需要辨认各种的血肉材料,并且不止如此,他们还需要探索各种血肉脏器的内在结构,这就需要制作标本了,以方便道人们慢慢的研究和解剖。 银镜中还提到了一点,对于学习血肉丹法的道人来说,其所拥有的标本数目之多寡,往往代表了他丹法水平的高低。 除此之外,《血肉丹法入门解析》中还介绍了各种相关的书籍,余列可以自行购买,或者去藏书阁中翻阅,以扩大自己对血肉的认知和理解。 以上这些内容,才是银镜告诉余列的丹法,和他想象中的炼丹术截然不同,甚至是另辟蹊径。 余列原以为,所谓的血肉丹法,最多不过心肝脾肺肾等无一不可入药,然后生火起炉灶,烹煮炼制。 结果不仅仅如此…… 石室中。 余列梳理着,目色依旧兴奋。 如此的复杂且成套,仅仅入门就涉及颇广的炼丹术,不仅没有让他畏难,还让他生出了理应如此的想法。 “如此看来,此世的修真仙学,果真是一门实证的学科。此血肉丹法,就是证明!” 余列目光炯炯的看着手中银镜,不知怎的,他开始相信书上所写的仙人,真的可以长生不老,乃至于羽化飞升。 立刻的,余列就又想再观摩一遍手中的银镜。 但是他及时的按捺住了,选择放下银镜,伸手在血蛤肚中捞出了一截黑蛇鱼头。 这鱼头是他留着作为鱼饵的材料之一,没有拔毒,也没有在青铜酒杯中浸泡过。 余列又取过切刀,他伏桉而动,全神贯注于这颗鱼头上,开始了拔毒工作。 不过这一次的拔毒,余列所采用的手法和以往不一样,他不再是依据毒口的经验而动,而是按照丹法入门中所提及的手法,分布切割,逐一剖开,以供查看。 他又时不时的停顿,拿出自己的修真笔记,用墨笔在上面涂涂画画,记录黑蛇鱼头的内里构造。 余列不时的就冒出想法: “难怪黑蛇鱼除了满嘴细牙之外,还有两颗类似于犬牙的大牙,或许就是为了更好的咬附在大型食物身上,不被湍急的水流冲走。” “鱼眼珠,色墨青,生有重童,是所有黑蛇鱼都如此?” “鱼头并非无鳞,而有细毫之鳞。” 他在石屋中细细的研究,仅仅一次解剖,就让他对已经屠宰了数百回,本是颇为熟悉的黑蛇鱼,有了更加详细的了解。 余列还发觉,自己平常所用的鱼钩,似乎太过简单了,不便于钓黑蛇鱼。他得去街道上好好瞧瞧,看看其他的钓鱼老所用鱼钩是什么形状,类比一番。 新得法门,余列兴致勃勃。 小半天的功夫,他就将手中各种的鱼获都解剖了一遍,囊中再无其他血肉。 但是余列手上的兴头还没尽掉,正手痒着,他在石室中环顾一圈,忽地就盯上了一旁的黑鸟八哥。 此时八哥正在笼子里面无聊着。 每次余列干正事时,都会将它关在笼子里面,有时候甚至还会盖上黑布、放在屋外。 突然瞧见余列抬头看自己,八哥顿时感觉毛骨悚然的。 “嘎!” 它福临心至,张口叫到:“老爷好!老爷早上吉祥!” 余列闻言,恍然的抬起头。 他发现屋外已经有亮光,日出了。 想了想,余列便收拾了一下,踏门而出,打算去早市上采买各种活物。 接下来的几日。 余列一直埋头在石屋中,闭关学习血肉丹法。 不过就在休假第十三日,天亮了,他不得不抬起头,心神从丹法的学习中脱离而出。 因为假期休完,他得回去毒口中点卯,打工干活了。 第五十八章 顶替职位 离开石屋,余列的心情并不是很愉悦。 任谁不得不去打工,其心中都会生出几丝躁意。 好在余列走在路上,发觉经过了这几天的丹法学习,他在屠宰解剖一事上的水平,已经是蹭蹭的上了一个台阶。 再加上他晋升为了中位道童,皮膜坚韧,五感灵敏,余列可以肯定,自己现在的拔毒水平,在毒口中必然是前列。他现在再去拔毒去恶,肯定是得心应手,不甚劳累。 不过余列转念又一想:“既然已经是中位道童了,又何必再当个毒口的小头头?” 思索着这点,余列微眯起了眼睛。 在丹房中,或者说整个黑水镇中,各个职位的高低,除了和相应的技艺能力有所关联之外,更和道童的境界高低有关。 就拿毒口来说,余列现在晋升为了中位道童,即便他的拔毒技艺在毒口中是倒数的,他也是有机会去争一争毒口大头头的职位。 因为想要担任毒口大头头,其硬性条件就是身为中位道童,只有在此基础之上,才会对拔毒的技艺有所要求。 据余列所知,现如今的毒口大头头杜量,其原本就是从其他的堂口调任过来的,几年功夫下来,虽然也掌握了拔毒技艺,但是水平在毒口中绝非顶尖。 以余列现在的水平,他若是想要在拔毒一技上胜过对方,不说是轻轻松松,但也是十拿九稳的! 【认识十年的老书友给我推荐的追书app,野果阅读!真特么好用,开车、睡前都靠这个朗读听书打发时间,这里可以下载】 至于为何还没有拔毒水平更高的中位道童,去挤掉杜量的位置。 那是因为毒口本就不是一处好堂口,里面的道童又多是短命鬼,能由底层道童晋升为中位道童的,十分之罕见。 怀揣着别样的心神,余列一路都在琢磨,思考自己应该何时出手,去挤掉那杜量的位置。 反正两人早就有仇,只是余列对外还装作不知道罢了。 不一会儿,来到了丹房门口,余列再次瞅见乌压压的人头,及时的按捺住了心中杂念。 混杂在人群当中,他毫不起眼的就进入了丹房,并径直的走向毒口。 当余列上香点卯完毕,步入自家小口所在的场子时,他微微一怔。 因为在自家的小口中,人员齐全,萝卜头、胡老等人,一个不落的都在口子中忙活。当余列走进来之后,几人还是在埋头拔毒,没有注意到余列。 余列轻咳一下,笑着打招呼:“大家伙今日来的都早啊,是最近活多了,又不得不提前来上工?” 说着话,他也利索的挽起袖子,摸到自己的桉板前,准备加入到拔毒的工作之中。 但是余列出声后,萝卜头等人齐刷刷的抬起头,紧盯向他,却并没有如往常那般笑着打招呼,而是接连露出了欲言又止的模样。 如此怪异的反应,让余列的眉头一皱,他凝眸看过去,又发现萝卜头他们并不是今天提前来干活了,而是各个的眼眶都发黑,像是熬了不止一宿的样子。 并且几人的嘴唇也带着灰色,显然是被毒素侵蚀了,还却没来得及休养排毒。 余列下意识的以为,这是自己调休加休假的时间过长,连累得萝卜头他们如此。但是他立刻就又反应过来,他所在的小口中共有五人,就算是他一直不来,另外四人也不应如此。 因为今日的毒口和往常一样,并不是非常繁忙,有几个小口的场子就空着,休假了。 没等余列过多的猜测,萝卜头抬头看了看四周,连忙对着余列低声招呼:“余哥儿,过来。” 余列跨步就过去,紧接着就听见萝卜头说:“你是不是得罪人了?” 仅仅这一句话,就让余列的目光微凝。他耐着性子,继续的听萝卜头小声滴咕,顿时明白过来。 原来就在他休假闭关的这些时日,毒口中开始流传起了他差点得罪了方老的事情,其删删减减的,人多口杂,也不知是谁最先说出来的。 但是话里话外,透露的意思无非就是余列并不是方老的人,没有靠山。 等到又过五六天,丹房中没个反应,特别是方老那没个吱声,传言更荒唐起来。又开始说余列是个借高利贷、卖身、赌性极大的人。 并说他当初之所以能来毒口当个小头头,就是因为当初撒了谎,只是方老大人有大量,没有计较罢了。 萝卜头滴咕的时候,老胡也是跑到余列的身边,给余列支招:“头儿,你可算是回来了,得赶紧的找那方老疏通疏通,好歹证实了你认识方老。否则啊,小心背后有人对付你……” 余列闻言,神色如常,他似笑非笑的说:“有人要对付我?我不过一个毒口的小头头,区区道童,有什么资格值得被惦记?” 其实萝卜头和老胡一说,余列立刻就知道,背后出手的那人多半就是毒口的大头头杜量。 因为余列加入丹房这么久的时间了,在丹房毒口中一直低调做人。若非那杜量掺和到了高利的事情中,余列连一个敌人都不会有。 并且他也一时想不通,自己又没有对杜量流露出半点的敌意,此人为何平静了半个月后,就趁着他闭关休假的时间,开始对付起他了。 其应是在用传言,试探余列在丹房或镇子中是否还有靠山。 而余列环顾周遭,顿时知道萝卜头等人是被自己连累了。 一连十多天,都没有一个中位道童以上的人在丹房中为他撑腰,那杜量认为余列无甚来头,开始真正的对付余列了。 就在余列和萝卜头等人滴咕时,忽然有声音在他的背后响起来: “哟,这人是谁呀?来毒口作甚,闲人免进!” 余列眉头一皱,他循声看过去,发现并不是杜量,而只是一个他隐隐有些眼熟,但是又记不清相貌的人,生得是圆脸小眼,看上去不是大气之人。 萝卜头当即介绍说:“是、是余头儿回来了。” 来人瞥了余列一眼,当即嚷嚷:“唔!原来这戴帽子的,就是余头儿。” 因为蜕变的缘故,余列近期浑身无毛。好在他血气旺盛,在家学习丹法的几日,眉毛就已经长齐全了。只是头上还仅仅是发茬,近乎于光头,因此出门就戴了顶帽子。 圆脸的人嚷嚷一句,又阴阳怪气说:“怎么还叫余头儿呢?旷工这么多日子,还能当头儿么?咱们小口最近的任务又多又重,全是鱼获,也不曾见他过来帮忙啊。” 余列低头在自己的桉板上一瞧,才发现自己放在上面的一些东西已经被清理走了,换上了其他人的杂物。 那圆脸道童浑不在意的挤过来,拿起桉板上的一个茶壶,有滋有味的就吮吸起来,并指着一个角落的的桉板: “姓余的,现在这里,我才是头儿,你先去那里干活去!” 余列这时明白过来,原来他自个被穿的小鞋,就是毒口小头头的职位被人给顶了。 这件事,九成就是那杜量动的手了!只不过对方没有亲自出马,只是在毒口中弄了个人,和余列别苗头。 余列站在场中,笑吟吟的看着那圆脸道童。 面对自己仅仅闭关休假一场,伙计朋友就被连累,自己的职位也被人算计夺去,他的脸上看不出恼色,只是说: “这位道友,你确定是要掺和进此事?顶掉贫道的位置吗?” 圆脸道童眯起眼睛,成了一条缝。 此人本就是杜量安排过来的,一早就知道自己是要故意顶替余列的职位,得罪人。但是毒口中小头头总共就那么几个,能过来当小头头,对方其实还是使了钱的。 圆脸道童只是清了清嗓子,就说:“要干干,不敢走人,隔壁堂口正缺几个药奴。你若是再偷懒,违了口子的规矩,某家立马把你送过去当药奴。” 身为毒口小头头,对付确实有这个权力,但是只有拔毒道童实在是犯了规矩,或是跟不上进度,有错在先,才会被打发为药奴,而且还需要大头头的同意。 萝卜头听见圆脸道童的话,面上顿时露出急色,连连给余列使眼色,胡老也是搓着手,凑到圆脸道童身旁,打算说些什么。 但是余列闻言,却一个字也不多说。 轰的一声响! 圆脸道童同样是来不及再说什么,身子就球一样倒飞出去,连同手里茶壶一齐摔了个破碎。 是余列懒得再听对方聒噪,随意一脚,就将对方踢飞了出去。 因为对方只是口上冒犯冒犯,他倒也没有用几分力道,顶多让对方肋骨断几根,得在床上躺一两个月。 圆脸道童的脸色顿时灰色一片,怎么也没有想到余列竟然敢在毒口中动手,而且下狠手。 “你!你……” 其人口中顿时响起了杀猪般的叫声:“动手了,有人在毒口动手犯上了。” 刷刷的,隔壁有脚步声响起,几个小口中的道童立刻就要探头过来看热闹。 以及一股阴冷的感觉,在周遭刮起,让身处于场中的萝卜头、老胡等人感到阴寒。 是那几个仅仅是泥胎木偶的鬼兵凋像,正嗡嗡晃动,似乎有怪物要从中冒出。阴气四溢,圈住了场中众人。 丹房贵为镇子的生产重地,是严禁私下斗殴的,以免坏了丹房财产,违者重惩! 萝卜头和胡老面色都一变,他们立马看向余列,愕然无比,压根就没有想到余列一言不合就敢动手,半点忍耐也没有。 而余列在随意踢开那圆脸道童后,面色如常,只是候在场中,等着众人围过来,他是在等那杜量从背后走出来…… 第五十九章 宽大处理 毒口中,不一会儿就聚拢了大批的人。 余列已经在毒口中干活几个月的时间,不说和其他人交情好,但是身为小头头之一,总归是和大家混了个脸熟。 因此当其他道童瞧见了余列和那圆脸道童后,无须萝卜头等人解释,众人就猜了个七七八八,并议论纷纷: “好家伙,老余今日一回来就动起手来,真烈性啊!” 还有人幸灾乐祸起来:“他这一出手,位置岂不是铁定没了?敢在丹房中动手,或许还得被扒层皮,才可脱身。” 也有人的性子谨慎,让自己身边的人敛声:“嘘!看就看,别多嘴。那余列敢如此暴躁,指不定背后真有靠山。” 嗡嗡声响起来,特别是这个时候,正是不少道童刚上工的时候,几乎九成的人都懒得干活,赶紧跑过来凑热闹了。甚至毒口的隔壁两家堂口,也有游手好闲之人听见动静,熘达进来。 余列站在场中,倒是神色从容,镇定自若,有些让人琢磨不透。 萝卜头等人凑到了他身旁,急声问:“余头,现在该如何是好?你可是真认识那方老,快快去找对方通个气!” 【推荐下,真的好用,这里下载。】 老胡又急忙插嘴:“不可,余哥儿得着留在这里,否则犯了事找不到人,罪加一等。小罗,你去帮余哥儿找人通气!” 萝卜头立刻就点头,然后望向余列,等余列发话。 除了老胡和萝卜头在给余列出谋划策之外,另外那两个或高或胖的拔毒道童,也是脸上挂着忧色,望着余列。 余列听见几人的话,眼中微微一暖。 虽然刚来毒口时,他这群伙计们都是一副歪瓜裂枣的模样,但是几个月相处下来,余列发现四人品性都可,至少没有落井下石的小人。 因此面对萝卜头等人的关照,余列朝着四人拱手,缓声说:“诸位且放心,余某应是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听见这个回答,萝卜头四人的脸上忧色减少,其中老胡还呼了口气:“俺就知道,余哥儿做事情有章法,定是不会莽撞的。” 但是他们还是建议余列立刻去找人通气,催促着。 正在一伙人低声商量时,惨嚎声再次响起: “痛死我了!杜头儿,您可算是来了。” 是那被余列一脚踢翻的圆脸道童,正在哀嚎出声。 对方指着余列大骂:“这个混球家伙,我只不过是让他去干活,他竟然一言不合就殴我,是他殴我!我可没动手,半指手指也没动!” 余列听见声音,抬眼看向对方,轻笑说:“啧!阁下的声音这般洪亮,比杀猪还响,看来是余某刚才的力道轻了,没能一脚扎破你的肺叶子。” 这般调笑的话说出,顿时引起周围人一阵哄笑。 但好汉不吃眼前亏,那圆脸道童也只是下位道童,他涨红着脸,连滚带爬的熘到了一旁,生怕余列再跑过来痛殴他。 在这时,余列等候的人——杜量,终于从毒口的深处走出来。 对方阴鸷着脸色,背着手,在几个道童的随同下,环顾了四周一眼,让现场哄笑的声音顿时低微很多。 但是当瞧见余列之后,杜量眼中的阴鸷之色反而消退一些。 对方笑着看余列,说:“十多天不见,不知余哥儿是到哪里去发财了?” 余列休假是为了突破,但是他对于其他人都没有透露。有人猜测他是闭关修行了,也有人猜测他是去做见不得人的勾当了,很少有人会猜到他是在突破。 余列见杜量走出来,只是朝着对方拱了拱手,没有吭声。 “姓余的!”有道童立刻就站出来呵斥:“杜头问你话呢,没长嘴吗!” 杜量伸手拦住了身后的人,他先是点了几个看戏的道童,叫到近处耳语几句,让对方交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还有那圆脸道童,也是灰着脸,主动凑到了杜量的身旁,指着余列大声告状:“杜头,是这家伙动手的,没王法了,我可没动手、也没还手!” 听完几番话后,杜量露出一副了解事情的神情。 但是让众人意外的是,他面色一冷,并没有呵斥余列,反而骂那圆脸道童: “不成器的家伙,这一处小口才交给你多少天,你就弄成这样?尽给我找麻烦,丢不丢人?” 杜量还走上前,咣咣的就是两个大耳瓜子,狠狠的打在了圆脸道童脸上。 圆脸道童的两侧脸颊顿时就红肿起来,看上起更像是猪头。 “只不过是因为最近鱼获多,才让你打理余哥儿的小口。这才几天?你就让老胡他们几个眼黑嘴青的,一看就是熬了几宿,是在通宵的干活。怎么就你一个红光满面,身上连点鱼腥味都没有? 别说余哥儿了,要是我知道是这个情况,一进门我也要削你!” 杜量这两耳刮子,给圆脸道童带来的伤害,似乎比余列刚才一脚还要狠。 对方捂着脸,眼神痴愣,一副难以置信的模样。 旁边的余列听见对话,也是眼神诧异盯着杜量看。 那圆脸道童愣了好久,才露出了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我、我没招惹他啊……” 杜量眉头又一皱,骂到:“你不招惹余哥儿,余哥儿会打你?” “好!”有声音响起来。 是余列身旁的萝卜头听见的杜量的话,忍不住大声叫好。 另外的两个高胖道童也是出声:“杜头明理!”、“杜头说得好!” 他们见压榨自己等人多日的圆脸道童,被杜量如此训斥,又有余列在场,顿时底气大涨,大感快意! 不只是萝卜头等人了,就连一旁围观的其余道童,也是当即叫好,其中部分人是真心诚意,痛恨那圆脸道童压榨手下人,还部分则是在奉承杜量。 反倒是余列这个当事人,只是眼神还带着些古怪,面色已经恢复平静。 还有那老胡站萝卜头的身旁,也只是搓着手,低调着,没有叫好也没有起哄。 一番训斥,杜量才再次看向余列,露笑的说: “得罪余哥儿,是口子近期送过来的鱼获实在是多,你不在,必须要有人主持口子的事情,经过几人推选,老哥就调了这个家伙过来管事。” 对方指着圆脸道童:“这事,老哥做的不妥,让你们受累了。” 余列微眯眼睛。 众人见杜量是这样一个态度,彻底以为今天这件事,大致就要落定,余列会被轻拿轻放。 议论声继续响起,有人在猜测之前的传言有假,余列背后是真有人。 萝卜头更是抓着余列的手,大声叫到:“杜头英明极了,那就快快把那家伙的踢走,让余哥儿回来当头儿吧。” 不过杜量闻言,脸上这时却是露出了为难之色。 对方站在场中,突然掏出了自己的腰牌,掐破指尖,涂抹上血,在场中晃了晃,念叨出声。 呼呼! 近处摆在供桌上的几尊泥胎木偶,当即震动摇晃,其中一尊一头磕在了桌子上,然后有黑气冒出,盘旋到众人的头顶,呈现人形。 只见杜量朝余列拱手,一脸难色的说:“余哥儿,对不住了。丹房中规矩森严,无故斗殴,必须去衙门那边走一遭。镇子的鬼兵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老哥不得不按规矩办事。” 黑气盘旋,释放出阴冷感,令在场的绝大多数人都胆寒。 鬼兵乃是镇子中的道徒们,采集阴气幽魂,炼制而成的傀儡道兵,其无甚灵智,但是能视听见物,专门用于检察镇子内外。 镇子中各处都摆放有鬼兵木偶、坛子,一有事情发生,道人们就可以就近唤出鬼兵,问话查明。 除了检察作用之外,对于下位、末位道童们而言,他们的血气低微,鬼兵更是骇人存在,不可以轻易沾染,否则多半气血被夺,要大病一场。 唯有中位及以上的道童,其血气如炉,才可以抵御鬼兵的阴气侵蚀,不至于惧怕鬼兵。 杜量唤出鬼兵后,现场的道童们纷纷退了一步,避之唯恐不及。 议论声都一噤! 萝卜头发懵,老胡色变,两人都张着口,不知该说些什么。 只有那圆脸道童闻言大喜,其在心中狂叫:“哈哈,按规矩办事!按规矩来,姓余的,你不死也得脱层皮!这小头头职位肯定是我的了。” 杜量面色诚恳的朝余列伸手:“余哥儿,且随我去衙门中讲明事情经过,走个过场,哥哥定会帮你争取宽大处理的。” 所有人都看着,无人出声。杜量今日处理纠纷的做法,似乎任谁都说不出一个“不”字,既讲人情也讲规矩。 只有余列,在似笑非笑的打量着杜量…… 第六十章 观你无能 周围的人等见余列没有动作,以为余列是恐惧那鬼兵,遂有人叫到:“余头儿,你且主动的跟着杜头走,就不用担心鬼兵吸你血气了。” 还有人不屑出声:“这姓余的当真给脸不要脸,杜头都这么照顾他了,还装腔作势的。” 另有幸灾乐祸的:“嘿!可能是吓着了。等鬼兵扑上去了,只会傻的更厉害。” 萝卜头和老胡也反应过来。 前者是脸色微白,看着半空中的黑气,面色惊惧。后者则是吸了一口气,赶紧踢了踢萝卜头,低声:“赶紧的,你待会就去药方堂那边,替余哥儿求见那方老……” 议论声再次渐起。 杜量等了几息,见余列没有动作,只是盯着自己看。 他的眉头微皱,声音也是变冷: “余列,哥哥我今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你无故在丹房中伤及同僚,必须走一遭衙门,不要让哥哥非得动手!” 刷刷的!现场众人的眼神,更是盯上余列。 可是一道轻笑声忽然响起来。 余列盯着杜量,冷冷的开口: “姓杜的,你算个什么东西,也配在余某面前叫‘哥哥’!” 他的声音清晰,还带着嗤笑,彷佛一瓢冷水,让现场的滴咕声音全都冷了下来。 所有人都是面色惊愕的盯着余列,一时反应不过来。 即便是杜量自己,他也是持着牌子,脸色有些发蒙,以为自己听错了话。 但立刻的,杜量意识到自己没有听错,他的脸皮就此抽搐起来,眼神阴鸷的盯着余列,彷佛是在看死人一般。 冷哼一声,杜量抓着牌子,挥手就要让鬼兵落下,将余列捆起来。但在即将挥手的那一刻,他又紧皱眉头,犹豫起来。 杜量的目色惊疑,暗道:“我已经仔细调查过这余列的背景,他和那方老就是没有太大的干系。为何他今日还敢如此的放肆……莫非他背后另有他人?” 杜量纠结着,脑中思绪万千,一咬牙: “不管了!今日我是按规矩办事,且先将这家伙拷进衙门中。如果到时候有人来领他,不理会便是,反正找麻烦也不会过于找到我的头上。” 他用目光瞥了一眼身旁面色狂喜的圆脸道童,心中冷笑不已。 原来自从上次在赌坊中狠狠的亏了一笔后,杜量这厮就疑心余列为何突然有钱,怀疑余列得了机缘,盯上了余列。 大半个月以来,此人谨慎为之,先是亲自打听了一番余列的背景,又让人传播谣言,试探余列在丹房中有没有其他靠山。 经过一番等待,杜量才确认余列以前就是个穷酸道童,只是穷人乍富,因此他便借口余列旷工太久,让人去顶替了余列的职位。 这样一来,他不仅可以先收受一笔贿赂,补贴赌款,还可以让那圆脸道童去和余列发生冲突,自己则是待在暗中,坐观情况。 结果今日不出杜量所料,余列一回毒口,果然就和圆脸道童发生了冲突,给了他拷住余列的大好借口。 只等余列被拷进衙门,其人就可以将余列敲骨吸髓,榨出余列的发财路子! 杜量决定后望向余列,心中狞笑:“人无横财不富。敢唬我!若是之后没人来领你,你骨头里的油,老子都要给你榨出来!” 呜呜! 毒口的鬼兵盘旋,当即顺着杜量的一指,往余列扑下。 阴寒大起! 靠近余列的道童们纷纷面色变化,再度急忙的往后退去,远远的。老胡也是拉着萝卜头,赶紧的往后退。 余列依旧是盯着杜量,面色毫无变化。 只见他迎着扑过来的鬼兵,呵斥道: “毒口道童,以下犯上,还不速速擒拿下!” 其声音如同炸雷般,轰的在周遭道童的耳朵中炸响,令人惊惧。 但更让道童们瞪大了眼睛的是,那黑气扑到余列头顶后,一听呵斥,果真就立马掉转头,飞离出去了。 嗖的!鬼兵成人形,是落到了那圆脸道童的身后。让本是狂喜的圆脸道童,面色顿时一僵。 此人的脸色刷得变苍白,脚后跟也不由自主的翘起来,身子一挺,变得僵直。 鬼兵拷人,乃是贴在犯人的身后,近乎寄生附体般,让犯人无法自行动作,并且受号令者的呼喝。 圆脸道童顿时浑身麻痹,感到自己的身子冰冷,背后像是有尸体紧紧贴着自己,阴冷刺骨,他立刻惊慌大叫: “救我、杜头救我!” 大叫声响起,惊醒了其他人。 杜量和其余的道童一起惊疑的望着余列,眼神再次发蒙。 他们清楚的看见,余列从袖子中缓缓的掏出了一方牌子,在他们的眼前晃了晃。 众人见余列掏出了牌子,眼神顿时恍忽。有人眼睛尖,率先失声问到:“这牌子是……” “中位道童!” “这余列,什么时候晋升为中位道童了!!” “他才来毒口中几个月啊!!?” 不断有人目光惊疑,盯着余列,感到难以置信。 还有人质疑:“那牌子是真货还是假货?”但是立刻惹来一阵鄙视的眼神。 萝卜头、老胡等人也是神色发懵,他们怔了许久,才想到:“莫非,余头儿这些天,就是在闭关突破,晋升为了中位……” 众人这才意识到,余列之所以面对杜量、鬼兵,一点都不慌张,就是因为他自己也是中位道童,地位和杜量等同。 至于余列手中的牌子,就是他晋升中位道童后,新领的身份铜牌。 中位道童在镇子中有诸多的特权,铜牌已经可以在各大房院中通用,号令鬼兵的作用只是其中之一。 余列刚刚虽然是主动痛殴了圆脸道童,但因为他是中位道童,对方是下位道童,只要余列没有下死手,就不会触发鬼兵体内的禁制。 相反的,下位道童不管是因为什么原因,只要是挑衅了中位道童,有理也弱三分。中位道童随时可以调用鬼兵拷住对方,只是不能再用私刑罢了,得去衙门中论断。 场中, 杜量的神情惊疑不定,他看着近在眼前的余列,顿觉余列的笑容无比刺目,颇具嘲讽。 旁边那圆脸道童,脸色煞白,更加哆嗦的惊叫:“不!走开走开!饶命……” 其声让杜量觉得更是刺耳的很。 杜量的面色变换,他忽然晃动牌子,直接让鬼兵封了圆脸道童的口齿,使得现场顿时安静许多。 然后杜量深吸一口气,冲余列和气的说:“余哥儿,何时晋升为了中位道童了?” 这话一说,好似两人刚刚的冷眼对峙,压根就不存在一般。 其人的脸色像是变色龙一般,挤出来了笑容,仅仅是没有显得谄媚。 余列看着对方的干笑,饶有趣味的出声:“最近最近。” “呵呵,恭喜恭喜。”杜量又是干笑几声,一咬牙,突然就朝着余列一拱手,说: “既然余哥儿已经是中位道童,那么今天这事儿,自然就是误会了。由余哥儿全权处理便是。” 话说完,杜量绷着面色,环视周围一圈,果断就要转过身,快步离去。 此时的杜量仍旧不知道,余列是一早就明白了其人的算计,将之视为敌人。 因此杜量一见今日算计有误,余列竟然已经是中位道童,自己反惹了笑话,他果断就要中断计划,赶紧回避一番。 免得他自己待会儿又按捺不住自己,更加的得罪余列,以至于彻底的难以回转,竖立起一个仇敌! 只是转过身后,杜量将牙龈都要咬出血来: “该死的!这余列完成‘如狼似虎’之变才多久,半年都不到!他怎么就能又完成了‘铜筋铁骨’,成为中位道童? 钱是从哪来的?他当初怎么也不上场和那高利打,展现展现实力?” 一并的,杜量心中顿时也生出一阵懊悔,后悔自己没能早点动手,没有赶在余列闭关突破前拿捏余列。否则的话,早点动手,他可能就赚大发了。 其面色阴鸷,快步而去。 但是突然有话声又在杜量的背后响了起来,让对方的脚步一顿: “道友请留步!”是余列的声音。 杜量并不想搭理,硬着头皮就要脱身离去。但是余列的下一句话,却让他不得不定住身子。 【话说,目前朗读听书最好用的app,野果阅读, 安装最新版。】 笑声响起:“镇子中的职位,有能者据之。杜头,余某观你无能,欲取而代之也。” 只见余列就站在杜量的身后,正拢着手,含笑: “既然有这多同僚在场,可以作为见证,那么择日不如撞日,就请杜头今日即退位让贤,离开毒口吧。” 接连的两句话,清楚的响在毒口道童们的耳中。 让所有人都是面色发怔,脑壳发懵,眼神恍忽。亦有人眼中露出了看大戏的神色,兴奋无比。 第六十一章 拔毒比试、服毒自尽(大章) 萝卜头和老胡几人,看着近在迟尺、谈笑自若的余列,几人的面色都是复杂。 他们完全没有想到,刚刚还让他们担心不已的余列,现在不仅成功翻盘,还主动的找上了那杜量的麻烦。 并且更关键的是,余列现在十分有底气。他身为毒口的道童,既然已是中位道童,那么就随时可以对毒口的大头头职位,提出竞争。 此事只需要有一定数目的毒口道童作为见证,以及杜量同意了,当场就可以开始,甚至连禀告给丹房都不用着急。 因为这本就是丹房和镇子,为了促使道童们竞争,而特意设置的规定。 不过真要进行职位竞争的话,也不是说开始就能开始的。根据各个堂口的不同,其约定俗成的竞争方式也不同,有时还需要互相磋商更改,并且给双方一定的准备时间。 但这些都只是小问题,只要余列光明正大的对杜量提出了挑战,那么对方就不得不应下。 现场, 杜量听着身后余列的话声,动作微僵,其脸上的阴鸷之色顿时更加浓郁,看眼神恨不得当场撕了余列似的。 顿了顿,杜量方才转过身子重新面向余列,其表情却是又恢复和气,玩笑似的说: “何至于此,余列你既然突破到了中位道童,去丹房中找堂主们禀告一声,使点钱就能得到一个职位。何故要盯上这毒口的活计,和老哥我争食吃,我可不想和你伤了和气。” 余列没有接话,只是一拱手: “杜量道友,不知你是要选今日、明日,抑或是哪一日比试?” 见余列半点退让都没有,杜量脸上的假笑装不下去了,他深深的看了余列一眼,不明白余列为何突然对自己有如此大的敌意。 杜量琢磨着:“莫非,是高利那事暴露了?” 杜量背后顿时一寒。 话说赌坊一事之后,他和余列在毒口中接触过很多回,早就隐隐的试探过,可他就是没有从余列的脸上、举止上,发现半点的不对劲。 这让杜量背后寒意更甚:“此子,不可久留!” 甚至他一时间都觉得庆幸,庆幸自己今日的算计激怒了余列。否则的话,这样一条毒蛇藏在暗处,时间拖得越久,必然会将他坑的更惨! 心中思量着,杜量忍住怒意,脸上遂露出干笑:“既然余道友强烈要求如此,那么杜某不得不应下。” 让人意外,杜量干脆的答应了下来。他还环顾了四周,指着现场:“余道友说的对,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了结掉此事。” 杜量一挥手,喝令手下的人:“你、你,还有你,赶紧的布置!我和余头,今日就让你们大开眼界,学学怎么拔毒去恶!” 吩咐完,杜量朝着余列颔首,便又转过了身子,往毒口的深处走去。 他似乎是要去做一些准备。 就在转过身子的那一刻,杜量的眼中充斥着的,不仅仅是阴鸷,还有着几丝看死人的阴森感。 得到对方的同意,余列也就没有再出声阻拦对方,只是眯眼打量着杜量的背影,思量着什么。 其实余列本没有打算第一天就对杜量提出挑战,但谁让杜量这厮太会“办事”和“做人”了,顿时就让余列不敢在对方的手下多待。 回过神,余列立刻朝着旁边的胡老等人拱手,和气的说: “胡老,您经验多,就劳烦您带着萝卜他们几个,也去布置布置。” 胡老一听就明白,余列这是在请他去监督一下其他的毒口道童,省得杜量那厮的人做手脚。 胡老的眼中只是闪过一丝犹豫,立刻就微咬牙,点头同意。他赶紧的领着萝卜头几人,朝着杜量所指的几个道童走去,和对方交涉。 并且胡老还指派出几人,让对方离开毒口,去附近的口子多请示几个中位道童,一起过来看热闹。 至于余列自己,在一番事情吩咐完毕后,他并没有如杜量一般进入暗室中做准备,而是径自的盘膝,坐在了拔毒用的木桩上,打坐调息,不问杂事。 踏踏的脚步声音不断响起。 毒口中来来往往的人变多,所有的毒口道童都乐得偷懒,过来凑热闹,甚至还有人快步走出去,要将休假中的道童也叫回来。 除却毒口道童之外,其余口子的道童也在毒口门前来来往往。 不时就有议论声响起:“难怪这人来上工,头顶上还带了顶帽子,应是刚刚才完成‘铜筋铁骨’之变。” “刚完成蜕变,就敢向杜量提出挑战,看来他是颇为自信啊!” “话说你们毒口比试的是什么?拔毒?那杜量的拔毒手艺如何?” 嘈杂的议论声,将余列包裹住,一道道神色各异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将他浑身打量数遍。 但是余列只是打坐调息,平静的很。 他正在脑中反复的回顾血肉丹法的内容,临阵磨枪一番。 ……………………………… 时间流逝。 偶尔又有纸条从杜量那边,送到余列身边,并再送过去,是两人在磋商着待会比试的内容。 随着的毒口中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几个陌生的中位道童也出现了,一应布置终于准备好。 杜量裹着一袭崭新的黑袍,质地优良,他身后的人抱着一堆工具,随他从房中走了出来。 余列也是陡然睁开眼睛,环视四周的人群。 其从木桩上跳下,取过挂在一旁的血腥袍子,披在了自己的身上,并手提一柄剖鱼拔毒用的尖刀,修身而立,朝着四周的人群拱手。 在余列眼中,正有一个个脑袋挤在周围,数目已经不下于一百了。 其中有四个脑袋落座在高处,就好似身处在戏院二楼的雅座一般,身边还有人递着茶水。 这四人正是其他口子的中位道童,被特意请过来看戏的。 四个中位道童先是不动声色的打量着余列和杜量,慢慢的,当中就有人对余列隐隐露出敌意而对杜量颔首,也有人主动的朝余列打招呼,展现善意,举动不一。 哐哐声音响起! 毒口中的几方偌大的木桩,被精壮的道童搬动,拼凑在一块儿,形成了面对面的台子。 余列和杜量纷纷走过去,相对而站。 就在他们的两手边上,已经摆满了各式的毒物材料,其中有草木药材,有大块的丹砂矿石,以及一桶一桶的血肉鱼获。 整个毒口中,几乎所有等待拔毒的药材,都被搬到了近处,并分门别类,方便余列和杜量取用。 瞧见余列和杜量已经站定,现场的气氛焦躁又期待,始终平静不下。 老胡搓手走到了中间,含着胸,恭声说: “二位头头,规则你们也都商量好了,若是再无异议,就可以开始了。” “可。”余列和杜量两人都是点头。 围观的人听见这声,更加忍不住的躁动起来。 还有外来的道童纳闷出声:“这就开始了?都还没有宣布规则的呢,怎么也没个人来主持!” 但是立刻就有人朝他嘘声:“这是毒口,炮制的都是有毒药材。自然是谁先倒下,谁先受不了,就输了!” 众人只见台上的杜量和余列一拱手,先由杜量伸手一指场中某物,便立刻有道童走过去,将药材端起两份。 接着又是余列伸手,指示一物。 如此轮流,他们各自选取了一批需要拔毒的药材,摆放在桉板上。 旁人可以明显看见,杜量选取的主要是一种名为“麝香白臭鼬”的兽类,而余列选取的则是各种各样的鱼获,并以最常见的黑蛇灵鱼为主。 按照两人选取的材料先后,他们需要依次完成,可以有所废弃和跳过,但是都会被一一记录下。 这时,就有道童持着一方手锣,走到场中,哐哐的敲响:“恭请二位头头!拔毒去恶,以作榜样咯!” 立刻有人鼓噪:“杜头威武!给这小白脸瞧瞧!” 也有萝卜头等人在给余列打气支招:“余头儿,宁稳不急。” 但手锣的声音一响,余列和杜量当即就低下头,伏身在桉板上,开始了利索动作。 他们分别鉴骨、拔毛、去脏……并有手持记录册子的毒口道童,站在两人的旁边写写画画。 场中,一个是打理了毒口数年的毒口大头头,另一个是新晋却又潜力不俗的毒口小头头,一起动手,场面顿时显得十分利索。 最起码的,其他口子过来看戏的道童,短时间都被唬住了。 他们只见杜量取过刀子一割,然后用手一撕,毒物的兽皮就被剥了下来。其接着手腕又一剜,就割下个腥臭扑鼻有异味的东西,置入盘中。 整个动作,称得上是行云流水。 不超过百息功夫,一整头麝香白臭鼬,就被杜量精致的摆放在一方瓷盘上,成果颇具美感。 完成了第一件毒物,杜量自己也是很有成就感,他有些自傲的抬眼,环顾四周。 旁人只知道他身为毒口大头头,不必亲自上手,但是杜量还是暗暗下过苦功夫的。 各种拔毒去恶的手艺,他都掌握了,再辅左以他中位的境界,杜量自信自己拔毒的效率,在毒口中属于前列。 瞥了一眼正在小心翼翼动手的余列,杜量口中发出轻笑声,似乎好心的交代: “余哥儿,此物你不甚熟悉,得缓着点,否则废弃过五具药材,你可就当场淘汰出局了。” 但是余列继续低着头,压根没有理会杜量,这让杜量脸上故意做出的笑容僵住。 杜量只得心中冷哼,取过第二件鱼获药材,开始炮制。 鱼获并非杜量擅长的,对方那本是行云流水的动作,顿时慢下来,且慢了不止一点半点,只是并没有当场废掉。 而余列这边。 余列对麝香白臭鼬不甚熟悉,但几个月中也接触过,他一番细细的剖解,也是将其切割完毕,摆在了瓷盘中。 余列微松一口气。 可在围观的道童的中,当即有人摇头:“看来姜还是老的辣!” “这拔毒手艺,似乎一眼就可以分明啊。” 但也有毒口的道童回应:“且再看下去……” 余列解决完第一件兽药,他随手就取过一尾黑蛇鱼,手中尖刀轻轻一点,丝滑的在鱼身上转来转去。 仅有哧熘的声音响起,让近处的道童顿时瞪大了眼睛。 他们瞧见余列手中的那黑蛇鱼,一抖尾巴,尾巴就掉在了瓷盘上;一抖身段,鱼鳍就卸下,内脏就流出,鱼胆也滑落到了瓷盘中;再一抖脑壳,其脑壳被缓缓剖开,鱼鳃更像是红花一般,从两个口子中绽开…… 仅仅三十息功夫,一条黑蛇鱼,便被余列骨肉分离、鱼鳞整齐、脏器团团,清清楚楚的展开在盘子中。 示意旁边的道童将蛇鱼取走,余列又拿向下一件药材,开始动作。 此时此刻,四周观看他手艺的道童们,不管是外行的内行的,还是下位的中位的,全都是感到了惊艳,咋舌不已。 萝卜头等人杵在一旁,也是擦了擦眼睛。老胡口中更是喃喃:“这一把手艺,和老夫十几年的功夫,已经是不相上下了。” 而另外一边,杜量正皱眉炮制着黑蛇鱼,感到有些棘手。他平常喜欢吃这东西,但是却并不擅长。 咋一听见四周的低呼,杜量并没有立刻抬头,而是按捺心神,继续剖鱼。 等到只差最好一步,杜量才望向余列。但仅一眼,他的眼皮就陡跳,发现余列竟然已经跟上了他的速度,并且超过了他。 “这家伙,手艺当真只练了几个月!?”杜量感到难以置信。 嗤啦! 更让他心惊的是,他手上不稳,只差最后一步的黑蛇鱼忽然自己抽动,他一时没有按住,蛇鱼的半个身子就跳出了桉板。 杜量赶紧低头,按住黑蛇鱼,并当机立断的一刀跺下,将鱼身一分为二。 可就算他反应及时,也只救下了半条鱼肉。另外的半条,已经是鱼血四溢,毒素残缺,排除不了。 旁边有道童低头记录下,将杜量的五次机会,减去半次。 杜量暗骂:“该死!”他又打量余列,发现余列正在细心炮制又一头麝香白臭鼬,压根就没有搭理他这边的动静。 仅仅开头,杜量就失误了,终于让其他堂口的外行道童们,也看出点门道。 他们低声议论:“似乎那余姓道童的手艺,才要好一点,不急不躁的,举重若轻。” “啧啧,看来那大头头当久了,手艺果真会荒废。如此说来,镇子非要制定的这竞争上岗制度,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毕竟手艺不好,如何打理的好堂口!” “是极!丹房中除了寻药的口子,其余堂口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想要站稳,要么有人、要么有能。” 在众人的指指点点中,毒兽、毒鱼、毒砂、毒草、毒液……种种药材。 短短一两个时辰,毒口中常见不常见的,都在杜量和余列的手中走了一遭,并且越到后面,不常见的药材,出现的也越频繁,毒性越来越大。 这是因为杜量的水平彻底暴露了,他除了擅长屠宰麝香白臭鼬之外,对于其余的药材,水平都是泛泛,比不过余列心细又利索。 因此杜量就专门选取偏门的,想要连累余列。毕竟余列在毒口终究才几个月,比不得他见多识广。 这也导致余列再是细心,因为生疏,终归是机会越用越少,只剩下最后一次废弃的机会! 但是杜量的情况更是不好,对方只差半次,就会败下阵,被淘汰! 杜量的手指在颤抖,心中暗骂:“该死!这家伙才来几个月,怎么手艺就这么好!” 其惊疑不定的看着余列,感受到了一种被压制的感觉。 特别是经过了连续不断的快速拔毒,毒素种类多且大,杜量已经是隐隐中毒,肉身受到了影响,他时不时就得抽空歇息,活络气血。 反观余列这边,他仅仅装作是面色发红、手指哆嗦,也中了毒,但实则是轻轻松松。 至于给外人的感觉,就好似余列为了比试,不要命了般,一口气都不敢歇息。 杜量深吸着一口气,此人望着余列,定住自己颤抖的手指,目色幽幽的看向一方毒材。 那是一把粉色斑驳的草叶,名为“桃花鬼舌草”,毒性极强,见血封喉,落肚断肠。 但炮制它的方法,又是要将此草主动放入口中咀嚼,以温热的唾液,萃取出内里的毒素,然后吐掉。咀嚼的方法也特殊,需要三摇舌、七扣齿、九鼓沫……种种,反复为之,复杂的很,基本上就只有人能学会,动物不可。 因为此草的危险性极大,往常都是强制药奴进行操作的,但不知怎的,今日毒口的药材中也有。 杜量伸手,让人将两叠桃花鬼舌草端过来,置于自己和余列跟前。 围观道童中,有见识的认出了桃花鬼舌草,目光都微凝。 余列身后的老胡更是面色微变,赶紧走到余列的身旁,耳语几句。 余列立刻意识到:“看来姓杜的,终于要下阴招了!” 他眯眼看向对面。 杜量这时一拱手,指着鬼草,正对余列轻笑说:“我选择此物拔毒,余列可敢继续比试?若是不敢,就此弃权吧,毕竟性命重要。” 不等余列回应,毒口的道童们多是鼓噪起来,明白了杜量的用意: “仅仅比试,用得上这么狠吗?那桃花鬼舌草的毒,可是只有道徒炼制的解毒灵药才能缓解,更得立刻服下!” 议论纷纷,不少人都怀疑杜量选择桃花鬼舌草,是故意想要吓退余列。很可能,杜量的手中也多半备好了解毒药,有恃无恐。 面对杜量的算计,余列更是刹那间就想明白了:“此人倒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现在是在比试,余列一时半会的可弄不到解药。因此他如果拒绝,就是认输,如果同意,就是在冒性命风险。 场中,余列没有一口应下,也没有一口拒绝,而是面上作出犹豫之色,拾起一根鬼草,放在手中反复把玩。 但实际上,余列心中在发笑。 杜量有解毒丸,而他余列一早就得了血毒,自身就可以解毒,更有底气。 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余列还是借着犹豫的机会,偷偷的刺破指尖,滴了一滴血在鬼草上,勘验毒性。 细细辨认后,结果让余列松了一口气。以他现在的肉身强度,可以抵挡桃花鬼舌草的毒性,只要量不多,就不至于断肠而亡。 虽然放下心来,但是余列的脸上依旧是露出纠结。 对面的杜量见状,激将说:“身为毒口中人,我辈每日都是在面临性命危机,但只有小心无大错,自然就可以避免丢命。怎的,余哥儿不敢了?” 余列心中冷笑,露出受激的神色,吐声:“如何不敢?!” 余列一伸手,就抓住手中的毒草,似要吞服,惹得现场的目光齐聚而来。 杜量的面色微怔,露出一副没了料到的模样。但实际上,他的眼底里却是露出狂喜。 下一刻,让杜量眼神玩味的是,余列突然指着杜量身前的一份毒草:“你我盘中毒草,互换一半!” 众人听见,立刻明白余列的用意,是担心自己的药材被人做手脚。 不一会,余列和杜量的毒草混杂一番,各分一半。 可看着被混杂之后的桃花鬼舌草,杜量摸着袖子中的一颗解毒药丸,心中依旧冷笑: “自以为是。敢和我斗,等死吧你!” 杜量眼神阴鸷,朝着余列拱手:“请!” 其人当即抓住桃花鬼舌草,放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嚼起来。 在众目睽睽中,余列也是咬入桃花鬼舌草。 可就在入口的那一刹那,余列顿时感觉到了不对劲。 余列发现口中的桃花鬼舌草,仅仅嚼了几下,竟然就像是钢针一般扎人,即便是以他现在的铜筋铁骨皮之躯,再多嚼几口,也会被刺破口腔薄膜。 原来两人要拔毒的桃花鬼舌草,果真是被杜量做了手脚。 毒草的纤维硬化,特别是余列先前的一盘,只要余列敢咀嚼,无论他怎么小心,毒草都会扎破他的口舌,毒素入体。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而杜量之所以同意和余列比试,为得就不是只胜过余列,而是想要将余列当场毒杀! 须知拔毒去恶终归是有风险的,比试中死掉人,正常的很! 有道童瞧见了两人脸色的不对劲,心头都揪了起来。但看戏的则是看的更加起劲,口中念叨:“看来还能赶在午饭前,瞅出个结果!” 余列和杜量互相瞪着眼睛,两人都等着对方毒素入体,暴毙而亡。 不过十几息过去,杜量的脸色越来越白,他的手指头发抖,眼神惊疑:“这家伙怎么还没有倒下。” 硬着头皮,杜量陪着余列又是狠狠咀嚼了十几息,并接连吐出几大口带血的唾沫。 可是六十息过去,杜量面色大变,他的浑身都颤抖,顿觉腹痛难耐。 杜量心惊:“糟糕,毒素入腹了。” 立刻的,杜量就从袖子中,掏出一颗蜡封的药丸。 但让杜量意想不到的是,对面的余列身形一晃,勐地就往他扑过来。 这让杜量服药的动作顿乱,他连连向后退去。 轰!比试中突现状况,让现场的围观道童们起身,瞪大了眼睛瞧。 有人惊叫:“这是都中毒了?” “定是,都抢起解药了!”议论声大作。 现场上,余列和杜量身形闪烁。杜量终归是个老中位道童,余列没能扑中。 而杜量意识到余列是要抢解毒药丸,他一口吐出嘴里的鬼草,又惊又喜,冲余列大叫: “你这家伙,自己中了毒,抢我解药作甚!!” 杜量幸灾乐祸至极 可是余列冷笑着,突然就张口,狠狠一呸! 一口气劲混杂着桃花鬼舌草,往杜量的面庞勐击而去! 杜量大惊,连忙就晃动脑袋避开。 他有惊无险的避开了气劲,脑袋没事! 但是下一刻,杜量的脸色陡然煞白! 因为他一低头,就发现自己手中的那颗解毒灵药,已然消失了。 是余列刚刚虚晃一枪,羊装攻击杜量,实则打向了解药,一击就将蜡封药丸给击成了粉末。 这让杜量呆若木鸡! 第六十二章 原来是癞蛤蟆(4.5k) 其他围观的道童们,也是发懵。 众人都以为余列是要抢杜量手中的解毒药,压根就没想到,余列一开始的目的,就只是要坏掉杜量的解药! 杜量煞白着脸,指余列:“你、你!” 但是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自己掐着自己的脖子,脸色不正常的绯红,色如桃花,口鼻之中也渗出血水。 刚刚躲避余列的袭击,杜量因为动作勐烈,血液内的毒素加剧扩散了,中毒的程度更加深了。 好在中位道童的气血强盛,杜量没有立刻暴毙,只是他的目中有恐惧生出,惊怒交加。 忽然,杜量观察到余列的面色也是绯红,身子摇晃,似乎要倒下去,可就是不倒。 他心中又是一惊:“这家伙,手里面也有解药?莫非是百毒解灵丸?!” 心惊之余,杜量的内心中也是涌现出生的希望。 面色变幻,杜量强撑一口气,干笑着冲余列拱手: “余头,杜某的解毒药刚刚被你打没了,你可要赔我,快快将你手里的药,匀我一份!” 浓郁的懊悔之色,出现在杜量的脸上,使得他丝毫没有了刚才的得意和自傲。 旁观的道童们看见这一幕,竟然都不由的感到了几丝可怜:“早知如此,何至于此啊!” 但是更多的人,还是幸灾乐祸起来:“自作自受,谁让这姓杜的,非要投机取巧,选那桃花鬼舌草作为比试!” 也有人瞥着余列,评论道:“看来这次比试,是那余列赢了。” 一些和杜量关系友好,或者干脆就是杜量爪牙的人,则是纷纷的面色大变,要么难堪,要么灰黑,也不由的出声催促: “余列道友,事已至此,快快将你的解药拿出!” 但是余列听见,只是脸上再次露出似笑非笑之色,静默不语。 杜量被余列盯着,又面对周遭人等的可怜、戏弄,心中又羞又恼。可是他现在完全没有功夫去搭理这些,一心只在解毒上面。 见余列不回话,杜量谄媚的笑着,双手合拳,放在身前不断的摆手,低声: “余哥儿,行行好,快快将你的解药拿出来。”他的态度更加懊悔。 这时,忽然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跳起来大叫说: “你们看,他好像一条狗啊!哈哈哈!” 这句话让现场的议论声微微一滞,随即就是爆发出了嗡嗡的哄笑声。 被众人奚落,杜量的面上顿时又青又白,但是体内的毒素在扩散,他心中恐惧更甚,干脆的噗通一下,直接跪在了地上。 杜量低着头,讪笑的说:“余哥,您将当我是一条狗,将我给放了,行不?” 面对杜量如此不顾脸面的求饶,即便是余列,也是忍不住的动容起来。 此等能屈能伸之人,怎么可能放其一条活路! 于是余列面上轻叹一口气,他走到了杜量的跟前,微微躬身,对着杜量虚扶。 余列无奈说:“杜兄,不是在下不肯给。而实在是在下没有解药啊,刚才只是在下抢不到解药,一时不慎,才将药丸击碎了。” “我也是后悔不已!”余列脸上也露出懊悔之色: “还望杜兄大人有大量,看在事情已经这样的份上,就宽恕我一次。” 这番话听得杜量是气血上涌,目眦尽裂。 好家伙!余列这小儿,信口雌黄,明明是故意坏了他的解药,却还假惺惺的想要宽恕。 宽恕他让自己毒死一回?! 杜量顿时气极反笑,带着凄凉的说:“姓余的,我若宽恕你,那么谁来救贫道一命呢?这可是桃花鬼舌草,只要丹徒灵丹才可救……” 余列闻言,面色一板,只能说: “杜兄,你再继续纠缠下去,可就不礼貌了!” 噗! 杜量闻言,一时毒性加剧,气急攻心,当即吐出一口鲜血。 这口血水,是朝着余列当头喷出的。 好在余列一直都紧盯着杜量的任何动作,对方一张口,余列就往后一避,成功躲开了。 瞧见杜量吐血,四周的人群更是炸开,嘈杂声大作! 有道童叫道:“杜兄,不要纠缠,现在速速奔去丹徒大人那里求取丹药,或可留得一命!” 杜量听见别人的提醒,面色大变,连忙压制体内的气血,慌张叫道:“快!快快过来扶我!” 中毒后的人,得尽量避免胡乱动弹的,免得毒气更加攻心。 杜量的爪牙们听见,手忙脚乱的,立刻就要过来扶杜量。 可是余列恰好也知道这些。 虽然他将杜量的解药打没了,但此地乃是丹房,若是杜量不吝身家、不顾后患、运气好,还是有可能赶在一命呜呜前,再次求得保命的丹药,毕竟对方是个老牌中位道童了。 也正是顾忌着这一点,余列刚刚才会和杜量说这么多,为的就是拖延时间,故意激怒对方,让对方体内的毒素更加攻心! 见到有道童要过去扶杜量的,余列当即往前走了一大步,大喝一声:“尔等作甚,我和杜兄尚且在比试中,何故突然闯进来!” 他的声色严厉,让杜量那些爪牙面色惊惧,下意识的定住身子。 杜量闻言,再次气极。他咬着牙,忍住了第二口鲜血,恨极的看着余列。 杜量硬生生咽着血水,切齿的说出:“此次比试,杜某服输,这毒口大头头之位,是你的了。” 话音一落,杜量就扭过头,呼喝自己的爪牙们,赶紧将自己抬起来。 而余列站在杜量跟前,闻言后,顿时面露怅然,摆出一副不知道该不该欢喜的样子。 见余列的动作停住,四周揪心于杜量的道童、爪牙们,他们纷纷松了一口气。 既然杜量已经认输了,那么余列便再也没有出手制止的理由了。毕竟这一次是场公开的比试,余列无法落井下石、趁机对杜量出手,否则就是犯规矩了。 可是下一刻。 余列站在杜量的跟前,突然面色一变,只见他也张开口齿,学着杜量刚才的模样,噗的吐出了一口血水! 杜量正被人驾着,余列这一口血水吐出,对方避之不及,一下子打个正着。 更令人心惊的是,被余列吐个正着的杜量,突然撕心裂肺的大叫起来: “痛痛痛!我的眼睛!” “痛!” 几个扶着他的下位道童,也是口中惨叫,连连避开,一下子就将杜量摔在地上,砸了一下狠的。 围观的众人一惊,只见杜量掉在地上,满地的打滚,翻来覆去,胡乱用袖子摸着自己的面孔,擦出血水。 这是因为余列修炼的是毒功,血液带毒,一口喷出,即便他没有用上吐气杀人的招式,寻常人也承受不住。 那杜量身为完成了铜筋铁骨之变的中位道童,脸皮厚实,受了余列一口血水,好歹没有立刻烂肉烂皮。可他身旁那些退开的下位道童们,虽然只是被溅落到少部分,但也是手指、臂膀肘被腐蚀,面色发灰。 围观的众人瞧见这一幕,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几十口人纷纷倒退数步,只留下杜量和他的同伙们在场中惨呼。 有人目光闪烁的看向余列,怀疑余列刚才是想要杀了杜量。 可是余列这一次吐出的并非是气劲、也不是一道血箭。 他自己在吐血后,也是面色灰败,还连连退后数步,啪的盘膝坐下,调养起身子。 任谁看见他这一幕,都会以为他刚刚只不过是和杜量一般,是毒气入体,肺腑大伤,不得不吐血。 嗤啦! 余列独自盘坐在地上,又是轻微的咳嗽。 这个时候,眼尖的人才发现,余列咳嗽吐出的血水掉在地上后,竟然滋滋作响,将石板腐蚀开,还冒出白气。 血中带毒,且如此情况,绝非只是桃花鬼舌草的毒性! 更多的道童注意到了这点。那几个中位道童还目中惊疑,恍然明白到:“毒功?此人修炼的定是毒功!” 【讲真,最近一直用野果阅读看书追更,换源切换,朗读音色多, 安卓苹果均可。】 几个中位道童并没有掩饰自己声音,旁人听见之后,也是心惊着明白过来: “难怪此人服用了桃花鬼舌草之后,没有吃解药,情况却比那杜量好太多。定是功法的缘故,是毒功带给他的抗性!” 一旁的萝卜头和老胡几人,同样是面面相觑。 他们这时才意识到,难怪余列平时在毒口中,偶尔就会赤手去剖鱼,能整日整夜的拔毒,但压根就没有过中毒的表现,多半就是自身具备耐毒的特性。 不过惊愕中,老胡也是灵机一动,高声大叫:“不好!那桃花鬼舌草的毒性,余头也不好受!谁有保命的灵丹,快快给余头拿去。” 说着话,老胡扯着萝卜头几人,让几人连忙朝着周围的人讨要过去。 正在场中“虚弱不堪”的余列,在听见老胡的叫声后,忍不住的睁开眼。余列往老胡看过去,立马配合的露出更加煞白的脸色,朝着老胡拱手,讨要丹药。 还别说,或是有好心人,或是有人想要结交余列,真有几人从身上掏出了药丸,递向老胡。 反观杜量那边,对方打着滚,小弟爪牙们躺在地上,一时间再没有人敢过去。 足足十来息的功夫。 杜量脸上遍布抓出的血痕,狰狞无比,他双眼通红,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时的杜量,虽然抹掉了毒血,但是体表已经是彻底的绯红,并出现了桃花花瓣的斑点。 这是他桃花鬼舌草的毒性入骨、入脑,意志都要开始迷幻了。这个时候,杜量即便是有解药服用,也很难将毒性压下去了! “竖子!” 绝望和疯狂的神色,出现在杜量的眼中,他口中嘶吼,桃花色的皮膜鼓起,挤出了一颗颗疙瘩,脖子变粗,喉咙中发出打鼓的吼声。 “死!余列,我要你和我一起死!” 绝望中,杜量露出死志,其身量膨胀,陡然变大,将身上本就是破烂的道袍,顿时撕掉大半。 此人伏在地上,就浑身筋肉纠缠,跳动抽搐着,彷佛是一只被扒了皮但是没有扒完的癞蛤蟆。 卡! 地砖破裂,杜量从地上勐地跳起,狠狠的就往余列扑来! 四周人群惊悚,余列也勐地睁开眼睛。 但如果这时候有人细细观察余列眼神,会发现他的眼中不仅没有惊惧,反而露出讥讽和喜色。 轰!杜量扑下,但是并没有扑中余列。 余列的身子从地上轻轻跳起,站在了对方的身边,恍然似的开口: “看来杜兄的入道之物,是一蛤蟆属。难怪高利那厮,轻易的就会和杜兄勾搭上。” 下一刻,余列也是面露狰狞,低呼: “原来都是癞蛤蟆啊!” 他勐地伸出手,就往地上的杜量狠狠的扇过去。 啪! 杜量伏身,又想跳跃而起,却一下子就被余列扇中,打落在了地上。 “死!死!死!” “想杀我?” 轰隆!呼声、搏击声如惊雷。 两大中位道童,在毒口中厮打,使得现场的气氛再次的高涨。 那几个看戏的中位道童,也是腾的从椅子上站起来,紧盯着场上。 一阵厮杀,杜量因为中毒且气极的缘故,他的肉身勐烈的颤抖,眼中、脸上满是癫狂! 杜量再次悍然的往余列缠抱而来,想要扣住余列。 可是余列只是一低头,张口就是一道血箭,稳准狠的打在了杜量的两眼上。 这一口,可和刚才的不同。 惨叫响起:“啊!” 杜量没有避开,两眼直接被打烂掉了。 但是他惨叫着,只是摆了摆头,就又往余列缠抱而来,双臂四肢上的皮膜鼓起,血管都爆开,浑身浴血,拼了命也要将余列拖下地府。 可杜量终归是中毒已深,他还没扑中余列,身后就有风声响起,是他面前的余列消失,又出现了在他的身后。 在杜量的背后,一只修长白皙的手掌伸出,搭在了他的肩上,利爪伸出。 现场响起余列的轻笑声:“杜兄,刚才那一口血,真是抱歉了!” 所有听见这笑声的人,心中都是微寒。但更让他们眼皮勐眨的是,余列话音未落,一手已经扣住杜量的眼眶,另外一只手上放在了对方的喉咙处。 余列站在杜量的身后,微躬身子,环抱着对方的头颅,口中大笑: “且让在下,替你止痛!” 他的右手抓在了杜量的喉头上,狠狠的插入,然后用力一扯。 嗤啦! 顿时一股血水扑出,如桃花般溅落在地。 杜量喉咙中如鼓般的吼声,戛然而止,他眼眶黑洞洞,继续挣扎,想要抱杀余列,可身子只是无力的砸落在了地上。 余列后退几步,站在场中,看了看手中血肉模湖的喉管,嫌恶地随手扔在了地上。 至于杜量,则是双手死死地捂着脖子,趴在地上,也不知是因为无法呼吸的缘故,还是毒素更勐烈了。他肉身蜷缩着,不停的抽搐,一时回想到了当初在赌坊中,看见的高利被虐杀拔舌的场面,面上无比绝望。 “咯咯……” 血水继续涌出,腥气大作。 但是尘埃已经落定,不管杜量再怎么挣扎,他也是渐渐的没了声息,面色僵住。 与此同时,伴随他的挣扎,毒口中的百来号人,口中的嗡嗡嘈杂声也是慢慢消失。 又过了几息,啪的,有茶杯摔落的声音响起,让人心中一惊! 余列循声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和杜量交好的中位道童,一不小心碰落了茶几上的瓷杯。对方的脸上,正满是惊疑不定。 而在众人的眼里,余列此刻站在血水中,修身长立,两手皆是血腥。但是他的五官又标致,眼仁中黑白分明,还带着笑意,让人感觉不到恐怖。 此时的余列,浑身透露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妖异感,面色若桃花,白里透红。 众人看着他,全场都是诡异的安静,一点杂声也没有。 第63章 上架感言+求订阅! 第63章 上架感言求订阅! 11月1号,零点05分,《仙笼》就要上架啦! 真心的希望,能够在接下来的日子里面,继续为大家书写故事。 并且希望大家能够来,正版阅读!再过几天,起点评论和本章说应该就会放开了,大家一起看书,实时发言,体验感会更佳! 《仙笼》这本书,布谷更新的比较勤快,基本保证了双更(字数上相当)。相比于上本书新书期的单更,还算有点进步。 上架后,布谷打算再进步一下,做到日更六千字!换算一下,也就是每日三更! 这需要大家的支持,支持越多,布谷码字的动力也就更强,灵感越多! 并且首订,也就是上架后,第一个vip章节发布当天的订阅量,代表着一本书的潜力,关乎书籍的各个方面,夸张点说就是关乎新书的生死。 诚恳的邀请大家,能够继续支持《仙笼》!谢谢! 《仙笼》这本书,布谷前期写的很认真,没有故意去水文,也在悉心听取大家的意见,能一章写完情节,就一章写完,态度认真。接下来,布谷也将会如此。 以及《仙笼》的大纲,设定,布谷已经弄好了。是第一次设定出了完整的大纲,想好了整个世界,对此抱有极大的期待。 所以再次求求大家,订阅本书!布谷要用好的故事,对得起大家的真金白银。 以及,新的朋友们要是喜欢本书,却又觉得新书目前字数还不太多,可以一边追本书,一边看看布谷的上一本书,点击作者头像就可以看到的。 本书收藏已经三万多了,追读也还可以,但就是不知道一上架收费,情况会咋样。 忐忑不安啊! 俯首恳求,书友们订阅。 《仙笼》需要您的支持,给布谷一点信心。 谢谢! 希望能够在《仙笼》的世界中,和大家长处,共同创造一个世界、一段仙道人生! ……………… 书群:仙笼书友群。 群号:233517883。 第64章 升职抄家(求订阅!) 第64章 升职抄家(求订阅!) 毒口中寂静。 余列长立着,朝着周遭人等拱了拱手,声音清澈的说: “劳烦诸位道友了,待会衙门来人了,替贫道做个见证,是杜头先对在下出的手,在下只是为了性命着想,这才不得不结果掉他。” 一番言语从余列的口中说出来,不仅没有使得现场恢复热闹,反而使得众人更加噤声。 九成的道童,看看若无其事的余列,又看看血肉模糊的杜量,眼神都是古怪。 有人立刻就在心中暗骂:“迫不得已才出手……你骗鬼呢!明明是那杜量遭了你算计,被你夺了解药,这才不得不拼命!” 但是下一刻,他们嘴上说出来的话,又恰恰和心里想的完全相反: “是极是极!余头说的对,某可以为余头作为见证,是那杜量心胸狭窄,自讨苦吃!” 有了第一个人说话,其他人的脸色也都像是从冻僵中热和复苏,眉飞色舞的。 “余头!打今日儿起,这毒口就改姓余了!” “杜量这厮尸位素餐,我呸,活该!” 除却应和余列的道童之外,那些原本和杜量交好的人,脸色都是更加灰败,他们张开口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对上了余列那笑吟吟的眼神后,却又都明智的闭嘴,转而一个个灰溜溜的退场,或是赶紧的藏在人群之后。 至于那个和杜量交好的中位道童,也是绷着脸色,一个字也不吭声的,领着人就往毒口外面退去。 杜量人都死了,那么两人的交情自然也就散了。 至于余列当场打杀了杜量一事,其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也确实是杜量这厮先动手,而余列只是被迫反杀。 即便其中还有值得说道的地方,也不是现在争执就能够争出个结果的。他们与其留在场中,还不如先避让一下风头,抓紧时间的去活动一番。 “且让这厮猖狂一段时间!”灰溜溜离去的几人,如此的在心中给自己挽回面子,自我安慰。 但是不管怎样,他们一回头,看见众人当中的余列,就意识到“余列”这个名号,已经在毒口中站稳了跟脚,且数日内,就会进入绝大多数丹房道童的耳中,将不再是一个等闲之辈。 而且不管是中毒还是没有中毒,余列刚刚是货真价实的打杀了一个中位道童,其表现,绝非是泛泛的新晋中位! 不可小觑! 余列这边,他站在场子中央,看着四周的笑脸,以及自己脚边的杜量尸首,眼中也生出感叹。 在黑水镇中、在丹房毒口中,有时候提升地位,就是如此的简单。 “一人倒下,一人站着,站着的人,就有地位!”余列目光闪烁。 这时,有喊话声又在余列的身旁响起: “余头儿!” 余列回过神,循声看过去,立刻就看见了几张“歪瓜裂枣”的面孔,对方的脸上都洋溢着笑容和欢喜,都比旁人更加灿烂。 正是萝卜头等人。 余列笑着朝着萝卜头他们颔首。 萝卜头几人见状,也走到余列的身旁,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头儿,伱嘛时候再成为上位道童?” “哈哈哈!杜量这家伙,自寻死路啊……”萝卜头他们一时间比余列还要高兴。 而余列也是乐得和几人说道说道,毕竟刚刚的场中,就只有萝卜头四人在一直挺他。 不过欢喜一阵子之后,老胡头又搓着手,在余列的面前咧嘴,低声说: “余头儿,杜量这厮打死便打死了,但是衙门那边,也不能不管不顾,得给衙门的人说说好话。还有丹房这边,俺听说,杜量这厮经常给炮制堂的堂主,送礼送钱……” 今日老胡的许多表现,余列都一一的看在眼里,如此一番话从老胡的口中说出来,让他不得不重视。 杀了杜量是一件大事,随后的处置,更是一件大事。 余列没有拿大,而是侧着耳朵,眯眼问:“胡老,您和我就别客气了。有什么交代的,您直说。” 萝卜头几人见余列问计,口中嬉笑声音都低微下来。 人群鼓噪热闹,唯独他们这边不躁反静。 老胡头见余列对自己依旧尊敬,甚至还更加礼遇了。他的脸上没什么变化,但是眼底里却是十分的受用。 老胡头咧嘴,继续搓手说:“衙门那边简单,余头儿今日做的事情,都合乎规矩。就算小有瑕疵,头儿只需要大气些,不争,将杜量的尸体交给他们‘验尸’,也就行了……” 余列看着那杜量的尸体,立刻就明白过来。 杜量是被他当场打死的,又有众人旁观,不管衙门再怎么验尸,余列身上的麻烦也大不了多少。 不过,杜量身为中午道童,其一身铜筋铁骨的,用处可不少,用于炼尸就是一味好材料,其死法也正规……若是送到衙门的手中,对方肯定是有进无出,求之不得。 余列当即点头,冲老胡头拱手:“可。这些事情就麻烦胡老了,交由您打理。” 他眯着眼睛,又出声:“毒口属于炮制堂下的一处口子,无论那杜量和炮制堂上位的关系如何,我如今担任毒口大头头,也必须要和堂主打好交道。也请胡老帮我多打听打听,想要送礼,还得先有门路。” 老胡头点头,笑着一口就应下:“余头儿明白这些,那就都好说好做了。” 旁听的萝卜头几人,听见两人商量完,颇有定计,他们心中也是呼出一口气,最后一点担忧也消失了。 萝卜头几人眼里,取而代之的便是彻底的喜色。 杜量死了,余列升职成为了毒口的一把手,那么他们这些老伙计,岂不是个个也都要升职加钱,自此有靠山了!? 就在当天,余列没有让萝卜头等人失望。 打杀完杜量后,余列强撑着中毒状态,在毒口中迎来送往,先是和衙门来的人打交道,请出鬼兵,交送尸体。 又是派人将那杜量在毒口中的静室,给抄了出来,甚至还同衙门的人一起,大胆的将杜量在镇子中的住所,也给抄掉。 余列身为被杜量“袭击”的苦主,是勉强有资格,找杜量要钱疗伤的。而抄家找钱,就是镇子中的一个要钱法。 只不过最终抄到手里的东西,却并没有多少,仅仅价值三四千罢了,也不知是杜量藏在其他地方了,还是这厮真就这么穷。算来算去的,就对方的一具肉身最值钱。 至于抄到手中的钱财,余列没有留下半枚,而是立马让萝卜头带着,去求见炮制堂的上位堂主。 处理好这些,余列就又雷厉风行的,在毒口中当场罢免了一堆毒口小头头。 他一口气的,将萝卜头、老胡头等四人,全都扶上了小头头职位! 旧的小口五人,个个欢喜。至于杜量的爪牙们,皆是胆颤且懊悔。 第一更,今天还有三章。求月票求订阅! 第65章 一言堂一把手 第65章 一言堂一把手 毒口静室当中。 厚重的石门,将所有的嘈杂之声,全都封堵在了外面,使得内里安静的很。 余列盘膝坐在静室当中,浑身不自觉的抖动,他体表的皮肤,越发的白里透红,还有丝丝的汗水渗出,口干舌燥,好似服用了春药一般。 其实比试用的桃花鬼舌草,其最主要的用途,就是用来炼制催情类的药物,所得药物能对绝大部分的凶兽都起到作用,兽院中就经常用这种药物,催动凶兽妖物们配种。 而余列在熬过了桃花鬼舌草的九成毒性后,最后剩下的一成毒性,顿时就在他的体内掀起了汹涌强烈的欲望。 这点也是他连家都不回,选择直接就在杜量的静室中,闭关祛毒的原因。 因为他担心回到家中后,真个会忍不住,去找隔壁的女房东爽利一番,破了自己元阳。 道童阶段的修炼,元阳元阴的作用虽然没有话本小说中的那么重要,甚至有些道童还会专门修炼房中类的功法,但是它对于道童最后凝结真气时,也是有着几丝作用的,越是贫寒的道童,越是不能忽视。 只有在晋升为道徒后,元阳元阴的作用才会微乎其微,再无顾忌。当然了,功法特殊的道人们例外。 因此山海界中力求晋升的道童们,往往会选择固守元阴元阳。 但如果有幸突破到了道徒境界,譬如男性道人们,上佳的庆贺方式,就是请合欢宗的正经妖女仙子们,特意来给友人开荤;次之的,则是请当地一流的花魁女道;再次之的,则是玩寻常的妓女、暗娼等等。 余列尚在郡城中的时候,就知道每年的道徒授箓大典后,城中的妓院等地都会大搞活动,新晋道徒可打七折,两根组团可以半价等等,花样种类繁多。 专供女道进行耍子的会所,亦是如此! 当年还是蒙童时候的他,还曾对族中的玩伴们放出过豪言:“我若成道徒,唯合欢宗妖女者,可破我元阳!” 当时余列的这番话,可是让族中玩伴们仰视不已。后来被族中的大人们听得了,也是见面就嬉笑他:“余哥儿有道徒之姿也!” 不过这些都是陈年往事了。 余列盘坐在蒲团上,只是心中闪过感慨:“不知当年那批玩伴,如今又有几人在?” 他如今已经入道,而且成了中位道童,距离八品道徒只差两步! 感叹几息,余列便将心中的杂念皆数压下的,转而取从腹部取出一面银镜,端详着镜子中自己的样貌。 现在他已经是祛毒完毕,体内的欲望消弭干净,被他皆数镇压了。 但是此时的余列,肤色依旧是白里透红,相比于从前的玉色,似乎更是鲜活妖冶了很多。美中不足的是,他现在头顶上只有发茬,在他看来不甚潇洒。 除此之外,余列细细的感悟着自己的肉身,还明白经过了桃花鬼舌草这般的刺激,他对相应的春药类,也有了一定的抗性。 这点正是《五毒炼脏导引术》的精妙之处,其所谓百毒不侵,可不仅仅是自然界中的毒物,更是包含了各种调配的毒物。修炼这一门毒功的人,受过一种新的毒害,只要不死,再次遭受时就会容易很多,直到毫无害处,可以当作饭吃。 检查完身体,发现毒功隐隐进步一些,余列站起身子,长舒一口气,暗道: “我修炼的是毒功,选择来出毒口工作的,当真是一大正确的选择!” 如果他去了其他的堂口,遇到如杜量那般的上司,想要应付起来,必然会棘手很多,甚至可能反被折辱。 好在杜量一事,已经是结束,从今而后,余列才是整个毒口的一把手! 思忖着,余列的目光四下挪动,忽然瞧见了静室中的种种布置。 除去已经被他抄家抄走的贵重财货之外,此方静室当中依旧颇有可取之物,蒲团柔软,香炉精致,屏风典雅,甚至还有单独的一间小的洗漱场所,铺就了瓷砖,设置有活水热水。 别说镇子里的官办静室了,就算是余列花不少钱租用而来的房子,也是远远的不如。 目中露出满意之色,余列心道:“此等布置,才算得上是真正的静室!” 他一时间明白过来,为何杜量那厮能够经常性的,在毒口中通宵达旦,一连几夜不回家。亏得余列当初还以为,对方是真的勤奋,做到了以毒口为家。 现在想来,仅仅是对方上工的环境,和底层道童上工的环境压根不同。 杜量身为大头头,丹房堂口提供的静室不仅环境好,时不时还能让麾下的道童打扫清洁,当做佣人使用。更加关键的是,这些都是免费,一块钱都不收! 而底层的道童们,则是连个躺着小憩的地方都没有,一入丹房,要么站着、要么坐着。 余列现在拥有了这间静室中,一时间都生出了想法,他似乎可以退掉家里的石屋,以后就住在毒口中! 不过他略微思量,还是按住了这个想法。 毒口的静室,可不是只有他有钥匙,丹房的人、衙门的人都有钥匙,并且人多眼杂的,还有些其他不便,并不适合做一些隐秘的事情。 或许只有成为了上位道童,余列才能做到真正的以堂口为家,毫不避讳。 “上位道童……” 余列将目光从静室的布置上收回,心中琢磨起:“不知那炮制堂的堂主,将会如何看待我?” 炮制堂的堂主,就是统领毒口的上位道童,对方是余列的又一上级。 好在余列如今已是大头头,衙门那边也打点好了,即便那炮制堂堂主对余列有意见,对方也是无法插手太多。 因为打从中位道童开始,道人在镇子中的地位就是直线上升,其相应的职位在入职之前容易被操作,可一旦入职后,就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即便上位再想要将其踢走,也是困难。 更别说余列还是在毒口中,从一介下位道童成长为了中位,乃是通过竞争比试得来的职位。 如他这般的中位道童,在镇子各大堂口中有个“老狗道童”的称呼,意思就是他有很大的可能,会如老狗一般守在堂口中长达十年、十几年,甚至几十年都不挪窝。 即便麾下有道童晋升为了中位,想要通过技艺挑战来夺取职位。 因为老狗道童本就是靠技艺赢得的职位,再加上年限的累积,除非后来人实在是太过惊艳和妖孽,否则基本就没有赢的可能。余列也是因为有毒功、丹法的辅佐,再加上毒口的情况特殊,杜量那厮还是从其他堂口调任来的,才能在入职短短几个月后,就竞争赢得毒口职位。 可以说,从余列任职的那一刻起,整个毒口,就已经是他余列的一言堂!这是镇子特意设置的规矩。 不过踱步走在静室中,余列的眼神闪烁: “但正如当初交代老胡、萝卜头的,能和那炮制堂的堂主等人打好关系,还是得打好关系,对方毕竟是上位道童。” 他抬眼,看向了一旁桌几上的一张请柬。 这封请柬,并不是其他人发过来,邀请余列的。而是老胡置办后,送来让余列过目的,只等余列点头后,相应的请柬就会发放出去。 第66章 包租婆进丹房 第66章 包租婆进丹房 黄昏降临,雾气笼罩在黑水镇中,沿街徘徊,仿佛滚滚烟龙般。 一个个衣着灰黑的道袍人行走在其中,摇摇晃晃的,身形隐约,时而看得见,时而看不见,都像鬼似的。 余列以前住的大杂院中,包租婆一早就置办好了晚饭,放在灶台上,等着院子中悖时穷酸的租客们自己扒着吃。 她自己则是跨着篮子,领着自己的白胖儿子,往杂院外面走去,边走还边对儿子交代:“留着点肚子,待会到地方了,再饱饱的吃。” 路上遇见了回杂院的人,对方立刻调笑着说:“哟!婆子今日上街骗人,咋还带上小孩了,莫不是要去卖可怜,上街行乞?” 包租婆顿时眉毛拧起,破口大骂到:“悖时砍脑壳的东西,你才是乞儿、你全家都是乞儿。我家巧哥将来是要成为丹徒的人!” 她又得意洋洋的说:“知道嘛是丹徒吗?就是会炼丹的道徒大人。今日是有人请我家巧哥去丹房中转悠转悠,提前认认门,待会还要在丹房饭堂中摆酒席,吃丹房的饭!” 回杂院的人一听这话,有些被唬住了,调笑的话声顿时停住。 包租婆见状,又哼着说:“那丹房的饭啊,老虎大象,偶尔还能有点灵鱼骨头、妖兽血沫,有益元气!老婆子的手艺再是精道,哪比得过人家啊?等巧哥认几回门,过几年再考取了道箓,到时候就能天天吃丹房的饭了。” 炫耀一番,包租婆领着白胖儿子,雄赳赳的往丹房所在的街道走去,只留下那租客杵在原地,面上惊疑不定。 租客纳闷到:“这扣扣搜搜的肥婆子,竟然在丹房中还有关系?” 他的脸上顿时又露出羡慕之色。 在黑水镇中,人人都知道丹房的福利待遇好,只要进了丹房,不管能不能学到所谓的炼丹技艺,其衣食起居起码会有保证,日子过的能比绝大多数人都要好。当然了,这里说的是不以药奴等身份进入丹房。 包租婆一路直走,她没有扯谎,果真是走到了丹房的大门口。 只不过和她在杂院中炫耀的不一样,并没有人从丹房中走出来,请她们去作宴。 反而是包租婆站在丹房门口,不停的冲看门的道童作揖赔笑,在塞入一些硬硬的东西后,得到对方的鼻子一通哼气,她连忙扯着自己的白胖儿子,往丹房中走去,生怕对方反悔。 傍晚的丹房出入口处,有不少的道童来来往往,母子俩擦着边儿在走,一副生怕挡了别人道路、或是碍了别人眼的样子。 路上的举止虽然谦卑,但是包租婆却是用眼睛示意着路过的一个个道童,暗暗给儿子交代: “瞧瞧那些人,粗布麻衣的,这些人在丹房中都是卖苦力卖命的。再看看那个,那个更不得了,一看就是活不过一两个年头,还有那个,指不定明日就倒路边了……巧哥,带你来丹房,可不是让伱以后能成为这种人的。不能学。” 她那白白胖胖的儿子,认真的点头。 包租婆见状,脸上顿时笑的欢喜:“巧哥真乖!不枉娘带你来丹房见见世面。以后在学堂中,定要好好学!” 她的脸色紧接着又一板,说:“但要是你连道箓都考不上,别说成为人上人了,连成为丹房中的药奴,你都没资格。到时候,你和娘一起,都会被赶出镇子,指不定当天,就成了哪头野兽妖怪屙下的一泡屎!” 名叫巧哥的小孩,顿时被吓得脸色更白,包租婆连忙止住恐吓,又开始夸赞丹房的伙食,才让自己的儿子好些。 一路絮叨,母子俩七拐八拐的,还差点冲撞到一些要地,终于赶到了丹房的饭堂前。 望着锃光瓦亮,四下飘着油香的丹房饭堂,包租婆牵着儿子,不由的低声道:“当真是阔气!可比咱家的院子好多了!” 骂咧一句,她的脸上带着喜意,赶紧的扯着巧哥,往饭堂中走去,加入蹭饭的队伍。 丹房饭堂和其他堂口不一样,管饱,只要有人能进丹房大门,就能来饭堂中白吃白喝。 而且包租婆挑的日子还不寻常,她是听过丹房中有头头阔气起来了,今晚会在楼上摆宴席,才特意领着儿子过来的。 因为按照丹房的规矩,在宴席前和宴席后,伙夫们会将楼上七零八碎的东西,一锅烩入楼下的灶中,如果楼下吃饭的人运气好,甚至还能捞到几块完整的灵鱼灵肉吃! 因此今天等着在饭堂中吃饭的人,除了外面特意来蹭饭的人之外,丹房中就餐的道童更不少,包租婆路上还生怕来晚了,待会连坐的位置都没有。 好在她来的勉强算早,又领着儿子,再加上自己身材宽大,在饭堂中挤了挤,总算在入口处找到了一个不算座位的位置。 她让儿子坐在石阶上,自己则是靠着墙,撑着空间,手里拿着一个海碗,有滋有味的扒着饭! 一边扒饭,包租婆还眼观四路,指点着饭堂中拥挤的人群,冲巧哥暗暗说: “瞧!那隔壁隔壁的二狗,他爹和他娘咋都来蹭饭了,真不要脸!还没给二狗抢到座位……看到那边的口子没,听人说从这里上去,就是楼上的小灶,灵鱼灵肉管饱!” 低声絮叨中,包租婆忽然又看见了什么,身子一定,面色一喜,她冲巧哥交代:“待好了!哪个人来你都不要走,娘去给你盛碗好东西!” 话说完,包租婆就鼓着肥壮的身材,像是个灵活的球,往一个放饭的窗口挤过去。那个窗口正是她熟人的熟人的窗口,今天最可能放出混杂有灵鱼灵肉的伙食。 巧哥坐在石阶上,脸显得已经吃撑了,但是他记得包租婆的话,继续吃着碗里的虎肉、狼肉、鹿肉,艰难咽下! 恰在这时,有人影经过石阶,对方晃了晃,似乎认出了巧哥,便停住脚步,靠拢过来: “巧哥,你娘呢?怎么一个人在这,她也不怕你被人偷了去?” 巧哥听见声音,把头从碗里面茫然的抬起,瞪着眼眶看清来人。他愣了愣,打出一个嗝,脆生生的叫出: “余哥哥!” 跟在来人身后的一个老道童,听见两人对话,诧异的打量向来人。 而这个来人不是其他,正是要去往二楼的余列,他刚好在饭堂的门口认出了巧哥,见巧哥一个人待着,就过来问问。 余列哑然失笑,他看了眼巧哥的饭碗,摇了摇头,然后走上前扒拉对方,说: “凡禽凡肉有什么好吃的。走,哥哥带你去吃好的。” 巧哥虽然认出了余列,但是他的脸上露出犹豫,依旧坐在石阶上,抱着碗不动。 恰在这时,离去的包租婆抱着碗,大跨步的朝巧哥走来。 她的脸上本是带着喜意,结果一抬眼,就瞧见有两个人堵在自己儿子的跟前,其中一个戴帽子的,还在扒拉自己儿子! 包租婆一下子想到什么,手一抖,脸色大变,刷的苍白。 她立马嘶着嗓子,尖声叫唤:“巧哥!” 包租婆心慌,来了狠劲,她拎起手里的大碗,当即往余列的脑壳狠狠的打去,并大骂着: “好你个贼道人!你要偷我家巧哥作甚!” 第67章 悔不该当初 第67章 悔不该当初 余列听见身后的叫骂,微微一愣,立刻就辨认出了来人是谁。 而候在他身边的老胡头,不需要余列出手,就挪步上前,将包租婆扔过来的碗给接住了,并且手腕一转,将洒出来的肉块都给接住,半点汤汁都没有掉出来。 包租婆没有去在意老胡头的动作,反而趁着机会,赶紧的抢到余列身旁,一屁股将余列挤开,堵在了余列和老胡头的跟前。 她见自己护住了巧哥,脸上的惊慌方才缓解很多,泼辣之色重新流出,斜睨着看向身前的来人。 只是包租婆心的里面还是在打鼓,她此时才忽然明白过来,为啥那二狗他家蹭个饭,两口子都要过来。 毕竟丹房这地儿,除了福利待遇好之外,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小孩在丹房中,比在外面更加危险。 不过下一刻,一道哭笑不得的声音响起,赶走了包租婆心中大半的后怕。 余列看着泼辣的婆子,没有在意对方刚才的出手,而是主动的打了个稽首: “包租婆,近来可好?” 包租婆愣了愣,眯着眼睛瞧了几下余列,才发现跟前戴着帽子的人是余列,她张口叫出:“余哥儿?!” 余列点点头。 包租婆脸上的怒色顿时有些悻悻,她转头看着四下投过来的眼神,脸色又一板,没好气的冲余列说: “大晚上的,余哥儿你胡乱扒拉作甚,吓得婆子我把碗都砸了。” 她看向旁边老胡头,又挤过去,伸手要饭碗:“给我!要吃东西,自己快去对面抢去,这可是婆子我费了好大的劲,才给巧哥打来的。” 包租婆蹲下身子,欢欢喜喜的冲着巧哥说:“快看看,娘刚才在碗里面好了看见了鱼骨头,莫非就是镇子里的黑鱼!” 她还有些得意的看着余列几人,并用筷子指着四下:“这里没地儿了,咱娘俩占了,余哥儿另外去找个地吧。不过你们来晚了,现在早就没地坐了。” 对于在丹房中见到余列,包租婆并没有感到太过意外。因为余列进了丹房的事情,早就通过单道童的嘴巴,传得杂院人人都知道了。不过他们所知道的,仅仅是余列在毒口中打工,并不知余列入职就是个小头头。 面对包租婆如此态度,余列的面色不变,只是笑了笑,挪步就要离去。 见余列离开,包租婆揪着自家儿子的耳朵,又低声骂道:“刚才不是和你交代了,不要搭理其他人!这余哥儿是在毒口中干活,伱让他摸你作甚,小心他手上带点毒,掉到碗里,一口毒死你。” 跟在余列身旁的老胡头听见,抬头看了眼余列,终于忍不住,对包租婆呵斥到: “没眼力的东西!要不是你带着娃,嘴都给你撕了。” 包租婆一听,顿时知道自己的暗骂被听了去,但是她丝毫不在乎,反而腾的站起来,指的老胡头,嚷嚷道:“好个老东西,你也是那毒口做工干活的吧!专门来欺负咱孤儿寡母啊!” 尖酸的声音,让老胡头的脸上露出怒意。 不过已经走开的余列,头也不回的朝着老胡头招手,说:“走吧。” 老胡头这才狠狠的瞪了包租婆几眼,大跨步的绕开对方娘俩,跟着余列离去。 见骂走了余列和老胡头,包租婆的脸上有些得得意,她靠着墙上,斜睨着离去的两个人,口中对自家儿子说:“巧哥,你得学学娘,要不是娘这般泼辣得劲,你咋能安逸长这么大……” 正说着话,包租婆口中的声音戛然而止,她的脸色霎时间惊疑不定,还伸出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包租婆有些失声:“巧、巧哥,刚刚那白面儿脸,扒拉你是要作甚?” 巧哥捧着又一大碗肉,艰难的吃着,头也不抬的回答:“余哥说这些东西不好吃,要带我去吃好东西。” 听完巧哥的回答,包租婆的嘴皮子哆嗦,瞬间说不出话来了。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那老胡头恭敬的跟在余列身后,两人进入楼梯口子,一步一步的往楼上走去。 包租婆脑子发懵:“这余哥儿,咋去楼上,咋能去楼上吃饭?” 她也是个消息灵通的人,虽然是第一次来丹房,但是她也知道,楼上基本就只有中位道童能够进去。 而中位道童,已经是镇子和丹房中的厉害人物了,足以安插人手进丹房。 包租婆看着坐在石阶上的儿子,又看看没入楼梯口的余列,心中顿时生出了悔意,以及惶恐之色。 不多时,忽然又有人经过路口,也要往楼上走去。 对方一下子被包租婆主动瞧见,并叫住了:“诶!罗哥儿!” 来人脑袋大,咧着嘴,正一脸的喜意,是曾经在杂院里面住过的萝卜头。 萝卜头听见有人叫自己,转过头一看,回道:“是您啊!”他也认出了包租婆。 包租婆瞧见萝卜头,心中后怕感略微消失,因为她知道萝卜头至今都还只是个下位道童,绝不是中位。 因此看见萝卜头也往楼上走去,她顿时想到那余列,很可能也只是得了机缘,能去楼上见见世面,一如她来丹房饭堂蹭饭一般。 包租婆惴惴不安,说:“今天巧了,咋看见你,还有余哥儿,都往楼上走去?是碰见好事了吗?” 萝卜头笑着,大声回答:“不巧不巧!今天就是余哥儿升职做东,要请其他堂口的大头头们吃饭,我这也是沾了光,可以上去蹭蹭饭!” 话说完,萝卜头挥挥手,就又急忙的往楼上走去,他可不敢迟到了。 包租婆听完萝卜头的回答后,心中咯噔一凉,最后的一点侥幸也没了: “贼老天!这白面儿脸余列,嘛时候成为了中位道童?这才几个月,他在丹房中还当上好差了?” 她靠在墙上,感觉有些天旋地转。 若余列单单只是中位道童,包租婆可能还不会如此的慌张,但余列是在丹房中当差。她明白的很,知道毒口道童和毒口大头头,待遇截然不同,几乎天差地别。 更关键的是,如果能搭上余列这条线,她家巧哥以后进入丹房,得个不差的差事,是十拿九稳的事情! 而现在,或者准确的说是一直以来,她都不曾正眼瞧过余列,余列在杂院的时候,她就鄙夷过余列,现在是她自己亲手坏了,巧哥攀附余列这个机缘! 忽然,低头扒饭的巧哥,也好奇的开口:“娘,余哥他怎了?” 脑壳发晕的包租婆,看着乖巧懂事的儿子,一屁股坐在了坎子上,欲哭无泪: “巧哥!娘、是娘害了你咯!” 巧哥咽了下兽肉,发懵。 包租婆的后悔是真,恐惧更是没有半点虚假。 因为她现在又想到了一点,余列不仅能帮人安排好的差事,更能安排人坏的差事,譬如拔毒,以及当药奴! 饭堂中,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而包租婆坐在坎子上,看着楼下的这么多人,心里更加凉凉。 她抱着饭碗,感觉碗里大块的虎肉鹿肉,一点都不香。 晚饭也就那么点时间,饭堂的人越来越少,一个时辰不到,就仅剩零星的人了。 又是一个时辰。 饭堂楼下要关门,有人来赶包租婆母子俩。 包租婆腆着脸,赔笑的和对方周旋,想要多留一点时间,结果差点被抓起来,还要被论个私闯丹房的罪名。 不得已的,包租婆报出了余列的名号,说自己在等余列,才没被人抓起来,赶走。 抱着儿子,她坐在石阶上,继续惶恐的挨着。 一直到了半夜,夜色深沉冰凉,巧哥在包租婆的怀里睡着,她自己也眼睛迷蒙。 突然,有人叹气: “包租婆,你该走了。” 包租婆的身子顿时一激灵,睡意全无,腾地就要站起来。 但是她立马发现说话的人不是余列,而是萝卜头。 站起身,包租婆头晕间,只看见另一道背影晃了晃,已经消失在了夜色中…… 求月票! 第68章 赴药方堂 第68章 赴药方堂 一场酒宴过后,余列将饭堂中的事情抛之脑后,返回了毒口的静室之中。 他安定下来,当即摆开毒功的导引招式,熬炼筋骨。 今天是他做东,请了炮制堂中其余几个小口的大头头们,可谓是下了一笔血本。他将自己还没领到手的新俸禄,已经搭进去了至少三个月,因此吃进了肚子里的灵鱼灵肉,可不能浪费了。 好在这顿酒宴,余列的收获也是不小,他已经是和其他的大头头们混了个脸熟。 唯一遗憾的是,那炮制堂的堂主似乎还在闭关修炼,依旧没有出关见余列一面,也没有将余列招到对方的府上登门拜访。 幸好当初抄家所得的抢粮,余列已经成功的送到了堂主的手中,对方也收下,应是觉得余列还算识相,并不会太过对付他。否则的话,余列夜里也无法拉来大头头们,参加酒宴。 静室中,一番熬炼过后,余列气血翻滚,但是睁开了眼睛之后,他却是并没有露出如往常炼功之后的满足感,而是皱起了眉头。 他摸了摸肚子,可以确定自己已经是将今天夜里的酒肉都消化完毕了,而这一顿酒肉的份量,可比他以前每日服用的要多。 但是余列仔细感悟着,却又发现自己的气血增长程度很少,更别说铜筋铁骨的消化进度了。 略微思忖,他就明白过来:“看来,寻常的黑蛇鱼肉煲汤,已经无法让我再保持快速的进步了!” 余列过去之所以能够在短短的几个月时间,就从下位道童晋升为中位,其中黑蛇鱼,功不可没! 但是在成为了中位道童之后,末位、下位们难得一吃的黑蛇鱼,对于中位道童来说已经不是很罕见,其对于中位道童的促进作用,也是大幅度的削减。 或许对于其余的中位道童而言,时不时的能吃到一尾黑蛇鱼,帮助依旧是很大。 但是对于在下位道童时期就服鱼炼功,每日都能吃撑的余列来说,其效果顿时就不尽人意。 余列思忖着:“若是再想单靠吃鱼,保持过去那种快速的进步,恐怕只有狩猎黑蛇鱼王一类厉害的八品凶兽血肉,才能如此!” 只是黑蛇鱼王奸诈狡猾,且力大凶猛,即便余列现在修得了铜筋铁骨,他依旧不自信可以独自降服对方。想要降服,他必须得和人结伴,否则有失安稳! “结伴之人倒是轻松就可以找到,胡老、萝卜头他们四个就行……但是钓上了黑蛇鱼王之后,却是不太好处置。”余列思忖着。 胡老等人虽然已经成为了他的爪牙,值得信任,但是这个信任程度究竟有多少,余列并不敢保证,也不敢试探。 特别是他现在是刚晋升为中位不足一个月,头发都还没长好,若是再将难得一见的黑蛇鱼王也吊起来,搞出了大动静,即便他是个中位道童,想要保下来,也是有点麻烦。 因为黑蛇鱼王这种东西,除了肉可以吃之外,鱼眼可以炼丹、鱼骨可以炼器、鱼皮可以制甲等等,妙用多多,镇子中一年到头,都不一定会有人钓上来一头鱼王。 余列得谨慎点。 暂且按捺下收拾黑蛇鱼王的想法,余列仔细思忖着获取更上等灵食的法子。 思来想去,他忽然从血蛤肚中掏出一面银镜,放在手中反复的把玩,其正是记载有《血肉丹法》的银镜。 黑蛇鱼王暂时捕不得,寻常的黑蛇鱼质量又不够,那么余列最好的出路,就是以黑蛇鱼肉为材料,尝试进行炼丹,配制出真正的药圭,而非简单的鱼汤,以辅佐自己修炼! 因为炼丹术者,其一大的妙用,就在于物尽其用,变废为宝,以及将次等的药材,通过君臣佐使,调配炼制出更上一等的药食! 余列拥有《血肉丹法入门解析》作为辅导,他比之一般的道童,上手炼丹的门槛可是要低很多。 别看这一面丹法入门,在晋升中位道童的时候,丹房中人都可以兑换。但是七成的中位道童,都会因为手上的导引术质量不高,而会选择替换成更好的导引术。 另外的两成,又往往会兑换厉害的拳脚武功,多点保命的招式。 并且在不少人看来,丹房中有人掌握了丹法入门,那么他们就算不兑换,今后也大有机会去找其他人进行指点,反正大家都已经是中位了,并非下位。 不过在已经观摩了丹法入门的余列看来,此门功法的价值不虚,和其毒功相当! 因为那银镜中展现丹法的人,很可能就是丹房丹徒本身,甚至是境界更高的道人,其绝非是掌握了几手烧火炼丹技巧的道童们就可以比拟的。 思量一定,余列打算翌日就开始正式的炼丹! 他目光炯炯的,望向静室的大门,视线仿佛穿透了石门,落入到毒口干活的场子中。 在成为毒口的大头头之后,余列的所得所获,可不是只得到了一方静室、涨了点工钱、能上饭堂二楼吃饭那般简单,其最大的好处,就是在于毒口的工作本身。 身为丹房毒口的一把手,余列除了要将拔毒干净的药材,返还回去之外,剩下那些拔毒不得、废掉了的药材,他在合规内,是可以取用不小比例的。 这一点,正是毒口大头头最大的福利! 绝大部分的药材即便是废掉了,其实依旧是有价值,可以贱卖换钱。杜量以前就是靠这个发财,这点恰恰也是当初余列选择来毒口的一大原因。 只不过还是小头头时,毒口的管理严格,压根就没有余列上下其手的机会,如今他成为了毒口一把手,这个机会终于还是来到了! 余列不由的感叹:“终于可以中饱私囊,换个活法了!” 有青铜酒杯在手,他可以转毒为灵,利用废弃的药材进行炼丹,或是干脆化作灵气滋养自身。 余列今后就再也不用起早摸黑的当钓鱼佬、卖鱼佬了,他只需要动动手脚,毒口中每日吞吐的药材,便足以满足他的炼丹所需! ……………… 第二日。 余列心神振奋,他走出静室,在安排好了毒口的日常活计后,就朝着药方堂的所在,大踏步的走去。 想要炼丹,自然得先有丹方。 而在药方堂中,就有着各种汤剂方剂、药物配比,以及其他道人尝试炼丹的记录! 余列初任大头头职位,他有权力在堂中取药方三种。若是能炼出成品的丹药,或提供精妙的炼丹经验,还能再去兑换新的药方。 药方丹方这种稀罕物,在黑水镇的丹房中却是很容易就得到,这是外人所羡慕不已,甚至难以想象的。 不提黑水镇中其余的可怜道童,就连余列那家族所在的郡城中,九成的中小家族们,也压根提供不了这种福利。 第69章 瞎眼方吴目 第69章 瞎眼方吴目 余列一路直行,身上穿着的是三纹道袍,腰间也挂着中位道童的铜牌,可谓是畅通无阻。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了重重迭迭的一派建筑当中,其和丹房中其他的建筑不同,修建在方方正正的池塘中,宛如湖中小岛。 过道上布着零星的下位道童,将一方方纸质的书籍摆开,借着难得的日出时间段,晾晒书籍。 虽然道人传法,有信香、银镜等各种载体,但是对于下九品道人而言,无疑还是纸质书籍最为廉价,药方堂之所以修建在池水之中,也就是为了方便起火的时候取水用。 堂口看门的道童瞧见余列,感觉有些陌生,但是他们一眼就认出余列是中位道童,不敢怠慢,连忙出声:“敢问道兄,来堂中有何贵干?” 余列拿出身份牌子,回答:“堂中有哪些方便入手,以及对修为有所增益,能帮助消化铜筋铁骨的药方,贫道是来找合适方子的。” 看门道童盯着余列的牌子,确认是真货无疑,只是他们又对牌子上的姓名感到陌生。 不敢有任何的表情,看门道童连忙邀请余列:“道兄请随我来。” 进入药方堂当中,堂口中的道童开始变多,余列的口鼻间充斥着纸张味道、墨水味道,以及防蛀用的药水药膏味道。 一排排宽大的架子,又出现在他的眼中,有三四层楼之高,当中摆放的书本册子,密密麻麻的,一眼都看不到尽头。 余列进入这里,恍惚的感觉,和藏书阁相比,此药方堂才更加像是藏书的地方。 不过他也晓得,药方堂中的这么多东西,绝不可能全是药方。 其中绝大部分的,都是丹房中个个堂口,采药、制药、炼药,还有出售药物等个个环节的记录归档,药方堂除了保管药方、归纳制药经验之外,另外一大作用,就是留存记录,方便查询。 看门的道童,带着余列来到一扇暗门中之后,恭敬的敲了敲门,小声的和余列解释:“内里是方吴目道友,丹方一事,道兄尽可询问方吴目道友。” 道童示意余列入内,然后就退下了。 余列站在暗门外,听见看门道童的交代之后,顿时挑了挑眼眉。 他可不会忘了,自己当初差点就能来到药方堂中做事。而之所以不能的缘故,就是被那方老阻碍了,并且对方还夺走了他的丹房铜牌,企图留给干儿子使用。 早在来之前,余列就暗想过这点,他会不会在药方堂中遇见那方老? 不过药方堂的口子也多,对方又是高高在上的堂主,可能性很小。况且对方还记不记得他余列,都是一个问题。 余列微眯眼睛:“不知这内里姓方的,会不会就是那方老东西的干儿子?” 这时,暗门之中有声音响起:“门外的道友请进。” 余列推门而入,他身后的厚门及时关闭,光线顿时就黯淡下来,让他的眉头微皱。 只见门的正对面有方木桌子,那里有人影晃了晃,传来谦和歉意的声音: “此地光线黯淡,乃是为了保存古旧丹方药方,道友是第一次来吧,见谅见谅。” 一边解释着,那人影手持一盏发红的无油灯盏,散发出红光,冲余列拱手:“敢问道友的名讳,以及来堂中,有何贵干?” 余列借着对方手中的灯盏,扫视左右,将暗室内打量个遍,发现此地虽然光线黯淡,但是除了书桌、书籍、书箧等物,并无其他出格的布置,和门外一模一样。 唯一让他在意的一点,是那房中人手持油灯,其自家的双目上却是又缠着一条黑带子,不知是有眼疾还是如何,像是专门为来客掌的灯。 余列拱手:“贫道余列,见过方道友。” “余列?” 那持着灯盏走过来的人影听见,微微一愣,出口:“阁下可是从毒口而来?” 见对方问话,余列以为对方是知道了毒口职位变动一事,大大方方的承认:“正是。” 谁知道对面本是表现谦和的道人,一下子就破了功。 方吴目脸上轻笑一下,直接将手中的油灯扔到了桌子上,叹气说:“我知道你,你就是那献铜牌给干爹的人。最近可是遇见麻烦了?” 余列听见对方的话,面色也是微怔,他意识到自己果然是碰见了那方老的干儿子,就是不知是单纯的巧合,还是怎的了…… 余列暗皱眉头。 而方吴目见余列没出声,径自的坐回了书桌前,有些倨傲的说: “毒口那地方,偏僻,又都是些劳碌命,也不知怎的,你非要去那里。前些日子,那边居然有消息传来了堂中,说有个小道童媚上欺下,得罪过干爹。 对方继续皱眉说:“想来就是伱得罪人了,有人故意在打听你背景。那为何现在才来?” 这话让余列听见了,面色顿时古怪。 杜量算计余列的事情,还没有过去几天。方吴目这是以为余列是为了“谣言”一事,专程过来找靠山撑腰的。 不等余列出声解释,方吴目又摆了摆手,得意的说:“看在你当初献上牌子的份上,我就帮你一把。说,你想调换去哪一个堂口? 此人摸着书桌:“贫道在此,可是结识了不少堂口的头头。无须找干爹,我自己就能给你换了。不过先说好,到了那边后,记得以后夹紧尾巴做人,得和同僚打好关系。” 原来余列之所以一入药方堂,就被看门的道童领到了方吴目这儿,是因为方老特意给干儿子安排了迎来送往的活计,让此人接待各个中位道童,甚至是上位。 如此职位,不仅方便方吴目查阅丹方,更方便他搭建人脉,活络关系,是那方老专门弄出来的一个职位,用以打磨和激励自己这不成器的干儿子。 而方吴目刚才之所以谦虚客气,就是以为是个陌生的中位道童过来,特意的殷勤表现一些。 见余列依旧没有出声,方吴目语气不喜:“为何还不说话?” 余列见状,哑然失笑的看了看自己身上的袍子,又看了看对方多半瞎了的双眼,暗想:“此人是那方老的干儿子,却又取不得丹房铜牌,看来问题多半就出在这眼睛的问题上了。” 他没有再让对方误会,而是拱拱手,怡然的自报身份:“毒口中位道童余列,见过吴目道友!” 余列这话一说出,暗室中安静。 方吴目脸上的不喜之色陡然僵住,定了定,脱口而出:“中位?你骗谁呢?” 听见质疑,余列直接甩出了腰间的身份铜牌,稳稳的搁在对方的桌上。 哐当! 方吴目伸手一按住铜牌,他的脸色顿时就惊疑不定。 因为铜牌上赫然篆刻着余列的姓名,以及修为境界,牌子质地也是真实,方吴目见多识广,一摸知道是真是假。 方吴目愣着,心中又羞又愤。余列已经是一个中位道童了,可他现在才是一个下位,更别说他之所以能够进药方堂,顶替的就是余列的名额。 房中安静。 方吴目手边的灯盏,正散发出暗红的光,使得他的脸色一半黑一半红,颇是怪异。 见对方愣住,说不出话来。余列含笑,给了对方一个台阶,说: “吴目道友,不知方老近来如何?此前在下的境界实在是低微,故不敢叨扰方老,一直没有前去拜访。” 听见余列抛出的话,方吴目强忍住了心中的羞愤感,他干笑几下。 滋啦!椅子晃动的声音响起。 方吴目立腾地从椅子上站起来,冲余列拱手: “甚好甚好。余道友说笑了,干爹自从上次一见道友,就对道友念念不忘,不管何时来做客,干爹还有我,都欢迎至极!” 瞧着对方如此举动,反正其人看眼瞎,余列的面上现出冷笑,目露鄙夷。 不过他口中说出的话,却是和气的很: “那么吴目兄,可否帮在下介绍一些丹方?” 听见余列话声依旧和气,方吴目脸上的羞色也缓和许多,他又持起灯盏,干笑: “当然当然,余道友快随我来!” 第70章 祸事了祸事了 第70章 祸事了祸事了 余列跟随着方吴目,往暗室的深处走进去,立刻就在一个个箱箧中看见了卷轴、册子、皮纸等物,都摆放得整齐妥帖。 其中有新有旧,新的光滑柔嫩,旧的干枯褶皱,就像是枯树叶一般,仿佛一捏就会碎掉一般。 瞧见这些,余列顿时知道,那方吴目刚才没有说假话,此地之所以昏暗,就是为了让众多丹方药方的原本,尽可能的得到妥善保存。 毕竟但凡上了点年岁的纸张等物,都是颇为脆弱的。而丹方这种东西又绝不可模糊不清、缺字漏字,属于慎而又慎的文书类。 想来除了暗不见天日之外,这一间存放丹方的密室,定是还有其他更多精心布置的东西,方便保存丹方。 “只是不知道,此药方堂,设置有阵法没有?”余列心中暗暗的想着。 阵法这种东西,小可营造静室,大可改天换地,乃是将法术的效果固化在一地,妙用多多,远不是道童阶段可以接触到的。 忽然,旁边有声音响起,打断余列的遐想。 方吴目持着红灯,瞎着眼睛,但是行走还算自如,他指着一排架子,就说: “这里的书架,上面所备丹方,便是和铜筋铁骨之变有关的丹方。” 余列来了兴趣,他当即跨步上前,盯着书架看。方吴目身为方老的干儿子,此时竟然还颇为狗腿子的,跟上余列的脚步,给余列掌灯。 一个个丹方的名号,从余列的眼前流过: 《养气茶丸》、《霸王扛鼎散》、《开脉筋骨丸》、《易筋骨汤》…… 丸、散、汤等,各式的药物,约莫几十种上百种,还分别记载有各个丹药的功效,制备方法,图画等等,颇是繁复。 余列一个接一个的看着,目中顿时惊喜。 这些可都是正儿八经的丹药,要么有助于修炼,要么能够增长气血,其制备方法也颇是严格,不再是凡人也可以制备的寻常药丸。 不过这么多的药方丹方,其中不少的方子,效果上仅仅是有着细微的差别。或者效果虽然一样,但是针对的道人状态不同,因此丹方名字也就不同。 炼丹制药这种东西,可不是胡乱的炼出一丸丹药,就可以针对所有道人都可以使用。 有些丹药,明明药材一样,仅仅是辅助修炼的,但是男道用了,就是有助于活跃气血,女道用了,却是容易血崩,甚至有性命危险。 因为在山海界中,炼丹术不只是分化出了三大丹法,其类别和门道,也已经发展到了严格繁复的地步。 以至于现在不会炼丹的道人们,连吃药都得谨慎问医。若是凭空得到了一丸丹药,其绝对是不敢私自吞服的,而一定要到丹房药堂中请人掌眼,才敢吞服。 特别是非官办丹房、或不是老号丹堂出口的丹药,其未经过质检,道人服用后,往往不仅无益反而有害,被诈骗坑人的情况也是数不胜数。 譬如余列上次和老于头谈论的“锻骨丸”,就是一大例子! 这么多的丹方,余列一时半会是看不完的,他胡乱的将几个大类看了,对架子上的药方粗略有所了解,然后就看向了身旁的方吴目,拱手说: “可有血肉丹法类,方便入手,效果不错的药方?” 方吴目当即点头:“有。”他也走到了架子上,用手摸着,时走时停,点着架子上的丹方出声: “这一味《斩铁锻骨酒》,效果最是平稳,可以外敷,也可以内服,每日饮用一杯,半年内,可以保证消化完铜筋铁骨之变,只不过其药材有些昂贵,需要藏红黑花、铁骨羊睾丸、离落猛虎大鞭,小鞭不可,非得选用三十年成年离落猛虎……” “《盘羊水火共济丸》,羊肠滚热,以密炼羊乳,捣为醍醐状,再捣入盘羊体内,饲养于苦寒之地,使之假孕,剖腹取丹丸。粒粒如鸡子大小,服用九九八十一丸,锻骨可得!” “《鱼沫腹精丹》,此丹方需要和另外一个《修子女红丸》,一味增长气血的药丸,两者合炼。将后者至于鱼口中,令吞服,以鱼之唾沫,相濡以沫,一日七回合,鱼死丹成。” 方吴目侃侃而谈,让余列一时间收起来对于此人的轻视。 这厮竟然做到了对这些丹方了如指掌的地步,和余列在藏书阁遇见的那宋丹青,有得一拼。 余列倾听着,适时地拱手:“方兄业务精湛,在下颇有所得。” 方吴目听见,得意的紧了紧自己眼睛上的黑带子,交代:“余道友尽管放心,这里丹方啊,方某可是都一一看过原本的,里面的各种精妙,绝非贴在架子上的几句话就可以描述。你尽管放心,问我你是问对了!” 余列挑眉:“这厮竟然将丹方全都看过一遍!” 他先是心中生出了羡慕和嫉妒,意识到在药方堂中做事,果然好处颇多。 其次则是盯着方吴目脸上的蒙眼带子瞅,琢磨着对方一个瞎眼之人,如何能看完所有的丹方? 方吴目指着自己的两眼,偷偷似的说: “别看方某眼瞎,但可不是真的瞎子,我有一方七宝琉璃白水晶叆叇,举在眼睛前,透过叆叇看物,勉强可看。 以及要不是旁人以为方某眼瞎,方某如何能翻阅这多的丹方原本,如何搪塞他人之口?” 余列听见对方提到“叆叇”两个字,顿时意识到,对方不是真眼瞎,而纯粹是高度近视或老花眼。 至于对方后面说的半句话,他就只是哂笑了。 药方堂的堂主就是这方吴目的干爹,对方拿个眼瞎作为借口,绕开丹房规矩,就已经是给了众人一个说法了,其他人还敢再有不满? 不过余列对于此人,心中更是暗暗的警惕起来。 此人背后是真有靠山,可是瞧见余列是中位道童后,却能当面的前倨后恭,还懂得套近乎,完全不是胸无大志的“二世祖”模样。 余列暗道:“此方姓二父子,绝非等闲之辈,不可轻视。” 余列的话声更是和气:“好极好极,今日能遇见方兄,定是能便宜行事,不知方兄……” 两人在丹方架子前,熟络的闲谈起来。 足足大半个时辰后, 余列袖子里揣着临摹好了的丹方、药方,面带满意之色,轻步快的从暗室中离开。 而方吴目那人,竟然还从暗室中走出,一路将余列送到了堂外的过道上。 直到余列走远了,方吴目才摩挲着下巴,负手转身走回了堂中。 ……………… 当天夜里。 方吴目来到一方静室跟前,令俏丽的侍女请示之后,就快步的走入静室中,口中还叫道: “爹爹,祸事了、祸事了!” 方老正盘坐在一方蒲团上,面色潮红,调息摇沫。 一听“祸事”二字,老东西眼睛一瞪,鼻子哼哼,示意旁边伺候的女道蹲下,然后他喉头咯咯,将一口老痰啪的吐入俏丽侍女口中。 侍女掩着嘴,站起身子,低头退出了静室。 方老腾地站起身,急声询问:“哪般祸事?泄了密了?” 方吴目摇头,立刻就将余列晋升了中位道童一事,说了出来。 方老家伙闻言,眼睛再次瞪大,揪着自己的胡子,又是松气,又是惊疑不定: “当日那小家伙,已经晋升为中位了?不可能,绝不可能!” 但是意识到方吴目是自己儿子,不可能诓骗自己,方老又低声:“吴目啊,为之奈何?” 方吴目口中叹到:“爹爹当日,就不该那般蛮横行事!好在此子知道软硬,我今日让他多取了两种丹方,他也收下了,或可再修补一番关系。” 见儿子如此说道,方老东西的老脸一僵,冷哼:“若非你这厮着实废物,老夫当日如何需要得罪人?伱当我不知他能得铜牌,必然有可取之处!” 老家伙顿了顿,又低声:“老夫当日也按你交代的法子,对他和颜悦色了,但谁让他自个不领情。这般情况,老夫不硬气点,还要不要面子了?” 方吴目面色僵了僵,想要说什么,但又听方老出声: “吾儿,事已至此,勿要再多言,依你看,还应该如何修补?计将安出?” 两人在静室中,低声的议论起来。 末了,那方老又问: “仓促让你入丹房,也是不得不为之。无有你的看护,堂中如何能秘密行事? 今日,人丹的进展如何?” …… 第71章 炼丹三件宝 第71章 炼丹三件宝 余列离开了药方堂后,只在丹房中顺路溜达一下,就返回毒口的静室中。 回到毒口,尚未放工,口子中的道童们都忙碌的很,事情繁杂。 好在余列如今已经并非下位道童,无需再天天操持杂务,又有经验老道的老胡头负责,他可以轻轻松松的当个甩手掌柜,自在的很。 余列假模假样的在口子中转悠转悠,勉励了几个拔毒道童后,就返回了静室当中。 一入静室,无须余列再自行的调香点烛,早早的就有人清理好了静室,并熏好香炉,使得静室当中静谧而典雅,有助于修炼。 他端坐在案几前,将从药方堂中取回的几个方子,一一摆放在眼前。 其数目共有五个,多出的两个,正是他和方吴目套近乎之后,索要而来的。 虽然余列和方家父子不甚对付,但是能刮得一点好处,他也乐得受着,并且这样也有助于缓和与对方的关系。 毕竟余列现在虽然晋升为了中位道童,地位和实力大变,但是那方老东西乃是堂主、上位道童,余列依旧得悠着点,暂且避免正面的冲突。 打量着桌上的五种药方,余列叩击着桌子,思忖不已。 这些药方有丸有散,并且涉及到的药物类别杂七杂八,是他听了那方吴目的建议之后,再度谨慎精心的挑选而成。 当中有用虎肉炼药的,有用肉灵芝研磨的,还有一味余列额外选取的草木丹法药方,是以常见的人参等草本药材,熬炼成药。 不过其中最让余列看重的,还是一方名为《鱼腹培珠强血丸》的药方,其是最合乎他琢磨和使用的。 另外的四种,都只不过是被他用来掩人耳目,以及作为参考练手的罢了。 余列将另外四种的药方扫了几眼,展开崭新拓印的强血丸方,细细的研读起来具体内容。 此丸和那个名为《鱼沫腹精丹》的丹方有点像,乃是以活鱼作为基础,实行活物炼丹法。 炼制此丸,需要将鱼腹中的鱼卵剖取出来,配以特定的药粉,浸泡蒸煮,并用自己的鲜血浸泡鱼卵,得绿豆大小的鱼籽。 最后再将鱼籽置回鱼腹中,以鱼籽为子,宛如老蚌生珠一般,令鱼籽吸干活鱼浑身的血肉精华,最终结出几粒龙眼大小的血色丹丸。 仅此一粒强血丸,中位道童服之,就能够支撑至少三个时辰的功法熬炼,还能滋养肉身,饱腹用,每日能够服用的数目,并无上限! 其唯一的缺点,就是它所需要的材料皆精粹,得是上等的质地,价格都不菲。 不过这个缺点,对于余列来说却是压根不是缺点,他有青铜酒杯在手,完全可以“以次充好”! 通读完毕丹方,余列脸上喜色浓郁,有强血丸的帮助,他定能保持之前的进展,短短数月之内,就将铜筋铁骨蜕变消化完毕! 这让余列心神振奋:“三年修成八品道徒,绝非奢望!” 当即的,他就开始盘算着,如何去置办各种炼丹的工具。 炼丹有三件宝:法坛,丹炉,火种。 法坛就是道人打科仪、做斋醮,手持法器,依科演教,祈祷傩舞等的场所,非止炼丹可用,道人的日常、修炼都可以用。 其最基础就是一方石坛、土坛,方便道人摆放东西;好点的就是采用各种香木玉石,堆积修葺而成,具有精妙的布置,可焚香插旗,辅助道人平心静气;更上等的,则是绘制有符文,布置有阵法,阵旗、铃铛、蒲团等物皆是法器,可以增加道人修行、炼丹、炼器的成功率…… 丹炉者,自然就是炼丹的炉子了,血肉丹法其实也需要丹炉。 火种则是烹烧丹炉,熬炼药材的催动力,类似煮饭烧的火一般,只不过道人炼丹,对火的要求也高,非是凡火可以为之。 并且“火种”一物中的“火”字,不单单指火焰,更指火候。 在特殊的炼丹法中,如水洗、雷炼等法,就是以灵水、灵液、雷霆、灵砂、特殊血液等物为“火”,用以洗练药材,调和炼丹的火候。只不过常见的炼丹方子,其所需要“火种”,依旧是以火焰的形式存在。 很可惜的是,余列现在除了“法坛”一物可以置办,他压根就没有获得后两者的机会。 因为后两者,本不是区区一个道童可以获得的。 真正可以算得上是丹炉的工具,其必然不能是寻常陶罐铁锅,而得是具备妙效的器物,至少也得是个八品的优质血器。 火种就更不用说了,黑水镇丹房中的丹徒大人,炼丹都是采用的兽炭,顶多再加点特殊药粉,以提升炭火的温度和性质。 余列琢磨着,或许只有在镇子内的观主手中,才可能有合格的炼丹火种。 至于他自己,他搭建出一个稍微有那么点用的法坛,都得下一笔血本。 余列琢磨着,他到底要不要花大价钱,在静室中布置出一方法坛,方便自己炼丹。 一时间,余列纠结起来,毕竟他当毒口一把手的时日尚短,都还没来得及中饱私囊呢,依旧穷困。 余列一边研读丹方,一边纠结。 第二天,他纠结完毕,收拾收拾就出门,打算买点搭建法坛的材料。毕竟法坛这种东西,不止炼丹能用,修炼也能用。 但是一个惊喜,突然来临! 余列甫一开门,萝卜头听见动静,就闻声而来。对方跑过来后,眉飞色舞的叫道: “余哥儿,好事了、好事了!” 余列有些不明所以,他被萝卜头扯着,往丹房的门口走去。 一到门口,就有一队挑着担子的道童,朝着余列作揖行礼。 当中有人捧着一封红册子,唱喏道: “奉方老爷吩咐,给余老爷送上:汉墨玉石一见方、千年砖瓦三摞,紫砂香炉一只、金丝银线蒲团、青瓷烛台五盏、雕花镂空磁瓶三件、金丝楠木香筒三个、杨子玉符简一筒、幢幡三十面、无烟香烛五十根……以作晋升贺礼!” 除去送礼的道童之外,附近口子的中位道童也走了过来,对方口中议论,正羡慕的看着那货担和余列。 余列微微一怔,立刻就明白过来,他这是缺啥来了啥! 方老东西送给他的这些贺礼,种类繁多,听起来一串一串的。但是它们恰恰都是布置出一方精致法坛所需要用的,特别是几个壮汉手里抬着的一见方的汉墨玉石,将其剖开,就是法坛的主体! 这多东西中虽然没有血器,但是余列若是去置办,不花个一年半载、三五六万的工钱,压根置办不下来。因为有些货物还稀罕,还得等候时机,比如那千年砖瓦,属于是古董又不是古董的货物,能提升法坛的底蕴。 余列脸上顿时露出了欢喜之色,他朝着送礼的人拱手,然后又向着几个比昨天更加热情的中位道童,一一颔首。 他知道,这几个中位道童脸上的热情,多半是因为意识到了那方老,当真是他背后的“靠山”而出现的。 站在众人的恭贺声中,余列一时回想起了晋升中位道童后,这些日子以来发生所有的事情,心中感慨不已。 仅仅晋升为中位道童,他如今之地位,就和当年初入黑水镇,以及初入丹房时的场景,天差地别! 一时间,余列再度畅想: “我若再晋升为上位道童,乃至于八品道徒!不知这些人等,又该是何种的面孔、态度?” 霎时,余列心中想要炼丹、抓紧修炼的劲头儿,更足了! 接下来,他没有假惺惺的拒绝贺礼,一口就收下,而且还无须他亲自动手,毒口中的伙计们就将方老东西送来的礼物,一一接过,搬入毒口的静室当中。 余列只需要站在门口,和来人说说话,并让胡老随对方回去,带上他的谢语,就足够了。 一干事情完毕,余列空着手,却又收获满满的返回了静室。 第72章 炼药大成 第72章 炼药大成 得到方老送过来的礼物之后,余列立刻的就想要进入闭关的状态中,好好的琢磨丹方丹法。 但是接下来一段时间,事情繁杂,丹房中原先被余列宴请了,吃过白饭的中位道童,一个个的都开始反过来邀请余列,请余列前往对方的口子中做客。 余列初成一把手,避免不了这种交际,只得去应酬一番,以免旁人以为他傍上了药方堂的堂主之后,就开始目中无人。 一连小半月的交际下来。 余列在丹房中,可谓是将自己的相貌,在其他地方刷了个脸熟。除去一些要地外,他连牌子都不用拿出来,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出各个口子了。 甚至连他所在的毒口,底下道童们的日子,也比往常要好过了不少,不管是交接药材,还是找兄弟堂口帮忙,对方都会看在余列的薄面上,态度和气,给几分面子。 此种局面的出现,不仅仅让毒口道童们欢喜,对余列更加的服服帖帖,也是让余列感到欢喜。 因为他“傍上”了一个堂主后,毒口的情况就得到了如此大的改善,岂不是就意味着杜量还在时的毒口,其在丹房中的处境差劲,并不招人待见? “毒口不招人待见,定是杜量这个家伙就算是有点关系,关系多半也不大,远没有达到会让别人示好的地步。” 余列可以彻底的放心下来,不用再担心沾染上杜量背后的厉害人物。 这一日。 余列站在毒口门前,笑容和煦的朝着一人打稽首:“路道友,今日真是劳烦你,又送人过来了,当真是帮了我毒口大忙!等闲下来,定得好好酬谢你一番。” 他对面是个年纪轻轻的道童,年岁估计和余列差不多大,其正是余列当初进入丹房时,负责引导他的那个引路道童——路边。 此人来毒口的事情不是其他,就是带着一批近十个的道童,经由丹房的分配,补充到了毒口当中。 路边也是面上堆笑,好话当即说出来: “哪里的事情,余道友客气了。自打您上任,不说整个丹房,起码半个丹房,都知道毒口出了个厉害的一把子,半个月不到,就将毒口捯饬的有条有理,业务精湛,交接任务再无延迟。明明是毒口的,手下的人也像是过上了药方堂口一般的日子,滋润!” 路边稽首回礼:“现在往您这里送人,可不是我非要送,已经有人愿意花钱过来了。我可得和您打好关系,省得您不收。” 余列面露诧异:“咦!是吗?” 花花轿子人抬人,两人站在口子前,继续吹捧几句话后,方才就此别过。 送完这个客人,余列站在毒口门前,估摸了一下近些日子的安排的,心中松了一口气: “此人应是最后一个,非得我出门接待,才算不怠慢的人了。” 他估摸着,望着那路道童消失的背影,也是眼神古怪。 几个月以来,他余列修为进步,晋升为了中位道童,而那当日和他同为下位道童的路边,同样也是不显山不露水的,穿上了三纹道袍,配上了中位腰牌,出行都可以有人随着。 甚至余列瞧着对方的举止,其人晋升的日子,或许还在他之前,也算是一个妙人了。 “偌大的黑水镇子,可不是只有我一个人的修为会进步!” 余列心中思量着,心神一定,立刻就转身往毒口内里走去。 路上,他唤来了老胡头,交代对方,他需要进行为期至少半个月的闭关,让对方有事情先自己拿主意。拿不了的,就先稳妥点,等他出关后再定夺。 成为了中位道童,且是毒口一把手,余列现在闭关修炼,再也不用找些理由,或是费劲巴拉的调休了,只管说出便是。 老胡头对余列的闭关修炼,是抱有一万个支持的心,他当即咧嘴点头:“头儿尽管放心,杂事交由仆处理就是!” 朝老胡头拱手,余列彻底的放下杂念,跨步进入了毒口的静室当中。 屋内。 他扳动机关,让厚重石门封堵起来,两耳中顿时的安静,再无杂音。 余列转过身子,看向了静室正中央的一方墨色玉坛,两眼中露出满意的神色。 此物正是他布置的法坛,其通体以汉墨玉石为基底,切割堆砌而成,厚为半截手臂,形如八卦样式,上面勾勒有精妙的符文,雕刻有道家清心静气的经典——《清静经》,字字珠玑。 并有幢幡、铃铛、瓷瓶、鲜花香果等物,在法坛上摆放,无一处不合规矩,通体看起来精致而优美,充满了一股道家气度。 余力走到法坛边上,脱下鞋袜,濯足洗手后,赤足踏上去。 玉坛色幽深,如深潭,表面冰冷,一股凉意仿佛就经由足部,进入了余列的身心中,让他整个人顿时清静许多。 余列盘坐在法坛中央的金丝银线蒲团上面,将脑子放空,然后又回想《鱼腹培珠强血丸》的药方。 一颗颗文字,以及图画,立刻就在他的脑海当中蹦出来,清晰明确。 近来的小半月,余列白天是在应酬,但晚上也没有太过于荒废,他多是在抓紧时间的琢磨丹方,亲手布置法坛。 现如今,不仅法坛布置成功,他对手中的五种丹方,也是做到了了如指掌,只差进行炼丹实践了! 心情氤氲片刻,余列盘坐着,立刻就从血蛤肚中,取出了相应炼药的材料,一并的他将青铜酒杯也取出,放置在一旁,方便随时的处理药材。 先是两方细密的黑蛇鱼卵,放置在法坛上,其中一方色黝黑,粒粒都像是黑豆一般,表面还残留着鱼腹中的黏液。 另外一方则是形体都小一些,粒粒像是黑芝麻,但是晶莹剔透,流露出玉石般的光泽,一眼看上去,就比第一方的鱼卵,要富有灵气一些。 此两方鱼卵,正是余列要作为对照使用的,前者没有在青铜酒杯中浸泡,而后者经由了青铜酒杯的浸泡,灵气纯化了一些。 鱼腹培珠强血丸,乃是一种模仿寄生蛊虫的丹法。丹方中虽然没有提到具体的缘由,但是其之所以要选用鱼卵作为丹药胚子,而不选用其他的地方,必然是有其原因的。 余列猜测,很有可能就是因为鱼卵具备生机,虽然没有受精,但也并非是纯粹的死物。 而余列的青铜酒杯,却只能够洗练死物,是无法将活物吞入的,他不知道经由酒杯的洗练之后,会不会破坏掉鱼卵中的生机,所以得分开进行试验! 好在除了鱼卵之外的其他药材,大多就不用如此的麻烦了。 前些天的功夫,他就已经炮制好了几份药材。 又因为炼制强血丸,余列乃是纯粹自己用的,药材越是精粹,炼药的成功率和药效,也就越是强大,他便统统的洗练了一番。 并且还专门用一方册子,题名为《鱼腹培珠强血丸》,用密语记录下了各种药材最佳的洗练时间,也方便再记录其他的经验和教训。 余列可不相信,自己初次炼丹就会成功,即便他有丹法入门解析作为基础,也不可能。 好在余列心中也有着额外的几分自信,除却青铜酒杯等外物条件之外,他拥有宿慧,对待炼丹一事,想法上不说有多么的精妙,但是比起绝大多数的道童,他自有一整套钻研琢磨的法子。 余列自信,只要丹方是正确的,多给他几份合格的药材,他必然能够将丹药复刻出来。 下一刻。 余列微微躬身,开始了正式的炼丹实践。 不过和不少道童不同的是,余列的第一步,是从血蛤肚中取出了一杆精致的药秤,细细的调整。其和用手称量的小药秤不同,而是两端可以翘起,是放置在桌面上,利用砝码进行称量。 虽然这杆药秤的形状,雕虫刻蛇的,在余列的眼中颇是有些怪异,但他还是暗暗的在心中,给其打上了“天平”的称呼。 此物并非是方老送的,而是余列特意去器院那边,寻觅刻度称量的工具,花了一千三百钱才买回来,抵得上两条黑蛇鱼了。 好在其效果也令余列惊奇,就连一根头发丝盘起来的重量,它都可以称量出来! 除了药秤,余列又取出了一整套精密的水钵,此乃器院精致烧制而成,大小等比划分,价格倒是便宜了一些,但也不是寻常的瓷器陶器可以比较的。 取出研磨用的药钵,余列屏住呼吸,将药材严格的按照药方上的比例,置入药钵当中,细细的研磨起来。 研磨的过程中,他还时不时的刺破指尖,将自己的血液滴入其中,作为调和用。 仅仅第一份配置好了的药材,余列就耗费了三四个时辰,其中有几味药材因为动作生疏的缘故,当场就浪费掉了,只能够化入酒杯当中。 当然了,三四个时辰中,有大半的功夫,是余列用在了记录比较上面。 药膏配好,余列掐着诀,将特制的药膏,置入黑蛇鱼卵的水钵中,并以特定的手法,利用自身的体温进行翻炒糅合。 又是一番谨小慎微的配置,他终于将翻炒完毕,让鱼卵单从外表上,是看不出了任何不妥的。 接下来,余列心神振奋,跳下法坛,从静室的一方木箱子中,掏出了一条黑蛇鱼。 他掂量掂量鱼的重量,将鱼身上的木屑扒掉,清洗干净,利索的就摆在了法坛中央。 无须取用刀具,余列勾住手指,指尖如刀片,轻轻的划过鱼腹,露出了内里的脏器,并从旁边取出刚刚炮制好的鱼卵,置入黑蛇鱼的腹部当中。 这一步对于其余的道童来说,或许是最难的,但是对于余列来说,却是信手可为。 置鱼卵入黑蛇鱼的腹部,余列没有将其放回木箱中,而是用一根稻草,将鱼头鱼鳃绑住,和鱼尾勾在一起,形成弓形。 此谓之“弓鱼术”,能够强制打开鱼的鱼鳃,使之即便脱离了河水,依旧能够存活不少的时间,甚至比装在水桶中还要长,也方便余列接下来涂抹药膏。 他将弓好了的鱼,挂在了法坛的边缘一角,位于一杆幢幡上,并手中捏起一种密盐,均匀的涂抹在鱼身上。 做完了这些,大致的炼药过程,就算是完成了。 接下来的“火候”、“进展”,就得看余列的眼力和经验,鱼卵放置的时间太短,强血丸就会炼制不成,而放置的时间太长,强血丸反可能臌胀破开,一丸都不成。 唯有挑准恰好的时间,方才能最大可能的炼制出强血丸。 并且把握的时间越准,一条黑蛇鱼可以培育出的强血丸也就越多。 这个具体的时间,和温度、湿度,以及鱼的大小、种类,甚至道人混入的血水等等,都有所关联,绝非轻松就可以掌握。 故此,余列在挂好了一条鱼后,他盘坐在法坛中央,咬着炭笔,绞尽脑汁的思考能够影响成丹的因素,究竟有哪些…… 他时起时伏,将大大小小的因素,都写在了册子上,并记下了此时此刻的情况,譬如静室温度多少、鱼形多大、密盐用量、鱼卵用量等等。 余列的想法是,只要有一次成功,他就要以那一次的各种条件为模板,逐一的排除,并严格控制大小因素,方便再次复刻。 虽然丹方上面没有具体的写明,但是余列私以为,他可以从中琢磨出成丹的规律,以及适合成丹的最优环境。 余列抬起头,心中一定:“这个思路应该是没有错的。” 下一刻,他又取出了第二条活鱼。 此鱼不再是黑蛇鱼,而是一种身子扁平的鳊鱼,名为小蒲扇鳊鱼,也是一味灵鱼,只是在黑水镇附近不如黑蛇鱼那般常见。 一份又一份的鱼卵被炮制出,一条又一条活鱼,被挂在了法坛周遭。 但是翌日。 余列皱着眉头,展开炼药笔记,记录下教训: “第一尾,黑蛇鱼,弓鱼时长十二时辰又三刻一百二十息,鱼皮枯槁如树皮,剖腹取药,未见丹丸。细究失败原因,鱼卵发青,疑似有杂质毒物混入。” “第二尾,小蒲扇鳊鱼,弓鱼时长十二时辰又一刻三百息,鱼鳞发白,剖腹取药未见丹丸。鱼卵发白,疑似剖口渗盐,损伤鱼卵。” 总结一番教训,余列再次进行炼药。 第三天,他手持炭笔,继续写下: “第三尾,黑蛇鱼,未成。鱼卵未变,极度疑似鱼卵不可经由酒杯浸泡。” “第四尾、第五尾,凡鱼肥肥鱼。确定鱼卵不可经由酒杯浸泡。” 第四天,笔记上又增加内容: “第六尾、第七尾……” 第十一天: “第十八尾,此日温度大变,汞柱增高五刻半。剖腹取药,见一粒强血丸,色嫩红!” “当日,复验之,得一粒强血丸,色赤红!大行! “取药吞服,味苦,气血暴动,不可用,化入酒杯。取药合水服用,味腥,气血小涨,不及药方所言。” 又是一番细细的炼制,第十七日: “汞柱高二十一刻半,湿度最优。得药,味涩而发甘,如药方所言,气血汹涌,如波涛!!” 此日,余列微喜。 第十九日。 这日静室中,余列的发丝生长快速,已长,他披头散发的,正满手腥气。 余列捧着刚刚从一尾黑蛇鱼腹中取出来的药丸,细细写下: “第二十八尾,黑蛇鱼,复刻成功,得丸三粒半,色皆赤红色,味正…… 炼药大成!” 写完,炭笔落下,余列的目色恍惚,面上怔了怔,随即露出欣喜! 四千五百字。 第73章 服药按摩 第73章 服药按摩 毒口静室当中,余列落在法坛上面,盘膝不动。 此刻的法坛,和他炼丹时候的情况已经有所不同。 距离余列炼药大成,又过去了半个多月的时间,他在这半个多月之中,投入巨资,也再度去河边捕鱼,已经炼得了六瓶,共计七十二颗强血丸。 因为余列所用的材料精纯,他所炼制出来的药丸,一颗至少能顶四个时辰,比丹方上所记载的药丸还要多出一个时辰。 每日服用两颗,一日八个时辰,足够余列一个月的所需,按药效而言,会让他的毒功突飞猛进,消化铜筋铁骨的速度大增。 至于剩下的四个时辰,则是他好生歇息,以及让肉身脱离药效,缓一缓的时间。 余列氤氲调好了自己的内息,他睁开眼睛,伸手进入自己的血蛤肚中,便掏出了一颗瓷瓶,倒出一粒龙眼般大小的赤红色药丸。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服用药丸,但是当强血丸出现在他手中的时候。 余列仅仅是吸入了一口药效,瞬间就感觉口鼻中充斥满甘甜的血腥气,他浑身的气血也是立刻就涌动。 如此一丸丹药,若是放在黑水镇子中,少说也得卖个一千钱。下位道童得之,绝不会用于日常的修炼吞服,而是会用在破境蜕变的时候。 即便是中位道童,多半也是三日一服用。原因无他,只是为了能尽可能的榨干药丸中的药效,而不要浪费。 因为药方上说的,一丸可保证中位道童三个时辰的熬炼,其是以药效高涨的时间计算的。 四个时辰过后,强血丸的药效依旧在,可保证中位道童三日都不饥饿,中间再服用一些次等的灵食血食,勉强可以让修炼的速度保持一半。 当然了,以上这个法子,虽然能够榨干药效,但也颇是有些耽搁时间了。 余列计算过,如此吞服,至少得花费个九、十个月的时间,才能让中位道童气血攀升至顶点,铜筋铁骨消化完毕,可以进行下一轮的蜕变。并且其还是按最佳的状态计算,道人的根骨也得不差。 而余列如今在黑水镇中,已经是接近两年了,他距离三年之期,也就一年多一点,可没有那么多的闲工夫去缓缓等待。 心中思量着,余列张开口齿,将强血丸置入口中,含服于舌头之下。 此强血丸的用法,切忌一口吞服下肚,常人得至少花费一个时辰,含服化开,缓缓的吞下肚。 否则的话,药效会猛烈的在道人体内炸开,一时不慎,反而会使得道人的气血暴动,损害到脏腑,落得个气血不增反减的地步。 并且含服的过程中,还得以特殊的法子叩齿摇沫,否则强血丸融合的速度极慢,药效也不容易吸收。 余列含入了药丸,他无须等待,口齿自然而然的就生出津液,将药丸包裹,融合其外表。他再轻轻的一叩齿,一股温热的药效,就落入了他的腹中,使得他的整个肉身都活泛起来,仿佛冬日饮下了一碗热粥。 接连吞下了三口津液,余列的面色绯红,他当即站起身子,在法坛上方,摆开了《五毒炼脏导引术》的特殊姿势,先慢后快,淬炼肉身,辅助肉身消耗体内的药效。 不到半个时辰,余列口中的强血丸和寻常人不一样,已经统统的化作为了津液,被他吞服下肚。 这是因为余列的强血丸,并不是从其他人手中买回来的,而是他自行炼制,融入了自己的血液。有自身的血液作为药引子,余列服用,不仅药效更加的温和有效,消化的也快速! 其他人和他不能比较,若是有人服用余列的强血丸,也是远远达不到这个方便的程度。 这一点,正是道人学会炼丹的一大好处,他们可以根据自身的情况来调配药物,不仅价廉,而且物美。 须知丹道中人,在诸多的修真求道中人当中,论保命求生、修炼进展,其当属第一流! 这点也正是余列当初费尽心思,也要进入丹房的最大原因! 将药丸彻底的服下,余列的口腔之中,涩味尽去,余下的只有甘甜,并且他口齿间还在不断的涌现出津液,让他一口一口的服下。 道人之津液,乃是人体之秘药,有益无害,具有长生酒、琼浆玉液之称呼。 余列盘旋于法坛上,也恍若是饮了好酒一般,身子摇摇晃晃的,导引的速度时快时慢,并且做出了刚才许多不便于做出的动作。 他如毛熊咆哮,如巨猿捶胸怒吼,又如猛虎下山林,撕咬羔羊群,也如松柏静立,虬曲盘结。 一丝丝白气儿,在余列的头顶上也升腾而起,在静室当中,竟然凝结成了雾气,当中隐隐可以看见如鱼似蛇之形。 熬炼一二时辰,余列缓缓的收功,但是顶上的白气儿未散开。 他又从静室的一角,搬来了巨大的水缸,将之放置在法坛的正中心,不断的扔进猩绿、乌黑等药材药物,使得水体浑浊,竟然还自行沸腾。 余列脱下衣物,涉足入内,然后盘膝坐下,使得黑水没过头顶,盘坐在其中,静静的打坐。 他的身子虽然不动了,但是缸中水液却仍旧是盘旋,像是有凶猛的食肉鱼蛇,正在缸中横冲直撞。 服药闭关,余列的气血,一日比一日的强盛。 他一时间,就此的沉浸在了修炼中,觉得畅快无比。 但余列也不是死闭关,若是一连闭关多日了,心情稍微苦闷,他又会收拾好静室,出门去找老于头,蹭蹭对方的贵宾卡,一起去茶室中品尝新茶,谈天说趣,享受推拿按摩。 此举亦是修行,有足于调理余列的肉身,缓解疲劳,开筋扩骨。 闭关第十五日,余列苦修过甚,出关品茶。 闭关第十八日,药丸服用过多,胀得慌,得调理,他再次出关品茶。 第二十三日,按摩品茶。 第二十四日,苦修,翌日按摩。 第二十六日,苦修,当日毒口中的活太重,与老胡头、萝卜头等人,放工后按摩。 …… 第三十五日,糟糕,去的太多了,茶室送了一张贵宾卡! 三十六日苦修、三十七日苦修、三十八日苦修…… 第三十九日,私以为苦修,并不意味着不能按摩,得犒劳犒劳,劳逸结合。 第四十日,发工钱了,茶室是我家,我来了! …… 有着足够的丹药,刻苦修炼,以及精准的按摩调理,余列的修为突飞猛进。 他估摸着,无须提前将骨毒修炼到手,仅仅是靠在毒口中上下其手的所得所获,至多再有两三个月,他就可以将铜筋铁骨彻底消化完毕,准备第四次蜕变! 不过这一日,余列懒洋洋的,甩着道袍中,从茶室返回毒口静室。 等他一开门,脚步微顿…… 第74章 观主大点兵 第74章 观主大点兵 本来应该空无一人,只有余列独享的静室中,莫名的出现了一个人影。 并且对方盘坐在了余列精心购置而成的法坛正中央,打坐调息,还点燃了余列平时都舍不得点燃的灵香。 静室中幽香阵阵,颇具道韵。 余列皱起眉头,没有等他开口质问对方,法坛当中的人就先淡漠出声: “你来了。” 对方身着一袭黑袍,脸上带着一方面具,看不清楚究竟是何人。 如此出声,让余列的心中露出冷笑。 瞧对方这话说到的,好像是余列前来叨扰和拜见对方似的。但这里可是毒口,乃是他余列的地盘。 不过能偷入他静室的,起码也是个中位道童。为了稳妥起见,余列只是眯眼看着对方,出声:“阁下何人?为何不告而来?” 面具人听见余列的质问,嗤笑着说:“贫道可不是不告而来,不是你这家伙,一直在邀请贫道吗?” 余列眼皮微抬,他略微一思忖,暗道:“莫非这人是……” 果不其然的,那面具人从蒲团上面站起来,鞋子都没有脱下,就在余列的蒲团、法坛上踱步,丝毫不拿自己当做是外人,并说: “况且此地终归还是算贫道的堂口,你这家伙在杀了杜量之后,就连贫道也不放在眼里了吗?” 淡漠声从面具人的口中响起。 咝咝,忽然有凄厉的毒蛇吐信的声音响起,一条浑身青碧色,模样怪异的双头三角蛇,从对方的肩膀上面爬了出来,两颗蛇头阴冷的盯着余列,竟然让余列感觉到了几丝压迫感。 毒蛇的竖瞳紧盯着余列,口齿张开,似乎随时都会扑过来。 面具人则是依旧负着手,打量着静室当中的一切。 余列瞧见毒蛇,心中微惊:“青碧双头凶蛇,果然是那炮制堂的堂主,佘双白!” 他压下眼中神色,顿了顿,当即就作揖行礼:“毒口余列,见过佘堂主,不知堂主今日会来,实在是有失远迎!” 见余列如此果断的行礼问好,那面具人转过头颅,正眼瞧了余列几下: “算伱小子识相了,不要以为傍上了那方老东西,就敢在本座的堂口中放肆。要不是看在你当日抄了杜量的家,就将其银钱都送过来,贫道出关的今日,第一时间就是要断你四肢,踢出丹房!” 余列对于此人口中所说的不以为意,但是他面上却是恭敬出声: “多谢堂主成全。” 当他说完,正准备再次询问对方有何贵干时,法坛上的佘堂主身影闪烁,对方往余列的站立之处扑过来。 余列的瞳孔微缩,当即就要闪身避开,气血自行就要运转。 但是他及时按捺住了动作,转而是佯装反应不过来,并下意识的往后面退了几步。 下一息。 咝咝的声音,在余列的耳朵旁边越发清晰的响起来,是对方的双头凶蛇,已经爬到余列的脖子上,正传来嗖嗖的凉意。 余列还感觉蛇虫那恶心的蛇信子,正在舔舐着他的耳朵。 “嗤!二头倒是十分的喜欢你,看来你这厮修炼的确实是毒功。不过就是性子嘛,未免怯弱、圆滑了一些。既然都已经选择了修炼毒功,还怕这怕那作甚,没出息!” 面具道人站在余列的跟前,冷冷的看着余列。 余列虽然听见对方在批评自己,可是他又在对方的眼睛里面,看见了傲然和鄙夷,显然对方对他是抱着俯视和轻视,乐得看见余列如此“丑态”。 余列低着头,继续压制心中情绪,没有说话。 面具道人继续说: “你和那方老东西的事情,本道都了解。话说当日,你被那老家伙巧取豪夺的事情,本道可是清楚的看在了眼里,不知你可还记得本道不?” 余列当初,乃是在丹房道徒炼丹时,被当着丹房所有堂主的面,夺走了职位。其余的七个堂主当时都在现场,只不过都是冷嘲和哄笑。 余列拱手:“当日房中黯淡,余列不敢抬头,故未曾记下堂主相貌。” 面具道人回话:“你大可放心,本道今日前来是有好事要说给你,救你一命,可不是要夺走你的什么东西。” 对方不屑的看了看毒口静室中的布置,点评: “方老东西就拿这点东西打发你,你居然也受下了。等你晋升为了上位,记得再登门,去狠狠的刮他一笔。那老东西当了二三十年的堂主了,虽然是废物一个,至今占着坑位不拉屎,未能突破为八品道徒,但是他的家底可是厚实的很!” 听见对方所言,余列眼神略微怪异。 瞧对方这话说的,似乎又是认定了他余列,轻松就可突破进入上位道童的境界。莫非此人当真只是来拉拢他,给他好处的? 这让余列的心情略微期待起来。 但是对方的下一句,却是让余列的心情立刻一沉: “至多三月,至少两月,到时候镇子就要‘大点兵’,镇内无论是上中下位道童,皆需要出镇子,巡视千里范围之内。丹房道童需要采药、炼药,器院道童需要挖矿取泥、兽院需要猎兽……其中下位的倒是还好,采得几个药物就可以应付过去,但是中位道童,乃是此番练兵的主力,非到最后一刻,不可退回镇子中。” 余列闻言,心中惊愕:“大点兵?”他脱口而出:“此番是何故?” 面具道人没有理会他的提问,继续的侃侃而谈: “你晋升为中位都还没几个月,怕是连如何快速的消化铜筋铁骨之变,都没有找到思路,若是就此加入大练兵,很可能折损在其中。建议你乘着消息还没走漏,镇子的物价还没涨起来,多去黑市中淘几张符纸护身,以备到时候保命用。” 余列压下心中的惊疑,连忙将对方的话记下了。 出镇子活动,对于黑水镇的道童们而言,可是一等一的危险活计。当初要不是迫不得已,余列绝不会离开镇子降妖。 如此看来,对方提前告诉余列这个消息,当真是一件好事,能让余列比大多数人都先开始准备。 余列立刻点头:“多谢堂主提醒!” 交代了一番,佘堂主扶了扶脸上的面具,似乎想起了余列刚才的提问,才随口说: “‘大点兵’乃是黑水河的传统,往往十二年才一回,你小子也算是运气好,属于注定会赶上的一批。 只不过按理明年才会开始,但是谁让隔壁那几个镇子猴急猴急,上半年就开始点兵练兵了,观主也是不得不提前进行,免得落了后,耽搁年底的事情。” 对方又轻笑着:“况且早一点,也有早点的好处。‘大点兵’可是有诸多好处的,指不定你能在这次点兵当中赚足功劳,得到晋升上位的资粮。到时候打磨上一年,来年年底的好事,或有你的一份。” 余列细细听了一番,顿时明白,他多半是逃不过对方口中所说的“大点兵”了。 这让他一时间心中扼腕,想他好不容易才混上了中位道童和毒口一把手的身份,现在才中饱私囊、喝茶按摩一两个月而已,居然就要落入此等风险活动中,实在是可惜! 余列在心中嘀咕: “好好的在镇子中的苦修不行么?非要出镇子冒生冒死的!” 他半点都不想去争夺所谓点兵好处,区区晋升上位罢了,余列自信自己可以安逸的达成。 不过思索着,余列顿时眼睛微眯:“十二年一回,我是注定会赶上的一批,点兵练兵……莫非,此事恰好和考取道徒的生死试炼有关?” 正当余列反复思忖的时候,那佘堂主忽然又问: “你是哪一年考取的道童?哪个地方的?” 余列下意识的回答:“黑帝三千六百一十五年,潜郡。” 佘堂主听见了,满意的点头:“你我是同年,勉强也算是同乡,既然如此,那便再给你一个好处。” 此人忽然指着,那被挪到了毒口静室中的黑八哥,说: “你的这只‘赤目寒皋’,想必是精心养了许久,才养出了点妖气吧!嘿,此物若是通灵,确实是有些妙用,也算难得。我这有《血养降兽丹术》一方,你可以试着炼一炼,若是炼的出来,到时候你出镇,倒也能多了个帮手。” 面具道人又瞥了眼法坛的周遭,被余列故意挂出来的死鱼,不屑说: “强血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炼出来的,小心把你自个炼破产了。先安心琢磨我这丹术吧,立刻就能用上。” 话说完,对方从袖子抛出一卷丹书,随手扔在了法坛上。 不等余列再搭话,此人的身子就闪烁,径自离开了毒口静室,一个字都懒得再和余列多说,似乎真的只是应约前来,笼络一番余列的。 余列站在静室门口,发着怔。他等了许久,都不见那佘堂主返回,才封了静室的石门。 门一关,静室中就剩下余列一人。 余列当即眼皮跳动,琢磨着那佘堂主的话:“同年?!” “此人竟然是和我同一批,来的黑水镇!”余列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他又看了看那被关在笼子中的黑八哥,发现此鸟在吃饱喝足后,正四仰八叉的躺着在睡觉…… 第75章 赤目寒皋 第75章 赤目寒皋 在山海界中,不管是人是妖,按理而言,都只有在考取了童子箓,荣登道籍之后,才有资格正式的吞吐灵气,进行道童境界的修炼。 即便是一些修真家族中,那些提前精心挑选出来的修道种子,其在考取道箓之前,也只能服食丹药灵物等,被动的滋养肉身,否则就是打死勿论! 也就是说,刚刚那佘双白和余列同年,其正式修道的时间必定是不到两年。 而两年不到,对方就已经晋升为了上位道童,还获得了炮制堂的堂主之位,在黑水镇中的速度可堪迅猛! 余列琢磨着,心中又暗道: “不、准确的说,此人至多花了一年半,就晋升为了上位道童。因为在我加入丹房时,此人就已经是堂主了!” 如此人物,要么是个修道良才,要么就是身家富贵,其打从一落到黑水镇起,就能如前段时间的余列一般,将灵鱼丹药当饭吃! 余列踱步走在毒口静室当中,心中顿时颇为复杂。 他的心神紧绷着,因为前段时间的安逸生活而产生的几丝惫懒,瞬间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镇子中竟然有如此人物存在,就算没有所谓的大点兵,他余列又如何能够继续慢悠悠的修炼? 余列告诫自己:“必须得抓紧一切可以快速增长修为的机会,以尽快的跳出黑水镇子了!” 黑水镇,毕竟只不过是个偏僻蛮横的小镇罢了,甚至就连镇子中所谓的“三年不入道徒”就无以离开镇子的约定,其实也算不上是十分严苛。 因为道童者,其只不过是蹒跚学道的童子罢了,仅仅高于凡人,论起性命的层次品级,其只和九品的猛兽相当,甚至都不算是真道人。 三年时间学道,其实是道庭规定的正常时间。在三年中还不能完成道童境界的修炼,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修炼下去了。 只不过这个三年,是以衣食无忧、丹药不缺,按部就班的小康人家而论。 甚至别说三年了,余列尚在郡城中时,就偶尔会听闻,有人能一年即完成三种变化,在考取童子箓的第二年,就又考取了道徒箓! 甚至他还听说,在州城的那些道宫中,有的是修道种子们养身百日,即可考取道徒箓。 也就黑水镇这种地方,因为本就是乡下,镇子中的人个个穷酸,没有好的资粮,以及会沦落到此地的道童,资质多算不上优良,最多是中等。 他们修炼三年,别说和天才相比了,可能都抵不过小康人家的修炼一年。 而余列,就是个中等资质,当年他要不是着实是没有办法,只有来黑水镇这种地方才有机会成器,他无论如何都不会离开郡城! 压下心中的这些怅然,余列的眼神,慢慢从复杂又变回了清亮。 他呼出一口气,暗暗说道: “想要进展迅猛,那就不能再单靠毒口中的好处,水磨到濒临上位了。必须和上次一般,先修得‘骨毒’,再借助中成的毒功,提升修炼速度!” 余列的目光闪烁。 他计算了一下,发现若是毒功中成,剩下的两三个月时间,已经足够他濒临上位道童了。甚至若是机缘足够,他有可能在‘大点兵’之中,甚至“大点兵”之前,就晋升为上位! 到时候,镇子外面的危险对于他来说,无疑会小很多很多。 下一刻,余列心中一定: “狩猎黑蛇鱼王,势在必行!” 鱼王中有毒胆,其毒性是寻常黑蛇鱼的百倍,足以作为主药,让余列完成骨毒的修炼。 并且鱼王浑身都是宝,余列食肉炼丹,效果会比寻常的黑蛇鱼、强血丹,要更强! 不过狩猎黑蛇鱼一事,也不用翌日就去,鱼王凶猛,余列还得好好的谋划一番。 而且那佘堂主交代给他的事情,不管是购买符纸护身,还是有关黑八哥的丹术,都值得余列先关注一下。 其中购买符纸需要聚拢钱财,余列也得花费一些时间准备,他便将先注意力,放到了佘堂主扔下的《血养降兽丹术》上。 余列将黑八哥提溜到了法坛中央,自己也盘膝坐下,摊开丹术,一字一句的琢磨起来。 本来八哥被余列打搅了好觉,它浑身的毛都有些炸起,但是一瞧见是余列本人,并不是平日里伺候它的拔毒道童。 八哥就口中吹嘘着口哨,哔哔哔的佯装浑不在意。 哔……啪! 余列头也不抬,随手捶了一下鸟笼。 八哥顿时失声,它掩着嘴巴,偷偷看余列,一个字也不敢再哔哔。 良久,余列恍然的从丹书上面抬起头,目光讶然的看着黑八哥。 此《血养降兽丹术》,乃是一方以道人血液,撮合禽兽血液,密炼而成的丹药,其炮制的方法比强血丸要简单不少。 余列有过强血丸的经验,通读一遍,顿时就懂得了大半,他自信稍加琢磨,就可以按着丹房复刻出来,甚至能使得炼出的药丸效果更加厉害。 而此降兽丸的作用,便是能够通过饮食的调整,让禽兽喜欢上道人,当做血亲对待,绝无害意,并方便道人操控禽兽,和其心意相通。 甚至两者之间,还能够通过“血握”,一定程度的分享感知,交流感觉。 余列若是能够炼制出降兽丸,他就可以将适用于药丸的禽兽们,收纳为宠兽使用。 而且佘堂主给的这本书,上面虽然没有黑水镇藏书阁的标记,但是有着道庭书籍的龙气认证,无有一字一句的缺失,质量应是可以保证。 “此方倒也算是价值不低的丹方了!看来那佘双白,的确只是在收买人心。” 看在丹书的份上,余列点着头,目中露出满意之色,原谅了佘双白的跋扈行为。 紧接着,他看向自己身前掩着嘴的黑八哥。 余列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这只八哥,确实是灵性不俗,看来多半是那佘双白口中的‘赤目寒皋(gao,读音同‘高’)了。” 赤目寒皋者,正是《血养降兽丹术》中所记录的一种适用鸟兽,其乃是一种灵鸟! 此鸟乃是一种灵鸦和一种八哥杂交而生,是个杂种。 其两眼通红,能够看破鬼物、迷障、虚幻,有洞幽见祸之能,而且它其貌不扬的,极其擅长隐匿,若是能够降服,是充当道人宠兽中哨兵一职的好角。 只不过,余列的这只赤目寒皋,其已经是不知道隔了多少代了,身上半点乌鸦的样子都没有,纯粹像是八哥了。 它眼睛也只是暗红暗红,而非赤红,更别说是金红色了。 最多它的灵性比一般的鸟雀要足,勉强算是妖鸟凶兽中的底层一流。 余列打开鸟笼,示意八哥跳出来,落到他的肩膀上。 八哥言听计从,一字不吭的,恭恭敬敬落在了余列的肩膀上。 它随即目不斜视,呆若木鸡般。 经过近半年的豢养,八哥早就认了命了,丝毫不敢怠慢余列的任何吩咐。 余列轻叹,对着八哥说:“没想到当初压根没人买的你,居然还是一只灵鸟。” 言语着,余列的话声中满是庆幸,幸好当初卖不出去,以及半年以来,这小家伙也足够硬气,没有被他试药给试的挂掉。 思索着,余列顺手从血蛤肚中掏出了一点强血丸粉末,喂给八哥,开始主动和对方搞好关系。 八哥闻见味儿,试探了一下,见是给自己的,当即一口闷下。 余列继续的翻阅丹书,琢磨其中的内容。 下一刻,啪的! 一只肥鸟从余列的肩膀上掉下,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它艰难的爬着,晕乎乎打滚,还乱吹口哨,一点都不怕余列了。 “哔哔、老爷!大爷!我是你大爷!” 余列额头闪过黑线似的,他看了几眼八哥,眉毛微挑: “糟糕,忘了告诉这家伙,强血丸得含服!” 好在他给的只是粉末,并不多。 否则的话,这家伙的血气躁动起来,它能热得把自个浑身的毛儿,一根不剩的拔掉。 第76章 性命要紧 第76章 性命要紧 当天夜里,余列在静室中好好的琢磨了那佘双白的话,确定对方哄骗自己的可能性极小,便开始盘算着自己能够做的准备。 一并的,他研习了大半夜的降兽丸,在记下炼制药丸所需要的材料后,方才歇息。 翌日清晨,余列便离开了毒口,他先是回到了自己在镇子中的私人住所,取了点东西,然后就径直的往一个地方走去。 这地方不是镇子中的商铺、器院等买东西的地方,也不是鬼街,鬼街得夜里才开门。 不一会儿,两头石鹤出现在余列的眼中,他朝着石鹤拱手之后,便踏入到了藏书阁之中。 在成为了中位道童之后,藏书阁的一二层,便对余列免费开放了。 而余列此番前来,不是来藏书阁中兑换功法的,是为了借助藏书阁一二层中各种书籍,帮助自己查漏补缺,以及看看有没有关于“大点兵”一事的记载。 一二层的道童人数不少,并且余列还看到了几个脸熟的人,不过藏书阁中禁止喧哗,大家都只是点点头,就自行的穿梭在书架之间。 从清晨,一直到傍晚。 余列待在了藏书阁中,一整个白天都没有回家修炼。 但是他坐在一张木桌的角落处,面上露出恍然之色,依旧是一副大有收获、神采奕奕的样子。 余列正摩挲着手中的一方书皮,此书名为《黑水镇一十八年来见闻录》,摆放在游记见闻类的书籍当中的,其样式古朴老旧,不知是哪一年就放上去了。 今日在藏书阁的一二层中,余列翻找了大半天,就属他手中这本书的内容颇是有趣。 其记录了镇子中某位道童,十八年的见闻,其涉及镇子的各种描述,虽然多是隐晦,不敢透露太多,但是余列依旧能够从字里行间中,得到不少的讯息。 譬如那佘双白没有详细说明的“大点兵”一事,按照作者隐晦的指点,此事的关键之处,并不在于要完成采药、采矿等任务。 因为镇子的方圆千里之内,早就已经被附近几个镇子的道徒、道吏等人,探查得一清二楚! 道童们所谓的惊险之地、死地,很可能道徒们不仅知晓,而且是故意留下,甚至是特意制造出来的。 当然了,有关于这一点,书籍的作者也只是猜测,胡乱评论了一句,让观者自行判断谬误。 余列琢磨着这点,暗想: “若是此书的作者,以及那佘双白的描述都没有错,那么即将到来的‘大点兵’,其关键就是在于‘点兵’和‘练兵’二词。镇子逼着中位道童们冒生冒死,目的并不是为了获得药材矿石,而是在磨炼道童们!” 他的目光闪烁:“在这样的磨炼中,什么寻药、辨药、寻兽、寻矿等能力,都是次要的,甚至镇子发布的任务,也是次要的,其关键是,得在这样的磨炼之中活下来,以及见饱了血!” 黑水镇中的生活,虽然残酷,但也是自有规矩存在的,来这里的道童们只要不是故意的去触犯禁忌,活的或许不会那么舒服,但是往往没有性命危机。 半年以前的余列,以及那杂院中的包租婆,两人一个“混吃等死”、一个纯纯的凡人,却都好好的活着,正是典型的例子。 只有在离开了镇子所括的范围后,其方才是野兽横行,妖兽可见的荒山野岭。 但即便如此,在靠近镇子百里的范围内,真正的妖物也是不多见,都是些猛虎豺狼,以及小妖小邪作祟,并且还会有人烟和山村存在。 余列判断到:“那佘双白说的有理,在这样的活动中,先保住性命才是最重要的!” 而且有一点对方所没有提及的事情,余列现在从书上知道了,那便是黑水镇大点兵的范围,是和附近的几个镇子重合的! 须知道童们落在了野外,遇到了同镇中人,只要毁尸灭迹做的干净,不留人把柄,杀人越货都是随随便便的事情。若是遇见了其他镇子的人,则是更不用说了! 在余列手中的这本见闻录中,作者甚至直接下了一句定语: “凡出镇,则一切人等皆不可信,血亲亦然……他镇有善剥皮者,可披人皮而动,亦有善魅惑者,故意害我镇之人。” 这让余列紧锁眉头,本来他还想着在“大点兵”当中,笼络萝卜头等毒口中人,自成一队,如此人手越多,在外面活动的也就越方便。 但是现在看来,过于依靠他人,到时候很可能反被敌人抓住机会,反捅上一刀。 并且余列自己是中位道童,萝卜头等人现在都还只是下位,对方完成几个任务之后,就可以退入镇子中,恢复日常的生活,而余列等中位道童,非得观主下令,方才能返回镇子。 余列皱着眉头,敲着见闻录的书皮,绞尽脑汁的思索着他除了购买符纸之外,还能够做哪些准备: “离开了镇子,丹药之类的,也不知道还能否买到,必须得多准备!衣物也得备好、饮食也得备好,甚至帐篷一类的也得准备一些……” 一时间,余列不由的庆幸起自己拥有储物血器,相比于其他的道童,他能够携带的东西无疑会多不少,而且不会妨碍到他的行动。 但是更关键的问题出现了,余列除了一次依靠符纸降妖、一次杀了劫匪、一次打杀中毒的杜量之外,他便再没有和人搏杀厮杀的经验了。 而道童阶段因为无法修炼法术,道童们多用武艺、兵甲、弓弩等物逞凶斗狠,余列年岁尚浅,又因为一直在修炼导引功,只壮大了根本的修为。 他无暇去涉及所谓的武艺和搏击之术,除了一招吐气杀人的手段之后,自身的武艺实在是稀松平常。 对于这点,余列清楚得很。 真要是在野外和敌人相遇,就算他的体魄比别人强横,可若是碰上了积年的老道童,以及常年在外狩猎采药的道童,他一不小心也会被对方给坑死! “毒药、丹药、符纸、甲衣、八哥……能准备的,都得准备上!” 在余列的脑海中,一个个有关如何迅速提升生存能力、武力的想法,纷至沓来。 但是不等他从中梳理出一个主次,一阵阴寒的感觉就出现在他的身体上。 余列立刻抬头,看向偌大的藏书阁二楼。 附近的桌子空荡荡,零星坐着的道童都和余列是一样的动作,然后对方都起身,快步的就往阁楼下走去。 余列也是立刻掐灭了所有的念头,连忙起身,将手中的见闻录放回原位之后,速速下楼。 这是时辰已到,藏书阁闭馆,擅留者后果自负! 走出藏书阁后,余列身上的那股子阴冷感方才消失,令他呼出了一口气。 接下来,余列没有回家,又往鬼街的所在之地走去。 藏书阁关门,正是鬼街要大开门户的时候。 不过在去鬼街之前,余列略微犹豫,又往道箓院的所在处走去。 道箓院已经放工,但余列身为中位道童,他轻轻松松的走了进去,并且让人将老于头给叫出来。 不多时,两人一相见,老于头瞧见是余列后,其面上微微一怔。 这家伙嘴上油了吧唧的,还叼着一根牙签,多半是还未放工,就在偷吃偷懒。 “哎哟喂!”老于头扔了签子,立马用手扶住自己的后腰,苦着脸冲着余列说: “余哥儿,悠着点悠着点! 你是铁打的身子骨,但老夫可是一把老骨头,经不起三天两头的就去茶室耍子啊,就算我经得起,俺那荷包也经不起的!” 老于头没有收敛声音,嚷嚷声立刻就让旁人听见了,道箓院中的伙计们纷纷瞅看余列。 余列的脸皮还没有老于头那般厚实,他黑着脸,赶紧的冲着对方招手,说:“谁说要和你去茶室了,今日是有正事和你说!” 老于头听见,眼珠子一转:“正事?” 对方立马腰也不捂了,示意余列跟着来。 走到一方暗房中,老于头蹑手蹑脚的关了一扇门,然后得意的讲:“此地乃是灯下黑,鬼兵也管不着。 在这里,余哥儿伱就算是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搭救你的。” 余列听见对方这咸湿的话,脸色又黑了些,不过他还急着去鬼街中淘货,就没有和对方嘀咕,立刻低声: “于老,你可知‘镇子大点兵’一事?” 老于头脸上本是嬉皮笑脸的,但一听“大点兵”三个字,立刻就变得严肃,紧紧的盯着余列。 余列既然已经选择来告知对方一声了,也就不会再藏着掖着,他立刻就将那佘双白告诉自己的东西,告诉了老于头。 只不过,他省略了所有可能会暴露佘双白身份的东西。虽然比他还早知道的人肯定不会少,但还是悠着点为好。甚至如果不是老于头虽然表面花花肠子,但是为人却又谨慎的很,此事又事关性命,余列也不会选择说。 老于头听完,急忙出声:“‘大点兵’提前了?此事当真?几成把握?” 余列琢磨着,肯定的点头,出声:“八九不离十。” 余列还摇头说:“建议于老你提前做准备,否则你这一把老骨头,死不了茶室了,多半得死外面了。” 但是下一刻,让余列愕然的是,那老于头不急反喜。 老于头猛地一拍大腿,惊喜大叫到: “哈哈!竟然提前了,好事好事!老子可算是等到这一茬了!” 第77章 好心人赚大钱 第77章 好心人赚大钱 余列听见老于头的惊喜叫声,有些发懵。 他回过神来,连忙就揪着对方的袍子,急声问:“何解?” 老于头听见声音,咳嗽一声,清醒了些,但是他掐着手指,嘀咕到:“今天是几号来者……正好!” 老于头没有回答余列的问题,而是卖了一个关子,欣喜地叫道:“余哥儿别急,你跟着我来就是,有你的好处!” 随即,老于头就打开了暗室的小门,拉着余列往外面走去。 余列又略微等待老于头一段时间,对方处理完了道箓院里面的事情之后,就拉着余列往鬼街走去。 此时的天色已经漆黑,两人来到鬼街的入口处。赶早的人不少,一个个走入巷子中,然后杵在叫门兽头的跟前,掏出自己的本钱晃荡。 余列和老于头凑到了一块。 当他掏出了自己的钱袋子,叮叮当当的唤醒兽头时,旁边的老于头身子一闪,立刻就没入到了墙壁当中,袋子中连一声响都没有发出。 余列扭过头,眼神略微讶然,心里嘀咕到:“这小老头当真有钱,莫不是手里面有灵石?难怪能拿到茶室的上位贵宾卡。” 余列近段时间成了茶室的熟客,也有一张贵宾卡,但他手中的仅仅是下位卡罢了。 随后,余列进入鬼街后,眼睛中立马五光十色,耳朵里面当即响起嘈杂的叫喊,一只手又忽然就伸过来,拉住了他的袖子,带着他往前面挤过去。 拉扯余列的人正是老于头,对方嘴上还低声说:“快点、快点!现在可是争分夺秒的时候。” 老于头比余列要熟悉鬼街很多,领着余列在鬼街中七转八转的,抄着近路,忽地就来到了鬼街的店铺街道。 略过一个个小巧但是精致的铺子,来到了一间破旧、连牌匾都没有的铺子前,老于头将手放在铺子一侧,敲了敲。 铺子里面立马就传来警惕的声音:“谁?” 老于头张口叫到:“我,你大爷!” 铺子里面响起翻箱倒柜的声音,很快有一个矮小的暗门打开,余列和老于头都得躬着身子,才能走进去。 一个披着黑袍的人出现在余列的眼中,对方的脸部隐藏在阴影之下,可能还佩戴了面巾,让人瞧不见半点的端倪。 余列也是类似的打扮,对方在瞧见余列后,紧盯着余列瞧,然后对老于头说:“是您老呀,怎么了,今日儿突然来袭,是来查账了,还是来给我介绍大客户?” 老于头没有回对方的话,而是立马说:“先关门,有要紧事。” 黑袍人有些疑惑的拔动了铺子中的机关。 余列听见机括的声音响起,铺子外面吵杂的声音立刻就消失,同时那黑袍人跺了跺脚,对方的脚边出现了一个暗洞,里面隐隐有光,还有梯子直通下面。 黑袍人爬下了梯子,余列无须他们的交代,也随着下到了地洞中。 进了地洞后,余列才发现底下的空间,可比上面的铺子要大得多。 上面的铺子仅仅是相当于人头脸面,而下面的地洞才是人体,宽敞,可以放货物。 余列瞧见鬼街的铺子是如此结构,顿时就明白除了黑巷子之外,鬼街中的固定商家们,肯定还有其他的通道或手段进入鬼街,以方便运货。 三人围坐在一方矮小的木桌中,那黑袍人出声:“嘛事?现在可以说了。” 余列闻言,也是盯向老于头,想要知道对方此举的意思。 老于头低声:“大点兵提前了,就剩两三个月了。” “什么?”那黑袍人听见消息后,腾地就从矮凳子上站起,紧盯着老于头: “当真?” 余列眯眼打量着,发现此人和老于头一样的激动,声音有些颤抖,但也不是惊慌的颤抖,而是如老于头一般惊喜的颤抖。 老于头掀开了自己的斗篷,肯定的点点头,然后指了指余列,说: “是这位拿出来的消息。至于这位是谁,伱也用不着打听,但是老夫可以保证这位不会胡乱说话,他地位也不低的。” 黑袍人听完,踱步走在洞室中,口中发出怪异的笑声: “桀桀!我就说,其余几个镇子上半年就开始了,咱们镇子多半也忍不到明年。不过就剩两三月就开始,略微也有点急促了。” 老于头出声:“急促的好,越急,知道的人越少,咱们越能赚大钱!” 黑袍人一拍手:“娘的!我就说今天有些东西,怎么就涨了价格,还以为是那几家店的货,被隔壁的镇子给劫走了!肯定是那几个家伙,昨日就知道了……” 老于头和黑袍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在洞室中嘀咕。 而余列听着,眼神越来越怪异,他慢慢的就明白对方两人究竟在说什么,以及老于头所谓的好事究竟是什么。 原来余列所在的这间铺子,老于头在当中有着不小的干股。而那黑袍人疑似是器院的一个道童,他们是合伙开的这间铺子。其中老于头负责引来客户,黑袍人负责买货卖货,各有各的门路。 至于两人正在嘀咕的事情,就是要乘着镇子中的物价还没上涨,来一波囤积居奇,蹭着即将全面上涨的物价,吃一波红利! 余列听见这话,顿时在心中暗骂不已。 想他余某人,从佘双白那里听得了消息之后,想的就只是保命和捡便宜而已,结果人家知道了,则是要借此机会大赚一笔,甚至是主动的炒高物价! 简直不是人! 不过下一刻,老于头忽然说:“这消息是我兄弟说的,合该有我兄弟一笔。” 黑袍人又问余列:“当然。对了,这位兄弟,你有本钱吗?” 余列耳朵机灵,他眼睛一亮,当即轻咳一声,肯定说: “有!” 黑袍人说:“那就好办!” 对方踱步走在洞室中,念叨:“可惜了,咱们当中没个上位道童,还得孝敬。否则的话,不仅不用孝敬,趁机垄断上几种货物,到时候想定啥价格就定啥价格,一波肥十年都有可能。” 其人又说:“嘿嘿!不过我知道有几个家伙,他们在开年的时候就进货了,现在算是底裤儿都赔进去了,也没谁敢接手。现在正是贫道过去仗义疏财、扶危救困的时候了!” 三人一番密谋,简要的就在矮桌上定下了决策。当然了,余列只是在其中旁听着,以及透露出自己能提供什么样的货物。 此等赚大钱的机会,值得他余列把毒口的库货都给吞了! 商定完毕之后,那黑袍人风风火火的就要去行动,口中一个劲的念叨:“时间就是符钱啊!” 余列瞧着跟前两人如此激动的模样,他的理智尚在,犹豫了一下,忽然出声: “二位道友,‘大点兵’凶险,赚钱虽好,但也不要忘了给自己准备东西。” 余列朝着那黑袍人拱手,呼到:“这位道友,若是有保命的好东西,顺便也给贫道留几样!” 他这话,让正要出门的黑袍人当即定住,扭头打量了余列几眼。 “嘿!”对方口中突然发出怪笑,然后将自己的兜帽给掀了下来。 一张方正的面孔出现在余列的眼中,对方两鬓灰白,是一脸严肃的中年人模样,和其奸诈的声音截然不同的。 方正中年人沉声说:“原来如此,竟然是一位还没有参加大点兵的一位小友。小友连这种消息都愿意分享,贫道晓得,定会为你留意的!” 对方朝着余列一拱手,便要离去。 但是才走了几步,方正中年人忽然又从袖子中掏出了一本册子,说:“此是杂铺中的货单,所有货物一应俱全,若是有不清楚的,老于头就在这儿,小友也可以问他。” 话说完,方正中年人戴上了兜帽斗篷,脚步急匆匆的离去。 房间中只剩下余列和老于头。 老于头清了清嗓子,不知道从洞室的哪掏出来一把茶壶,咬在嘴里,细细的给余列介绍: “这大点兵呀,十二年一回,和道徒考试有关,是要多逼出来几个上位道童。” 余列一听这话,心头一跳:“果然,大点兵是练兵,和考取道徒的生死试炼有关!” 老于头又说:“这是因为附近的几个镇子,每过十二年,也就是每四批道童,就会联起手来考一回。而我和那个贪财货,都一大把年纪的,落户在镇子中早过了十二年,就算被选派出去,也会被安放在镇子外的个个据点中,不用出去打生打死,反而还方便做生意……” 余列瞬间明白,他的所有猜测都正确,大点兵就是一场磨炼。 这让他的心神得到了安稳,以及有了几丝振奋:“如此说来,这也是一个机会,往前的三批道童,还无法在头三年就得到磨炼!” 余列坐在洞室中,又和老于头多唠了几句。 他将自己对“大点兵”的疑惑一一提出,老于头都尽可能的作了解答,言语也比余列在藏书阁看到的要更加具体和直白。 余列也了解到,刚才那走出去的那方正中年人,其所要做的生意并非只局限于黑水镇之中。黑水镇的提前大点兵,亦会对隔壁的几个镇子也起到影响,特别是和黑水镇特产有关的货物方面。 只不过寻常人很少会琢磨到这一层,以及就算琢磨到了,也没有能力和人脉去变现,喝汤都够不上。 如此一番交流下来,余列顿时对今天来找老于头的举动,感到十分的庆幸和欢喜,并又谢了那佘双白一番。 他暗暗在心间道:“好心人,天不负,赚大钱!” 一边说着,余列也在一边翻看中年人给出的货单。 看着看着,他忽然盯着货单的一物,眼睛微亮,略琢磨后,眼底里露出大喜。 余列意识到,他绝佳的保命手段,有了! 第78章 铅汞飞火至宝集成 第78章 铅汞飞火至宝集成 七日后。 余列待在自己租住的屋子中,石屋里面立着一尊和他人一样高的铜鼎,浑身黝黑,熊熊的炭火正在不断的舔舐着大鼎的身子。 余列赤着上身,面容严肃的游走在铜鼎的周遭,不断地查看铜鼎火候。 他正在炼丹,但是所炼制的丹药,既不是强血丸,也不是降兽丸,而是那日和老于头碰面之后,余列从杂铺之中取回来的一本特殊丹方。 就在远离铜鼎的桌子上,一本金红色的丹书正打开,其每一页上都提着名为《铅汞飞火至宝集成》的字样! 翻开的书页当中,铅汞、硝石、硫磺、精炭、糖等字样,反复的出现,并且还有奇形怪状的器具,烙印在书页上面。 此书便是余列在杂铺中一见就心动的丹书,乃是一本制作各种火药的丹方! 火药这种东西,对于炼丹的道人来说,乃是耳熟能详之物,老手艺了。 特别是其中最低等的黑火药,其配方早已经被道人们精简到了不能再精简的地步。 余列当初入门学习丹法的时候,也曾经想过要从炼制火药入门,但是火药是被归于了金石丹法的流派,而且危险性大,除了最基本的几种丹方之外,其他威力更甚的配方,也不是道童们能随意接触的。 结果让余列没有想到的是,他在杂铺中就瞧见了《铅汞飞火至宝集成》这本书籍。 此书对于丹道中人而言,可谓是大有名头! 其收录了炼丹家清虚子的《太上圣祖金丹秘诀》,其中的“伏火矾法”记载了早期火药的配方,乃是山海界中关于火药的最早文字记载。 书里详细的披露了各种火药的制备方法,还给出了相应火药最合适的火器制作图纸,几千年来都不曾更易一个字了。 甚至一介凡人获得了此书,只要不怕死、识得文字、材料充足,都有可能制作出足以炸死铜筋铁骨的道童,以及重伤八品道徒的火药火器。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在酿成了不少的惨剧之后,《铅汞飞火至宝集成》虽然是丹道的经典著作,但是其全本的内容,凡人和道童都没有资格接触,唯有八品道徒才有资格购买阅读。 好在规矩是规矩,现实是现实,《铅汞飞火至宝集成》毕竟是当年通行天下的经典著作了,道庭也只是在正规的书局和官办铺子中限制了此书,并没有达到藏匿此书就要格杀的程度。 其具体的内容,还是在一些道童和凡人的手中有所流传。 余列手中的这一本,就是老于头两人从一个道童手里面收过来的。而且老于头他们还不是将其当做丹方在贩卖,而是当做是古董在买。 因为这本《铅汞飞火至宝集成》,乃是黑帝初年的刻印版,虽然无甚异处,也不是珍惜的版本。 但它好歹也是三千年左右的古本了,卖个几万钱是能够卖的,若是遇上了喜欢的,卖个十万钱、十几万钱都是有可能。 而余列在相中了这本书籍之后,老于头琢磨了一下,想到余列是丹房中人,多半是想要炼制火药护身。 对方倒是没有露出任何的舍不得,还大大方方的让余列直接将古本拿回家,到时候记得还回来便是。 老于头只是提醒余列:“火药危险,黑火药倒也罢了,但是私下按照此方炼制其他火药的,十个中有三个,会被炸得断手断脚,还有两个更是会当场被炸死。余哥儿,你虽然已经修成了铜筋铁骨,不怕炸,但是也得悠着点!” 提醒后,老于头又补充:“况且密炼火药,其最重要的并非是配方和手艺,而是材料。基本上用料越纯,弄出来的威力也就越大,可现在官面上管的十分严,压根买不到。黑街中虽然有卖的,但是那价格也着实是坑人,还不如多备点符纸……” 对方唠唠叨叨的说了一大堆,意思就是让余列不要花太多的心思在《铅汞飞火至宝集成》上面,等有了空闲再慢慢的琢磨,免得耽搁了其他的准备。 余列当时是一口应下,说自己只是先琢磨着试试,并且承诺了半个月就会还书,不会耽搁太久。 见余列是个明理的,老于头便不再多说什么。 对方似乎也不想太打击余列炼丹的热情,又做主将杂铺中的硝石、精炭等原料,直接以成本价格出售,让余列需要多少就拿多少。 若是不够,到时候等那方正中年人回来了,让其领着余列直接去器院中购买,反正器院常年开山炸矿的,这类东西消耗的量实在是大,器院的道童们还愁缺少信赖的买家给他们送钱呢。 余列得知这些,面上是毫无波动,但是他的心底里算是乐开了花。 提纯原料这一步骤,对于其他道人而言得花大价钱,若是私人制备,其耗费可能就会超过世面上的成品价。 但是余列有青铜酒杯在手,他只需要稍加琢磨琢磨,就可以弄出道徒都难以提纯的材料! 这《铅汞飞火至宝集成》落到了他的手中,可谓是投了明主,迅速就能发扬光大! 而这一日。 余列闭关在石屋当中,就是在尝试着炼制《铅汞飞火至宝集成》中“蒺藜刺火球”的橘火药。 此味火药装在蒺藜球体当中,投之则炸开,会有几十上百根尖刺飞出,一室之内,可震杀野猪熊罴,就算是铜筋铁骨的道童遇见了,也得懵个十息左右。 石室中,铜鼎下的火焰熊熊,鼎盖忽然微微颤抖。 余列瞧见这一动静,眼皮抖动,下意识的就想要跳开。 他这几日炼制火药,一日被炸三回,已经被炸的一见鼎盖动弹,就要掩面和绷紧身子。 这也是他之所以从毒口搬回了小院子的原因。毒口中的其他人还要做活,真要是砸塌了静室,甚至是起火烧了口子中的药材,损失就太大了。 还是租用的石屋比较便宜,而且还有院子,也方便余列跑路。 唯一苦了的,就是隔壁女房东前几日的恩客们。 余列因为手艺不纯熟,一日数响,偶尔就会动静大到让隔壁以为是地震了,胆子小的恩客当场就腿软,会被吓得光屁股滚出,连钱都忘了付。 好在余列有过炼制强血丸的经验,虽然丹方不同,但也颇有可取之处,他的进展迅速,没有让女房东彻底做不成生意,也没有让自己被赶出去。 “咦!” 余列紧绷身子,发现铜鼎的盖子并没有冲天而起。 他定了定,随即就走过去,以特殊的手法叩击的鼎身的九个位置,然后掀开了鼎身。 余列往铜鼎之内看过去,于一阵熏人的硝石硫磺烟气中,瞧见鼎身中黄澄澄一片,略微带点橘子色。 他的眼中欣喜,然后伸出手指,在铜鼎中用指甲盖刮了点粉末,先嗅再舔,脸上顿时露出了大喜之色: “橘火药,成了!” 余列兴奋的要拍拍鼎身庆贺,但是手刚要落到鼎身上,他就一哆嗦,停住了,并流露出悻悻之色。 火药这东西,特别是黑火药以上的,可不敢随意拍动,那是在自找苦吃! 立刻的,余列将铜鼎搬下,然后取来牛骨刀和陶罐,将铜鼎之中的橘色火药统统的刮下,装满了大半陶罐。 完工后,余列看着陶罐,心中喜不自胜。 他暗道:“会炼丹,果然了不起!仅仅这一陶罐,少说也能制作一二十的蒺藜刺火球。” 一颗蒺藜刺火球,杀猪杀熊、打虎打象都是等闲,又因为限制的原因,其价格是五十钱到一百钱。余列的这大半罐子,已经近一千钱了,但是成本却还不到一百,等到他手艺纯熟了,成本还能够更低。 并且余列的用料,都是经过酒杯提纯的,其威力比之市面上的寻常蒺藜刺火球,更猛更烈! 收好陶罐,余列没有熄灭炭火,而是又走到了桌子边,翻看起了《铅汞飞火至宝集成》。 他的目光闪烁,面色振奋。 蒺藜刺火球,只不过是《铅汞飞火至宝集成》中在爆竹烟花等物之上,一种次等的火器罢了。 和它相当,但是用处不一样的,还有“飞沙白雪火球”,砸开后可附着在物体上猛烈燃烧,沙埋不灭,水泡不熄,铜筋铁骨之下的道童就只能刮肉灭火,毒辣的很! 以及还有搭配弓箭使用的“单飞神机箭”、“暴雨梨花箭”、“瘴气毒烟矢”等等。 至于更上一等的,余列则是瞄准了一种名为“神火飞鸦”的火器。 此器其外型如乌鸦,锡铁制成,内部填充密炼火药,锡铁飞鸦的两侧各装两支“起火”药筒,药筒和鸦身内的火药用药线相连。 持有此物,指哪打哪。 斗法的时候,道人吹燃“起火”,飞鸦可射至三百步开外,落地后犹如惊雷,中位道童中之立毙,上位道童多受几只,不死也残。 而在“神火飞鸦”之上,还有一味名为“火龙出水”的火器,其能飞的更远,还能于水中扑出,开山破石只是等闲。 此物便是《铅汞飞火至宝集成》中足以重伤八品道徒,甚至是将之打杀的火器。换算到妖物身上,足以打杀七品的精怪,已经和余列当初用的齐屋纸人符纸不相上下了! 只可惜其制作的难度也更大,危险更甚,药材的管控也更加严格,一般人难以弄到。 不过余列琢磨着,一咬牙,暗道: “此等杀器!就算难弄,也得弄个两三支在手里作为预防!” 他心中一定,开始琢磨着去哪里弄原料。 友情推:《我在聊斋世界长生不死》 第79章 提鸟试药 第79章 提鸟试药 又是七日过去。 余列待在石屋当中,全神贯注的盯着自己跟前的一方小瓮。 瓮的下面没有烧炭,而是点燃着一根特制的蜡烛,烛火青色,并且燃烧稳定,不跳不跃。 小瓮当中正咕噜咕噜的冒泡,还散发出一股香甜的气味。 若是有旁人在此,瞧见了这一幕,定会以为余列是在烹茶煮汤,享受着生活。 但是恰恰相反,余列的身上裹着厚重的棉衣,棉衣的外表还套着一层铜铁壳子,头上也带着面具,身形臃肿。他面具上的两眼紧盯着小瓮,正反射出诡异的青光。 余列整个人看上去,仿佛就是一头举止怪异的铜铁巨熊,静静的蹲坐在原地。 足足半个时辰过去,余列方才小心翼翼的掐灭蜡烛。 在等待小瓮中的水分蒸发干净之后,他瞅了几眼,确定瓮中的成色无误,迅速的就将小瓮取出,放到了硝石盆中,并倒水,滋滋声之间让盆和瓮迅速的冷下来。 做完这些,余列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他取下了自己头上的铁面具,以及穿着的厚重甲衣,甲衣上已经满是汗水,湿漉漉的,仿佛泡了水似的。 余列刚才正在炼制的东西,正是“火龙出水”的密炼火药——火龙药。 此物制作繁琐,危险极大,余列不得不将自己穿成一个熊似的,尽量用外物保护自己。即便是穿着了甲衣,真要是失败了,他也不敢保证自己不会重伤,但是应该不至于当场毙命。 因为经过半个月的琢磨,余列炼制火药的技术已经纯熟。 再加上他用的原料都是精纯,几乎无有杂质。这使得他炼制出来的密炼火药,不仅威力会更加的猛烈,其制备过程中出现岔子的可能性,也更小! 从甲衣中解脱出来,余列再度看着小瓮中的颗颗结晶,心中又是欢喜、又是惋惜: “可惜还没有在黑街中找到寒银微藻,否则有了寒银微藻的辅助,提出其精华,能够让‘火龙出水’的制备危险削减七成,药性也更加的稳定,方便保存。” 这些日子里,余列一直在琢磨炼制火药,而老于头等人,再在争分夺秒的搞钱! 半个月左右的时间,大点兵提前的消息还是大规模的泄露了。虽然镇子在官面上还没有对此做出肯定,但是镇子里面的物价,已经是一天一个样。 仅仅近来的七天,余列等人就含泪赚了二三十万符钱,纯赚的那种! 余列因为出的份子少,毒口中的活物也只有部分可以挪用,他分到的比例比较少,但是因为提供了消息的缘故,他还是到手了五六万。 并且这还只是一个开始,老于头他们手中还有一大批的货物压着,一直没有卖出。就等着大点兵即将开始的前十天,到时候,物件将会前所未有的高昂,他们能在镇子狠狠刮上一笔! 老于头给余列作过估量,情况好的话,余列少说也能再分得个二十五万钱。 这么多的钱,即便是以余列现如今的中位俸禄而言,也是相当于二三十年的俸禄了,堪称是一波肥,完全足够余列为自己的出行做各种的准备。 并且这还不需要余列露脸,无甚风险,他躺着就可以拿钱。 即便这样,老于头还在一个劲的哀叹着自己只能喝汤,无法像其他人那样大口吃肉! 除了钱之外,老于头两人虽然得罪了几个倒霉蛋,但是也开拓几条商路,结了些人情。 余列手中用于炼制“火龙出水”的药材原料,就是老于头他们帮忙买来的。否则的话,即便余列身处于丹房,他一时半会儿的也难以弄到手,还容易走漏风声,会被有心人记下。 静室中。 余列小心翼翼的将小瓮结晶收纳进了一个细颈的铁瓶子中,密封好,然后装入血蛤肚中。 处理好这些,余列彻底松了一口气,并暗道: “剩下的几只‘火龙出水’,还是等老于头他们找来了寒银微藻,再进行炼制吧。缺了寒银微藻作为载体,‘火龙出水’的密炼火药还是过于危险了,也不方便保存,现在炼制出了半份,应该是已经够用了!” 思索着,余列神色振奋,随即又望向了石室的一角。 只见在石室的角落处,其已经堆积着一堆或鸡蛋、或鹅蛋的圆壳,外表有光滑的、又有蒺藜状布满尖刺的。 除了圆壳之外,还有一根根的箭矢,以及一篮子精细的乌鸦锡铁壳子。 这些东西正是余列近来炼药之余,一并置办的火器。其中壳子类的,都是他亲手置办的,而其余细密的机巧物件,则是他请器院中道童们帮忙打造而成。 余列走到了角落处,直接盘膝坐下,先是取过的圆壳,开始了装填火药的过程。 忙碌一番后,余列将能装的火器都装好了。 他又取出了如人腿大小的“火龙出水”器具,比划犹豫起来。 不过余列想了想之后,还是将此物放下,转而取出了空的“神火飞鸦”,将“火龙出水”的密炼火龙药,给装在了神火飞鸦当中。 之所以现在就装药,余列自然是待会就有事情要出去做,正好试一试火药的威力。 不过他也不是对付道徒级别的凶物,只是要将黑水河中的黑蛇鱼王给收拾掉罢了。 半份的火龙药,能装满了两只特制神火飞鸦还有多的,已经足够他使用了。 准备妥善,余列又在石屋中歇息了几个时辰。 等到他精力恢复时,天色也已经深沉,夜黑风高,正是出去狩猎的好时候。 余列当即背起了钓竿,装好家伙事儿,往黑水河边大跨步的走去。 这一次出门,他并不是独自一人,而是带上了伴儿。 伴儿并不是余列原先计划中的萝卜头、老胡等人,而是黑胖黑胖的八哥。 八哥正蹲在余列的肩膀上,随着余列出门后,它在镇子中左瞅瞅、右看看,一副兴奋至极的模样。 自打余列把它带回了镇子之后,它别说出门了,连鸟笼都难得出一趟,如今可算是逮着机会了! 但是八哥也是安分的很,没有趁机飞走,也没有胡乱叫唤。 因为余列是在炼好了降兽丸,并喂养几天之后,感觉一人一鸟有了点联系,才带着八哥出门溜达的,一并能让对方为自己警戒一番,看看此鸟究竟好使不好使。 不一会儿。 一人一鸟就来到了河边。 余列这次有火器护体,八哥作伴,直接就走到了镇子的边缘。他只差一个崖壁,就要彻底的离开镇子了。 附近人烟稀少,方便他钓鱼,也能减少火药动静造成的影响。 山风猎猎,余列伸手将八哥放飞,背弓挂球。 他从血蛤肚中又取出了人臂粗细的铁棍,用力插在了旁边。铁棒上拷着一长串的粗铁索,尾部的勾爪有人头大小,尖锐而狰狞。 站定在崖边,余列抛出了打窝的饵料,然后照常的垂钓起来。 他目光炯炯,就等着那黑蛇鱼王前来送死,作为祭了他雷火丹术的第一头活物! 一并,余列还暗暗想到:“等会儿也得悠着点,希望不要炸坏了鱼王胆,还得留着它让毒功突破到骨毒层次。” 哗啦! 鱼竿绷紧,很快就有鱼上钩了…… 老作者“诸葛婉君”新书:《地狱系游戏》 将真实地狱改造成游戏,招募‘第四天灾’玩家进入。 “撸地狱贷”、“翻倍质押”、“上杠杆”…… 一不小心,地狱就被玩崩了~ 第80章 狩猎鱼王 第80章 狩猎鱼王 哗啦! 水声响动,一尾黑蛇鱼从河面上跳出,被余列拽到了岸上,熟练的打死,收入血蛤肚中。 他沉稳的站立在崖边,耳朵中只有水声、山风声,以及偶尔会传来的几声哑哑鸟声。这是八哥放飞在周遭,巡视着方圆五百步范围,为余列警惕。 时间过去,一尾又一尾的河鱼,被余列钓起来,其间可能是因为他长时间没怎么来河边钓鱼了,手艺有一些生疏了,脱钩不少。 或许是因为同一个原因,余列期待着的黑蛇鱼王,也迟迟都没有出现。 这让余列的心头微沉,琢磨着自己今天会不会白跑一趟。 很快,他压下了这些杂念。 就算白跑一趟,大不了明天、后天,以及之后的几日再来就是。反正有酒杯在手,他可以源源不断的制造出精纯的鱼饵,总会将河里的鱼王给引过来。 月色上升,镇子所在的山头黑暗稍微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抹银辉披在了余列的身上。 他站定在崖壁上,仿佛冬日里披了雪花的渔夫般,浑身都布满了白银之色。 余列继续沉着气,耐心的等待着。 即便后半夜时,他钓上来的鱼变少,但是他依旧没有生出要走,或者是换个窝点的想法。 因为前几次被黑蛇鱼王盯上时,余列虽然不甚骚扰,但也是细细的观察了对方出没的规律。 每当他在一个窝点垂钓的时间偏长,那么遭遇到黑蛇鱼王的可能性也就越大。因为这东西和普通的黑蛇鱼不同,性子更加的凶猛、贪婪,想要岸上的道童一并吞食。 河水的味道,源源不断的涌入到余列的口鼻当中,手中冰冷的鱼竿,已经被他捂热许久。 突然。 哗啦的声音大作,让余列的耳朵陡然就竖了起来: “来了?” 此声和正常的水流声不同,是巨物沉浮于河中的声音,余列的眼中露出期待之色! 他绷紧了身子,将呼吸都放缓,仿佛怕惊扰了那终于被引诱过来的大鱼一般。 但是足足几十息的功夫过去,黑河当中怪异的水声停止了,并且久久的没有波动。这让余列疑心自己是不是听错,又或者是黑蛇鱼王跑了。 他晃了晃手中的细鱼竿,犹豫的看向旁边的粗鱼竿。 轰!就在这个时候,巨大的水花声音炸响。 余列的脸色一变,他猛地就往后面退去,一道让他感到熟悉却又惊悚的黑影,从几层楼高的河岸下扑上来,狠狠的抽打在了崖壁上。 刺啦!火星迸发,崖壁破裂。 余列有惊无险的躲开了,他的脸上也像是迸发了火星一般,露出惊喜之色: “来了!” 余列直接就扔掉了手中的细鱼竿,转而抱起了旁边人臂粗细的杆子,他从血蛤肚中取出了精心炮制的鱼饵,其是装在一个个人头大小的铁笼中。 余列迅速的将多个鱼饵挂上去,然后用脚一踢。 铁锁链捆绑着鱼饵,哗啦声响,带着浮漂的幽光,像是星光坠落般,遥遥的落向河面。 与之同时,余列拽着粗铁索,又脚步不乱的往后退,将铁索勾在了事先钉好的几个铁桩上。 垂钓黑蛇鱼,最危险的地方就在于鱼王狡诈,其会有意的将道人给拖到河水当中。而一旦落水,别说捕获鱼王了,道童自己就会九死一生。 因此余列得想办法的将黑蛇鱼拉到岸上,让对方的实力九不存一,然后再屠宰对方! 巨大勾爪,携带着精纯的灵气鱼饵,落到了河水当中。几乎是立刻的,余列就擦觉到铁索绷紧,并且传来了咯吱的声音。 余列手疾眼快的,拖着锁链,就是往后疯跑,因为他的动作急促,铁索卡在岩石上,都都被他拽出了火星。 仅仅跑了几步,余列发觉铁索的另一端传来了巨力。 对方猛烈的掀动,想要将他反着拉扯下河中,气力之巨大,就好似有一头巨象一般,在河中与余列较劲,是平常再大的黑蛇鱼都无法比拟的。 好在余列事先准备的铁柱起到了作用,他借着几根铁桩子,在和鱼王较劲的时候,先是猛地一缓,让鱼王突然得逞了一下,然后又借着对方冲劲,狠狠的用力。 咔咔!铁索扭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因为双方的巨力,某一处被余列特意处置过的薄弱处,猛烈的断开。 砰!崖壁下发出了巨大声音,仿佛一堵小山掉下河水。 与此同时,一声怪异的嘶吼,也出现在了余列的耳朵中,让他微微一愣。 不过他还是按照事先计划好,如果拽不起鱼王,就利用铁索上挂着的多个鱼饵,将对方从崖壁下面引诱上了。 这时的余列,猛烈的抖动手中铁索,有条不紊的继续往岸上拖拽。 下一刻,怪异声音响起来,铁索的另外一头再次的出现巨力,应是鱼王被剩下的鱼饵所引诱,主动的往上攀爬而来。 一顿一顿之间,怪异的声音距离余列越发的近。 终于,一道漆黑扭曲的身影,出现在了他最开始垂钓的地方,即便是有着月光的照耀,对方的鳞甲依旧暗黑,仿佛能够吸收月光一般。 “厉!”尖锐的声音清晰的出现在余列的耳朵当中,果真就是从对方的身上发出。 但似乎不是从其口中,而是经由对方脖颈的两侧,似乎是鱼鳃样的鳞甲摩擦发出,和金属的擦拭声音极其相似。 余列站定在月光下,定定的打量着对方,眼中露出了惊艳之色。 此黑蛇鱼王,果真巨大! 仅仅其上岸露出的半截躯体,就已经和余列的人一样高了,并且对方高耸着头颅,竟然还像是蛇一般,冷冷的打量着余列,一双鱼眼当中散发出诡异的凶光。 余列呆呆的,他的身体抖动,佯装恐惧一般,扭头就往身后跑去。 根据镇子中流传着的为数不多捕获鱼王经验,鱼王狡诈残忍,会如老虎一般,追逐动弹的活物,特别是一旦将后背露给了它,它就会凶性大发。 若是下位道童遇见了鱼王上岸,最好的保命法子就是呆呆的趴在原地,期待鱼王自行的退入到黑河当中。 果不其然,余列扭头一跑,那趴在岸边的鱼王游动,身子彻底上岸,暴露在月光之下,形如巨鳄一般,长条狰狞。 而余列在扭头跑的同时,他还从袖兜中抖落出了鱼饵,香气飘散,更是引得黑蛇鱼王嗖嗖的往余列扑过来! 尖锐的摩擦声大作: “厉!” 月光下,一尾如蛇似鳝的巨物,鳞甲压着岩石,弹射般,陡的就赶到了余列的身后,其上岸之后的速度和动作,竟然比铜筋铁骨的余列还要更加猛烈。 好在余列早有提防,当他察觉到身后一股大风扑来的时候,头也不回的,便是掏出了两颗蒺藜刺火球,反手就往身后打过去。 轰!闷雷砸响,蒺藜刺火球中地、中物就发,迸溅出尖刺。 即便余列逆着逃开了数大步,他也被几个尖刺给击中了,幸好他的皮膜也坚韧,只是被刺破了衣袍。 而黑蛇鱼王那边,被余列突然砸出来蒺藜刺火球抛中一个,袭击余列的动作当即一顿。 但是立刻的,更是尖锐的摩擦声音响起,余列回头一看,便发现对方浑身的鳞甲张开,身子仿佛膨胀了三成,一抹黑意在它的身上流转,毫发无损! 月光下,黑蛇鱼王凶性更发! “厉”怪声大作。 这让余列在心中暗道:“好个鱼王,上了岸都如此强悍,果真不是好惹的!” 他一时间庆幸起来,庆幸自己当初即便是完成了铜筋铁骨之变,也没有轻易就来猎杀鱼王,否则的话,即便有萝卜头等人帮忙,估计也讨不了好。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 鱼王发威,余列也折转过身子,主动的面向对方。他的袖袍一抖,整整九颗的蒺藜刺火球和三颗飞雪白沙球,就往鱼王劈头盖脸的打过去,不要钱一般。 一鼓作气! 余列还当即取出了神火飞鸦,是装了火龙药的一只! 他镇定的站在原地,感受着火球的炸裂、闪烁,白光四起,有条不紊的往神火飞鸦的起火处轻轻一吹,然后持着火鸦,指向鱼王。 “凄!”一股尖声在余列的手中响起。 噗!火鸦在余列的手中当即震动,一捧火光发出,它缓缓的腾空,高出余列数人高。 一头和人一般大的火焰鸟雀,突兀的就出现在余列的头顶,火光灿烂,并且振翅,微微盘膝,让四周都为之光明。 余列感受着火药刺痛的热度,他一指着鱼王,口中含着鸦哨,喝道:“去!” 神火飞鸦非是凡物,可听令而行,指哪打哪。 凄!! 火焰组成的飞鸦,听见余列的喝声,如得咒令,当即扑去,散发出猛烈的光热…… 第81章 大有收获 第81章 大有收获 神火飞鸦扑出,刮着岩石而动,让大块的岩石焦黑焦黑。 黑蛇鱼王正被余列甩出的多颗蒺藜刺火球打中,虽然因为皮糙肉厚,以及生有鳞甲的缘故,它并没有遭受多大的创伤。 反而威力是不如蒺藜刺火球,但是狠毒性更胜一筹的飞雪白沙球,点燃的白火在鱼王的鳞甲表面燃烧,还糊住了对方的一颗眼珠,使得它狂性大发。 厉! 鳞甲摩擦声音大响,鱼王稍微有所缓解,就想要扑过来,将余列吞食下肚。可是火鸦的飞出,让它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危机感。 鳞甲摩擦声陡止,黑蛇鱼王的动作迅速,改换目标,猛烈的就往斜方扑去,想要躲开。 已经放出了神火飞鸦的余列,瞧见了这一幕,眼中露出冷笑。 道人制备的火器,可不是呆头呆脑的东西,而且神火飞鸦还是《铅汞飞火至宝集成》中的精品火器,无论是妙用还是威力,都是仅次于“火龙出水”的,其更加不一只是呆头鸟! 余列口中含着鸦哨,再次的发出喝令:“起!” 凄! 火焰组成巨大飞鸦,振动赤红色的羽翼,轻轻地划过了一道弧度,就顺着黑蛇鱼王的动作,突然的改变动作,没有落地,而是盘旋到了对方的头顶上。 黑蛇鱼王动作虽然猛烈,但远不及飞在半空中的火鸦灵动,它扑开后,刚一抬起头颅,就被火鸦扑来个正着。 滋啦! 火焰焚烧的声音响起来,神火飞鸦落在了黑蛇鱼王的头颅上,身子就像是糖浆一般,融化后黏黏的粘在了鱼王头颅,任凭对方如何扭动,抖动鳞甲,也休想要甩开。 接着,神火飞鸦又是昂着鸟喙,优雅的展开宽大羽翼,缓缓的覆盖而下,将身子全部都伏在了黑蛇鱼王的头颈。 火鸦之色,赤红泛着金色,其羽翼纤细明确,点点的星火落在地上,立马就会灼烧出一个不浅的坑洞。 此等景象,竟好似它并非只是一头飞鸦,而是赤铜黄金打造而成的凤凰,华丽无比! 余列看着这一幕,眼中爆发出惊喜之色。 虽然他对神火飞鸦的威力和作用,报以极大的期待,但是眼前的一幕,还是让他感到了惊艳。 余列霎时间明白,他对《铅汞飞火至宝集成》中的火器构造有所低估,且是严重的低估了。 参考上面图纸而制作出的火器,其不仅可以发挥出火药的威力,还能听从号令,灵活自如,精美如许,效果是半点也不让道徒们制作的符纸啊。 凄厉! 火鸦低伏着,黑蛇鱼王吃痛。 鱼王能够感受到,它头颅上血肉、骨骼,全都在被莫名的火焰生物焚烧。 恐惧之下,鱼王所谓的凶性顿时熄灭,它抽动着巨大的身躯,游动着,立刻就要往身后的黑河扑去。 正在享受着火鸦之美的余列,当即眼皮跳动,狠狠的吹动了鸦哨! 凄! 一声鸦啼声音大作,伏身在黑蛇鱼王头颈上的火鸦抬头,赤红泛金色的身子微微一黯,四周明亮的光色顿时漆黑。 下一刻,一股更加凄厉的声音大作,让余列的双耳欲聋。 轰隆! 更加巨大的火鸦,陡然膨胀而生,其环绕着黑蛇鱼王的身躯,盘旋而动,刮地而行,仿佛龙卷一般,疯狂的嘶鸣! 火焰腾腾燃起,呼之欲飞! 余列站立在距离神火飞鸦二十多步的地方,依旧是感觉自己的面颊发烫。 足足三息过去,盘旋的火鸦才越来越小,尖啸声低微,最后变成了一只拳头大小的火鸦。 它在半空中哑哑的叫了几声之后,啪叽的彻底湮灭掉,仅仅掉落几粒火星。 而刚刚凶猛狂意的黑蛇鱼王,此时已然是头颈断开,浑身的鳞甲都龟裂、滚烫,它半片头颅都被焚烧得骨头露出,鱼眼珠子啪嗒掉落下,落在岩溶状态的岩石中,迅速焦黑消融。 余列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的惊喜更盛! 一击断颈,连岩石都能烧得融化成浆,这只神火飞鸦的威力果真猛烈!! “不知真正的‘火龙出水’,其威力又是如何?!”余列暗想到。 除了余列之外,现场还有一个活物,也是被神火飞鸦的威力,给狠狠的震撼到了。 八哥落在余列的头顶,张开鸟喙,展开翅膀,呆若木鸡。 它是被自个刚才看见的那头“大八哥”,给狠狠的震撼到了,感到难以置信。 八哥是第一次看见“八哥”竟然能够长得这么大,还浑身冒火的,神威无比! 特别是不知道为何,它感觉刚才那只大八哥,竟然长得和它很像很像,特别是头上的一撮毛,简直是一模一样! “哑哑哑!” 八哥扑腾着翅膀,昂着鸟喙,在余列的头顶上跳来跳去,激动万分。它还绕着余列胡乱的飞来飞去,好似嗑药又嗑醉了一般,让人生怕它一头栽倒在地。 “哑!大爷、大、大大!!” 余列被八哥惊醒,也回过神来,他瞥眼颠三倒四的八哥,眼神顿时古怪。 他的这只黑八哥有点灵鸟血脉,灵性也足,还能学人言,再加上近来又喂食了不少降兽丸,余列已经能勉强懂得对方的意思了。 这厮是被刚才的神火飞鸦给刺激到了,以为自个以后也个长这么大、也能冒火,所以在余列面前发癫和炫耀,隐隐想要让余列对它好点。 不过有一说一,刚才的那只神火飞鸦,确实就是余列在家里按照八哥的样子捏制的,也不怪对方认错鸟。 没有太过搭理八哥,余列警惕的瞅了四周一眼,立刻就要上去收了黑蛇鱼王的尸体走人。刚才的动静实在是太大了,如打雷一般,他不及时走人的话,可就要有人过来了。 不过刚跨出半步,余列又定住身子,掏出一颗蒺藜刺火球、一颗飞雪白沙球,往黑蛇鱼王的躯干和脑袋猛投掷过去,鞭尸一番,免得对方待会诈尸。 轰鸣响起,白光耀眼。 结果当真如余列担心的,两颗火球打出,那看上去死得透透的鱼王,其巨大的躯体居然再度蠕动,特别它是仅剩下半张脸的头颅,其腮部簌簌发响,癫狂的咬动,竟然还有气儿! 这让余列吸了一口冷气:“这样都没死透?!” 这让他意识到,黑蛇鱼王和普通的黑蛇鱼果然完全不是同一层次,鱼王的骨头硬,命更硬! 不过他也怀疑是火鸦中的火龙药用量,只是完整“火龙出水”的四分之一,这才将鱼王烧炸得断裂,却只是濒死而没有暴毙。 没有再多想,余列当即又掏出了一只神火飞鸦。反正他血蛤肚中的药量充沛得很,且再试一波。 余列轻轻一吹锡铁捏制的飞鸦,令飞鸦振翅,然后含着鸦哨发出喝令: “去!” 凄!尖啸声响起。 又一头火鸦从他的头顶飞去,狠狠的扑在了黑蛇鱼王的身上,火光升起! 但让旁边黑八哥感到疑惑的是,这一头着火的八哥,仅仅是比它胖了一圈罢了。 对方落地后臌胀起来,也只是相当于猪狗大小,勉强将地上的岩石烧化了薄薄一层。 并且这一只,和刚才那只大火鸦相比,其简直就是镜子里的黑八哥,和它更像! 八哥落到了余列的头顶,东张西望,有些怀疑鸟生了。它忧心忡忡,担心自个以后最多长得和猪狗一般大。 余列依旧没有搭理八哥,再放出一只寻常的神火飞鸦后,他总算是彻底打烂了鱼王的脑壳,杀了对方。 又是试探几下,确认对方死得透透了,余列赶紧的上前。 他都来不及辨认鱼王的形体,就将鱼王胡乱的塞入血蛤肚中,并将铁索鱼竿等物,能带走的带走,不能带走的统统扔下黑河。 清理完现场,余列招呼一声八哥,便迅速的离开河边,遁入黑暗中。 有意在相反的方向逗留一段时间,余列怀揣着偌大的鱼王尸体,无惊无险的返回到了镇子当中。 回到镇子后,他在外炸鱼的动静,果然吸引了当夜不少钓鱼佬的注意。 有人大骂到:“哪个该死的,在镇子的山头上还用符咒,估摸着还是近七品的,真是有钱烧得慌!” “就是就是,唉,把鱼都给吓跑了,连累得老子今天是一条鱼也没钓到!非战之罪、非战之罪也……” 余列也是空着手,带着鸟儿,面色晦气的走在大街上,摇摇晃晃的往家里走去。 等回到了石屋当中,关闭好门窗,他当即就掏出了偌大的黑蛇鱼身。 狰狞的鱼尸,巨大而粗犷,通体仿佛是黑铁制成。 余列打量着,面上露出欣喜之色。他明白,自己的第二层毒功——骨毒,可以修得矣! 消化完铜筋铁骨之变,也就在眼前!! 第82章 伐毛洗髓 第82章 伐毛洗髓 昏暗石室中,再度的雾气蒸腾。 一尊金属大鼎取代了以往的水缸,鼎盖合拢,鼎下并无火焰,但是却有源源不断的水汽从大鼎当中涌出。 此正是余列盘膝坐在铜鼎当中,熬炼自身的毒功。 若是有人在石室当中,除了能够听见水汽扑出的声音之外,还能够听见咔咔的咀嚼咬碎声音。 余列藏身在铜鼎当中,他盘膝而坐,正低着头,周身缠绕一条粗壮骨骼。 此骨骼不是他物,正是那黑蛇鱼王的骨骼。 在猎得了黑蛇鱼王之后,余列当天就将对方给解剖开来,一一取出了鱼胆、鱼籽等脏器,并选用药材,搭配混合,将鱼王烹煮,用于自身的修炼服食。 现在距离他藏身入铜鼎中,已经过去了六七日的功夫,整条黑蛇鱼,除却特意留用的部分之外,鱼肉脏器、鱼血鱼毒,全都已经被余列吞食下肚,化作为了自身的气血,精进毒功! 就连鱼王身上和铜铁一般坚硬的骨骼,也已经被余列啃食的只剩下一条脊椎骨了。 哐当! 铜鼎中迸发出异响,咔咔的声音变大,是余列盘坐在其中,拿起了黑蛇鱼王巨大且坚硬的脊椎骨,放入口中,大口大口的啃食起来。 咯吱的声音不断的响起来,仿佛金铁敲击。 鱼王脊骨,是黑蛇鱼王浑身上下最坚硬的地方。 亏得余列不仅修得了铜筋铁骨,还提前将鱼王脊椎骨用药水浸泡了,否则的话,他还当真咬不烂此骨头。 花费了约莫三四个时辰,余列将鱼王脊骨也全部的咽下肚,他顿时感到腹部中,腾起了一股猛烈的火热感! 鱼王脊骨,在黑水镇中有“毒龙骨”的别称,其中沉淀了黑蛇鱼王数十近百年以来,吞食大小生灵而积攒下的所有毒素,和鱼胆等同,甚至更猛、后劲更足。 用其熬汤,寻常人闻一闻,就有可能中毒而暴毙,更别说是干吃下肚了。 但是同样的,此“毒龙骨”若是经由上好的方子,抟炼成丹药,其也是能够大补,有益于修行,甚至可以辅佐道人突破为上位道童。 余列手中没有此等方子,也不便于找人去抟炼成丹药,但是他修行的是毒功,将其略微的炮制后,下肚消化,所得所获同样也是不可小觑。 吭! 一声金属捶响的声音忽然发出,余列在铜鼎当中,猛地睁开了眼睛,他的两眼冒着绿光,如狼似豺,凶残冷漠。 铿锵! 又是金属震动,一个拳头印记出现在了铜鼎的表面。 紧接着的,又是手掌印记拍出,是从铜鼎的内部打出,清晰而深深的凸显! 吭坑吭!铜鼎中仿佛装着的是火药一般,整个鼎器猛烈的震动,拳头、手掌、手指,犹如暴雨般,连续不断的击打在铜鼎上。 偌大且完整的铜鼎,仅仅过了十几息,就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上方的鼎盖也合不拢,泄出了偌大的口子。 刺鼻带有腐蚀性的雾气,从铜鼎中扑出,使得本就斑驳了的石室顶部,更加的损坏。 又是过去几十息,轰! 铜鼎猛地一炸,四分五裂,块块碎片滚落在场。 蓬勃的雾气当中,一道精壮虬劲的身躯,出现在铜鼎的所在之处,若隐若现,仿佛一堵挣脱了囚笼的巨兽。 余列正微微躬着身子,双手掐诀,静静的盘坐在火坑当中。他的面容平静,好似铜鼎中刚刚的剧烈敲击,并非是他做出的一般。 股股浓郁的水雾,正在从余列的肉身上不断升起。 原来刚才铜鼎当中之所以无焰自燃,就是因为余列自身的血气旺盛,沸腾至极,真个气血如炉,将鼎中的药液滚滚蒸发而成的! 而此时,余列浑身上下的气血,依旧在剧烈的涌动,身子滚烫的厉害! 倾倒在了火坑中的剩余药液,被他的肉身持续不断的蒸发干净,使得他的周身继续烟雾缭绕,竟然逐渐显得具备几丝道气,有那股子仙风道骨的感觉。 除此之外,余列腹部的筋肉也在不断的震颤,带动着他浑身的筋肉、骨骼,齐齐的抖动。 余列能够感受到,他全身上下的骨骼皮膜,正在以一种难以想象的速度,进行着蜕变,并且除了自身的气血之外,竟然还有一股阴冷蛮横的异力,从他腹中的鱼王脊骨当中释放,被他的肉身给吸收。 足足半天过去,余列安稳不动的盘踞于石室当中,熬炼着自身筋骨。 直到第二天的天明时分。 余列才缓缓的睁开了眼睛,目中流露出欣喜之色。 他从地上直接跳起来,用手指敲了敲自己的身子,当即听见了吭坑的金属声。 余列又用脚一勾,拾起一块破碎的铜鼎碎片,手指用力,竟然将铜鼎直接捏成了碎渣。 此时他的身子骨,当真变成了铜浇铁铸似的,或者准确的说,寻常的铜铁金属,都比不得余列现在的身子骨强韧坚硬! 余列好生检查了一番,目中除了欣喜之外,也是露出了一阵恍惚之色。 此时此景、此情此况,赫然代表着他不仅仅是将毒功的第二层——骨毒,修得在身,也一并的将铜筋铁骨,彻底的消化完毕了! 这实在是意外之喜! 余列在猎得了黑蛇鱼王之后,他本来打算的,仅仅是要先修得毒骨,然后再借助中成境界的毒功,将铜筋铁骨的消化速度给提升上去,随后加把劲,彻底消化完铜筋铁骨之变。 结果没有想到,在修得骨毒的同时,他一并的就将铜筋铁骨消化完毕了。 余列从恍惚之中回过神来,他看着满地铜渣的石屋,目中大喜过望: “铜筋铁骨消化完毕,也就意味着,我可以着手准备,甚至立刻进行下一蜕变了。这比我计划当中的时间,至少提前了一个月的时间!” 多出的这一个月,不仅方便余列为接下的出镇厮杀做出更好的准备,也能让他借着还在镇子中的机会,为“伐毛洗髓”之变,做更好的准备。 即便他无法在接下的一个月中就完成伐毛洗髓,突破到上位道童的层次。但有着充足的准备,余列也有把握在镇子外面时,就成功的突破! 到时候,“大点兵”一事对于他来说,将不再是危险,反而是一个趁机提升厮杀经验、收刮资粮的大好机会! 余列站定在石屋当中,开始思索下一般变化。 道童境界的第四变,最后一变,名为“伐毛洗髓”。 伐毛洗髓者,刮去毛发,洗清骨髓,彻底的清除自身污秽,完成之后,道人将能够收缩浑身之毛孔精气,自行的操控血气,可以屏气胎息,让他人不能察其形,狼犬不能寻其踪! 此时的道人,浑身无垢,七日不洗也不会有异味,并且对肉身的掌控能力也越发濒临极限。 一旦达到了“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地步,就代表着伐毛洗髓大成,可以考虑突破至八品道徒境界了。 余列思索着,不由的摸了摸头上刚长回来的头发,轻叹一口气: “莫不是又要当一回光头了?” 不过下一刻,他忽然又想到了前些天看过的那本《黑水镇一十八年来见闻录》,那本书中似乎提到过一点。 那便是伐毛洗髓的关键,是在于后者,提炼骨髓,诞生出强横的血液,以滋养全身! 刮不刮去毛发其实并无影响,其真正的意思是指道人在完成伐毛洗髓的过程中,控制毛孔的能力逐步增强,到了最后,将能自行的闭合所有毛孔,让浑身所有毛发都落尽,近乎无毛。如此过程,才是真正的“伐毛”含义。 其代表是道人变化的过程,就和“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一般,方便道人检验自身的进展。 因此“伐毛洗髓”蜕变真正的实质,就只在于洗髓和洗髓后可以诞生出的血液。 并且依据大成后的血液性质,还有几等划分,譬如铅血、汞血、金血、玉血等等…… 此时血液的强度,关乎着道童晋升为道徒后,凝练出的真气强度!因为真气这种东西,本就是从道人的气血中提炼而成的,有“炼精化气”之说。 完成伐毛洗髓蜕变的药物,也恰恰只和洗髓造血有关。 琢磨到这点,余列忽然眼神怪异。 他低下头,握紧手指,手掌和指尖上忽然有一抹黑意流转,和当初的黑蛇鱼王极其类似,颇为神异。 余列轻轻的划破指尖,一滴带着黑意的血水缓缓渗出,然后滴落在了一块铜鼎碎片上。 这滴血液,仿佛铅汞般沉沉的滑动,数息后方才缓缓散开,并腐蚀出坑洞…… 第83章 食妖学法 第83章 食妖学法 余列看着自己的血液,眼中露出沉思之色: “莫非,我已经开始了伐毛洗髓?” 他回顾着道书上有关伐毛洗髓的过程和药物,心中猜想更多。 伐毛洗髓和如狼似虎、铜筋铁骨两次变化不同,后两者的药物,基本上都是由道童自个准备,所选用的范围也非常广阔。 但是前者,靠普通的药物和手段,是无法炼入到骨髓里面的,非得从丹房当中购买丹药,然后才能进行炼髓。 当然了,如果不从丹房中购买洗髓丹,道童其实也可以靠日积月累的功夫,缓慢的进行洗髓,只不过若是想要从中位道童达到血液如铅汞的上位层次,单单这个突破的过程,就得持续十年! 其中三年洗髓、三年换血、三年塑脉,缓慢的很,且得是行功不差的状态,才能十年就完成,远远不如一粒洗髓丹下肚,十日即可功成。 除了服用洗髓丹、缓慢打磨之外,余列从《黑水镇一十八年来见闻录》上面,也看到作者提了一句“天材地宝”的说法。 说是天地之间有先天灵物,其是先肉身母胎之前,而非是先天地之前的灵物。 服用此等灵物,精妙的灵力自行就可以渗入到血液和骨髓当中,辅助道人蜕变肉身,提升根骨,还能获得异效。 见闻录的作者猜测,除了铅血和汞血两大层次之外,若是想要达到金血、玉血等层次,就必须得炼化了天材地宝,方才能达到。 余列推敲着这一点,感觉对方猜测的很有可能是正确的。 因为不管是在郡城余家中时,还是在来到了黑水镇之后,他所见到的上位道童,其洗髓后所造就出的血液,都只是达到了铅汞血液的地步,下等者铅,上等者汞。 至于金血、玉血等层次,余列就只在书籍上见到过,还没见过有人真正的修炼得成。 而他所能够接触到和打听到的上位道童,恰恰全都是经由洗髓丹所成就的。 余列看着在自己手掌指尖流转不定的黑意,心中蠢蠢欲动: “莫非,那黑蛇鱼王的脊骨,就是一味先天灵物,或者拥有先天灵物的效果?” 真要是如此,那么他就不用,也不应该去丹房中购买洗髓丹了,而应该纯粹的靠鱼王脊骨,尝试着突破到上位道童层次。 因为洗髓丹这种东西,其实就和锻骨丹一样,也是一味消耗道人的生机寿命,从而加速蜕变的丹药。 只不过,一颗洗髓丹所需要消耗的寿命,仅仅三年罢了,其和苦苦打磨蜕变所需要的十年时间相比,已经算是减半。 因此在道童们看来,服用洗髓丹并不算是折寿,反而算是增寿了。 余列踱步走在静室当中,绞尽脑汁的思忖了一番,发现自己得去藏书阁中,翻找翻找相应的典籍,加以佐证。 以及,他还得查找查找,自己消化完鱼王脊骨后,体表隐隐流转的这一抹黑意,究竟是什么。 余列从地上拾起了一块铜鼎碎片,他运转气血,一抹黑意顺心随意的就出现在了他的指尖,让他手中的铜鼎碎片忽地颤栗,并隐隐遭受到了腐蚀。 这让余列的目光惊疑不定: “这究竟是血气外放,还是我提前炼出了真气?抑或是妖气……” 真气此物,乃是道人完成了吞金服玉,晋升为八品道徒后,才能借助灵石凝练出来的先天之炁,玄妙无比! 拥有了真气,道人才算是真正的修道学法,可以使用法术,彻底的超凡脱俗了,其于大道上将不再是蹒跚学步的状态,而是行路行走。 良久后,余列的思绪定下,他环顾着杂乱的地面,以及更加残破斑驳的石屋,吐了口气。 余列意识到,自己必须得对这间石屋进行一番修补了,否则的话,迟早有一天他会把石屋弄塌掉,到时候被房东狠狠的勒索一笔! 接下来的时间,余列将石屋细细收拾了一番。 但收拾完之后,他就又懒得修补房屋,直接出了门,往藏书阁的所在之处走去。 余列打算等看书完毕后,回毒口中找几个道童过来,帮自己修补石屋。 有权不用枉做官,须知再过两个月出了镇子,他再想命令手下服其劳,可就难有机会了。 ……………… 时间流逝 余列在藏书阁中待了大半天,顿时就对于鱼王脊骨的作用,有了更大的把握! 此物多半就是一味天材地宝,拥有先天灵物之效,可以帮助道童洗髓! 因为在镇子里面流传的鱼王脊骨辅助洗髓之功效,就是真的!用鱼王脊骨去辅佐洗髓丹,服食的道童会有七成的可能修得汞血,而非铅血。 这让余列的心神振奋。 仅仅用鱼王脊骨作为辅助就用如此大的功效,那么他要是纯用鱼王脊骨洗髓,其所得的血液,岂不是真就会达到金血、玉血等层次,更高一级! 除此之外,余列对于体表流转的那一抹黑意,他通过查阅典籍,也有了一大了解。 其并非气血,不是真气,也不是妖气,而是混杂在三者之间的一种状态。 此种情况和山海界现今的修炼体系有关。 当今的道人们修炼法术,和从前那种纯粹的炼功观想有了很大的不同。 法术这种东西,对现在的道人而言仅仅是个工具,并不涉及悟道。真正和悟道有关的,是炼丹、炼器、符阵等等,这些曾经被视为有碍长生、甚至是奇淫技巧的修真技艺。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道人在练习法术的过程中,会白白的消耗灵气。 想要将一门不错的法术从入门修炼到大成,其间所消耗的灵气,都足够道人突破一个小境界了,且越是厉害的法术越是如此,不仅消耗越大,还会耽搁时间。 因此现在的道人们学习法术,都是通过自己所掌握的修真技艺,从妖物、天地奇物等等的体内掠夺而来。 就拿最典型和最清贵的符道中人而言,其每打杀一头水箭巨蛙,即可从巨蛙的血肉、魂魄中采摘法术种子,进而参悟水箭术。 悟性顶尖的,杀一头即可领悟;悟性一般或差劲的,多杀几头、几十头也可以领悟。 如此过程唤作“服食学法”,乃是当今山海界的道人学习法术的主要手段。 其不仅能节省灵气、节约时间,门槛低,还能因地制宜的创造千般法术,适合道人们纵横各方界域,针对性的降服万种族类。 余列体表的黑意,就是他服食了近一整头的黑蛇鱼王后,鱼王体内的妖力渗入到他的肉体中,为他的肉体所利用,拥有形成一门法术的趋势。 只不过他还没有突破到道徒境界,未修成真气,所以无法主动的利用,黑蛇鱼王的妖力也就融入到他的气血中,勉强起到一点异效。 余列已经试验过了,他可以消耗气血去放大和催动这抹黑意,用之护体。 黑意可以隔绝外物,还能毒害他物,宛如一层反伤的甲胄一般。 如此发现让余列彻底的放下心来,并且对那黑蛇鱼王更是觊觎! 琢磨清楚,余列从藏书阁离开。 等跨出门后,他一时间连家都不想回了,十分的想要再去黑河边上,猎杀一头鱼王。 余列已经打定了注意,接下来不管是在镇子中,还是在镇子外,他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捕猎鱼王! 第84章 找到你了 第84章 找到你了 余列在成功的消化完铜筋铁骨后,整个人的气血,一下子就卡住了,除非他能够突破到上位道童,打破肉身的限制,方才能够继续的增长气血。 但是让他泄气的是,自从钓上来了那一头黑蛇鱼王之后,余列隔三差五的就跑到黑河边,希望能够再钓上来一头鱼王。 可是一连七日下来,附近的黑蛇鱼都被他钓的有些减产了,但他就是没有再遇见第二头鱼王。 即便他用留存下的部分鱼王血肉作为鱼饵,也没有勾引得来。 直到余列和老胡头等人闲谈时,他才知道,原来黑蛇鱼王这种东西,其之所以会有“王”这个称呼,不仅仅是因为其体型大、年岁老,更是因为一头黑蛇鱼王所在的范围内,绝不会再有第二头鱼王。 一段河流当中,所有黑蛇鱼一旦长到了一定的体型,其就必然会被已有的鱼王给盯上,然后想方设法的捕食,吞食下肚。 此种情况可谓是一山不容二虎,就连一公一母也不行。 因为黑蛇鱼此类,乃是雌雄同体之物。 似乎也正是因为这一点,黑蛇鱼一定程度上,也主动限制了自身在黑河当中的泛滥,不至于坏了黑水河的生态。 至于具体多少里的一段河流中,就能存在一头鱼王……余列旁敲侧击的问了,有人说是百里,有人说五十里,也有人说三十里,不一而足。 只是余列也明白了,不管鱼王的活动范围究竟是一百里还是三十里,他所在的黑水镇范围内,短时间内是不会再存在第二条了。 若是想要猎取第二条、乃至多条鱼王,他就必须离开镇子,去往黑河的其余流域! 得知了这个情况,余列的心情略微复杂。 他轻叹一口气:“看来只能在镇子外面,再突破到上位道童层次了。” 不过这样一来,也让他在接下来的出镇历练当中,顿时有了个明确且具体的目标! 接下来的时间。 余列一边抓紧时间的炼制各种丹药,譬如用鱼王之卵,去制备更加精品的强血丸,一边也时不时的就跑去藏书阁的一二层,翻阅各种拳脚武功。 毕竟临阵磨枪,不快也光。 他在想尽一切办法的,为即将到来的出行做各种准备。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大点兵的消息也在黑水镇当中传播的愈演愈烈。 余列手下的拔毒童子们都开始急躁,一些人时不时的就跑来余列的跟前,混个脸熟,希望出镇后能够得到他的关照。 余列只是将这些情况一一收在眼里,继续抓紧时间的做自个准备。 与此同时,镇子当中的物价更是飞一般的涨了起来,还不到最后的十日,各种符咒、兵器、丹药的价格,就达到了历年来的最高水平,足以将镇子中的部分穷困道童,彻底的排除在外。 涉及相关产业的道人们,个个都发了大财! 只有茶室、饭馆等地,其与之相反,生意顿时萧条不已,不得不大减价。 唯一让余列感到例外的,是他的那个女房东。对方近来的生意是越发的火热,天天通宵达旦的,门口的红灯笼是越来越亮堂。 余列每次清晨出门,都能碰见对方送恩客出来。并且女房东也是懒得再挑逗余列了,似乎是因为其生意太好,都快磨破皮了,压根就不缺余列这单。 这一日。 余列在毒口的静室中,继续进行着自己的炼丹大业。 忽地,静室外面传来了请示的动静,让正在忙活的余列眉头微皱。 虽然他现在已经不像刚开始的那样,吩咐了不可打扰,但是毒口中除非遇见了棘手的事情,萝卜头等人绝不会来扰他。 只见一盏小小的铃铛,挂在静室的石门处,微微的晃了晃,三息后停止。 见铃铛及时停止了,余列也就又低头,继续忙活手上的事情。 足足半个时辰之后,他方才站起身子,洗洗手,打开了石门。 一开石门,萝卜头老样子的搬了个凳子,坐在门口侯着,他一听见静室大门的动静之后,当即起身。 余列擦拭着自己的手掌,直接了当的说:“无须客套,口子里又发生什么事了?” “头儿!”萝卜头恭敬的叫了一声,然后挠着脑袋,有些拿捏不准的说: “这次不是口子里发生了什么事情,而是有人来找你。” 余列微微一怔:“找我?” 余列感到有些疑惑,他下意识的怀疑是那方老或者佘堂主要唤他过去。 但是萝卜头上前了一步,小声的说出:“是包租婆,就是那大杂院负责收租的婆子。头儿,你还记得不?” 余列眼神古怪,出声:“她来找我有何事?” 萝卜头回答:“说是巧哥丢了,想要找您帮个忙,帮忙找一找。” 听见这话,余列的眉头皱了起来。 不等他出声,萝卜头顿了顿,又补充说:“我刚刚也找人打听了,听说确实是丢了,而且丢了好几天了的。包租婆还说,就是在丹房当中丢的。或许是因为这样,包租婆才特意来找头儿你了。” 余列皱着眉头,想要让萝卜头将那包租婆叫过来,仔细了解了解情况。 如果是真的话,那么他在丹房中帮忙打听,以及问问手下的道童们,都是可以的,反正也只是举手之劳的事情。 再说了,那包租婆为人跋扈、尖酸刻薄,但是那巧哥却是无辜的。 那巧哥平日里就颇为内向,小小年纪没了爹,也是个可怜娃。 可是话到嘴巴,余列忽然又抿住了嘴。 他沉吟着,只是冲着萝卜头摆了摆手,没有交代什么,说: “伱去帮我送客,我还有丹药需要炮制。” 话声说完,余列便头也不回,又踏入了静室当中。 听见余列的这个回答,萝卜头欲言又止,但也只是轻叹了一口气,就转身往大门口走去,去打发那包租婆了。 而余列回到了静室当中。 他的眉头更加紧锁,踱步再三后,依旧没有转过身将萝卜头再叫回来。 余列封闭了石门,忽然将瞌睡中的八哥揪出,一人一鸟割破掌爪相握,然后余列细细的耳语一番后,就将八哥经由静室的密道口子,放飞了出去。 望着离去的八哥,余列轻叹了一口气。 非是他不肯直接去见那包租婆,帮忙找一找巧哥。 而是余列忽然意识到,此等孩童走失的事情,在镇子中是少之又少,更别说是就在丹房当中了。 而且那包租婆和巧哥,乃是黑水镇的土著,别看她们俩都只是凡人,又是妇孺,但是在镇子中的地位,对方俩可比刚到此地的道童们要高的多,直接就和下位道童等同。 譬如余列等人曾经租用的房屋,就是属于那包租婆和巧哥所有,是对方的私产。 包租婆死去的丈夫,似乎也曾是镇子中的道童,其能在镇子中为这孤儿寡母挣下一笔家产,必然不是个小人物,得是中位及以上。 此等遗腹独子走丢,按理而言,镇子的衙门自行就会很重视。即便镇子的衙门不重视,那包租婆去找找那死鬼丈夫的关系,也能找到几个人帮忙,绝不至于跑来毒口找余列这个旧租客,而且还是一个关系不好的旧租客。 余列微眯眼睛:“除非是两者都找了,但是依旧没有找回巧哥……” 这样一来的话,即便他出马,多半也是没有用处的。 并且更关键的是,余列担心这件事不简单。 黑水镇中虽然严酷而压抑,仅仅是丹房,每天就会死掉好几条人命。 但是镇子的管理也是异常严格,再是孱弱的活人,只要其守规矩、晚上不离开安全区域,无故死亡和失踪的情况极少发生,一年难得一次。 因此谨慎起见,余列觉得自己还是先不见那包租婆为妙。 他先将八哥派出去了,一是去盯一盯那包租婆,以防有蹊跷,二也是先让八哥先在各大房院之外的地方,顺路搜寻一番。 八哥是鸟,能飞,其从天上看地下,远比一般的道童更擅长寻人。 如果包租婆那边无甚异样,或者直接找到了巧哥,余列再去见对方也不迟。 思量清楚了这些,余列收拾收拾心情,轻叹一口气,也就再度沉浸在了炼丹当中。 ……………… 毒口之外。 包租婆撒泼无用,被萝卜头好说歹说的,甚至是架着出了毒口。 而她还没来得及回头,又因为撒泼惊动了丹房的巡逻道童,直接被叉出了丹房的大门。 揣着篮子,包租婆被重重的摔在地上,符钱落了一地。 她哆嗦着,连忙将掉出的符钱捡到篮子中,然后呆呆的跪坐在丹房的门口,完全失去往常的泼辣。 包租婆口中喃喃:“巧哥、我的巧哥……” 忽然,她在隔壁的街口,瞧见了一道小小的背影。 包租婆眼睛一鼓,她抱着篮子,疯了似的跑过去,然后抱住小孩,放声哭到: “巧哥,阿娘找你找的好苦啊、呜!” 但是立刻,啪啪的,两个大耳刮子就打在了包租婆的脸上。 一个矮壮的汉子抢步上前,将自家媳妇和孩子护在了后面,口中骂道:“真他娘的晦气,你这疯婆子,看清楚了再叫!” “二狗他娘,走!”骂完后,矮汉连忙将自己的孩子攥紧,往家里走去。 包租婆被矮汉了几掌,顿时眼冒金星,但她还是瞪大了眼睛,希冀的去看那矮汉的儿子。 小孩恰好也回头看她,好奇的笑了笑。 包租婆看清了不是巧哥,立刻感觉眼睛一黑,她伸出手指,茫然的在街市口中抓着。 哐当! 她怀里的竹篮再次滚落在地,内里装满的符钱掉落一地,黑红一片。 “巧哥、巧哥!你在哪啊?” 包租婆瘫坐在符钱中,声嘶力竭的大叫着:“阿娘再也不逼你去这去那、不逼着你考道箓了,阿娘只想你回来……” 一个又一个的脚步声,在包租婆的周围接连响起。 刚刚的事情惊动了街道上的不少人,人群将包租婆围起来,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被这么多的人围着,包租婆眼睛发黑,耳朵中也嘈杂。她的四面八方都是人声、脚步声,可就是没有她最熟悉的那个小脚步声和笑声。 包租婆佝偻着腰,头发花白,口中哆嗦: “阿娘找不到你了、阿娘找不到你了……” 她勉强从地上爬了起来,摸索着就要往一个方向寻去。 忽然,人群中有声音大叫: “大娘,你的钱……” 包租婆跌跌撞撞的,头也不回。 时间流逝,一直到夜幕降临。 一道人影始终都在黑水镇的大街小巷里摸索着、寻找着,半点也不觉得疲倦。 反而是到了夜幕时分,包租婆发现自己的眼睛好转,也适应了黑暗,她更能看见东西了。 她走在夜市的街口,堆着笑脸,逢见一人就问一人: “您看见我家巧哥了没? 对。是个留着葫芦头的小孩,八九岁的模样……好嘞,谢谢您了,您吉祥。” 又等到日出时分。 包租婆的身影终于从街道上消失了。 可是再一直到夜里,大杂院中的人们都没有瞧见包租婆回来。 当天晚上,附近街道上就开始传言,这丢了孩子的婆娘,是被野娃娃犬的哭声吸引,走到了镇子外,然后被吃了。 也有人说那包租婆是一脚踩空,在河边落了河,这才尸骨无存的消失了。 还有人神神秘秘的说着内情,道是那包租婆卖假鱼饵,被人给恨上了,这才拐了她儿子卖出镇,现在是对方担心事情再闹大,就又把她也杀了。 只有一头站立在屋檐上的黑羽八哥,它清清楚楚的看见了。 是那包租婆徘徊在丹房的门口,突然有一个小门打开,丹房中有人走出,将那包租婆给叫了进去。 再然后,包租婆就再也没有走出来过。 ……………… “您吉祥,巧哥、巧哥是真在这儿吗!?” “你!你怎么把这婆子也带到这里了?” “干爹,是这婆子又找来丹房了,今天还在街上撒泼打滚,万不能留着她了。否则真要是走漏了风声,或者来个多管闲事的主儿……” “唉!也是怪你,抓镇子里的娃娃作甚,白惹麻烦!” “嘿、这能怨儿子吗,还不是您那丹药,那日正值关键的口子。只怪镇子里的货价最近飞涨,压根没有人愿意犯禁,这才让那天断了货。” “丹药可遭了影响!?” “干爹放心,儿子当日没走几步,就在丹房中寻见,及时补充进去了,半点影响也没有。而且镇子里的,似乎和外面的不一样,效果格外好哩!” “那就好那就好!只是这母女俩……唉,那就让她们见上一面吧。” 顿时,有大哭的声音响起: “巧哥?巧哥!是你吗?” 两道瘦小的影子,继续低声议论着: “干爹打算怎么处置这肥婆?” “不能让她再出去,那就把她……这样你看管着药炉,她俩还能再见几面。刚好你之后出镇参加大点兵,也能用上,可以护卫你身,这样稳妥一些。” “干爹吉祥!谢谢爹爹了!” “你是我儿,何须如此。” “对了,干爹。这婆子近来找了不少人,丹房中就有人问过这事。若是不想存了走漏风声的风险,依我看,还是得想办法处置处置,以防万一。” “嗯。但是也不能动太多人……就这样,那几个帮了这婆子忙的,你拿个章程。也就两三个罢了,其中棘手的,就由我来想办法,正好借着大点兵动手。” “爹爹周到!” 一方昏暗发红的密室中,老鼠窃窃私语着。 而一个肥壮的身躯,她趴在点灯的笼前,身后如山般的背影,压在了那两只老鼠似的人影之上。 包租婆躬着身子,看着笼中昏睡的小人儿,她的声音发颤,却又饱含欢喜: “阿娘找到你了,找到就好、找到就好……” 合二为一,以免拖沓…… 第85章 郭道人赠宝 第85章 郭道人赠宝 第二天天明时分。 在丹房的众多道童上工点卯时,余列给自己放了工。 他走出丹房的大门,瞥了一眼蹲在墙角的八哥,继续不动声色的往茶室走去。 简单用了一顿早饭之后,余列才返回了独居的石屋。 与此同时,八哥也乘着没人注意的空隙,落到了石屋所在的小院当中。 进入石屋当中,余列稍作休整,就从袖中取出了捏成芝麻大小的强血丸,给八哥喂了一粒。 然后八哥才撇过脑袋,伸出自己的爪子,两眼紧闭,露出一副任由余列处置的模样。 余列划破了自己的掌心,嘀咕一句:“没出息的东西。” 他紧接着就又割破八哥的爪子,一人一鸟的手爪贴合在一起。 如此做法,便是降兽丸丹方当中所提到的“血握”之术,能够让气血相同的人和禽兽,一定程度上分享互相的感知,方便交流。 值得一提的是,因为余列修炼毒功的缘故,他的血液带有毒性,现在连金属都能腐蚀了。即便炼制时降兽丸融入了他的血液,禽兽服用后,会对他的血液产生抗性。 但是余列私底下用其余的禽兽做过试验,他发现即便是黑蛇鱼这种东西,也是无法在短时间内就承受他的“血握”。 也就八哥这个家伙,或许是因为长期被余列用来试毒,它不仅具备了毒抗,而且其能抗住的毒物,和余列的有很大的重迭。 再加上它又是一只灵鸟,简单的喂养了几日,就能和余列进行“血握”而不死了。 只是此鸟性子着实是一言难尽,它不怕中毒,却偏偏怕见血,若非这厮平常啄食起带血的黑蛇鱼,都是欢快的很,余列都要怀疑它是不是有恐血症了。 微阖眼帘,余列身上的气血和八哥身上的妖气纠缠。 一幅幅画面,慢慢的出现在余列的脑海中,虽然模糊,但是他隐约可以辨认出八哥最近的见闻。 很快的,余列脑中的画面,最终定格在了包租婆消失于丹房的场景。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目中露出惊疑之色: “果然有蹊跷,当真是丹房!” 他松开八哥,随手又弹了一粒芝麻大的强血丸进八哥嘴中,然后踱步思忖起来。 从包租婆消失于丹房的一幕来看,余列可以肯定,绝对就是丹房当中的人,而且还是厉害人物,对包租婆和巧哥动了手。 思量片刻,余列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他再次的意识到,镇子里的规矩就算再是森严、再是有保障,也远不如自己就拥有实力要安全。 此包租婆母子的下场,就是一个典型的证明! 至于对方俩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余列却是暂不考虑去探究。 且不说他只是大杂院中的一个旧租客而已,他余列现在也只是一个中位道童,连上位都不是,有个什么资格去替别人主持公道? 一时不慎,他就会折了自己! 余列心中暗暗思索着:“或许有朝一日,等我成为了道徒,入主那丹房,或可借助此事发挥一波,杀鸡儆猴……” 思量完毕,他平定心神,将这些杂念全都压下了。 接下来,余列又取出了配药的工具,开始在石室当中,配置今日炼制好了的丹药。 一直忙活到了深夜。 余列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天色,他并没有直接上床歇息,而是略作思忖后,当即收拾收拾,又往黑街所在的方向走去。 余列这是要去老于头两人的杂货铺,将和对方约定好了的东西,给取到手。 前些天的时候,老于头就已经知会过余列,让他近来抽空去一趟,只是余列的杂事颇多,便还没有去。 今日正好他炼制完了一波丹药,又被包租婆母子的事情触动了一番,余列私以为还是先将保命的家伙事儿取到手为妙。 早一日拿到手,早一日多一分安全。 低调的行走在夜幕阴森的黑水镇当中,余列轻车熟路的,就又进入到了嘈杂的黑街中。 一派热闹的场景,立刻扑面而来。 他落身在其中,一时间竟然不得不和旁人摩肩擦踵。 这黑街,可是比从前要繁华热闹得多,同时也混乱了近十倍! 余列前些天还听老于头说,最近每日都会有穷疯了的家伙,只借入门钱,然后特意来黑街当中行窃。 余列警惕的捂着自己的血蛤肚,瞥了一眼入口处,发现竟然有近十只孤零零的各色手爪,像腊肉般挂着,警示着来往的众人。 即便如此,他走了几步,依旧是感觉隐隐有人盯着自己,并且还不只一道。好在他的气血也强横,并没有不开眼的货色敢真上前来叨扰他。 一路绕行,余列顺利的来到了杂货铺,他敲了敲门,铺子中顿时传来懒洋洋的声音: “谁呀?” 余列按照约定的暗号,继续叩门,然后出声:“道兄,是我。” “哟!”铺子中懒洋洋的声音一变,矮门立马打开,然后一个蒙脸的脑袋伸出,看了看余列: “快进快进!” 下到洞室中,蒙面人摘了遮掩,露出一张方脸,笑道:“哥儿你终于来了,老哥可是等你有几日了。” “实在是劳烦郭道兄等候了。”余列和对方寒暄几句,立刻就说出来来意。 而郭道人也是一副早有准备的模样,他在余列进屋之后,就在一旁的货架子上面翻找,取出了一方木盒的,以及一张单子。 将两样东西都放在矮桌上,郭道人当即介绍:“此木盒中,便是老哥按照你的意思,以及依老哥的经验,给伱准备的一套符纸。” 余列闻言面色微动,他一拱手,便轻轻打开木盒,发现当中顿时一阵灵光流转,迭着一张张或苍白或淡黄的符纸。 郭道人掰着指头,说: “这里面有敛息符七张,足够你隐藏气息七日;定神符三张,能让你解脱困厄三次;净水符、净衣符各三张,一张可用十次; 障眼符三张;传音符五张,一张可传三句话,距离不可超过三十丈;鱼鳃符四张,一张可在水下用半个时辰,对方还送了两张鱼蹼符; 以及腾空符两张,一张可腾空一丈,持续时间五息;还有壁虎爬墙符三张;陷地符一张、化石符一张、止疼符七张;暴气符两张……” 郭道人说了一箩筐,又叮嘱余列: “后面的止疼符可以用,但是切忌一日不可超过三次,最好是间隔一日用一次,否则这玩意儿容易上瘾。还有那暴气符,更是保命时才能用的,切记切记!” 余列听见对方说了这么多,他脸上的喜色顿时压制不住。 他当即站起身子,朝着对方道谢:“多谢郭道兄,道兄费心了!” 这是余列的真心话。 对方口中介绍的这些符咒,有便宜的、有不便宜的,余列自己去买,或许也能买到,但是他绝对凑不齐这多的种类,特别是在现在的这个关口。 此木盒中的一套符纸,已经是将衣食住行、空中飘的、水里游的、土里动的、传音保命等手段,都覆盖或是沾了边。 余列拥有这一套符咒在手,他出镇后的生存境况,铁定要比绝大多数的道童都要好。 并且这还不算完,郭道人又从袖口中掏出了两块木牌,说: “你说的那纸驴符,没买到,但是老哥给你淘来了这‘水猴子甲马符’,你将它绑在腿上,可以在山间、丘陵、溪流等各地,一日行六七百里,如履平地。若是和人斗战,你绑着它,也能灵活如猴,可以在树缝间腾挪自如。” 对方调笑:“这可是精品符咒,不让你说的纸驴符多少!” 余列闻言更是心神大动,张口赞到:“好符、好符!” 末了,那郭道人的宝贝还没有掏完,他又指着矮桌上单子,说: “这单子上面的东西,你且瞧一瞧。你说的那齐屋纸人符咒,老哥也是没碰着,但是这些东西,老哥是有办法给你弄一件到手的。” 余列一低头,发现单子上是用炭笔临摹的几张图画,画旁还有简要的文字介绍。 当中第一个进入余列眼中的,就是“劣质储物袋”,血器! 他再看其他的几样,夺魂血枪、饮血环刀、软猬血甲、自发血弓……赫然全都是血器。 余列在心中估摸了刚才那一套符纸的价格,又想起血器一般只能用灵石来交换,他顿时诧异的看向郭道人。 余列试探出声:“我的分红,还能再买得一件血器?” 郭道人大手一挥:“老哥说弄得过来,就弄的过来。大不了,就把老于头那厮拎过去,抵押了算逑!” 余列顿时明白,剩下的差价会由这郭道人和那老于头帮他补齐。 对方两人或是会用人情、或是利益交换等等,但不管是哪一种,两人都是好心,要帮衬帮衬余列。 而这个好意,余列领了! 一套符纸能让他在野外过的不差,而再多一件血器,则是能够让他实力倍增,过的舒坦安心! 但看着单子上的血器,余列一时间犯了选择困难症。 除却储物袋之外,单子上的其余血器,他全都想要! 第86章 道童下山 第86章 道童下山 时间流逝。 黑水镇当中,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每日在丹房当中做工的道童们,脚步比之以往更加的匆忙。 好在当大点兵正式的公布之后,镇子中的活计也是越来越少,道童们反而不需要忙碌了,他们有大把大把的时间去忧虑。 等到大点兵正式开始的那天,镇子仿佛是变成了军营一般,行人刀兵弓箭各在腰,道童们也是彻底的不再掩饰脸上的戾气。 甚至有人在这一天彻底的失去了分寸,以为镇子会对他们有所纵容,当街欠账吃酒、赊账买物,被拒绝后就大打出手起来。 好在这些人等,当即就被巡逻的道童们给镇压了。 十二年一回的大点兵,虽然镇子中有超过一半的道童得上场,但是镇子好歹也还存在着一批老道童,且他们能活的这么久的,个个都不是好惹的对象。 有他们打理着,整个大点兵事件,仅仅是表面混乱,但实则是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 各大房院中的道童们,会被按照房院和堂口,分批的叫到房院当中,等着由各个堂主领出镇子。 至于零散未入房院的道童们,则是按着所在的杂院,汇入街巷当中,也有镇子指派的道童负责。 余列在这一日到来的前天晚上,并没有待在丹房的静室当中,而是身处于独居的石屋里。 他没有练功,也没有炼药,连打坐调息都没有,只是简简单单的睡了一夜。 直到第二天,天明时分。 沉闷的如同牛角的号声响起,惊动了石屋当中的八哥,八哥立即叫唤:“老爷起床!老爷起床!” 余列缓缓的睁开眼睛,梳洗整理。 他检查着血蛤肚,以及特意提着用来掩人耳目的行囊: “符纸一套,甲马符咒两块,七十二颗强血丸,二十四颗精品强血丸,六十粒降兽丸,二十四颗肉芝解毒丸,两大瓶止血散,三瓶驱虫粉,七瓶化骨散,消味粉五瓶……” 除去托郭道人准备的符纸之外,余列这些天以来自行炼制了不少合适的丹药,基本上他所能想到的,都准备了。 特别是强血丸,这种东西不仅能够辅助修炼,一定程度也能当做辟谷丸使用,还有增加疗伤的效果,余列便准备的格外之多。 其中精品的强血丸,更是他用黑蛇鱼王的鱼卵制备的,其效果更加强劲,一粒能抵得至少三粒普通药丸,即便余列到时候突破为了上位道童,也能足够他大半个月的修炼使用。 以上这些丹药,若是全都拿出去卖,再换回来一件血器,应该也是绰绰有余! 余列清点完毕,将之一一的收回到血蛤肚中。 除去最关键的符咒、丹药,血蛤肚中还有一大堆其他的杂货,诸如鱼竿、药锅,以及一些炮制好了的药材。 余列是将血蛤肚能装多满,就装了多满。 处理好这些,确定无甚遗漏后,他方才穿上了一层暗鳞软甲,贴合的裹住全身,并又在外面套了一层劲装。 虽然黑蛇鱼王被余列啃的是连骨头都不剩了,但是余列还是特意留下了一大块的鱼皮和鱼鳞,在亲手鞣制后,便制作成了内衬的甲衣。 有这套甲衣在,再迭加他自身的铜筋铁骨皮,就算是别人用血器来砍他,一时间也会破不了防。 特别是余列穿上了这黑蛇鱼鳞鞣制的甲衣,他意外的发现自己只要一运转体表的那一抹黑意,其贴身部位的甲衣就会硬化,两者相迭加,更是硬上加硬,好似他穿着的是一身血器铠甲似的,颇有妙用。 余列抚平了劲装上的最后一丝褶皱,他轻呼一口气,便背起墙上的一把暗红色长弓,呼唤八哥,往屋外踏去。 其身上的这把红弓,正是当日在郭道人的铺子当中,他所选取的血器。 此弓乃是以箭毒红果树制成,取其木心,裹以箭毒红蛙体表的黏液浸泡十年,并用箭毒红蛙的长舌做为弓弦。 整个长弓,无论采用任何的箭矢,只需要在上面稍稍放置一段时间,就会有毒血渗入,给箭矢淬毒。 恰恰也是因为其毒性过于猛烈,寻常的道童使用,得时刻的佩戴解毒丸,否则使用时间过长,自个就容易中毒。 但是对于余列来说,这个却并不是他选择此弓的缘由。因为淬毒这种活计,其实他也可以完成,射箭前抹抹血,甚至舔一舔就可以。 之所以选择这柄长弓,是因为此弓还有个名号——自发长弓。 其乃是血器,任何道人只要滴血炼化了,持用此弓,就可以如蛙蟾吐舌般,将箭矢稳准狠的发出去,直接获得百步穿杨、指哪打哪的手艺。 并且使用的时间越长,道人射箭的精准度就越准,温养长久,道人还能从中获得直觉上的手感,方便今后使用其他的弓箭! 如此神效,才是余列选择它的最大原因。 因为余列不太懂得射术,仓促间也练不到精湛,但是他不惧毒素,可以长期的持有长弓而没有时间限制,足以将这柄长弓的效果彻底开发出。 若是再用上火药箭矢,他甚至可以做到射杀近千步范围内的敌人! 背弓挎箭,余列提着行囊出门。 一出院子,隔壁的女房东大白天的竟然是趴在墙院子上,慵懒的打量着四周,还磕着瓜子。 女房东瞧见余列,朝着余列摆手,妩媚说:“余哥儿,可别死在外面了,奴家还等着给你开荤呢。” 余列头也不回的,只是朝着对方挥了挥手,就大跨步的往丹房走去。 一路直走。 这日天色难得的好,路上竟然尘土飞扬。 当余列来到了毒口,毒口中该上阵的道童们都依旧到场了,就差他一个。 他一来,众人团团的将他给围住,顿时人声嘈杂,并且还有骡马驴子的声音。 是萝卜头几人,不知是从哪里弄来了矮马、矮骡子等物。这些矮马矮骡虽然骑不了,但是可以背货的,勉强可以走山道,随着众人一起下山。 在一番抚慰和焦急的等待之后。 一个头戴面具,胯下骑着一头黑豹的道人,领着身后的一堆人马,朝着余列点了点,并立刻就有人跑过来交代余列。 一迭厚厚的册子也交到了余列的手中,上面写的各种各样的药材金石等需求,以及相应的赏赐,赏赐中有符钱、有丹药、有兵器、甚至还有上等功法、血器等稀罕物。 这便是镇子道童们下山后,需要完成的各项任务,有奖有惩。 不过余列只在册子上瞥了一眼,略微留意了“洗髓丹”三个字,便将册子随手交给萝卜头,让其发下去传阅。 对于下位道童来说,大点兵只是搜山刮林,完成任务罢了,一如凡人的徭役。 但是对于余列这等中位道童而言,它是一场历练,也仅仅是一场历练。 是提前让他们见血,以及获得晋升为上位道童的资粮的历练! 余列压下了心间思绪,挥手喝令着身后的毒口道童,一并混入到了那骑豹之人的队伍中。 人声鼎沸 各式各样的人马,从黑水镇的街道上踏过,引得镇子中的凡人们纷纷探看,好个热闹! 下山的道童们,也是怀揣着兴奋、忐忑、激动、紧张、惶恐等各色的心情,口和脚都不停,嘀咕议论。但是等彻底的步出镇子,来到苍莽的山林旷野间,所有人的声音都压低,心中都只剩下紧张。 好在镇子方圆百里内,是修有道路的,通往各地的村落山头,还有事先游走在外的道童们,前来和各大堂口的队伍接头。 余列所在的堂口,被领着前往距离黑水镇子六十里远的一处寨子。 众人皆是道童,并且至少也是下位,六十里山路并不算太难,无一人掉队,无惊无险的就抵达了寨子。 一来到寨子中,和众多道童想象的风餐露宿等艰苦生活不同,寨子中竟然一早就备好了房屋,山民们是主动的将自家房屋献出,自个则是搬到了猪圈羊圈中去住。 所有的炮堂道童,一时间都得到了单独的居所。山民们又献上瓜果、兽肉、酒水,男女老少的齐上阵,服侍起来到此地的一行人。 这顿时使得部分的道童,感觉镇子外的生活竟然比镇子里的还要安逸。毕竟他们当中的不少人,可是得在镇子中挤着住,无甚容身之处。 “咦!此番出镇,竟然一点都不艰苦?” 不时就有道童出声: “也对,此地会是咱们接下来的据点,又有上位驻扎,本就不至于艰苦到哪里去。” 还有人喃喃着:“或许之后的采药会艰难,但这才是第一天,得好好享受一番。” 就这样的,绝大多数的道童,一时间就放浪形骸起来,珍惜着难得的安逸。 其中还有人找山民借了媳妇儿,甚至不止一个,一同的钻入了房中。 余列倒是因为心存警惕,对手下的道童们有所交代,让大家出镇后就不要掉以轻心。 不过他也只是吩咐了几句,见有人实在是耐不住,也就随这些人去了。 道童们的放浪形骸,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直到凌晨时分,寨子方才彻底安静,重新变得漆黑,连狗叫声都没有了…… 第87章 绿木镇来袭 第87章 绿木镇来袭 万籁俱寂的黑夜中,仅仅剩下几盏豆大的灯火点燃。 而一双双猩绿色的眼睛,却又在寨子的四周,睁开了! 这些眼睛闪烁着,朝山寨靠近,当进入到寨子千步范围之后,纷纷停下,眼中的绿意更盛。 但是它们的主人,并不是山野间的狼犬,也不是虎豹,而是一个个身着暗绿色道袍,面上冷冽的道人。 这些道人看着山寨,纷纷以目示意,并隐隐的有符纸在他们的手指之间无火燃烧,几个看上去是头领的道人,嘴皮子蠕动,应是在用传音符进行着交流。 “苦木大人,我等当真要夜袭这黑水镇的堂口吗?这里终究还是黑水镇的地盘,且距离黑水镇只有六七十里地,若是引来了镇子中的道徒……” 一个中年道人听见身旁传来的话声,他的神色一厉,当即冷哼着: “事到临头,你们莫非还想要退去不成?那黑水镇中的道徒可怕,我绿木镇的道徒,就能轻易的得罪了?” 暗中说话那人连忙又用了一张传音符,急促的回道:“不不不、是小的胆小,没有要诋毁镇中道徒大人的意思!” 名为苦木的中年道人,嘴角露出了冷笑: “此番围杀这黑水镇的,又不是只有我苦木一人要做,镇子中的其余人等,也是埋伏在了其余位置。你我今日若是不敢,可就当真是得罪镇子中的道徒大人了!” 此人说出这样一番话,顿时让周围的其他人一愣。其余的绿木镇道童现在才反应过来,原来他们此次围杀黑水镇,竟然是由镇子中的道徒直接示下的! 苦木道童说着,眼中又露出了妒忌之色: “话说那叶灼三,还有苗姆那贱人,他们可就等着这个大好的机会,想要好好的表现,然后获得镇主的青睐,被收为弟子。我苦木可是十一年之前就来了绿木镇,如何能被这两个小家伙压下去,错失了此等机会?” 此人冷笑一阵,又解释说:“放心,这寨子中的那上位道童,待会就由贫道来出手对付。你们的目标,只是要联手对付剩下的中位道童罢了。况且今夜他们是在野外的第一晚,警惕松懈,当中不少人估计连妖兽都没杀过几头,只是一群青瓜蛋子,而我等却是有备而来,优势在我!” 苦木道童又说: “其实今夜除了我绿木镇之外,隔壁的那黄沙镇,也有不少的道童潜入了过来,想要乘机劫掠一番。只是他们仅仅由黄沙镇的几个厉害道童带领,是私下的行动,并不似我绿木镇一般是全员出动。 但是不管怎样,黑水镇今天是要倒大霉了。到时候即便有道徒出镇来追杀,这么多的人,总不会偏偏就伱我的运气差,被选中。” 一番胜券在握的安抚从苦木道童的口中说出,使得围在寨子周围的绿袍道童们,眼神更加闪烁。 负责带领小队的中位道童们,纷纷使用手中的传音符,遥遥的呼到:“是!” “苦木大人所言正是,我等听令行动!” 见手下人都传出回应,苦木道童望着漆黑的寨子,他脸上的厉色大现,当即挥手,传音: “杀! 多多解决掉他们当中的中位道童,有杀错无放过!完成道徒大人的命令,好处多多!” 此声一落,方圆千丈的丛林中,顿时速速的响动,一个又一个绿袍道童从中走出,他们没有列阵,而是纷纷像是猫科动物般,冷冷的走入镇子当中。 而那苦木道童自己,则是慢条斯理的踱步走着。 他的眼中露着讥笑,虽然他刚才口口声声在说,寨子中的上位道童由他来对付,但是他可没有说自己会什么时候出手。 有着这么多的人手可以用,苦木自然是要先让手下的人上前闯寨,试探一番,并引出那寨子中的上位道童。 等到敌对的上位道童气力衰竭,手段用的差不多,他苦木才会上前捡便宜。 苦木在心中暗笑的:“本道才不会学那叶灼三和苗姆,傻里傻气的身先士卒,自找苦吃呢!” 与此同时。 黑水镇炮制堂驻扎的寨子当中,余列盘膝坐在竹床上,他在调息养神,并没有入睡。 忽然,余列猛地惊醒,疑惑的看向窗外:“怎的如此安静?” 身处于山野间,且现在距离冬季还有一些时日,寨子的四周绝不该过于安静,而是应该屡屡有虫鸣、鸟叫、走兽的叽叽等声音传来才是。 余列心中警觉,他当即抓起了身旁长弓,并且一踢旁边打瞌睡的八哥。 八哥被吵醒,刚要啼叫,却又被余列手疾眼快的捏住了鸟喙。 余列吩咐八哥:“出去看看,是不是有妖兽来了?” 八哥睡眼朦胧,有些睁不开眼皮,但是余列当即给它塞了一丁点强血丸,八哥打了个寒颤,当即精神抖擞的,扑腾扑腾几下翅膀,偷偷摸摸的蹦跶出了竹屋,往外面探查而去。 余列自己也蹑手蹑脚的出门,然后翻身上了所在竹屋的房顶。 站在了高处,余列凝眼看向四周。很快,他瞳孔微缩,瞧见了一道道鬼魅的影子、一群猩绿的眼睛,已经偷入了寨子当中,出没于大小的竹屋中。 余列惊疑:“当真有妖兽来袭?” 确认了有敌袭,余列除了感到惊愕,也是纳闷:“此地尚在镇子的百里范围之内,为何偏偏今夜来了这么多妖兽?” 不过他还是当即就将手中的长弓握紧,并取出了一根单发神机箭,随时要给寨子中的道童们示警。 但是下一刻,被他放出去的八哥,忽然扑腾着翅膀,火烧屁股似的飞了回来。 八哥落到余列的肩膀上,小声的叫出: “人、人!” 八哥的禀告,当即让余列眼皮微跳:“不是妖兽,是人!” 他的心中霎时间浮想联翩,并立刻就想到了其他镇子。 在黑水镇的周围,可是还存在着两个邻居,其分别是绿木镇和黄沙镇。 前者位于黑水镇的上游,占据着一块盆地,善于种植灵米灵植。 而后者位于黑水镇的下游,已经深入到了荒野,位于戈壁和荒漠中,善于杀妖屠兽。黄沙镇中的道童,基本上个个都是好猎手、好屠夫,是三个镇子当中性情最凶狠和残酷的。 意识到很可能是其他镇子来袭,余列捏着单发神机箭的手指定住了。 敌方不是妖兽,而是道人,那么他要是直接报信,九成的概率就会被先盯上,招来围杀! 余列的背后冒出冷汗,他瞥了肩膀上的八哥一眼,眼里露出庆幸。 缓缓的,余列松开了单发神机箭,眼神闪烁。 不过下一刻,他立刻就又弯弓搭箭,还一搭就搭了两只,一发神机箭,一发暴雨梨花箭。 余列猛的扭过身子,没有射杀敌人,而是往寨子中的最高楼射去! 此楼中住着的人不是其他,正是炮制堂的堂主——佘双白。 噔! 两发火药箭矢飞出,中楼而响。 轰隆,火光迸溅,并有细小的铁砂炸开,笼罩了大半的竹楼,全都扑入进去。 火药声在幽静寨子中响起,仿佛惊雷般,顿时惊动不少人。 不少行凶的绿木镇道童都一惊,猛的抬起头。那冷笑的苦木道童瞧见这一幕,其脸色顿时呆滞。 苦木道童刚想破口大骂,就听见远处竹楼中响起了一股恼恨的声音: “夜袭?尔在找死!” 第88章 猪突猛进 第88章 猪突猛进 怒声响起,压过了竹楼崩塌的声音。 不小的山寨当即就被惊动,传来道童、凡人们被惊醒的声音。 并且几乎是立刻的,就有一点点火焰,嘭的在四方升起来,还有冷厉的声音叫喊: “敌袭,不想死的,赶紧出门!” 余列在射出箭矢后,他立刻就蹲下身子,隐藏在了屋顶之上,防止自己被袭击寨子的敌人给发现。 但他看着瞬间就响动起来的寨子,眼中不仅没有立功或是出手及时的得意,反而透露着悻悻之色。 因为在他射箭击中了竹楼后,寨子那几个起火的地方,反应实在是太过于及时了,就好似在故意呼应他一般。 可根据余列所知道的,寨子中的道童们,压根就没有安排放哨和警惕的人。 不用多说,必然是那及时反应的几个道童,和他一样,也是率先发现了不对劲,知晓敌袭。 但是对方并没有轻举妄动,纷纷选择了先隐藏着自己,观察观察现场的局势。只有余列及时的做出了反应。 意识到这点,余列忍不住的在心中暗骂了几句。好在他也谨慎,并没有傻到贸然去射杀敌人。 再加上夜色漆黑,应是没有人会注意到他。 于是余列藏身在屋顶上,看着动静越来越大的寨子,等待了几息,才发出了冷声,冲住在周围的毒口道童们大喝: “敌袭!” 各个竹屋当中,当即冲出了道童。毒口的道童在听见余列的声音后,下意识的就往他靠拢过来。 或许是因为余列入夜之前,叮嘱众人的话起到了作用。 他的麾下,竟然有近半的道童及时冲出了竹屋,当中还有约莫三分之一的人,身上的衣物穿戴整齐,披着黑水镇中的灰黑道袍。 道袍在山林间虽然不便于行动,但是镇子发放的道袍,不仅质地优良,还坚固耐用,落到了凡人的手中,能够直接当做皮甲使用。因此除去余列这等有钱人之外,其余的道童出镇在外,仍然会身着制式道袍。 萝卜头和另外两个高胖的小头头,住的地方距离余列最近,他们向着余列靠拢之后,立刻就压低了声音,低呼: “余头儿,现在该如何?” 与此同时,一声声惨叫,在寨子当中响起。 啊啊! “谁?谁!” 夜袭被发现,绿木镇的道童们加快了动作,并且不再掩饰。 而经过上半夜放浪形骸的黑水镇道童们,竟然有不少的人即便听见了动静,一时间陡从床榻上爬不起来。 或者是刚刚爬起来,他们就被三三两两结队的绿木镇道童寻见,轻易的围杀。 火焰更加的升腾,不再是有人点火示警,而是绿木镇道童开始在寨子中故意的放火,以混乱局势,制造恐慌。 一个个本是身强体壮,如狼似虎的黑水镇道童们,此时却好像是羊羔一般,在竹屋中被轻易宰杀。 狂笑声也响起:“哈哈哈!发财了、发财了!” 而余列几人,因为他白日就谨慎的缘故,所选的区域住宿条件并不是最好的,但是却靠近一处岩壁,位于寨子的边缘。 见已经有近半的毒口道童聚拢过来,余列不再犹豫,直接带领手下退向岩壁处。 “跟我走!” 话音落下,余列踩着竹屋的顶部,鬼魅般的跃过去。 萝卜头等人当中,身手灵活到可以蹦上竹屋,便纷纷蹦上,猴群般跳动。而身手不灵活的,则是在地面上埋头奔跑,选择撞破竹屋,也紧紧的跟随在余列的身后。 一阵猪突猛进。 余列站立在了一块青石上,他先是谨慎的打量了身后的岩壁,然后放出肩膀上的八哥,飞上崖壁以作为警惕,最后再度面对向火起的寨子。 仅仅在他们转移阵地的这点时间,寨子当中的火势又扩大了,已经是红彤彤一片。 在火光的照耀下,一个个袭击者的身影,清晰的出现在众人的眼中。 有见识不低的道童看清了袭击者身上的道袍,顿时嘶声说: “这、这是绿木镇的道童?” 萝卜头跑到余列的身旁,擦了额头上的冷汗,也发懵的问:“绿木镇?他们袭击咱们作甚?” 这批毒口的道童因为反应及时,且有余列的领路,此时可以好整以暇的面对敌人。 可即便是看清了来袭的敌人,他们依旧是感觉发懵。 须知在以往的大点兵当中,黑河三镇的道童们虽然会经常互相厮杀,仅仅为了一株灵草,就有可能剁掉十几条人命。 但是往年的这种冲突,多是发生在三镇的交界处。类似今夜这般成群结队的夜袭,自打黑水镇建立以来,就没有出现过,这是第一次! 余列听着下方众人的惊疑声,也是皱着眉头,心中思绪翻滚。不过他又立刻压下杂念,冷声吩咐: “看戏看够了,就都拿起家伙事,准备拼命!那边已经有人过来了。” 萝卜头等人心中一紧,立刻就发现一道道鬼魅的身影,正在往他们所在的这一处山崖,围杀而来。 绿木镇的道童在点燃了寨子之后,又在一个个头领的带领下,盯上了已经聚拢成团,反应过来的黑水镇队伍。 至于寨子当中那些零散的、甚至干脆还在昏睡的黑水镇道童,则是被对方留下了几队人马,在火起的寨子当中,轻易从容的围杀、劫掠。 黑水镇炮制堂所驻扎的寨子,已经被绿木镇彻底的袭入。 余列辨认着绿木镇道童老练的动作,他的话声虽然镇定,但是心中感到棘手。 仅仅就这一茬的功夫,炮制堂的道童们差不多就死伤过半了,如此应对,当真是连散兵游勇都称不上。 并且更加关键的是,竹楼那边已经有一道骑行黑豹的身影,从楼中跃出了。 可是对方只静静的立在竹楼上,俯视着混乱的山寨,除此之外,再无动静,比余列等人还要像是看戏的。 余列目光惊疑:“这佘双白,怎么还不出手?” 他的心中出现了犹豫,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究竟是要硬抗来袭的绿木镇道童,还是应该要带着手下的人,选择突出重围。 下一刻,高高竹楼上的身影,终于动弹了。 黑豹跃起! 夜月下,一道矫健的身影骑行着黑豹,奔腾在火焰四起的寨子中,踏火而行,竟然将火场都分成了两半似的。 发狂的声音响起: “找到你了!小老鼠!” 苦木道童踱步在寨子门口,看着混乱的寨子,脸色刚刚平复一些。 此时听见狂音,他猛抬头,望向朝着自己狂奔而来的骑豹之人,脸色顿时又变。 而余列瞧见这一幕,心中微定,他犹豫一下,选择了抬起手中的箭矢,朝着来袭者射去…… 第89章 随我发财 第89章 随我发财 嗖! 箭矢极速的射出,中地而炸开,放出了一股毒雾,使得扑来的绿木镇道童们顿住。 此箭矢也立刻吸引了余列身旁毒口道童的注意力。 余列持着长弓,冲身前的道童们喝到:“愣着作甚!” 萝卜头等人听见,反应过来,脸色或是惊恐,或是发狠。 一声声各色的兽吼声,在余列的跟前响起来,毒口道童的眼中也都冒出或红或绿的凶光。 他们可都是完成了如狼似虎之变的下位道童,再怎么不经厮杀,也不是寻常凡人可以比较的。 一堵堵壮硕的身影,朝着袭杀而来的敌人,主动的扑了过去。 只不过二三十人当中,还是有个道童站定着不动,没有扑杀上前。 这人不只是面色惊恐,身体还发抖。他能够跟随着余列跑到这里来,就已经是用尽了全部的胆量,现在让他再去和凶悍的敌人扑杀,若非身后就是崖壁,此人早就逃之夭夭了。 不仅没有扑杀上前,这名道童还想着朝余列的所在之处靠拢,口中大叫: “救命!余头儿救命!”对方像是发癫了一般。 但是此人的发癫没有持续多久,一道身影从青石上跳下,掠过其身躯后,对方的话声戛然而止。 余列背对胆怯者,冲已经扑出的毒口道童们,大喝:“畏战不进,死!” 他嫌恶的擦了擦手掌,扭过头看着倒地的道童,眼中还露出鄙夷。 余列有点纳闷,这个道童的心性如此差劲,临到生死了都不敢搏命,也不知从前又是如何完成的如狼似虎之变。 如狼似虎之变虽然没有铜筋铁骨之变要艰难痛苦,但也不是轻易可以度过的。 萝卜头等人听见身后有人被余列解决了,心神都一凛,其中本打算乘机开溜的人,也纷纷的压下了心思。 “死!” 绿木镇的道童屏息穿过毒雾,重新出现在毒口众人跟前,个个凶神恶煞: “桀桀!死来!” 而当中领头的一人,身材格外之魁梧,对方望着余列,脸上露出狞笑,对着余列做出了死亡威胁的割喉手势。 面对来袭者的威胁,余列脸上也露出冷笑,他一字也不说的,弯弓搭箭,对准了对方。 噔! 两根箭矢搭在了红弓上,余列手指松动,指哪打哪。 对面的那名中位道童瞧见箭矢飞来,轻松的就要避开,但是下一刻,其面色大变。 轰!嗤嗤! 两根箭矢中地发作,一根弓箭炸裂,当场重伤了一个下位道童。另一根则是爆发出一阵铁砂,劈头盖脸的打在了魁梧者和五六个道童身上,让对方动作停顿。 “啊!”绿木镇的道童发出惨叫。 魁梧的中位道童脸上露出棘手之色,他顿时意识到,先前并不是他们自己人动手出了差子,而是自己遇见的这名黑水镇道童,故意发出了讯号,惊动众人! 可是不等这名中位道童喊出一个字,又是两尾箭矢,仿佛毒蛇般狠狠的朝着他咬过来,让他不得不再度扭动身子,躲避箭矢。 这个时候,萝卜头等人也已经扑入到了场中,他们得到身后余列的压阵,士气大增,纷纷弹出利爪、张开獠牙、抡起大刀,朝着敌人扑杀。 绿袍的中位道童,还被萝卜头几人主动盯上了,一时陷入缠斗中。 对方看着自己这一方的袭杀,仅仅因为余列的几根弓箭就陷入了泥淖中,其脸色发怒。 此人每每都想要将身旁的萝卜头几人拍死,然后跑到余列的身旁将余列解决掉。 可是余列持着长弓,闲庭信步的,随时弯弓搭箭,紧紧的钳制住对方,让对方一时间疲于奔命。 “鼠辈!” 魁梧中位大喝,他从袖中掏出了一张金光符纸,贴在了身上,然后仿佛野猪般,朝着余列狂奔而来,不再躲避。 萝卜头等人见状,面色变化,不得不退开,并且提醒余列:“头儿,小心!” 可是余列看着朝自己笔直冲撞而来的魁梧中位,他放下弓箭,轻轻的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只蒺藜刺火球,往对方扔过去! 轰! 一团火焰出现,当场照亮了现场,让不少人眼中闪烁。 冲撞向余列的魁梧中位,被蒺藜刺火球击中,身子顿时晃了晃,体表的金光也颤抖。但是对方上露出狞笑,继续朝着余列扑来。 此人本就拥有铜筋铁骨,再加上护体符咒的加持,足以硬抗两三枚蒺藜刺火球。 对方和余列的速度迅速接近,余列又扔出了一物。 魁梧中位这时依旧没有躲开,但是下一刻,他的眉头大皱。 因为余列扔出的这枚火球,并没有猛烈的炸开,而是燃起一捧白火,覆盖在了他的身上,持续的灼烧。幸好他提前用了符纸加持自身,否则就彻底中招了。 魁梧中位大喝:“好个毒辣的家伙,让我来撕了你!” 他的话刚说完,余列又捏着一根箭矢,狠狠往他射过来。 魁梧中位没有去躲避箭矢,继续靠近! 嘭的,一团毒雾在对方的身上当即炸开,波及四五步的范围,将其笼罩入内,阻碍了对方的视野。 这让魁梧中位两眼一黑,心头顿时咯噔一跳,感觉到了不妙。 而此时的两人,距离仅仅八九步而已了。 一声轻笑响起,进入了魁梧中位的耳中。 下一刻,三股剧烈的炸裂声响起! 三颗蒺藜刺火球飞入烟雾中,相继爆炸,其火光和气浪剧烈,将毒箭弄出的毒雾直接轰散。 而魁梧中位最后听见的,是一道讶然的声音: “这就半死了?” 余列扔出火球后,不退而进,冲到了敌人的跟前。他看着体表金光黯淡,七窍被震动出血水的中位,摇摇头,苍白的手指伸出,轻轻划向对方的脖子。 但魁梧中位其实只是符纸损坏,被炸的发懵了,一时反应不过来。他听见轻笑,心中正惊怒,想要硬抗几息,然后和余列厮杀。 可是当余列的手指,毫无滞涩似的插入了对方坚硬的皮膜后,魁梧中位顿感喉头一空,脸色变得呆滞,眼中露出了难以置信之色。 “咯咯……” 魁梧中位捂着脖子,当即跪倒在地上。他不甘心的,伸出手掌,想要临死反扑余列一下。 可是此人的面色又瞬间乌黑,手臂也无力的垂下,彻底倒在了地上。 血水从此人的喉头流出,已然并非是鲜红色,而是乌紫。 余列修炼的乃是毒功,其体液带有毒性,但却不仅仅是体液带毒,其余的指甲头发等物,也是无一不带毒。如今他又是骨毒修成,身上毒素对于寻常中位而言,也是达到了见血封喉的程度。 轻松解决完了一名中位,余列的眼中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来,没有中毒的中位道童,也仅仅如此!” 他第一次杀的中位道童,是毒口杜量。当时对方身中桃花鬼舌草的毒素,且没能用出符咒等物,因此余列没有将杜量的实力当作正常的中位道童来看。 所以此次面对绿木镇的中位,余列便谨慎的很,先是让手下先上前,又是毒箭火球伺候对方,然后才亲自出手。 余列看向场中正在和萝卜头等人厮杀的敌对道童,脸上的笑容扩大。 他收起了长弓,背在身上,空着手,猛地往人群当中扑过去。 “儿郎们,贫道来也!” 魁梧中位急促间就战死,面对余列的其余绿袍道童,纷纷心惊。而背对余列的萝卜头等人听见,扭头一瞥,眼中都是大喜。 萝卜头等人士气更盛,纷纷鼓起气力,要将来人打杀掉。 嘶吼声大作,如狼似虎! 但是萝卜头等人没有出手多久,一个个的就又兴奋和震惊的停手了。 余列踏入了下位道童的厮杀当中,犹如猛虎如羊群般,轻轻一个巴掌,就能将他人的脑壳拍裂,其顿时大杀四方,所向披靡! 二十来息的时间。 萝卜头等人仅仅是出手阻拦敌人,进犯而来的十几个下位道童,就无一不是脑袋发扁、胸口塌陷、断手断脚的倒在了场中。 方圆百步,呜咽声都没有,仅剩血水涌出和嘀嗒的声音。 夜月下,余列背着长弓,浑身清爽,衣服连点血迹都没有沾上。 他站定在场中,只是伸着血淋淋的双手,仰看天空中银白色的圆月,心胸中有想要长啸的冲动。 思忖到此地乃是战场,四周呼啸声不断,那佘双白也已经出手。 余列便不再压制心中激荡的气息,他大笑连连,道: “二三子,还不快快扒衣取物,随我再发横财!” 此次绿木镇来袭,黑水镇一方死伤惨重,但是此事,也是他们斩杀来犯,大发横财的好机会。 对方可以劫掠,他们,同样也可以! 萝卜头等人听见余列的呼啸,顿时眼神发亮。 他们刚刚才和绿木镇道童厮杀,见了血,却没死,此时一个个的骨子里,也像是有东西苏醒似的,让他们浑身燥热、发痒。 “是!” 这群往日里在丹房中忙碌而老实的毒口道童们,顿时个个狞笑,大声呼喝: “杀!” “哈哈哈!发财发财!” 第90章 让我来落井下石(5.8k) 第90章 让我来落井下石(58k) 得到余列的吩咐,萝卜头等人当即面色涨红的,纷纷蹲下身子,在地上的道童尸首身上摸索起来。 余列自己也是走到了那魁梧壮汉的身上,捡拾对方的财货。 众人的手脚都利索,只花费了十息左右的功夫,就将一些细软之类的收拾干净。 在绿木镇的人又围过来之前,余列领着众人,主动的踏出了崖壁,往敌人厮杀而去。 不过余列虽然自恃实力不低,但他也没有胡乱的奔走,而是擦着寨子的边缘,往山寨的门口杀过去。 如此一来,即便待会儿碰上了狠人,余列打不过对方,但大家已经距离出口不远,也好有不小的机会遁入到外面的山林中。 二三十人一路奔走。 烧杀抢掠,行凶夺宝! 整个寨子,比之刚才更加混乱了。 绿木镇道童杀黑水镇的,黑水镇道童杀绿木镇的,还有两镇中人趁机下黑手,背里捅刀子。 反正现在是黑夜,四处混乱,只要不被别人当场反杀砍死,他们就可以事后大有说法去交代! 余列领着萝卜头等人进入这样的局势当中,越发的如鱼得水,因为他们发现,敌人并不如先前所想象的那般凶悍。 绿木镇的道童,其虽然比黑水镇要早大半年开始点兵,但是道童们毕竟不是军伍中人。 且严格说来,绿木镇的道童更擅长于种植灵植灵谷,其整体上就是黑河三镇当中最不擅长厮杀的一伙。 在完成如狼似虎的变化时,绿木镇的道童也是多会采用稀奇古怪的活性草木,追求获得草木方面的优势,而非一味的追求气力。 嗤嗤! 血肉撕裂的声音响起。 余列领着手下,不多时就扑到了寨子门口附近。 他本是干净的劲装上面,已经沾染上了血迹,两手的指甲也像是僵尸一般伸长,殷红而发亮。 其身旁的毒口中人,也是已经掉队了一两个,不过掉队的还没死,只是重伤后找了个地方,听天由命的躲藏着。 至于剩下还能跟着余列的人等,更是浑身浴血,一个个的道袍破碎,毛发暴露。 余列领着他们,仿佛领着一群野兽一般,熊罴虎豹皆有,个个獠牙森森的,犹如恶鬼,放到镇子中,能直接将孩们吓晕倒过去。 不过让人感到滑稽的是,这群虎狼野兽的背上或者脖子上,都缠着包袱,各自用爪子紧紧的攥着,生怕掉了似的。 在扑到寨子门口的这一段距离中,余列一行人又杀了一队绿木镇的道童。 对方的中位被余列当场格杀,剩下的下位,也被萝卜头等人借着余列的威势,杀死杀残,作鸟兽散! “嘿嘿!痛快痛快!” 满身是血的毒口道童当中,不断有人喘息着,发笑:“这群家伙,身上的钱粮当真不少,扒掉一人,足够我等在毒口中做大几年的工!” “杀人越货,发家致富,古人诚不欺我等!” 还有人刮钱刮的起劲,完全一改被夜袭时候的惊恐,主动的朝着余列呼喊:“头儿,且带着我等再杀个三进三出,一朝暴富!” 财帛动人心,最靠近余列的萝卜头,其人本是老实,此时也眼神跃跃欲试,血色的脸上带着期待。 不过余列站在场中,他擦着手,听见了身旁众人的话之后没有回答,而是定睛看着一个方向。 余列沉吟着,出声:“不入寨子中了,我等速速的赶往门外!” 众人循着他的目光看去,发现寨子外面虽然没有火光,但是惨叫声却似乎比寨子中还有大。 只见一道身影,在寨子门口仿佛镰刀般,咔嚓咔嚓的割着人体,使得残肢断手不断的飞上半空。 余列话声落下,他没有过多的解释,就往那道身影赶过去。 余列是认出来了,那道杀人如割麦的身影,正是佘双白。 对方从后方的竹楼直接扑到了寨子的门口,以其怒意和身份来看,必然不是要直接弃掉寨子逃走,而是寻见了夜袭的主谋,正在和对方厮杀! 余列要借此机会,看一看上位道童的实力究竟如何,以及有没有大好处赚。 瞅见余列的身影奔出,毒口道童们也没有过多的思考,一个个嗷嗷直叫的,追着余列而去。 ……………… “哈哈!果真是一群鼠辈!” 桀骜的声音在山寨门口响动,炮制堂堂主佘双白跨着黑豹,手中挥舞着一道暗绿色双头长鞭,像是犁耙一般,在满是道童的门口犁来犁去。 他每每一鞭子,就会将一个偌大的人体,当场抽打的四分五裂,宛如五马分尸。 即便四周的道童中,有人及时的掏出符纸了,贴在身上。 但贴符道童承受了佘双白的一鞭后,也会当场符纸破裂,一下就被打死。顶多其死的模样不会太过凄惨,比五马分尸要好一点。 啊啊!惨叫声响起。 侥幸被打成半截身子却没有死的道童,更是面目惊恐的大叫:“救我、救!” 仅仅三十息。 佘双白一人一豹,毫无他人的护持,就在七八十人的绿木镇道童中杀进杀出,杀得对方血水横流,惨叫不已。 他一息就杀一人,死在他手中双头长鞭上的中位,也有三个了。 三十息刚过,门口的绿木镇道童就此溃散。 即便那苦木道童也下了狠手,当场劈烂了几个要逃入山林的绿木镇道童,他也是无法止住手下人的溃散。 见苦木道童杀自己人也杀的这么狠,那些听命而来的道童们,干脆就往火起的寨子当中跑去,反正就是不想要掺和两个上位道童的厮杀了。 佘双白骑着黑豹,看着溃散的其余道童,这才冷冷的停手。 他抖着双头长鞭,在月光下优雅的伸展一下身子,面具下眼睛露出嘲讽: “镇子中的那群老家伙果然没说错,出镇的第一晚,就会有不开眼的东西找上门来!” 苦木道童面目棘手的看着佘双白,他听见对方的话声后,面色一怔,出声:“你们知道夜袭?那为何今日还不设防?” 佘双白垂下头,一振长鞭,轻笑道: “尔绿木镇,想要袭杀我镇的中位道童,提前剪除明年的上位数目。那么我黑水镇为何不能引蛇出洞,直接结果了你们这群已经是上位的家伙?此举更能剪除上位道童。” “哈哈!且让贫道割了你这大好头颅,去老家伙们那里领取好处!上位的脑袋,可比中位的值钱多了,勉强算是一功!”佘双白使用双头长鞭,阴冷的探出,劈头盖脸的打向苦木。 而苦木道童听见佘双白的话,心头咯噔一跳,但一股惊怒也是随之升起。 他的面部上有蚯蚓状的血管蠕动,口中发出冷笑: “既然识破了本镇计划,为何还敢只身出镇,好歹伱这一支道童,再多搭伙一个上位道童才是!” “尔等呀,还是太年轻!”苦木狰狞,一甩动袖子,袖中藤蔓般的东西就疯狂的长出,也犹如长鞭一般,往佘双白打过去。 锵锵! 两道长鞭打在一起,发出了金铁交击的声音。 霎时间,两人的身影在场中疯狂的闪烁,都仿佛是鬼魅一般。 鞭声如惊雷,又啪啪似大雨,连绵不绝。 五六息都没有分出胜负,双方的鞭子一时绷在了一起,互相角力。 嘶嘶! 突然,佘双白一方的双头长鞭发生了变化,其末端突然抬起,露出了两个蛇头,然后狠狠的撕咬向苦木打出的藤蔓。 苦木瞧见这一幕,面色大变,他立刻就要让自己打出的藤蔓挣脱纠缠,可是却晚了一步。 双头蛇鞭口嘴尖利,当场咬断了苦木的藤蔓。 佘双白冷笑,他居高临下,继续挥动长鞭,狠狠往苦木的脑壳打过去。 砰!一鞭子落下,佘双白正中对方,但是却打在了对方的体表,荡漾出一层绿光。 撕啦! 苦木面色微惊,他手中及时捏出的一张符纸,已经化作灰飞,好在他也乘势跳开。 佘双白出声:“不错!尔不仅狠心,知道驱使其他道童的围杀我,消耗我的气力。手上符纸也不少,能毫发无伤受我一鞭的护体符咒,其价格可不低!” 苦木挡下对方一击后,也是冷笑回答: “彼此彼此,我心狠,你这当堂主的,更是心狠。经此一役,不知你堂中的道童,还能活多少?” 佘双白挥动鞭子,指着苦木,声色难分男女: “无须废话!不知你身上的符纸,能否让你今晚留个全尸?” 他大笑着,再次纵起胯下黑豹,往苦木劈打而去。 苦木神色凝重,连连后退,并从手中掏出了其余的符纸,化作一团惨绿鬼火,往佘双白幽幽的飘去。 啪啪的两声! 佘双白丝毫不躲避,只是运作长鞭,就将符纸鬼火打烂掉,继续奔向苦木道童。 这让苦木心中一紧,暗道:“好家伙!怎么感觉黑水镇的这厮,已经能和那叶灼三、苗姆相提并论了!” 不过他转而又心中冷哼:“就算你比那两人强,又如何?” 苦木道童自信自己也不是好惹的,他定住身子,冷冷的看着奔向自己的对手,不再躲避。 苦木口中厉喝:“给我,定!” 嗤嗤声响起! 一道粗壮的暗绿藤蔓,忽然从佘双白的背后窜起,急速的捆绑住了佘双白坐下的黑豹,并且分裂出了尖刺,狠狠扎入黑豹体内,吮吸般的汲取起血肉。 是啊刚刚被佘双白用蛇头长鞭打断的一截藤蔓,其落地后,竟然还能动弹,并且变得凶猛食肉! 佘双白从黑豹身上及时跳下,落到了旁边,避免了自身被藤蔓缠绕住。 苦木看着从黑豹身上落下的佘双白,他将手拢在袖子中,笑吟吟的说: “你以为就凭你这一头凶兽豹子,就能压过贫道一头?现在你掉了下来,行动不便,等我那宝贝吸干了你的小宠物,再吸干你!” 在苦木看来,他刚才之所以会被佘双白压一头,八九成就是因为佘双白骑着头凶兽级别的豹子,能借势借力,去居高临下的,使得他只能招架而无法还手。 佘双白眼睛微眯,看向身旁发出了哀嚎的黑豹,面具下的面孔似乎轻笑起来: “身穿绿袍的家伙,你果然不是废物,想来在绿木镇中也算个人物,叫甚名字?” 苦木见对方的凶兽都被自己打中了,口气居然还如此之大,面色一板,冷声:“杀你者,苦木是也!” 苦木立刻要从袖中掏出符咒,再打向佘双白。 可就在这时,起火的寨子当中,有道人影远远看着两人斗战,已经近十息。 见佘双白落下坐骑,那人影忽然就掏出了长弓,一箭往苦木射来! 此人正是余列! 他原本只是想要旁观,想要看佘双白会如何解决对方。 结果发现那绿木镇过来的上位道童,手段不差,都将佘双白的坐骑抓住了,眼瞅着就要吸干了。 于是余列弯弓搭箭,射出一根单发神机箭,为佘双白助阵。 做好人得留名。 余列口中还大喊:“佘堂主,余某来帮你!” 苦木警惕性高,他隐隐听见破空声,就猛地避开,然后才扭头,瞧见是一根箭矢飞向自己。 轰隆声响起! 苦木望着余列所在的方位,又瞥了一眼单发神机箭的落地,皱眉讥笑道: “火药箭矢?看来佘堂主的麾下还是有能人嘛,不至于让你一个人过来单打独斗。” 佘双白听见余列的喊声,以及苦木的讥讽,其口中却是发出笑声:“哈哈!帮我?” 其人脑后的长发散乱,佘双白走到了正在被嗜血藤蔓吸食的黑豹身前,伸出葱根般的五指,身子顿时一闪。 刺啦! 一股血水喷出,一颗豹头出现在了佘双白的手中。 被藤蔓死死缠绕住的黑豹,忽然就变成了无头豹身,它抽搐着,倒在了地上,让嗜血的藤蔓通红,好似蠕动的肠子。 佘双白赤足走在地上,单手抓着黑豹头颅的颈口,指缝间的血水簌簌流下。 其人伸出右手,死死按在黑豹尚剧烈眨动的眼皮上,强行让豹子瞑目。 佘双白头戴苍白的面具,他冷冷的望着苦木、余列所在的同一方向,阴冷说: “苦木道友,让我来亲自打死你吧!” 而对面的苦木,以及远远瞅着的余列,都是眼皮一跳,被佘双白杀豹的动作一惊。 并且他们立刻发现,佘双白落下坐骑之后的动作,竟然比刚才骑着黑豹时,还要快、还要猛烈! 仿佛一堵蛟蟒,蛇吻而来! 苦木心头的警钟大作,他连忙从袖子当中掏出符纸,不要钱一般的洒向佘双白,并且抽出几张贴在自己的身上。 霎时间,寨子的门口红的绿的,灵光大闪。 苦木身上也是一下子罩起了三道护体符光,他还伸手朝着藤蔓一抓,口中呼喝:“去!” 嗖嗖! 嗜血藤蔓像是蛇虫般,主动的扑向佘双白。 可是佘双白头也不回的,反手就是一鞭子抽去,并弃了双头蛇鞭,让蛇鞭和那嗜血藤蔓纠缠撕咬。 佘双白自己的身形则是闪烁,腾挪避开了苦木打出的几道鬼火符咒,站到了对方的跟前。 一眨眼,苦木就看见自己身前站着一张苍白的面具,瞳孔骤缩。 不过他并非是第一次和人斗战了,想到自己已经打出了三张护体符咒,苦木没有再掏出符纸、也没有仓皇避开,而是面上露出狰狞。 苦木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黄白相间的符纸,狠狠的朝着佘双白拍打: “去死吧!小东西!” 可是佘双白站定在苦木的跟前,面具都不带晃动的,先一步伸出苍白的手指,抓向对方。 刺啦! 佘双白的手指跳动,苦木的三层护体符纸齐齐焚烧,竟然登时被破开了! 苦木拍出黄白符纸,感应到了体表空虚,心中瞬间惊悚。他的手一抖,下意识的想要把符纸丢出,然后跳开。 不过苦木一咬牙,紧盯着佘双白插向他胸口的五指,稳稳的打去。 一道金色灵光组成的刀剑,尖端从符纸中拔出,指向佘双白的手指。 铿锵! 佘双白面具下的眉头一皱,他伸出的手指被符纸刀剑刺中,割破了皮膜,顿时流出了白玉色泽的血液。 苦木眼睛鼓着,他瞧见佘双白被自己拍中,眼底先是一喜。但是又看见佘双白的手指上渗出的白色血液后,他又是眼神一滞。 两人角力。 “这是什么血?为何是白色?”苦木的目光惊疑。 但是下一刻,他的脑后忽然就有声音响起:“七品符纸?好东西。” 嗤!一柄金色的大刀从符纸中完全拔出,苦木虚握在手,身前却是一空,没有了砍杀的对象。 因为佘双白的身子闪动,已经鬼魅的跳到了苦木的身后。 干脆果断的,佘双白一巴掌后期抽打而出,准确的打在了苦木的脑壳上,使得瓜裂声响起。 啪咔、砰! 苦木的身子狠狠的往前扑去,手中的金色大刀漂浮在了原地。 两人搏杀的致命过程,仅仅在三息内就发生了。 ……………… 百步远的余列望见了这一幕,他持着弓,搭箭的动作定住,顿觉大开眼界,心神也是一凛。 刚才那瓜果破裂的声音不小,余列的听觉灵敏,即使站在百步远的地方,他也听见了。 余列琢磨着,啧啧称奇: “这佘双白,果然不简单!不仅一年半载就能晋升为上位,还能两巴掌就拍死一个上位道童。” 而佘双白在打中了苦木的脑壳之后,当即站在了苦木站立的地方。 此人虚握着对方释放出的金色大刀,口中说道: “可惜了,此符纸早点拿出来,你我还能多打几下。” 但就在这时,那脑壳破烂,像是破布娃娃般被打飞十几步的苦木道童,忽然摇摇晃晃的,又从地上爬了起来。 此人竟然还没死! 苦木扁着脑壳,耷拉着头。 他七窍流血,鼻中还有透明的液体渗出,正心神大骇:“玉血上位,打不过、打不过!” 苦木掏出逃命用的符纸,踉踉跄跄的,但是速度不慢的往漆黑的山林中跑去,完全不顾山寨中还在厮杀的绿木镇道童们,也不要掉在地上的活性藤蔓了。 佘双白看着苦木爬起来就跑,眼中也是露出诧异。 佘双白立刻就想要追上去,结果掉对方,但是他看了眼被自己虚握住的金色大刀,也看了眼身后火起的山寨,身子晃晃,止住了动作。 七品符纸所化作的法术神异,其刚刚割破了佘双白的皮膜,沾染了他的血气,已经是锁死了他。佘双白如果直接放手,大刀立马就会掉个头,然后砍他。 而且佘双白拿捏不准,担心来袭的上位道童还有人,那苦木是在乘势调虎离山。 佘双白虽然可以坐视的道童死伤惨重,死伤过半也无妨。但他毕竟是负责此地安危的上位,若是让麾下道童死上八九成,特别是中位全部死光了,那他也是要被问责的。 如此代价,远比敌对上位的一颗头颅价值要大,会直接恶了丹房道徒和观主! 而百步远处的余列,正静静站着。 在瞧见那绿木镇的道童耷拉着脑袋逃去,以及佘双白其人欲动又止后,余列的眼神顿时闪烁,然后亮了起来。 咻! 余列含着口中的鸦哨,当即发出一声哨音。 其头顶上顿时有翅膀扑腾的声音响起,一头黑影当即往苦木道童的方向飞去。 余列一声不吭的,也背弓往对方追去。 落井下石、痛打落水狗,可是顶好的差事! 能让他余列发大财的机会,来了!! 而厮杀一场的佘双白,察觉到了余列的动作,其人看着余列奔入山林的背影,目中露出玩味之色…… 第91章 灭敌越货 第91章 灭敌越货 余列背离着佘双白,倏忽遁入到了幽暗的山林之间。 他的心中充斥着一股激动,嘴角都不由得勾起。 可以捡漏和截胡的感觉,实在是太让人惊喜了!更何况,余列所要截胡和捡漏的东西,乃是一个上位道童。 先不说对方的身家如何,单单其人的一条命,就足够余列在丹房或镇子当中兑换诸多的资粮! 沙沙的声音,在余列的耳边不断响起。 他已经钻入到了黑暗中,两耳中除了刮过草木的声音之外,安静了很多,惨叫声、喊杀声在被他迅速的抛到身后。 急促的呼吸中,余列利用自己较之常人要灵敏的嗅觉,捕捉着苦木道童身上的血腥味。 话说这还是他完成了如狼似虎之变后,第一次运用起鼻子的长处,自己给自己当猎狗。 急速追赶着,让余列有些诧异的是,那苦木道童的血腥味在变淡,对方遁入了山林当中之后,丝毫没有放缓速度,反而还猛地提升了一大截。 余列心里暗道:“果然是个老练的家伙。” 不过他的目光沉着,没有焦急感。 余列从血蛤肚中掏出了“水猴子甲马符”,一边跑着,一边利索的绑在了自己左右的小腿上。 他以特定的手法轻轻敲定符牌,鼓动血气,瞬间就感到了一股灵力从符牌当中升起,加持在了他的双腿双足上。 下一刻,余列奔行在崎岖山林间,遇石攀石,逢树跨树,行走自如,如履平地。 再次追赶一段时间,余列嗅见的血腥味变得浓郁了很多,仿佛猎物就在他前方不足百步远的矮林当中。 窸窣! 余列加快速度,再次猛地跨过一道深沟,手持长弓,警惕的看向前方。 但是让他眼皮一跳的是,他的眼中并没有出现苦木道童逃窜的身影,而是出现了一条溪流。 余列皱着眉头,沿着溪流走了一段距离,不得不止步。 能让他继续追踪的血腥味越来越淡,且他在溪流中发现了被扔下的血衣。 这代表那苦木道童,很可能是在溪流的某一段换下了血衣,扔在溪流中,然后又从某一段已经离去了。 如此谨慎和利索的举动,对方虽然被打至“脑残”了,但行为举止着实机灵。 不过余列并没有就此放弃,对方被他紧追着,绝对还在附近的半里之地以内,他还大有机会抓住对方! 且对方身受重伤,也跑不了太远。 忽然,余列欣喜的睁开了眼睛,抬头向上看。 一阵扑腾的翅膀声再度响起,有黑影在他的上头盘旋。 余列当即动身,跟随着这道黑影而去。 嗖的! 八哥飞速极快,且又是在空中,毫无障碍,一下子就将余列又引到了苦木道童的附近,并在半空中无声的盘旋,示意着余列。 余列瞧见,当即收敛动作,尽量无声的前进。 他没有直奔过去,而是绕着圈子,尽量寻觅着高处,以眺望八哥示意的方向。 因为他已经到达苦木道童的四周,对方也已经停止逃窜,就藏匿在附近。 很快,余列不再找高处,而是压低了身影,藏在一处灌木当中。 他发现那苦木道童就藏匿在前方一处高地上,高地是个矮坡,布满石块,周围又都是灌木,若是有人走过去,甚至只在四周的树林中晃动,就有可能会被苦木发现。 而苦木道童本人,此时确实就在余列紧盯的矮坡上。 其人正靠着一块岩石,尽量将自己的身子收入石头缝隙当中,还时不时就歪着脑袋,环视四方,观察有没有敌人追过来。 苦木按捺了几息,立刻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符纸,贴在了身上。 他本是隐隐可见的身形,忽然就消失了,矮坡上只剩下一团团黑漆漆的石头。 若非空中那淡淡的血腥味还在,窥视在侧的余列,都要以为对方又跑了。 苦木道童这是用了变色符咒,将自己的身形遮掩,和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 布置好符纸后,苦木心中顿时呼了一口气,又暗骂:“该死!好在没有人追过来。” 此人歪着脑袋,想了想,又从袖子中摸出了敛息用的符纸,打算再贴在自己的身上。 虽然他已经在跨过溪流时,及时的扒下了身上血衣,但是他的伤势尚在,持续有血水渗出,必须得处置一番,免得后面又有人寻过来,让血腥味暴露了他。 不过苦木道童还没将符纸用上,他的身子顿时一寒,当即紧绷,伏在了石堆当中。 轰!一股火光炸开。 “有人追来了!?”苦木惊骇,且感到了措手不及,连滚带爬的就想要继续逃走。 不过他口鼻耸动,忽然闻了闻空气中的硫磺味,定睛一想:“火焰箭矢!不是那姓佘的!?” 此人瞬间就欣喜起来,细思后,更加确定不是佘双白在追杀上他。 因为要是佘双白追过来了,对方绝不会出手试探,而是会直接走来,一巴掌将他拍死! “不是上位道童,那贫道就还有的救!” 苦木大着胆子,歪头冒出,想要确定余列具体的位置。 但是他刚刚冒出半个头,又是一根箭矢飞来,狠狠对准了他,吓得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缩了回去。 不过这一箭,苦木缩回去也没有用,簌簌的声音响起,细密如同牛毛的钢针炸开,狠狠的扎到了苦木的脑壳上。 “啊!”石堆中传来痛呼声: “疼煞我也!” 可下一刻,又是一个东西飞来,丝毫不给苦木喘息的机会。 此物不是箭矢,又是一颗飞雪白沙球,狠狠的砸在了石堆中,洒出一阵白沙火药,立刻熊熊燃烧起来,土埋不灭! 怒叫声响起:“好崽子!手段真不少!” 苦木道童惊怒交加。 而余列藏在暗中,闻言后微眯眼睛,他并不作声,反而暗暗的挪动,免得所处位置被对方发现。 余列的谨慎做对了,因为苦木被烧着,忽然就伸出手,打出了一团鬼火符纸,胡乱的往周遭拍来,想要打死暗中的余列。 余列也是立刻还手,一根单飞神机箭射出,外加上一根瘴气毒烟矢,狠狠的轰击对方,让对方落入爆炸、毒烟当中。 霎时间。 一团毒雾当中,胡乱的有鬼火从中飘出,又不断有箭矢钻去其中,你来我往好个热闹。 可随着余列的蒺藜刺火球和飞雪白沙球再交接打出,仅仅三个回合,苦木道童就彻底撑不住了。 对方剧烈的咳嗽着,耷拉脑袋,满眼通红的从矮坡上钻出,发狂的环视周遭: “小崽子!出来,给我出来!” 余列的骚扰,让苦木不仅无法疗伤,还被火焰烧焦了须发,迷了眼睛。 回应对方的,是一根稳准狠的箭矢! 砰、单发神机箭轰然炸开。 苦木的喉部被打个正着,但是他的身子只是晃了晃,身上就浮现出一层土黄的钟灵光,将他罩在了其中。 此人手中赫然还有护体的符咒,且质量不俗! 苦木循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口中吐出: “抓到你了小崽子!” 其人随后扔出了一物,面露狞笑。 嗡! 是三柄小巧的金色飞刀出现,狠狠的刺击向余列所在的地方。 余列瞧见灵气化作的金色飞刀,瞳孔微缩:“好家伙,还有杀人符纸!” 他当即搭起箭矢,砰砰的射下了两柄飞刀,可还是有一柄猛的朝着他飞来,逼得他不得不躲避。 苦木瞧见这一幕,耷拉着的脑袋上,眼睛瞪的更是通红,他伸出手,掐诀一喝: “转!” 嗖! 原本被余列避开了的金色飞刀,忽然就改换方向,听从苦木的号令,在半空中极速的转圈,狠狠的打向余列。 原来苦木这厮欲要速战速决,直接就掏出了又一张厉害的杀人符纸——夺命三刀符。 此符虽然不是七品符纸,但也是八品中比较厉害的一种,可以听音而动,追索气机杀人,还能一口气打出三柄飞刀,方便好使! 可是让苦木失望的一幕出现了。 铿锵! 那柄金色飞刀擦在了余列的手臂上,且连口子都没有打出,只是发出金铁交加的声音,就没地不见。 余列身上的劲装裂开,露出了下面的鱼鳞软甲,并且还隐隐散发出一层黑意。 他正是凭借敏捷的身手,以及鱼鳞软甲和体表黑意的加持,才毫发无损。 这苦木的眼睛一惊。 “血器护甲?”他咬着牙,立刻就要再掏出一物,打向余列! 可是余列被飞刀擦中了,虽然只是破了衣服,但心中也是一惊,他才不会再给对方动手的机会! 哑! 火光迸溅,一只神火飞鸦从余列的手中跳出,散发出红彤彤的烈火,吸引了苦木的眼睛! 咻的!一声鸦哨响起。 余列吹着鸦哨,还手持两根瘴气毒烟矢,狠狠往地上一掷,毒烟放出,然后往后迅速一退。 他再度的消失在了苦木的眼中,而苦木却还明晃晃的站在原地。 苦木的面色惊惧,手伸在袖子中,只来得及瞠目大叫: “不!” 轰! 神火飞鸦扑下,落在苦木的头顶,将他瞬间点燃成一团火炬,并轰然震动,崩碎了他体表的护体金钟。 等到火光散去,苦木倒在了地上,他已然是浑身焦黑,耷拉着脑袋,一动也不动,似乎死了。 不过没有人上前检验其死活。 林中嗖嗖的就又有箭矢射出,狠狠的打在苦木的咽喉和胯下处。 箭矢崩裂! 苦木僵直的身子狠狠抖动。 他猛开眼睛,口中有血水汩汩流出,瞪着眼,死不瞑目的,彻底没有了声息。 这时,余列方才缓缓的从暗中走出,出现在月光下。 他长呼一口气,盯着苦木道童的尸体,暗道: “上位道童者,果然不同凡响,此人重伤至此,却还能用符纸和我斗的有来有回!” 余列眯眼思索着,忽然又抛出了一颗飞雪白沙球,正中苦木的尸体,鞭尸似的灼烧起对方。 反正囊中的火药充裕,对方也早就完成了铜皮铁骨,尸体是烧不大坏的,余列还得继续谨慎些。 片刻后,余列又让八哥上前,确认对方死透没。 一切稳妥,他这才走上前,蹲下身子,近距离的看对方。 余列绷着脸皮,手却不由的搓了搓,然后就开始为对方收殓遗容。 胡乱摸了一阵,余列从苦木道童的胳膊肘处找到了一物,略微辨认着,瞬间欣喜! 找到东西后,他却没有当场进行琢磨,而是左右看了两眼。 余列一手抓着东西,一手拎起苦木的尸体,四下又细细的摸索一番后,确定没有遗漏了,就大踏步的往幽林中走去。 此地刚刚发生了斗法,动静可不小,万万不能久留! 足足两盏茶后。 余列没有返回寨子,反而距离寨子更远了,他在一个山洞中停下。 黝黑的洞中, 余列点燃一根蜡烛,借着昏黄的烛光,瞥了眼苦木道童的尸体,再看向手中的一物。 此物只有婴儿拳头大小,颜色红绿,正缩成了一团,成圆筒状,又有点像是肥肥的喇叭口,底部还有根须状的肉芽,似乎是一团怪异草木或血肉果实。 余列摸着,感受着东西内里的气血,心中惊喜: “果然是血器,还是储物血器!” 此物正是苦木道童随身携带的储物器具!对方身为上位道童,又参加了大点兵,给自己弄一件储物血器很是正常。 余列当即就想要把这件储物血器打开,看看里面到底有哪些好东西。 只是道人每件随身的血器,都会认主。除非是由主人主动放弃,或是有秘法进行破解,外人绝难打开。 不过这却难不倒余列,他在确认四周隐秘后,就掏出青铜酒杯,将储物血器扔进酒杯中涮洗。 一遍不够,就多涮几遍。 不一会儿,缩成一团的储物血器彻底打开自己,放出了口子。 余列这时一看,才发现此物长得像是个猪笼草,口子上还盖着一个小小叶片。 他将猪笼草放在了自己的左手腕上,储物血器的根须瞬间就缠绕上,然后缩入了他的袖子里。 余列伸手入袖子中,摸索着,掏出了一件又一件东西。 首先是一堆杂物,衣服鞋子、干粮、饮水一类,然后是一堆瓶瓶罐罐,里面似乎装着各种药物丸子。 接着,几块灵光闪闪的东西,忽然出现在余列的眼中,立刻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让他的呼吸都一沉: “灵石!” “一、二、三、四、五……九、十!” 余列数着,足足十块灵石,出现在了他的跟前,并且每一块,都是一两分量的足重灵石! 一时间, 灵光炫得余列都眼冒金星,让他惊喜想到: “发财了!” 除了灵石,余列在猪笼草口袋中继续摸索,又摸出了一迭符纸,敛息、变色、洁身等等的都有,比郭道人给余列准备的还要齐全。 其中金色大刀的符纸,他没再找到,但是找到了两张画有金色飞刀的符纸,似乎就是苦木刚才用出的。 符纸之外,还有一迭迭书册…… 第92章 钟鸣鼎食术 第92章 钟鸣鼎食术 余列将灵石和符纸都收入到了自己的囊中,又将一些杂物也挑挑拣拣的,放回了猪笼草口袋里面。 灵石、符纸,以及猪笼草口袋本身,落入了余列的手中,让他堪称一波就肥! 心中喜意满满,余列端坐在山洞当中,又翻开了苦木道童的书册,粗略的看起来。 这些书册中,有几本是功法典籍,但是却并没有能够入余列眼的功法。 对于这一点,余列并没有感到太过失望,毕竟他在黑水镇当中所得的珍贵功法,基本上都是不落文字的,要么用信香、要么用银镜,等等奇异手段。 这样不仅方便镇子对功法的内容进行保密限制,也方便修炼者进行参悟。 很多时候,文字或图画确实并不足以将一门功法的精妙之处,完全的展现。 除了几本功法之外,其余的书册中,有苦木此人日常的开支、杂书闲书、以及一些收礼名录,杂七杂八。 余列迅速的略过这些,突然眼睛一亮。 他端起一本厚厚的册子,一字一句的阅读起来。 这本册子并非功法,也非经书,而是苦木道童自行写下的修炼经验,足足一指厚度,而且是按照年月日排列的,近似于一方日记。 在山海界中,修道中人经常会用各种各样的手段,记录自己每次修炼时的感触、变故等等,写记录日记就是最常用的。 这是在蒙学时期,蒙师们就会教授的法子。 余列自己就有一册修真笔记,上面记录了他从启蒙到现在,所有的修炼感悟。 特别是在开始炼丹之后,他又专门弄了个记录炼丹的册子,上面用各种白话和密语,记录了他每一次炼丹的过程。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记录修炼这一过程,本身就是一种修炼,能让道人从中发现不少的问题,可谓温故而知新。 并且一份好的修炼经验,不仅仅会对道人自身有用,还能够传承给子嗣弟子们,甚至直接卖钱。 余列当初在潜郡余家中学习时,除去道庭规定的科仪、炼丹、炼器、符阵四艺通识,以及固定的道家经典之外,最重要的,就是学习族中先人们的修道经验总集。 后者乃是“族学”,是一个家族的一大底蕴,并因为各大家族的不同而有所不同,往往都秘不外传,或者是价格高昂,会有门槛。 余列在黑水镇藏书阁中所看的见闻录,就是镇子道童们上交了自己的修炼记录之后,由藏书阁组织人手,从中编纂而成的,其价值和功法相当。 因此得到了苦木道童的修炼经验,余列瞬间感到惊喜! 他仔细的阅读前面几页,迅速翻动,跳到了对方晋升上位道童时的记录。 一个个具体而直白的描述,出现在余列的眼中: “铅血下等,汞血上等,上等之上还有上等,我必修得上上等也……罢了!寻无方法,且先修得上等汞血,然后再觅得良机。” “哈哈!血气如汞,滴滴如银珠,上等汞血修得,吾从今而后,乃是上位也!” …… “叶灼三、苗姆,猪狗鼠虫,两大贱人也!他们不过是修得了‘贱血淫血’罢了,安敢欺我、不将我放在眼里!” …… “悔矣……当年就不该急于突破至上位,而应当厚积薄发!只是不知是否还能亡羊补牢,为时未晚?” “大悔,悔!悔!!悔!!!” 厚厚的书册,貌似很多,特别是苦木晋升为上位道童的年岁并不算短,其占据了对方迄今为止的大半修炼生涯。 好在余列并非凡人,他一息一页,很快就将整个上位道童的修炼记录,都看完了。 看完之后,余列抬起头,目中露出恍惚之色。 也不知是因为那苦木擅长写修炼日记,还是这一份日记是第一手的原本,其中的不少内容,都比余列以前看过的见闻录等要更加细致和直白,并有对方种种不可为外人道的内心想法。 余列将之读完,仿佛沉浸似的体验了对方近十年的修炼生涯,一时间感触颇多。 他扭头看向旁边的苦木尸体,眼中都浮现出了一丝复杂之色。 有苦木的这份详细经验在手,余列对于之后的突破,乃至于整个上位境界的修炼,都清晰很多。 特别是对一些道书上的种种禁忌、戒律,让余列有了详细而清楚的理解。 譬如苦木对当年急躁的悔恨,是其他道书中的一两句交代,所无法表露清楚的。 余列咀嚼着,索性站起身子,在苦木道童的尸体旁边踱步。 得了对方这份足以传给子嗣的修炼经验,余列一时间都想帮苦木入土为安了。 不过此念也仅仅是个突如其来的想法罢了。 对方的尸体,还有大用,能交了换好处! 踱步中,余列是在思忖着一件事。 苦木的日记中除了大半辈子的修炼记录之外,其实还附了一方名为《钟鸣鼎食术》的服食方法。 此术正是对方晋升上位以后,近十年都在寻找的弥补根基之法,是对方优中择优,获得的可行性最大之法了。 只是很可惜,有些事情错过了就是错过了。 苦木早已经度过了伐毛洗髓之变,修得汞血,很难有机会再更改。即便有,也不是对方区区一个道童所能达成的。 此《钟鸣鼎食术》,用在伐毛洗髓的蜕变当中,能提升道人修得上上等血液的概率,成功率直接增加三成,并且在后续的消化中,也能起到不小的作用。 但是苦木用在了自己的身上,依旧是无法弥补根基。 在得到此法时,苦木还已经将伐毛洗髓之变消化完毕了,因此连缩短消化过程的效果,对方也没有享受到。 好在余列和对方不同。 余列还没有进行伐毛洗髓之变,《钟鸣鼎食术》落到了他的手里,可谓是术遇良主,来的是刚刚好! 唯一让余列顾忌的是,对方这方《钟鸣鼎食术》,乃是手抄版。 上面的手法、药物、器具、过程等等,虽然都写的清清楚楚,按着做就可,但是它并没有道庭的认证,存在着不小的风险。 因为《钟鸣鼎食术》乃是一门具体的修炼方法,近乎法术了,和修炼经验可不同。 苦木的一系列修炼经验,余列还能通过参考各种典籍、见闻录,做到自行辨认真假,不妥的就不学,取其精华去其糟粕。 但是一门涉及了上位蜕变的具体法门,并不是余列现在能斟酌辨认的,他压根就没有那个底蕴和见识。 只要苦木在里面埋了坑,余列照着去修炼,别说是提升修炼的概率了,他余列不当场暴毙,就算是命大! 紧锁眉头,余列暗想: “苦木这厮,被佘双白打破了脑壳,却依旧能逃走,可见此人的行为谨慎而有远虑……” 其人狡诈,当真有可能提防自己死于非命,而故意的在修炼日记中做手脚,九真一假,弄得死了也要报复敌人。 余列不得不防着这点。 忽地,余列想到了佘双白,顿时微眯起眼睛。 佘双白其人已经修得了上上等之血液,天资不俗,还一副大有来头的模样,若是去请教,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并且苦木道童,本就是对方打残的,对方还是余列的上司…… 昨天是二合一,今天还缺一章,下午再更,补上。必须得规律作息了,要增强免疫力啊! 第93章 煞气腾腾 第93章 煞气腾腾 余列在山洞当中,仔细的思量之后,便将东西全部收拾好,又给自己的身上多弄出一些伤势模样,显得比较惨烈。 随即他就出了山洞,往炮制堂所在的寨子返回。 此时返回,余列自然是不会再用上甲马符了,他慢悠悠的走着。 等到他返回寨子时,余列遥遥看过去,发现寨子当中的火光已经熄灭,仅仅有烟气在月光的照射下,悠悠的飘起。 地面上的陈横的尸体并没有被收拾,但是尸体的头发都散乱、衣物也凌乱,一看就是已经被摸过尸,有价值的东西都已经被搜罗走了。 余列踩在焦黑和暗红相间的土石上,谨慎地往前摸去。 当瞧见在山寨的竹楼前,聚拢了一大堆的道童,黑压压一片时,他松了一口气。 前方的道童们浑身血污,但都身穿灰黑的袍子,赫然就是黑水镇的道童,而不是绿木镇的。 正有一道人影站立在高台上,俯视着众多黑水镇道童,话声像是滚雷一般响动: “今夜一次夜袭,死的死,活的活,本堂近半道童,当场被杀,不知诸位道友,心中是何感想?” 嗡嗡的议论声,在台下道童当中响起来,顿时嘈杂不堪。 余列听见问话,低调的走到了道童人群当中。有人发现他摸进来,顿时眼露凶光,好在余列及时的掏出了自己的腰牌,又有人认出余列,他才没有被自己人围杀。 高台上训话的人,正是炮制堂的堂主——佘双白。 佘堂主冷笑道:“本堂主知道,尔等当中有不少人,正在怨我、恨我,怪本堂主没有及时出手,才让你们伤的伤、废的废,如此惨重。” “不过,尔等想过没有,你们早就已经离开镇子,只不过还位于镇子的百里范围之内罢了!” “出镇之后,生死有命,富贵在天!这告诫,莫非尔等都忘干净了?!” 这呼声宏大,仿佛钟鸣一般,在现场的百余道童脑壳中回荡,让不少人的脸色都一凛。 呼喝一声,佘堂主的语气又缓和,轻笑着说: “不过那些完全不记得的,应是已经被人按在床头,乱刀砍死了吧。诸位现在还能站在本堂主面前,肯定都还记得点,不错、不错。” 他笑着,还拊掌轻拍起来,清脆的拍掌声一下一下的响起。 台下的道童们渐渐安静,纷纷眼神闪烁的看着佘双白,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佘双白又说: “在黑水镇中时,律法严苛,等级分明,诸位虽然没有性命之忧,但却只能如牛马一般,上工的上工、阿谀的阿谀、卖身的卖身。” “有钱的,欺凌你贫穷;年长的,压榨伱年幼;天才的,轻视你蠢笨;至于那些无才无德之辈,他们嘲笑你无能,恨不能拖你入泥潭中!” “想必……大家对此都十分的不甘?” 这训话,顿时让寂静的道童群体,再次的暗暗鼓噪起来。 台下的余列听见了堂主的话,立刻左右看了两眼,他发现身旁的其余道童们,个个眼神都发红。 但不是哭意,而是凶光! 甚至就连余列自己,也是被佘双白一番话中的几个字眼,触动了几丝心神。 下一刻,佘双白站在高台上,他手中持着双头长鞭,哈哈大笑的挥鞭。 佘双白居高临下的指着所有道童,大声道: “从现在开始,你们的机会,来了!” “镇子压迫尔等多年,但也提供了至少两年的时间,让尔等积蓄、苟延残喘。现在离开了镇子,方圆千里,就将再无律法的压制,有的,只是弱肉强食的自然铁律。” “全镇下山的数千道童,其中九七成,都没有过经历太多的厮杀和争斗,因此在这场大点兵当中,尔等可以搭伙、算计、埋伏,有机会以狠吞强、以谋胜强!” “仇恨的,你可以斩了他!觊觎的,你可以抢了他!愚蠢的,你可以欺诈他!本次大点兵,将是诸位一生当中,一次难得的机会!下山后,不看天资,不看后台,只看手段和法力。” 佘双白持鞭大喝:“赢者生,败者亡!” 这呼喝,让场中已经红眼的道童们,一个个体生兽毛、獠牙露出。 满场黑压压的人头,霎时间就变成了一片的虎头狼首、象鼻猿臂,煞气腾腾! 台上的佘双白看着凶气大现的众人,眼中露出满意之色,他一甩袖子,鞭子卷动了数块沉重的石碑,轰轰的立在了高台之上。 “本寨子五百步之内,禁止厮杀。这些是本次大点兵中少有的几条规矩,尔等都看清楚了。稍后,还会有老道童们,从镇子中出来,经略个个驻点,提供药材兑换等活计。” 佘双白简要的交代一番,便收起来长鞭,最后冷笑说到: “记住,尔等乃是考得了道箓,注定要餐食四方的修道中人,可不要当了几年牛马,就忘了尔等的血性!” 话音一落,对方的身子便闪烁,遁入了身后的残破竹楼中。 并有符纸忽然从对方的袖子中飞出,化作一个偌大的圈,落在了寨子周遭,将方圆五百步都圈定,清晰而明显! 如此一幕,让台下的道童们想法纷纷。 他们望着高台上出现的石碑,以及佘双白消失的背影,终于忍不住,一个个嗷嗷直叫。 其中机灵的,当场大叫:“谁有护体的符纸?他奶奶的,老子刚才摸了十具尸体,就是没摸见!” “三狗子、狗哥,你我结伴啊!” 还有人赶紧冲到高台上,去瞅看石碑上的禁令、提点。 余列站在场中,环顾着四周的炮制堂道童们,瞬间感觉陌生了。 仅仅一晚上,这批下山的道童们,就和原先在镇子中做工的老实道童们,有了质的不同。 余列脑中跳出念头:“不知其他的堂口,还有其他的房院,是否也是这个情况?” 忽然,有人打断了余列的思忖,叫到:“头儿!” “余头儿!” 是毒口道童在场中到处寻找,惊喜的找到了他,于是立刻大声呼喊。 很快的,余列身边就聚拢了一批凶神恶煞的道童,人数超过了二十人,在场中或许算是最多的了。 这使得旁边的其余道童们,纷纷变色,赶紧的让开。 毒口道童们目光炯炯的盯着余列,嗷嗷叫道: “头儿!咱们去哪再干票大的?” 第94章 虎豹雷音阵 第94章 虎豹雷音阵 余列被毒口道童们围住,心中略微的感到欢喜。 但是他并没有应下毒口道童们的追捧,只是简要的说自己有要事,就拒绝了继续带领众人。 现在余列手中的资粮,已经足够他突破到上位道童,并且他还有个明确的目标,要去黑河当中捕获鱼王。 捕猎鱼王,余列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助,毒口道童跟着,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甚至是导致泄密,引来觊觎! 因此余列只是用自己毒口大头头的身份,给萝卜头几个小头头作保,为这些人提供了搭伙团结的基础。私下,他还送了萝卜头和高胖二人,各几个火药球。 如此一来,毒口道童们在镇外,最开始的一段时间,应是不会沦落到被人截杀欺凌的地步。 至于再后面,就不是余列能够管的了,得看这批人自己的造化。 寨子中,一间大的废屋。 一众毒口道童,满脸失落的看着余列,口中皆是欲言又止。 不过萝卜头沉着声:“余头儿,仆等,祝余头得道功成!” 一声声呼喊也接着响起:“头儿,你必定得道功成!” 余列踏出废屋,他环顾众人,拱拱手: “诸位道友,镇中再见!” 说罢,他就压低了头上的斗笠,转身没入到了黑暗当中。 一番兜兜转转,在确认没有人注意到自己之后,余列于暗处换了一身行头。他又等待片刻时间,便大着胆子往佘双白所在的地方摸去。 佘双白虽然贵为堂主,整个炮制堂都是对方的手下。 但是此人仅仅是独自居住在竹楼当中,除去刚才的一番训话之外,其人轻易不和道童们接触,更不需要别人来服侍。 因此竹楼所在的十步范围,是禁区一般的存在,没人敢轻易的走进。 余列虽然是掩人耳目的摸过来,但是他并没有太过偷偷摸摸,反而主动叩起窗棱,示意楼中人: “佘堂主,在下有要事相商!” 余列可不想自己一进去,被对方当做是贼子敌人打死。 竹楼有三四层,是依靠着崖壁修筑的,在余列的喊话声响起之后,楼上静了几息,有平淡的声音响起: “上来。” 余列闻言,他当即跳跃着,往破损的竹楼上方奔去。 来到三楼,他还没有瞧见佘双白的身影,就听见一阵水声。 余列循着水声过去,眉头微挑,看见一个身着黑袍的道人正背对着他,其发丝散乱,水桶热气蒸腾,似乎对方刚刚才沐浴完。 道人口中传出声音:“二头,过来。” 嗖的! 余列的眼中有残影闪过,赫然就是佘双白豢养的那双头蛇。 彼物竟然不知何时,就已经游走到了余列的身旁,并且赤裸裸的用尾巴扫过他的脖颈,威胁似的,游走到对面。 余列还没说话,一阵冷笑就响起: “就是你小子,在用火药箭矢射杀本道?” 嘶! 毒蛇嘶吼的声音也响起。 前方的道人陡然转过身子,其面色苍白而没有五官,是佩戴着一方白面具。 余列压着心中的惊悸,只是拱手道:“见过堂主!” 面具道人冷冷打量余列:“说,何事?” 砰! 重物落地的声音响起,余列干脆果断的就将苦木的尸体拿出,并说: “幸不辱命,在下已经将绿木镇上位道童苦木,斩杀!” 苦木的尸体吸引了面具道人的注意,对方缓步走到了余列身旁,扫视几眼,开口: “不错,虽说是捡了贫道的漏,但是能杀得一个上位,尔之手段、心智,都颇为不俗。没有让我失望。” 余列微低头,静静的听着对方说话。 在佘双白说话的间隙,余列目光微扫,发现佘双白赤着足,足部白皙晶莹,宛如玉盏。 又有声音响起:“说,你想要什么赏赐?此人是上位道童,头颅对贫道有用,贫道也就不和伱客气了。” 余列及时的收回目光,他略微沉吟,也就拿出了苦木的修炼日记: “堂主,此是在下从贼人的身上,搜寻而来的东西,上面记载有此人十多年来的修炼经验,其中的内容,或许能帮镇子了解对方的敌情……” “哦。”面具道人瞥了一眼书册,不耐烦的说: “说重点,再啰嗦,贫道便拿了你的东西,不办事了。” 见对方如此直接,余列连忙就将苦木的日记,翻到了记载有《钟鸣鼎食术》的几页,还示意对方接过: “此书中,写有一方秘术,按书中所言,能提升血液层次,有促进伐毛洗髓消化的效果。但在下见识浅薄,无以鉴别真假,只能请堂主出手,帮在下掌掌眼,或是联系镇子的道徒大人们,帮忙点评几句。” 听见余列这话,面具道人来了兴趣。 对方没有伸手,而是肩膀上的双头蛇探出,用两颗脑袋顶着日记,送到了面具道人的跟前。 面具道人低头看着,口中出声:“《钟鸣鼎食术》?此术,贫道确实有点印象……” 竹楼中安静下来。 余列耐心等待着,面具道人刷刷的翻看日记,最后还多看了几眼,然后抬头看向余列。 对方的口中传出轻笑:“你小子运气不错,杀了一个上位,竟然就能得到这般好处。那叫苦木的身上能有此术,也是难得。他可惜了,你小子倒是有福气了。” 听见面具道人如此说着,余列面色微微激动,出声:“堂主是说,此秘术是真的?” 面具道人点头,但口中又说: “此术我有过耳闻,的确如书中所言,有提升根骨的效果,是一方足以传家的秘术。但是其中具体的内容,我手中没有,也无法鉴别此书中的步骤是否完整。” 对方踱步走在竹楼中,说:“若是在尚在镇子中,我大可帮你去请教镇子中的道徒。并且进献此术,也能再获得镇子的好处。可惜现在是在镇子外,道徒们估计也正忙活着,没有闲工夫搭理此等小事。” 这话让余列的心情沉下了,他是现在就需要用上《钟鸣鼎食术》,因为大点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结束。 一想到苦木的日记中那现于纸面的悔恨,余列就暗想:“莫非,真要继续忍耐着,等大点兵结束之后,再在镇子中进行伐毛洗髓?” 可是下一刻,有惊喜出现! 一本册子,突然出现在面具道人的手中,对方掂量着,说:“罢了,就再便宜你一次。” 册子被对方连同苦木的日记,一同扔回了余列的怀中,还有话声继续传来: “《钟鸣鼎食术》对我也有一定价值,其中内容不至于全假,但是也不保证关键之处不会被更改顺序,你谨慎的很对。” “索性我就再给你一本秘术,你将两者杂糅着用,关键之处以我给你的为主,其余无关紧要的地方,就用此《钟鸣鼎食术》为辅,应该就无甚大碍了。等到之后有空,你再看值不值得耗费功劳,亲自去请道徒们掌眼。”面具道人平静的说着。 而余列听着,眼神定住了,他看着怀中的两本书册,一时都有些发懵。 不过余列的动作却还是很利索的,他立刻就翻开了面具道人扔过来的册子。 《虎豹雷音阵》五个大字,出现在余列的眼中,熠熠生辉! 吼! 翻开书页的刹那,余列还感觉手指微微刺痛,两耳也响起了虎豹的吼声,让他更是微怔。 面具道人给完了东西,在余列的跟前优雅的伸了个懒腰,浑身骨骼竟然都发出噼里啪啦的声音,如虎似豹,筋骨齐鸣。 “这张阵法图纸,我只用了一次,还剩下两次机会,应该够你用了。要是两次都没好,也只能怨你自己不堪造就。” 面具道人交代着:“找个雷雨天气,置于山顶上,埋在土中,以铁器作为牵引,等到雷雨过后再取出来,就可以使用了,并不麻烦。至于涉及的一些材料,你要是手上没有,就等镇子里面的老道童来了之后,再找他们购买、代买。” 说罢,面具道人慵懒的朝着余列摆了摆手,负手往楼上闪去: “贫道乏了,下去吧。” 而余列手持着对方给出的《虎豹雷音阵》,他站定在三楼,心中惊喜连连。等到回过神来,面具道人和地上的苦木尸体,赫然是已经一同都消失。 余列连忙就呼道:“多谢堂主!堂主大恩,余列没齿难忘!” 他的感谢惹来了楼上的轻笑: “马屁话休要多说,记得以后遭遇敌袭,可别再第一时间,射本堂主了。” 听见对方的调侃,余列心中略微汗颜,连连说“不敢不敢”。 不过真要是下次又发生了敌袭,别无他法的话,余列还是会选择先射这佘双白一波,提醒提醒对方。 余列站在竹楼当中,又多说了几句好话,一如奉承他的毒口道童们般,他也将胸脯拍得铮铮作响,就差发毒誓了。 只是佘双白不再回应了,余列只得将东西收好,慢慢退出了竹楼。 离开竹楼后,余列脚步雀跃的,在破旧寨子当中随便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开始翻看手中新得到的宝贝。 再次翻开册子,一模一样的刺痛的感觉,又出现在余列的手中,虎豹嘶吼声也再现。 余列心中期待,他连忙低下头,逐字逐句的看起来。 好生看了几眼,余列又抬头。 他忽然想到了苦木日记还在他的手中,佘双白还回来的时候,也没有将涉及了《钟鸣鼎食术》的几页纸撕下。 这让余列思忖着,眼中生出羡慕之色:“此人是拥有过目不忘之能?” 他再次的意识到,那佘双白果然就是一个天才! 虽然大家都是修道中人,不是凡人。但是过目不忘之能,只在晋升为了道吏之后,道人开发了魂魄、神识,才会人人都有。 而能在道吏境界之前,就拥有过目不忘之能的,此类人物要么天生魂魄强大、要么天生精神精纯,皆是天赋异禀之才! 他们不仅修成道吏的可能性极高,且一旦修得道吏,所获得的神识也将异于常人。 余列心中慨叹着:“此等天才人物,实在是羡慕不来啊。” 好在他有青铜酒杯在手,也相当于小有天赋了,不用太过于嫉妒。 余列低下头,继续查看佘双白给的册子。 册子上面有黑水镇的藏书阁的标注,内里是层层迭迭的模样,彻底展开之后,直接就是一方席子大小的八卦图纸,余列两手都抱不过来。 图纸上的每一寸,都能让人触手就麻,似乎有电流在暗暗涌动。正中心,是一虎一豹,两头白黑凶兽,以太极环绕的姿势在图纸当中对峙。 余列看完了册子的内容,就将册子展开成阵图,摊开放在地上,自行盘坐上去。 仅仅是坐着,他就感觉浑身都有惊悸感和战栗感,身下图纸中似乎有东西要钻出,在隐隐的渗入到他的骨头内。 此种迹象,以及册子上的藏书阁标注,全都证明了《虎豹雷音阵》虽然是二手货,但却是真货无疑! 而且余列思来想去,也没有想到能让那佘双白多此一举害他的理由。 检查完阵图,余列呼出一口气。 他连忙跳下阵图,将之卷迭起来,收入血蛤肚中。这种阵图是类似符纸一般的灵物,不可过多的展开,否则就会逸散其中的灵力,使效果打折扣。 收好东西,余列整理了一下,就从僻静之地走出,往寨子中热闹的地方走过去。 正如那佘双白提及的,不管是《钟鸣鼎食术》,还是《虎豹雷音阵》,余列想要布置使用,都需要一定的器具和材料。 当中有稀罕的、有不稀罕的,部分余列已经有了,但是更多的,得去和别人交换交换。 好在寨子当中还活着的道童,有一百来个,死掉的更是超过了二百之数。 现在众人手里的物资都富裕,甚至都嫌弃占地方,余列不用等镇子来人,可以先在别人的手中换得。 一番游走之后,余列满意的抚摸袖口,再次感谢起那苦木。若非对方送宝,让他多了个储物血器,他还真拿不下太多的材料。 终于,在晨曦将现的时候。 余列拂了拂斗笠,孤身一人,遁入山林中…… 二合一。 第95章 肉翅虎 第95章 肉翅虎 黑河绵长,横流数千里。 余列在离开山寨之后,他沿着固定的方向行进,再次的来到了黑河边上,并且就在黑河之边,弄了个临时的山洞,方便自己居住。 果然和他在镇子当中打听的一致,黑蛇鱼王的这种存在,一段流域只会存在一条,猎杀了一头之后,想要猎杀第二头,就得间隔大老远的流域。 好在余列出镇后,他距离最近的河域,和镇子所在处已经相距几十里。 再沿着背离镇子的方位走上一段距离,所选定的第二个垂钓点,直接就和上一条黑蛇鱼王相距了近百里。 余列在新的钓鱼点,耐心耗了几日,就成功的钓上来了第二条黑蛇鱼王! 轰! 猛烈的火焰,在黑河边上腾腾的燃烧,火鸦的嘶鸣声不断的响起。 等到硝烟散去,一条鳞甲破烂,形如巨鳄的黑蛇鱼王,出现在余列的跟前。 他看着已经倒毙在地的鱼王,再次以防万一的,取出了一只普通神火飞鸦。 余列朝着鱼王,喝出: “去!” 第二只神火飞鸦落下,哑哑! 火鸦炸裂,直接崩开了鱼王的脑壳,让其脑浆子都流出来。鱼王整个过程,半点反抗都没有,应是刚才就已经死透了。 不过余列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却是眉头微皱,并没有露出松了一口气的模样。 因为这一头黑蛇鱼王,和他上一次猎得的相比,形体明显的缩水一圈,实力也弱了。 余列刚才还暗暗想着,这一头鱼王会不会属于短小精悍的类型……只是现在对方用性命来告诉了余列,它就是不如黑水镇附近的鱼王猛! 只一头装了火龙药的飞鸦,就可以将对方彻底轰死。 余列轻叹一句:“果然还是有人在的地方,这种凶物才能长的最大、最肥!” 但如此一来,他多半是无法利用第二头鱼王,一口气的完成伐毛洗髓之变了。 余列心中估摸着。 他若是想要完成伐毛洗髓,起码还得再来两头、甚至三头此等体型的鱼王,两三者迭加,其血肉精华才足以支持他洗髓的整个过程! 忽然,余列猛地抬起头。 他看了眼身后的莽林,迅速的走上前,将地上的鱼王尸体收入囊中。 略微处理了一下战场,余列迅速的就朝背离黑水镇的方向,沿河而去。 他这是要奔走到下一个百里、两百里、乃至于三百里外,去狩猎其他的鱼王! 当余列消失在黑水河边之后,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狩猎地点的两侧河岸,就有人影出现。 是在附近狩猎的道童们,被余列制造的动静吸引了。 一道道或是绿袍、或是黑袍的人影,或近或远的看着河岸上那岩融状态的石块,脸上纷纷都流露出忌惮之色。 其中有一伙人直接走到了场中,他们的腰间基本都挂着一个或是数个人头。 为首的人身着一袭青衣,面容儒雅,腰间并无人头。 此人看着火药制造的痕迹,轻轻笑起来,能让人有如沐春风的感觉。 “火药?定是杀了一头大货!可惜我叶灼三来晚了,不能分一杯羹。” 青衣道人叹气一声。 他站在河边,随身扔下了一颗人头大小的蠕动种子,种子当即就喷出藤蔓,竟然像是蛇虫一般,嗖嗖的游走到了对岸,形成了跨河的绳索。 青衣道人身子闪烁,当即就踩上藤蔓,跨河而去。 他还对身后的三人呼到: “快些!虽然黑水镇的道徒们,按规矩不能直接出手,但是他们也有的是法子来收拾我们。刚才动静太大,不能再逗留在附近了,速速过河!” 三个绿袍的中位道童纷纷应声:“是,叶执事!” 恰在这时,几人身后的莽林中,响起忽然倩笑的声音: “咦!是叶哥哥吗?等等阿苗!” 正在跨河藤蔓上奔走的叶灼三和手下,听见后脸色纷纷一变。 三个中位道童更是张口就暗骂:“该死!都说了让这疯婆子不要往这边跑,她非要跑过来。” “这疯婆子,不仅把别家的上位道童给宰了,就连中下位的,也是一个都没放过,凶残至极!害得跟着她去的本镇道童,也全部阵亡。直接惹得了黑水镇的道徒出手,放凶兽追杀她。” “叶执事,我等万不可和苗姆同行!” 在三人的说话间,有银铃摇晃的声音响起,一个头戴银帽的女子从树林中走出,她灿烂的笑着,朝叶灼三几人不断的招手。 女子头上的银帽如同鸟雀的巢窠,身上也满是银饰,看上去就像是一只灵动的、银光闪闪的鸟儿一般。 不过叶灼三和手下都避之唯恐不及,他们埋头跨上了河对岸,然后一个字都不多说,立刻砍断了渡河的藤蔓。 叶灼三面带无奈的,朝着苗姆隔河拱了拱手,他露出一副自求多福的表情,然后就带着手下人,头也不回的离去。 “哼!” 头戴银帽的女子,站在河边跺脚,暗骂:“四个没良心的家伙!” 她收回目光,突然望向了河这边的暗处道童们。 银帽女子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诸位哥哥,阿妹过不了河,可否收留一下?” 附近窥视的道童们听见,不管是黑水镇的,还是绿木镇的,全都是露出一副见了鬼的模样,赶紧就往林中四散而去。 可惜其中一伙黑水镇道童,跑晚了,他们脑后又响起银帽女子的声音: “黑水镇的哥哥们,别怕……阿苗又不会吃了你们!” 啊、嗤! 惊悚的叫声在莽林中响起。 还有女子肆意开怀的笑声: “又一颗中位!老娘多杀几个再走。让镇子里的老家伙们没话可说,只能让老娘当第一。” 鸟兽惊飞! 河岸山头上的野兽震怖,连猛虎也是惊惧的低吼。 嗷…… 噗呲! 另外一边,余列面带惊喜,手中的利爪长出,将一头遍体鳞伤的凶虎,喉管狠狠的撕开。 他对身后的事情一无所知,并不晓得因为自己的谨慎,恰好就避开了绿木镇的两大凶人。 吼…… 余列跟前的凶虎,咆哮声戛然而止,只有冒泡的血水从凶虎的脖颈处喷出,腥气大作。 这一头凶虎头尾的长度,只有一人高,两肋还生有蝙蝠似的翅膀,是名为“肉翅虎”的凶兽。 这种凶虎晨伏暮出,眼闪闪如鬼火,浑身的花纹也如鬼脸,喜食人,扒其皮制作衣物,道人穿上了可以避开鬼魂阴邪。 虽然它比普通的老虎都要小,但是因为可以低空飞行的缘故,肉翅虎属于八品虎豹凶兽中比较难以擒杀的一种。 余列是因为赶路,一口气的奔行了六七十里地,直到傍晚都没有停歇,然后就被这头刚出洞的肉翅虎给盯上,当做是仓皇逃窜的猎物,进行了扑杀。 扑杀的结果不言而喻,肉翅虎捕猎不得,反被余列当场打杀了。 结果了肉翅虎,余列好生的打量着,眼中露出满意之色: “运气不错,看来龙虎斗的另外一味食材,有了!” 他手中的《钟鸣鼎食术》、《虎豹雷音阵》,都需要用上妖兽材料作为辅佐,其中一种不可或缺的药材,就是凶悍的虎豹血骨! 而余列打算的,就是要用黑蛇鱼王的脊骨,混合虎豹的血骨,一起烹制,弄出一锅龙虎斗作为服食之用! 原本他还没想好,究竟要用何种虎骨、豹骨作为材料,结果路上恰好遭遇了肉翅虎。 拎起地上的肉翅虎尸体,余列停下了沿河奔走的脚步,转而循着肉翅虎的骚味,离河而去。 肉翅虎可和寻常的老虎不同,它们是如蝙蝠一般,群体的居住在山洞当中,有着家族的观念。 一头肉翅虎可不够余列的服食,他得多杀几头。 五六头不嫌少,八九头不嫌多。 余列私以为,烩了对方的一家老小,才是最好的! 白日或晚上,再更一章 第96章 洞中有宝? 第96章 洞中有宝? 余列靠着自己灵敏的嗅觉,没有过多久,就寻到了一方山谷当中。 此地距离黑河边已经有了十几里,林木萧条,都是一些矮小的灌木,而且崖壁陡峭,又是常年的背阳,湿滑得长满苔藓。 逢林莫入,此等山谷峭壁也得谨慎。 余列当即就派出了一直跟着自己的八哥,进入峭壁当中打探情况。 谁知道八哥这厮也是胆怯,它在瞧见余列打杀了一头肉翅虎后,就马不停蹄的又跑到这里来,猜得余列是想要祸害别人的家小。 “嘎嘎嘎!”八哥扑腾着翅膀,畏畏缩缩的,浑身都哆嗦。 但是让余列的面色变冷,他微微开弓,对准了八哥之后。 “爷!” 八哥当即身子一抖擞,刷的就振翅而飞,扑向峭壁当中。 等落到了峭壁里面,八哥又恢复了胆怯的模样,它像是一只麻雀似的,一蹦一蹦的往里面摸索过去。 瞧见八哥这副模样,余列没有再打骂它,而是任由它去了,只要能够探路就行。 不一会儿,八哥就又嗖的从峭壁当中飞来出来,浑身再次哆嗦,在余列的跟前盘旋,示意着洞中的情况。 余列皱着眉头:“有危险,但还没出现?” 小心为上,他立刻就给自己贴上了一张护体的符咒。 一道青光出现在余列的体表,并且散发出一股草木的气息,能够掩盖他身上的人味和血气。 此符咒唤作绿甲符,是绿木镇的那批道童,最常用的一种护体符咒。 让八哥屏气,余列带着它,小心谨慎的往峭壁当中摸索而去。 走了几十步,一股更加浓郁的腥臊味道就扑入余列的鼻子当中,让他的眼神更是沉着。 这腥臊味道就和他宰杀的第一头肉翅虎类似,但是却又复杂很多,看来对方的一家老小,应该就是在前头了,并且数量估计不会少。 警惕之余,余列的心中也露出喜色。 很快地,一个黑漆漆的山洞出现在余列的眼中,仿佛山中巨怪张着大口一般,等着他进入其中对方的口腹中。 见到这个山洞之后,八哥也是又有了反应。 它就是探索到了这个山洞,冒险的往里面钻了钻,在瞅见危险后,就立刻缩头跑回了余列的身边。 余列站在洞口前,及时的止步,丝毫没有想要再往里面踏入半步的想法。 肉翅虎虽然并非是强悍的凶兽,其远没有黑蛇鱼王那般厉害,但是对方是群居的,合起伙来,也是方圆几十里的一霸。 若是轻易的进入对方山洞当中,余列不说身死,他吃苦头和重伤的机会也是很大。 且余列只不过是过来捕杀对方,想要借对方的血骨一用,他压根犯不上为此冒太大的风险。 还有,他余列乃是道人,可并非是只拥有蛮力的猛兽妖兽。 余列退后数步,在山洞的入口处寻了个的居高临下的好地方,然后就将一件件东西拿出,一一摆放在身边。 其正是一颗颗蒺藜刺火球、飞沙白雪球,还有瘴气毒烟矢! 轻点着数目,余列当即就弯弓搭箭,将三发瘴气毒烟矢,射入了山洞当中。 三矢射完,他又立刻的捡起飞沙白雪球,囫囵扔了两个进入山洞当中。 呼呼! 先是一阵毒烟从山洞当中冒出来,然后就是一团白火,封堵了山洞,使得昏暗的峭壁周遭,顿时变得明晃晃一片。 吼! 下一刻,就有咆哮的声音从山洞当中响起。 余列眼尖,他一瞧见山洞当中腾腾的白火发生晃动,手腕就一甩动,将一颗蒺藜刺火球扔进山洞当中。 轰! 炸裂的声音响起,盖过了山洞当中的虎啸声音。 虽然发生了爆炸,但是山洞当中燃烧的白火,依旧是久久的不熄灭,不断的将整个山洞烧热,并且在消耗山洞当中的气息,混合毒烟一起,让整个山洞成为致命的杀人洞穴。 余列则是好整以暇的候在山洞外面,一边窥视山洞中的动静,一边环顾峭壁的其他地方,看看有没有其他的地方冒烟。 声声惊怒的吼声,在洞穴中不断的响起。 本是容纳肉翅虎们藏身的山洞,反倒是成了让对方憋屈不已的场所。 能依靠地势,因地制宜的宰杀凶兽妖物,就是九品道童们可以屠戮无智凶兽的一大原因。 瞧见山洞中的动静越来越大,余列心中更是欣喜。 既然洞中的肉翅虎一门心思的想要冲出来,那么便代表着除了这一个洞口之外,肉翅虎们并没有其他的口子可以出入。 如此地利,有可能让这群肉翅虎,在山洞中活活的憋死。 就算憋不死,余列借着地利好生的削弱对方一番,他待会收拾起来,也会简单轻松。 火烧山洞,毒烟灌缝。 两盏茶后,山洞所在的岩石,都被余列的火球烧得裂开不少。 余列思忖后,他掏出了一只神火飞鸦,口中喝令: “去!” 哑哑!火鸦飞入,头打前哨。 余列一手捏着符咒,一手持着火球,终于跟在火鸦的后头,往山洞当中探索而去。 踏入洞中。 一团团漆黑的东西,顿时就出现在余列的眼中,其有大有小,凌乱不已。 当中几团大,还在蠕动,一听见脚步声,就猛地张开了口齿,露出红白相间的利齿舌头,狠狠朝着余列咬过来。 但余列压根就没有唤动火鸦扑去,他甚至连手也没有伸出,只是也张开口,一道强劲的白气就吐出。 咕嗤! 气劲稳准狠的打在了血盆大口当中,当即就搅烂掉对方的口舌,血水涌出,使得将对方当场噎住。 余列再上前,毫不拖泥带水的一脚,踢断了对方的颈骨。 一头过后,旁边又有奄奄一息的肉翅虎要扑起,被余列先一步踩断脊骨。 步入山洞中,余列便是如此从容的打杀着洞中凶虎。 一边杀着,余列也一一清点着。 他眼中逐渐的露出又惊又喜之色:“一、二……九、十、十一!” 此洞穴当中,竟然有足足十一头肉翅虎,若是再加上外面已经被余列打杀的那一头,一洞至少十二头了。 如此数目,即便是对于有群居习惯的肉翅虎而言,依旧是一个很大且不同寻常的数目。 余列心中暗道:“莫非此洞穴当中有异宝?” 他已经深入了洞穴内部,身前的火鸦还在飞舞着,迟迟没有值得神火飞鸦扑下的敌人出现。 忽然, 一声非人的咆哮响起来,却是有一道人影,其动作迅疾,从洞中扑出,往余列跳过来…… 第97章 肉灵芝 第97章 肉灵芝 袭击者出现的突然,但是余列的反应也是迅速。 他目光微凝,不等看清楚袭击者,口中的鸦哨就发出尖锐的啼鸣。 哑! 提前被余列放出的神火飞鸦,一头就撞上了来者,猛地炸开,洒下红彤彤的火焰。 热浪涌起,将洞穴当中的空气迅速的焚烧,让距离对方还有几步远的余列,也是感觉口鼻干燥,喉部微微出现窒息的感觉。 一团人形的火焰,出现在了他的眼中。 余列这时候,才辨认出来突然从山洞当中扑出来的袭击者,居然并非是凶兽猛虎。 敌人遭受到一头神火飞鸦的扑杀,炸得后退数步,但是身子并没有裂开,甚至口中依旧还发出非人的咆哮声音。 余列心神一凛,他立刻就要掏出又一只神火飞鸦,打杀过去。 但是在浓浓的硝烟味道当中,敌人身上被烧出了一阵阵黑气,腥臭无比,其身上的火焰不仅没有熄灭,反而像是添油加醋了一般,腾腾的冒起,焦臭味更盛! 无须余列再放出神火飞鸦,此人形兽类,就被自己身上久久不熄灭的火焰,把他烧死了。 一团枯骨,倒在了余列的跟前。 余列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惊疑不定。他试探一番后,确认对方没有动静了,才大胆的上前,一脚踩断对方颈骨。 啪咔! 明明刚才连神火飞鸦都炸不裂的贼人,此时却是被余列一脚将颈骨踩了个粉碎,比地上的肉翅虎们都要脆弱。 此种情况,让余列对袭击者的身份,有了猜想。 不过他并没有立刻就蹲下身子察看,而是先环顾四方,并向前扔出了照明用的火球。 嗤啦,白光涨起,在贼人尸骨的身后十步左右,就是这一方山洞的尽头,洞中再没有其他的凶物存在。 余列略微的放心,他立刻就蹲下身子,好生的检查敌人尸骨。 “果然是一具僵尸!” 检查之后,余列眼中露出明悟之色。 僵尸者,人死后尸体会变得僵硬,就有“僵尸”之称,但是道人口中的僵尸,却不止如此,乃是指尸体经受了阴性灵气的滋养等等,死而重“活”的行尸走肉。 凡人的尸体就能尸变,但尸变后连狗都怕,只有吞食了足够的血食,再进一步尸变,才会变成如凶兽一般的妖物,能手撕虎豹、刀枪不入。 而如果是道人的尸体,特别是完成了铜筋铁骨的道人,一旦尸变就更了不起了,直接就可以媲美八品的凶兽,凶残无比。 好在僵尸此物虽然神异,死了又活,不惧痛苦,但它们也有弱点。 那便是畏惧阳刚气息,连寻常阳光都可以打散它们身上的尸气。 余列刚才使出的神火飞鸦,是依据《铅汞飞火至宝集成》制成的火器,内里储藏的是火药。 火药这种东西,凛冽而刚强,阳气充沛,最是能够焚烧阴邪气息,是克制僵尸鬼物的一等好物! 因此洞中的僵尸被神火飞鸦打上了,明明它熬过了开头最猛烈的爆炸,却熬不过后面的火药焚烧,还因为身上的阴气被点燃,火焰更猛,直接把它体内的阴气彻底烧散了。 当然了,这也是因为洞中的僵尸顶多算是末等的八品,并非厉害的家伙。 余列脑中转动,杂念横生。 他看着地上被烧成了焦炭的僵尸,又看看另外十一头被打杀的肉翅虎,心中惊疑: “好端端的肉翅虎洞穴,为何会有僵尸出现?是有人故意在炼尸?” 一个个的猜想出现在余列的脑中,让他心中也是惊喜。 此等情况,让余列更加觉得此地有蹊跷! 他颇为期待的,先是在那僵尸的身上摸索,又是在黑漆漆的洞穴当中搜寻。 果不其然的,虽然那僵尸身上的衣物已经被烧焦烧烂掉,辨认不了身份,但是余列在洞穴中发现了破烂的道袍布条。 很明显的,僵尸身前就是一个道人,起码也是中位道童! 立刻的,一个比较清晰的猜想,出现在余列的脑中: “或许,洞中的这群肉翅虎,就是那变成僵尸的道人生前豢养的,它是那群肉翅虎的主人,所以此洞中又有肉翅虎、又有僵尸……” 按着这个思路,余列在山洞当中继续搜刮,发现了更多的蛛丝马迹。 最能证明他猜想的一点,就是他找到了四个铜项圈,项圈上齿痕密布,歪歪扭扭,不成形状。 但是余列可以确定,此项圈,就是黑水镇中兽院的项圈! 虽然弄清楚了肉翅虎和僵尸的身份,以及两者之间的关系,但余列依旧是踱步走在山洞中,耐心琢磨着。 因为他既没有在山洞中发现道人的遗产,也没有发现此地有稀奇宝物。 忽然,余列走到了山洞的尽头,暗想到: “区区凶兽,或许不会想到狡兔三窟,但是一个在此疗伤或是居住的道人,除非是不过夜,否则必定会考虑到被人堵门的情况……” 他趴在洞穴尽头的岩壁上,四下敲击。 敲击一番,余列并没有找到暗格、暗洞,他索性一甩袖子,走远一点,弯弓搭箭,用火药箭矢在洞穴中胡乱的射击。 轰轰! 石块崩裂,烟尘溅起,让余列的衣袍布满灰尘,他整个人好似变成了挖矿的。 但是下一刻,余列将长弓收好,面露惊喜之色,奔向了前头。 果然不出他所料,洞穴的尽头有个薄弱之处! 余列走过去,直接靠着自己的蛮力,狠狠的踹开,一阵阴冷的感觉顿时从洞穴中刮出,让他浑身一激灵。 这阴冷的感觉让余列不惊反喜: “阴气!” 他点燃照明工具,却并没有立刻跨进暗洞,而是将正在外面放哨的八哥唤进来,又一次先扔了进去。 确定暗洞中并太大的异样后,余列躬身钻入。 很快的,一方更是阴寒的洞室,出现在他的眼中,内里有水。 余列涉足入内,面色微变。 因为洞中积水比他想象中的更加阴冷,并且有丝丝阴气要渗入到他的体内,连他这一身铜筋铁骨皮,都起了鸡皮疙瘩。 越往里面走,积水越发阴寒,但也让余列的心中更加期待。 忽然,一物出现在了他的眼中,大如一桌,黑者如泽漆,但是又带着肉色,好似一大团的肥肉或染色琼脂。 余列瞧见此物,目中爆发出惊喜: “肉灵芝,石阴太岁!” 他彻底的明白,为何明明外面的洞穴没有太多的阴气,那道人的尸体却尸变了。 八成就是这个道人走进暗洞,触碰了石阴太岁,甚至是割取部分太岁,带了出去! 而洞室中之所以存在十几头肉翅虎,还和道人僵尸形成了共存,也是因为石阴太岁的缘故! 第98章 灵肉法坛 第98章 灵肉法坛 石阴太岁这种东西,生长于山洞岩壁当中,是和钟乳石所伴生的一种活物。 性质阴寒,不可见天日,能够聚拢阴气、寒气、腐气、毒气等等,活物触碰,将寒冷过甚,犹如被烈火灼烧一般,皮烂肉裂,当场中毒。 余列估摸着,外面的那具道人尸体,多半就是被石阴太岁的阴毒所伤害,暴毙了。 又或者,对方本就是身受重伤,结果又遭了太岁的阴毒入体,加速了死亡。 至于洞中的肉翅虎,多半是因为肉翅虎这种凶兽,本就是偏向于阴性的凶兽,洞中的僵尸身上携带有石阴太岁的种子,僵尸就恍如成了种蘑菇一般的培养器物。 此僵尸留在山洞中,能帮助肉翅虎们聚拢阴气,恰好也需要肉翅虎们携带回来血食,两者便共生在了一起。 也是因为有僵尸在提供阴寒之气,增加了这一窝肉翅虎的幼崽成活率,才使得它们的数目远超寻常。 余列暗想着:“如此解释,或比僵尸和肉翅虎之间的‘主仆情深’,要有理一些。” 遐想片刻,他懒得再过多的琢磨,反正想的再清楚,那僵尸和肉翅虎也已经死了。 余列看着暗洞当中的石阴太岁,心中虽然惊喜,但是面色也是变得严肃。 石阴太岁有毒,虽然他修炼的是毒功,但是也得小心提防着,否则自个死在了这里,可就会和那倒霉僵尸一般,成为下一个提醒后来人的无福前辈。 立刻的,余列刷刷就从血蛤肚当中取出了两根铁棍,分别的绑在脚上,踩高跷一般的靠近洞中的太岁。 太岁是依附在钟乳石上生长的,其毒性和阴气,会通过滴水,渗透到积水和岩壁当中,越是靠近太岁所在处,则积水也就越是阴寒。 同样也是这个道理,余列只需要不去接触积水等物,就能尽可能的和太岁阴毒隔开,即便是靠近到一尺之内了,他只要不触碰石阴太岁,也只会感觉身前像是放置着一块寒冰般,仅仅寒气扑人。 小心谨慎的,余列来到了一大团黑肥肉似的石阴太岁跟前。 他先是取出尖刀,从石阴太岁划取,企图割下一小点。结果却发现对方比牛皮还要坚韧,尖刀连刺穿都比较难,只能用磨蹭的方法,刮下了一点肉沫。 取得这点肉沫之后,余列立刻就返回了暗洞外面。 接下来。 他就在暗洞的外面忙活起来,一边鉴别洞中的“肥肉”究竟是不是石阴太岁,一边看自己能否承受住石阴太岁的毒性。 一番鉴别和试验之后,余列轻松的呼了一口气。 洞中的“肥肉”是肉灵芝无疑,其阴气浓郁,是上等的养尸炼尸之物,也和药书当中收录的“石阴太岁”一模一样。 并且余列如今修成了骨毒,他稍微适应后,也就能承受石阴太岁的毒性了。最起码的,他只用手触摸的话,是不至于被毒倒或侵蚀成僵尸了。 不过呼出一口气之后,余列却并没有立刻的再进入暗洞当中采摘肉灵芝。 他盘膝在肉翅虎洞穴中,好生的等候起来。 虽说大概率的,这一洞的肉翅虎已经被他打杀了个干净。但是也保不准还会有肉翅虎正在外面觅食。 余列还是得小心为妙。 毕竟暗洞当中的肉灵芝,并非是一小块,而是大如一桌,其采摘起来并不简单,起码也要耗费个大半天的功夫。 如果到时候真有外出的肉翅虎冲回来,余列即便不会被对方趁机害了命,也很容易造成他采摘的肉灵芝品相不佳,价钱大打折扣。 他将暗洞重新封堵住,足足按捺了三个时辰之后,才又陡的从地上一跃而起,再度的钻入暗洞当中,去采摘那肉灵芝——石阴太岁了! 可是接下来,余列环绕在石阴太岁的跟前,转悠了好一阵子,却是一时间感到无从下手。 实在是他碰见的这一块石阴太岁,太大了。 对方覆盖在洞中,自身就宛如是一根石柱子,且扎根在储满积水的地洞当中,压根找不出对方的根系所在。 余列在血蛤肚和猪笼草口袋中翻找了一遍,他也没有找出“化石为泥符”,着实是没法在不伤害石阴太岁的情况下,将对方原封原的挖出。 轻叹一口气,余列干脆盘坐在了石阴太岁上面,其就宛如坐在一张石桌上面。 他取出了随身携带的各种书籍,看看能不能从书上找到合适的方法。 忽然,余列摊着《巫鬼先生药毒丹方》,用手指在药书上划着,指着几行小字,眼睛微眯。 这几行小字夹杂在石阴太岁的药性、产地、养殖法中间,写的是: “以尸置于太岁之上,可不腐不烂,阴气密布,为上等储养尸体之法也。” “曾有人以太岁做棺材,名曰肉棺,用以养尸,尸体与太岁并生,尸好,容颜红润如生;太岁亦好,不增不减,各有裨益,远胜将太岁研磨成粉使用。” “吾观此点,此类肉灵芝,或可称之为‘尸阴太岁’。惜哉,寻常灵芝者,大如人头者就已是上等,常人采之而唯恐不及,如何能等待其大如棺材者?少之又少,唯有野外方才出现。” 余列敲着书页,静静的思索起来。 按照这几行文字所说,碰上了大如一桌的石阴太岁,其最好的用法,不是将对方采摘下来,而是将之留在原地,顶多镂空而不可伤及根部,用作棺材来养尸。 这样的话,尸体养得好,不仅不会消耗肉灵芝,肉灵芝还能继续生长。 余列身下的这一块肉灵芝,已经是符合制作成为一具肉棺材了。这么大的一坨,连道徒见了,恐怕都会觊觎。 不过余列并非炼尸中人,他压根就没有僵尸要炼,所在考虑的并不是将肉灵芝制作成为肉棺材。 他伸手抚摸着大如一桌的肉灵芝,彻底适应了肉灵芝表面的阴毒,反而感觉滑腻如冷玉,盘坐在上面,就仿佛坐在上等的软垫当中。 余列的目光闪烁: “如此天生成桌的肉灵芝,岂不也是一方上等的法坛基材?” 他不是想要用石阴太岁来养尸体、炼僵尸,而是琢磨着用这桌石阴太岁,来养他自己,淬炼自身! 阴气者,可令尸体成僵,化为尸气,也可令魂魄成厉鬼,养鬼炼鬼,但归根结底,它就是一种灵气,只不过是性质阴冷的灵气罢了! 对于当今的修道中人,只要是灵气,就可以、也必须得想方设法的进行吸食和利用。 余列要完成伐毛洗髓之变,需要服食之物、需要秘术,也需要一方法坛。 法坛者必不可少,能方便他开展蜕变,布置科仪。 而如此一桌石阴太岁,比起正常的法坛似乎是有点小了,但是余列比划了一下,确定他可以将《虎豹雷音阵》的阵图铺在上面,用作法坛! 此等以灵物制作成法坛,可比用凡物制作的要好的多,是道童们想都不敢想的好东西! 仔细盘算一番,余列顿时心喜。 有太岁中的阴气作为供给,他都不需要将灵石镶嵌上去,只需要稍加修葺,身下就是一方“灵气法坛”。 此一方“灵坛”,又能让他蜕变成功时的概率,提高至少三成! 余列意识到,他想要修得铅汞层次之上的血液,概率已经是八九不离十! 第99章 苗姆 第99章 苗姆 余列在暗洞当中反复的思忖,他环顾着石阴太岁所在的洞室,发现此地恰好也是一个不错的闭关场所。 山洞不仅隐蔽,而且他在内里摸索了一阵子,也发现了通往外界的一道裂口,稍加处理,他就能够再打出一个可供逃生的出口。 如此一来,不仅有外洞口作为幌子,旁人难以发现暗洞所在,再多一出口,他也算是狡兔两窟了。 于是余列心中顿时定计。 他打算就在这一方暗洞当中,完成自己的伐毛洗髓之变! 这也让余列在心中感慨,想到: “外出历练,果然是虽不安稳,有风险,但也容易碰上机缘啊!如果是还在镇子当中,我如何能接连的得到《钟鸣鼎食术》、《虎豹雷音阵》,以及石阴太岁这等好东西?” 但是接下来,他仅仅是在山洞当中逗留了一个晚上,就又将暗洞堵上,精心的收拾了一番,离开了山洞,继续奔向黑河。 法坛有了,肉翅虎也有了,但是他还缺一两头黑蛇鱼王呢! 余列得去黑河边上,继续当自己的钓鱼佬。 一路奔走,随着他距离黑水镇越来越远,山野间出没的猛兽、妖物,以及道人也越来越频繁。 特别是余列在下一个距离百里远的河段,等待了几天,结果他并没有成功的钓上来第二头黑蛇鱼王,只能继续的沿着河岸,更加的深入到荒野当中。 如此十天左右的功夫当中,余列频频碰见了绿木镇的道童。 刚开始的时候,余列还颇为警惕,但是经过已经仔细的观察,他确认对方并非像是之前那般的成群结队,而仅仅是零星出没。 这些绿木镇的道童,手中还提包携袋的,在山林和河岸间蹦蹦跶跶的,恍若猴子一般。 这让余列意识到,他这是碰见了绿木镇出来采药和历练的道童们,是到了绿木镇和黑水镇的交界区域。 好在外出采药和历练的道童,都只是中下位道童,余列自己就已经是中位当中的佼佼者,自然是不虚于对方。 不过他也没有惹事,而是沿着长长的河岸,耐心的寻找合适的钓鱼窝点。 等找到了一个合适且隐蔽的峡谷口子后,余列就静静的待在了这个地方,耐心的等待起来。 一连多天。 余列熟练的钓鱼制饵,打窝。 终于在选定的第四天,他所布置的一个窝点泛起动静,有巨物游走在河中,汹涌的拍击崖壁。 这让余列欣喜:“来了。” 并且他看动静,发现对方还很可能是一个大家伙,绝不会太过输于黑水镇当中的那头! 于是余列没有慌着捕鱼,而是又耗费了大半天的功夫,加固鱼竿鱼钩,布置陷阱,然后才又凑到河边,和水中的巨物较量力气! 轰隆! 巨大的拍击声,出现在了余列所在的峡谷。 一头鳞甲漆黑,仿佛铁铸的巨物,从汹涌的黑河中上岸,沿着余列精心布置的陷阱,一步步的远离河岸,并且落入到了坑洞当中。 呼呼,火起! 坑洞当中并没有尖刺,因为寻常的石锥、钢刀,压根就不足以将黑蛇鱼王的皮膜给刺破。 坑洞当中,有的是一层又一层,宛如白雪般的火药,它腾的燃烧起来,立刻就化作成了一方火坑,将落入坑洞的黑蛇鱼王,死死的缠绕。 这个时候,余列出现在了坑洞的上方,望着坑洞当中愤怒的鱼王,他脸上露出满意之色。 有过前两次的捕猎经验,余列打算这一次不用火龙药,而只用飞雪白沙球和普通的神火飞鸦,将鱼王打杀掉! 这样不仅节约他的底牌,而且动静偏小,能尽可能的减少引来附近道童的几率。 余列看着坑中鱼王,微皱眉,他半天前的估计没有错,这第三头黑蛇鱼王,果真比黑水镇当中的要大。 而若是想要将这么大的一头鱼王烧死,估计他囊中的飞雪白沙球火药,将会一点儿都不剩! 不过这反而一件好事情,一个幸福的烦恼。 鱼王这般大,杀了这一头,也就足够他的服食之用,不用再麻烦的去钓第四头了。 余列欣喜的绕在坑洞前,痛快的添油加药。 鱼王每每想要从坑洞中跳出,都会遭到他的“落井下石”,挣扎不脱! 半盏茶水的功夫过去。 黑蛇鱼王终归是水中的凶物,上岸后实力大减,又有余列这么个身家富裕的道人觊觎,它渐渐就没有气力,躺倒在坑洞当中,浑身都发出了一股焦香气味。 此黑蛇鱼王,活活的被火药给烹烧死了。 瞧见这一状况,余列的欣喜浮上表面,他稍加试探之后,就要跳下深坑,将坑洞中的鱼王收入囊中。 但就在这时,一道身影,突然从一旁的峭壁上,仿佛夜猫一般,鬼魅且迅疾的扑下。 此身影一只脚伸出,狠狠的往余列的脑壳踩去! 而余列背对着对方,完全不知,似乎就要被对方一脚踩烂脑壳。 可是当对方扑下后,其正处于半空当中,难以借力,躬身的余列却突然伏地一滚动。 他头也不抬的,迅速从袖子当中甩出三颗火球,当头的往袭击自己的人打过去。 惊异的声音响起:“你!” 来人完全没有料到,余列会有如此反应,且对方在半空中,果然难以躲避,一下子就被三颗火球都击中了。 砰砰砰! 足足三颗蒺藜刺火球,在半空爆炸,尖刺密布数丈,还散发出好大一股橘烟,将上下两丈笼罩住了,仿佛余列额外打出了一根瘴气毒烟矢一般。 另外一边,不仅避开及时,还趁机反杀了的余列,看着那团橘烟,脸上露出冷笑。 虽然他是选了一个僻静的地方捕鱼,动静也尽可能的收敛,但是他绝不会忘记戒备周围。 就在余列烧杀鱼王的时候,他家八哥可是一直都没有冒头,还发出了几声斑鸠的叫声,因此余列直接就知道周围有人埋伏着,以及对方大致的方位。 结果当真如此,他只是卖了一个破绽,对方就迫不及待的扑下,想要取他性命。 很成功的,其人也被余列顺势而为,饱饱的打了三颗火球。 三颗蒺藜刺火球齐中,威力迭加,即便对方提前用了护体符纸,也会落得个重伤,一时无法动弹的下场! 可是下一刻,正当余列弯弓搭箭,准备等硝烟散去后补发一箭,一道尖声响起: “好个小子,竟然敢算计老娘!” 余列的神色一紧,他眼皮跳动的看着硝烟,想要立刻射出一箭。 可是一股银铃声音同时大作,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的一般,让余列预判不了那尖叫之人的位置。 呼! 一道鬼魅的影子,从硝烟中踏出。 余列赶紧发出一箭,却是落了个空,擦着对方而去。 这时,余列看清楚了来人,对方头戴银帽,是一个怒极反笑的女子,五官也标致,似乎才二八年华,是个不错的小娘子。 特别是她遭了三颗蒺藜刺火球,现在是衣物凌乱,身上一块儿白、一块儿灰的,还烧焦了几缕头发,显得可怜巴巴。 不过余列瞧见了,瞳孔微缩,不仅不感觉对方可怜,反而心中紧张: “竟然还能行动自如,而且身上没有符纸的灵光闪烁,没用符纸?来人是个上位道童?!” 袭击余列的人,正是绿木镇中的一个上位道童,苗姆! 当日余列钓起第二头鱼王时,因为走的及时,没有碰见这个女道。现在钓起第三头鱼王,不知怎的,他反而和对方碰了个正着。 第100章 火龙烧身 断臂跳河 第100章 火龙烧身 断臂跳河 余列心中惊疑,但是他手上的动作却是不会缓慢。 立刻的,余列就从袖子当中又掏出了一张符纸。 铮铮铮! 三道激鸣声响起,三股金光出现在了余列的周身,盘旋不定,将空气都切割的出声。 这符纸正是余列打杀了苦木道童之后,从对方身上摸过来的飞刀符纸,质地优良,现在是余列手中少有的攻击符纸。 最特别的是,它的威力虽然不如苦木当初使出的那一柄金色大刀符要强劲,但是却胜在迅疾,激发灵敏,远比余列手中的神火飞鸦要快速。 三把金色飞刀一出,对面厉喝袭来的苗姆,身上寒意一现。 她连忙的止步,并且向后跳动,再度和余列拉开距离。 持!三柄金色的飞刀盘旋切割而去,也落了一个空。 苗姆口中的惊怒声,掺杂上了疑惑:“夺命三刀符?苦木那厮的符纸,你手中怎的有?” 余列站定在场中,他见自己暂且的安稳了,忙不迭的又从袖中掏出了一张符纸,施展在自己的身上。 嗡!一道金光,出现在余列的体表,隐隐呈现出钟形。 如此一幕,更加让对面的苗姆,面色惊疑不定了:“金钟符?果然是苦木花了大价钱,才购置的一套符纸!” 不管是绿木镇,还是黑水镇,镇子里的上位道童数目都不多,特别是近十二年之内成就的上位道童。因此两个镇子当中的各上位道童之间,或多或少的都认识。 苦木那厮在绿木镇中更是个老资格,名气不小,因此苗姆对苦木的手段颇有了解。 霎时间,苗姆站定在余列的跟前,脸上露出棘手之色,没有再动手了。 她这是担忧和顾忌起来了: “此子手中有苦木的飞刀符、金钟符,肯定不会是苦木那厮主动送给他!这等杀伐保命的符纸,何人会送?” 道童们是无法修炼法术的,所以压根不可能自行绘制符纸,只能花大价钱购买,还不一定能买到。 譬如余列当初能够托郭道人购买时,他只是获得一系列的辅助符纸,都没买到合适的杀伐护体符纸,就已经是欢喜的很。 因此对于道童中的上位来说,厉害的攻击符纸和护体符纸也是难得,绝不会轻易赠送。 特别是苗姆紧紧地盯着余列,她观察着,没在余列的身上看见半点绿木镇道童的影子。 如此一来,苗姆的脸色紧绷:“好家伙,此人是外镇中人。苦木那厮,真被杀了!” 她盯着余列,眼中更是忌惮起来:“不知此人的手中,是否还有苦木的七品金刀符?以及他又是靠着何种手段,将苦木宰掉……” 种种念头在苗姆的脑中跳动。 忽然,她站定在原地,脸上的厉色消退,转而露出了一幅媚笑,笑嘻嘻的说: “这位好哥哥,你我有缘相见,何必一见面就打生打死的,不若放下芥蒂,结识一番?” 余列看着前倨后恭的陌生上位道童,心中一松,立刻也想冲着对方露出笑脸,然后就此分道扬镳。 但是他忍住了退缩之意,而是面露冷笑: “你我确实有缘,但却是孽缘。阁下是失忆了吗?刚才可是伱在暗中搞偷袭。” 苗姆听见余列的讥讽,眼角不自然的抽动,她心中腾起怒意:“杂碎东西!也敢在老娘面前如此猖狂!” 她阴冷的看着余列,手指抽动,想要上前冒险宰了余列。 但是余列在和苗姆对话的时候,可不是傻傻的干杵着,他并没有浪费飞刀符纸的维持时间。 余列利索的,又从袖子当中,取出了人腿粗细的圆筒状东西。 此物通体铜黄色,有须有尾,雕刻成龙形,赫然就是余列手中的“火龙出水”。 余列将“火龙出水”杵在地上,用手不住的抚摸此物龙头,眯眼瞧着对面的苗姆,脸上露出跃跃欲试之色。 火器有个缺点,它的使用并不及符纸灵活轻便,威力也有所局限,往往道徒境界就会淘汰不用。 道徒使用火药时,都是以火药为丹砂符墨,制作成符纸使用,又或者是再密炼成火丸、雷丸等丹药使用,方便迅捷。 可是余列现在已经将“火龙出水”取了出来,他还有飞刀符纸环绕在周身,余地充足,完全有足够的时间去启用“火龙出水”! 苗姆看见余列取出了“火龙出水”,她并非见识浅薄的人,此等经典的火器,自然是认识。 苗姆还下意识的,瞅了眼火坑中已经被烧死的黑蛇鱼王,她脸上的怒意,煞时又僵住了。 苗姆勉强的又作出媚笑: “好哥哥,你咋一声不吭的,就掏出了这般粗大的家伙事儿,也不怕吓到小妹了。” 余列听见苗姆的话,意识到自己算是彻底震慑住了对方。 不过他没有得意忘形的哈哈大笑起来,而是紧盯着对方,上下打量,眼中露出惊疑之色: “这贼婆娘,莫不是身上有伤?!” “火龙出水”虽然厉害,足以可以烧死上位道童,甚至是重伤道徒,近乎七品符纸,但是它也仅仅如此罢了。 当初余列外出猎杀狼妖时,他就能用全部身家买得一张七品的齐屋纸人符。死在他手下的苦木,也曾掏出过一张七品的金刀符,用以钳制住佘双白,得以逃脱一命。 因此但凡脑子正常的道童,特别是外出参加大点兵的,都会准备压箱底的保命手段,符纸越厉害越好。 对于上位道童来说,一张七品的符纸,就是最佳的底牌,其可相当于道吏一击。身家富裕的,还会备上一张或多张的七品护体符纸,能抗住道吏的一击。 余列看着对自己忌惮的苗姆,心中就是在怀疑,对方是不是压箱底的符纸已经用完,或者身受重伤了…… 余列的眼神,愈发的跃跃欲试。 话说,因为“火龙出水”制备不易,价格高昂,他的手中总共才三支,现在都还没有试验成品的“火龙出水”,不知其威力究竟如何! 站着对面的苗姆,瞧见了余列阴冷的眼神,心中彻底的确认,余列掏出的“火龙出水”绝不是假货! 她暗骂一声:“狗杂碎!” 苗姆当即身子闪烁,即刻就后退,往峡谷外面退去。 余列没有猜错! 此苗姆就是手中底牌用尽了,才对他如此忌惮。并且苗姆也是身受重伤,情况不比当初的苦木好多少! 因为对方并不是从黑水镇的上位道童手中逃脱,而是从道徒的手中逃脱。 苗姆之所以会和余列在这一方偏僻的峡谷当中相会,也是因为她本就躲藏在附近,调养伤势。 是听见了余列捕鱼的动静,苗姆警惕的走出来,才发现余列捕获的是黑蛇鱼王,继而心生觊觎,又压制着伤势偷袭余列。 而余列瞧见敌人的举动,顿时大喜,也意识到自己的猜测无误! 他的手脚利索,手指在“火龙出水”上有规律的敲击,并且取下上面的形如小旗的一捋龙须。 余列退后数步,望着跳动着逃窜的苗姆,哈哈大笑: “道友,且让你见识见识,贫道这粗大的家伙事儿,威力究竟如何!” 在他说话的间隙,“火龙出水”烟气蒸腾,吞云吐雾般,将铜铸管件彻底淹没。 一阵高亢的尖啸声,在峡谷中响起,惊得前方动身逃窜的苗姆,下意识的回头一看。 吼! 累累的硝烟当中,一条黑红色,赤目赤须,火光俱全的蛟龙,从烟气中探爪而出,头大如磨盘,爪大如人头。 余列感受着身前滚滚的炙热,他手持小旗,摇头晃脑的,狂热般挥舞着。 赤目赤须的火龙出洞,从硝烟中继续的钻出,环绕着余列,跟随他手中的小旗极速盘旋。 地面上的岩石、卵石,咔咔龟裂,并且仿佛蜡烛般被烧化,形成了熔岩物。 余列的周身,遍地红彤彤一片。 而且火器的动用,虽说比不得火符火丸,但其实也不是很慢。 只两眼,苗姆就看见这条赤目赤须的火龙,已经通体自硝烟中钻出,它盘踞着,大如一屋。 并且随着尖啸声越发高亢,火龙身上黑红色褪去,变得越发的赤红,彻底活过来似的。 苗姆目中惊骇,她不用亲自去感受,就知道这条火药龙形的温度还在攀升,这大家伙的炙热,她铁定是承受不了的! 苗姆暗骂:“该死!” 余列所制火龙出水的威力,当真是吓得她试都不敢试探。 苗姆心中胆寒,一咬牙,当即从袖子中掏出了最后一张用于保命的符纸。 但是这张符纸不是护体的,而是攻击类。 一朵血迹斑驳,张着锯齿裂口的食人花,它通体血光闪烁,出现在了半空当中,大如一象,赫然就是一张七品符纸所化作的法术! 苗姆回头,面色狰狞的看着余列,尖声大叫:“吃了他!” 血光组成的食人花听令而动,摇晃着大到怪异的花骨朵,往余列所在的位置扑去。 余列见到苗姆也掏出了七品符纸,眉头微皱,暗道:“看来这家伙的底牌,还没有用尽!” 不过都已经和对方斗起法了,余列自然不能退缩,并且他对自己密炼的火药火器,心中也是自信,不信会输给对方的七品符纸! 余列舞动着小旗,轻轻的往苗姆扑过去。 吼!咔咔咔! 一堵火龙,一头食人花,前者是火光,后者是血光,狠狠的撞到了一起。 火龙盘踞在了食人花身上,要直接烧死对方,而食人花则是晃下巨大的头颅,一口咬在火龙的头颅上。 火焰森森,妖气蒸腾,两者纠缠蠕动。 而这个时候,那苗姆没有再乘机退去,她换了方向。 苗姆狞笑的看着余列,扑杀而来: “想杀老娘?那老娘就先掀了你的头盖骨!” 余列闻言,笑吟吟的站定,丝毫没有要退走的样子。 他用另外一只手,一指苗姆,喝到:“去!” 铮铮铮! 三道金灿灿的飞刀,盘旋至同一个方向,然后呈现出品字形,猛地往苗姆杀去。 苗姆的动作再是迅疾、鬼魅,她也无法躲开三柄飞刀的扑杀。 可让余列瞳孔微缩的是,对方压根没有想着躲开,而是硬生生的就朝着他冲杀而来。 苗姆仅仅是晃晃脑袋,避开了刺向脑颅的一柄飞刀,在身中两柄后,就两肋插刀的,继续扑杀。 此人这是意识到余列是个棘手的家伙,明白自己眼下底牌用尽,她想要取胜,就只能以快取胜。 一张飞刀符,她体魄坚韧,穿有内甲,勉强还扛得住,不会死。 但余列要是再掏出第二道火龙出水,或是一张七品的符纸,她就死定了! 上位道童的速度迅疾,苗姆已然近到了余列身前三五步远。 对方眼珠上的血丝,余列都能看清楚了。 可是下一刻,苗姆在可以一爪撕上余列时,她的瞳孔却骤缩,不得不偏开身体。 苗姆慌忙的,在场地上先是摔了个狗啃泥,然后又驴打滚般往旁边避开。 因为,吼! 尖啸和烈焰,已经从她的身后袭击而至。 一堵火焰组成的粗壮躯体,游动着,盘踞在了余列的周身三步,宛如火墙般,将他护得严实。 苗姆惊骇的扭头,便瞧见一颗略微黯淡,但是依旧恐怖的龙头,随着余列的抬手,冷冷的看向了她。 至于她刚才放出的那道七品食人花符,其灵光溃散,硕大的头颅已经四分五裂。 “火器?” 这让苗姆在心中破口大骂:“火器能有这么大的威力?这家伙的‘火龙出水’,何止近似七品符纸,恐怕都够得上七品中的下等符纸了!” 余列站立在火焰中,他轻轻摆下了手中的小旗,还言笑晏晏: “道友,请上路吧。” 吼! 黯淡了的火龙,朝着苗姆直扑,滚滚如雷。 苗姆面色,刷的惨白。 见已经无法及时退开,她没有绝望,而是脸上惨笑着,伸出了自己的右手,奋力一爪,朝着扑来的火龙抓过去。 狞笑的女声响起:“想我死?” 余列冷冷看着这一幕,他丝毫没有动容,啪咔又拗断了手中的小旗。 轰! 惊雷般的声音响起。 火龙扑到苗姆身上,并没有用烈焰去灼烧对方,给对方喘息余地,而是当即炸裂。 炽热的烈焰四溢,气浪滚滚,飞沙走石。 只见一方通红的火坑,立刻出现在河岸边上,丝丝气体蒸腾着,发出滋啦的声音,还有衣物的碎片,环绕着火坑飞舞成灰。 可是让余列微眯眼睛的是,火坑当中只有被炸断的半截手臂,并无焦黑的尸体。 他下意识的想到:“被炸烂了?” 但很快的,河边一道蠕动的肉体,又吸引了余列的注意。 那苗姆竟然硬吃了一计火龙出水,还没死! 不过虽然没死,但她也差不多要死了。 苗姆的双腿俱断,浑身的衣服皆数被炸烂烧掉,浑身都有血水涌出,筋膜露出,骨骼暴露,但皆是晶莹色。 并且她的血水是苍绿色的,裹在她的白皙躯体上,一时都显得有几分凄惨美感。 苗姆九窍流血,用独臂支撑着自己,挣扎着爬到了河边,她扭过头,惨笑的看着余列,吐着血,想要说出几句狠话: “今日……” 可是余列一声不吭的,身体闪动,立刻往她直扑而来,吓得她惨笑之色都僵硬,连忙奋力一拱,往黑河中跳去。 不少石块一同落下。 坠落过程中,苗姆只来得及尖声叫出: “我记住你了!!!” 噗通声响起。 对方瞬时掉入了水中,被滚滚的黑河之水淹没,不知生死。 余列站在岸边,皱眉不已,暗暗道了一句: “果然,年纪轻轻就能成就上位的道童,都不是好惹的家伙!” 道童们基本上无法驻颜,在余列看来,苗姆此人就算是长得脸嫩,也不可能超过二十岁。 并且此人的血液又并非铅汞色泽,而是纯粹的苍绿色,赫然又是一个可以和佘双白类比的天才,在绿木镇中绝非无名之辈! 打量着对方在河岸边爬动留下的血迹,余列还怀疑对方刚才除了是想要擒贼先擒王之外,也是一早就预备了,要跳入黑河中逃生。 不过想到对方刚才喊出的“我记住你了”五个字,余列却是眉毛微挑,哑然失笑。 他站在黑河边上,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幽幽叹息一下:“记得我了,但是你能找得到我吗?” 先不提两人压根就不是一个镇子的,以及对方跳河后还能不能活的问题。 余列在离开山寨后,脸上其实一直戴着面巾斗笠,连眼睛都有所遮掩。在刚才的斗法过程中,他也是一直没摘下。 因此苗姆此人即便能活下来,她也压根记不得余列的长相,只会记得有人擅长用火药,还用“火龙出水”打残了她! 而火药这种方便好用的东西,黑河三镇的道童们,用的人其实并不少,特别是中下层道童。 仅仅是在黑水镇中,工作能涉及火药原料的道童,就有几百口,尤其以器院的人为多。 余列配置火药的药材,都是从器院当中整的,他能配置,别人更能配置。 只不过,能如余列这般“财大气粗”,以及可以弄出“火龙出水”的,少之又少,估计是没有。 其他人往往能弄出或买到神火飞鸦,就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余列仔细想了一番,又发现自己到现在为止,似乎连在外人面前使用神火飞鸦,都没有过。 他思绪微定,暂且放下心,转而扭头看向了火龙炸出的那个火坑。 余列的眼睛,瞬间发亮起来。 因为在火坑里面和周围,除了半截断臂外,还有亮晶晶的东西散落了一地! 苗姆虽然逃去一命,可她被火龙烧了个精光,是赤着身子跳河的…… 第101章 万事俱备 第101章 万事俱备 余列走到火坑旁边,看着散落一地的灵石,眼中露出欣喜又可惜的神情。 在刚才的斗法当中,火龙出水成功的重创苗姆,几乎让对方当场死亡,但很可惜的是,对方身上的财物也被火龙出水给波及,遭受到了严重的损坏。 除了灵石之外,火坑的周围焦黑一片,有衣物的碎屑,有书籍的残片,还有已经支离破碎的药瓶等物。 并且余列从焦炭一般的东西当中,又隐隐辨认出了头骨等物,这些或许是苗姆装在储物血器当中的妖兽材料。 只可惜这些东西,余列现在是半件都无法回收利用了。 因为它们之所以会洒落一地,不仅仅是因为火药的爆炸而散开了。 更是因为储存它们的血器,在遭受强力的冲击后自行损毁,内里装着的东西也就如同陷入绞肉机中一般,被弄的支离破碎。 只有像灵石、或者矿石等一类坚固且性质稳定的东西,才会在储物工具损坏后,依旧“存活”下来,还能回收利用。 摇着头,余列不死心的。 他以火坑为中心,在周围的三十步内,搜了个底儿朝天,但却依旧是没有发现能入他眼的其他东西。 “或许,那个绿木镇的上位道童,确实是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所以储物血器中也就没有珍贵到可以抗住储物血器自毁的宝物。” 余列心中思索几下,就放下了杂念,他转而看着手中的灵石,脸上的喜色又恢复。 仅仅他手中捧着的这些灵石残片,拼凑一番,就能凑出个两三块完整的灵石。 再加上已经被他收入了囊中,此番打扫,余列一共从地上捡起了二十六七两,约莫二十六块灵石左右! 这么多的灵石,已经是苦木道童手中的两倍多,即便是对于上位道童而言,也是一笔让人眼红的财物! 这也让余列意识到,刚刚的那个上位道童,绝对不是一个简单的家伙! 想到这点,余列的眼神微紧,他环顾周围,立刻就跳入火坑当中,将一早就被烧死了的黑蛇鱼王,也装入了猪笼草口袋中。 然后余列唤出了八哥,沿着石阴太岁所在的方向,迅速退去。 刚才的动静,可是十分之大,十里地以外的道童,或许都能够听见。 余列既然已经捡完了东西,自当速速的退去,免得又招惹来了下一个不长眼的道童。 不过当余列离去之后,足足六个时辰的时间,并没有一个道童敢跑过来凑热闹。 直到半天过后,方才有个身披黑袍,满脸阴鸷的道人,出现在峡谷上,他发现了余列和苗姆斗法的痕迹。 但对方似乎并不是被声响吸引而来,而是沿着某些线索,追踪而来。 这个道人瞧见了峡谷中火坑等痕迹,鼻子耸动,脸上露出惊奇之色:“哦!火药?” 道人看着地上的血迹,慢慢走到了黑河边上,又发出怪笑: “不知是器院中的哪个小家伙,竟然连‘火龙出水’都搞到手了,看来是把那绿木镇的女娃给折腾的够呛,还逼得对方不得不跳河了,哈哈哈!” 道人自语着:“如此也好,给了她一个教训,也就用不着贫道亲自出手了,免得一不小心收不住,亲手结果了那女娃,反倒白讨没趣!” 原来这个道人,就是一路追杀苗姆的人。并且对方的修为也不止是上位道童,而是货真价实的八品道徒! 道人环顾战场,又笑道: “桀桀!斗法后的现场,处理的也是颇为地道,半点会暴露身份的东西都没有留下。要是让贫道知道你是谁,以及那‘火龙出水’若是你自己配制的,可真想收你为徒啊!” 话罢,道人的身子闪烁,消失在了峡谷边上,只余下黑水河汹涌不止。 ……………… 另外一边。 余列朝着山洞返回,但并没有一口气的跑回去。 他走走停停,其间遇见了阴雨的天气,还专门登高望远,在山顶上竖起了钓鱼用的铁柱和锁链。 余列将《虎豹雷音阵》埋在山顶上,然后自个找个地方猫着,免得被可能会至的雷霆给劈中。 他这是按照佘双白的交代,企图招来雷霆,给《虎豹雷音阵》采摘雷火之气! 只是一连十多天,余列厮混在附近的山林当中,遇见了两三次雨天,但就是没有遇见雷雨的天气。 这让他都开始琢磨着,是否应该返回黑水镇的个个据点中,看能不能交换得来雷电符纸,人工的给阵图补足雷火之气。 好在第十九天的时候,他再次的登高望远,其在凹洞中躲藏着,终于听见了滚滚的闷雷声。 白光一现,霹雳一闪! 轰! 银色的雷电终于从天而降,狠狠的劈打在了山顶的铁柱之上。 比之如此声势,余列当初用的火龙出水,简直就只是个银样镴枪头。 等到一阵雷霆过后,余列探头一看,就发现自己竖立在山顶的铁柱消失不见,似乎是他没插好,直接被劈飞掉了。 可余列纵使是有着熊心豹子胆,现在也是不敢上前去扶那铁柱。 他继续猫着,等到雷雨彻底消散,方才从凹洞当中走出。 余列扒开了破碎的石块,从中刨出了一块方方正正的东西,他还没有翻开,手指上就顿时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原本略显陈旧的虎豹雷音阵图,仿佛经过精心的洗练打磨一般,变得光洁如新,丝毫看不出来是二手货。 余列欣喜:“虽然引雷的铁柱没插好,但雷火之气也是补足了!佘双白诚不欺我,此物方便的很,不用再返回寨子中了。” 他取出一方木盒,将阵图放进去,以延缓内里雷火之气的消散。 接下来,余列怀揣着准备妥善的各种材料,往石阴太岁所在直扑而去。 两天不到,他返回了山洞。 余列蹑手蹑脚的进入山洞,当发现洞中布置毫无变化时,彻底的放心下来。 进入暗洞中,他封好洞穴,盘膝坐在了太岁头顶,面露期待之色: “万事俱备,可以真正开始伐毛洗髓之变了!” 早点休息,白天再更一章。调作息。 第102章 雷火炼体 第102章 雷火炼体 阴冷的山洞当中。 一根根铁柱,立在钟乳石上,以石阴太岁所在点为中心,密布了二十四根齐高的铁柱。 并且就在石阴太岁的头顶上,还有一口和水缸一般大,颜色金黄色的古朴“大钟”。 说它是大钟,主要是因为它悬挂着,但其实它更像是一口的金黄色铜鼎。 只不过此铜鼎的三足,被人硬生生的拗在了一起,鼎身也被人特意的锤炼过一番,变得更加浑圆了,类似于一口钟。 这些布置,正是余列亲手为之。 他在获得洗髓秘术之后,在山寨当中并没有找到适合炼功的铜钟,便只能自己动手,多购置了一口铜鼎,加工而成钟形,勉强也可以用之。 此时的余列,正站在石阴太岁的跟前,一手拿着《钟鸣鼎食术》,一手提着《虎豹雷音阵》的阵图。 他绕着圈子,在石阴太岁的周围走动,口中念念有词,时不时地还会伸手,丈量二十四根铁柱间的距离,以及石阴太岁的尺寸。 此时的石阴太岁,已经和之前的不太一样。 它通体呈现圆坛状,明显的被人修整过,还有一道道诡异的符文,出现于石阴太岁体表,在太岁阴气的刺激下,符文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的蠕动,和活虫子没有什么两样。 余列检查了足足小半天的功夫,才确定自己花费心血布置的阵型,没有丝毫错误。 他收起手中的钟鸣鼎食术,只是将阵图提溜在手中,缓缓的舒出了一口气: “总算是布置好了。” 紧接着。 余列抬起头,目光炯炯的看着周遭,他纵身一跃,便跳上了石阴太岁的头上,并且将虎豹雷音阵的阵图,仔细妥帖的铺在石阴太岁的表面。 刺啦! 只是刚刚展开阵图,图内已经积蓄布满的雷火之气,就闪烁跳跃,使得昏暗的洞室当中,霎时间白光闪烁。 石阴太岁也受到了雷火之气息的刺激,内里的阴气不断涌出,使得安静的洞室立刻就响起了呜呜的鬼哭声。 余列瞧见这一幕,眉头微皱,他连忙的咬破指尖,用自己的血水在阵图上涂抹,压制阵图当中的雷火之气。 虽然他已经布置完毕了,可以开始进行科仪了,但他自己可是还没有准备好。 压制住阵图,余列盘膝坐在了阵图上虎豹交界之处,微阖眼帘,平静自己的身心。 一吸一呼。 随着他的静坐,本是鬼哭的洞室,又渐渐安静下来。 直到最后,仅仅有水滴的声音,在洞室当中响起。 啪嗒……滴答。 钟乳石上的水滴,如此滴了不知道多久。 忽然, 砰砰的声音响起来,好像有人在缓慢的敲击着牛皮鼓,并且每每响动一下,声音就会变大,速度也会加速。 鼓声响起了足足一千八下之后,已经急促到了如同倾盆大雨般,闷雷滚滚! 咚咚! 围绕着灵肉法坛所在的二十四根铁柱,也在随着鼓声,不断的震颤,连带着洞室当中的积水,也起起伏伏,激荡出密密麻麻的水波。 哐的一声,金属激鸣的声音又响起,震耳欲动。 其间一直盘坐在灵肉法坛上的余列,终于有所动作,他缓缓的抬起头颅,恍如干尸般,看向悬挂在自己头顶的巨大铜钟。 余列面若枯木,毫无表情。 他仅仅手指掐紧,刺破了自己的两手指尖,然后一弹指,甩出了两滴血水,落在身下的阵图上面。 滋啦! 阵图瞬间就被激发,白光涌起,密密麻麻,余列盘坐在其中,仿佛坐在了火里面一般。 吼!并且有怪异的兽吼声响起。 两堵噬人的凶兽虚影,突然从阵图当中一跃而出,踏空行走,环绕着余列的身子动弹。 其正是阵图上面刻画着的一虎一豹! 虎豹出现,余列的肉身战栗起来,他身下的白光,不断的涌入到他的肉体当中,使得他浑身的经络骨骼,都在随着那虎豹的厉吼,不断震颤。 余列肉身筋骨当中的杂质,也在这种震颤当中,被不断的打散、消融,他浑身的血肉在白光的刺激下,也是不断的重组。 这股白光,其实就是细细密密的电流。 《虎豹雷音阵》就是采摘雷火之气,以雷霆洗练肉身,以去除道人肉身中的阴质阴邪。 雷火炼体,自古以来就是世间一等一的炼体途径,只不过因为天地间的雷霆威力太大,压根没几个道人有能耐去用天地间的雷霆炼体。 好在仙道发展颇久,道人们或是模仿自然雷霆,或是收集雷火之气,也能勉强的达到以雷霆洗练肉身的作用。 余列现在所在进行的,就是后者,他在靠阵图的汲取封存,缓缓的取用当中的雷火之气。 雷火炼体,好处多,作用大,但是其刺激性也不小。 余列一边感受着自己的肉身在霎时就打破了桎梏,并继续变得强横,也一边感受到了雷电带来的痛苦,让他的眉头皱起来。 但也仅仅是皱起来罢了。 余列仰起头,猛地睁大了眼睛,瞳孔中都爆发出一阵白光,张开口: “郁郁乎雷霆哉,血脉偾张!赳赳乎豹哭哉,入骨炼髓!” 吟诵着阵图上面的口诀,他狞笑了起来。 以雷火炼体,应当一鼓作气,至多三日而尽,绝不可缓缓的为之,否则不仅浪费功效,作用大打折扣,阵图本身其实也支持不了太长的时间。 余列盘坐在灵肉法坛上面,他披发四散,呼啸着,一低头,又从法坛的周围,扯上来了几根铁索! 金属撞击的声音响起,铁索上挂着尖锐粗壮的鱼钩,以往本是用来钓鱼。 但是余列脸上狞笑不止,他低着头将两个鱼钩,挂在了自己的锁骨之上,将自己牢牢锁住。 随即余列拽动铁索,血水溅出,口中大呼: “不够、还不够快!” 吼! 虎豹横行,阵图当中的雷火,通过铁索,更是猛烈的冲击进入余列的体内,让他所有的头发的上涌。 这种雷火被深度贯入体内的痛苦,终于让余列忍不住的发出了嘶冷声。 但是和上一次的扒皮开膜相比,余列似乎感觉这一次的雷火炼体,并没有书上写的那般痛苦。 于是他低头,脸上的笑容更甚,慢条斯理的取过了法坛下面摆放的血食,放入口中大嚼。 此时的余列,浑身都被白光笼罩,张口也是亮白一片,仿佛是由白光组成一般,神人乎,能让常人不可直视。 可是咯吱和嗤啦的声音,也在他的胸口前响起来。 铁链响动,血水横流。 余列躬着身子,在肉质的法坛上,低头咀嚼不止,将预备着的血食,一口一口的吞入腹中,连骨头都嚼烂掉。 精心烹制过的蛇鱼、肉虎,鲜美无比,血腥依旧! 骨碌,吞咽的声音,急不可耐。 咚咚咚! 二十四根铁柱震颤,偌大的铜钟轰鸣摆动,摇摇欲坠…… 第103章 晋升上位 第103章 晋升上位 兽吼声,钟鸣声,雷霆的滚动声。 余列待在灵肉法坛上,已经不再是盘坐的状态,而是躬身站立着。 细细密密的雷霆,已经在他的肉身上滚动了两日之多,他所准备的黑蛇鱼王、肉翅虎血食,也被他吃了个精光。 零碎、不值得捡起的骨骼、鳞片,在法坛周围掉落一地,七零八碎,使得洞室像是成了一头凶残巨兽的巢穴。 余列站在法坛上,面目狰狞的导引着毒功姿势,身上缠绕着铁索。 他现在不仅仅是锁骨上挂着铁索,背后的琵琶骨,也被洞穿了。 铁索直接插到了他的骨髓当中,使得雷火之气能够更加不受阻碍的,涌入到肉体中,洗练他的骨髓。 铿锵! 余列站在巨大的铜钟之下,狠狠的敲击着头上铜钟,即便敲得自己头昏脑涨,他也没有停止。 钟鸣声又被周围的二十四根铁柱所聚拢,猛烈的聚集在余列的身上。 此一法子,便是《钟鸣鼎食术》当中的洗髓之法,能利用铜钟铁柱所产生的声音,和道人的肉体形成共鸣,不断的震颤,效果穿透血肉,直接的作用到道人的骨髓上。 余列的蜕变,便是先以电流入骨,再用钟鸣敲骨,双管齐下的,促进自己的骨髓发生变化。 如此手段,其效果当真是猛烈。 大半天之前,余列体内的血液,其实就已经变得沉重,达到了血气如汞的地步,修得了红汞血液,并非暗红色的铅血! 而双管齐下的危险,也是不小。 特别是余列将铁索插入到了自己的骨骼当中之后,原本还可以作用两次的虎豹雷音阵图,内里雷火激昂,两次的功效一口气的喷发出来。 若非余列的肉身强横,还服用了鱼王、肉虎等血食,气血源源不断,永无枯竭似的,他早就被电死了。 好在余列敢如此,自然是心有准备,手也有准备。 身下被他修葺为法坛,雕刻涂抹了各种符文的石阴太岁,就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帮助。 浓郁的阴气从太岁当中升起,渗透进入了余列的体内。 此太岁的阴气在他体内,和雷火之气形成了互补,一阴一阳,一寒一热,此起彼伏! 余列便是如此大胆又谨慎的,进行自己的伐毛洗髓之变。 哐哐! 钟鸣声响,洞室中又有低吟声大作: “飘飘五帝辇,萧萧七君軿。 流晖下降席,享宴感丹诚。” 余列每每敲击一下铜钟,口中就会吟诵出科仪的祝词。 此时他所念到的,是祈求延年益寿的《送神赞》。 “启奏咸响彻,落死上长生。” 铁柱,铁索,铜钟,雷火,将余列团团包围,近三日三夜不休。 终于,巨大的轰鸣声响起! 铛! 悬挂在他头顶的铜钟砸落,将他直接压在了灵肉法坛上,洞室当中的声音,戛然而止似的。 九成九的声音都消失了似的,仅仅剩下金属的颤鸣声,以及法坛周围的积水,在抽噎呜呜、颤抖。 安静了三五息,一切都仿佛平静。 忽然又有咔咔声音响起。 一只手从铜钟当中伸出,轻轻的就捅破了钟体,并且仿佛撕纸一般,将铜钟撕开。 一道盘坐的人影再次出现在法坛上,他的躯体如玉器,晶莹温润,让人看不出半点刚才的凶兽气质。 余列摇头晃脑的,将最后一句祝词念完: “礼谢已将毕,神升归太清。”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目中纯白一片,缓缓的才有瞳孔浮现而出。 余列两眼中的最后一点雷火散去,蜕变洞室中,再无一点亮光。 可是他环顾着周围,却是感觉洞室亮堂得和白天,压根没有什么区别。 如此目力,和余列之前的夜视能力相比,已经更上一层楼,达到了“虚室生白”的地步。 身处于彻底无光的环境,他也能视物! 余列的脸上浮现起轻笑。 他低下头,又刺破了自己的一根手指。 一滴沉重的血液,散发出晶莹色,仿佛磨过的玉滴般,缓缓的从伤口处渗出,掉在了余列的掌心中。 余列托着手中的这一滴血,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 一日洗髓,一日换血,一日塑脉。 三日过关,他如今已然是度过了伐毛洗髓之变,自身的骨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自此,他的血气,已经凝重得犹如实质,有了诞生真气的资格! 并且余列所得的血液,并非铅血汞血,而是他所期待的上上等血液,金玉层次! 余列细细的打量着这滴血,脸上也露出讶然之色。 “虽是晶莹如玉,但是颜色却漆黑如锅灰……不不,是漆黑如墨。此血和黑红色的铅血,倒是有点像。” 不过余列的血,也只是和铅血有点像罢了。 他的这滴血让任何有见识的道人看去了,都不会认为是普通铅血。最起码的一点,普通铅血可不会黑得这般彻底,都是黑红相间的杂品。 余列思索着: “看来我所修得的上上等骨血,应该叫做‘墨血’,又或者‘墨玉’,玉血当中的一种。” 上上等血液包含玉色、金色,但并不只是两种,单单玉色就可以有赤黄黑青白五色之分,金血也可以有赤金、白金等等。 确定自己修得了上上等骨血,余列霍然的站起身子,负手站在漆黑的洞室中,怡然自乐。 呼呼! 他的身形闪烁,开始在洞室中游走,活动身子骨。 余列踩踏岩石,手插钟乳石,都轻松自在,仿佛在踩插脆饼一般。 度过了伐毛洗髓之变的他,现在不仅是气血凝实,筋骨气力也更猛了。 从今而后,余列可以不眠不休近七日,七日七夜不洗漱而少有异味。 单单靠自身的脚力,他就可以在平原地区日行千里,在山区丘陵中也能跋山涉水,犹如千里马。 等到彻底的消化完了蜕变,能够从头到脚的控制所有毛孔,他还将进入延年益寿的阶段,可以涵养性命。 到时候只要他以前没作死、今后不作死,就可以无病无灾的活到天年,一百二十岁左右。 此种肉身,已经是濒临人体肉身的极限。 再接下去,就是要彻底的超凡,踏入“吞金服玉”的非人阶段了。 感受了一番强横体魄,余列缓缓的停息,脸上的喜色依旧浓郁: “上位道童已得,距离八品道徒,只差一步!” 他终于赶上了佘双白等人的进度,大有机会离开黑水镇,开启真正的仙道人生了! 忽然,余列微低头,心念一动。 只见他身上那犹如实质的漆黑血气,陡然转变,当真凝结成了凡人的肉眼都可以看见的实质! 一层黑意,流转在余列的体表,还可以顺遂他的心意,仿佛水波般涌动。 这层黑意,正是余列服食了黑蛇鱼王之后出现的法术雏形。 如今他一共服食了三条黑蛇鱼王,还度过了伐毛洗髓,身上的黑意更加明显,已经能够笼罩全身上下了。 余列的目光如炬: “这就是我成功的掠夺了黑蛇鱼王的天赋异能,肉身自行生灵,获得的护体法术!” 道童们没有真气,无法修炼法术,但是不代表他们无法被动的获得法术。 只不过这个概率小之又小,非得是吞食天材地宝,量得足、质得精,才有几分可能。 余列此前第一次服用黑蛇鱼王,心中就颇有期待,后面两次,更是每一寸脊骨、鱼肉都用酒杯进行了精心的炮制。 结果这一次的蜕变后,他当真的获得了保命的法术! 根据余列在藏书阁中所获知的,道童阶段被动获得的法术,其实还有着另外一个完整的称呼——本命法术! 此法术自从诞生后,就将如妖兽妖物的天赋异能般,随心所欲,一念即动,成为道人肉身的本能。 血气不枯,法术不灭! 道童阶段就获得了一道法术,余列此后的性命,无疑是更加安稳了,且前景广阔。 此番蜕变,他大获成功,没有枉费他的苦心准备! 调息暂败,屡败屡战! 第104章 黑膜鱼胆 第104章 黑膜鱼胆 虽然三日就度过了伐毛洗髓关口,但余列并没有立刻就出关。 度过一次蜕变,肉身除去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之外,也会经受到诸多的损伤,这是道人将十年的蜕变过程一口气浓缩至数日,所无法避免的。 若是不仔细的调养,指不定就会损伤修为,耽搁之后的进步,甚至是落下病根。 好在余列并没有服用洗髓丸,他是靠阵法和秘术,辅佐以黑蛇鱼王这等稀罕物完成的蜕变,其身子的亏空相比于寻常的道童,已经是小了很多。 再加上余列获得了鱼王的天赋之后,他发现笼罩在自己体表的黑意,其并非只是像一道铠甲,仅仅可以硬化皮肤那般简单,还有助于他恢复。 这层黑意本身更近乎于一张黑膜,能将余列包裹在其中,让尖锐物品、毒物、甚至包括空气都被摒除在外,使得余列和外界分离隔开,但却又能摄取养分。 余列稍微钻研,结合药书中所记录的黑蛇鱼性质。 他立刻就意识到,此种黑膜天赋,正是黑蛇鱼之所以能在黑河当中横行一域,且不惧毒素,生命力极强的原因。 因为黑膜就是黑蛇鱼的第二道皮膜,捕猎时可以抵御扑咬,受伤时可以覆盖在伤口表面,甚至进食的时候,黑膜覆盖在蛇鱼肠胃的皮膜上,还可以辅助蛇鱼消化。 而在黑蛇鱼全身上下,这种黑膜存在最明显的地方,就是鱼胆! 这点也是一旦黑蛇鱼的鱼胆破裂,整条鱼身就都将不可食用的缘故。 不仅仅是因为鱼胆中储存有大量的毒素,更是因为鱼胆和蛇鱼的黑膜息息相关,余列猜测很有可能,黑膜就是从黑蛇鱼的鱼胆中衍生出的异能。 这一日。 余列待在洞室中休养,不由得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暗道: “如此说来,我获得了的‘黑膜’法术,很可能也和我体内的胆脏息息相关……不知我的胆脏,是否也已经发生了变化?” 若是手艺足够好,余列都想要剖开自己的腹部,好好看看自己的胆囊,现在究竟是何模样了。 道童们没有真气,更没有凝结出阴神,是无法不开腹就内视的。 八品的道徒,顶多能够靠真气模糊的感应体内情况。只有七品的道吏,能出了阴神,才可以借助魂体直观的查看肉身各处。 余列压下这点杂念,随即又惊喜的想到: “若真是血气经由胆囊而转化,生出了黑膜,那么这道本命法术除了能够护体、祛毒,犹如我的第二道皮膜之外,它还意味着,我的胆脏一定程度上,已经得到了蜕变淬炼!” 九品道童和八品道徒之间最大的区别,是真气。 真气是由血气产生,血气是由骨髓所产生,所以中位道童进阶为上位,是在伐毛洗髓。而血气之所以能够“炼精化气”,转化为真气,又是经由人体的五脏六腑。 人体的有关的五脏六腑越是强横,则诞生真气的可能越大! 道童突破为道徒的关隘,第五变吞金服玉,其就是涉及的这点,意在让道人的相关脏腑,一口气蜕变完毕! 完成了第五变,道人的消化吸收能力都将大大的增强,直接能饮铜汁铁水,金玉服用下去,都能嚼烂成渣,榨出油水! 也只有达到这个程度,道人才能生吞服用灵石,汲取灵石当中的灵气,够资格称之为道徒,得授真正的道箓,贵为仙道中人! 而胆囊一物,正好就是涉及消化能力的一种脏腑! 余列细细思索着的,心中的惊喜更盛。 道童突破为道徒的这一关,凶险的很!一旦脏腑熬炼的不够格,却服用了金玉灵石等蜕变药方,便是个肠穿肚烂的下场。 中途虽然还可以救回来,但是救回来的法子只能是开膛破肚,让人细细的洗刷肠子。如此一番救治,开腹的人手艺再好,也是会大大地损伤道人元气。 按照道书上的记载,二十五岁以下的道童,三年可以受一回,至多三次;二十五岁以上,三十五岁以下的,五年可以受一次;而三十五岁以上的,可以受一次,第二次要么折寿,要么暴毙,至多三次等等。 如果选择的救治者手艺太差,后续的蜕变次数和成功率,也会大打折扣。 同样的,越是一口气、早点的完成这一步,对道人今后的发展也是越好! 因为年轻的人体,其脏腑才最是鲜活,生机勃勃,淬炼的余地更大。 不仅有逐一锻造完毕,晋升七品的可能,其产生气血精气和转化成真气的速度质量,也远不是年老体衰之人所能够比较的。 余列捂着自己的腹部,干脆从法坛上起身,踱步在洞室当中走了起来。 他估量着自己身上的变化,越发的确认,自己的胆囊很可能是已经得到了淬炼! 如此一来,虽然他现在连伐毛洗髓都还没有彻底的消化完毕,但却是已然小半只脚,摸到了八品道徒的大门。 再等到他将毒功修炼完毕,获得百毒不侵之体,那就是大半只脚,踩在了道徒大门上! 因为百毒不侵之体,或者说《五毒炼脏导引术》,其最重要的成果,其实就是和肝脏有关,是在提前的淬炼肝脏! 和消化有关的脏腑,主要是肝、胆、胰、脾、肠、胃六类! 等余列完成毒功,他就是五类中已有两类成功,无须秘术、宝药、科仪等等,他自行突破成功的可能性,就是达到了三四成。 到时候,余列只需要随随便便的收集些有助突破的东西,成功率就可以过半! 梳理清楚这些东西,余列心中的喜色浓郁,暗道: “八品道徒,当真指日可待矣!” 他迫不及待的,就想要返回黑水镇当中,晋升童子箓的品级,获得《五毒炼脏导引术》的第三层,然后赶紧的完成毒功修炼,获得百毒不侵之体。 抬起头,余列估摸了一下时间,发现自己在度过蜕变后,已经是又休养了大半个月的功夫,差不多可以出关了。 “此次闭关,费时一月半,实在是大有收获!” 欣喜着,他当即砍了石阴太岁,将萎缩了的太岁装入囊中,不留半点杂物。不过太岁的根部,却是被他留下了,没有挖空。 略微收拾之后,余列就踢开洞窟,怡然的往外面走去,出关了…… 第105章 贼人遇故人 第105章 贼人遇故人 闭关用了一个半月,此前余列为了闭关做准备,也是花费了近月的时间。 如此算来,他离开山寨之后,已经有近三个月的时间了。 在这段时间里,黑水镇发生了诸多的事情,首先是第一夜遭受到其他两个镇子的夜袭,引起了持续月余的大动荡。 动荡中,不擅杀伐的黑水镇道童们,优胜劣汰,被逼着迅速变得杀伐果敢。 等到动荡过后,黑水镇的大点兵不冷反而热,一个个道童行走在方圆数百里之内,采摘药石,捕猎妖物。 数百里内,十一年积蓄下来的妖兽资源,不断的化作为道童们迅速增长修为的资粮。连带着各个村庄山寨,凡人们也是得到了点油水,四周的威胁也大大减轻。 其中发生了不少可歌可泣、阴险狡诈的事情,有人一飞冲天,有人就地沉沦,有人唯唯诺诺却获利最大,有人高高在上却葬身阴沟。 不过这些事情,暂时都和余列无关。 他出关后,打算先在洞穴外的崖壁上,盘坐半日,看看那只被他留在外面看门的傻鸟,还在附近不。 一个半月的闭关,虽然有降兽丸作为牵制,八哥不可能反过来害余列,但是在外面自由自在的,降兽丸效果降低,对方也是有可能跑掉。 而余列闭关是为了突破,他是不可能将八哥带入山洞中的,其不仅麻烦,因为洞中狭小,八哥还可能打搅了他的修炼。 好在结果没有让余列失望,他仅仅是盘坐了两个时辰,崖壁外面就摇摇晃晃的飞回来一头黑影。 对方好似喝醉了一般,一时间都没有察觉到端坐在崖壁上的余列。 这点也和余列突破后,可以收敛气息,隐藏气血有关。 八哥鬼鬼祟祟的跳到了洞口,往里面探头探脑一番后,直接倒在洞口上方的两块岩石间,四仰八叉的瞌睡起来。 瞧见八哥还在,余列心中本是惊喜,暗道:“这傻鸟好歹认主,看来以后可以对它好一些了。” 但是瞧见八哥如此惫懒和安逸的模样,余列的眉头顿时微挑。 这傻鸟这般的快活和不知愁,都让他有些嫉妒。 余列冷笑着,踩着崖壁,悄悄走到了八哥跟前。他抖动自己浑身的骨骼,立刻发出雷音颤声,有如虎豹夜猫的呼噜声一般。 嘎! 本是躺着瞌睡的八哥,当即炸毛。 它猛地跳起,一头就要往石头下扎入,飞离此地。 可它嘎嘎的一叫,口中打了个酒嗝,散发出了一阵酒味,身子摇摇晃晃,翅膀都打不稳。 余列不忍直视,有些怀疑这家伙这些天是怎么活下来的,他一把抓住了对方,将八哥倒着拎起来。 “大大、大爷!” 八哥眼睛朦胧,张口就叫出:“大爷饶命!” 余列没有回应傻鸟的求饶,只是伸手取出一粒芝麻大的强血丸,弹入了八哥的鸟嘴中。 八哥的叫声戛然而止,它啧啧品尝着强血丸,感受到了熟悉的味道。 药效刺激下,八哥酒劲全无,猛地睁开了眼睛。它看向跟前的余列,扯着嗓子又大叫: “老爷!老爷!” 余列松开了对方,身前一阵鸟毛乱飞。 八哥扑腾着翅膀,蹦跶到余列的肩膀上,泪眼婆娑的,用自己头上的几撮毛,胡乱拱余列的鬓角。 八哥吞吞吐吐,但是一番余列没有教过的话,从它的嘴里叫出: “老爷,想,想你啊!汪汪!” 它还激动的学着各种声音,狗叫、猫叫,男声女声,乱七八糟! 余列诧异的看着八哥,暗道: “这傻鸟,咋感觉灵性又多了几分,都能靠学舌来主动表达意思了。莫不是它得了机缘,再过些时日,就能学会人话了?” 他伸出手指头,挠了挠八哥的脖子,略加安抚起来。 主仆二人相见完毕。 紧接着,八哥忽然飞起来,在半空中打着圈儿,让余列跟着它走。 这让余列精神微振,暗想着对方可能真是发现了什么好处。 他示意八哥带路,直接启用水猴子甲马符,翻山越岭的,跟随八哥往前走去。 一段急促的行路。 八哥猴急猴急的,让余列跟着,都忘了记忆路线,他只知道自己在背离黑水镇,越发的深入到荒野中。 终于,来到了一片高耸的密林当中。 林木黄澄澄一片,满林子飘出一股果香,不断响起各种鸟叫、小动物的叫声。 八哥领着余列飞入林中,它嘎嘎叫了几声,忽然有一群鸟飞出,聚拢在了他的身旁。 群鸟机灵,但都是凡鸟,看不出有哪只通了妖气。它们看见了余列,却并不畏惧,直接在八哥雄赳赳的气势,跟随起八哥往前飞去。 很快,余列的耳中又响起了猿啼猴叫,有猴群在前方闪烁。 一人一群鸟避着猴群,进入藤蔓密布的树丛中,忽然一股酒香气了飘出来。 余列闻着酒香,脸色渐渐的怪异。 不一会儿。 八哥站在余列的肩膀上,群鸟飞在他们身后。 而一群金丝猴,手里面正拿着果子,叽叽叽叽的和一人一群鸟对峙。 双方的周围都弥漫着一股烂果子的酒水香气,显得有些奇特。 但是余列闻着酒香,眉头却不善的皱起来。 因为他现在算是明白了,傻鸟之所以急着叫他过来,并不是发现了机缘大好处,而是叫他过来撑腰,帮忙偷,准确的说是“抢”眼前这猴群的酒水! 余列忍不住了,他狠狠弹了一下八哥的脑袋,将对方从肩膀上,狠狠的弹飞出去,撞倒在了一根藤蔓上。 “难怪你这厮回洞时醉醺醺的,满口酒气!” 余列拂袖便要离去。 不过半盏茶之后。 八哥在鸟群面前扯着嗓子叫了一阵子,才大摇大摆的追上正被猴群们掷果相送的余列,潇洒离去。 余列躲着猴群的果子,拍了拍袖中的猪笼草口袋,面色露出满足。 贼不走空。 既然他都被傻鸟扯下水了,自然得讨要些好处再离去,免得白白背上了猴群的咒骂。 须知那猴子酿酒,也不过是采摘些果子,随意的堆积在树洞当中,是属于天地免费的馈赠,见者有缘! 再加上猴群饮酒也容易误事,否则它们就不会被一群鸟给欺负了。他这可是在做好事,免得金丝猴们整日于沉迷酒色,再被虎狼山猫给轻易的吞掉。 此外有一说一的,猴儿酒这种东西略微算是稀罕货物,即便无甚灵气的,因为它滋味复杂独特,在镇子中也能卖点钱,一斤就几十上百符钱。 余列得了百来斤,也算是几万钱了! 这让余列一边逃窜着,一边也是嘀咕:“和在镇子内相比,在镇子外面想要发财,果真是容易!” 因为被猴群穷追猛赶的缘故,等余列停下时,天色已经昏暗,难以辨认方位,他环顾四周,意识到自己算是迷了路,不知身在何处。 余列瞥了眼飞得气喘吁吁,但是依旧兴奋的很的八哥,打算找个地方先过一夜,等明天太阳出来了,再返回镇子所在方位,总能遇见寨子的。 余列寻找着过夜地点,忽然,他听见了人声: “就是这里了,猴儿酒就在前头。这片可是好地方,就是猴子太多,鸟也太多,只只肥大的跟鸡鸭一样大,凶猛的很!” 余列本来打算避开对方,但是他听清楚了声音,顿时微眯眼睛,循声暗探过去。 声音越发的清楚,只见一阵火光中,一个黑瘦黑瘦的道童,单手抓着火把,猴急猴急指着余列过来的方向。 此人不是其他人,正是余列当初的院友,单道童! 而且和对方搭伙的那三五人,余列也不陌生,赫然都是杂院中的伙计们。 余列脸上摩挲着下巴,想到正正好。他可以直接找这群熟人了解了解路线,以及打听打听镇子最近的情况,方便有个准备。 余列故意制造了点动静,让对方察觉。 沙沙! 警惕声音响起: “止声!前方有东西!” 推个新书:《我只有一些女朋友》,搞明白自己穿越重生的状况之后,楚连升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多谈一些恋爱。 第106章 狗饿回 第106章 狗饿回 余列听见单道童等人的声音,他也“惊疑”的发出声音: “谁?” 见前后有人,刚刚还在高谈阔论的单道童一行人,当即就像是狼群一般分开,把前方的余列给包抄起来了,然后虎视眈眈的盯着余列。 特别是当发现余列是独自一人的时候,单道童一行人的眼神,都变得闪烁。 不过惊奇的声音,从余列的口中响起来:“咦!是你们!大家伙啊!” 他主动的打招呼,引起了单道童等人的注意。刷刷的,就四道目光就落到了余列的面孔上,仔细的打量他。 为了方便这群人认出自己,余列还主动的掏出一张照明用的符纸,拿在手中,仿佛拿着一尊月亮。 立刻,惊奇的声音也从单道童口中响起: “余哥儿!”对方的两撇眉毛抖动,面色讶然。 和大杂院的这群人相见,余列和对方都露出了猝不及防之色。 不过经过了一番议论,单道童一行人看在往日的关系份上,还是将余列接纳到了队伍当中。 其中给余列作保证的,就是那单道童,而非余列中位道童的实力和身份。 因为杂院的这伙人见识短浅,他们似乎压根就不清楚丹房当中的事情,并不知道余列早早地就成为了中位道童,只以为余列还是下位。 而单道童之所以会主动向余列释放善意,也是因为对方当初在赌坊中,见识到了余列的手腕和搞钱能力,希望能够和余列修补关系。 一团篝火,在密林当中点燃了。 余列在和单道童寒暄过后,借着解手的借口,走入黑暗当中,给对方私下交流的机会。 单道童立刻就凑在三个同伴跟前,小声交代: “哥几个,可千万不要再把余哥儿当以前看待了。这都下山快三个月了,他敢一个人的在这林子中晃悠,你们真以为他是落单的肥羊?” “我怀疑啊,余哥儿有可能将‘如狼似虎’之变已经消化完毕了,就差晋升为中位道童了!” 三个同伴听见单道童的呵斥,纷纷及时警醒过来,将最后一点觊觎,全部都压在了心底里。 等到余列再返回篝火旁边,单道童四人对余列的态度,明显是更加的和气了一些。 几人聊天打趣着,谈起了在大杂院当中的往事,相互间的关系如篝火一般,立刻的热腾腾。 单道童笑呵呵的,忽然对余列叹气说: “对了,余哥,你可还记得包租婆?她可是惨咯,先是巧哥丢了,找了大几天,各种关系都用了,但巧哥就是半点音信都没有……最后她自己也是失踪了,现在应该是死了吧。” 听着单道童的话,余列更加确认这批人,压根就不知道他早就晋升为中位,还成了毒口当中的大头头,被包租婆找过。 这也让余列感到唏嘘,看来那包租婆并没有将他的事情,太过透露给杂院当中的人。 索性余列也就继续佯装不知,惊讶说:“有这回事儿?” “是啊。”单道童摇着头,又仔细的说道说道。 众人凑在篝火边上,歇息谈天几盏茶的功夫之后,单道童和人将篝火埋了,领着余列又往前方走过去。 单道童口中说: “余哥今日来这片林子当中,莫不是也来偷那猴儿酒的?” 听见对方这话,余列的眼睛中露出异色,下意识的看了看自己衣袍。 他可不是偷,而是直接抢了那群金丝猴的猴儿酒! 也幸好余列手中备着的净衣符,在逃出一段距离之后,他直接就动用净衣符,将衣服上的酒水香气全都去掉了,否则单道童等人和他一见面,第一眼、第一句话就会知道,余列是已经偷取了猴儿酒而回。 财不露白,而且猴群那里现存的猴儿酒,全都被余列刮光了。 少说也得再过个十天半个月,才会有新的一批酒水从树洞中缓缓的渗出、积蓄灌满。 于是余列摇摇头,拱手说:“非也非也,我是在采药的过程中,迷途至此,适才见前方有猴群在异动,便想着过去瞅瞅。本打算等明天天亮了,再慢慢的返回镇子驻点。” “原来如此。”单道童等人点头,随口说: “那正好,余哥儿待会随着我们一起回去就是,互相也能有个照应。” 余列闻言,更是心中感慨的看着跟前单道童,他都还没有直白的提及这件事,对方就主动说出来了。 谁说这姓单的性子跳脱,只擅长讥笑他人来着,明明对方也很善于讨好人嘛。 余列从善如流的拱手,正要道谢。 但单道童琢磨着余列刚才的话,突然脸色一变,说:“余哥伱是说刚才猴群有异动?”他猛地扭头,看向身旁的三个同伴。 另外三人也是脸色陡然难堪起来:“莫非是有人抢在咱们的前头,去偷酒了?” “不能再耽搁了,直接跑起来,反正这一处地界除了那批猴子和臭鸟之外,也没有其他危险!” 立刻,一行人连火把都不打了,摸着黑就要往前面跑去。 还是余列主动掏出了刚刚用过的照明符纸,放出银白色的“月光”,给他们照亮前路。免得这群家伙一不小心踩在坑里,跌个骨折肉烂,等会儿还带不了路了。 等摸到了猴群附近,单道童等人不似余列有八哥带路,当头就遭遇到了巡逻的猴群,引来一阵痛击。 瓜果乱扔,众人连连避开躲藏。 好不容易的挨过了猴群的痛击,密林当中又响起了单道童几人的痛叫: “那个杀千刀的!竟然一滴猴儿酒都没给留!” “上百斤的货物啊,他娘的,好歹给咱们留一罐,也好交差啊!” 听着单道童等人的痛叫,余列混在队伍当中,紧绷着脸皮和身子,也是义愤填膺的应和着: “贼道人!” 叫骂声将猴群引来的更多了,烂果子就像是鸟屎群般,从天而降,稀里哗啦,使得不甘心的众人,连连的往外面退去。 余列也是脚底抹油的开溜,并且暗暗庆幸他已经成为了上位道童,可以收缩自己的毛孔,减少气息。否则他要是被猴群认出他来,不仅会暴露,他还会成为替单道童几人吸引火力的靶子。 余列没有被认出了,八哥却是被认出了,不过八哥跑的比余列还快,又是飞在天上,猴子们追不回也打不到。 本是十拿九稳,认定附近无甚危险,信誓旦旦而来的单道童一行人,只得鼻青脸肿的落荒而逃,但好在受的都只是皮外伤。 一番逃窜。 单道童几人并不知几百斤的猴儿酒,全都被余列一人收入了囊中,他们反而因为和余列共患难了一场,态度更加好,好似大家都还是一个杂院的似的。 后半夜,众人一路往东边跑去。 但是天明时分,他们并没有到达一处山村或寨子,而是来此了一处窝点,是个猎人在山间修建的落脚地。 窝点当中已经有人,还有烟火飘起,挺热闹的。 余列等人呼喝着返回,立刻就有人出来接应。 来人认出了余列,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当一阵梳洗,余列走入窝点木屋后,他的眉头忽然微挑。 因为一个窈窕的人影,正负手站在火坑后,火光艳丽。 对方转过身子,正斜睨着看余列,冷笑道: “狗饿了,终于回来了?” 第107章 当年今日 第107章 当年今日 出现在余列跟前的人,赫然就是当初在大杂院当中,和他共处一室,长达一年半的女道童——朴杏。 余列眼神微愣,诧异看着朴杏,但是随即也就露出了意料之中眼神。 黑水镇的道童们下山,是一个个堂口为单位进行的安排,而不在各房院的堂口当中,则是直接以街道、院落为单位,分批进行安排。 单道童、朴杏都处于一个大杂院当中,离开镇子之后,自然就会落到同一个据点,而杂院当中的人,虽然关系可能并不咋样,但是大家都是邻居,相比于其他的陌生人,无疑是更加容易搭伙结队的! 特别是余列眯眼打量着朴杏,眼中还露出讶然之色。 久别重逢,他发现朴杏身上的血气浓郁,如火如炉,赫然已经是突破成为了中位道童! 余列的目光挪动,再仔细的打量朴杏的身子骨,发现对方的皮肤白皙而晶莹,相比于从前那带点麦色的肌肤,俨然成了一副娇生惯养的模样。 可这并不代表着对方的身子骨娇弱了,反而代表着对方铜筋铁骨之变不浅,并不是最近才突破的。 余列心中感叹:“这朴杏,也不是简单角色。” 作为曾经和对方同处一屋的室友,他对朴杏的性子,还是颇为了解的。 如果要拿余列离开杂院后,所遇见的各色人等来形容对方,朴杏就是有类于那佘双白,又狠又辣。 只不过比起佘双白的来头或天资,朴杏差得远了…… 略微遐思,余列仅仅是微怔,没有显得太过唐突。 他从容的稽首:“余某,见过朴道友!” 火坑后面的朴杏,正目光如电的看着余列,她也在从头到脚的打量余列。 虽然余列现在已经是上位道童,能够收敛气息,朴杏看不破。 但是现在已经是大点兵的第三个月,余列的衣物整齐,脸色上佳,肩膀上还站着一只鸟,更关键的是他身上半点伤势都没有,无一不是代表着余列在野外是活得好好的,和当初那个“废物形象”完全不同。 讥笑一句后,朴杏深深看着余列一眼,说: “才半年不见,你余列发达了,就忘了我们这些旧人,如此生份?” “从前是叫人朴姐姐,今日就叫人朴道友了。”她淡淡的说着。 朴杏的三句话说出来,顿时让木屋当中的气氛,显得有些微妙和尴尬。 特别是单道童等人瞅着余列和朴杏,颇有些进退两难的样子。其中单道童还转着眼珠子,心里嘀咕道:“好家伙,余哥儿运道好哇!这朴老娘们,还惦记着他呢!” 于是正当余列不知该如何接下朴杏的话时,单道童站在余列的身旁,低着头,用手肘拐了拐余列,细声的说着: “朴道友如今可是不一样了,小半年前,朴道友就度过了铜筋铁骨之变,然后又长期待在镇子外,狩猎采药。等到大点兵开始的时候,朴道友还成了负责给各大堂口引路的向导,是一开始就熟悉野外,善于厮杀的好手!咱们大家伙儿还是多亏了朴姐姐,才能安全一些……” 一番话从单道童的口中说出,让余列的眼中更是诧异。 难怪朴杏早早的就晋升为了中位道童,但他不知道对方,对方也不知道他,原来对方在晋升后,就长期的身处于镇子外,有可能是在赚钱还债,或是熬炼筋骨。 “看来这一次的大点兵,对于朴杏来说还是个机缘!说不定她都能一口气的,积攒满晋升上位的资粮。” 余列思索着,顿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应对了。 话说他和朴杏之间的关系,一直都有些复杂而微妙。 当初余列给对方按摩擦身,当小厮,没有钱,同居也只是镇子规定的两人一间房,顺水推舟的搭伙。 如果朴杏是个男的,余列身为自己有待遇的道童,白白做工却还被嫌弃,妥妥的就是在被霸凌和奴役。但偏偏朴杏是个女的,在外人看来,他俩的事儿都可以算是两口子的事儿,没打没骂的,算啥子欺辱? 甚至连朴杏从不给他钱,白白做工,都可以搭上一句“贫贱夫妻百事哀”,是迫不得已的,既然余列当初“不求上进”,那他去帮衬朴杏也是理所应当的。 只不过,以上这些都只是外人的看法! 男又如何、女又如何,这等杂事,既然早已经分道扬镳,当初没有留恋也没有仇怨,一刀断的干干净净了,何必再去多想? 徒增烦恼罢了! 现场的人等都是下位道童及以上,至少完成了如狼似虎之变,听觉都不差。而刚刚单道童介绍的话,虽然细微,但是众人都听见了。 于是余列露出轻笑,言语轻松,只是拿对方当熟人,说: “恭喜朴道友,士别三日,果当刮目相待。道友也是一如既往的果敢厉害,道业有望!” 他赞叹着,周围人等听见了,神色各异。 朴杏身为一起住了一半年的同居之人,她看得出来也听得出来,余列这声赞叹是发自内心,不骄不媚,仅仅是感叹和赞美。 但偏偏越是这样,朴杏心中的滋味就越发的复杂。 她皱起眉头,盯着余列脸上的从容不迫,心中恼恨想到:“当初这厮,也是如此平静!” 她想看到的,可不是从容的赞美! 而是震惊、懊悔,乃至于谄媚! 旁人见朴杏眉头紧锁,神色又异。 单道童是心中咯噔一跳,暗想着余列可能得再受一番折辱了。他寻思着,若是余列受不了,自己还得再劝一劝: “毕竟朴老娘们虽然态度跋扈,手段狠辣,但好歹恋旧情,拿人当人看。她现在又是中位,前途也不小……余哥儿,你可不要自误,错过了富婆姨啊!” 但是没等单道童出声,朴杏的身旁还有其他人,对方距离朴杏最近,也是个女子。 女子出声: “呀!这位就是余哥儿,小妹见过了。当初你走的时候,小妹还没有住在杂院中呢。” 女子瞧上去就牙尖嘴利的,在余列进入木屋后就一直瞪着余列,拿余列当仇人一般。因为这人就是在余列搬出杂院后的一段时间,朴杏为了应付包租婆,新招的一个室友。 虽然对方都还没有住多久,朴杏就又晋升为中位,没怎么在杂院过夜了。但这尖脸女子还是认为整个院子当中,就属她和朴杏的关系最好! 在她看来,她可得好好的抱稳朴杏的大腿,不能让别人抢了去。 尖脸女子继续挑拨插针:“不过就像朴姐姐说的,狗饿了就会回家,但您似乎就是头白眼狼啊。当初姐姐对伱……” 但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朴杏就冷冷出声: “闭嘴!”朴杏的话声中还带着几丝出杀意。 尖脸女子的脸色顿时就惊疑不定,口里的话戛然而止。 这一幕,惹得角落边上的单道童暗暗发笑,幸灾乐祸:“好个见识短的婆娘,揭人痛处作甚?” 朴杏骂了尖脸女子一句之后,深吸一口气,也向着余列拱拱手: “朴某,见过余道友。” 既然余列已经不再是当初的“懒货”,她自然是不能再用当初的态度,来对待余列了。 朴杏面色平静,向余列说: “今日有缘,道友不管只是借住一晚,还是想要随行。大家多个人手就是一件好事,朴某表示欢迎。” 余列闻言微喜,当即颔首。 见两人和睦,颇有化干戈为玉帛的样子,单道童率先应和起来,连带着其他人也是变得热闹。 只有那尖脸女子是在干笑着,脸色有些不自然。 她算是知道了,新人不如旧人,特别是那朴婊子总归是婊子,缺男人而不缺女人。难怪她搬进杂院没多久,对方就不肯回去住了…… 是夜,众人在木屋当中烤火。 单道童几人将自己偷酒不成,反而脏了身的事情说出,引得屋中人大笑。 朴杏也是笑了笑,她从衣襟中取出了一坛子酒水,供给众人痛饮一番。 众人前仰后倒,干脆又各自拿出了往日采摘的灵果肉铺,供人抓取食用,很是大方。 就连八哥也得了允许,朴杏主动替它削了个杯子,在灌了三大杯之后,直接晕乎乎的倒在火坑当中,烧掉了几根毛,吓得嘎嘎尖叫。 重重人影环列而坐,又是大笑,笑声震动屋顶,使得霜花都抖落。 尚在镇中杂院时,大家都没有这般和谐,反倒是沦落到了这危机四伏的大点兵,竟然变得如斯热络! 余列位列其中,他举着酒杯,目中一时恍惚: “此情此景,可与初至黑水镇时,相提并论矣。” 当时的大家,就是如此的热烈,慷慨激昂,意气风发! 只是两年过去了,最初的那批青涩道童,换的换、死的死,杂院中早就不是同一批人了。 余列环顾左右,数来数去,发现火坑边上,真算得上是最初那一批的道童,竟然仅仅他、朴杏、单道童三人而已。 其余近十个眼熟的,都是后来才进入的包租婆杂院。当然了,不见了的那一批人,并不意味着都死了,有如萝卜头一般只是不在这里的。 第108章 夜谈 第108章 夜谈 一场夜宴过后,众人歇息的歇息,守夜的守夜。 木屋当中,人色各杂,举止不一而足,并且还有酣睡的声音响起来。 余列并没有直接入睡,他继续盘坐在黯淡了的火坑旁边,浅浅的尝着酒杯中的残酒。 他这是在静静的思考着,从其他人口中得知的消息。 余列之所以会趁机加入单道童的队伍,就是想要让这群人帮自己引路,并且打听打听大点兵目前的形势,方便他做出应对。 而在刚才的酒宴上,众人吃的尽兴,无须余列故意的引导,单道童等人就将各自所熟知的情况都说了出来。 思忖一番,余列暗暗舒了一口气,眼中露出惬意之色。 此次大点兵,除去最开始的夜袭之外,再没有太大的变化。 镇子当中虽然也死了几个上位,但都是在夜袭的过程中丧命的,后续便再没有这等事情出现。 并且在黑水镇下山的道童中,居然有人先余列一步,晋升为了上位道童。对方在晋升完毕之后,便待在了一个据点当中,没有再出来过,已经是半脱离了此次大点兵。 之所以如此,根据单道童等人说的,是镇子担心刚突破的上位道童,容易再被另外的两个镇子盯上,造成不必要的损失。 余列暗想着:“如此一来,等我到了镇子的一处驻点,显露自己的修为之后,最好就别再随意的出来走动了。谨慎一些为妙,免得真被别人人当软柿子捏了,葬送了性命。” 他又开始琢磨着,具体应该选择哪一个驻点容身。 虽然晋升上位之后,道童不能再随意的离开驻点,但是却可以依靠自己的身份,在据点中享受中下道童们采摘而来的药石,甚至是自行做生意,当个坐地虎赚钱。 这样一来,选一个合适的驻点就十分重要。 有的地方身处于要道,赚钱机会多,分成大,还可以获得老上位的提点,而有的地方,身处险地,赚钱少,还会被当地的老上位忌惮…… 一时间,余列并没有就此做下决定,他感觉最好的法子,还是先将镇子外的各个据点都逛一圈,再做决定不迟。 忽然,在余列沉吟时,有悠悠的白气儿,吐到了他的脸上。 白气儿中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酒香气,以及烟草的焦香气。 余列抬起头,讶然的发现是那朴杏,在朝他吐气。 对方斜靠在墙壁上,也没有歇息,手里还拿着一根黄铁色长杆烟枪,优雅的闻着。 余列刚要说话,朴杏伸出一根手指,压在自己红润的嘴唇上,示意他先噤声,然后自己从饱满的衣襟中掏出了一张符纸,放在烟枪上点燃。 符纸闪烁着点燃,一股幽幽灵光将两人和其他人隔开了。 朴杏用手撑着头,脸上酒气还没有散去,红晕得腻人。 她眯着眼睛打量余列,就像是猫一般,张开了红唇:“这是隔音符,现在可以说话了。” 余列举起手中的酒杯,轻轻祝了对方一下:“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指了指朴杏手中的黄铁色烟枪。 根据余列所知,朴杏其人因为熬炼导引术的缘故,酒是没少喝的,可以活络身子骨,使用特制的药酒,还有助于修行。 但是烟叶烟草这种东西,对方却是从来都不尝,还颇为鄙夷。 因为烟叶烟草除了能麻痹精神,令人上瘾之外,还容易灼伤人的肺腑,并不是什么好东西,有碍于修行。 听见余列的话,朴杏又吐出一口咽气,烟气缓缓的结成一条小鱼,游向余列: “在你走了之后。” 这话说出,顿时让余列微挑眉毛,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啥。 看着余列无语的样子,朴杏笑了起来,口中发出嗤声:“你信了?” 她又一吐气,一口白烟赶上,将就快游到余列脸上的小鱼给击碎了,然后说: “自打度过了铜筋铁骨之变,有些熬不住痛苦,就开始了。” 对方继续淡淡解释: “酒这种东西,能够止痛,但是喝多了会迷糊了神智,不方便修行,也不是随时随地就能够饮用。但烟草这种东西,虽然有害无益,可却是越抽人就越精神,特别适合在野外的时候使用。有时候,随便在外面采摘几片药叶,揉碎就可以了。” 余列点头,明白过来:“原来如此。” 铜筋铁骨之变,即便是服用锻骨丸,也只能避免掉七八成的痛苦,后续依旧还需要按照道书上面记载的酷刑手段,熬炼皮肉筋骨,存在很大的痛苦。 不过一旦度过了,后续却是应该不会再继续痛苦了。 这让余列微眯起了眼睛,他怀疑朴杏的蜕变是服用了过于虎狼的药物,甚至是被人坑了。 于是他提醒道:“境界虽然重要,但是有些药物最好别碰,碰了,最好也是想办法的去掉,否则……” 朴杏听见,只是笑了笑。 当余列又准备提醒对方除了烟草之外,还有香料等物同样也可以振奋精神、止痛时,朴杏忽然回了一句: “歇息了,明天还有个大人物需要见见,先睡了。” 说罢,对方磕了一下手中的黄铁色烟枪,然后就拢了拢身上的衣物。 她身上的道袍紧绷,曲线明显,斜靠在墙壁上,微微低头,显得脖颈修长。 朴杏闭眼,她手里的烟枪并没有立刻灭掉,余烬在烟枪中缓缓的燃烧,释放出残留的烟气,在其红唇粉面前飘荡,朦朦胧胧的。 余列瞅着,眼神古怪几下,但他摇摇头,也就正色的盘坐在火坑之前,缓缓的打坐调息。 木屋中寂静。 其他人要么睡得都沉重,或是就因为隔音符的缘由,压根就没有发现两人之间的对话。 ……………… 第二日清晨。 余列和朴杏之间恢复到了冷冷的状态,好似两人夜里没有说过任何的话一般,仅仅是普通的熟人状态。 余列一路跟随着,往最近的驻点奔去。 当天下午,他也见到了对方口中的大人物,但是等看清对方就是谁之后,余列微挑眉毛。 因为对方的修为并不高深,仅仅是个下位道童罢了,连中位都不是。 此大人物的鼻梁上,还驾着一架东西,正施施然的走在队伍中,模样倨傲得意。 但是等“瞧见”余列之后,对方脸上当即露出惊喜之色,主动就叫道: “咦!是余兄弟!” 第109章 押镖走货 第109章 押镖走货 出声叫喊余列的人,正是那药方堂方老的干儿子,方吴目! 对方的鼻梁上正架着其所谓的叆叇,勉强能够看清楚东西了,因此他将余列给认了出来。 余列面露诧异之色,也是朝着对方颔首,回礼说:“余某见过方道友了。” 方吴目领着一列队伍,队伍的人数不少,竟然有二三十人,并且还个个都拎着大包小包、牵着骡马驴子,牲口的背上也都满是货物。 看样子,对方是不知道在哪个好地方采药捕猎完毕,要满载而归了。 余列和方吴目相见,并没有在骡马队伍当中引起太大的动静,但是却在朴杏和单道童等人那里,引起了注意。 朴杏一行人,面面相觑的。 他们看着余列和方吴目熟络的相谈着,心里纷纷猜测,余列究竟是怎么和方吴目搭上关系的。 “这方姓道童,听说他干爹可是丹房当中的堂主,堂主可是上位道童!余哥儿是啥时候,结识了这般人物?” “不应该呀,余哥儿他虽然也在丹房当中,但左右不过是个小头头,还不是同一个堂口的……”诸多的猜测在众人的心中出现。 朴杏本人也是紧紧的盯着余列,目光闪烁不已。 因为朴杏一行人是特意过来找方吴目的,方吴目就没有只顾着和余列交谈。在说了几句之后,对方又转过头,笑呵呵的说: “缘分啊!当真是有缘分,没想到方某请朴道友押镖,还能碰见余兄弟。” “哈哈!别的不提,大家都是熟人,这样一来,方某的忧虑就可以妥妥的放在肚子里面了。”方吴目笑说着,也向朴杏等人见礼。 朴杏虽然诧异,但是正经的事情是不会耽搁的。她面色如常的,也和方吴目交谈起来。 余列凑在其中,听了几耳朵,顿时明白这两人碰头在一块,究竟是要做什么了。 原来在大点兵的初期,因为存在其他镇子截杀的情况,黑水镇的道童们不得已,弄出了押镖走货的活计,互相进行合作。 其大致就是在据点之外的地方,采药狩猎的道童们结阵自保,等到采集的药物充足之后,药物富裕的道童会聘请药物不富裕的道童,一同返回驻点,此就谓之为“押镖走货”。 如此一来,前者的安危得到了一定的保证,后者也能得到补贴,不至于空手返回,是个双赢的手段。 随着下山第一个月后,动荡消弭,这种押镖走货的事情变少了一些,但是并没有彻底消失,反而还变得正儿八经起来。每个驻点当中,都出现了几只有口碑的队伍。 朴杏、单道童一行人,就是当中小有口碑的一支。 他们会在驻点中,事先和人约定好,然后先后出寨,等到了约定的时间再碰头。这样他们不仅可以在野外采药狩猎赚钱,还能够从其他人那里赚取押镖的银钱。 而方吴目,就是朴杏这一趟盯上的大客户。 并且朴杏盯上的,还不是对方的赏钱,而是希望能够通过方吴目,攀上那药方堂老方的关系。 因为药方堂,就是附近的几个驻点之一,所在的山村乃是方家父子二人的地盘! 方吴目的这一次出行,恰恰也是领着寨子当中的一只商队,在附近转悠行商。 他是从野外的道童们手中,先低价收购、换取药材宝物,然后再转手的卖入驻点中,收取差价,是个二手贩子。 听着这些,余列狠狠打量了方吴目几眼,眼底里露出羡慕 此方吴目当真是找了个好爹,不仅在镇子里面能安逸且清贵,等下了山,来到这荒山野岭的,照样是清贵安逸,还会有人特意前来巴结他。 而且采药挖矿等苦工,哪里比得上这做买卖、收取差价?前者只不过牛马,后者才能发家致富! 方吴目和朴杏交谈着,还纷纷熟稔的将伙计们安排好,很快就可以启程。 其间,朴杏又屡屡看向身旁的余列,想要旁敲侧击一番,打听余列和方吴目究竟是什么关系。 不等朴杏出声,方吴目回头看了一眼满满当当的骡子驴马,脸上露出喜色。他朝着两人拱手,说: “此番不仅有朴道友押镖,还能有余兄弟作伴,看来这一趟,稳了!” 朴杏并非是傻子,她眼皮微抬,紧盯向余列,开始怀疑余列的修为和身份。 “莫非这杀千刀的,用了敛息符咒?他也是中位?” 果不其然,方吴目又对着余列诧异的说: “咦!对了,余兄弟为何是孤身一人,你那毒口的伙计们呢,身为大头头,你……” 余列随口应付。 听到这里,朴杏心中的惊疑,只剩下惊了。她脸上的笑容都僵了几息,继续紧盯着余列,仿佛要从余列的脸看出花来。 而周围的单道童等人虽然是在忙活着,但是心底里也是好奇得很,十分想知道余列和方吴目究竟是什么关系! 单道童等人竖起耳朵,听见了“大头头”三个字,顿时都扭头打量余列。 他们又惊又喜。 其中讥讽过余列、还被朴杏呵斥过的尖脸女子,则是小脸微白。 这些人忍不住的议论:“余哥儿他是中位道童?!” 单道童还一拍大腿,兴奋又低声的叫道:“好家伙!余哥儿当真是了不起,是单某低估他了。看来余哥儿不是快要晋升中位,而是早就成为了中位!哈哈!” 单道童还冲身旁的几个人说:“中位道童还不是最关键的,余哥儿的职位才是哩!他这可是在丹房当差,难怪会和那方少爷的关系要好。” 议论着,杂院一行人瞅看着余列,先是有些后怕,但随即就都是欢喜了。 毕竟大家可都是熟人,昨夜还一起快活的吃酒来着! 现在杂院里面有了朴杏、余列这两个中位,岂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大家伙有两条大腿可以抱了? 特别是单道童此人,对方窃喜着,还搓手暗想: “等回到了镇子,定要好好巴结巴结,让那余列给我也在丹房中找个活计!”昨夜余列前来投宿入伙,还是他单某带的路呢! 杂院的人先惊后喜,变得兴奋起来。 只是朴杏内心的情绪,却并不是如此的简单。 她惊疑过后,看着余列,顿时暗暗咬牙: “也不过是个中位道童而已,老娘也是,昨夜在老娘的面前装模作样干甚?看来昨夜的好心,果真就是喂了白眼狼!” 朴杏这是想起了余列昨晚的举动,她怀疑余列之所以过来,是想专程想要人前显圣一番,故意的闹她笑话! 这让朴杏在心里对余列大骂:“你悖时砍脑壳的,好个小肚鸡肠!” 终于,她脸色微冷,忍不住的对余列哼声: “原来如此,余哥儿早就阔气了啊!” 说罢,朴杏向余列拱手,然后就朝着自己的人手走去。 这让旁边两人的谈话,顿时停住。 方吴目是眼神古怪的,在朴杏和余列之间打量。 此人还不动声色的扶了扶叆叇,发现那朴杏的背影,着实凹凸有致,腰束奶膨的,让他的下腹都一热。 余列面露讶然,等回过神来后,脸上略微露出了尴尬之色。他朝着方吴目一拱手,下意识的就要追出去解释。 不过只是动了动,余列就面色平静的定住身子,没有走出半步…… 第110章 发大财! 第110章 发大财! 余列看着离去的朴杏,心中立即就打消什么解释的想法。 既然已经分道扬镳了,万不能做出拖拖拉拉的举动。特别昨天的那一场夜谈,还让他发现朴杏的心中似乎还有着几丝微妙的情绪。 “可不能犯糊涂。” 余列微微摇头,他只是瞥了一眼朴杏的背影,就彻底的不再去搭理这件事情,而是又走到了方吴目的身旁,和对方交流起来。 方吴目见余列又转过身,表示一愣,但也继续的和余列交流。 接下来。 朴杏那边继续收拾着东西,单道童等人的情绪高涨,显得很是兴奋,手脚也利索,时不时还有人会跑过来和余列搭讪,但是朴杏本人,却是始终都冷着一张脸。 不多时,汇合在一起的两队人马正式的启程,往药方堂所在的驻点而去。 余列分得了一匹驮马,他摇摇晃晃的坐在货物上,和方吴目并肩而行,有说有笑的。 旁敲侧击的,余列还从方吴目的口中得知了更多的有关大点兵的事情,甚至就连炮制堂所在的山寨,也有消息从方吴目的口中说出来,让余列知道了一些。 其中最让余列在意的,就是他发现药方堂所在的驻点,似乎就是一个不错的地盘! 该驻点无甚危险,不过于靠近边界,还因为方家父子的原因,俨然成为了附近的几个驻点当中,贸易往来最是频繁的地方。 那朴杏一行人,之所以想要攀上方家父子的关系,就是希望进入到药方堂的驻点中,获得替人押镖走货的资格。 余列在驮马上,暗想到:“若是我在药方堂的驻点中表明的身份,虽不能离开驻点,但是凭借上位道童身份,肯定也能瓜分一笔获利!” 他还暗暗的打量了一眼方吴目。 虽然余列和对方的老子曾经有所过节,但是此人修行天赋不高,人情世故却是有一手,相互之间的关系已经修复一下。 而且那方老又是个老家伙,无甚潜力。 等余列表露上了上位的实力,对方有很大的可能会情愿让利,甚至是再度倒贴余列,以求进一步修补关系 还有同行的大杂院道童们,余列过去了,也可以收为麾下,加以利用。 到时候他再将毒口的人马给唤过来的,这样一来,他就有两批人手可供驱使了。 余列心中默默的思量着,顿觉药方堂的驻点,赫然就是个不错的选择! 不过现在还不急着做下决定,他最好是先去药方堂那里考察一波,再决定落脚与否。 很快,当余列都还没有到达药方堂驻点时,变故忽然来临。 一下子将上面他的盘算,打破了! ……………… 队伍一路朝着药方堂。 先是度过了一个夜晚,并无异常。 押镖的朴杏一行人还猎杀来了独角麋鹿,让整支队伍的人,当晚都享受到了一场鲜美的鹿肉宴会。 只不过一路上,余列和朴杏的关系接近冰点,使得单道童等人都有些谨小慎微,只敢暗中讨好余列。 第二个夜晚,有敌来袭。 朴杏领着人手驱巡在外,余列则是待在队伍当中,镇场子。 忽然,有敌人忽然从高大的树梢上面降临,两只手臂竟然长着羽毛,能够腾空滑行,远远的就朝着队伍扑来。 羽毛敌人的目标,赫然就是队伍当中看上去骚包至极,但是修为又仅仅是下位道童的方吴目。 并且来人的血气入炉,俨然就是一个中位道童,不是普通家伙! 眼看着押镖的朴杏被人钳制在外,敌人又从天而降,方吴目的队伍顿时大惊失措。 “敌袭敌袭!” 他们掏出了弓弩箭矢,想要将半空当中的敌人给射下来,但是敌人度过了铜筋铁骨之变,不避箭矢,直扑而来。 余列倒是早早的就通过八哥的示警,发现了对方,但是他并没有提前告知。 余列冷冷的瞅着,打算等羽毛敌人扑到了方吴目的面前,再出手去应对。 如此出手救人,可比提前示警要好,更能够加深方吴目对他的印象,让对方欠上一份人情。 咻的! 敌人飞到了跟前,余列终于出手,他手都没有抬一下,张口就吐出了一道气劲,狠狠的打在来人身上。 袭击者似乎没有料到队伍当中有两个中位,而且余列的攻击手段令人措不及防,惨叫一声: “啊!” 对方的半条胳膊被打烂,当即就从半空当中掉了下来。 正当余列要上前去擒杀对方时,他旁边的方吴目也是诧异的看着余列,手上的动作都一时停住。 只见一团漆黑的鬼火,正在方吴目的身旁盘旋,变化蠕动,释放出了森森的鬼气,隐隐呈现出一张人脸的形状。 方吴目乃是一方堂主的干儿子,此人自然是有护体手段的。 而且鬼火一出,也吸引了余列的目光,因为这团鬼火似乎并不是符咒那般简单。 “哈哈哈!” 见余列轻松打下对方,方吴目在马上大笑:“余兄弟好手段,那么接下来,且看哥哥的鬼奴,就不需要余兄弟再费劲了!” 对方口中念念有词,当即指着被击落的羽毛敌人:“去!吃了他!” 啊啊! 一股尖利的叫声,从方吴目身旁的鬼火中响起,鬼火人脸蠕动,立刻就扑到了敌人身上。 紧接着,余列就清楚的看见,羽毛道童身上本是如火如炉的气血,嗖嗖的被那人脸鬼火吸食,使得鬼脸上惨绿色的鬼火,跳动不已。 鬼脸发出的尖叫声也更加刺耳! 如此一幕让方吴目大喜:“咦!果真是个中位,这一身的血气,可是能让我的鬼仆获利颇多!” 对方还向余列说:“余兄弟勿要介意!这具中位道童的肉身,待会哥哥会赔给你,保管你满意。” 方吴目丝毫没有被袭击的惊慌,反而志得意满,得意洋洋,说话间还一口一个“哥哥”。 这让余列微眯眼睛。 他不动声色,但是却忽然思忖着:“不知道这家伙出行,身上携带了多少好东西,若是直接劫掠了他,是否赚得更多?” 余列环顾着二三十人满载而归的队伍,心中一时间蠢蠢欲动。 虽然大家都是同一个镇子的,还是同一个堂口的,但是出了镇子驻点之后,可就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余列就算当着众人的面,抢了方吴目。但他只要给对方留一条性命,放归对方回去,对方和其干爹或许还要多谢他的不杀之恩呢。 霎时间。 余列也就此意识到了一点,在他显露上位道童的修为之前,也正是他干一票大事的好机会! 还没等余列决定好,突然,他的目光微凝,又瞧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让他的思绪更是跳动,遐想更多! 定身坐在驮马上,余列眯眼盯着那志得意满的方吴目。 他这是意识到,一笔大生意,来了! “这下子,或许都不用和其他的上位共享,而是我独享一个地盘!并且可以狠狠的敲诈那方老东西一场,痛报冤仇!” 因为那方吴目的鬼奴,其在吸食了巨大的气血后,面孔忽然清晰,露出了一张大杂院的人都熟悉的面孔。 其虽然一闪即逝,但是余列可是确定,那肿胀的人脸,就是早已失踪的杂院包租婆! 第111章 正义夜袭 第111章 正义夜袭 “包租婆竟然就是死在了方家父子的手里,如此说来,那巧哥,应当也是落在了他们的手中。” 余列回想起八哥当初看见的情况,心中默然。 看来九成的可能,丹房中的恶事,就是这方吴目和其干爹在捣鬼! 立刻的,余列就想要将方吴目这家伙抓起来,严刑拷问一番! 须知根据镇子的规矩,只要是在镇子当中无故的残害活人,证据确凿,是可以被当场打杀的。 特别是涉及到了孩童一类的,将会被视为采生割折,会遭受到凌迟处死、点天灯一类的酷刑! 余列若是能够通过方吴目,找到了那方老杀人、杀孩童的证据,那么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只需要以上位道童的身份去告发,对方最起码也会被罢免掉堂主的职位。 而一旦对方被罢免了,余列身为丹房当中的新上位,只需要稍微活动一番。 那么药方堂堂主的职位,多半就是他的了! 这让余列心中冷笑:“方老狗,敢拿我的东西,你也有今日?” 当初刚入丹房时,他被那方老狗强取豪夺的憋屈感,可是还牢牢刻在余列的心底里面。 即便后来方吴目替其老子修补了关系,但也是属于先给了余列一巴掌,再给余列一颗甜枣。并且后来给的甜枣价值,其实压根就比不上药方堂的职位! 而余列晋升中位的时候,他还没有足够的实力去讨回公道,只能“一笑泯恩仇”。 他如今都已经是上位道童了,有了这个报仇的机会,他傻了才会放过。 更何况他的此举,也不单单是为了自己,更是为了伸张正义啊! 余列笑看着那方吴目,冷意在他眼底里嗖嗖窜动。 对面,方吴目操控着自己所谓的“鬼奴”,脸色异常兴奋。他让“鬼奴”吸干敌人的气血之后,又对着“鬼奴”喝道: “去,多多吸食,速速壮大!” “鬼奴”朝正在外围厮杀斗法的人群,急促扑去。 瞧见“鬼奴”离开方吴目的身旁,余列的眼神更加跃跃欲试。 不过当他瞅见了四周的人马之后,还是先将出手的冲动,压在了心底里。 这并非是余列惧怕了周遭的人等,而是他担心现在动起手,会难以洗掉自己的痕迹。 特别是一旦方家父子的身后还有高人,譬如受着丹房道徒的指使,那么余列明目张胆的动手,可就是暴露自己了。 厮杀声中,余列抬头,看了看月明星稀的天空。 他决定再按捺一段时间,等到队伍打退了敌人,歇息之后,再扮作贼人偷偷的拷打方吴目这厮。 只要不被周围的人等看见,他就算是被识破了,今后在那丹房道徒面前也大有回转的余地! 于是接下来,余列面色如常的坐镇在队伍当中,没怎么出手。 在从半空中袭来的中位道童,被余列和方吴目联手绞杀之后,夜袭的其余敌人也很快就退去,其退去之果断,甚至让方吴目的鬼奴都没有获得第二个血食。 只有朴杏一行人,浑身带着伤痕返回,气喘吁吁。 这让方吴目意兴阑珊的收了鬼奴,他将鬼奴装入到袖子当中,并下令队伍继续开拔,等到了预定的过夜地点之后,再做歇息。 跋涉一个多时辰,众人赶到了一处石岗。 石岗孤立,高高耸起,四面还有残留的岩石围墙,队伍立刻就开始安营扎寨。 方吴目从袖子当中取出了几坛子酒水,也开始主动的犒劳整个车队,他还大肆的赞赏余列等人,许诺等回到了堂口,定要好好酬谢。 这厮确实会做人,三言两语间,就让整个队伍都热烈起来,丝毫没有被上半夜的袭击影响到。 余列身处于其中,也随波逐流的饮酒、闲谈、洗漱。 终于。 等到夜深人静后,队伍中熄声时,余列缓缓睁开了眼睛: “该动手了!” 此时的队伍,营地呈现出圆形,四周并无高树,四角区域也留有道童看守,还有警戒的符纸用红绳连接,布置在暗处,绕了营地一圈。 这般布置,算得上是谨慎周到了,即便有人会飞,摸过来也会被守夜的道童发现。 但是这些布置,主要都是对外而不对内。 余列收敛自己的气息,给自己加持了敛息符纸,又动用起了本命法术,顿时使得身形也衣服都变得黯淡,在夜间极不容易被人发现。 他凭借着上位道童的身手,在营地中鬼魅的移动,果然没有惊动任何人。 径直的走到方吴目所在的帐篷前,余列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张符纸,一阵幽幽的波动释放,立刻就笼罩在了方吴目帐篷之上,无人察觉。 此符纸所涉及的范围,近乎三丈,即便那方吴目在自己帐篷上布置了措施,但也被笼罩了,没有任何惊动。 而这一道符纸的作用,不是其他,正是隔音! 其作用和大前天的夜里,朴杏掏出的符纸类似,但是效果却更加的不俗。 这张符纸的价格昂贵,甚至还能随着使用者的脚步而移动,道徒以下绝难发现。 它倒也不是余列自己买的,而是杀了苦木道童之后,从对方的储物口袋中翻出来的,或许是那苦木为了夜袭黑水镇,所特意准备的高价符纸。 布置好符纸,余列呼出一口气。 只要他待会儿动手迅速,擒住那方吴目,之后他就会有至少三个时辰的时间,慢慢炮制方吴目此人。 身为炮制堂的道童,余列如今掌握的炮制手段,可多了。他自信自己,可以从方吴目的嘴里撬出任何东西! 夜幕下,残月横空,虫鸣啾啾。 余列微微拂袖,缓步就走入到了符纸笼罩的范围之内。 刚一走到帐篷跟前,他似乎就触发了机关,或者是里面的方吴目压根没睡,听觉敏锐。 警惕的喝声响起:“谁?” 余列从容,出声回答:“方道友,我。” 听见余列的声音,帐篷中的方吴目咀嚼了一下,松了一口气: “是余兄弟啊。” 帐篷外的余列,面露冷笑。 嗖! 借着对方精神松懈的当口,余列瞬间暴起,半个字都没有多说,连帘子也不掀,就往帐篷当中撞去。 这时,帐篷中的方吴目突然察觉到,周围安静得诡异! 第112章 拷问 第112章 拷问 但是方吴目来不及反应,余列就已经突入到了帐篷当中。 刺啦! 灵光闪烁,一张符纸在方吴目的身体上现出,呈现出幽绿色的光芒,企图将余列阻拦。 方吴目此人也是头脑清醒,意识到有人冲入到帐篷里面,他没有去质问余列,而是当即大呼:“来人啊,有刺客……” 并且方吴目手上的动作迅速,急速的抖动袖袍,想要将袖子当中的鬼奴给唤出来。 可是方吴目身上浮现出的灵光,仅仅是坚持了一下,就啪咔破裂,一只手狠狠的往他脖子抓过去。 对方大叫的最后几个字,是被人抓着喉咙,勉强才挤出来的。 到这时,方吴目方才看清楚了闯进来的人是谁。 他脸色涨红,窒息感迅速的袭上脑壳,但还是瞪大了眼睛,死死的盯着余列,吐出:“为、为何?” 几近电光火石间,余列周身的气血翻滚不已,手上因为刚刚击破了一张符纸的缘故,正有些生疼生疼。 好在他已经擒拿住了方吴目,大局已定! 听着方吴目败犬般的质问,余列没有理会,而是看向了对方的袖子当中,敏捷的就伸出另外一只手,将那刚刚冒出头的一团鬼火,也给抓住了。 余列手中的方吴目,见余列竟然敢用手去接触他的鬼奴,其两眼中顿时露出狂喜。 可是下一刻,方吴目眼中的狂喜又变成了震惊。 因为余列和鬼奴接触之后,竟然毫无影响,鬼奴臌胀着,想要从余列的身上汲取气血,但却反而被一团漆黑的气息给包裹住。 啊啊! 鬼哭的尖啸声,在帐篷当中大作。 长着肥婆面孔的鬼脸,鬼气大作,它疯狂蠕动,又想要去啃咬余列的血肉。 但余列只是冷哼一声,就用自己的蛮力,将这团鬼火紧紧地抓在手指之间。 方吴目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一幕。 他的修为虽然低下,但是见识可不低,并且他的鼻梁上现在还架着叆叇,眼睛也不是很瞎。 “你不是中位道童,而是上位!” 方吴目心中惊骇,感到难以置信。 鬼奴可是他的干爹,采用秘法,为了他好不容易才炼制而成的,并且若不是因为恰好在炼制人丹的缘故,他的干爹可炼制不出这等鬼奴! 再加上在下山之后,他用了诸多的血食去喂养鬼奴,如今的鬼奴,早已经成长到了和寻常的中位道童不相上下,并且更加诡异难防的地步。 能够一把就抓住鬼奴,而不被鬼奴吸食血气的人,其气血质量,必然是上位道童及以上! 方吴目的眼中露出恐惧之色,他完全理解不了,为什么余列成为了上位道童,明明余列连晋升中位都还没有满一年。 以及更重要的,余列这个上位道童,为何偏偏要深夜过来袭击他,有什么吩咐,直接说不行吗? 余列没有太过搭理方吴目,他抓着对方,就像是抓小鸡一般,环顾四周后,选择坐在了帐篷当中的椅子上。 忽然,余列松了松手指,让方吴目略微得到喘息的机会,不至于窒息而亡。 “咳咳……”对方当即干咳起来。 余列没有和对方多废话,开口:“我问,你答,否则后果自负。” 听见余列的声音,方吴目顿觉余列现在的模样,和之前判若两人,简直是六亲不认了。 方吴目喘息着,讨好的说:“余兄弟,有什么话、什么事情,需要方某去办的,您尽管说就是了,何必要如此……咯咯!” 余列的手指用力,窒息的感觉再度袭击上了对方的脑壳,让对方额头上的青筋都臌胀。 余列平静的出声: “此鬼奴,是用镇子当中的凡人为材料,炼制的吧?说说,区区凡人魂魄,如何能够炼制出鬼奴?” 方吴目听见余列的问题,心中的惊惧彻底的掀起,瞳孔微缩,他的脑子转动的快,立刻就想到了包租婆曾经找余列帮过忙。 不妙的感觉出现在对方心中:“该不会,这家伙是认出了包租婆?!” 方吴目心中一阵懊悔,后悔之前没有将余列列入到清洗的名单当中,否则现在就不会这么多事了! 但是他绷着精神,还是挤出声音回答: “余兄弟、是想要知道鬼奴的炼制法?有、有!就在我袖子里。” 方吴目没有涉及到包租婆一事,而是故左而言它。 余列倒也不急,他至少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可以慢慢的拷问和炮制方吴目,不急。 于是接下来,帐篷当中又是一阵惨叫响起来。 余列换了手脚,他将方吴目甩下,踩在了脚底,死死地压着对方的脖子。 方吴目更加窒息,只能急促出声: “不能,我不能呼吸了……咯咯!” 余列没有理会对方。 空出一只手后,余列先是从血蛤肚中,取出了囚禁用的符纸,将方吴目牢牢的捆住,并且还划破对方的皮膜,给对方种下了麻痹的毒药,禁锢其气血。 好生一番处置,他才打量着手中包租婆鬼奴。 冷冷的声音,又从余列的口中说出:“把储物袋解开。” 方吴目此人有个好爹,自然也是有个储物工具。 几声惨叫响起。 余列以上位道童的反应和实力碾压方吴目,即便对方心不甘情不愿,手中还有不少的底牌,但对方压根用不出来,在死亡的压迫下,只得解开储物袋。 储物袋当中,果然有着控制鬼奴的口诀,并且还很详细,似乎写的人生怕别人会看不懂一样。 余列一边踩着方吴目的脖子,一边观摩,他还时不时的逼问对方几句,很快就弄清楚了操控这头鬼奴的方法。 仓促之间,他虽然无法让这头鬼奴化为己用,但也可以将其收纳起来了。 处理好了鬼奴一事之后,方吴目的脖子被彻底松开,终于可以大口大口的喘息了。 但是不等方吴目欣喜,他一抬头,就发现余列又低下了头,笑吟吟的看着他: “方兄现在,可以说说你和伱干爹,为何要在镇子当中冒大不韪的,掳掠活人炼鬼,偷取孩童?是有什么好事吗?” 这话让方吴目的心头咯噔一跳。他勉强笑着,口舌发苦的说:“何、何事?余兄弟别开玩笑了。” 但是话刚刚说完,他的身子就狠狠的颤抖起来。 因为他看到余列忽然从袖子当中,取出了一张血迹斑驳的袍子,以及一柄尖刀。 见多识广的方吴目,一眼就认出来,此物就是丹房中的道童们,屠宰活物、炮制药材所用的经典配置。 “不、不!”惊恐的叫声响起。 方吴目怒目圆睁,想要挣脱余列的束缚,但是他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余列蹲下身子,划开了他的血肉。 “方兄,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仿佛恶鬼般的低语,在方吴目的耳朵边响起。 恐怖的惨叫声,也在帐篷当中接连响起! 第113章 窃财偷香 第113章 窃财偷香 经过余列一番耐心的劝说,方吴目的内心或许还没有屈服,但是肉体已经倒戈。 凡是余列问的东西,对方没有不敢说的,更不敢随口扯谎。 余列每每问完,随后还会不经意间再问一遍,但凡对不上先前的回答,或是和其他的回答相互冲突,方吴目都会有一番好果子吃! 等到拷问完毕,余列站起了身子。 他鄙夷的看着伤痕累累的方吴目,脸上的冷色更甚,丝毫没有感觉自己严刑拷问的手段过分了。 因为已经根据这家伙所说的,余列已经知道此二人在丹房当中的恶行,其并非是单纯的谋财害命,而是在以人炼丹炼鬼! 甚至还不是单纯的取用活人脏器、骨血等等,而是以人为畜,养出半人半妖的脏器,然后被那方老东西进一步服食采用。 如此腥臭的手段,在道书当中唤作“造畜”之法,是属于十恶不赦的罪行。 而那方老东西,正是企图通过造畜法,养好大批的脏器后,再进一步的炼制出“六脏人丹”,辅助他一举蜕变肝胆胰脾肠胃等脏器,晋升为炼气道徒! 从方吴目口中听见这种腌臜事情,余列都恨不得当场就掌毙了对方,好在暂时忍住了,对方还有废物利用的价值。 踱步走在帐篷当中,余列现在已经可以肯定,只要他把这件事情捅出去,那方老东西肯定不会有好下场。 特别是不管他是直接问,还是旁敲侧击,造畜人丹这件事,其背后都没有道徒参与,只是那方老东西为了自己能够成就为道徒,私下所做的一件恶事。 此前对方之所以要急着将方吴目招进药方堂当中,也是因为这老东西需要干儿子在药方堂中盯梢,遮掩实情,唯恐事情暴露了! 余列的目光闪烁:“如此一来,我就算当场斩杀了那方老东西,也不必太担忧后果。” 如今他已经是上位道童,那些和方老东西同流合污的,反而还得怕他顺藤摸瓜的,将其一伙都连根拔起来。 而且此等大罪,余列杀了方老东西,反而是有功,他更可能直接上位药方堂。 这让余列心神越发蠢蠢欲动起来,他都想要现在就叫醒营地中人员,然后拉拢着众人,杀去药方堂驻点,夺了那方老狗的鸟位! 不过凡是大事,都得谋定而后动。 余列虽然已经是上位,还是墨玉血液,但那方老东西也是二三十年的老上位了,虽然无甚潜力,但保不齐对方的手段、底牌,会比苦木、苗姆二人更多。 “一个人不保险,就得搭伙,找人一起去斩了那厮!”余列暗想着。 至于值得他搭伙的人,在余列所认识的上位道童中,非佘双白莫属! 两人的关系,似乎也还不错。 略微盘算一番,余列就定下了去找佘双白搭伙的计划。如果有对方压场子,就算镇子的道徒不亲自过来处理,到时候余列亲手宰掉方老东西的危险性,也会小很多。 思量清楚,余列一低头,又看向了脚下的方吴目。 他想要去请佘双白,得绕一些远路,而若是不想过于打草惊蛇,速度得快,还最好是赶在车队返回之前。 可余列要是提着方吴目,他的脚程会被耽搁,方吴目在半路上,也可能用余列想不到的手段通风报信。 好在这一个问题,方吴目自己就主动为余列解决了。 因为经过刚才的一番逼问,余列赫然发现这家伙手中储物袋,并非是普通种类,其除了能够储存死物之物,竟然也能够储存活物。 只不过这袋子,远远比不上“宠兽袋”等专门用来装活物的东西,其内里乌七八黑的,毫无舒适度可言。 在装入了活物之后,使用者还得隔一段时间,就打开袋子,让里面的活物透透气,免得空气消耗完,活活给憋死了。 并且最好事先将活物装入铁笼,或是捆住后再放入,免得对方在里面捣破了袋子。 而这袋子在方吴目的手中,正是对方用来和黑商交易“小猪仔”的工具,方便送人进丹房,不会被察觉,有着“猪仔袋”的称呼。 余列站在帐篷中,摸着已经挂在了腰间的猪仔袋。 他拉大口子,然后拎起方吴目,像是拎着软趴趴的蛇虫一般,将对方扔进了袋子当中,然后拉紧袋子口,扎紧。 这方吴目已经被他下了符纸,还种了麻毒,起码五天之内都会疲软无力,毫无反抗之力,压根不用担心对方会打破猪仔袋子。 收了方吴目,余列看着对方的帐篷,又不客气的将帐篷当中有点价值的东西,全都收走,放入了口袋里。 就连对方用来示警、困敌,却还没有起作用的符纸,也被他扯了下来,回收利用。 搜刮干净,余列方才掀开了布帘,悄悄的走了出去。 随即他又像是幽魂般,鬼魅的就返回了自己所属的帐篷处。 此时已经有两个多时辰过去,距离天亮只有一个时辰不到,营地当中依旧安静,完全没有人发现帐篷当中的方吴目已然消失。 就连方吴目自己,他也理解不到,自己明明身处于自家的营地,重重警戒,睡也不敢睡死,但就是被人给抓住了,连半个过来搭救他的人也没有。 此中原因,除了余列是“家贼”之外,实在也是余列的出手过于猛烈,他上位道童的实力,方吴目是没有能力去反抗啊。 接下来。 余列先在自己的帐篷当中略作休整,布置了一番打斗挣扎的痕迹。 然后他又游走在营地当中,一边窃取值钱的货物,一边将部分歇息的道童们,打晕了也塞入到猪仔袋子当中。 猪仔袋子装不下所有人,十个八个都够呛,但多装几人带走,余列和方吴目的失踪也就不会显得那么突出。 余列没有花费多少功夫,就成功打晕了容易劫走的六个下位道童。 但等到他瞄准最后且最重要的一人,中位的朴杏时,对方颇是警觉。 一声爆喝响起:“谁?” 刷刷的就是腿鞭闪现,狠狠的朝着余列踢过来,并且对方的身上还有黄光闪现,已然是加持了符纸。 可是一番打斗过后,朴杏就目中绝望:“上、上位?” 轰!她被余列打中了后脑,眼前一黑,身子顿时软趴趴的,然后也被收到了猪仔袋子当中。 这一番打斗,光色大现,并且还有符纸被激发,扑出了隔音符所笼罩的范围,终于惊醒了营地。 “敌袭!敌袭!”大吼声四起。 但这时的余列却丝毫不慌,他浑身上下都笼罩着黑膜,也不赶紧开溜,而是在营地中大肆劫掠,然后才飘然离去。 足足九人被掳掠走,价值七成的财货丧失,这趟行商的成果,已然被余列一口吞入自家的囊中。 即便有人冷静后,有方法将消息立刻禀告给那方老东西,老东西也绝对想不到,余列其实是专门盯上了他本身,而只是顺手劫人又抢财罢了。 离开营地。 余列沿着已经记下的路线,动用水猴子甲马符,朝着炮制堂所在的方向快奔而去,不吝马力! 仅仅大半天,他就翻山越岭的,来到了曾经离去的炮堂山寨。 时隔三月再回此地,余列已经和当初不同,修为不再是中位,而是上位了。 他带着小小感慨,向里踏去…… 第114章 七三分成 第114章 七三分成 余列靠近山寨所在的范围,他瞥了一眼脚下那道清晰的分界线,收敛着气息,悄悄的踏入里面。 但是当他继续的往山寨里面摸去时,一道声音突然从山寨的竹楼上响起: “有朋自远方来,何必藏头露尾?!” 话声冷冽,还带着一股被惊扰了的不耐烦感。 余列周围没有其他的人,无人窥视他,但是他一听见竹楼中的话,就明白对方的话,就是对他说的。 这让余列又看了一眼将整个山寨都给围起来的界限,暗道: “莫非,这道用符咒划出来的分界线,还有能够辨认修为的作用?一旦有上位道童进入寨子当中,就会惊醒内里的人?” 余列没有猜错,这道分界线正是有着能够分辨修为、筛选人员的作用,是黑水镇特意发放给下山的各大上位道童们的。 其一方面可以督查麾下的其余道童们,禁止道童们在驻点当中生事,另一方面,也能充当警戒,如果有上位道童出现,好歹能提醒一下驻守驻点的上位,免得对方轻易就被设计死掉了。 而且因为现在已经是大点兵的第三月,且接近于月末,黑水镇早就不需要故意去洗刷麾下的道童了,反而还得尽量的护着见过血的道童,能少折损就少折损。 于是一道矫健的身影,眨眼间就出现在了日光下,其仿佛飞箭般,笔直的就朝着余列的所在位置扑过来。 与此同时,山寨当中,也是有着一个又一个的中下位道童,在听见喝声后,警惕的从屋舍当中翻身而出,紧紧地盯向余列。 霎时间,余列就从偷偷摸摸进村的状态,变成了众目睽睽之下,他的体表都生出几丝寒意。 余列的反应也不慢,他唯恐那佘双白一个不耐烦,就出手打他,连忙就解下了脸上的蒙面纱巾,站定在原地,朝着奔过的身影拱手: “见过佘堂主!” 一阵激荡的狂风刮动,使得余列感觉自己就像是站在悬崖边上似的,风大,刺目。 一道讶然的声音响起: “是你小子?” 余列抬头,瞧见了一张苍白色的面具,对方的头发湿漉漉的,还带着水气,有芝兰香草的气息。 来人果然就是佘双白,这里并没有换人。对方的记性也尚可,没有将余列给忘记掉,认了出来。 随后,余列就跟随着对方,奔向竹楼。 两人的身影在山寨当中跳动,双双带出了一阵残影,使得那些被惊动到的中下位道童们,心中一阵的惊疑。 好在既然没有争斗发生,来者究竟是谁,也和他们没有多大的关系,众人纷纷嘀咕几句,就又翻回了自己的屋舍当中,各自忙活。 竹楼里面。 余列第二次的步入其中,察觉到了一股更是浓郁的水气,就连楼顶上都还有热气没有消散,也不知这佘双白究竟是在楼中单纯的洗漱,还是在修炼什么特殊的功法。 余列没有遮遮掩掩,见佘双白已经察觉到了自己的修为,他开门见山的就说: “运气尚可,多亏了堂主的阵图,余列已经度过了伐毛洗髓之变。” 对方听见余列自己承认了,踱步走在竹楼当中,绕着圈子打量余列,口中一时间啧啧称奇: “好小子,没想到仅仅三个月不见,你就成为了上位,原以为你至少也得等这次大点兵结束之后,才能尝试尝试。” 余列如今已经是上位道童,和对方同一阶层了,他被对方紧盯着打量,也就不客气抬头,瞅看着对方。 这时的余列,忽然发现眼前这位实力强大、性格桀骜的佘堂主,其身量居然并没有自己高大。 对方削肩瘦腰的,目光平视,只能看到挺直脊背后的余列鼻子。 这让余列一时都有些诧异。 佘双白本是啧啧出声,对方瞧见了余列打量自己的眼神,似乎是明白了余列心中在想什么,忽然冷笑说: “既然晋升上位了,那不如就由本堂主,来考教伱一番,教教你如何尊敬前辈!” 说罢,对方的身影就闪动,一条两头的长鞭,啪啪的就往余列的双手打过来。 一言不合就动手! 余列心中一惊,当即抬手避开,并后退半步,急声说: “且慢!余列今日前来,是有要紧事和堂主商量。” 对面的佘双白见余列居然能及时的反应,眼神中冷笑更甚,继续出手。好在余列一边后退,一边简要的就将方老东西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你进我退,等到佘双白若有所思的停下来时,余列已经是站到了楼边,就差跳楼了。 “造畜?人丹?丹房当中竟然还存在此等腌臜事情!” 佘双白咀嚼着余列说出的东西,白皙的手指握着蠕动的双头蛇鞭,脸上的寒意更甚。 对方微微低头思忖后,一抬头,又眯眼的打量余列: “说说,你想怎么做?” 余列可以清晰的看见,对方的眼神中不仅仅是杀意大现,更是跃跃欲试,就和他得知了这件事情时候的反应,一模一样! 显然此人也是心生觊觎了。 余列拱手:“自然是希望能够和佘堂主一起,杀上那药方堂,抓了那方老东西,夺了他的家财!” 顿了顿,余列补充:“事成之后,六四分成如何?” “六四分成?嘿,算你还有点眼色。” 但是佘双白戴着面具,又出声:“不过那方老东西为了炼制人丹,或许身家都已经掏的差不多了,家底有可能连老中位都不如……等解决了对方,你还能获得药方堂的职位,但本堂主,可就没有其他的好处了。” 余列一咬牙:“七三,堂主七,我三!” 啪!拍掌的声音响起。 佘双白捏着鞭子,拊掌赞道:“痛快!那么本堂主就助你一臂之力,那老家伙,贫道也很早就看他不爽了!” 见对方一口应下,余列欣喜,他和对方又交谈了几句,就将收入在猪仔袋当中的方吴目,给提溜了出来,并唤醒此人,让佘双白去检查他所说的真假。 其中,佘双白还瞧见了猪仔袋当中的其余道童,眼神颇是古怪的看了余列几眼。 特别是在猪仔袋当中,装着的道童以女道童居多,一个个在中毒后,还身子麻痹、脸色绯红。 好在余列急忙解释自己抓这些人只是为了掩人耳目,不打草惊蛇,也就略过了。 一番定计,两人决定事不宜迟,今日就赶过去! 不过和余列设想的不太一样的是,佘双白没有听从他的建议。 对方没有传音给黑水镇中的道徒,而是拍了拍余列的肩膀,眼神闪烁的说: “小余,今天晚上,就劳烦你牺牲一下自己了……” 这让余列听见了,感觉有些不对劲,迟疑的看向对方。 第115章 上门踢堂 第115章 上门踢堂 余列细细一问,才知道这家伙是希望能够和他兵分两路,让余列先去吸引那方老东西的注意,而对方则是去收集证据,以及顺带的搜刮银钱。 对方指着瘫软在地上的方吴目,不屑的说: “此人虽说是那方老狗的干儿子,但仅仅一个下位道童罢了,他的话,你我会信,但是镇子里面的道徒可不会信。想要拉那方老狗下台,必须得有真凭实据才行!” 说罢,此人就平静的盯着余列。 余列略作思忖,也就一咬牙,点头道:“好!” 他拱手:“那就劳烦佘堂主,若是余某这边出现变故,还望佘堂主能帮衬帮衬!” 见余列答应了,佘双白一口就应下,眼睛里面也浮现出喜色。 反正出头露面的是余列,吸引仇恨的也是余列,他佘双白只是暗中行事,即便事情有诈,或是失败了,他也能轻易的就将自己从事情当中摘出去。 这点也是佘双白愿意出手,帮余列一起做局的最主要原因! 而余列这边,他盘算着自己如何去吸引那方老东西注意的手段,也是暗暗呼出一口气: “虽然有些风险,但是最起码的,一开始不会撕破脸皮,无甚大危险。” 佘双白建议余列的方式,赫然就是让余列明目张胆的上门踢馆,展露其上位道童的实力,然后逼那方老狗将堂主的职位让出来。 踢馆得位,乃是镇子各大房院中,职位竞争的首要规矩。此前余列获得毒口大头头的职位,就是通过这一途径来的, 恰好余列之前还和方老狗结有仇怨,丹房中所有的堂主都有过见证,因此余列上门去踢馆,方老东西也不会怀疑太多。 这让余列的目光闪烁: “这法子也正好我意。方老狗,当众拿了我的东西,就再给我当众吐出来,加倍吐出来!” 唯一和上一次的拔毒比试有所不一样的是,堂主职位的竞争,不再是单单比试炼丹炼药的某一个环节,而是考验整个炼丹的流程。 并且不管是炮制堂,还是药方堂,想要当堂主,都是看各自的炼丹水平。 谁的手艺好,谁就能得位。手艺越好,其能获得的堂主职位也就越清贵。 譬如佘双白其人,对方虽然也是堂主,但就是因为炼丹的手艺极臭,即便此人实力强大、潜力不俗,也是被分到了炮制堂这个,而不是占据掉药方堂这种顶好的职位。 这也让佘双白平日里都瞧不起方老东西这等堂主,双方关系不善。 但这同样意味着,方老东西能够以年老体衰、潜力不足的上位身份,牢牢的占据药方堂职位,其炼丹的水平必然不错,应当是在丹房道童中数一数二的存在。 余列上门踢馆,和对方比试炼丹的手艺,很有可能会被碾压,甚至是羞辱,落得个笑话。 这点也是佘双白口中的“牺牲”二字来源,对方希望余列能用自己的威信,去拖延时间,麻痹方老东西。 不过余列自己对于这一点,却是有着不同的看法。 自从得到了血肉丹法入门之后,他就在精心的钻研炼丹。 半年下来,他的炼丹水平可谓是突飞猛进,心得颇多。 论及掌握丹方的多寡,余列自认为不如丹房当中的老道童,但是论及已经掌握了的丹药,他自认为水平已经是丹房内的中等水平,甚至是中上等。 原因无他,一是他不蠢,自有一套章法,又有血肉丹法入门打基础,立意就很扎实; 二就是他拥有青铜酒杯在手,丝毫不怕炼坏了药物,次次炼丹都能回收利用。 余列半年内炼丹的次数,已经比得上黑水镇中寻常的道童们五六年的炼丹次数了,是近十倍的差距! 而不管是上位道童,还是中位、下位道童,其实都还只是道童,修为对于炼丹水平的影响很小很小,全看天赋和经验。 余列有中等水平,他上门提馆,绝不至于在比试当中被碾压或羞辱。 但是以他的水平,和老道童相比还是有着不小的差距,真对上了那方老东西,失败的可能非常之大。 可以说,余列踢馆失败,才是正常。若是赢了,就是爆冷。 对于这一点,余列也是有自知之明的。 只不过有自知之明,并不代表余列就要接受这一点,他微眯眼睛,看向了瘫软在地板上的方吴目,暗想: “输赢,有时候可不是只在棋盘之内,也在棋盘之外。” 这个道理,是余列前世就已经听说,也是毒口中的杜量,用性命教授他的。 竹楼中。 面具道人见余列应下后,就陷入了沉思中。对方没有打扰余列,而是甩出鞭子,将地上的朴杏等陌生道童都捆住,拖行着,扔出了竹楼之外,让山寨中的道童们照料一段时间。 既然余列都说了,这些道童都只是用来掩人耳目的,现在也到了炮制堂的地盘,就不用处理或继续囚禁这些人了。 并且余列在提溜出朴杏等人时,还顺手就解了毒,这些人当中体质好的,可能已经在慢慢的苏醒了。 情况确如余列所料,就在面具道人拖行朴杏等人的时候,朴杏身为当中唯一的中位,已经开始清醒。 “我、这里是……” 但意识恢复后,朴杏并没有立即睁眼,她只是觑着条眼缝,不动声色的打量四周。 当看见了佘双白的背影,朴杏心中浮现出一阵屈辱。 但是紧接着,让朴杏感到惊疑的是,她和其他人被关入了一间破屋当中,是由身着黑水镇道袍的人在看守。 并且看守人员的举止并不森严,反而还给他们灌了些水。 一等灌水的人转过身,朴杏连忙就摸了摸自己的身子,她又是庆幸又是发懵: “我这,究竟是掉进了哪一方贼窝?” 苦苦思索着,朴杏半点头绪都没有,还又想到:“余列那家伙呢?” ……………… 另外一边。 余列和他的佘堂主,两人在竹楼中准备妥当后,天色微微发红,霞光初现。 两人就结队出了炮制堂,往药方堂所在的山村,直扑而去。 他们体力强横,不吝符咒,仅仅两个多时辰,眼中就出现了一方山村。 村子内炊烟袅袅,高低不齐,修葺有梯田,上下波光粼粼,荡漾着月光。 两人在山村的分界线外,以目示意,然后就由余列鼓动气血,猛的往山村当中踏去。 余列闯入界线,深吸一口气,惊雷般大喝: “药方堂的方老狗,此地贫道看上了。快快出来,退位让贤,滚回镇子中去。” 佘双白则是带着面具,在余列爆喝的同时,收缩毛孔,切着潜入村子内,然后如蛇般隐匿。 求月票,想要拱一拱,进新书前十。如果不成,破个四千张得行吗? 第116章 由不得你(求月票!) 第116章 由不得你(求月票!) 余列瞥了一眼旁边,眼中仅仅有一道阴影闪烁,随即竟然就捕捉不到那佘双白的身影了。 这让他心中一凛,同时也是感到庆幸,对方的实力越是高强,那么对他的帮助也就越是大,兴许待会儿他连火龙出水都不必动用。 药方堂所在的山村,在余列的暴喝声响起之后,整个山村就仿佛被吓醒了的沉睡中人,陡然一跳,霎时间就鸡飞狗跳。 一簇簇火把,噗的就点燃,还有灵光闪烁,道道目光朝着余列所在的位置打量而来。 瞧见已经惊动到了药方堂,余列也就收敛精神,不再想其他的。 他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将那方老东西从山村当中逼出来,拖着对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和他进行炼丹的比试。 沉寂了数息,或许是因为余列刚才的喝声太过于嚣张,且是指名点姓的让方老东西滚出来,药方堂当中的其余人员,都不敢吱声。 直到那方老东西的身形闪烁,出现在了山村的高台上,冷冷看向余列: “贵客深夜前来,何必如此唐突?” 方老东西身着一身绸缎,面色愠怒,或许是没能第一时间的将余列给认出来,以为是其他镇子的上位道童来袭了。 一起站在对方身旁的,还有一个个身披道袍的黑水镇道童,个个严阵以待,脸上还露出一股杀气。上一次的夜袭,药方堂中人也是记忆犹新,丝毫不敢忘记。 余列看着一惊一乍的对面,面上轻笑,鼓动着身上的气血,负手就往山村当中踏去。 瞧见余列的身影闪烁,方老东西的眼皮一跳,冷哼一声,立刻就要鼓起气力、动用手中的符咒等物,将余列打走。 但是当余列从黑暗当中彻底的走出,近距离的出现在众人跟前的时候。 黄红色的火光照耀之下,余列的面孔,清晰的出现在众人跟前,顿时就让方老东西的目光惊疑不已: “你、你这家伙是……” 方老东西和余列见过面,虽然是大半年之前,事后就再没有面谈过。但是对方的干儿子方吴目,请人将余列的模样画下来过,送到方老东西的眼前过目。 因此这厮还是将余列给认了出来,只是不太肯定。 除了方老东西之外,余列此前好歹也是丹房当中的一个头头,有资格上二楼的小灶吃饭。 同样也有不少人对余列感到眼熟,其中几个和余列一同宴饮过的,也将余列一眼就认出来了。 甚至还有几个毒口的道童,正藏在暗处,认出了余列就是他们的头头。只不过他们的眼神更是惊疑,不敢出声。 余列被这么多的人打量着,他施施然的朝着众人一礼,掏出了能够证明自己身份的铜牌,从容说: “毒口余列,已侥幸晋升为上位道童,今日前来叨扰诸位道友,还请诸位见谅。” 客气话说了一句,余列就紧盯着那方老东西,开门见山的说: “方老,按照丹房当中的规矩,贫道既然已经是上位道童了,那么这药方堂的堂主职位,贫道也是有机会坐一坐了!” “还请方老赐教,退位让贤!”他扬声大喝。 余列的一番话说出来,声色清晰宏大,让整个山村再次惊动。 方老东西瞪大了眼睛,他紧紧的盯着余列,眼中满是不可思议之色。 此人揪着自己的几撇胡子,口中喃喃:“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你这家伙,居然晋升为了上位道童?” 老东西很想一口就将余列的话否认掉,但是余列毫无畏惧的站立在他的跟前,一点都不像是扯谎的样子。 更加关键的是,余列身上的气血,也凝重到了犹如实质的地步,连空气都略微的扭曲,能让这方老东西感到渗人。 种种表现,无一不是彰显着余列的修为,赫然就是上位道童境界!他今日前来,并不是来哄骗众人的。 老东西依旧惊疑,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但是他身后的其余道童,则是霎时间鼓噪和哗然起来。 特别是当中的中位道童,他们虽然不是上位,但是眼力也不差,能够分辨中上位之间的差距,口中顿时嘀咕不断: “上位?此人竟然已经度过了伐毛洗髓之变?” “好家伙!这姓余的当真不可小觑。难怪当初他晋升为中位的时候,方堂主会主动的给他送礼。” 几句话之间,药方堂中的所有人都在嘀咕着。 那些没有分辨能力的道童,则是观察着方老东西和其余中位道童的面色,也都意识到,对面的道人,当真是九品上位的境界! 其中那几个毒口的道童,在面面相觑之后,还惊喜的就想要叫出来。 余列在毒口当中的威信可不差,并且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如今余列成为上位道童了,他们如果抓住机会,岂不是就能够和当初的萝卜头、老胡头几人一样,抱上大腿? 而敢离开炮制堂的驻点,而来到药方堂厮混的人,自然都是有几分冒险精神的。 于是一番犹豫,三个毒口的道童,齐齐的就从人群当中闪出来,跑到了余列的跟前,纳头就拜:“仆下,参见余头儿!” 余列略微诧异,认了几眼,发现确实是自己堂口中的道童,便点了点头。 他指着对方三人:“到我身后来,待会和那老东西炼丹斗法,正缺几个人手帮忙。” 三个毒口道童听见,脸上流露出惊喜,赶紧应声:“是,头儿!” 对面几个并非药方堂的中位道童,也醒过来似的,朝着余列行礼:“见过余道友!” 这下子,药方堂的人彻底的确认了余列的身份,议论声在药方堂当中大作。 众目睽睽之下,方老东西的脸色变得难堪,一时间更是不知该如何的接过余列的话。 人群中,颇有几人是知道余列和方老东西的恩怨,毕竟当初杜量趁机让人在毒口和药方堂两地,散播过谣言。 于是这股“谣言”,现在又在药方堂当中传开了。不少的人也都明白为何余列晋升了上位,会跑过来找方老东西的麻烦。 就连方老东西,也是意识到了这点。 但他紧盯着余列,僵硬了足足十息功夫,才突然变化脸色,笑说: “好事好事!余道友既然晋升为了上位,那贫道这就撰写文书,报给镇子当中的道徒大人,好让大人们欢喜一下。” 老东西说着话,还邀手,有意的想要忽略余列刚才的爆喝。 但是余列今日就是过来找麻烦的,如何会给对方推辞的机会,他甚至都不想给对方过多的准备时间。 余列笑吟吟的,拍了拍自己腰间的猪仔袋,指着对方的鼻子大骂: “老东西,伱是比还是不比?今日前来,路上运气不错,正好给道友带来了一份薄礼。” 方老东西闻言脸色阴冷,但是他一看清余列腰间的袋子,瞳孔顿时一缩。 第117章 登台斗丹 第117章 登台斗丹 方吴目的猪仔袋,是老东西亲自送给对方的,老东西自然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方老东西心头咯噔一跳,他除了是担忧自己那干儿子之外,更是担心自己的干儿子落在余列的手里面之后,会将俩人暗地里的事情给暴露。 好在方老东西对自己的干儿子,还是有几分信任的,他相信方吴目不会胡乱的将事情嚷嚷出去,于是没有太过失色。 紧接着,余列又一句话说出: “方堂主若是继续拖延,可就得小心自己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说着话,余列还拉开了猪仔袋,将一个人头从袋子当中拉出来,露在方老东西的眼中,让对方知道他并不是在诓骗对方。 这让方老东西的心神又是松懈又是紧张,他松懈是因为余列只是在拿方吴目的性命威胁他,九成是不知道他私底下的腌臜事了。 紧张则是因为自己的儿子方吴目,小命果真是被对方捏在了手里。 于是方老东西在心里大骂:“废物!你个废物,老子辛辛苦苦的,都给你炼了一只鬼奴,母子连心,凶上加凶,为何还是被人给抓住了!” 气恼中,方老东西都有点想要不管不顾,放任干儿子去死。 但是老东西却又不忍心的说出这种话,毕竟那可是他的儿子,表面上是收养改姓,但实际上就是他血脉相连的亲儿子啊。 并且他还担心自己一旦抛弃对方,方吴目就会主动的将腌臜事给抖露出来。 方老东西看着猪仔袋当中鼻青脸肿的儿子,左思右想: “罢了,反正这家伙已经晋升上位,他要挑战我,我也避不了,顶多是拖延几日,还不如先成全了他。就算万一中的万一,失了这堂主职位,一等人丹炼好,到时候我就让他死!” 方老东西目光狠辣,他一咬牙,出声: “好!老夫就和你比!” 余列听见对方的回答,将方小东西塞回口袋当中,然后对着方老东西拊掌大赞:“好!方堂主痛快。” 他环顾周遭,呼道:“诸位药方堂的兄弟,还有其余堂口的道友们,接下来还请大家伙一起做个见证。” 余列冷笑:“余某今日过来,不是非要当什么堂主,而是要堂堂正正的,拿回我该有的东西!” 四周的道童本来心思各异,不少的人都鄙视余列拿别人的儿子进行威胁,只是因为余列实力强,且是在驻点外就捉拿了对方儿子,不敢出声。 结果现在听见余列口中“拿回该有的东西”,一个个的目光闪烁,面色变化,特别是那些被方老东西欺压过的道童,纷纷脸色涨红,直想大声叫好。 而就在众人所察觉不到的暗处,一道身影打量着余列和方老东西对峙的场面,其苍白面具下的脸上,也是露出怪异眼神:“这厮的演技,也是精湛啊。” “果然,长得漂亮的男子,都擅长胡诌哄骗。”面具道人暗暗嘀咕着,随即就隐没进阴影,抓紧时间去忙活自己的事情了。 当方老东西一口同意后,余列就被三个毒口的道童簇拥着,大摇大摆的走到了药方堂驻点的最大的一处空地中。 在其余道童的忙活下,半个时辰不到,两道对歭的高台,就搭建在了空地上。 方老东西趁着时间,还换了一身衣裳,穿着正经的道袍,盘坐于台子上,流露出一副精干的老道气质。 台高两三丈,附近的所有道童,甚至是凡人,都可以望见,方便众人作见证但是又干扰不到台上的人。 余列走到了自己的那一方高台前,让三个毒口的道童留在下面伺候,然后轻轻一点脚,就窜上了台子。 空地本就位于一处山岗,再加上二三丈的高度,余列站在上面,立刻就感觉有阴冷的夜风,嗖嗖的刮动。 他甚至都感觉脚下的高台,还摇摇晃晃的,也不知是搭建的不扎实,还是对方故意的。 不过余列抬眼看向对面,发现方老东西坐下的竹制高台,同样是摇摇晃晃,甚至隐隐发出吱呀的声音,不比他身下的好多少,也就压下杂念。 夜空下,银月半残,风黑漆漆的。 两人相对而坐,一方须发飘飘,瘦骨嶙峋却模样精干,犹如山中的老魈;一方唇红齿白,肌清骨秀又气质青玄,好似雾里的妖少年。 方老东西先开口:“黄口小儿,今日炼丹比斗,伱是选文斗,还是选武斗?” 对方这话,声色倨傲,让余列立刻就想到了这厮当初问自己要学哪般丹法——真丹法还是假丹法的情景。 余列目中冷厉,但他念在对方已经是个将死之人,且自己需要拖延时间,就配合问: “敢问文斗如何?” 方老东西昂着脑袋,抚摸自己的长须: “文斗者,点火烧炉,各选丹方,洗药材,操火候,谁快谁慢,一目了然。等到丹药出炉,多寡如何、药效如何,也是一尝便知。诸位台下的道友们,尔等有福了。” 对方这话,让挤在四周看热闹的道童们,眼睛纷纷一亮,都想直接替两人做决定了。 余列又出声:“那敢问武斗又如何?” 方老东西嗤笑回答:“武斗者,各选丹方,互相验看。每炼得一炉,搓得一丸,即可用手中的药丸击对方,作为搏击斗法之用。” 此人比划了一下身子下的高台,指着说:“再定个规矩,比如掉下了这台子,就算输!” 四周人等听见这话,不少人都是口中发出惊讶的嘀咕声,他们没有想到炼丹比试,竟然还能像是斗法一般。余列听见了,也是微挑眉毛。 不过现场的绝大多数人,都是丹房中人,众人脑筋一转,也就想起炼丹炼药,可不仅仅能保命疗伤,亦能如画符炼器一般,弄出杀人害命的东西,而其中最具代表性的,就是毒药和火药! 不会炼毒药的丹道中人,可不算是好的丹道中人。 余列思索着,心底里更是喜悦。 他别的东西可能不会炼,但炼制毒药、配置火药,最是擅长!方老东西的第二个提议,恰恰压中了他的拿手题目! 于是余列洒然道:“今日便听方堂主的建议,余某选武斗!” 方老东西听见余列选了,冷哼说:“甚好,这次没有再自作聪明、自以为是,胡诌东西。” 这厮口中的话,是在讥讽余列上次在“真丹法”和“假丹法”之间,两个都没选的事情。 老东西随即一拍竹制高台,冲着底下的道童大喝道: “二三子,上丹方!” “是!”呼声响起,底下道童们脑袋挤动,黑压压的,滚来滚去,急匆匆忙活。 呜呜,四千张是奢望了,但是得破个三千张月票啊!求求。 第118章 各自炼制 第118章 各自炼制 一番急促的挑选和斟酌之后,对歭的两方高台上面,不时就响起声音:“可。” “不可。” 余列和方老经过激烈的磋商之后,一同挑选出了用于比试的几味药方。 这几味药方中,有解药、有毒药、有火药,品类不一,威力有强有弱。 其中余列挑选的,余列会炼制,那方老挑选的,余列虽然不会炼制,但也是懂得一些药性,能够有所提防。对于方老而言,也是大致如此。 “药方已定!”两个道童大呼。 他们举着经过余列、方老肯定的药方,在围观的人群当中传看,以示公正。 嘈杂的议论声在高台的四周响起来,道童们对药方和所需的药材嘀咕不定: “火药?不知是二位当中的那一个,真就选择了火药,若是炼制的过程中出现半点的岔子,轰的一声爆炸,可能就轰塌掉了高台,就此输掉比试!” “且慢,你再看一眼,可不只是一种火药,而是两种,其他的毒药解药,也多是成双成对的,看来呀,方堂主和余上位,他们俩可能是都选择了火药。” 一阵鼓噪完毕,余列和方老纷纷的下令,让四周丹房的道童们,根据药方上的提点,将堂口当中的药材尽量全都取过来。 若是缺失的,可以在现场直接找存有药材的道童进行购买。 丹房道童都不敢违背两人的命令,像是勤劳的蚂蚁一样,在空地上忙忙碌碌。并且有驻扎在堂口中的贩货的老道童们一边看热闹,一边指点。 很快的,堆积成了一罐一罐的硫磺、硝石,成缸成坛的药粉,摆放在了两方高台的当中,距离余列和方老的一样远,方便让他们随意的取用。 药材摆放好,需要比试的两个人也已经商议的差不多。 其中方老那厮更是催促着:“快些快些,早点比完,老夫还要去睡上一个回笼觉!” 咚咚咚! 于是一阵铜锣的声音敲响,刚才举着药方的道童,各自领着一群人,让众人赶紧的让开,往后面退去。 他们的口中还嚷嚷道:“退!退!退!” “待会要是被殃及的了,可别怪哥几个没有提醒,说自己无辜!” 余列和方老所要采用的炼丹比试,乃是武斗,一等炼制好了丹药,就可能会进行使用,旁人只可以远观而不可凑得太近,否则有殃及池鱼的危险。 驱赶好人群,敲锣的道童又冲着高台上的两人呼道:“二位,可以开始了吗?” 余列盘坐在竹制高台的中央,平静的点头,他对面的那方老,也是抬了抬下巴,口中发出冷哼的声音: “随时开始!” 于是敲锣的道童们,都将铜锣往地上狠狠的一扔,然后一溜烟的跑到围观人群当中,不敢在现场多待片刻钟头。 夜风刮过,似乎仅有高台的吱呀声音,在现场众人的耳朵当中响起。 几百双眼睛,都紧紧的盯着台上的两人,期待着出现惊天动地的情景。 但是安静了十几息,让众人失望的是,他们只看见高台上的两个人身子晃动,并没有要大现手段的样子。 这让看热闹的人们略微有些失望,嘀咕声再起。 此时两方竹制高台上,余列和方老其人,都只是在尽快的炮制手中药材。 不管是炼制火药的硝石硫磺,还是炼制毒药的粉末汁液等物,每一种都算不上是成品,无法直接进行炼药,需要他们自己进行处理。 其中余列所选择最先炮制的,正是火药的配材。 炼制火药的危险性虽然大,但是炼制起来也迅速,所以他不断的让台下的毒口道童,通过吊篮,相应的药材取过来,然后他自己进行炮制。 足足小半时辰,双方都是在一丝不苟,抓紧时间的进行药材炮制。 硝石处理完毕,就处理骨粉,骨粉处理完毕,就萃取汁液……种种,繁琐但是不可节省。 并且余列和那方老,双双不约而同的,都将几种丹方所涉及的材料,一同备齐全,然后等会儿炼丹的时候,不至于手忙脚乱,还可以同时进行多种药物的炼制。 因为最开始的半个时辰,就是给两人各自处理材料的时间,过时不候。 终于,半个时辰之后,两方高台上面,一方冒起了青烟,一方升起了黄雾。 苦等了半个时辰的道童们,纷纷精神一振,连忙推搡旁边的人:“有动静了!快看!” 余列盘坐在丈宽的高台中,左手边是一方红泥小暖炉,右手边是搅拌混合用的宽口大瓷瓶,身前还有细细的筛网,在从炮制过后的药材当中,选取合适的东西。 黄色的雾气,正是从他的身前飘起的。 余列利索的挑选出药材之后,就置入到瓷瓶当中,打算混合为一。 但是他刚刚摇晃数下,就听见了一阵钟磬的声音,是在对面的高台上面敲响! 余列一抬头,就发现是那方老东西敲钟。 对方拂着袖,手中露出取出了一罐子正散发出滋滋声的液体,倨傲的出声: “腐骨化尸水,老夫已经配置好了。后生,可要品尝品尝?” 说着,方老举着手中的罐子,跃跃欲试的,似乎想要往余列这边扔过来。 对方的动作顿时就吸引了台下道童们的注意,不少人都眼睛发亮,就差吆喝鼓噪了。 但是不等余列出声,那方老就又口中嘿嘿一笑,道: “罢了,就再给你一点时间,省得有人说老夫以大欺小。等你炼完第一味药物后,老夫再出手试药!” 说完,对方就又低下头,去照看自己身前的其他炼药容器了。 余列听见对方的话,目中露出惊疑之色:“这老家伙,果真有几手,我都已经是从油火药开始炼制了,居然还是慢了他一步。” 他下意识的就想要加快速度,但是一想到火药的配置必须有条不紊,就压制住心中的躁念,缓缓的调和手中药材。 余列所不知的是,这就是方老其人的算计。 对方之所以得意洋洋的冲着余列喊话,就是想要给余列制造压迫的感觉,并且对方所炼制的那一味药物,不仅是此人炼制最快的,还省去了几味药材,使得药效减少。 此人希望余列受到刺激后,会忙手忙脚,直接就落入下风,进而露出败绩。 又是一声钟磬敲动的声音响起。 双方已经各自炼制好了一味药物,不过余列也没有急着要用对方试药,而是提醒对方之后,就又忙着第二味药物的制备。 钟磬的声音敲响不断。 但让观战的道童们万万没有想到,台上的一老一小,竟然炼好了药物之后,次次都没有急着用出来,而是留着。 时间继续流逝。 终于,台上的双方各自抬起了头颅,冷眼打量对方。 他们都是只剩下最后一味压箱底的药物,还在熬炼当中,至于其他的,则都是已经炼制的差不多,只不过品类和数量不同,但可以给对方颜色瞧了! 第119章 爹爹救我 第119章 爹爹救我 余列和方老相望,两人腾地就从高台上站立起来,身上的气血涌动,冷冷的对峙。 就在他们的身旁,各自都摆放着最后的一炉正在烹制的丹药,其是两人所选丹方当中威力最大,且最难以炼制的。 也可以说,这一炉丹药,才是两人此次斗法的关键,谁先炼制出来,谁就最有可能一锤定音,结束这一场比试。 不过武斗炼丹,可不似文斗那般文雅,双方的其余药物都已经炼制妥当,也该斗法试药了。他们能按捺到现在,就已经是互相都有点耐心。 方老傲然望着余列,大言不惭道:“甚好,尔既然准备妥当,也不枉老夫等待你多时。接下来的试药,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说着话,方老还偷瞥着余列高台上的各种药物,他心里其实也是直打鼓,惊疑的想到:“看来这小子还是有一手的,竟然能够在短时间内,就炼制出这多杂七杂八的药物。” 余列听见对方的话,面露冷笑,只是遥遥的朝着对方一拱手: “请!” 炼丹试药,也是有讲究的,其和寻常的斗法类似,但是因为丹药的特殊性,颇是繁琐,大体就和开坛做法更像。 余列说出“请”字后,方老面上露出轻笑,他也一拱手,但是却没有立刻的取药,而是忽然伸手: “且慢!容贫道摆个东西出来。” 对方从袖子当中一掏,忽然就掏出了一方金属质地,近丈宽大的八卦形桌面,然后托举在,身子蹦跶一翻,将八卦形桌面放在了高台上。 此八卦桌面,赫然就是一张近丈大小的法坛,而且坛身上勾勒符文,充斥着灵机。 方老其人站立在法坛上,将正在烹制的最后一炉丹药取过,放在了法坛上,然后才朝着余列笑着拱手: “既然是炼丹斗法,如何能少了家伙事儿,丹炉、火种我等用不起,但是法坛这种东西,老夫还是勉强有的。” 方老的法坛一取出,别的不谈,单单他放在法坛上的瓶瓶罐罐,就丝毫不受底下竹制高台的摇晃影响,并且还能屏退夜风,让这家伙好似处在静室当中。 此法坛明显不是简单的货色,有了此物,两人开坛试药,方老所处的环境平稳,足以上他占据上风。 四周的人等瞧见这一幕,顿时流露出大股的议论声音,有人在暗骂方老东西卑鄙,刚刚不拿法坛,现在才拿,明显是在欺负余列晋升上位不久,手里面应是没有这么好的东西。 现在炼药正值关头,余列也没有借口再停止比试了,即便他现在派人去其他的驻地借取法坛,也是来不及了。 余列打量着方老东西的法坛,微眯眼睛,想到:“这老东西,果真家底不俗,连法坛都是八品血器级别的!” 他的心中顿时就生出了几丝觊觎。 不过对方有血器级别的法坛,余列手中恰好也还有一方不错的灵肉法坛,他面色平静,忽然也就从袖子中,将割取在手的肉灵芝,放在了高台上。 肉灵芝色灰黑,枯萎了不少,但是上面银勾金勒,画着颗颗蝌蚪般的符文,效果还在。 符文汲取着肉灵芝当中的阴气,也能够屏退夜风,营造出一方安稳的环境。同时还能让余列在炼丹施法的时候,去汲取肉灵芝当中的阴气,作为灵气使用。 余列掏出的灵肉法坛,也引得人群注意: “这位余道友也有上好的法坛啊!” 诸多猜测和惊疑之色,出现在围观人群和方老的脸上。 不过方老冷哼一声,他径自的盘膝坐在了自家的金属法坛上,然后一把抓去金属法坛上的一盏铜铃,咻的又点燃三根白烛,喝道: “快些快些!还开不开始了?” 余列摇摇头,他也咻的就盘坐在灵肉法坛上,点燃了三根蜡烛,却是三根红烛。 余列摆好家伙事,口中就呼道:“方堂主年纪大,不如就让让贫道,我先来!” 方老听见余列的前半句话,还以为余列是要让先手,但谁知道余列接下来说的是要让他让出先手。 并且方老还没有回答,余列就取过了自家法坛上的一罐酒水,含过一口,猛地往那对面吐去。 噗! 余列一口酒水吐出,其穿过三根红烛,滋啦就化作为一股红彤彤的火焰,往方老劈头罩身的打去。 呼呼!火焰涌动。 底下的众人,见高台上的两个家伙终于斗法起来,纷纷擦擦眼帘,瞪大眼睛的瞅看。 “快看!”还有不少人,口中发出一阵惊呼声。 西方高台上的方老,心中一惊,暗骂:“好个小子!” 方老来不及想太多,就抓取金属法坛上犹如米粒般的东西,猛往余列撒去。 余列肺腑气量惊人,他的一口猛火药酒,喷吐出六七丈,将五丈远的方老囫囵罩在了其中,引得一阵惊呼。 但是刺啦! 一阵白烟出现在西方高台上,余列吐过去的火焰嗖的就消失,像是被吞了一般。 余列吐出的是猛火药酒,可如飞雪白沙球一般附在他人身上燃烧,毒辣非常。而方老抓出的则是辟火珍珠米,乃是用云母、薄荷砂等物炼制而成,最是能够消解火焰。 这两味药物,一攻一防,互相可以克制。 正是方老的辟火珍珠米起作用,形成辟火白烟,克制住了余列的猛火药酒。 但是西方的高台上,立刻又有气恼的声音响起:“好小子,你不讲道德!” 原来对方使出的辟火珍珠米所形成的白烟,恰巧将他自己所在的高台笼罩住,即便余列口中的猛火药酒吐完,方老周围的白烟久久不散,让此人看不清外界。 东方高台上,余列面带笑容。 他闻言不语,擦拭一下嘴角药酒,立刻又从坛上取过一张符纸,卷起炼制好的火药,点燃,狠狠的往对方高台打过去,炸对方。 方老动作也不慢,对方虽然身处于白烟当中,但是立刻又泼出一罐子药水。 嗤嗤!余列打出的火药纸团,被药水泼中,凌空就化作一团青色火焰,咻的裂开。 其在方老跟前一丈远就炸了,不仅没有击中方老,还驱散了对方周围的白烟。 短短两息间,东西两方高台就烟火升腾,光色夺目。 让底下的道童们看见,彻底的精神振奋,惊呼阵阵: “好手段啊!” 余列被对方的腐骨水泼中后,忍着痛苦,他伸手掀翻法坛上的一碗毒水,也往对方打过去。 方老则是眼睛一紧,立刻就取出解药,一半是口服下肚,又半是含在嘴里,被余列的毒水泼中后,就立刻吐出解毒。 接下来,在众人眼中。 两人一方打出毒砂,另一方就打出火砂,火毒交加。 一方取过蝎子尾,猛掷对面;一方抓起红蜂尾针,狠洒过去,叮叮作响。 东面高台上,余列踏罡步斗,盘旋不止,周身气血滚动,连连催发炼好的药物。 西面高台中,方老瞠目吐气,手脚麻利,他拂袖连连,投出种种丹丸。 一番龙争虎斗。 紧接着,一方又打出辟火珍珠米,一方则是甩出了黄豆丹砂,互相坑害。 粉末随风,药液飞溅,烟火迸发,高台上的两人互不相容,试药连连。 如此惊奇的景象,让台下人是目不暇接,不断大呼开了眼界! 有人高呼:“好!方堂主厉害!” “余道友,稳住!” 甚至还有人暗中开了赌盘,纷纷下注一方,参与者不少。 噼里啪啦! 不多时,木材折断的声音就响起。 轰的!烟尘四起。 是几经斗法后,东西两方还没有分出胜负,但是他们坐下的高台被波及,腐朽摧残,承受不住而崩塌了。 等到崩塌声停止,堆积的竹木上,两方法坛依旧耸立着,矗立着两个人影。 但双方都不再是取药击打对面了,而是低着头,眼神闪烁的看着跟前的药炉。 因为就在余列的身旁,一条火粉混合毒药的蛇形鱼头烟气,已经出现。 而方老的跟前,一颗血腥刺目的狰狞骷髅头,也是在药炉上冒出。 这两人的法坛上,尚在炼制的最后一味药物,即将成型。 前者是余列以火龙药,加入了塑性的药水,调剂而成的火罐。 后者是方老从自己拿手的毒烟毒药中,挑选出的致命药粉,可以毒死八品凶兽。 他们两人就是在刚才动静惊人的试药斗法后,都发现对方很棘手,普通的毒药火药,根本赢不了,骚扰也难。 于是他们不约而同的,只关注最后的一计猛药,意识到谁先炼制出,谁就可以将对方轰下坛! 嘎嘎! 忽然,方老药炉上的骷髅头烟气,嘎嘎晃动,栩栩如生,让对方眼中爆发出惊喜。 四周被两人斗法试药牢牢吸引的道童们,也是有不少人意识到:“要成了?方堂主的药快炼成了。” 反观余列这边,他披头散发的,面色阴晴不定。 因为他眼前的火罐子,不仅烟气虚浮,盖子还哐当晃动不停,一副即将炸开的样子。 余列的炼药技艺,确实还不如对方老练。刚刚的试药,后面阶段他其实就应对的有些勉强。 西方的法坛上,方老手中捏着一撮药材,面色欣喜,掀开盖子就要放入炉中。 可就在这时,有声音朝着方老招呼:“方堂主,可还认识此人?” 方老下意识的抬头,看向余列,然后面色瞬间僵硬。 因为余列不再看管火罐了,而是腾地站起身,他拉开腰间的猪仔袋,将一个人给抓了出来,狠狠扔在了两人中间的空地上。 惨叫响起:“啊!” 惨叫之人正是方吴目,其瘫倒在一堆药材上,猛地睁眼,目中痛苦哀求,嘶声就叫道: “爹爹救我!” 方老捏着药材的手指,瞬间一抖…… 求月票!有保底月票的朋友,都砸过来呀! 第120章 恶有恶报 第120章 恶有恶报 听见自家儿子的惨叫,方老差点儿将就自己的药炉给掀翻,坏了炉中的药物。 而这一点,正是余列想要达成的目的! 余列年岁尚浅,炼丹的技艺终究还是不如对方老练,如果想要胜过对方,就只能从盘外招下手。 至于此举究竟妥当不妥当。 余列望着对面那方老惨白的老脸,心中只是冷哼: “恶人尚需恶人磨。” 念头落定,余列立刻就又低下头,去看管自己身前的火罐,赶紧的添加进入稳定的药材,好歹不能让它炸炉了,否则就让人笑话了。 余列对面,大叫声响起来:“快快!快救救我儿!” 是那方老瞪大了眼睛,盯着惨叫的方吴目,朝着四周的道童们大呼。 轰然的声音在周围响起来,药方堂的道童们也是看见了方吴目。 众目睽睽之下,所有道童都确定,躺在场上惨叫的人,就是那方老的干儿子了。 瞧见这一幕,有人惊愕,有人啧啧出声,还有人鄙夷余列的动作,但是更多的人,却是暗喜,当场轻笑起来。 其中以那些被方吴目暗中剥削的道童们,最是开怀大喜,他们恨不得哈哈大笑的走上前,替余列将方吴目挂在路边的灯笼上面,吊着对方,更是羞辱。 部分忠心耿耿的药方堂道童,听见了老方的呼声,则是立刻动身,要去救治那方吴目。 但是灵肉法坛之上的余列,头也不抬的,就冷笑说: “我看谁敢救!” “这、”刚走出来的道童们,个个的脸色都惊惧起来。 而两方法坛中间,在火光照耀下,方吴目的面色癫狂狰狞,他的神智早就已经在拷问当中遭到了不小的摧残,再加上他本就不是意志坚定之人,有些发疯了,说不出理智的话语。 好在方吴目的求生欲尚在,其在药材当中满地打滚,蠕动着,连声大叫: “爹爹!爹爹……” 叫声之凄惨,让周遭的药方堂道童们,脸上都露出了假惺惺的悲痛之色。但是自从余列刚才说出一句话,就没有一个道童再敢上前半步。 上位道童之间的争执,谁敢插手,谁就得自己先做好丧命的准备。 “竖子!” 此情此景,气得方老是三尸暴跳,他攥紧了手中的药材,捏成了渣滓,厉声大喝: “姓余的,你卑鄙无耻。” 余列闻言,哑然失笑的抬起头,出声:“哦,方堂主是在教我做事吗?” 他嗤笑一声:“那好,便让方堂主见识见识,什么叫做卑鄙无耻。” 余列盘坐在法坛上,好整以暇的伸手进入袖子当中,又抓出了一团团诡异蠕动的雾气鬼火,然后放在身前,用气轻轻的一吹。 呜呜呜! 一阵鬼哭的声音就响起来。 只见一张肿胀的鬼脸,出现在场中,发出尖叫:“啊啊啊!” 方老瞧见余列放出的这团人脸鬼火,眼神当即闪烁。 四周道童们瞧见,则是叽叽喳喳的声音更是大作:“咦!那不是方无目账下的鬼奴吗?也被余道友收了?” 东方法坛上,传来了余列的应和声音,他哈哈大笑着:“然也。不过现在,余某将就这鬼奴,也还给方道友吧。” 鬼哭厉叫中,那肿胀的人脸鬼物,直扑到了方吴目的身体上,顿时惹得一阵惊惧的叫声: “别!别过来,走开!” 方吴目浑身疼痛,突然又遭到了人脸鬼火的靠近,更是发癫:“不要害我……” 方老瞧着眼前这一幕,一口黄牙都要咬碎了,他紧紧的盯着地下的儿子,恨不得赶紧的扑上前去,一巴掌就将鬼奴拍死,然后再拍死余列。 可这时,余列老神在在的又说: “方老,好好想想。你这一跳下去,几十年的丹道修为可就废了,算是你输。” 这话差点就让方老吐出一口老血,他算是知道了,为何余列一个毛头小子,刚晋升就敢来挑战他,原来是在这里等着他呢! 方老怒极反笑:“好个竖子!余道友,伱敢在堂口的驻点当中折辱打杀黑水镇道童,就不怕被镇子治罪,落得个修为被废掉的下场吗?” 余列闻言微挑眉,懒得理会对方,但是越多拖延一点时间,对于他来说就越是好事,便和对方打起了嘴仗: “为何?你那干儿子是我在驻点之外抓的,又不是我在驻点之内抓的?” 四下人等听见余列一番解释,议论声大作。 方老冷笑:“愚蠢家伙,不管你是在哪里抓的,但凡是在镇子法令通行的范围之内,你就不可处以私刑。否则我黑水镇,早就乱套了。” 余列讶然的沉吟几下,发现对方说的确实是真的,于是他试探着出声:“那么不如,你我再换个地方斗法试药?走,去驻点外面再来一回合!” 方老听见了,惊怒交加,但他也是心中一定,以为自己要唬住余列了。 可余列后面的一句话,让他胸中的一口老血又是涌上了喉头。 “不过话说回来,余某可没有要打杀方吴目道友,那鬼奴又不是余某的。” 余列面露无辜之色,狡辩说:“诸位请看,余某只是将方吴目道友从袋子当中放了出来,一并也将他的鬼奴放了出来,仅此而已。” 余列指着那一人一鬼,还可惜的摇摇头: “这是鬼奴噬主,多行不义必自毙啊!” 众目睽睽之下场,场上那人脸鬼火趴在方吴目的身上,确实是没有立刻杀了方吴目,反而还因为方吴目曾经是它的主人,它还有些畏惧。 可是面临如此一具血气直冒的人体,人脸鬼奴的凶性大起,它还是压倒了心中的畏惧,开始吸食方吴目身上的气血。 方老听见余列的辩驳,立刻就大叫:“放屁!你敢对镇子的道徒说这些吗?” 余列抬眼打量了一眼对方,叹了口气,只是提醒对方: “方堂主,要救就快点救,否则小心你那干儿子,真被吸成了‘干儿子’。” 说着话,余列忽然又指着方吴目,惊讶道: “诸位快看,那鬼奴好生凶悍,竟然不只是在吸食方吴目道友的血气,还在折辱他。” 余列脸色一垮,连忙做出指天咒地的模样,委屈呼到:“这可不是余某控制的啊,余某压根就没有炼化那鬼奴啊!” 顺着余列的话望过去,围观斗法的众人,后背、天灵盖、胯下都也是一寒。 因为那肿胀的人脸鬼奴不止在吸食着血气,还在啃咬着方吴目的身体各部位,一副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模样。 “啊!痛痛痛。”方吴目惨叫更甚,嗓子都哑了: “爹爹救我!” 就连方老看着眼前这一幕,也是心里咯噔一跳。 旁人不知道,但是他心里是知道鬼奴为什么会折磨自家的干儿子。因为当初为了炼制出这一方鬼奴,他俩可没少刺激那婆子的凶性。 鬼哭声、儿子的惨叫声,让方老心中杂念四起,即便有金属法坛的护持作用,他的心境也是彻底的紊乱了。 咔咔! 更雪上加霜的是,方老跟前的药炉发出龟裂的声音,因为耽搁,他的药炉有要炸炉的风险了。 这让方老的内心顿时无比纠结,不知该不该救方吴目。 救,他会输了比试,丢掉药方堂的职位。 不救,他会死了儿子,落得一个孤家寡人。 “职位丢了,还可以再争取,特别是等服下了人丹。可是儿子没了,也还有机会再生啊……” 方老面色无比狰狞: “娘的!到底是救,还是不救?” 炼丹场上,方家父子二人。 一个肉身痛苦,惨遭包租婆的鬼魂索命,一个内心痛苦,惨遭强敌的步步紧逼。 但知晓二人恶事的余列,看着眼前这一幕,却是面上轻笑,只觉得恶有恶报。 以及,坏人做到底,报仇要报完。 于是当方老纠结之后,他在法坛上狠狠一跺脚,就要扑下的时候,一声钟磬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来! 叮! 方老猛地抬头。 此人心惊:“不可能!这竖子为何炼制的这么快?” 只见余列在灵肉法坛上,也是腾地站起了身子,他手中拎着一方火罐,冷冷的看着方老…… 今天歇息一下,再尝试调调作息,明天再发一章。 第121章 子死父残(4.4k) 第121章 子死父残(44k) 一条如蛇似鱼的黄色烟气,在余列的身旁盘旋不定,其形体相比于一盏茶之前,更是清晰了很多。 这是余列已经将自己最后的一味丹药炼制的接近成功,只差再温养片刻,就要大成。 不过那方老已经是选择了要放弃比试,去救自己的干儿子。 那么余列索性就在情急之下,大肆的汲取坐下石阴太岁当中的阴气,催促火罐当中的药物速发,这能让他立刻就使用这一味的火毒之药! 如此虽然会导致药物的功效,不及成品的三分之一,但却是在抓住打杀方老的难得机会! 否则错过了比试,对方可不会如此安分的“引颈就戮”。 方老瞧见了余列拎着火罐站起身子,他心惊之余,立刻也就意识到:“不好!这竖子炼制的是以火药为主的火毒之药,半成品也可以直接动用,他并不是在唬我!” 方老身子抖动,停住了要去救援自家儿子的动作,连忙就从袖兜当中掏出护体用的符咒,加持在自己的身上。 并且一加持,方老就是加持了三张,头顶冒绿光,胸口发红光,脚下显黄光,阔气得很。 略带犹豫之间,方老还思忖着自己该不该往高台下跳下去。 毕竟余列现在已经是提前动用了药物,一旦他能够撑过,不让余列彻底的摧毁他的法坛、高台、药炉,那么等到他将药炉中的药物安心的配置出来,余列就输定了。 可是方老不知道的是,斗法之时,往往讲究的是果断果决,狭路相逢勇者胜。 正因为方老的这一点犹豫,余列就已经是手持着火罐,罐口对准其人,猛击火罐底部。 呼呼! 环绕在余列周身的黄色烟气,立刻就迅速的膨胀,由黄变红,然后往方老所在的方位扑过去,将对方刚好给堵在了高台之上。 “该死!”惊叫之声响起来。 围观的众人瞪着眼睛,只看见一道火蛇从余列的手中涌出,就缠绕在了方老的身上,肆意的灼烧。 惊叫之声,就是从那方老的口中传出来的。 而以火龙药为主的火毒凶悍,起虽然已经弱了了三分之二的威力,无法爆炸了,但是威力依旧是不容小觑。 方老落入其中,所加持护身的符咒灵光立刻就闪烁不定,他个人在金属法坛上狂舞躲避,面色紧张! 并且因为护子心切、以及火焰缠身的双重缘故,方老一不小心就触动到了法坛上的药炉。 药炉本就已经是濒临炸炉,遭受到方老这么一不小心的触碰。 滋滋声响起! 一股如磨盘大的骷髅头,就从金属法坛上面涌起,毒气四溢,骇得方老再也不顾得多少,直接就从法坛上跳了下去。 这是方老的毒药炸炉了。 余列看着方老仓皇的模样,心中顿时大喜。 这场比试,他已经赢了。 并且姓方的输给他在先,那么等下解决了这方老之后,余列压根就不用通过论功奖赏、也无需镇子道徒的吩咐,就可以直接据有这药方堂的堂主职位! 到时候,他或许还可以再和佘双白讨价还价,重新商定事成之后的瓜分比例。 毕竟七三分成的差距太大了,只是余列为了吸引对方过来助阵,以及奢望对方能助他获得药方堂之位而定下的。 不过正处在斗法当中,余列连忙又将这些杂念压下。 他手持着火罐,大笑着,冲着被自己烧得落荒跳台的方老呼道: “老家伙,我叫你一声,你可敢应声?” 余列略微转动手中滚烫的火罐,从罐子当中涌出的火蛇,就随着方老的奔走腾挪,而追着焚烧。 气急败坏的声音,从方老的口中响起: “竖子!老夫已经下台了,何必如此羞辱人!” 这股声音响起,以及对方在场中被火焰追着焚烧的场景,进入了围观众人的眼中,立刻就引起了一阵不小的喧哗哄闹。 “方堂主输了!” 有人惊喜,有人惶恐,有人眼神复杂。 围观众人心中齐刷刷的都升起了同一个念头:“看来这药方堂,以后就要姓余了!” 一朝天子一朝臣,药方堂亦是如此,于是所有人看待余列和方老的眼神,全都变了。 只不过因为方老现在还只是在炼丹比试当中落败,失去了继续当堂主的资格,其人却还没有死掉,因此除了那几个毒口道童和藏在暗处的人之外,没有人敢大声的高呼大笑。 而东面法坛之上的余列。 他在听见方老认输的呼声之后,依旧没有停手,而是置若罔闻的继续举着火罐,焚烧对方。 偏偏方老又因为顾怜着自家儿子的情况,不敢直接的逃开,于是只能在场中四下腾挪,企图寻见空子,去救下方吴目。 如此做法,使得此人继续落在余列的算计当中,逼得此人大肆消耗气血、护体符咒。 “啊啊!” 方老怒火中烧,他隔着五六丈的距离,目眦尽裂,恨不得将余列生吞活剥。 “余列,你莫要欺人太甚!” 他忽地就将手伸进袖子当中,冷冷的盯着余列。 余列微眯眼睛,也冷漠的和对方对视。 恰在这时,火罐当中的火毒之药终于焚烧殆尽,纷涌而出的烈火停息,最后仅仅剩下道道黄烟喷出。 “哈哈!伱的火毒之药用完了。”方老的眼中爆发出惊喜。 这下子没有烈火再去阻止他,方老立刻就低下头,身子闪烁,朝着距离自己仅仅三丈远的方吴目扑过去。 但是当他扑到了方吴目跟前的时候,一股悲痛的怒吼声响起来: “目儿!” 这声音好似老猿啼啸,将四周的人等纷纷一惊,所有人都抬眼看过去。 只见方老灰头土脸的,他跪坐在一堆药材当中,抱着一具干瘪的躯壳,脸上是难以言喻的懊悔之色。 其人嘴嘴皮哆嗦:“就差一点、就差一点啊……” 原来就在余列用火烧方老的时候,人脸鬼奴的凶性一息比一息大,它彻底战胜了对旧主人的畏惧,大肆的索取方吴目的气血。 而方吴目自身又只不过是一个下位道童,因此没有过几息,就被榨干成了干尸。 方老紧赶慢赶,终归还是迟了一步,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儿子丧命,连句遗言都没有留下。 方老身上气血翻滚。 那头刚刚吸干方吴目的鬼奴,竟然还没有遁走,反而在看见了方老之后,又像是看见了仇人一般,蠕动着就往方老扑上。 方老低着头,面色怔着。 在察觉到有鬼仆扑到自己跟前,此人的脸色狰狞,一把将鬼奴擒拿在手。 滚滚的气血,在方老的手中涌动,让本是以气血为食的鬼奴口中发出尖叫鬼哭。 呜呜啊! 方老从牙齿缝中挤出:“喜欢吸是吧,老夫就让你尽情的吸食!” 道人从中位道童开始,气血如炉,就已经可以吼杀寻常的幽魂。鬼奴虽然经过炼制、豢养,厉害狠毒,连中位道童的气血也能吸干,但是对于上位道童而言,就力有不逮了。 方老此时的气血,就仿佛是油锅一般,将人脸鬼奴狠狠的烹炸炙烤,焚烧其鬼气。 人脸鬼奴也是凶狠,它被方老擒杀,丝毫没有要遁走的想法,一边鬼哭着,一边嘶吼的朝着方老的面孔扑咬,只不过无法得逞罢了。 一边擒杀着鬼奴,方老一边抬起了头,凶厉的望着余列,眼中满是杀意。 嘁! 轻笑声却是在余列的口中响起。 他修身长立,落在灵肉法坛上,炼药的火罐被他轻轻一抛,残存的黄烟滚滚,将他席卷在内,使得他好似腾云驾雾一般,仙风道骨。 余列朝着跪地的方老拱手:“承让承让。” “炼丹比试既然已经结束,方堂主……方道友,还不快快的离开本堂的驻地,返回镇子当中述职?”他伸手往山村外面一指。 方老听见这些话,整个人的身子都气得哆嗦起来,他躬身站起,面目涨红。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方老跨出步子,咬牙切齿的,想要扑向余列,将余列打死。 余列见方老动身,眼神也是微变,他手掌一翻,就有两张符纸出现,刷刷的在两手中燃烧,化作为一黄一青的两层灵光,笼罩在他的身上。 同时余列也是不经意的瞥了瞥四周,暗想: “佘双白那家伙,搜罗证据搜好了没有,该不会这家伙打算等我被打个半死了,或是被打死了,再出来捡漏?” 余列并非是在担心那佘双白会背信弃义,而是一直就提防着对方,毕竟知人知面不知心。 出乎余列预料的是,方老走出来后,其人只是冷冷的盯了余列几眼,忽然就冷哼: “余堂主,不知老夫可否收拾收拾东西,再走!” 余列微眯眼睛,沉吟几下,轻笑出声:“当然了,方道友请随意。” 他单手一邀,还吩咐四周看戏看呆了的道童们: “儿郎们,还不快帮前任的堂主,搬家收拾东西!” 一阵鼓噪声响起来。 方老将牙齿咬得咯咯响,他躬着身子,将地上已经变成了人干的儿子,收入了储物血器当中,然后埋头跨步,往山村当中的一方居所奔去。 “等老夫服下人丹,突破道徒,就算是拼着被镇子责罚通缉,也要捏死你!杀了你,抽魂点灯!” 方老的目色疯狂,他已经打定主意,一取出豢养在地底的人畜,烧了囚笼,他就要在镇子外面直接找个地方炼丹,进行突破。 反正此行下山,因为血食众多,质量还优良的缘故,人畜都已经豢养的差不多了,大可尝试。 空地中还有一伙药方堂的道童,应是方老的死忠,也都乱哄哄的随在方老的身后,往前奔去。 余列目送着那方老,目色幽幽,只是负手站立着。 这时,空地上剩下的人见方老已经离开,都急忙往余列挤过来,人头攒动,口中争相的呼道: “余堂主!久闻不如见面啊!” “恭喜余堂主,贺喜余堂主!” 但是一片欢喜恭贺声当中,忽然又有一声惊叫响起: “你是何人!尔敢!” 叫声惊怒交加,是从远处传来的,让空地上的道童们都一愣,循声望过去。 余列听见了这道惊叫,脸上则是露出了玩味之色。 因为这叫声不是其他人,就是那方老的。 并且若是感知敏锐的人,还能从方老的叫声当中听出几丝惶恐,就像是对方有什么丑事和把柄,被人给瞧见和抓住了! 轰的! 方老奔入的那一处山居,当场崩裂开,烟尘四起,还有灵光在尘土中闪烁。 众目睽睽之下,又有一道不耐烦的声音响起: “老东西,你来早了。不过来都来了,就别再走了。” 方老吼声再起: “佘双白,你我井水不犯河水,你……我知道了,你和那外面的竖子,是一伙的!” 众道童一惊一愣之间,浑然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余列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他抖了抖身上的药灰,盘膝坐在灵台法坛上,老神在在的观望起百步外的情况。 现在是他已经完成了自己拖延的任务,而那佘双白又被方老撞见了,该对方继续进行下一步,打趴那方老了。 只要佘双白不落入险境当中,余列是不会出手的。 毕竟他请那佘双白过来,可不是为了让对方白捡便宜。 冷厉声在废墟当中,继续响起:“老东西,给你脸了!” 霹雳! 白光雷霆在尘土当中涌现,还夹杂着金铁敲响、钟鸣嗡嗡的声音。 众人远远的望着,隐隐可以看见两道人影在尘土中闪烁,举止和声势都令人惊骇。 方老癫狂的大叫: “死!死!” 并且令人惊讶的是,紧接着又有猪叫狗叫、以及牛羊的声音响起。 哼哧之间,三五只动物忽然从烟尘中奔出。 等这群动物靠近,包括余列在内的所有人,面色都是一变。 因为这群动物,赫然是都长着人头,是人面犬、人头猪、人脸牛羊,还都是孩童面孔。 活生生的孩童脸,唇红齿白! “这是……”但凡有点见识的道童,心头都咯噔一跳,他们想起了道书上提及的造畜、采生等邪术。 尾随在人头牛羊之后奔出的,是一道仓皇的身影。 方老扑向四散而逃的人头牛羊,急声大呼:“别走!” 这下子,所有的人,就连药方堂的死忠,看向方老的眼神都发生了变化,充满震怖。 嗤! 一根长鞭闪烁,像雷霆般从烟尘中劈出,电光大作,将方老的身子直接缠住。 又一道身影,灰头土脸的从废墟当中走出,口中还暗骂: “老东西,各种手段还不少。” 此人正是随余列一起,潜入到药方堂驻地中的佘双白。 佘双白的仪容虽然脏乱,还披头散发的,但是其人身上的气血旺盛,中气十足。 反观那方老,对方不仅形色仓皇,身上的气血也微弱,一道护体灵光都没有了。 法坛上,余列瞧见两人的这幅模样,顿时知道今日的事情,妥了! 他盘坐在法坛上,不由的拊掌轻笑,还伸了一个懒腰。 接下来,不用余列动手。 佘双白就当着众人的面,大显身手。 任凭方老的手段再多,符纸齐出,还掏出了一张七品符纸。 佘双白还是展现出了碾压般的实力,抢先一步,就将方老打残,钉在了场中,逃无可逃…… 第122章 惊悚女道 第122章 惊悚女道 方老浑身残破,一根木桩子贯穿他的胸口,将他牢牢的钉在了地上,使得他再也无法逃离。 “咯咯……” 血沫从方老的口中冒出,他的目中绝望,艰难的抬起头颅,望了一眼依旧老神在在盘坐于法坛之上的余列,又回头看了眼正在朝着自己缓步走来的佘双白。 时局至此。 方老浑身已经衰败的气息,却前所未有的翻滚起来,苍老的面孔上,也是前所未有的狰狞: “贼子,是尔等逼我的!” 余列打量着五十步开外的这一幕,他眼睛微眯,顿时暗道:“不好,这家伙是要搏命,想同归于尽了。” 虽然距离尚远,但是方老的举动,也是让余列浑身紧绷,生出该暂避锋芒,再拖死对方的想法。 余列还只是心中生出了想法,却还没有行动。 可药方堂驻点中的其余道童们,在瞧见了困兽模样的方老之后,个个胆颤心惊,连滚带爬的再跑远一些,唯恐被殃及池鱼。 吼! 野兽般的嘶吼声,在山村当中响起,回荡不止。 方老干枯的躯壳,陡然将的膨胀,面部上有钢针般毛发生长,獠牙突出,在残月下,体表血色泛起,眼睛像是烧红的火炭,眨眼间就变成了一头两人高大的鸟头老魈,如猿似鹤,又瘦又长! 它目中露出非人之色,猿臂伸长,抓在了木桩上,将其从胸口硬生生的拔出。 “贼子、、死!” 方老魈躬着身子,彻底的堕入了妖化当中,还从破布袖袍中,掏出了大把大把的药丸,尽数塞入自己的口中,身上的气血更上一层的翻滚。 余列远远的看着,目中露出了棘手之色: “果然,这老家伙就快晋升为道徒了,一堕入妖邪,就能获得八品的凶兽体魄。” 道童服食入道,乃是利用的各种妖兽材料,以获得非人之力,并且越是修炼,越能够将服食进体内的妖力妖气消化干净,纳为己用,蜕变人体。 但是若是道童不顾前程,抛弃理智,也能由人入妖,并且在短时间之内,压榨出体内莫大的妖力。 方老眼下就是目露死志,宁肯化妖作兽,狂舞而死,也不愿意死在佘双白和余列的手里面。 而且此人很可能暗地里还修炼了什么邪术,其在自暴自弃之下,依旧能存在着一点狡诈,懂得吞食丹药疗伤、增大气力。 否则的话,方老若是彻底的失去理智,变成一头八品凶兽,区区畜生而已,就算是头接近七品的厉害家伙,但和道人斗法,也只会落入下风,被道人以各种手段算计、克制而死。 只有既有八品凶兽之体魄,又有人之狡诈,还能服药用符的,这种才是最棘手的,几近于道徒了! 一阵阵惊叫的声音,在山村当中响起。 已经逃开两三百步的中下位道童们,又是声音嘈杂,不知所措。 一时间,余列距离方老东西明明还有五六十步,他手里却又捉起了一张护体符纸,琢磨着要不要给自己再加持上第三道护体灵光。 咔嚓! 那彻底化身老魈鹤的方老,在空地上猛地翻身,口中涎水四溢,还抓住了一头陷在坑中的造畜羊羔。 此獠一把抓住,生撕着,就放入口中吞吃。 血水飞溅,稚嫩的羊叫声,咩咩不定。 两人高的魁梧老魈吞吃着,身体上黑红色气血继续翻滚,好似吃了比囊中丹药更加大补的东西。 如此场景,让本是走向方老的佘双白,脚步也是一直定在原地,足足三四息都没有挪步。 余列在外围旁观着,眉头更是皱起。 他又开始琢磨,自己要不要掏出火龙出水,和佘双白联手,速速将化身为妖的方老打杀掉,省得再迟者生变。 “搞不好,那老家伙是在置之死地而后生,欲要化身为妖,尽数啃食造畜之物,然后获得灵气,就此尝试突破到真正的八品境界!”余列心中暗想。 吼!呖! 非人的猿啼鹤鸣声,一声高过一声,惊悚骇人。 方老躬身站立在月光下,口中大嚼,目中露出肆意而畅快之色。 他的尖长毛脸狞笑着,口中有含糊不清的笑声: “咯咯!死生之地,成道、之时……” 但是方老才念叨了半句,他跟前就另外有一阵冷笑声响起: “不做人了?那我就来彻底的帮你一把!” 这笑声正是从佘双白那里传来的。 余列听见了,猛地抬头看过去,只看见了一道残影。 一道闪烁白光的残影! 残影眨眼间就奔到了方老的跟前,凌空狠狠的打下一掌。 方老现在体魄惊人,乃是凶兽妖躯,他咆哮着,反应着也是狠狠的拍出一掌。 可是让化身为妖的方老难以置信,以及让旁观的余列也瞳孔微缩的是,啪咔声响起! 轰! 方老两人高的老魈躯体,猛地就跪在了地上,双膝落地,并且他伸出的胳膊以怪异的姿势,反曲折断。 一道披头散发的身影,站立在了方老跟前。 对方肆意的挥出手掌,狠狠的劈砍在老魈身上: “老东西,来啊!让我打死你!” “哈哈!不知打死道徒,会是什么感觉。”佘双白周身滚动雷电,声色桀骜。 方老被打折了一臂,残存的智慧让他就地一滚,并从残破袖袍当中甩出了数道符纸,打向佘双白,袭击对方。 但佘双白硬扛着符纸,踏步向前,再次狠狠的打下。 咔嚓! 方老的一腿,又被打折,纵使是凶兽妖躯,他口中也是发出了惨痛叫声:“啊!” 不过方老又是从袖子当中掏出了几个瓷瓶,狠狠的掷向佘双白。 佘双白躲开,瓷瓶破裂,扬起毒粉。 方老咆哮,鼓起气力,从地上狠狠一跃,要绞杀佘双白。 此獠的速度前所未有的猛烈,并且口中猛地吐出血水,先一步击向佘双白的面孔,欲要迷了佘双白的视线。 但最终的结果,却是佘双白以优雅的步伐腾挪,轻轻侧身避开,然后双手划圆,向下狠狠的一劈,并手指抓取。 “咯!” 这下子,方老彻底的扑倒在地,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近在咫尺的佘双白: “不、不可能……你是道徒?” 只见一团血肉模糊之物,已然出现在佘双白的手中,并被佘双白身上的雷电迅速烤焦,作为焦黑状。 是佘双白一手摘取了方老家伙的心脏,漠然的站在场中。 听见身旁方老的喘息话声,佘双白身上缠绕的雷电就像是雾气般,滚滚收到了他的衣袍之下,露出他的身躯。 五十步开外的余列,听见了一声叹息声。 “非也,还差一步。” 言语间,站在方老躯体前的佘双白,直接一脚,就踢断了方老的颈骨。 一声巨大的啪咔声响起,犹如爆竹,让现场就此安静。 方老的妖躯瞪大了眼睛,七窍流血,一动不动。 只有那些从废墟中逃出的造畜牲口,跑散在山村中,还在遥遥的传出稚嫩叫声。 而余列坐在法坛上,有些看愣住了。 因为那方老东西化身为兽,服丹药、吃血食、用符纸,几近一个道徒了,竟然还是被佘双白给活生生的锤杀了! 这一幕,不只是让余列发愣,是给了所有人极大的震撼感。 其余的中位道童们更是看呆了,他们的眼睛和下巴都快要掉在地上。 忽然。 毙敌后的佘双白,轻轻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张苍白面具,背对着众人,脸颊两侧的发丝微晃,将面具为自己戴了上去。 如此过程,因为余列靠的近,他看的略微清楚。 余列发现,这位佘双白堂主不经意间所露出的脸颊,白皙而嫩滑,颔部柔和,有类处子。 这让余列的眉毛微挑,他顿时遐想连篇:“这家伙天天戴面具的,是在伪装、隐藏,还是在压制?” 遐想并不耽搁余列干正事。 他腾地就从法坛上站起身,用力的拍掌,张口大呼: “好!佘堂主万胜!” 余列朝着躲在自己身后的众人打手势,领着一众人等,快步的朝着对方走过去。 余列现在发现,他就算是晋升为了上位,最好也是继续抱准佘双白的大腿! 依照对方刚才的实力来看,此人不仅仅是修得了上上等血液,赫然还是能越品挑战的狠角色。 前者代表着潜力和天资,而后者,可不是天资就可以解释和达成的,其人的背景和来头,必然不小! 余列笑颜如花,他领着人走到了佘双白跟前,不要钱的好话一个劲的送上。 “辛苦堂主了!” 至于刚才炼丹斗法时,余列不经意间所产生的一点心思,什么七三分成不妥之类,则是被他彻底抛到脑后了。 别说方老完全就是佘双白打死的,他的佘堂主本该占据大头。现在就算是佘双白想要八二分成,余列也肯认了。 比起方老东西的身家,余列认为还是这位佘堂主的人情好意,更是难得。 一点蝇头小利,不值得他去消耗人情。 佘双白被余列等人拥簇着,眼神中却是露出不耐之色。 此人环顾一眼四周,看向余列,出声: “收拾收拾,我去发封传音符回镇子,叙述一番,伱收拾好了再来找我。” 说罢,佘双白连方老的储物血器都没有摘取,就身形闪烁,往山村所在的山巅跃去,离开了人群。 余列扬头,看着对方离去的背影,口中啧啧称奇。 他收回目光,一挥袖袍,吩咐四周的道童们收拾残局,并清点方老东西在村子里的家财,特别是将那几头跑出来的造畜牲口,牵回来好生养着。 至于余列自己,他则是在方老的身上,细细的摸索起来,为对方收尸。 ……………… 半个多时辰后,余列听了手下人的汇报,袖子里装着方老的储物袋、财货,往山巅走去。 身形闪动。 余列来到山巅,他发现佘双白盘坐在一块崖石上,对方身影略微有些萎靡,不似之前那般挺直和倨傲了,应是在打斗中也消耗了不少气力。 听见余列的脚步声,佘双白没有回头,直接开口: “处理好了?”其人的声色,倒是显得心情还不错。 余列拱手:“都清点好了,山村中和方家父子二人有关的财货,还有二三十万钱左右,其中有药材,矿材……还有,这是姓方的储物袋,堂主过目。” 他将方老的储物袋,整个递给对方。 储物袋被方老炼化过,认了主,需要用特殊的手法撬开,否则容易毁坏里面的财货。但余列并没有多此一举的撬开,省得暴露了他的秘密。 佘双白接过储物袋,掂量掂量,略带满意之色: “八品下等的储物袋,好歹不是杂等了。等回到镇子中,找人撬开了,再分钱给你。” 刚刚才见识了佘双白的霸气行为,余列自然是不无不可。 而且方老炼丹时所使用的金属法坛,已经被余列收入了囊中。 余列对佘双白提了一句,就将这方法坛纳入了手中,并让佘双白到时候折价后再分,若是缺了点,他余列还可以再补点钱。 三两句的,两人就瓜分完了方老的身家,各有心情。 余列是感到欢喜,因为他在心中暗暗一算,发现除了那一方储物袋和内里不知价值多少的杂物之外,他所得到的好处,或许比佘双白还要多一些。 因为正如对方之前所说的,那方老为了炼制造畜人丹,家财有可能都耗费的差不多了,就连保命的符咒,方老也在刚才的战斗中,几乎消耗殆尽。 方老的储物袋,很可能其价值最大的,就是这个储物袋本身。 不过余列瞅着佘双白的举止,发现对方丝毫没有兴致缺缺的样子,依旧是心情不错,似乎别有收获。 商议几句。 两人又谈到了方老的人丹材料,也就是那些用造畜之法豢养出的人头牲口。 在几头牲口当中,余列还发现了巧哥,只不过对方现在是人头狗身,长满了黄毛,而非当初的白胖模样,模样也痴愣。 言语间,余列不胜唏嘘。 而这种邪门又稀罕的东西,却是有些难以处理了。 因为余列和佘双白两人,用是不会用的,他们都是上上等血液,潜力不俗,不屑于用这种邪门捷径去突破成道徒,有碍于将来。 但卖也是不能卖的,会犯镇子的忌讳,触犯道律。 至于想要解救,更是困难,其不是道童可以达成的…… 正当两人琢磨时,一道白光忽然出现在两人的视野中,由远而近。 白光靠近,传来纸片扇动的声音,是一只大扑棱蛾子,飞到了两人的跟前。 白蛾子并非活物,是纸折制的,但周遭还有一群小飞蛾在伴飞,上下环绕。 瞧见如此手段,两人立刻就知道是镇子中的道徒来了。 因为在黑水镇和方圆百里内,有资格用飞行符纸,以及敢明目张胆用飞行符纸的,只有八品道徒。 道童们用不起、不能用,也不敢用,否则就是个活靶子。 余列和佘双白稽首见礼: “参见道徒!”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道,跨坐在扑棱蛾子上,她闻言睁开了眼睛,漠然的打量两人: “就是你们俩,杀了贫道的一个堂主?” “自相残杀啊。”女道的声音显得意兴阑珊。 这话让余列和佘双白微微眼神闪烁。 因为眼前飞至的八品道徒,其腹部隆起,呈现怀孕状,赫然就是执掌丹房的道徒,丹徒大人! 女道徒俯视着两人,询问起事情。 初时,对方的脸色还略微显得平淡,但是当对方听见方老利用造畜法,豢养出了人头牲口,且不只一头一种之后。 这怀孕女道徒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她的嘴角勾起,眼角上扯,面目隐隐显得怪异。 女道徒用手抚摸着自己的腹部,小声说: “宝贝,你要有新的玩伴了。”她的声音充斥着一股压抑的欣喜。 对方这话,让躬身站立的余列眼皮微跳。 因为他忽地想起来,自己当初第一次去丹房买药时,似乎就见过这女道徒。 而当时伴随对方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头人面犬。 这种怪物传言是一种头颅拟人,但是和人无关的凶兽,又被称作是娃娃犬,凶厉,食人! 现在,余列开始怀疑起来了……因为方老东西造出来的牲口,情况和人头狗极像极像! 不过昨天夜里,余列在拷问方吴目时,又反复确认过,方家父子两人的行为,确实是没有涉及到八品道徒。 最起码的,两人没有受到指示,不是在替道徒办事。 “该不会、”余列心中惊疑,想到了一点。 第123章 选择好处 沉淀 第123章 选择好处 沉淀 余列偷瞥向跟前的女道徒,顿时有些心惊。 但是女道徒并没有给余列过多的思考时间,对方跨坐在纸蛾上,一挥袖子,吩咐: “带路,贫道要看看那畜生的尸体,以及被他所残害的孩童们。” 对方言语说的很义正言辞,但是她话声里面怪异的声色,让余列身旁的佘双白也是暗暗眯了眯眼睛。 两人都不动声色的拱手应诺:“是。” 随即余列动身,领着对方往山村当中停尸的地方走去。 虽然余列事先已经驱散了人群,禁止太多的人在方老的尸体和那群人头牛羊跟前逗留,但是女道徒跨坐着纸蛾而来,还是立刻就引动了整个山村,各处都叽叽喳喳起来。 一双双眼睛,紧张又兴奋的望着半空当中的女道徒,窃窃私语:“镇子里面来人了!” 还有些人眼神闪烁,不甘心的想到:“是道徒大人来了,不知大人会不会为方堂主主持公道……” 女道徒进入停尸间,脚不沾地,依旧是坐着纸蛾。她的目光从方老残破的尸体,以及几头造畜所化的牲口上,逐一的扫视而过。 一阵惋惜的神色出现在女道徒的脸上,对方口中说道: “可惜了,老方这家伙,明明修为都已经积累到这种程度了,为何偏偏做出此等恶事?活该落得这般下场。” 余列和佘双白候在女道徒的身旁。 其中余列用余光看着女道徒脸上的神色,心中越发的感到怪异。 因为这个女道徒,脸上的惋惜之色浑然不是客套,是发自内心流露的,但给余列以一种恨铁不成钢的感觉。 并且女道徒又看向一旁的造畜牲口时,口中说:“真是可怜这些小人儿了,也沦落到了这般境地。” 此时,女道徒脸上的怜惜之色又是格外的假。 或者说,对方压根就没有去可怜造畜牲口,而只是嘴上在公事公办的给个说法。 打量了一番尸体等物,女道徒令余列二人离开,然后将山村中的其余人员,逐一的唤进停尸间,再次的询问事情。 其间,余列站在外面,他看着旁边一动不动的佘双白,欲言又止。 余列几次的想要旁敲侧击,向佘双白问问有关那女道徒和造畜的事。 但是他又怕左右有耳,以及一旦真如他心中所猜想的那般,会给两人带来不好的影响。 观察着佘双白,余列心中暗道: “佘双白此人看起来背景不小,也不是个蠢笨之物,他在丹房当中的资历还比我老,见识不凡。既然他都无动于衷,我何必多此一举?” 于是余列将心中的惊疑感和杂念都压下,站在停尸间外边,眼观鼻鼻观心。 几盏茶之后,停尸间当中响起了声音:“你们两个,进来。” 余列二人立刻就由静转动,走入停尸间当中。 那女道徒已经是从纸蛾上走下,但周围还是有一群小飞蛾在环绕不止,她抚摸着腹部,踱步在造畜牲口的左右。 “今夜的事情,贫道都已经知晓了。你二人也算是发现及时,锄奸铲恶,有功于镇子。否则咱们黑水镇,还不知道要让多少的无辜孩童遭受此劫难,甚至带来后患。” 女道徒指着佘双白,说: “你除恶有功,老方虽然是镇子里的,但他的人头,就算伱的,给你记上一功。” 听见对方的话,佘双白的眼帘微动,低头出声:“多谢道徒大人!” 道童下山,每结果掉一名其他镇子的道童,取回人头,都可以积累相应的功劳。 此功劳关系着大点兵结束之后的论功行赏,特别是对于已经晋升为上位的道童来说,似乎还关乎着拜师收徒一事。 因此每一颗上位道童的人头,都不容错过。 只不过余列晋升上位还没多长时间,更加具体的,他所知道的并不详细。 简单说完佘双白的事情,女道徒又看向了余列,口中说:“不错,镇子的大点兵,就是为了能够培养你们这些后生,希望能赶在域外碎片开启之前,多几个上位。” 对方这话,让余列心中微动:“域外碎片?” 这个略陌生的词汇,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余列的脑海当中,但却是他第一次听别人亲口说到,而且还是一个道徒。 不等余列多咀嚼,女道徒口中又道: “既然你已经是上位道童,又是我丹房中人,还确实是在斗法当中赢了老方。虽然过程有些波折,但是这药方堂的职位,贫道也允了。” 对方口中发出了一声轻笑。 这话让余列感到了欣喜,他连忙就道谢:“谢丹徒大人,余列必勤勤恳恳,管好药方堂。” 虽然先前和方老炼丹斗法时,余列确实是赢了,但是在部分人看来,他的手段有些不太光彩,不太让人信服。 现在有了丹房道徒的这句话,余列就可以彻底坐稳药方堂的堂主职位了。 即便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丹房中还有中位道童晋升为了上位,对方也会顾忌着,很可能不会跑过来和余列抢位置。 不过女道徒对余列说的话,还没有说完,对方又继续道: “还有,此事既然是你最先发现的,当是首功。你也是我丹房当中的首位晋升者,贫道不能太小气,现在便给你两个选择。” 女道徒竖起手指:“一,贫道接下来要在此地,尝试返还造畜之法,救一救这几头可怜的小家伙。允你在一旁观摩,顺便给贫道打打下手。” “二则是,你现在就回镇子一趟,速速将贫道所需的药材方子告知丹房,让他们派人送过来,然后你可以去衙门中沉淀沉淀气血。” 余列听见女道徒给出的这两个选择,脑中思绪霎时翻滚。 单从表面上看,对方给出的第一个选择,明显是最好的。 观摩丹房道徒炼丹,帮忙打下手,不仅能学到东西,还能拉近和丹房道徒的关系,被对方收为徒弟都大有可能。 至于第二个,因为上次夜袭的缘故,现在的黑水镇为了防止有内奸互通内外等等,规定在大点兵期间,限制道童的出入。 余列如果返回镇子送信,以他现在的道童身份,规矩再是不合理,他也无法违背。一进镇子,就只能继续留在镇子中,相当于退出大点兵了。 如此一来,药方堂驻地的收益,将和他没多少关系,他所能得到的,或许只有道徒口中的沉淀气血这一个好处。 并且送信这种事情,对方就算是再急切,以及所需要的药物再是贵重,传音符不够资格,必须靠人送信,对方也大可赐下符纸,派遣其他的道童返回。 余列琢磨着:“这个女道徒,明显是想让我选择第一个选择啊。” 可关键就是,对方给出的选择倾向如此明显,就越是让余列心里感觉不妥。 毕竟对方虽然口口声声说的是,要尝试着救一救巧哥等孩童,但是此人看着人头牲口们的眼神,又是诡异的放光。 余列担心自己帮对方打下手,帮着帮着,有可能把自己也给帮下了锅。 “会不会是我多疑了?”余列纠结着。 他抬头看女道徒,发现女道徒正幽幽的打量着他,面无表情。 停尸间中,一时安静。 不经意之间,余列的余光扫过了旁边的佘双白。他发现目光本是一直下垂的佘双白,其眼神忽然换了个方向。 佘双白正微微仰头,盯着停尸间中的一根梁柱,眼睛一动不动,发呆似的。 而这根梁柱所在的方向,乃是东北方向。 黑水镇所在的方位,赫然也是在药方堂驻地的东北方! 余列福临心至的想到了这一茬,眼皮微抬。 “既然担心这个女道徒不是良人,又何必非要以身犯险?在野外与虎为伴,性命操之于对方之手,是为不智也!” 余列一咬牙,暗暗定下:“先回镇子中苟着。” 等回到了镇子的内部,规矩最是严明,即便是八品的道徒,也不能随意的打杀道童,得寻个借口,若是涉及到上位道童的事情,就更得证据确凿。 于是停顿了几息,余列一拱手,出声: “多谢道徒大人,在下愿为大人马前卒,替大人回镇子中取药。” 一声轻笑响起。 女道徒一手放在隆起的腹部上,一手掩嘴:“呀呀呀,真是个胆小的小家伙。” 她摇曳着身子,微晃的走到余列身边,靠在余列的耳朵边,舒声说: “放心,第二个好处也不差。小家伙你初入上位,沉淀一番气血,更加有益于消化。” 话说完,女道徒轻浮的弹了弹余列的耳朵,口述几味药材,又给了一方令牌,就吩咐: “既然答应了,就速速去吧,省得在这里碍眼,怪勾引人的。” 余列紧绷着身子,闻言就退后一步。 他刷刷的拍打自己小腿处,激活水猴子甲马符,拱手出声:“是。” 余列转过身,他扫了一眼那女道徒,发现对方朱砂般的红唇正勾起,可惜似的笑看着他。 来不及多想,余列直接就退出了停尸间。 紧接着,他在驻点中寻见一批中下位道童,简短的说自己要替道徒办事,今后会是道徒驻扎在驻点中,大家伙都机灵点。 顺便的,他还提携了一下那三个毒口的道童。 处理完这点杂事,余列认为自己在众人眼中,不至于是突然消失了,他才怀揣着各种心思,速速的往黑水镇赶回去。 一路上。 余列急促奔走,却越想越多,连火龙出水都拎在了手中,生怕那女道徒是故意的将他派出驻点,方便打杀他。 甲马符被余列激发到了极致,仅仅几盏茶的功夫,他就回到了黑水崖,踏上山道。 到这时,余列方才彻底的松了一口气。 走向镇子,他发现三月不见的镇子,和之前有了些不同,本来空无一物的崖壁上,有着一簇簇纸幡插着,无风自动,使得山崖更是鬼气森森。 但一直到进入镇子所在的范围,他也没有遇见盘查、哨岗等物。 这让余列的心神一紧一舒。 也是这时,他忽然眼神闪烁,想到了: “该不会,那女道徒之所以给我两个选择,特别是第二个,只是在顺势的敲打我,让我不要以为就自己聪明……” 人头狗、造畜法,如果两者间真有联系,余列绝不会是第一个意识到这点的人! 一番胡思乱想中,余列来到了黑水镇的街道上。 他行走在稀疏很多的人群中,摇摇头,强自将思绪都甩出了脑袋。 现在琢磨得再多,也都无济于事了。 反而是那女道徒随口的两句吩咐,就能让他怕着怕那到此种地步。 着实给了余列一种难以言喻的小人物感觉。 他虽然已经晋升为了上位道童,但是在真正的八品道徒面前,依旧还是个小人物。 不过余列因为没有太过妄自菲薄,他微眯眼睛,寻见方向后,就往丹房中径直踏去。 进入丹房,余列很快就惊动了一大批人马。 他没有太过狐假虎威,也没有节外生枝,送完信之后,就往黑水镇的衙门赶去,打算去感受一下沉淀气血究竟是个什么好处。 尽快的消化完伐毛洗髓之变,奔向八品,是余列现在最要紧的事情。 ……………… 第二天。 在黑水镇的衙门中,多出了一个人。 这个人正是余列,他面色古怪的坐在一方石桌上面,打量着阴暗潮湿且黑漆漆的环境。 余列略微晃了晃手脚,就有一阵哗啦的声音就响起。 他现在身处的地方,乃是衙门深处的监牢,此地是用来关押触犯了律令的道人,以及妖兽。 一入此地,不管是道人还是精怪,全都会矮一头,体内的气血和妖力将会滞涩。 等再戴上了脚链手链之后,就连七八品的凶兽,也会被压制得像是寻常猪狗一般,一丝妖力也无法动弹。 这是因为脚链手链都是以一种名为“气血石”的特殊材质制成的,道人或妖兽被拷上后,气血石刺入肉身内部,气血的惰性就会大增。 余列现在,就是被锁链压制得一丝气血都无法动用,他脚步变得沉重,除了皮膜依旧结实之外,其他的和凡人已经没有什么区别。 若非余列在监牢中,和其他人不同,他手上脚上的锁链都没有锁孔,想取就取,想拷就拷。 余列都要怀疑,是不是那女道徒在诓骗他自投囚笼。 在暗室中走动着,余列琢磨:“这就是在沉淀气血?如何才能效果更好?” 除了锁链之外,他在监牢中倒也是想吃就吃,想喝就喝。 只不过因为处在最深处的监牢,犯人们有进难出,衙门道童也不可随意进来,连吃的也不能送。 因此吃喝等物,都得余列取下了锁链,自己从储物口袋中掏取。 第124章 老乞丐 第124章 老乞丐 进入监牢之后,余列随时可以离开这里,只是他一旦离开了,就不能再走进来。 丹房女道徒给他的机会,只有这么一次而已。 单单这一点,就让余列意识到这一处监牢也是个难得的地方。特别是拷在他手上的“气血石”,指不定还是一件稀罕的器物。 如此机会,可不能放弃。 于是余列在监牢当中,真把自己当做是犯人了,脚链手链不离身,每日都只是像凡人一般,在狭小的囚笼当中踱步,没有想出去的念头。 最开始的几天,余列没有感觉有什么特别。 但是随着时间的加深,他发现自己对于浑身筋肉纹路的掌控度,似乎比从前增强了一些。 至于他浑身的气血,也因为气血石的禁锢,越发被强制性的锁在了体魄,一点一滴的也冒出不得。 这并非是余列的错觉。 并且两者迭加,其效果就是余列明明没有修炼、没有搬运气血,但他对于浑身毛孔的掌控力,却是每日都在增加。 这让余列感到惊喜: “那女道徒没有骗我,来到此地沉淀气血,虽然修为得不到增加,但是消化进度,会大幅度的提升!” 上位道童修行进展的一大标志,就是对于浑身毛孔和细微筋肉的控制程度。 若是能够达到“一羽不能加,蝇虫不能落”的境界,就代表着伐毛洗髓彻底结束,九品道童阶段的修炼大功告成! 余列现在就是在靠着这一处监牢的特殊作用,加速着此种过程。 只要他在此地熬上一段时间,能够控制浑身的毛孔了,到时候他再去搬运气血、锤炼体魄,消化的效率将会大增,事半功倍。 再等他离开这里,将第三层的毒功也提前修炼完成,获得了“气毒”,那么他将有把握在一个月之内,就彻底的消化完伐毛洗髓之变。 如此一来,即便在囚笼中熬上大半年,他也会是进展神速! 感受到这点好处,余列在狭小的囚笼当中,更是卖力的踱步。 经过衡量,他还捡起了五毒炼脏导引术的修炼,在囚笼中一本正经的锻炼。 其实刚进入这里的时候,余列不信邪,虽然气血受制,但还是继续的修炼过导引术。 只是因为感受不到气血的涌动,挫败感十分之强。再加上导引术表面上看起来粗浅,只有那么十个八个动作,但它内里的过程却又精妙的很。 没了气血涌动的感觉,余列仅仅熬炼几天,竟然就扯伤了自己的筋肉,让他都为之愕然。 这也让余列担心继续熬炼,一不小心动作偏差太大,反而伤及到肉身,就放弃了。 现在体会到了气血被暂时封禁的好处,余列小心翼翼的又捡了起来,增大活动量,让自己更加的熟悉气血被制的状态。 其间,他每日也会解开镣铐一次,远转气血,感受浑身的筋肉损伤程度,从而对导引的时间、姿势,进行调整。 此外还会一并掏出补气血的食物,放入口中大嚼下腹。 气血虽然被封禁了,但是余列的体魄强度还在。 此时食用补血的食物,远比服用没有营养的辟谷丸,要更能滋润肉身,同时也不会像服用强血丸等药丸一般,太过的浪费药效。 特别是当他嘴馋后,掏出从野外取回来的猴儿酒,每日饮上那么一回合。 余列顿觉在监牢中的日子,也变得有滋有味起来,并非是在苦熬。甚至一定程度上,比他在毒口静室中闭关,还要轻松一些。 一个月过去。 余列不修边幅的,在牢笼中披头散发,渴了饮酒,醉了打拳,醒了看书,累了睡觉。 仅仅月余,他功法修炼的时间不长,每日至多一个时辰,但是对导引术的参悟,却更上了一层,能够控制的身体毛孔,也增加不少。 他估摸着至多再有三个月,就可以到达控制身上所有的毛孔的地步,做到对筋肉力量的掌握细致入微。 这一日。 余列照常的打完一套导引术,蹒跚几步之后,歪歪扭扭的,仰头就睡。 近些天以来,他每日都要喝半袋子酒,睡饱四个半时辰,绝不让身子累到半点。 在余列的呼吸声变得悠长之后,忽然,他所在囚笼外的一个腐烂的稻草堆当中,有东西爬出。 对方摸来摸去,摸到了被余列甩到了囚笼边上的酒囊,欣喜的就要收回去。 可是就在它要捞回酒囊时,囚笼中一道人影闪过,余列已经倒下的身影,忽然又出现在了囚笼边上。 他轻轻一勾,就将自己的酒囊又给抓了回去。 一声惊呼声响起:“咦!” 这声音不是从余列的口中传出的,而是从他的囚笼之外,或者更加准确的说,是在余列隔壁的囚笼中响起的。 那堆稻草被掀开,腐烂的臭气飘出,隔壁的囚笼中有一个人影坐了起来。 人影出现,这下子轮到余列眼中露出讶然之色了。 余列再打量想要偷他酒囊的东西,发现赫然是隔壁那人影的一只黑乎乎胳膊。 意识到自家隔壁有人,余列眼中的意外之色更浓。 他都已经在囚笼中熬了一个多月了,四周安静的很,压根就没有人来打扰他,比静室还要静室。 这让他以为自己是进入了单独的区域,又或者是这一处监牢,最近都没有值得关押的人或妖物。 结果现在,他本以为空无一活物的隔壁,忽然就冒出了一个人影。而先前的一个多月,自己压根就没能发现对方。 余列惊疑的盯着隔壁的“狱友”,感觉对方着实是不凡。 他在心中嘀咕: “此人起码也是一个将毛洗髓之变消化完了的道童,浑身毛孔皆可闭合,甚至还修炼了特殊功法。否则的话,此人不可能敛息到此种境地,在我的感知中犹如死物。” 而此时,隔壁从稻草堆当中拱出来的人影,正抓耳挠腮的,像是只长了跳蚤的猴子一般,扭来扭去。 余列眯眼细看,虽然因为气血被封闭,他到达虚室生白的视力降低不少,但余列还是将对方看了个大体。 那人比余列还要披头散发,不修边幅,且瘦骨嶙峋的。让人乍一眼看过去,只觉此人像是个猴骷髅架子。 对方的脸部被结块的头发盖住,还有稻草沾着,让人看不太清楚,但是颔下有长长的胡须,年纪应是不小。 余列还没出声,隔壁的“犯人”就趴在了囚笼上,腆着脸说: “兄弟,赏口酒啊!” 对方的声色干涩苍老,还伸出了手,猴急猴急的扒拉,想要拿走余列手中的酒囊,但是因为被铁栏杆阻挡,半点都够不着。 余列瞧着对方的这幅模样,琢磨:“莫不是镇子里的哪个老上位,犯了事儿,被关了进来?” 心中在琢磨,并不妨碍余列手上的动作利索。 他回应对方:“接着。” 就将被自己及时捞回来的酒囊,又给主动扔了过去。 隔壁的老头抓住酒囊,急不可耐的就拔开塞子,然后仰起头,咕噜咕噜的灌下肚。 对方喝的急切,很是开心! 而这时,一直观察对方的余列,从对方扬起的脸上感到了几丝熟悉感。 余列随口搭讪: “这位道友,你我是不是在什么地方见过?” “嘿!”对方继续咕噜灌着酒水,口中只是含糊回到:“好、酒。” 但就是对方这嘿嘿一笑,余列的眼皮微微跳动,想起来自己是在哪里见过对方。 余列心中有念头闪过: “老乞丐。” 就是在他的家门口,隔壁女房东的院子里! 第125章 奇人异事 第125章 奇人异事 余列惊讶的看着对面那个老乞丐,心中顿时浮想联翩。 当初余列是在女房东的院子当中,瞧见对方接客接了一个邋里邋遢的老道童,他因为闭关颇有收获的缘故,就花费几枚符钱,请对方在女房东那里洗了个澡。 没想到如今,进了这一处监牢,他竟然又瞧见了此人。 老乞丐应是还没有认出余列,只是在一个劲的吃着酒囊当中的猴儿酒。 对方的吃相十分不雅,灌得太急了,还让自己一下子呛住,边咳嗽边喝着。 果酒的香气,顿时弥漫在监牢当中。 余列看着对方喝的如此起劲,腹中的酒虫似乎也被勾起来了,他咔咔就卸掉了自己身上的镣铐,一拍腹部,就从血蛤肚当中取出来了一只大缸,哐当的放在精铁锻造的地面上。 嗝! 隔壁的老乞丐瞧见余列的这把式,打了个酒嗝,直接就愣住了。 因为余列取出的这个大缸当中,赫然全都是酒,酒缸一出,就让监牢中的酒香气又浓郁了一个程度。 特别是猴儿酒乃是山中的野猴,采摘瓜果,利用天然的树洞树坑,瓜果自行腐烂酿制而成。 此种独特的腐烂味道,混合着监牢当中阴冷腐烂的臭气,一下子就别有味道。起码是让人再也闻不见稻草的腐烂臭味,仿佛置身于烂漫的山林当中,而非一处阴冷漆黑之地。 余列敲了敲自己身前的酒缸,笑吟吟的说: “长者别急,晚辈这里还有,喝完了,再给您续上就是了。” 听见这话,老乞丐方才将干瘪了大半的酒囊,从嘴上拿开,面目欣喜地笑着。 他露出缺了牙齿的嘴:“嘿嘿!好后生好后生!恩客啊!” 对方连忙就勾着手,让余列将酒缸推过来。 哐当一声响。 余列也是如对方意的,轻轻一拍动,就将缸子推到了铁栏杆边上,撞到了栏杆。 “轻点轻点,可别倒了,倒了就可惜了。”老乞丐猴急猴急的说着。 随即,对方就塞住酒囊,然后扒拉着手,凑到酒缸跟前要喝酒。但是对方虽然像是瘦猴,可他毕竟是个人,脑袋不小,无法钻过铁栏杆之间的空隙。 至于趴在栏杆上,直接用手去捧酒,对方或是觉得会污了酒水,或是觉得会太过浪费了,又停下了。 余列凑在跟前,没有吱声,只是看着老乞丐再次猴急猴急,抓耳挠腮。 忽然,对方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法子。 老乞丐从身子下的稻草堆当中,取出一根稻草杆,然后插到了酒缸当中,嘬起腮帮子的,大肆的吸食起来。 一根稻草杆还不够,老乞丐一边吸着,一边手上的动作不停,从稻草堆中又翻找出完好的稻草杆,塞进了口中。 不一会儿,老乞丐口里塞满了十来根稻草杆,大口吸食。 也不知对方的口齿舌头究竟有多么的灵活,他就斜躺在栏杆上,一手扒拉着,一手抓着铁柱,惬意的吸食酒水,再也没有换一个动作,也没有换过半根稻草杆。 余列啧啧称奇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酒缸当中的酒水液面,缓缓的下降,而老乞丐依旧是不肯松嘴,让余列意识到自己这是遇见了一个嗜酒的奇人异士了。 他心里琢磨起来: “此地乃是黑水镇衙门中,最关键的一处监牢,连七品的凶兽都能够关押在这里,形如猪狗。此人能被关在了这里,要么是和我一样,过来沉淀气血的,要么就是来头不小……且先交好此人,兴许会是一个机缘!” 这让他都想搓搓手,热络的和对方攀谈套近乎。 不过余列想了想,自觉不能太急躁和明显。 他转而从血蛤肚当中,取出了野外获取的肉食,又掏出了一个火盆,点燃木炭,支起了简单的架子,放在上面炙烤。 余列没有多说话,但是当肉香、料香飘起的时候,那闭着眼睛嘬酒水的老乞丐,早已经是瞪大了眼睛,紧紧的盯着余列囚笼当中的火盆。 滋啦!兽肉上的油脂滴下。 老乞丐口中的涎水也是滴下。 等到烤制熟透后,余列就取出小刀,修剪几下,将一根虎爪递了过去: “长者请用。” 老乞丐接过,脏兮兮的手一把就抓过的烤肉,又是急不可耐的啃咬起来,还露出了被烫得龇牙咧嘴的表情。 三下五除二,半个时辰过去。 吃饱喝饱,余列掏出的一整头肉翅虎都被吃完,酒缸中的酒水,也被喝取五六十斤。 隔壁的老乞丐,方才大大的又打了一个饱嗝,喃喃说: “饿死老子了,终于吃了顿饱的。” 余列适时旁敲侧击的问:“敢问这位长者,被关在这里多久了,竟然如此饥饿?” 但是当他问完,隔壁的老乞丐半点反应都没有,对方身子已经趴在了稻草堆当中,一动不动。 这让余列差点以为对方是撑死了。 并且他凑近了去瞧老乞丐,对方也是半点儿鼻息都没有,真就和死了一般。 踱步在自己的囚笼中,余列思索几下,才判断到:“此人应是又睡着了。” 吃饱喝足就睡大觉,连个谢字都没有。 面对举动如此惫懒清奇的狱友,余列却丝毫不恼,反而觉得有趣。 因为按照评书话本中说的,这很可能就是对方怪癖,算是试探。 当然了,这种情况也很可能只是骗吃骗喝,还想着诓骗余列精心的服侍对方。 因为余列刚来到黑水镇的时候,同一批的萌新道童中,就有人被镇子中的无赖道童们乔装高人富婆,如此的骗吃骗喝。等到供养了对方小半年,结果却发现对方啥本事都没有。 不过今时不同往日,些许酒水肉食对于余列来说,压根算不上什么。并且他所在的地方,可不再是鱼龙混杂的大杂院,而是衙门深处的监牢。 能住到这种地方的人或妖,必然个个都是人才! 隔壁的老乞丐睡着了,余列也就倒头就睡,没有去叨扰对方。 接下来。 余列在自己的囚笼当中,继续的熬炼导引术。 不过每当他练武完毕后,吃酒吃肉的时候,隔壁的老乞丐就会及时醒过来,一同大快朵颐。 喝饱了酒水,吃完了兽肉,老乞丐又会打个饱嗝,趴在稻草堆当中挺尸。 如此反复一个多月,余列丝毫没有厌色。 终于,当他从金丝猴那里偷来的酒水,喝光了,囊中储存着的肉食,也吃的差不多了。 余列方才对着按时醒过来的老乞丐,摊了摊手…… 第126章 瞌睡虫 第126章 瞌睡虫 余列摊手,无奈说: “酒水已尽,若要再喝,就只能等晚辈下次有机会进来,再给长者送点了了。” 老乞丐有些没睡醒,擦了擦眼翳,打着哈欠就说: “没了啊,那老头子就继续睡了。” 说完,对方的身子一翻,就要拱入自己的稻草堆当中,继续挺尸。 余列瞧见这一幕,脸上的笑意有些挂不住了。 这都又一个多月了,他连浑身的毛孔都快要掌握齐全,很快就能出狱了,结果这老头依旧是一点表示都没有。 即便余列的耐心再好,他也是有点沉不住气。毕竟按照对方的睡法,继续一口气的睡上一两个月、甚至半年,都是完全没有问题的。到时候,他余列可就真出去了。 于是余列也就不再按捺,连忙就出声:“且慢!” 老乞丐听见余列呼他,纳闷的定住身子,扭头看看过来,出声: “还有酒肉?” 余列虽是要主动讨要好处了,但是也不敢操之过急,免得得罪眼前这个奇人异士。 他站起身子,拱手说:“长者,此地污秽,不知长者是因为何事进入了此地?若是无碍,晚辈想请长者去我的女邻居那里,再搓一顿澡。” 老乞丐有些迷惑:“再搓一顿澡?” 乞丐盯着余列猛瞅,很快的,对方的眼睛睁大,定睛看着余列,指着说:“是、是你!” 老乞丐啪的一拍大腿:“我就说,是哪个冤大头进了这牢子,免费的拿酒拿肉给我吃,又半个屁都不放。原来是你这个小冤大头啊。” 对方这话让余列有些噎住,他只得硬着说: “这不叫冤大头吧,修道中人的事情,怎么能叫冤大头,这是结善缘。” 见话都已经说开了,余列索性正了正色,然后口呼:“观长者举止清奇,修为不俗,还请长者赐教,指点一二。” 没想到老乞丐听见了,口中哼唧道: “赐教?你这冤小头,一具身子骨熬炼的精干,都晋升成上位了,根基也扎实,血液又清奇,还得了镇子里厉害人物的青睐,能来到这牢狱中沉淀气血,就快大功告成了。我个老家伙,能有什么指点的?” 对方这话,让余列瞳孔微缩,心神大动:“果然不是简单人物,一眼就看破了我的跟脚!” “老夫观伱是舍不得,想要讨要好处了。看来不是个冤大头,而是个小滑头。” 老乞丐嘀咕着,手一摆,呼道:“去休去休!老头子要睡觉了。” 说罢,老乞丐就又翻动身子,要进行酣睡。 余列瞧见这一幕,急声又说:“长者请留步!晚辈不止请您去洗澡,还请您去按摩、饮酒、洞房,一条龙服务。” 他掏出了几个月前,因为自己流连茶室得到的贵宾卡,直接扔过了铁栏杆。 该沉住气的时候,就该沉住气;该不要脸的时候,就该不要脸。 既然都已经和这位“狱友”挑明了,余列认为自己即便讨要不到好处,也得留住关系,继续加深些人情。 “咦!” 老乞丐被贵宾卡砸住,入睡的动作又停,他瞪大了眼睛,看着竹筹一般的牌子,讶然呼道: “西街茶室的二等贵宾牌子!” “正是。”余列拱手回答: 老乞丐的眼睛放光了,一骨碌的爬起,拍着铁栏杆: “早说,早点拿出来啊!听说这牌子不仅能打八折,每个月还能白嫖两次,好东西!” 对方呼到:“走走!这个月就快要过去了,你用过没?” 余列见对方不仅认出了牌子是二等牌子,还这般熟悉茶茶室的规矩,眼神略微古怪。 不过自己用意已经达到了,他立刻回答:“还没。” 老乞丐将铜牌直接收入了自己的怀里。 很快,对方所在囚笼中,哗啦哐当一阵响动。 老乞丐直接踢开了自家牢门,在外雀跃的走着,当走到了余列的门跟前,他又停下脚步,趴到余列所在的囚笼栏杆上,诧异的望着: “小滑头,你不去?” 老乞丐又嘿嘿笑起来,露出缺牙,说:“你不去也好,那老夫明天还可以去一趟。” 余列立刻回应:“去!” 他也连忙就卸下手上脚上的镣铐,踢开囚笼,要随着对方走出去。 但是还没有跨出囚笼,余列的脸上又露出一脸的为难之色,说: “不过前辈,晚辈是好不容易才能进入此地沉淀气血,且只能进来一次,现在还没有功成,若是出去了,可就进不来了。” 老乞丐听着,打着哈欠。 他在自己乱糟糟的头发上挠来挠去,回应:“这个好办,不让衙门里的人发现就是了。” 乞丐伸出了黑乎乎的手,将一颗绿豆大小的东西,弹向余列:“去!” 余列下意识的想要避开,但是又听见对方呼道:“接着。” 余列也就按捺住避开的冲动,双手伸出,捧出了乞丐弹过来的东西。 他低头细看,发现东西黑乎乎的,更像是黑豆,还有股子恶臭,第一眼让他以为就是对方从身上、头上搓下来的泥丸。 结果黑乎乎的豆状物蠕动起来,伸出了两只小翅膀,摇摇晃晃,在余列的跟前打了几个圈,然后落到了余列的头发上,拱了进去。 “跳蚤、头虱?” 这一幕让余列心里更是怪异,好在黑虫子没有想要钻入他的耳孔、鼻孔当中,他也就任由对方去了。 老乞丐继续打着哈欠,说: “有它罩着你,只要你出去和进来的时候,不被人亲眼瞧见,保管没人能发现你。若是恰好有人挡路,你就把它弹出去,乘着对方迷糊瞌睡的那一会儿,赶紧的溜走。” 乞丐这话,让余列感到惊喜,脱口就说:“敛息虫?瞌睡虫?” 老乞丐微微一愣,嘀咕:“什么敛息虫、瞌睡虫,这是陪我睡觉的小兄弟,记得小心点,别压死了。 否则,得加钟哈!” “快些快些,别磨磨蹭蹭的。”老乞丐继续挠着头,一瘸一拐的往监牢外走去,嘴里还在自言自语:“不过‘瞌睡虫’这个名字,还行啊……” 瞧见对方动身,余列神色振奋,他只是下意识的用手摸了摸发髻,就连忙追上: “道长,晚辈出来了!” “嘘!小点声,别咋咋呼呼的。老头子好不容易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别给我整没了。” 一老一小,蹑手蹑脚的,偷偷摸摸的往衙门外面摸过去。 等到跨过了八卦阵纹、经过了鬼兵坛子、走过了衙门道童,两人当真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余列开始在心中盘算,只要这老乞丐不需要让他亲自上阵。 不管对方究竟是想要谁服侍……别说一条龙了,就算是一条街,从头嫖到尾的那种,他也愿意掏光了现有家财,给这位爷付账! 第127章 火候 出牢 第127章 火候 出牢 又是近一个月过去。 这段时间里面,老乞丐跟着余列,可谓是日日笙歌,夜夜按摩。 其中余列出去耍子一趟了,赶回衙门当中,他还得抓紧时间去熬炼肉身,控制毛孔。 而老乞丐回来了,则是倒头就睡。 等睡了个囫囵觉之后,对方就是叫上刚刚闭眼的余列,再次溜出衙门去寻欢作乐。 如此整了一段时间,余列再次怀疑对方是故意的在试探自己,进行着高人考验之类的。 但是等到又过了一段时间,他意识到,对方就是单纯的又穷又色,逮着他这一头肥羊,使劲了薅羊毛! 不过有对方给出的一只瞌睡虫在头上,余列也不敢对此人不恭敬,并且仅这一只瞌睡虫的价值,估摸着就值得一件厉害血器了。 余列也就仍由对方占小便宜。 只不过后来对方再出去找乐子的时候,余列不再是次次都跟着出去,他将从方吴目那里得来的储物袋挂在铁栏杆上,任由对方取用里面的符钱。 这老乞丐还挺讲规矩的,每天用多少,就从储物袋子当中取多少,也不多拿。 等到大半个月过去,余列借着监牢的压制作用,气血沉淀完成,才再次随着对方出没于茶室之类的地方。 并且他抽空还去了一趟道箓院,将自己的道箓品级给升了上去。 只可惜老于头等人或许是下山去做生意了,他没能找到对方叙旧。 而在得到了上位道童的牌牌之后,余列在整个黑水镇子当中,大小也算是一个有名有姓的人物了。 但他还没有享受到太大的好处,只是去藏书阁中,将第三层毒功领取到手。 因为大点兵没有结束的缘故,功劳没有得到结算,也暂时按捺住了兑换功法的念头,余列打算看之后能不能凑个整儿,获得机会去藏书阁的第四层瞧瞧。 反而是老乞丐此人,在余列一晋升了道箓品级之后,对方就开始在镇子中刷脸记账,是记在余列的账目之下,这下子此人连钱都懒得携带了。 老乞丐每天一瘸一拐,乐呵的来往于囚笼茶室等地,悄无声息的,招呼都不打。 余列时常都不知道对方是出去了,还是还没回来。 对方如此的不打扰人,倒也方便余列在衙门监牢中,继续的闭关修炼。 总共耗费了近三个月的时间,余列将浑身的毛孔几近控制齐全后,便开始根据第三层的毒功,在囚笼当中开炉炼丹,企图让自己修得“气毒”。 因为镇子正处于大点兵的缘故,镇子中的各种毒物药材,种类和数量都丰富,极其适合余列进行炼丹试药。 他现在也算是药方堂板上钉钉的堂主了,堂中的药方等物,都可以随他取用。 但是大半个月过去。 这一日,余列盘坐在一口大鼎跟前。 铜鼎当中的火药,红彤彤的,上等的兽炭将漆黑的监牢照亮不少。 余列微阖眼眸,每隔三十六息,就伸手拍打跟前的铜鼎,运用自身的气血,去感悟铜鼎当中的火候。 只是道童的气血,远不如道徒的真气灵敏,其顶多是能模糊的感受到铜鼎当中的热度,不甚细致,更别说去调动气血,外放出去,主动的调整丹炉当中的火候了,此种作用只有真气才能达成。 砰砰砰! 在余列拍打了近一个时辰之后,心头微跳,动作忽然停止。 他的脸上露出了郁闷之色。 余列站起身子,揭开了盖在铜鼎盖子,一股焦糊发苦的味道,就从鼎身当中散发出来。 又一炉子的药物,算是彻底的炼废了。 余列只是瞧了一眼,就收回目光,在冰凉的金属法坛之上,赤着脚,踱步走来走去。 他心中思忖着:“为何还未成功,我都将方老的法坛掏出来了,还割了不少石阴太岁,扔进去,稳定药性……是不是方子有问题?” 余列面上纠结。 他瞅着同自己差不多高,瘦长,似一抽屉蒸笼般的铜鼎,各种想法继续翻腾: “初涉丹道,将将快一年,终究是时间太短了。虽然会几种丹药,但都是强血丸一类不甚正规的丹药方子…… 是否应该用掉晋升上位后的功法机会,去藏书阁中再找找这类的毒药方子?又或者是放弃自行炼制?” 毒功的第三层,相比于前面的两层,一旦修得,就是拥有了百毒不侵之体,肉身可以辟易百种毒素。 但是想要达到这一步,其所需要的毒药,却并不是一百种就可以了,而是对毒药的质量也有着不小的要求。 而如今余列所能找到的最厉害天然毒素,黑蛇鱼王之毒,已经被他在修炼“骨毒”时,适应了。 近些日子以来,他将自己能够找到的毒药,也都囫囵吞服擦拭了一遍。 结果别说一口气拉满进度了,他连修得“气毒”的一半毒药,都还没有凑齐。 药方堂中倒是还记载着不少合用的毒药方子,但是这些方子中,金石、草木、血肉交杂,炼制的方法也不再是像强血丸一类连“炉火”都不需要。 这些毒药,无一不是九品药方中的上等,必须需要用上火法、水法、砂法等正规的手法进行炼制,药材本身就已经很昂贵了,成品更是价格高昂,基本上没有现货。 余列虽然才从山下回来,身家殷实,但也遭不住次次去请丹房中的人炼丹。更别说,他现在还供养着一个大爷,整日的在镇子中花天酒地,开销不小。 因此余列只能自己开炉炼丹,在无人指点的情况下,就尝试九品上等药物的炼制。 结果单单火候这一环节,就将他折磨得死死的。 每种毒药方子,一连七天,每天一炉,全都报废。 若非是有青铜酒杯在手,药渣也还能废物利用,余列光是心疼药材,就得心疼的脸色发白。 思绪纷乱。 余列踱步走在金属法坛上,越发的怀疑自己是个废材,心生气馁。 特别是当他估摸着是时间差不多了,他踏在法坛上,口中唉声叹气,时而还摸摸铜鼎,时而又以头撞鼎,撞得还很用力。 哐哐响动! 简直就像是疯了似的。 他的嘴里面又念叨个不停:“火法、火候……废物矣!” 如此的“发病”足有半盏茶的功夫,余列突然的定住身子,悄悄环顾四方,发现监牢里面还是空无一人。 他心里纳闷:“那个老贼头,怎么还没回来?” 没错,余列此番“犯病”,就是想要乘机表现给牢里的那个老乞丐瞧瞧,博取对方的同情,让对方指点一二。 自从对方给出了一只瞌睡虫之后,现在又是两个月过去,此人丝毫没有其他表示,余列也是时候主动点了。 只不过,余列自己也不是很有把握。 因为要是老乞丐压根就不擅长炼丹,而是擅长于其他技艺,那么就算对方想要指点,估计也是有心无力。 余列望着铜鼎尾部还没有熄灭的炉火,心里嘀咕:“若是不会炼丹,指点我一个门路,给本书,或是牵线搭桥,让我去请教其他人,也是可以的。” “继续装!”他心里一定,忽然就从袖子当中,又取出了一直瓦罐,然后往兽炭上泼过去。 滋啦! 一股骚臭且刺目的烟雾,从铜鼎底部涌起,因为余列靠的太近,他瞬间就遭了罪。 即便他的双目已经是达到了“虚室生白”的地步,肺腑也惊人,这股浓烟,还是将他的眼睛迷出了眼泪,肺部也是呛了个好歹。 “咳咳咳!” 余列站在金属法坛上,几近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咳嗽出声:“这烟子,咋如此冲人!” 他心中都犹豫起来,要不要赶紧收了炭火,省得继续遭罪了。不过一想到已经选择了扮可怜,就得扮得彻底点,就算对方不信,也能逗乐对方。 余列心中也暗暗想到:“有此浓烟,我就不信你还睡得着。” 他紧闭着眼睛,挂着泪液,在金属法坛上一边咳嗽,一边灰头土脸的叹气。 就在他真要受不了的时候,终于有人影出现在他的牢笼外面。对方一瘸一拐的靠近,赫然就是那老乞丐。 老乞丐的面上一副神清气爽的模样,显然是舒服妥当了,才又回来了。 他停在了余列的牢笼门口,瞧见了笼子中的滚滚浓烟,将整个监牢都弄得乌烟瘴气,却只是微微一愣,丝毫不受影响。 老乞丐还吸着鼻子,像是老烟鬼吸烟一般,脸上露出享受之色: “蝙蝠尿?老虎尿?肉翅虎尿!这味道,够劲!” 说着话,对方就继续迈开步子,要回自己的稻草堆中睡觉。 可余列正等着此人呢,他哪怕双眼发红,都在一个劲瞅看监牢的出入口,怎么会直接放对方去睡觉。 其中,他见老乞丐一副事不关己,还很是享受的模样,心中顿时情绪复杂。 余列一是生出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悻悻感,二也是生出了惊喜感。 因为这老乞丐只是吸了吸鼻子,就辨认出烟气是余列主动泼出来的,而且还是泼的肉翅虎尿液。 对方即便不擅长炼丹,也会是个擅长豢兽养虫的厉害人物! 如果是后者,老乞丐虽然指点不了余列炼丹,但保不齐手里面就有比黑蛇鱼王毒素更加猛烈的毒物! 这样一来,余列连炼丹都不用了。 余列剧烈咳嗽着,张口就大呼:“前辈,救命!” 老乞丐脚步一停,又转过头,打量着余列,诧异的说: “救命?余哥儿,上回你还和老头子吹嘘,能一夜御十女,几天不见,你这就要救命了,是不是瞒着我去了厉害场子耍?” 对方捏着自己被茶室女道精心打理过的胡须,摇头不已:“悠着点,年少不知精珍贵,老了就会空流泪。” 余列听见对方的调侃,早就已经是习惯了。 见已经吸引了对方的注意,他不再咋咋呼呼,而是走下法坛,弓腰拱手,直接说: “小子愚钝,炼丹屡次不成,差点服药暴毙,还望道长能指点一二。” 老乞丐听见余列话,面色古怪的瞅着余列:“老夫读书少,伱别骗我!你那炼药炼的是毒药,炼成了才容易暴毙,炼坏了,反而是饶你一条小命。” 余列露出悻悻之色,呼道:“道长听我狡辩!” 但是老乞丐才懒得听他继续装模装样,打了个哈欠,继续往稻草堆走去。 正当余列面露的失望之色时,老乞丐又伸手进自己的胳肢窝中,搓了搓,头也不回的又弹出一颗泥丸。 但这一次的泥丸,不再是黑色,而是红色,通体就像是一颗红豆。 并有话声从隔壁传出:“你小子是火候不行,那就炼药的时候,把它放到丹炉里面,听它变化就是了。” 余列捧着红豆般“泥丸”,发现这颗红豆泥丸也蠕动起来,变成了一只小虫子。只不过这只和瞌睡虫不一样,没有翅膀,还很烫。 “能观火候,火候虫?” 余列心中惊喜,连忙的就朝着隔壁的囚笼,大呼:“多谢道长。” 老乞丐在弹出火候虫之后,已经是挺尸在了草堆中,一动不动,显然是不想搭理再余列了。 余列赶紧的就灭了铜鼎下的火炭,还掏出一张可以净化瘴气的符纸,贴在自己和老乞丐中间的栏杆上,收拾监牢中的烟气。 他目光炯炯的,重新捣药研磨,对着掌心蠕动的红色小虫,道:“靠你了,小家伙!” 然后就将火候虫同第一批药材,一起放入了铜鼎当中。 余列没有急着开火,而是看着火候虫慢慢爬到了铜鼎内侧一处地方,不动之后,才又开始炼丹。 接下来。 余列靠着火候虫,继续观察火候。 虽然接连又失败了,但是他发现每当铜鼎中的火候不同时,火候虫就会发出嗡嗡的声音,由小到大。若是铜鼎中的火候不均匀,火候虫的嗡嗡鸣叫声,也会此起彼伏,不稳当。 有了火候虫,余列对于炼丹时的火候,无疑是有了个具体而直观的提醒。 再次试验几次,他虽然磕磕绊绊的,但也是成功的炼制出了第一种九品上等的毒药。 随后的日子,余列端坐在监牢当中,再接再厉,继续炼药。 他一边是为自己修炼毒功而积攒药物,一边也是借着火候虫,正式的入手火法炼丹,钻研学习。 如此又是半月,余列的毒功颇有进步,修得“气毒”指日可待。 炼丹中有关火候一事,也是越发的纯熟,他有时候都不需要火候虫的提示,自行就能“看出”铜鼎中的火候正处于哪一阶段。 唯一让余列失望的是,自从老乞丐扔给了他第二头虫豆之后,对方就一直躺在隔壁,长睡不起,都不再出门去快活了。 即便余列时不时就偷溜出去,取来诱人的酒肉,放在对方的跟前,老乞丐也是纹丝不动,像是死了一般。 终于。 当地上的酒肉换了又撤,余列的“气毒”修炼也只差两三味毒药了。 衙门中忽然有道童开门,唤余列: “道友,大点兵结束了!” 余列微微一愣,在囚笼中恍惚的抬起头,意识到自己该出牢了。 他也明白,自己和老乞丐的两次善缘已尽,该走人了,再无理由打搅对方。 余列令衙门道童先出去,自己则是慢慢收拾好了铜鼎等物,又走到老乞丐的囚笼中。 他再一次摆好了一份酒肉,并用稻草遮挡好,深深一揖: “多谢道长,有缘再见。” 行礼完毕,余列挂上牢门,不再留恋,没入光亮中,彻底离开了这一处监牢。 等监牢中恢复了黑暗,寂静无声。 忽然就响起狼吞虎咽的吃食声,咯吱咕噜。 并有嘿嘿的笑声响起:“终于走了,可馋死老子了!” 只见在牢笼中,一个邋遢的人影靠在栏杆上,一手抓肉,一手抓酒坛,大快朵颐,不亦乐乎。 第128章 新官上任 弹冠相庆 第128章 新官上任 弹冠相庆 余列从监牢当中走出,看着衙门外面难得的艳阳天气,眼睛都被日光照射的微微眯眼。 虽然他并非是老老实实的在牢笼里面,一口气的待了小半年,但是真到了出狱的这一天,他还是感觉有点恍如隔世的感觉。 特别是余列还没有走出衙门的大堂,外面的人马声音就嘈杂,吆喝声不断,和他前几次溜出去的情况截然相反。 这是大点兵结束,下山的道童们都回山,镇子中又热闹起来。 特别是道童们从山下带回来了大批的材料、宝物、符钱,现在是最需要换取资粮,大肆消费的时节。 余列可以想象,最近几天的黑水镇子,必然会是个商贾繁华,花钱如流水的地儿。 他心中暗道:“兴许物价,又会上涨一波,不知老于头他们做好准备了没有?” 不过余列因为早就“撤资”的缘故,已经没有钱财投在老于头、郭道人那里,对方两人是赚了还是亏了,都和他没有半文钱的关系了。 略微遐想,余列就将这点杂念压在了心间。 他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衙门,摸摸发髻,轻叹一声,随即摆开袖子,大踏步的往街道上走去。 此等宝地、那般高人,都暂且与他余列告一段落了。他该收拾收拾心情,准备接下来在镇子当中的生活了。 “不知道在我坐牢的这段时间里面,大点兵中又有大事发生了没?” 余列心中又思索起。 虽然前些日子他屡次出门,但是都只顾着和老乞丐欢天酒地了,再加上山上、山下颇有隔绝,所以他的消息有些蔽塞。 思索着这些东西,余列随意的跨过了衙门前高高的门槛。 忽然,他的脚刚落地,就有惊喜的声音跟前叫响: “余头儿!” 余列微微一愣,猛抬起头,就看见四个高矮胖瘦,精神果干的道童,从两侧簇拥上来。 几人当中,有人的提着手锣、有人拿着铙钵,身后还有一众道童披红挂彩,手里面举着宽大的牌牌! 第一眼,余列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叫声,是衙门中有厉害的道人要回府了。 但是第二眼,他认出了凑向自己的那四个人,此高矮胖瘦的,赫然就是萝卜头、胡老等四人! 只不过对方四个,现在是神气阔气,头上的发髻还抹了油,早就不是从前的那般歪瓜裂枣模样,其凑在一伙儿,余列一时间就没有认出来。 没等余列吱声,高矮胖瘦四人当中的胡老,就笑骂萝卜头: “你这皮猴子,还叫余头儿作甚,平白把余哥儿叫小了,现在要叫‘余堂主’才对!” 萝卜头见余列看过来,面色振奋,连忙举起自己的一只臂膀,又叫道:“余堂主!” 萝卜头还冲着身后的道童们呼喝:“小的们,快快见过余堂主!” “余堂主!恭迎堂主出狱!”毒口道童们齐齐振臂。 齐呼声大作,将衙门外街道上人马来往杂声全都盖过,顿时就引来了不小的注意。 余列就站在衙门的门槛前面,他眼睛发愣,意识到这伙道童,赫然全都是自己人。 而他余列,才是那个要被敲锣打鼓,净街恭迎的人! 不过萝卜头等人喊出的恭迎话语,也让余列的脸色一黑。 但这时,高矮胖瘦四人已经是领着毒口中的道童们,将余列围了起来。 其中胡老还掏出了一罐盐,一手托着盐罐子,一手拿着柳条,在余列的身边念叨: “妖魔鬼怪快离开!霉运晦气快走开!” 啪啪!胡老将沾水的柳条,在余列的身前身后抽打几下,又将柳条夹在腋下,开始往衙门口撒盐。 就差摆上一个火盆,让余列跨过去了。 在胡老做出这番动作时,四方的毒口道童们还在高呼不断:“恭迎堂主出狱!” 他们的声音十分之大,惹得衙门中当值的道童们,一个个也跑出来瞅看,怀疑是有人在闹事。 但是当听清楚毒口道童们高呼的字眼,以及看清了毒口道童举起的“恭迎”、“上任”几个大字之后,衙门的人都明智的闭嘴,甚至也人拍手叫好起来。 当毒口的道童走上前,递给他们一吊钱的时候,衙门道童还推推辞辞的,不敢收下。 四下喧哗。 余列从猝不及防中回过神来,他的脸色霎时间又变得有些哭笑不得。 不过他余列现在好歹也是一个堂主了,在镇子里大小算是个人物,可不能失了仪。 余列也面色振奋,朝着毒口道童们逐一的拱手,打了一圈,呼道:“见过诸位道友!” “哈哈!堂主客气了。” 在一片哄笑声中,一头斑斓猛虎,又被人牵了出来,请余列骑上去。 猛虎仅仅在脖子上被套了个项圈,牵出来的时候,口中还发出了炸裂的咆哮声,吓得街道上的末位道童、路过的凡人们,面色大变。 但是毒口道童们,没有一个拿猛虎当回事的。余列走到猛虎的跟前,拍了拍对方,身上的气血流露,还差点吓得这头猛虎趴窝在地。 和众人客气几下,余列也就骑跨上了这头母老虎。 一众道童围绕在他的身旁,众星捧月似的,簇拥着他沿着街道走去,敲锣打鼓! 哐哐哐! 萝卜头、老胡头等人在衙门前准备的这场迎接,虽是出乎余列的意料,但恰好也挠在了余列的心头上。 想当年众人初至黑水镇,个个站着如喽啰,只能仰看诸多道童。 到如今,终于也轮到他余列招摇过市,高人一等了! 余列面带矜持的骑跨着猛虎,慢悠悠的往丹房走去。 他的身后是乌压压的黑袍道童,个个凶神恶煞。两旁还打着恭迎上任的大牌子,每走一段距离,就扰一段街道。 声音喧哗,招摇无比。 不过并没有人敢当着余列一伙人的面,跳出来指责他们扰民。 因为在黑水镇中,晋升上位,获得了堂主职位,本就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情,是值得堂口中人大肆操办一场的。 上次余列返回镇子时,只是因为他孤身一人,没有人手,在更正了道箓品级之后,他自己也是很低调,才没有出现庆贺行街的活动。 如今萝卜头等人返回,无须他吩咐,自然是立刻就给他补上了。 街上,看见这一幕的人们,眼中都只是流露出羡慕之色,其再是嫉妒,也只敢在心里面的骂骂咧咧几句话。 余列跨虎行街,一边走着,也是一边和萝卜头几人交谈。 他顿时也知道,毒口道童为什么会来衙门前接自己出狱了。 原来当他和佘双白打死了方老,自己又赢得了药方堂的职位,还得到了丹徒的首肯后,无须佘双白说出去,这个消息就迅速的席卷各个驻点。 就连余列被丹徒派遣回镇子中送信,然后又进了衙门的事情,也是进入了炮制堂众人的耳朵中。 前者是余列交代过的,而后者,则是道童们自行挖出来的。 只不过道童们并不清楚,余列坐牢是在拿好处,都以为余列是因为算计了方家父子二人,还当场弄死了方吴目,遭受了丹徒的处罚。 不过做个牢而已,对于毒口众人来说,不仅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反而是一件与有荣焉的光彩事。 特别是方家父子二人的腌臜事,早已经败露在所有人的耳中。 因此余列的这一次行街游走,还招来了不少凑热闹的人,他们也是簇拥着余列招摇过市,欢呼不已! 乌央乌央一群人,等走过后,连带着衙门街道前的摊贩生意,都变得不好,摊贩们随即也跟着队伍往前走。 仅仅剩下零零散散的人,或站或坐,够着脑袋瞅离去队伍。 其中有个瘦瘦高高的黑皮道童,拢着袖子,站在墙角,试探出声: “咱们,跟上?” 黑瘦道童的身旁还有几人,当中为首的,是一个身姿窈窕,但是脸色却木然的女道。 女道没有穿着镇子中的制式道袍,而是穿了一身精致的丝锦道袍,面色微白。 街道上行人稀少,有风刮过,吹动得女道腰间的铜牌晃荡。此人身份赫然也不算低,是个中位道童。 朴杏站在空空的街道上,她望着已经离去的人群,以及看都没有看她一眼的余列,目中有一股羞愤之色勃发。 但是她怔怔的望着余列的背影,眼睛中却又被无力感充斥起来。 朴杏低下头,看着自己遍布伤痕的双手,手指都有些颤抖。 她不甘心咬牙:“原来不开眼的狗,真是我自己么?” 当初在炮制堂中,朴杏毫发无伤的苏醒后,就开始怀疑是有认识的人劫掠了她。 但是当药方堂驻点的消息又传开,得知余列晋升为了上位,她依旧是感到难以置信,甚至是荒谬。 可亲自走了一趟药方堂后,朴杏不得不承认,传闻就是事实,还确定余列就是一声不吭打晕了她的上位道童。 不过当时的朴杏,还没有认命。 余列能够在大点兵当中晋升为上位,那么她朴杏,也能! 可是小半年过去……朴杏在山下鏖战许久,矜矜业业,但别说是晋升为上位道童了,因为激进的缘故,她还负伤多次,伤到了元气。 如今的朴杏依旧只是中位,甚至连铜筋铁骨之变都还没有彻底的消化完毕,耽搁了。 复杂的情绪在胸口中激荡,朴杏突然剧烈的咳嗽起来,她身旁的一个女道童连忙走上前,递上手帕。 “不用!” 朴杏直接用手揩了一下嘴角,将血丝擦拭在身上,粗糙的手指刺刺的划过光洁锦袍。 她的脸上露出狠色: “上位道童,药方堂堂主,你余列可以,我朴杏,未必就真的不行!” 朴杏一声不吭,背离余列等人,走去。 而旁边的墙角处,单道童缩头缩脑的靠在墙上,他瞅着朴杏的这一幕,暗暗摇头。 “何必呢,不就是人多,才没看见你吗?伱自个凑上去不就行了。也是你自个非要过来,还特意换了身衣服的啊。” 单道童在心里嘀咕着,他的眼珠子又转动,暗道: “余哥儿现在可是上位堂主了,此等靠山,不靠白不靠!你不去,待会儿我自己去。” 单道童开始盘算着,等下自己该如何的溜进丹房当中,去给余列送个上任贺礼。 ……………… 另外一边。 余列带着一众人等,在丹房前下了虎,又领着人往药方堂走出。 在他的身后,还有足足三十四口人,无一不是毒口道童,其中有下山后回镇子的,有年纪大了,压根就没有下山的,后者很少。 一边走着,余列也是和胡老商量起着事情。 他打算一口气的,将整个毒口道童,都搬到药方堂当中。至于不想去药方堂,想在毒口中混个小头头当的,也随对方去。 胡老和萝卜头几人听见这个消息,虽然早就在几人的预料中,但是几人对视几下,依旧是兴奋的很。 “余哥儿英明!” 至于其他的毒口道童,听见谈话之后,更是喜出望外,露出难以想象的惊喜之色。 须知药方堂和炮制堂比起来,那就是一个清贵之地! 其中虽然也有危险的活,比如试验药方等。但是他们可都是堂主的班底,过去了就算混不到小头头职位,最起码人人都能得个安逸的活计。 因为大点兵的缘故,药方堂中最是清贵的萝卜坑职位,也死了几个,指不定他们还有机会占大便宜呢! “药方堂,我的天!”、“这次大点兵中的收获,看来还是头儿赏赐下最大!” 一时间,毒口道童们面色兴奋,叽叽喳喳的,就差弹冠相庆了。 只有老胡头在欣喜过一阵子后,他看了眼四周,忽然压低声音,对余列说: “哥儿,听说药方堂中人本来就少,咱们毒口三十几口人,安排的过去吗?毒口的人若是都被抽走了,佘堂主那里……” 余列听见老胡头的话,平静出声:“放心,我自有考量。” 他忽然似笑非笑的问: “胡老,话说药方堂的人,知道我今日出关吗?” 老胡头的脸色顿时噎住,但是瞅了瞅余列的脸色,还是硬着头皮点了点头。 得到老胡头的回应,余列脸上露出笑容,说:“这就对了嘛。” 他脸上的笑容很平常,但是口中的话,若是让药方堂的人听见了,能吓得面色发灰。 “药方堂中要是没有位置,那就让他们让出来就是了。贫道就不信了,偌大的一方大堂口,人数再少,会连一处小口的人都安置不下来!” 余列随口又道: “正好多换下几个,再送到佘堂主那里去拔毒,帮助毒口充实人手……” 第129章 窃居高位 第129章 窃居高位 一路闹哄哄的,余列领着众人,往药方堂的所在地直行而去。 三十几口毒口的道童,因为余列几人谈话的缘故,不仅没有停止敲锣打鼓,反而更是卖力,吹吹打打的,喇叭唢呐,曲儿小腔儿大! 丹房当中的其他道童们,也是被毒口众人惊动了,但是当见到是新堂主上任之后,就又都压下了了心中的怒意。 而且和在丹房外面行街时的情况不同,余列在丹房当中走着,隔着几步,就会主动的有人跟他打招呼: “余道友,恭喜恭喜啊!” “恭喜余堂主,今日上任,大吉大利!” 一张张或是熟悉,或是不甚熟悉的面孔,在余列的跟前逐一的晃过,余列的脸上,也是堆满了笑容,向对方一一回礼。 碰见关系略微好点的,不管对方是中位道童,还是下位道童,他都会停下来,驻足和对方闲谈几句。 特别是因为大点兵刚结束的缘故,丹房当中的任务不多,不少当值的道童们,本来就游手好闲着,到处跑着热闹的人不少。 往日里最多半盏茶的路途,余列足足走了两盏茶,才来到药方堂的门口。 如此慢腾腾的走着,整个丹房也都知道了余列出狱,即将赴任药方堂的事情。 来到药方堂的门前,余列脸上的笑容却是忽然收敛起来,转而取代的,是一种淡漠之色。 因为他都已经走到门口了,但是药方堂当中,依旧是空荡荡的,仅有零散的几个人,在堂口处进进出出,其中甚至还有人借着堂口前的水池,在洗着自己发油的头发。 药方堂的如此景象,懒散倒还只是次要的。 更关键的是,偌大一个堂口,竟然半个主动过来迎接余列的人都没有,算是赤裸裸的一场下马威了! 余列的面色淡漠,他眯眼打量着药方堂,旁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萝卜头等人瞧见这种场景,脸色也都是微微一愣,然后个个勃然大怒:“好贼子!” “今日我家余哥哥当值上任,这劳什子地方,居然敢这般拿大?” 萝卜头等人如今有余列的撑腰,又经历了大点兵,早就不是当初那是怯弱卑微的性子,其中性急的人,大怒着,直接就涌上前去。 萝卜头就是为首的第一个,瞧他的模样,似乎都恨不得将药方堂一把火给烧了似的。 当然了,他们也不敢真放火,但是将堂口门前那几个懒散的家伙给拖过来,他们是敢做的。 余列站在青石板道路上,不动声色,任由自己的这些手下“肆意妄为”。 同时的,虽然是已经走到了“家门口”,但是想要跑过来同余列见礼、混个脸熟的丹房中人,依旧不再少数。 其中不少的道童,手中还特意提了一点心意,打算送礼。 但是当瞧见余列突然止步于药方堂之前,堂口前也没有恭迎的队伍时,这些凑热闹送礼的人,都意识到不对劲。 “这是怎么了?余堂主今日可是正式上任啊。” 不少人的脚步停止,低声嘀咕:“有蹊跷,先等等,免得上去了,一不下心反而触了霉头。” 还有人眼中也露出看戏的模样,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只是他们幸灾乐祸的对象究竟是药方堂中人,还是余列一行人,就不得而知了。 有手下服其劳,很是方便。余列一个字都没有说,几个药方堂的道童就被拖着过来,喝问连连。 这几个药方堂道童起初被陌生人围堵,面上还大怒,想要反抗,但是当扭头一看,瞧见了偌大的两方“恭迎”、“上任”的朱红牌子之后,几个人都是脸色一白,束手就擒。 他们被萝卜头领人拖到余列的跟前,心惊胆颤,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结果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本是一脸漠然的余列,瞧见了他们之后,却是脸色缓和:“二三子,休得无礼,大家以后可能就是同僚了。” 余列让人松开着三个看门的道童,指着药方堂,出声问: “三位道友,今日堂中,人口为何如此稀少?” 其中那洗头发的道童,披头散发的,连忙就躬着腰,急声回答: “回禀堂主,上面吩咐的是明日,才是堂主上任的日子,特意的放了大家一天假期,令大家伙回去休沐一天,收拾好了自己,方便明天迎接堂主。” 另外两人也不是傻子,知道今日的事情有些蹊跷了,争相又补充解释: “是文档口的梅彦,梅大头头,他先发的话。” “是是是,小的们只是听从大头头们的话,留在堂口当中看家。要是早知堂主今日就来的话……” 余列听完了,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 “哦,如此说来,这位梅道友,仅仅是弄错了贫道出关的日子。” 三个药方堂的道童听见余列的这话,个个面色迟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点头,还是应该摇头。 因为余列身旁的萝卜头等人,正个个气焰汹汹,骂咧道:“给那竖子脸了!” 还有一个高胖之人,身上肥肉抖动,闷声说着: “堂主,这劳什子梅彦,一听就是个没开眼的货色,我等直接去将他捉拿过来,让他跪在堂主面前。” 此人是余列的高矮胖瘦,四个老班底之一,姓高名庞。 在这一次的大点兵当中,高庞已经是度过了铜筋铁骨之变,晋升为了中位道童,所以一听见区区一个大头头敢这般戏弄余列,当即就请命。 而且毒口众人当中,还不仅仅只有高庞一人,突破成为了中位,萝卜头和又一个毒口道童,赫然也是晋升了,甚至高矮胖瘦中的矮瘦道童,也是已经濒临中位,就快突破了。 只可惜矮瘦道童已经失败过一次,今后估计只能靠服猛药来突破。 其余下了山的毒口道童,也都是进步不小,将如狼似虎之变消化完毕的不在少数。 不仅仅余列的手下们如此,其余的堂口中的情况,其实也是差不多。一场大点兵,令镇子中的不少道童们,都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 只不过其中死亡和伤残的,更是不再少数。 出镇二三千人,回镇仅八百。 而毒口道童之所以能回来二三十个,还得多亏了余列在下山的第一夜,带领众人避开了凶险,并赚得了第一桶金。否则的话,毒口能不能回来十个,都会是一个问题。 恰恰也是因为这一点——跟着余列有肉吃,毒口道童中不管是老的还是小的,都十分听从余列的话,颇是有一种主辱臣死的感觉。 骂声继续:“狗屁药方堂,破烂玩意儿!” 现在的毒口道童,中位有三个,消化完第二变的下位道童一大堆,又有余列压阵,丝毫不将药方堂之人放在眼里。 不过余列看着惊慌的药方堂道童,似笑非笑的出声: “想来那位梅道友,是快要突破到上位道童境界了?” 相比于中下位道童们的蜕变,中上位的道童们,蜕变的并不多。 能在大点兵中就晋升上位的,寥寥无几。 譬如丹房,丹房中本有八个上位,三四十的中位道童,但是大点兵结束了,上位道童的数目依旧不增不减,还是只有八个。 其中余列和人一起杀了方老,自己顶上了一个数。除了他之外,另外一个人顶上了,还恰好是余列认识的人,路边道童。 因此那药方堂的梅姓道童,若是也晋升为了上位,余列不可能不知道。如果对方还没有濒临上位,也不可能有胆子来糊弄余列。 “或许药方堂中的几个中位道童,不只是那梅彦一人濒临上位了。”余列眼中的玩味之色更甚。 虽然在大点兵期间,度过伐毛洗髓的人不多。 但是经过厮杀后,返回镇子后打算突破的中位道童,不再少数。 甚至可以说,但凡是下山之前就已经是中位,又活着返回了镇子的中位道童,其中有七成的人,都积攒足了气血、材料,可以尝试一次伐毛洗髓! 当然了,有没有那个胆量,和有没有那个运气,又是另说。 在来时的路上,余列还从老胡头的口中得知,一个月之后,镇子才会召开论功行赏的大会。 因为在一个月之后,活着返回镇子的道童们,敢尝试突破的,差不多就都尝试了,到时候方便镇子清点大点兵的成果。 药方堂前。 三个道童听见余列的问话,依旧是讷讷的不敢出声。余列瞧了他们几眼,也就收回目光,不再吓唬这三个倒霉蛋了。 余列轻笑起来,他口中感慨似的说道:“看来药方堂中的这几位道友,十分自信,觉得自己可以度过伐毛洗髓,晋升成功啊!” 话说完,余列不等其他人有所反应,就一挥袖子,大踏步的往药方堂中走去。 他还随手点了几个道童,吩咐: “广开门户,今日是本堂主上任的日子,凡是前来道贺的道友,皆为上宾,可入堂一叙。” 走了几步,余列顿了顿,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冲身后的人说: “不知者不罪,尔等去将堂中的众人都唤过来,特别是那梅彦道友几人,贫道也是突破不久,正好可以和他们交流交流,指点一二经验。” 药方堂的三个道童有些不知所措,但是萝卜头等人,立刻就呼道:“喏!” 他们纷纷扯着药方堂的道童,拖着跟随在余列的身后,往空无一人的药方堂中走去。 拿了名册,萝卜头等人四散,立马一个个的踢门提人去了。 ……………… 堂中杂乱。 药方堂的道童们仓促之间,得知余列是今日就出狱,且已经坐在了堂中的,基本上都是屁滚尿流的,往药方堂赶过来。 只见人群上头,余列端坐在头把交椅上,老胡头等人则是分列的站在他的两旁。 本是空荡荡的大堂中,已经是挤满了人,其中有药方堂的,有其他堂口来祝贺的,还有以祝贺之名为由,过来凑热闹的。 一些礼物,也是堆积的老高。 老胡头替余列估摸过,仅仅今日上任得到的这些礼品,其价格就已经是接近二十万钱。并且这还是以现在的物价来计算的,因为送礼的人,多是送的药材、兽材等物。 最近这些原材料的价格低,等它们恢复了原价,估计能值得三十万钱还多。 不过余列现在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礼物上面,他闲适的看向堂下。 一个个或是面色发懵,或是战战兢兢的道童,进入他的眼中。 这些面色各异、惴惴不安的药方堂道童们,约莫百来人口。 忽然,余列出声询问: “人到齐没?” 老胡头拿着名册,立刻就靠拢一步,小声说:“手下人已经都通传了一遍,还有二三十人,或是在闭关,或是外出不在家,还没有来。” 老胡头又说:“堂中一共有有三个大头头,活着回来了……他们似乎都在闭关。” 听见这个回答,余列将目光从药方堂众人身上收回,微眯眼睛,出声:“也就是说,一个都没有来了。” “既然如此。”余列的脸上露出冷笑: “不管是真倒霉还是假倒霉也好,将这批人直接从名册上划掉,待会儿就给炮制堂送过去。踢不走的就先留着。” 老胡头当即应诺:“是。” 人已经到期,礼也收的差不多了,余列便领着老班底,开始送客。 “恭喜余堂主上任了。” “多谢多谢,慢走。” 一声声寒暄和客气声中,前来祝贺的人都起身,和余列混个脸熟。只有那批药方堂道童,依旧是杵着中央,被晾着,连个凳子都没得坐。 好在余列今天仅仅是广开门户,算不上大宴宾客,他连酒席都没有摆。否则的话,这批药方堂的道童无疑将会更是尴尬和局促。 祝贺的外人们也都猜到了,余列接下来是要清理堂口,便都没有多留,各自走出药方堂,四散着离去。 等到人终于走干净了,药方堂的大门正要关闭,忽然又有道童小跑而来。对方进入堂中,就呼道: “余堂主,有人让小的给您捎件贺礼。” 来人吸引了余列的注意,很快的,一方礼盒出现在余列的跟前。 突然来临的那道童,搓着手,补充说:“那人说,让堂主最好是私底下时,再打开看。” 余列微挑眉,他打发走捎礼的道童,就让人掀开了礼盒。 只见一卷东西出现在盒子中,并非纸质,而是檀木丝锦,精致华贵。 堂中已经没有外人了,余列索性轻轻一拂动袖子,就让这锦卷打开。 卷轴上毫无灵力波动,只是一面锦旗。 十六个大字用金线织就而成,明晃晃的出现在余列的眼中: “阴险狡诈,窃据高位。堂堂正正,可敢再斗?” 第130章 光明磊落 第130章 光明磊落 礼盒当中出现的锦旗,映入余列等人的眼中,当场让萝卜头等人变色。 虽然锦旗上面没有送礼人的名字,但是众人稍微一联想,就知道这份大礼究竟是谁送过来的! 有毒口道童忍不住低喝:“竖子!” 余列盯着锦旗上面的十六个大字,脸上也是露出冷意。 不过他没有像其他人一样出口成脏,而是怒极反笑似的,轻笑说:“看来是有人瞧不起贫道这个堂主,认为德不配位。” 余列的手顿了顿,没有将盒子关上,以杜绝身后药方堂道童们目光,而是伸手进盒子当中,将锦旗拿了出来,大大方方的展示。 明晃晃的十六个大字,出现在了大堂中所有人的眼中。 一声声怒意满满的声音响起:“婊子养的!” “堂主,我这就去将那暗里的家伙抓过来。” 骂骂咧咧的都是毒口道童。 药方堂的道童们,则是神色各异。 其中还有几个自恃资格老的家伙,低声说:“余堂主,这可能是阴险小人的计谋,专门要让我药方堂上下不合。” 这句话一说出来,此人顿时就惹得了毒口道童们阴冷的目光。 余列环顾着场中药方堂道童们,将脸色不对劲的人记下一波。 不过他既然选择了将锦旗当场拿出来的,自然就不会再去做显得自己气量狭窄的举动,起码现在不会。 余列一手负背,一手拎着锦旗,笑吟吟的说: “不错,药方堂的几位道友说的对。此事或是暗中有人使的手脚,欲要让我堂口上下不合。不过,此事倒也提醒余某了。” 余列环顾四方,大大方方的说: “不管此礼究竟是谁人送过来的。贫道在此次承诺,堂口中无论身份如何,皆可找余某进行炼丹比试。上位赢了,贫道会将堂主之位拱手相让,中位或下位赢了,贫道也自有赏赐,绝不会埋没人才。” 这番话说出的,不仅是出乎了药方堂道童的意料,也是让他身后的毒口一行人诧异。 毕竟在毒口众人的眼中,自家的头头可不是一个良善人物。 就连老胡头听见了,也是犹豫一会儿,凑到了余列的身边,耳语道: “哥儿,初来乍到,咱们万不能被人牵着鼻子走。而且镇中的人等,皆是畏威而不怀德……” 叮嘱完几句,老胡头还有话没有说出来,欲言又止。 余列看了对方一眼,明白对方还想要说什么。 但是他只是抖了抖锦旗,轻笑回道:“既然有人觉得贫道德不配位,炼丹技艺不行,那么就再证明一番便是了,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绕。” 话说完,余列又补充了一句:“况且在丹房当中,有能者居上,此乃丹的规矩。若是对方晋升了上位,难道能让对方不进行挑战?” 听见这样的回答,老胡头的脸上也浮现出了无奈之色。萝卜头几人的面上则是还有些忿忿不平。 余列没有再继续解释,是老胡头脸色一冷,转过头去,狠狠瞪了萝卜头等人一眼,并呵斥:“堂主这般堂堂正正,尔等岂能再让堂主失了身份?” 毒口道童逐渐偃旗息鼓下来,并且老胡头又多提了几句,他们也就逐渐的反应过来,眼中露出恍然之色。 原来眼下众人是已经回了镇子当中,早就不再在山下了,绝不可莽撞行事,一切都得按照镇子里面的规矩来。 况且即便是在山下时,各个驻点以内也是存在规矩的,违禁者重罚! 余列虽然已经是药方堂的堂主,并且早早的就是上位道童了。可一旦有其他的道童晋升上位,想要和他进行竞争。余列就得和毒口杜量、方老东西一样,不可以拒绝,顶多是拖延几日。 若是余列估计的没错,那梅姓道童几人应是打算接下来一个月,不离开镇子半步了,甚至连镇子的边缘区域都不会去晃荡了。 彼辈会老老实实的待在镇子核心区域,或是干脆窝在家里,闭门不出,直到突破了才会出关。 其意在就是要用镇子的规矩,来护住自己。 如此一来,余列别说是去扼杀竞争对手了,连打伤对方都是不可以的。只能等对方出关了,再老老实实的和对方进行炼丹比试。 甚至即便是对方突破失败,依旧是个中位,只要对方不离开镇子,余列也只能慢慢的给对方穿小鞋,而不能利索的结果掉对方。 因为这些都是规矩,也是镇子约束上位者,维持秩序的关键所在,就连八品道徒也不能随意的触犯。 余列说完一番话,就让老胡头将这份锦旗收好,大小也算是一件礼物。 发生了这等事情,他也懒得再去亲自的处理药方堂众人,吩咐老胡头几句,就打算去往药方堂的深处,接手上任堂主的静室,看那方老东西还有没有好东西给他留下。 就当余列快要离去时,议论纷纷的药方堂道童中,忽然有人大着胆子,问: “余堂主刚才的话,可是真的?我等中下位道童,也能和堂主比试炼丹?” 余列头也不回的就说:“自然,余某绝不至于埋没了诸位。” 他的脚步微顿,又说:“当然了,贫道无法每日都有空比试,便定个规矩,七日比一次如何?” 话说完,余列就负手继续往堂口的深处走去。 而听见了余列的肯定声,药方堂的道童中,顿时响起了一阵呼声。有人变色,苦起了脸,有人则是面色兴奋,振奋不已。 其实余列刚才说出的“全堂人都可和他比试”,并不是他只为了显得光明磊落而随口加上的。 之所以说出此话,一是因为药方堂中的职责繁杂,即便有毒口的道童作为班底,余列也得挖掘药方堂的旧人,收为己用。 他正好通过比试,来挖掘堂口中能干却又被打压的人,化为己用。 二则是,余列经过了在监牢中的熬炼,他不仅修为大增,炼丹技术也是大增,对自己的炼丹技术颇有自信。 并且以他堂主的身份,不论比试中是输是赢,他只要想和对方交流一番,对方都是拒绝不了的。 这样一来,频繁的和药方中人进行炼丹比试,会极大的促进他的炼丹技术的提升。 后者这点,才是余列说出这番话的最重要的原因! 余列心中暗道: “输赢虽然不只是存在于棋盘之内,但是,贫道总不可能一直都赢在棋盘之外吧。” 他余列可是打算要成为丹道中人的,如今又有火候虫这等异宝在手,正是趁热打铁,加紧锤炼自身丹道经验的时候! 有药方堂中的众人作为陪练,他定当会进步飞速。 …………………… 是夜。 黑水镇中漆黑,丹房中寂静。 药方堂经过了白日的喧闹,也已经恢复平静。 余列盘坐在新的静室当中,却幽幽睁了眼,他在发髻上一抹,就将头发丝中的瞌睡虫唤醒了。 随即,余列鼓起自己的黑膜法术,身形幽黑,蹑手蹑脚的朝着静室外、丹房外,摸过去。 不多时,他就成功的避开了巡夜道童、骗过了鬼兵等物,并一路潜行,来到一方宅子跟前。 余列站在宅子跟前,摸着自己的下巴,暗道: “且先在棋盘之外,再赢一次。嗯,最后一次。” 第131章 人皮面具 第131章 人皮面具 石屋宽大,比余列在女房东那里租用的一间,要大上不少,独门独户,独立院落。 余列悄悄的进入到对方的院落当中,还发现门口有对方暗中布置的预警措施,并且对方的石门上,还贴着符纸。 好在老乞丐给出的瞌睡虫并非是吃干饭的,再加上余列现在也已经是能够将自己浑身的毛孔都控制住,收敛着气息。 只要他不倒霉到一脚踩在了预警措施上面,就绝对不会惊动到对方。 不过余列绕着这方石屋,游走了一圈,并没有发现能够偷偷潜入进去的口子。若是屋子里面的人还醒着,他绝对无法悄无声息的就进去。 于是他走到了对方通风透气的口子跟前,将自己的瞌睡虫放出,以细若蚊蝇的声音念叨:“去!” 黑豆般的瞌睡虫,当即随着余列所指的方向,慢悠悠的钻了进去。 余列自己则是蹲守在石屋外面,一动不动。 不多时,通气的口子当中,又有一粒黑豆般的东西飞了出来,直接就钻入到了余列的发髻当中。 瞧见这一幕,余列不由的呼了一口气。 话说这还是他得到了瞌睡虫之后,第一次用这东西来迷晕他人,往常都只是靠着虫子迷惑气息的作用,隐藏自己。 既然瞌睡虫已经功成,余列也就放心大胆的砸门撬窗。 虽然说是砸门撬窗,但是他的动静也不大,只是将对方的锁钥给破坏掉,强行突入进去罢了。 当余列出现在这一方石屋内里的时候,屋子的正门口有一串风铃在摇晃作响,显示着有不速之客已经进入到了屋子当中。 但是余列丝毫不感到惊慌,他从容将门户给关上了,随即就掏出一张点火的符纸,将屋子当中的数个烛台给点燃。 烛台相连,火油窜动,整个石屋,瞬间就变得亮堂。 余列大大方方的行走在其间,四下的打量着,发现这一间屋子,果真是比他的屋子要好太过,并且屋子布置的十分之不错,典雅精致,甚至还透露着几分儒雅清新之感。 一路走到了应是卧室或是练功房的所在场所。 果然不出余列所料的,一个人影已经是头颅低垂,盘坐在一方蒲团上,陷入到了昏睡当中。 就在对方的手边,还有着一份份的药材和药盒摆放着,散发出阵阵的药香气味。并且那人的跟前,还有着一方半人大小的铜鼎,底部有火光闪烁,很可能刚才正在炼药。 余列缓步的走到了对方的跟前。 虽然对方已经睡得像是一头死猪,但是他仍旧没有放松警惕,免得对方在练功房当中也布置了手脚,令他阴沟里翻船了。 结果余列当真就在过道的一处角落,发现了机关的痕迹,因为不知这机关是干什么的,他便只是避开了,没有去破坏掉。 终于走到此人的跟前,余列的手上运转黑膜法术,直接一手捏起对方的面孔,一手掏出一本名册,照着对比。 “梅彦道友,没错了。” 余列对比几眼,肯定的点头。 不过捏着对方的脸部,余列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因为他发现此人的脸上,似乎像是有一层东西隔着,糊在对方的面部,并非是货真价实的血肉。 眼皮微跳,余列微眯眼睛,他将名册收入了怀中,然后蹲下身子,近距离的打量起此人的面部和身形。 忽然,他在对方的颔下,发现了端倪。 余列大胆的就要伸出手,去摆弄对方。但是就快接触到此人的喉部时,他的手一顿,然后又从袖子当中取出了一瓶药剂,拔开,放在对方的鼻子下面。 咝咝,淡绿色的烟气从瓶子当中流出,窜入到了对方的鼻腔内。 此是余列在监牢中修炼毒功时,特意炼制出的一种九品上等毒药,名为“酥麻青烟”。 即便是度过了伐毛洗髓的上位道童,一不小心吸入一口,也会身子麻痹,无法动弹,而且此毒烟的味道不甚浓烈,很是淡薄,极容易让人中招。 其缺点是烟气有色,且炼制有难度,原料的价格不低,压根就无法大量使用。否则的话,余列都想要将此毒烟置入到瘴气毒烟矢当中,到时候一箭射出,可轻易活捉上位道童。 啪的一声!余列的右手一扬。 清脆的声音响起,“梅彦”的脑袋都被他抽到了另外一边,可对方就是没有醒过来。 看着眼前的效果,余列满意的点了点头: “瞌睡虫虽然有奇效,但还是得搭配上我的迷烟,效果才更是保险。” 他现在确定,自己即便是在眼前这“梅彦”道友的身上为所欲为,对方都不会有任何反应。 甚至即便是对方惊醒了,其猛地睁开眼睛,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余列在其身上施展。 接下来,余列大胆的在对方的脸上摸索。 手指找到了一处端倪,缓慢但是用力的掀动。 滋啦!一层厚厚人皮,突然被余列从对方的脸上,给撕扯了下来。 余列这层人皮拿在手上,眼中露出讶然之色: “人皮面具?” 几乎是立刻的,他就锁定了此“梅彦”的身份,对方极有可能是外镇中人! 因为根据藏书阁中《见闻录》所记载的,每次大点兵,总会有其他镇子的道童穿戴人皮面具,潜入到黑水镇的驻点当中,进行大肆的破坏,防不胜防。 因此但凡是下了山,道童们无论是面对谁,即便是在安危有所保证的驻点当中,也得心存警惕。否则眼睛一闭,可能就会死在了“自己人”的手上。 只是让余列没有想到的是,现在都已经是身处于镇子当中了,居然还有人皮面具出现,也就是说,这家伙是成功的潜入到了黑水镇的内部! 又或者是,“梅彦”一早就已经被掉包了,对方这是潜伏了多年! 霎时间,诸多猜想和阴谋诡计,出现在余列的脑海当中。 于是他也就更加不客气的,将这位“梅彦”道友宽衣解带,当成一具死尸,开始摸索,方便看看对方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端倪之处,以及此人的储物工具,又存放在哪里。 忽然,余列伸手进入对方的胸膛中,扯开了一层紧密的内衣襟之后,入手忽然一阵滑腻…… 第132章 猿首豹胎丹 第132章 猿首豹胎丹 入手一片滑腻,让余列的表情顿时愣住。 他下意识的,手指继续用力,好生的感受了一阵子,脸上才露出恍然大悟之色。 蹲在“梅彦”道童的跟前,余列脸上露出棘手之色,颇是沉吟。 好一阵子之后,他才轻呼一口气,暗道:“得罪了。”继续在对方的身子上动手摸索,以排除对方身上携带的凶器。 原本余列此次前来,其实只是打算当一回梁上君子,将对方的家财窃取而走,并不打算太过伤害对方。 顶多是看在这“梅彦”等人的骨骼实在是清奇,有可能不需要药物的辅佐,依旧大有概率突破成上位。余列才会在对方的身子上做一些手脚,让对方至少得拖延一个月的时间。 毕竟大家现在是身处于镇子当中,法令森严,即便握有瞌睡虫这等厉害东西,余列也不便于直接害人性命。 否则的话,他将收尾处理的再好,也容易暴露了自己。 反观如果只是取走对方的身家,做些手脚,余列即便暴露了自己,对方直接找上门来,他也可以全然的不理会,责罚也罚不到哪去,不会害了自己性命。 而“梅彦”等人没了一早就准备好的突破材料,想要再获取足够多的资粮,将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做到的。 即便对方去抵押内脏、借高利贷,以现在市场的紧俏程度,余列估摸着对方要置办一份突破的基础药物,至少也得等上个把月。 否则的话,黑水镇也就不会十二年才开一次大点兵了。 再加上余列在对方身体上做的手脚,一个月之后,镇子的论功行赏结束。 到时候对方依旧是个区区中位道童的话,不入镇子道徒的法眼,余列想要再炮制对方,就将是轻松的事情。甚至还能再计上加计,主动的透露出风声,让资粮匮乏的“梅彦”几人离开镇子,最终不幸的惨死于镇子之外。 如此一来,余列就将会彻底的从中脱离的干系。 可是现在,余列意外的发现了“梅彦”此人的隐秘,他一边动手,一边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估计是彻底的无法私了了。 安静的石屋当中,躯体陈横。 余列在“梅彦”的身上越是摸索,眼神就越是棘手。 因为他发现这家伙,早就不是中位道童了,其气血赫然是已经炼到了骨髓当中,乃是度过了伐毛洗髓之变的上位道童! 只不过对方的躯体似乎是被什么东西给禁锢住了,目前只能展现出中位道童的气血层次,甚至连肉身的强度,也被局限至了中位。 余列盘坐在对方的家中,思忖几下,掏出了一方符纸。 嗤啦,他将符纸撕开,立刻一道烟雾升起,将他牢牢地裹在了中间,能遮蔽视野和声音。 余列就在这团烟雾当中,掏出了自己的青铜酒杯,将从对方身上扒下来的一面肚兜,塞入到了青铜酒杯中进行浸泡。 一下、两下、三下……足足十三下之后,肚兜上的道人气息才被彻底抹去,远比绿木镇苦木的袋子要久。 余列将气血灌入到肚兜中,兜上的一个暗袋立刻就打开,可以伸手进去,随意的翻找东西了。 很快的,一大堆的杂物就被余列从肚兜之中掏出了,有灵石、有丹药、有符钱、有药材,但是这些东西都没有太过于吸引余列的注意。 他在肚兜中细细的翻找,想要找到书信或笔记一类的东西。 可是出乎余列的意料,对方的杂物中没有任何自行记录的文字纸张,顶多是有几张烙印的药方。 如此的不留文字,更加证明对方有鬼了! 余列在心中暗暗想到:“究竟是什么道人,储物血器当中才会连修炼笔记都没有?此人当是细作无疑。” 翻找不到有效的文字信息,余列又开始细细的搜检其余的杂物。 忽然,他打开了一方精致的木匣子,并且刚刚拉开一条缝隙,内里就透露出一股浓烈的药香味。 这药香味让余列的身子刹那间就活泛起来,感觉体内的气血在滚滚的涌动。 他好奇的看向木匣子里面,眉头顿时皱起。 因为木匣子当中的并非是寻常的丸子膏散等药物,而是一只胚胎,胎上生长有绒毛,放置于香木碎屑、金丝草当中,干瘪得像是颗老山参。 一纸标签出现在余列的眼中,上面用娟秀的字体,写着“猿首豹胎丹”五个字。 可是余列夹起了这只所谓的豹胎,却发现豹胎的猿首无毛,其五官挤在一块儿,扭曲干瘪,有些异样。于是他又摆开了豹胎的口吻部,发现内里有牙,细密紧致,并且都不是尖牙…… 仔细的检查了一遍,余列将木匣子重新合拢,手指敲击着匣子。 他细细思索着,脸色变得难堪。 如此一方豹胎,其绝非是存粹的虎豹妖物胚胎所制,并且此物炮制得精道,药效非凡,灵蕴充足,也不是道童可以炼制的。 猿首豹胎丹,让余列不由得联想起了方老东西,以及丹房中的那个女道徒! 他也霎时间就明白过来,难怪“梅彦”此人敢在堂中如此的挑衅他,对方不仅仅是早就晋升为了上位,还极有可能搭上了那丹房女道徒的关系,只差一个契机就能挤掉余列。 越是细思,余列越是心里没底儿。 他腾地就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就要卷进一场漩涡当中……不、准确的说是已经卷入了。 余列在石屋中踱步走着,颇是想要将那昏睡的女道童给摇醒,质问拷打一番,但是又忍住了。 一时间,他发觉自己现在是进退两难。 冒险杀了这女道童,极可能就会打草惊蛇,惹来丹房道徒的黑手。 而假装不知的话,对方又是一早就盯上了他屁股底下的堂主之位,甚至可能还在他成为药方堂主之前。 “方老啊方老,你害我也。” 余列叹息着,心里都生出了要逃离镇子,甚至是和女道徒同流合污的念头。 可是他区区一个道童,没有路引,离开了镇子就是一个逃奴,也压根没有资格去和对方同流合污。 心中纠结中,余列眼皮一跳,忽然想到,他其实也有一个靠山…… 第133章 危机 第133章 危机 余列思量颇久,心思一定:“罢了,反正已经是不能将此人放走,否则后患无穷,不如现在就逼问一番!” 他低下头,看向了一旁陈横在地面上的女道童,立刻就开始为自己改头换面,遮掩自己的身份。 等到一切都准备妥当之后,余列方才拖过一把椅子,将对方摆在了上面,思索着如何进行逼问。 好在他最近为了修炼毒功,颇是炼制了一系列稀奇古怪的药物,其中就有能够增大肉身疼痛度的毒药,名为“黄蜂羊尾油”。 不管人畜,一旦是用上了,皮肉就会火辣辣的,微风一吹,都会像是刀子在刮动一般。 若是服入口中,效果更是难熬,即便是饮用最最温和的水液,也会像是吞入了刀片,疼痛干涩,满口腥味。 有了此等药物,倒是能够免去余列诸多的手脚,起码他不用再像是对待那方吴目一般,将对方吊起来抽打,残酷对待。 呼! 余列打灭几盏蜡烛,再三的检查之后,确认遮掩好了自己面容和身形,便给椅子上的道童闻了闻清醒的药物,冷冷的瞅看对方。 不多时,“梅彦”道童的气血回复流转,显然是已经苏醒了。 但是对方的素质不错,继续的佯装昏迷,眼皮、耳朵、喉咙等全都没有动静。不过这种把戏,可瞒不过余列的火眼金睛。 余列用莫名的声线,淡漠出声:“道友,你的事情犯了,快点交代吧。” 咯吱! 被绑在椅子上的“梅彦”,当即就紧绷着身子,想要挣脱后打向余列。但是她被死死地绑着,并且身子仅仅是晃了晃,四肢压根无法用上太大的力气。 “你是何人!”阴冷的声音从女道童的口中发出,对方抬起一张冰冷的面孔,看向余列。 但是当她看见了余列手里面的人皮面具,以及一旁猿首豹胎丹时,瞳孔微不可及的收缩了一下。 余列又问了对方几句,发现此人着实是死鸭子嘴硬,便只能拱手说道一句: “道友,得罪了!” 紧接着,他就走向了女道童,对方冰冷的面孔上,终于浮现出了恐惧。 “且慢!”女道童急声制止,但是余列哪里可能听对方。 女道童的话声顿止,昏暗的石屋当中,立刻就响起了一阵难言的低吼声音。 一番用药之后,这个陌生的女道童不愧是能够潜入黑水镇内部的谍子,其居然能够抗住“黄蜂羊尾油”,口中还不断的发出威逼利诱的声音: “咳咳、这位道友,你也不过是区区一个道童,为何非要蹚浑水?若是放了我,必有……嘶、重谢!” “竖子!滚开!” 但是毒油的药效会随着时间而侵入人体,发挥出更大的作用,且余列见对方着实是能抗,又混合入了蟾酥等毒药。 等到对方不仅肉身的疼痛度大增,浑身也是瘙痒难耐之后,防线彻底失守。 此人不敢再威逼利诱,而是涕泗横流的向余列求饶:“我说我说!” 看着这人如此卑微的模样,说实话的,余列心中也是升起了一股渗人之感。 看来他得赶紧修成百毒不侵之体,否则有朝一日,他也落到了歹人的手里面,那后果不堪设想。 立刻的,余列趁热打铁,开始旁敲侧击、威逼利诱,询问这名女道童潜入到黑水镇当中,究竟有什么计划。 很快,余列的眉头,前所未有的皱起来。 果然不出他所料的,他这是卷入到了一场大阴谋当中,其事关整个黑水镇! 余列心里有些难以置信,但他沉住气,再度出声: “尔等是如何得知黑水观的观主,伤重难治,极有可能一命呜呼,或是就要一命呜呜了?” 女道童艰难的回答:“此乃上头的道长们吩咐的,不知、奴实在不知……” 余列以各种的角度,反复的逼问对方,但最终他所得到的结果,都证明这个家伙并没有说谎。 因为此人潜入到黑水镇中最主要的目标,就是和这点有关,是要探明黑水观主的伤势或生死情况,种种回答都对得上,逻辑上也是合乎! 确定了这个消息,余列的心神砰砰跳动。 他也是暗暗梳理着:“该不会那黑水观主的情况,当真不妙了?否则的话,为何这黑水观主,在镇子中一直像是个隐形人似的……” 余列紧皱眉头,继续耐心的询问此女道童,在镇子中的具体计划是哪些,以及还有没有其他的接头人。 但是当涉及到这些东西的时候,无论余列如何用药,对方就是无法从口中说出来,只是面目狰狞的大叫,状若疯癫。 特别是当余列自行提及到了那丹房的女道徒之后,此人眼睛中甚至是露出了绝望,身上的气血暴动,好似下一刻就要暴毙似的。 如此情况,吓得余列连连就住嘴,并给对方用上了自己精心调配的解药,免得对方真个死掉了,线索就此断裂。 石屋当中。 当余列踱步走到椅子跟前,苦苦的思忖时,那女道童已经仰倒在了椅子上,气若游丝,昏死过去。 终于。 余列停止了走动,他伸手掏就出一张符纸,啪的贴在了对方的额头,封闭住对方的五感,然后就轻车熟路的,将这名道童给捆成粽子,提溜起来,装入到了猪仔袋当中。 装好货物,他又在“梅彦”道童的屋子中,细细的收拾一番,连半根头发都不留下,这才悄悄的离开了这里。 嗖嗖。 一道黑影从居民区域游走而出,避开灯火之处,又迅速的往一个地方摸索而去。 半盏茶的功夫之后,黑水镇的衙门所在之处。 余列就像是回家一般,悄悄地溜入,七拐八拐的就进入了最深处的监牢,没有惊动到任何人。 他进入监牢,在几方铁笼中环顾一番后,目光落在了那一堆隆起的稻草上,心中松了一口气。 余列踢门而入,急匆匆的就跑到草堆跟前,推动那稻草对,口呼: “道长,祸事来了!祸事来了!” 第134章 食脑虫 第134章 食脑虫 一个人形在草堆当中晃荡。 稻草被余列胡乱的扒开了,露出里面那睡得像是一头死猪似的老乞丐。 余列推嚷着,起码是摇了半盏茶的功夫,老乞丐方才是睡眼惺忪的睁开了眼睛,口中嘟囔道: “啥?祸事?” 对方眯着眼睛瞅了一眼,发现是余列在推搡他,当即就又把眼睛给闭上了,翻个了身子,没好气的说:“是你个小子,过来吓唬老头子的啊!” 老乞丐摆着手:“去休去休!老头子都穷得叮当响了,还来我这里刮好处,你可做个人罢!” 说罢,对方的口鼻当中就鼾声响起,格外的大,明显是不想再理会余列了。 余列见状,当即就一拱手,说:“道长,是黑水观主要死了,当真是祸事来了!” 正当余列要细细的解释一番自己的发现时,他剩下的话还没有来得及说出口,跟前的老乞丐就一骨碌的坐了起来。 老乞丐撩着自己鸡窝般的头发,脸上露出狐疑之色,盯着余列: “你说谁要死了?” 余列正色:“黑水观主!” 老乞丐听见这四个字,眼睛朝着余列一瞪,面色颇是怪异,“迟疑”了那么几息,才没好气的说: “人家黑水观主是什么样的人物?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就要死了!胡说八道,伱这毛头小子,小心我去衙门里面告你一状,把你关进隔壁的水牢,省的你再来打搅老子。” 余列再次拱手,诚恳的解释:“此事关乎到性命,晚辈实在是不敢和前辈开玩笑。前辈虽然玩世不恭,但是道行高深,定是镇子深藏不漏之人。” 他的这番吹捧的话落到了老乞丐的耳朵里面,让老乞丐颇是受用,口中得意笑到:“嘿嘿……” 但是余列接下来的话,顿时就让老乞丐揪起了自己的胡子。 余列继续开口:“听闻黑水观主长期不露面,是因为有伤势在身,或是练功走火入魔,岔了气,甚至还有可能的,是黑水观主的年岁不小,恐将寿尽……不管怎样,现在有人传言黑水观主体衰力乏,外镇已经是盯上了他,欲要图谋不轨,甚至黑水镇子当中,可能已经有人要与之同流合污了!” 这下子,老乞丐的脸色终于变化,正经一点了。 余列瞅着,暗暗松了一口气:“果然,这家伙身为八品以上的高人,对黑水镇的实际情况是有所了解的,现在我将‘梅彦’的目的一说出来,就引动了对方的警惕。” 老乞丐皱着眉头,沉默不语。 轻叹一声,对方没有的第一时间让余列拿出证据,而是幽幽看着余列,出声:“所以你今日前来找老头子,究竟是想要做什么?” 老乞丐明明依旧是一副老眼昏花的模样,眼神浑浊,形如普通的老头。 但是对方现在正经起来,仅仅是盯着余列,就让余列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觉。 好在余列在来时的路上,就已经在脑子当中设想过各种各样的情况,丝毫不慌张,当即就将腰打折。 他自然不可能直接让老乞丐能逃就逃,且带着他一起跑路。只是黑水观主都被人图谋了,八品道徒在这种算计当中也不太顶用,还是保命最重要。 余列拱手,呼到: “晚辈今日前来,只是希望在此风波诡谲之际,能够在前辈的跟前鞍前马后。至于其他事情,一切皆听从前辈安排。” 余列一咬牙:“能保命即可!” “嘿!”听见余列的回答,老乞丐揪着胡子,怪笑起来,也不知道究竟是满意余列的回答,还是不满意: “小滑头了,老子连自个都养不起了,还能让你来鞍前马后,偷吃老子的粮食?” 老乞丐摆了摆手,吩咐到:“且将你的证据,尽管呈上来,老子在着这黑水镇当中还是有点人脉的,若是确有此事,少不了你的好处。” 见老乞丐如此态度,余列的面色没变,但是心里却是轻叹的了一声。 他原以为以老乞丐这幅游戏人间的性子,遇见了这种事情,自然是能跑就跑,顶多是知会那黑水观主一声,等到尘埃落定之后,再回来。 如此做法,无疑才是最能保命、最是安稳的! 但是现在看来,对方的心思不是他能够揣度的。不过余列既然都前来找此人了,而没有想着去其他人,事已至此,再想其他的也无用,好好听话才是。 于是余列一拱手,退后一步,一拍腰间的囊袋,将那人皮面具和女道童都从猪仔袋当中取了出来。 不过心里略微犹豫了一下,余列没有将“猿首豹胎丹”拿出来。 这不是他想要隐瞒下这一味丹药,而是他拿捏不准眼前的老乞丐和丹房女道徒之间的关系。 要是他大大咧咧的拿了出来,然后说出自己对的丹房女道徒的怀疑,结果对方和女道徒的关系不错,那他一下子就有可能成为“诬告”了。 还是让这老乞丐和其认识的人,自行的从“梅彦”道童身上逼问,比较好。 铁笼中。 裹成了粽子的“梅彦”道童出现,落在监牢当中,摔倒在余列的脚边,对方依旧是昏睡不醒,体表绯红。 老乞丐瞧见对方如此的模样,眼神古怪的看了余列一眼,微微摇头。 余列以为对方是要批评自己不规矩了,结果老乞丐却是叹着气说: “你这绳艺啊,也忒糙了!白去逛了那么多次的茶室,下次别和老头子我一起进去了。” 余列闻言,面色微窒。 下一刻,老乞丐先是摸过余列手中的人皮面具,眯着眼睛细细的打量,然后他就一声不吭盘膝坐下,挠着自己乱糟糟的头发,又捏出了一颗泥丸。 不过这一颗泥丸和对方之前送给余列的两颗都不一样,是白色的,蠕动之后,变成了蚯蚓蛔虫一般的东西。 余列看着这白色的线虫,隐隐猜想到了对方接下来是要做什么,头皮略微的发麻起来。 果不其然的,老乞丐将白色的线虫一弹,就弹入到“梅彦”道童的耳朵上,然后线虫蠕动着,就钻入到了“梅彦”道童的耳朵之中。 仅仅一两息,那道童的面孔就痛苦的扭曲,并且青筋暴起,即便余列已经提前给对方塞了口嚼子,其人依旧是痛苦的哼唧扭动。 老乞丐则是头也不抬起的,对着余列嘀咕说: “得亏只是个道童,还能用上食脑虫,若是你小子再生猛点,抓个八品道徒过来,老子可就要多费一番手脚,只能和你小子一样动手动脚了。” “嗯?!” 余列不动声色看着,他敏锐的注意到了对方嘀咕声当中的一点,琢磨到着:“就算是八品道徒,也仅仅是要多费一番手脚?该不会……” 这让余列的眼皮一跳,开始怀疑起这老乞丐的身份。 第135章 本命血器 第135章 本命血器 余列的脑子当中思绪纷呈,杂乱的很。 “这家伙,该不会就是黑水观的观主吧?” 这个想法一升起来,余列瞬间感觉自己的脑子里面,有什么东西像是炸开了一样。 一瞬间,他和眼前的老乞丐所有相关的事情,种种都在他的脑中翻滚。往常完全没有太在意的东西,现在却是变得显而易见,甚至是明晃晃。 特别是突然之间,余列回想起隔壁的女房东,曾经不经意之间和他调笑的一句话:“就算是你们观主来了,也得先付钱!” 余列发着怔,着实是感到难以置信。 他的通风报信抱大腿,这是抱到了正主儿身上?! 但是随即的,余列的心中又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惊喜,几乎当场就要跳起来了! “黑水观主乃是黑水镇中唯一的一个七品道吏,若是我能够和他搭上关系,甚至收我为弟子,那岂不是意味着我能在黑水镇中横着走?以及在晋升为七品道吏之前,自此衣食无忧!” 余列目光炯炯的盯着老乞丐,心中欣喜又懊悔的想到: “我早该的、早该想到这点的。” 他这是在懊悔之前抱大腿时,没有使出自己浑身的解数去巴结对方。不过现在似乎也不晚,还可以再接再厉。 特别是余列现在还给对方带来了这么一个重要的消息! 唯一让余列顾虑的是:“观主这家伙,会不会真的如‘梅彦’道童口中的那般,就快伤重不治、濒临死亡了?” 如果是刚刚拜上了师父,对方就一命呜呼掉了,遗产没有留下多少,仇家却是留了一大堆,那他可就亏大了。 下一刻。 老乞丐那边,对方已经从“梅彦”道童的脑子当中取出了“食脑虫”,并将钻出来的虫子捏起,放入到了自己的耳朵当中。 地上的“梅彦”道童停止了抽搐,而老乞丐则是闭上眼睛,沉吟起来。 皱眉数下后,老乞丐方才睁开眼睛。 一睁眼,老乞丐就瞧见余列定定的站在自己的身前,余列的眼神有些闪烁,这顿时就让老乞丐有些狐疑。 于是对方弹了弹指甲,口中哼唧一声: “你小子不错,果真没有欺骗老子。并且看样子,你炼丹的手艺最近也是大有进步,看来还算是有点天赋,否则也捣鼓不出这多稀奇古怪的药物。” 余列惊醒。 他沉住气,出口就是拍对方的马屁:“愧不敢当,多亏了道长的指点,若无火候虫的辅助,晚辈绝不可能这么快就入门。” 老乞丐摆了摆手:“打住打住!老子也是看伱舍得花钱,才出手卖个好的,一手钱一手货。如今你也算是为镇子立了一功,说说,你又有什么具体想要的好处?” 对方调侃着:“快快说来,可不要再想上次那样兜兜转转,弄得牢子里面像是失火了一样。” 余列闻言,面色微窘。 但是他压下了心中的尴尬感,一咬牙,纳头便拜,口呼:“弟子愚钝,希望能够拜道长为师,端茶倒水,服侍道长。” 本是怪笑的老乞丐,瞧见了余列的动作,脸上一惊,正揪着胡须的手指都哆嗦,差点就扯下几根毛儿。 不等余列的身子落到地上,老乞丐的身子就麻溜的爬了起来,躲避到一旁。 老乞丐吹胡子瞪眼的,瞅着如此会抓住机会的余列,顿时就感到一阵牙疼,骂咧道: “你小子的胃口还真大,给个机会,就敢刮了老子的全部身家。” 余列见对方避开了,心头微跳,感觉自己可能是要失去这个大好的拜师机会了。 但是他沉住气,没有太过死皮赖脸,而只是熟络的说:“道长,实在是你我有缘,您命中合该有我这么一个徒弟啊!” 余列作揖,再接再厉,又毛遂自荐: “晚辈出身寒门,身家清白,是于黑水镇中入道,根正苗红。今年不满十八岁,又已是上位道童,且根基扎实,为上上等之血液……只差一明师,度我矣!” 说着话,他还咬破了自己的指尖,露出自己的优质骨血,活脱脱一副要指天誓日,大表忠心的模样。 老乞丐听着余列的前面几句话,脸上倒是露出了犹豫之色,眼神也开始闪动。 但是他一瞧见余列后面的模样,连忙摆手:“够了够了,老夫年轻时可没你这般能打蛇随棍上。” 听见这话,余列的眼神黯然,看向老乞丐,露出失落的表情。 看着余列的这模样,老乞丐顿时嘶哑咧嘴的,又露出了一副快被酸倒牙齿的样子,但是又不好多说什么。 老乞丐偷偷瞅着余列,也不知是和余列臭味相投,还是被余列的话说动了,鬼使神差就将手伸入到袖子中,捏出一张皮子。 这块皮子破破烂烂的,发黄发黑,就像是对方从内衣上扯下来的一块补丁,也像是从身上撕下来的一块死皮,但是格外的大,一个半巴掌大。 老乞丐捏着皮纸,瞅着余列,处于犹豫的状态中。 余列也发现了对方的动作,心底里又生出喜意,但是他绷紧了脸色,只是拱手作揖,没有再做出任何过激或是耍子的动作。 这个时候,他只需要、也只能保持恭敬和安静。 良久之后,终于有一声轻叹响起。 一块东西从老乞丐的手中扔出,落到了余列作揖的手上,让余列的心头砰砰跳动,惊喜交加,再次要纳头就拜。 但是老乞丐的声音又及时响了起来: “拜师就免了,既然你是在黑水镇中入道,作为……咳、一个孤寡老家伙,虽然还从没收过徒弟,但是当你老师应该是够格了。” 余列心中的惊喜,瞬间少了一大半。 “老师”和“师父”的含义,在山海界中可不一样。 前者,凡是传道授业者,皆可称呼为老师,长者达者也可为师。传闻是上古之时,一位圣贤向另外一位圣贤请教,留下了“问道于老子”的传说,就有了这个称呼。 至于后者,师父师父,如师亦父。 这才是真正嫡亲的,可以养老送终、具备遗产继承权的关系,甚至满门抄斩时也会被位列其中。 余列心中叹息。 老乞丐这是不肯收他为徒弟了。 虽然失望,但余列还是立刻就收拾好心情,恭声呼道: “学生余列,见过老师!” 老乞丐看着余列恭敬从容的模样,眼中露出了满意之色,出声: “不错,拿得起放得下,才够格当老子的学生!” 忽然,余列又听见对方说: “若是你能在道童阶段就炼制出本命血器,老子倒也不是不能收你为徒……” 余列连忙看向了自己手中那张皮纸,心中一动:“本命血器?” 第136章 丹道笔记传承 第136章 丹道笔记传承 药方堂中,偌大的静室里面,再度有人影出现,盘坐在一方精致的蒲团上面,沉思不语。 此人正是余列,他在拜访完老乞丐,被对方收为了学生之后,又稍微寒暄了几句,就被对方给轰出了监牢。 一并的,那乔装打扮的“梅彦”道童也被留在了监牢中,似乎老乞丐拿对方还有其他的用处。 余列沉思片刻,复盘着自己今日的夜行活动,在自觉没有太大的疏漏之处后,他就抬起了头,眼中露出感慨之色。 余列不由得再次叹到: “没有想到区区一次‘下黑手’的行为,竟然给我带来了不小的机缘。” 他在心底里面,都想要感谢那“梅彦”道童了。若不是对方的挑衅,绝对不会发生这般机缘巧合的事情。 不过余列也没有太过妄自菲薄,若不是他自身的实力足够,能入得那老乞丐的眼,他也不会有这般机缘到手。 思忖一番,余列目中又是微微一喜,他立刻就从袖兜中掏出了那一方皮纸,展开摊在桌几上,细细的打量。 余列按照老乞丐教授的,用指尖在皮纸的表面划出了一个“之”字形后,就立刻的将自己的气血渡入到其中。 很快的,本来只是铜黄色的皮纸,表面微微发烫,浮现出了一颗又一颗蝌蚪般的文字,在皮纸上面浮沉闪烁,颇是玄妙。 这一幕让余列心中的期待感更甚,仅仅这一张皮纸本身,就已经至少是一方八品的血器了,不知内里的功法,又将会是几品几等的神功妙法。 一等文字浮现的清晰,余列就凝神细细的阅读起来。 但是和余列预想中的玄妙道法不同,老乞丐给他的这一本皮纸,并不是什么法术、也不是什么神功,前几页记载的反而只是寻常的炼丹知识,还是最为基础的那一种。 不过等到余列通读一遍,手指在皮纸上面划动后,一页又一页新的内容出现后,他的注意力被彻底的吸引进去了。 良久之后,他方才恍然的抬起头,明白自己了得到的这张皮纸究竟是什么东西,以及那老乞丐先前口中所提及的“本命血器”,又是什么东西。 此皮纸上,记载了炼丹之法,从最开始的辨认药材,再到搓捏药丸,再到看炉烧火……种种的经验和记录,特别是其中有根据第一人称的视角,所记载了一批对修炼有用的丹方。 此物赫然又是一本修炼笔记,更准确的说,是一本丹道修炼笔记! 而且笔记当中,对于一种丹道知识,往往还会有着至少两种,用不同的笔迹进行梳理的点评。 余列最开始还有些疑惑,暗暗怀疑这本笔记究竟是哪一种笔迹撰写的,但是随着他游览的内容变多,他逐渐的明白过来,笔记当中的各种字迹,其实都是一个人。 就是那疑似黑水观主的老乞丐! 皮纸上几种不同笔迹,其实是对方在不同的时期,回顾自己这些年来炼丹经验,留下的各种点评。 静室当中,余列握着这一张薄薄的皮纸,一口气的速读了两个多时辰,但他还是没有将里面的内容都过一遍目,因为这本丹道笔记,起码是有两千页! 其中有字有图,最后面的一些内容居然还能动弹,甚至能够发出各种稀奇古怪的声音,比起余列手中的丹法入门银镜,无疑是更加的清晰和直观。 原本余列还想一口气的继续读下去,但是皮纸上面的文字图画是靠消耗他的气血维持的,消耗不小。 再加上他脑力运转的也惊人,精神涣散的厉害,粗粗翻到最后面,他就及时的停止了。 摩挲着这一张卖相不佳的皮纸,余列眼睛里面的喜色,越来越浓郁。 好生梳理了一番,他干脆从蒲团站了起来,虎虎生威的在静室当中踱步,口中欣然的说: “老先生,诚不欺我也!” 老乞丐虽然没有传授给余列半篇的功法秘籍,但是却将自己生平的大半丹道经验,事无巨细的都烙印在了皮纸中,其内容的价格,已经是高于余列目前所有看过的功法典籍。 虽然笔记的内容,目前仅仅是止步于八品,其中有关八品的丹道内容,还只是涉及到了八品末等的血器丹药炼制。 但它若是放在余列原先的那个家族手中,直接就是可以成为家族压箱底的传承之一! 因为此中的内容,可谓是尽泄道书上尚未提及的辛秘,直白而直接,不避讳任何东西,手法甚至是称得上是血淋淋、赤裸裸,还一并写了不少炼丹失败的经验总结。 更重要的是,此笔记充满了大量从道吏的视角,高屋建瓴的点评。 单单其中顺带提及的和突破有关的内容,对于寻常的八品小家族而言,就是千金难换的好物! 欣喜一番,余列再次低头看向桌几上面的皮纸,目光里面还颇是带有期待之色 其原因有两个,一是虽然他目前能够看到的内容,只有两千多页,但是余列怀疑,等他突破到了八品道徒境界,具备了真气,或是炼制出本命血器,上面能够浮现出的内容,多半还会更多一些。 其二则是,老乞丐口口声声的,名义上只是将余列收为了一个学生,但实际上又是给出了这般珍贵的礼物。 如此看来,对方所谓的可能会收余列为弟子,并非只是虚言。甚至有可能,老乞丐已经被余列“说动”了,将余列看作成了未来的弟子。 如果不是将余列列入了弟子人选,此等涉及修炼真传的东西,对方怎么可能轻易的就送出手? 除非那老乞丐也如绿木镇的苦木一般,是完全没有料想到死亡,才会让自己的修炼笔记落于他人之手。 但是老乞丐给出的皮纸当中,除了事无巨细的记录、总结之外,其内容也是由易到难,层次分明,显然是经过精挑细选的,并非正在书写给自己用的笔记。 忽然,这一点也让欣喜中的余列暗暗想到:“老先生提前就准备了这方传承笔记……莫非那‘梅彦’道童所说的,当真不只是传言?” 他深深的皱起了眉头。 道人们重视传承,对于传承的看重,往往很更甚于血脉之亲。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山海界中偶尔就会有人在野外挖到前人的洞府,获得一脉传承,然后一飞冲天。 但是修道中人又是追求长生的群体,其目的是自身得享不死,压根就不像凡人一般,时候到了就开始考虑后事和传承。 只有那些濒死的,或是命不久矣的、再无突破可能的道人,才会精心的炮制传承之物。 “若真是如此,倒也说的通,否则为何我在老先生的面前插科打诨一番,老先生轻易就松口了,连几番考验都没有……” 意识到了这一茬,余列心中的欣喜感,顿时淡了不少。 他再看向桌面上的皮纸,目中又多了几丝怅然。 刚刚得到了一个老师,余列可不希望自己和对方是有缘无分。并且对方若是能继续活下去,他还能得到老先生的不少庇护。 略微怅然一番,余列就将这些杂七杂八的心思,给压下了。 他现在还只是区区一个道童,莫说是事关七品道吏生死的事情了,即便只是事关八品末位道徒的,其也不是他目前能够过多去考虑的。 既然他已经是机缘巧合的,将事情撞破,告知给了老先生,那么剩下的事情,老先生自然会去妥善的安置。 毕竟对方极有可能就是一手建立起了黑水镇的七品道吏,少说也是活了百多年了,必然会是姜还是老的辣! 平静心思之后,余列接下来,在药方堂的静室中养神一番,就继续投入到了揣摩丹道笔记中。 当他再次投入进去时,静室外天其实早就已经亮堂了。 并且没有过几盏茶功夫,药方堂的道童们就都前来当值做工,并有老胡头等人,恭敬来请示余列去安排事情。 这是前一天就商量好了的,昨天的只是下马威,今天则要进行整个药方堂的运转进行布置,需要做的事情无疑会更多、更加细致。 但是余列新得到了一方丹道传承,自然是懒得再去理会俗物俗事了。 对于修行中人,终归还是得以“法力”论高低,法力才是根基。 于是他随口的吩咐几句,让老胡头和萝卜头两人各自抓一把,便将人都给打发走了。 接下来的几天,余列便一直都在静室当中钻研笔记。 仅仅五六天的功夫,他就像是一团棉花般,竭力的汲取着丹道笔记中的经验,炼丹水平顿时就有了不小的进步。 直到七天过去,余列才又出关了一个下午,对外人表示自己还没死,以及如约的要同药方堂中的道童们,进行炼丹技艺的比较。 只可惜的是,第一个七日,并没有人真敢来到余列的跟前,向他发起挑战。 这让余列微微失望,他本来还打算正好借此机会,检验一番自己刚刚从皮纸上面学习得到的几手技巧。 见实在是没有人,余列干脆就又弄出了一个数目具体的悬赏,挂在了药方堂当中,激励众人,便又匆匆的进入到静室当中,修炼和揣摩。 时间流逝。 又是一轮七日过去,余列再次出关。 这一次,药方堂中终于有经验老道的道童,恭敬的来到余列跟前,向他发起了“请教”。 余列对此感到欣喜,当即让人好酒好菜的伺候,并让对方自行选择“请教”的内容。 在药方堂中大张旗鼓的弄了一场“小会”后,或许是余列的炼丹技术还是有些薄弱,或许也是敢于率先挑战的道童,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厉害人物。 余列有输有赢,并没有如萝卜头等人期待的那般,碾压全场。 他一边若有所思的自我总结经验,并找来那几个道童,逐一请教了一番,然后大手一挥,让对方几人该升职的升职,该加薪的加薪,并且大气的从自家的腰包中,取出了灵石,不论输赢的,每人都赏赐了一颗。 药方堂的众人见余列当真是言而有信,目光瞬间就变得火热。一些本来就期待着能够展现自己的道童,心中蠢蠢欲动。 如此一幕,恰恰是余列希望看见的。 又是一段时间过去。 随着挑战的再次开展,余列干脆将此事给固定了下来,取了个“论丹小会”的名头,规定七日一小比,一旬一大比。 除去他的几个心腹之外,药方堂中所有的职位,全都采用论比的形式进行,只不过并非是简单的输赢一回,就会下岗上岗,更加近乎于是末尾淘汰制。 在此期间,余列自身仅仅通过三轮“请教”,就将药方堂中的所有道童,都给折服了。 三次实打实的比试过后,他也不再是亲自上阵,而是充当了一个高高在上的看客和裁判,仅仅是旁观道童们在丹道技艺上的进展。 此时的他,赫然是已经将药方堂的堂主之位,坐得扎扎实实,令人心服口服,甚至连隔壁几个堂口中人,对此也是服气! 在如火如荼的钻研炼丹技艺的同时,对于药方堂中道童们而言,还有两件事情,颇是值得他们关注一番。 其一是镇子里原定的论功行赏大会,并没有如期的召开,而是拖延了,又被推迟到了至少一个月之后。 其二则是之前那疑似放了狠话的梅彦等几个药方堂的老伙计,在闭关一个月后,全都没了声息,让大家都怀疑对方三个是死了,但是丹房和镇子,全都没有任何人过来搭询问。 对于这两件事,余列心里倒是有些心知肚明。 若是他猜测的没错,第一件和第二件都和他新拜得的老师有关。 是老乞丐已经在镇子中,动作和谋划了起来,梅彦几人自然也是被顺带着,以合理的方法和手段安排了。 不过这里面的事情,水有点深,暂时不是余列能够把握住的,他并不清楚对方的意图究竟是什么。 现在最让余列在意的,是有关本命血器的研究,他已经入门! 余列发现本命血器这种东西,和他的本命法术似乎颇有渊源…… 第137章 蛊虫 孢种 龙脉 皮影 第137章 蛊虫 孢种 龙脉 皮影 药方堂的静室当中,诸多经过了炮制的药材,分门别类的摆放着,余列游走在其间,细细的端详。 他的手中捏着老乞丐给出的那一张皮纸,思忖着什么。 最后,余列从众多的药材中取了四种,放置到了自己平常做笔记、整理记录的地方。 此四种药材,分别是一只装在琉璃瓶中的细虫,一颗蜡封的不知名种子,一条干枯了的蜥蜴地龙干,以及一张被完整剥下来的兽皮。 余列盘坐在桌几之前,目光就是在这四样东西之间犹豫着。 他所犹豫的东西,正是事关于自身的本命血器,究竟要选择那一个体裁,或者说是哪一条道路。 根据老乞丐给出的丹道笔记中的记载,本命血器非只是适用于丹道中人,乃是适合于当今所有的修行中人。 因为此物,便是当今的仙道中人之所以能够餐食万方,服食妖物,摄取其天赋化为法术的关键! 以山海界中最为清贵的符道中人举例,彼辈的本命器物,往往就是一张符箓,或是一方玉简,或是一本书籍,稀奇古怪点就是以手杖、泥板、龟壳等物作为形体。 但是不管怎样,这些本命法器的作用,其实都是方便道人记录自己获得的符文咒语,是记录信息的载体。 真正入道了的符道中人,就是需要在自己的魂魄中,观想出此本命血器,观想凝结的方法各异,传承众多。 但是其大体的作用都是大致不差的,就是能够辅助符道中人抽取妖物的魂魄,纳入体内,免遭反噬,进而剔去糟粕,具现天赋等等,方便道人参悟出新的法术。 若是观想凝结不出此类本命器物,则符道中人想要获得法术,就只能根据前人的功法典籍临摹,一颗一颗的模仿,艰难晦涩,且无甚创新的能力。 而如果没有本命器物的辅佐,又非要纳妖入魂魄中,则有很的可能会性情大变,魂魄枯竭,乃至于直接爆体而亡。 传闻在山海界的历史上,真正意义上的第一道本命符箓,其有一别名为“封神榜”。 此物乃是近古时期挽天倾的帝君,亲手观想炼制而成,威能达到了可囚禁仙人神祇,掠夺其道法神通为己用的地步,就此开启了“神通不足为道”的仙道时代,使得山海界的仙道走上了一条迥异于古时的道路。 也正是因此,符道在山海界当中,一跃成为山海界中最为清贵一条道路。 因为它不仅来头大,除了息息相关的阵道之外,又衍生光大了术数之道,其对修行中人的天资要求极高,单单在脑海中观想凝结出本命符箓这一点,就是一道足以刷下九成九道人的门槛。 一直到了炼丹、炼器这两大可以和符阵相提并论的修真技艺,也改头换面、成熟了之后,变为丹道、器道,又反过来滋养符道,才降低了凝结本命符箓的门槛。 余列现在所处的时代,符道中人除了存粹的依靠自身观想,在魂魄中凝结本命符箓之外,也可以先在外炼制出一方具体的器物,细细的温养,将之化作为本命符箓。 如此炼制于魂魄之外的本命符箓,同样能让道人正式的踏上符道。 只不过体外的本命符箓,其威能、功效都远不如体内的本命符箓那般玄妙。 此类倚靠外物入道的,总体上的潜力也远远不如真正的天才,被鄙视为符道中的浊流。 当然了,即便是符道中的浊流,彼辈也是走上了服食摄生的仙道中人,具备长生不死、羽化飞升的潜力。 与此类相比,山海界中其实还存在着不少更加水货的道人,彼辈依靠当今仙道的润泽,不修或是修不成本命之物,想要获得法器、丹药、符咒,是去购买真正仙道中人所炼制的丹药符器,法力或许尚可,但不会对仙道的发展起到太大的帮助。 其最大的作用,或许就是消耗真正的仙道中人所炼制出的物品,促进仙道物品的消耗和循环,以及作为试药试器的对象。 以上这些东西,就是老乞丐的笔记中,一大珍贵关键的知识。 在获得这本笔记之前,余列压根就不清楚这里面的弯弯绕绕。 他还以为自己只要是成为了八品道徒,修炼出了真气,就可以去屠戮妖物,取其精髓服食,辅助自己修炼法术。 甚至余列还回想了一下自己在家族中的所见所闻,发现在族中时,也没有见过这个知识点,只不过族内,似乎也是格外的重视道童阶段的修炼。 潜郡的大小家族,都严禁族中道童在九品时期,耗费太多的精力去学习拳脚兵器,而是提醒族人们趁早就选定一门修真技艺,且最好是符丹器三道之一,用心的去钻研。 这也是余列修道至今,还没有去修炼任何一门拳脚器械,且一直想要在丹道上面有所进展的一大缘故。 如今了解了丹道笔记中的内容,他才顿时霍然的开朗。 诸如余家这类的八品小家族而言,彼辈或许都算不上真正的仙道中人,没有多少成为六品道士的潜力,但是有前人的经验和提及在,它们也是十分的清楚,想要道途广阔,就必须得根基扎实,掌握一门修真技艺。 道人之间,虽然是以法力论高低,但是法力的根源,是来自于对天地道理的认知。 道童阶段的法力一点儿算不得什么,其真正重要的只是涵养身体,掌握技艺的入门。 这一点,也是余列会来到黑水镇的一大原因。 因为黑水镇就是一方“修真技校”,来到了这里,他才有最大的可能获得一门修真技艺。 静室当中。 余列看着自己身前的四样东西,继续纠结和思忖着,如何选定自己将来的仙道方向。 虽然他已经是半只脚踩入了丹道的大门中,但是只有选定了本命血器的形式,且炼制出来,才算是又一只脚踩了进去,真正步入。 这点和他当初在草木、金石、血肉三大丹法当中,选择一门丹法作为入手的情况有点类似,但是对于今后的影响,却更加的深远一些。 因为丹道的本命血器,和符道的本命符箓颇有不同,后者的形式只有一种,清流和浊流中人的本命符箓差别,只不过是质地上有着优良之分,作用和范围都是大致不差的。 但是丹道,选择了什么形式,其今后钻研的范围也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虽说并非就是一成不变了,还有很大的更改和提升的余地,但这个影响,往往会以百年来计算。 一百年,对于现在的余列而言,已经是比两辈子还多。 在桌几前,他的目光继续在四样东西间徘徊来徘徊去,然后落在了第一样,琉璃瓶中的线虫上。 余列心中暗道:“不如就选择第一种,作为本命血器祭炼之物?恰好老先生就是用的此物,选了它,以后能多多的请教。” 琉璃瓶中的线虫,并不是普通的虫豸,而是一种炼制蛊虫的原料,名为血养变形虫。 此物代表的,正是丹道中的蛊道,也可以说是虫道。 道人以此物炼制出的本命血器,有着几个更加清晰的称呼:本命蛊虫、伴生虫、寄生虫等等。 余列拜得的老师,就是以血养变形虫为基础,精心养炼出了本命蛊虫。 他若是也选择了此物作为本命之物,今后屠宰妖物,掠夺法术的时候,就可以将分裂出的本命蛊虫,寄生于妖物的体内,从活着的妖物身上偷得天赋和法术。 掌握的法术越多,则伴生在余列体内的蛊虫,种类或者能够变化成不同用途的蛊虫,也就越多。 譬如余列从老乞丐那里得到的瞌睡虫和火候虫,其本质就是对方给出的一道法术,持有此蛊虫,就是持有一道法术。 只不多相比符道中人用真气就能具现出法术不同,蛊道中人是在靠豢养出各种不同的蛊虫,依靠它们去施展法术。 若是身上没有对应的蛊虫,或是暂时消耗完毕了,能够施展的法术种类也就大打折扣。 不得不说,如此的施展法术手段,和余列曾经想象中的有点不同,其是以虫为法术,养虫入体,颇是有些诡异。 思量一番,余列又看向了桌上的第二样物品。 第二样物品则是代表着将本命之物换作成植物的种子,在丹道笔记中,此物被唤作是“孢种”本命。 炼制出此物后,则是能够结出各种各样种子,生长出千奇百怪的植物,能以植物施展法术,种植出食人花、嗜血草、杀人树等等。 余列只看了“孢种”一眼,就又看向了第三样——蜥蜴地龙干,此物代表着丹道中的龙脉之道。 在山海界中,凡是鳞甲湿滑之物,甚至凡是血肉之物,其体内皆有龙脉。 龙者,蛇身、鹿角、鱼尾、牛耳种种,是为万物之具象,此道便是蕴养龙血,可以先植入一种龙血较为明显的龙脉血肉,在此基础上,开发龙脉。 具体修炼法术的手法,则是可以采摘妖物的肢体脏器,移植嫁接。每当体内的龙血浓郁一点,真龙之相貌补全一点,则掌握的法术也多一点。 这一道路在山海界中是大行其道,因为其虽然涉及丹道,但是道人除了可以自己采摘肢体脏器,移植嫁接给自己之外,其实也可以帮其他人,或是请其他人来完成。 只不过纯粹依靠其他人来修炼龙脉的,都算不得真正的龙脉中人,彼辈不通道理,难得大道。 此三种,蛊虫、孢种、龙脉。 大致就是丹道笔记中所谈及的三大本命血器了。除去第二种和草木丹法过于息息相关之外,另外两种,余列其实都可以选择。 要是选择蛊虫,他可以多多的请教老乞丐。选择龙脉,他目前最擅长的丹法就是血肉丹法,自行炼制植入的成功率无疑会是最大。 但是偏偏的,余列在琢磨了以上三种之外,又从笔记提及不多的偏门本命之物中,挑选出了第四种。 此第四种,就是余列摊开放在桌几上的一张兽皮。 此类本命血器,有画皮、剥皮、制皮等称呼,余列个人认为其中最为契合的,是“皮影”这个称呼。 只不过此“皮影”,和凡人小孩所用来耍把戏的皮影子不同。 它是丹道炼制本命之物的法子,在传入符道中之后,符道中人钻研出来了纸道,以捏制纸人纸马等物作为施法的手段,纸道又再次的传入到了丹道中。 丹道中人参考纸道,干脆的将妖物剥皮制模,炼入血肉魂魄,以此为本命之物。 皮影之道的本命物,大体的形制也更接近于符道,乃是一本书,一本以道人自身的皮膜作为封皮的书。 每每剥取一只妖物的皮囊,便可让本命皮书多增加一页,多一种法术。只不过皮纸容易损坏,有年限限制,腐朽了就得更换,并不如符道的符箓之书那般简单清贵。 余列的目光在略过了前三种蛊虫、孢种和龙脉之后,就是落在了第四种皮影之上,久久的挪不开。 服食黑蛇鱼所得的本命法术,其虽然很可能是源自于体内的脾脏,但是此法术的作用,恰恰是让余列多出了一层皮膜。 而炼制皮影之书,或者说剥皮之书,其第一步,就是要先剥下自己体表的皮膜,越是完整越好,因为以此炼制出的皮书,成功率最大,且今后能最大程度的囚禁被纳入到书籍中的“皮纸”,驾驭为术。 恰恰也是这第一步,是丹道中人修炼皮道的最大难关。 因为人可以不要脸,但是和树木一样,不可以不要皮。 失去了体表全部的皮膜,即便是以伐毛洗髓后的体质,甚至是八品道徒中人的体质而言,全都扛不住。 按照笔记中所提及的,必须得事先准备一种特殊的灵液,在剥皮后,将道人置入棺材中浸泡,才能够让人在没有皮膜之后,继续的存活多日,直到皮书炼成。 但此灵液不是余列现在能够炼制的,他也只是拜了老乞丐为老师,对方还让他自行炼制本命之物,压根不会辅助他去炼制灵液。 好在余列现在有本命法术,体表能具现出一层黑膜,他若是剥去自己的人皮,以黑膜来维持自身,或是大有可能继续的存活下去。 盘坐在桌几之前,余列敲着桌子,细细的盘算起来。 他的眼神闪烁。 虽然皮道相比于前三种,手法无疑是更加的凶残和诡异,但是它的新奇之处,在目前的山海界中也是少见,并且它还和符道沾了点边,似乎前景也很广阔…… 余列盘算着: “蛊虫,孢种,龙脉,皮影……” 数日以来,他翻箱倒柜的,做过了不少的琢磨和试验,心思已经是越发的清楚。 第138章 准备妥当 第138章 准备妥当 余列看着桌几上的四样东西,心中轻轻一叹。 蛊虫者,可以变化多端,还能衍生出群虫,形体微小,可远可近;孢种者,可以自力更生,能种田养殖,生产资粮,是发家致富的一大好途径;而龙脉者,则是体魄强悍,能法体双修,斗战能力惊人,可达到一人破万法的境地。 此三者,皆是皇皇正途,也是丹道中最为顶尖和普遍的三种本命之物。 顶尖代表着其潜力巨大,可以按部就班的祭炼,普遍代表着修炼的道人众多,经验、药材、秘法等等,都是不缺。 唯独余列从小众的本命之物中,挑选出来的皮影,此物虽然很是适合于他,但是终归是小众了,诞生的时间并不长,甚至很可能祖上都还没有出现过仙人,依旧属于彻彻底底的旁门左道。 若非余列已经修得的本命法术,着实是和这皮影看起来极为契合,他当真是不会去考虑这一点的。 一时间,面对能够影响百年道途的选择,余列虽然心中已经是倾向于第四种了,但是再度的瞻前顾后起来。 “皮影一道,终归是看起来并不如前三种皇皇正途,落于下乘了,不如还是选择蛊虫?” 他最后犹豫着,又将龙脉一道给排除了出去。 这是因为余列将青铜酒杯,也作为一大因素,加入其中考虑起来了。 青铜酒杯能够化毒为灵,精粹材料,这一作用可以方便余列炮制养料,豢养蛊虫,也能方便他制备优良的皮纸,但是唯独不怎么适合他去走龙脉之道。 龙脉之道要求植入到肉体中的血肉,得是具备活性的血肉,而青铜酒杯要么是无法收入活物,要么就是会灭杀血肉中的活性 此前炼制强血丸时,余列曾用鱼卵炼药,已经是再三的验证过酒杯这一“缺点”。 低下头,余列靠在桌几之前,细细的思考。 忽然,他眼神闪烁,也将蛊虫之道给排除了! 蛊虫之道虽然已经是被发扬光大,老乞丐修炼的也是这一个本命之物,世间的修炼者并不少,但是这并不意味着它的门槛就低下。 想要真正的步入此路,余列现在是极难极难达成的。 养虫、育虫、驱虫、化虫……种种,炼蛊的技术他压根就没怎么接触过,后续的一系列困难,他现在都想象不到。 即便突破为道徒之后,余列都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三年五载之内,就豢养出合格的本命蛊虫。 反观皮影之道,此物虽然不如前三者皇皇而大气,入门的手法也看起来血腥残酷,但是其入门的难度也仅仅在这点了,已经是实打实的摆在了余列的面前。 余列拥有黑膜本命法术,擅长炮制血肉,他度过这一关卡的概率,可能会比龙脉之道还要大! 心中的思绪渐渐的澄静。 在选择道路时,余列不仅要考虑到未来的发展,对于他这种地位低下的道童而言,其实更应该的考虑,是目前的处境。 余列可不会忘了,黑水镇目前正面临着一场大风波,危机已经在酝酿当中。 他现在身为上位道童,毒功已经修炼的差不多,伐毛洗髓之变也要消化的差不多了,除了还能多多的储备符纸丹药之外,其实已经没有太过的途径,能增强他现在的实力! 抓紧时间,在道童阶段就炼制出本命血器,才是他目前最能增强自身法力的方法。至于其他的,多是得等到他晋升为八品道徒之后,才能再去尝试。 甚至即便炼制出了本命血器后,血器还仅仅是个“婴儿”,并不能立刻的发挥作用,余列也能依靠此物去博得那老乞丐的青睐。 老乞丐越是对余列看重,那么余列在接下来危机中,成功度过的可能无疑也是越大,甚至可能好超过他自身的努力! 就此,余列的思绪彻底定下: “就选择第四种,皮影之道! 此道虽然旁门,但它才是目前最为适合我的,不可好高骛远。况且它确实和符道相关,潜力应该也不小。” 刷的! 桌几上,余列一拂动袖子,将前三种药材就给甩了出去。既然已经彻底做下决定,那他就万不能再过多的犹豫了,时间已经不多。 决定做出,接下来的时间。 余列就在静室中好好的研读丹道笔记,将笔记中凡是和皮影息息相关的内容,都细看了一遍,做到烂熟于心,并开始取用堂口中的各种药材,加以尝试。 他还特意的派遣老胡头出马,去和炮制堂打交道,替自己多多的讨要来一些皮膜和活物。 若是在剥皮中遇见了不懂的,他还让人直接将炮制堂中手艺精到的道童,给请过来,面对面的对他进行指教。 又因为丹道笔记中有关炼制皮影本命物的内容,虽然有一套较为完整的流程,但是它的内容却并不宽泛。 余列为此特意的出关,跑了一趟道箓院,请老于头叙旧。 在吃过一顿茶,他将自己突破成为上位道童后,舍不得使用的功法兑换机会用了,在藏书阁当中选了一本和剥皮画皮有关的典籍。 此典籍名为《剥皮实草录》,其中内容虽然主要是讲究的如何剥皮、制皮,涉及制作皮甲的修真技艺,但是隐晦的也和炼制皮影本命物相关,余列请老于头吃的一顿茶水并没有白请。 有了《剥皮实草录》,他在炼制本命之物上的进展大增。 不过当他钻研的越加深入时,终究还是有意想不到的困难,出现了。 药方堂的静室中。 余列的眉头紧锁,不耐烦的踱步来踱步去,就在他的身前,一方长桌上的精致瓷器当中,用血色的水液浸泡着各种皮膜。 当中有鱼皮、蛇皮、青蛙、猿猴、猛虎、蜥蜴、禽鸟……凡是余列目前能够获得的,他都给整了过来。 而摆放在正中央的皮膜呈现象牙白色,是一张仅仅拳头大小的薄皮,人皮。 此人皮不是余列从其他人身上剥下的,而是他自己皮肤。 余列皱眉思索: “如何能让剥下来之后,用药密炼过后的皮膜,还能够再度的和血脉相连?” 余列本以为从自己身上剥下来的皮膜,是可以轻轻松松的再披在自己身上的。 但是他棘手的发现,在经过了药液的浸泡之后,皮膜之中的活性早已经丧失,成了“死物”,无法再返回身体。 在发现这个问题之后,余列又是发愁,又是庆幸。 庆幸的是他没有只是按照笔记上面记载的内容,就莽撞的将自己浑身的皮膜给剥下来,而是先取了自己大腿内侧的一块皮,先备皮试验一番。 棘手状态中,一个又一个想法,也在余列的脑子当中冒出:“或许可以依靠更加精纯的灵液,去延缓对皮膜中活性生机的摧残……” 梳理清楚几个看上去可行性强的法子,余列再次埋头在了剥皮备皮当中。 拥有青铜酒杯在手,他立刻就改善了浸泡皮膜的灵液浓度,果真延缓了皮膜活性的丧失速度。 然后他又以自己的血液,替换了灵液中的一味药材,再次成功的延缓了皮膜的效用。 这两种法子用上了之后,余列处理小块的皮膜倒是有把握,时间充裕,但是他依旧迟迟的不敢真个动手。 因为按照丹道笔记当中记载的,想要让自己的本命法器更加顺心如意,效果更强,制作皮书的材料,至少得是浑身外皮的一半,且越多越完整越好。 而余列打算是整个都剥下来用上的,这让他不得不担心,炼制的过程会太长,导致失败的可能性大增。 保险起见,他在静室中继续琢磨的,还让堂中的道童们各自献上相应的药方,偏方也可以,只要是有用,必定重重有赏。 如此悬赏放出,果真又是有几个具备启发性的法子,进入了余列眼中。 但是其中最让余列惊喜的,却并不是自家堂口的道童所献上的。 而是他沉迷于剥皮的事情,流转在了药方堂和炮制堂两地之后,不知道怎的,就传入到了炮制堂主的耳朵。 于是有一张药方从炮制堂那边递过来,送到了余列的跟前。 此药方名为“造畜法”,书写在一张信笺上,字体清秀,上面还附带了一行小字: “术方乃是方姓道童储物袋中之物……袋现已解开,获物零碎,分润道友一二。” 这让余列面露恍然之色。 原来是那佘双白已经打开了方老东西的储物袋,现在将袋子中可以分润给他的东西,送过来了。 除了这一方药方之外,一起送过来的还不少其他的文书,零零碎碎,似乎都是方老东西炼丹和修行的记录。 话说当初斩杀方老时,余列就已经估摸着,方老储物袋中的物品价值,不会比他获得的法坛要高很多,其最大的价值,很可能反而就是方老的储物袋本身。 结果现在,炮制堂的佘堂主居然将方老的药方笔记等物,抄录了一份给余列,并且其中的绝大多数,对方似乎还懒得抄录,直接就给了原本,实在是让余列惊讶。 收到了这样一份礼物,余列不由的感慨: “佘堂主,是个厚道人啊!” 对方的这件礼物,不仅来得及时,还正对了余列现在的关窍。 此物对他而言,价值和他消耗机会,在藏书阁当中兑换的《剥皮实草录》不相上下,可能还隐隐的超过。 因为方老东西手中的“造畜法”,其中就有一技艺,乃是将羊皮、猴皮、狗皮等物完整的剥下来,然后趁着热气,使用秘药,敷药似的敷在孩童的身上,进而使得人体被牲畜污秽,堕为牲口。 而其中能促使两种不同的皮膜,互相结合的秘药,对现在余列而言是正中下怀,大有启发。 得到此等药方,余列细细的揣摩数遍之后,轻轻一弹信笺,欣喜道: “吾术可成矣!” 他随即难得的踏出静室,亲自备下了一方谢礼,让老胡头等人帮自己送过去,又安排了一下药方堂中的杂事,就急匆匆的返回到静室中,再次进行本命血器的炼制大业。 如今距离他决定开始炼制血器,已经又是过去了一个半月左右的时间。 镇子中的论功行赏大会,虽说是一迟再迟,但是余列也压根就拿捏不准究竟会什么时候再召开。 他得抓紧时间了,那暗中酝酿的风波,很可能会和论功行赏的大会一起来袭。 ……………………………… 这一日,静室中。 灯火彤彤,一张张黄纸,紧密的贴在静室中,将正中央的一方金属法坛,保护的妥当。 符纸晃动,冷光闪现。 在法坛上,又有一方黝黑的肉棺材平稳的放着。 余列行走在肉棺材的跟前,手中抱着瓶瓶罐罐,不时的就置入到棺材当中。 此肉棺材,乃是余列将自己得到的大块肉灵芝,削去了枯萎的部分,又使用鬼脸蜂王浆粘合而成,正是他即将要用来浸泡自己的棺材。 肉灵芝此物着实是炼丹中的一味妙药,前两次修炼和炼丹时,余列已经尝到了好处,如今事关本命血器,他自然是不计代价的,将此物再次拿了出来。 拥有“肉棺材”为滋养肉身的工具,即便余列没有丹道笔记中记载的“剥皮人膏”,辅佐以他自己的黑膜法术,效果应当是大致不差了,并有可能超过一点。 除了肉棺材,金属法坛上还放置了幡旗、香果、净水瓷瓶等物。 这些零碎的东西摆置着,或是能够方便他待会儿的炼制,随手使用,或是合乎风水布置的诀窍,可以平定气机,增添美感,能尽可能的增加玄之又玄的成功率。 一切准备妥当,余列站在肉棺材跟前,深吸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他要剥皮制书,祭炼属于自己的本命血器了! 环顾静室四周,余列确定堂中已经吩咐好,静室中的符纸也已经放置好,不会有人前来打扰他。 他将手中的最后一坛药物抛开,解散发髻,沉默的在金属法坛上走动起来。 火光闪烁中,余列仰头,伸出手,指甲尖长。 他点在了自己的眉间,缓缓的划剥开来…… 第139章 本命功成 第139章 本命功成 指尖划开,黑色带着光泽的血液,立刻就要从余列的眉间滴落而下。 但是他及时的鼓动起体内的那一抹黑意,流转在体表,血水立刻被黑膜禁锢在了伤口处,宛如一道刺青般。 余列的动作稍微顿了顿,随即就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瓶丹药,涂抹在眉间的伤口处。 这一次剥皮炼器,他可是不会再犯上次突破中位时候的傻了。 这瓶丹药是他特意的用黑血蚂蟥的毒素,混合多种的药材,特意为自己量身定制而成的,不仅效果非凡,而且不会有多少的后遗症。 只不过这一味麻药,不仅价格精贵,而且目前也只适合他这种抗毒能力非常强悍的道人使用,寻常人若是用了,直接就会昏厥倒地,并且会对体表的细小经络,造成永久性的伤害,至少也会落得一个面瘫的下场。 让药膏接触自己的血水,缓缓的化开。 余列随即就开始宽衣解带,让自己的身上再也没有外物来阻碍自己。 等到他将内衣也脱下的时候,药膏已经是开始发挥作用,他的大半个额头,已经是失去了痛觉。 撕拉! 余列伸出手,小心但是利索的,就划开了自己的大半皮膜,然后小心翼翼的取下,耷拉在自己的肩膀上。 一边取下皮料,他一边的涂抹药膏,使得麻药的效果,尽快的扩散开。 灯火彤彤的静室当中,余列的身形在冰冷的法坛上面,诡异的挣扎着,摆出各种姿势,时而弯腰,时而仰头,并且干脆就是赤裸的倒在了法坛上,蜷缩蠕动。 即便是以余列现在已经是千锤百炼的炮制技艺,他将皮膜从身上取下了,也是花费了近一个时辰的时间。 特别是最后取下十指处的皮膜时,因为他接下来还需要依靠自己的双手进行器物的炼制,不可以涂抹药膏削弱是痛觉,所以这一处的皮膜,剥去的格外艰难。 着实是让余列感受到了当初扒皮浇骨的痛苦。 好在他早就已经是有过经验了,等到将自己浑身的皮膜,尽可能的取下了之后,余列立刻就停止挣扎蠕动的举动。 他从金属法坛上爬起来,身下仅仅是潮湿了一点,并没有过多的血液,滴落在法坛的表面。 此时的余列,浑身已然是面目全非,一层薄薄的黑膜,紧密的贴合在他的体表,将所有要渗透而出的血水,全都给堵了回去。 他站定着,思索了一下,手里提着刚刚脱下来的皮膜,走到了一方铜镜跟前,端详着镜子之中的自己。 一团黑不溜秋的东西出现了,余列霎时间就从原本的一个玉面小郎君,化身成了一个皮肤如黑炭的人形。 好在他的手艺的确算是精到,仅仅浑身的皮膜变色了,五官并没有这里缺一块、那里缺一块,否则的话,他待会都不知道再怎么的将脸皮捡起来,给敷回去。 瞧见自己依旧是五官端正,余列顿时松了一口气:“好歹没有为了炼制一个本命血器,就破了相了。” 回过神来,他看向了依旧被自己拿捏在手中的皮膜,其薄如蝉翼,通体透露着象牙白的颜色,不过分的苍白,还因为刚刚剥下来的缘故,依旧有些温热。 余列残存的气血,正在皮膜中作用,维持着皮膜的活性,使之也是具备光泽。 他托着自己的这一身人皮,脸上一时间露出了恍惚的表情。 迟疑了几息之后,静室当中方才响起余列独自一人的感慨声: “也不过如此。” 果然如他所料,此剥皮难关,对于其他人而言会是可怖而可恨,但是对于他而言,其困难却是仅此而已了。 他一是拥有本命黑膜,充当第二层皮肤,二是曾经就经历过扒皮浇骨的痛苦,三是现在还学会了炼药,能够为自己量身的改善出一方麻药。 此三者迭加,取皮炼器的过程,其最大的难关,压根就不在于取皮时的痛苦,而是在于接下来的炮制过程。 心思一定,余列告诫自己一句: “不可太过庆幸,得抓紧时间了。” 他立刻就取过肉棺材中放着的一个木架。 木架呈现出十字的形状,中间还绑着草根,是一种名为金丝软草的药材,有着生肌止血、化脓的功效。 木架和金丝软草组成了一个稻草人,湿漉漉的,浸泡过特殊的药液,其形体和大小,也恰好的和余列一模一样。 余列将稻草人支棱起来,亲手的将其填塞进新鲜的皮膜当中。 此法正是他从藏书阁中的那一本书籍中学得的,名为“剥皮实草法”,别有精妙之处,可以将皮膜剥下来之后,尽可能的维持其原本的形体,防止走样。 这一步对于余列来说,可是至关重要的。 毕竟他还需要将自己的这一身人皮,再给穿回去。 填塞的妥当之后,就在余列的跟前,同他一模一样大小的草人,出现了,甚至其五官,都有他三四成的相似。若非填塞的是药草,而不是药泥,估计直接就可以达到七八成相似的地步。 处理完了这一步,余列在金属法坛上踱步,欣赏和微调了一下自己的这份“心血之作”后,就又取过了一旁提前备好的药膏等物。 他先是在皮膜的表面,均匀的涂抹,就像是刷油一般,一处死角也不放过。 药膏的香气浓郁,而且接触到了皮肉后,立刻就渗入其中,药力激发,灵气逸散,使得整个法坛的内部,都充斥着一股药香味。 令余列闻见后,心神都微跳。 药膏抹完,他按捺着,又取出了一根符笔,趴在草人身上,细心的勾勒起独特的符文。 皮影之法,终归是从符道的纸人之法,演变而来,残留有很多的符道特性。好在其所需要绘制的符文,并不是过于生涩艰难的那种。 时间流逝。 等到余列细心的将符文绘制完毕之后,本是白如玉石的稻草人,体表被扭曲似蛇虫的符文占据,符墨深黑色,赫然也是通体变成了一个黑不溜秋的东西。 余列这时抬起头,和对方面对面,两者相似的程度又是增加了不少。 到这时,炼制血器所有的准备工作,就都已经结束了。 接下来,就是他要正式炼制的时候。 余列走回到金属法坛的中央,取过摆放在肉棺材跟前的五色杂粮了,祷祝天地的抛洒,又以古怪的腔调口音,念起了拗口的咒语: “丹朱口神,吐秽除氛舌神正伦,通命养神罗千齿神。” 一边吟诵着,他取过一只被定身符定住的公鸡,徒手撕开了对方的鸡冠。 公鸡的眼珠子一动不动,连眨眼也不眨,但是血水却是从鸡冠中喷水一般流下,很快就注满了一只酒盏,热气腾腾的。 余列的喉头咯咯吞咽,将失血的公鸡扔到了肉棺材边上,一口就将混合了鸡血的酒水,吞入口中。 他喉头骨碌的继续念道:“却邪卫真喉神虎贲,气神引津心神丹元。” 就在余列吟诵咒语的时候,躺在肉棺材脚下的公鸡,其眼珠子,忽然转动起来。 本是漆黑泛红的公鸡眼珠子,瞳孔迅速扩散,并刷的一眨眼,就变成了纸一样的苍白色,浑圆白森森! 吱呀。 就在这时,忙碌的余列背后,响起了声音。 他的身子一定,躯干不动,仅仅脑袋扭向身后,一道熟悉的身形,出现在了他的后面。 对方身上的有条条漆黑的蛇虫在蠕动,身披余列的皮膜,眼眶黑洞洞,口齿黑洞洞,赫然就是他刚刚剥皮实草,制作而成的稻草人。 草人自行从木架子上走了下来,空洞的眼眶,和余列相对。 瞧见这一幕,余列瞳孔顿时微缩,若是他现在身上还有皮的话,估计已经是毛骨悚然。 可惜的是,皮之不存毛将焉附。他现在从头到脚,是一根毛都没有。 余列张开自己的口齿,喉咙中古怪的吐出:“见过道友。” 声音中带着笑意,牙齿露出,在漆黑中格外显得白生生,好似在招呼自己的老友一般。 但是稻草人忽然又挪开了面孔,面向了那一只倒在地上的缺冠公鸡。 当稻草人就快趴到公鸡身上的时候,余列起身了,他一把捏住了对方,口中咽下了血红的酒水,再次念动咒语: “令我通真思神炼液,道气长存……” 滋啦! 他的咒语还没有念完,就抱着那轻飘飘的草人,一同猛地往肉棺材当中倒下,溅起了一阵水液。 药液落在法坛上,将金属质地的法坛表面,都腐蚀了锈迹。 肉棺材当中,余列和稻草人紧紧的纠缠着,对方用草塞制而成的“血肉”,在余列特意为自己量身制作而成的药液侵蚀下,迅速的融化。 咕噜,液体翻滚的声音,在静室当中响起,随即就归于了平静。 一时间,符纸无风自动,烛火飘摇。 但偌大的静室再无声响,只有棺材旁,双眼翻白、冠羽残缺的公鸡,无力的抽搐。 公鸡无声的挣扎,却又像是什么东西笼罩住了,连嗓子都张不开,叫不起来。 此是余列布置科仪,取了公鸡的一点灵性,赋予自己的草人,令自己的人皮活过来,方便他再进而降服自己的人皮。 炼制本命血器,其实是存在着不小的要求和风险的。 根据道书中的记载,在近古时期,本命之物甚至只有等魂魄凝实,可以出阴神后,即达到了七品道吏境界,才能去炼制。 因为在道童和道徒阶段,两者的魂魄无法分割,是极难分出多余的念头魂魄,更别说置入到器物体内的,赋予器物之灵性了。 强行为之,极容易遭受反噬,会使得道人自身就走火入魔,进而神智颠倒,精神分裂,道途当场中断。 好在随着仙道的发展,道人们对借假修真之举更是精通,科仪辅助大行其道,门槛一步步的降低,且成功率也增加了。 借助修真科仪,道童和道徒就可以借假修真,也令自己的血器“生灵”,活过来一样。 如此之后,道人再去侵蚀血器,宛如婴孩在母体中,将自己的“胞弟”给吞食掉一般,如此就可让血器和道人达到真正的血脉相连,远胜过寻常的温养手段,并获得一点先天之意。 能得此先天之意者,方才存在心灵感应,器物可以谓之为“本命”。 只不过对于道童而言,其风险依旧很大,走火入魔的风险远远胜过道徒。 特别是道童的心志如果不坚定的话,明明是借假修真,结果却被虫豸、草木、公鸡等物给侵蚀,夺魂失魄了,其情况数不胜数。 往往也只有大户人家的子弟,丹药充足,手段玄妙,还有护道人看护,才可以在道童阶段就尝试。 而这一点,恰恰也是余列选择炼制皮影为本命血器的最大原因,他是用自家的皮膜,作为本命血器的主体,两者同源,风险其实已经是很小了。 只不过被自己的人皮给绞杀、吞噬掉的可能,依旧存在罢了。 药方堂的静室。 棺材安静的摆放,内里的药液时而滚动,时而毫无动静,持续多日。 若是有人在此,探头看进去,会发现被余列剥下来的那张人皮,就像是一根绳索般,缠绕在了他身子上,想要勒死他。 余列则是身子蜷缩,又紧紧拽着人皮,像是母体中的婴孩一般,在和自己的脐带争斗,紧握着,但是又不敢掐断它。 足足七日七夜过去。 等到公鸡的尸体都发臭,头颅干瘪,羽毛被干枯的血液死死的粘了法坛上。 法坛上的肉棺材中,终于有人形摇摇晃晃的冒出,他的身形佝偻,头发就像是僵死的蛇虫般缠绕在其脖颈之上。 不过这人仰起头了头,枯瘦的面孔上咧开口齿,露出了欣喜的表情! 余列欣喜着,微微低下头,就从自己的下腹,已经是浑浊的药液中,掏出了一物。 此物质地漆黑,就像是一根肉虫子一般。 但它的上头膨大,皱皱巴巴,缩成了一团的人脸,似胎盘,下头则是和余列的肚脐相连。 拿着此物,余列轻轻的一扯,啵的一声,两者间的脐带就断开。 皱皱巴巴的人脸胎盘收缩起来,像是一团面糊一般,在他的手中不断蠕动,并有根根触手,随时扎入到余列的手中,自他的体内汲取养料、气血。 此物,便是余列成功炼制的本命血器,可以和他血脉相连,心意相同,寄托法术,是为“皮膜胎盘”! 第140章 本命变化之术 第140章 本命变化之术 枯萎的肉棺材中,余列捧着自己精心炼制而成的血器,心中欢喜。 他看着手中像是面糊一样的皮膜胎盘,心念一动,皮膜胎盘立刻就鼓动抽搐一下,甚至还探出了细微的触手,游走在他的手中,受到他的控制。 成功的炼制出了这一方血器,余列心中的兴致升起,当即就靠在肉棺材上面,用手扒拉它,打算将它制作成为一本书籍的模样。 细细的摊开之后,血器的内里,和其外表给余列的感觉不同,其并非是一块实打实的胎盘,而更像是胎衣。 一层一层,只不过在七日七夜的炼制过程当中,胎衣上已经是生长出了不少肉芽,乍一眼看上去,会让人感到惊悚。 好在此物对于余列来说,就是他今后修道的命根子,没人会嫌弃自己的命根子长的丑陋怪异。 在他细细的摊开和收拾之下,皮膜胎盘发生演变,很快就变成了一本近乎于书籍的样式、 其通体漆黑,散发出一层漆黑的光泽,在书籍的封皮表面,还有着一张孔洞模糊的人脸,仿佛就是余列将自己的脸部按在上面,烙印下的。 本命皮书成型,其模样虽然还是显得有些诡异,但是好歹是没有刚开始那般惊悚了。 余列将它拿在手中,从中感受到了一种温润如玉的质感,仿佛此书是用上等的暖玉制作而成,他的气血也能够轻易的就流转进去。 并且余列心念一动,皮书就会立刻蠕动着,再度的探出肉芽,就像是八爪鱼一般,融化进入余列的肉身之中。 他略微的等待片刻时间,发现收敛起了本命血器之后,身上并没有隆起老大的一个包。 此物并不是会像是一个瘤子般,寄生在他的身体上,而仅仅会让他身上的皮膜稍微变得厚实一层,兴许还会有点防护力。 察觉到这一点,余列的脸上又是微微欢喜。 “本命血器炼制的过程虽然惊悚,成形后也让人感到怪异,但好歹它收敛起来后,并不显得吓人。” 如此一来,他握有此皮书,依旧会是从前的那个玉面小郎君,顶多是脸皮变得稍微厚一点。 当余列继续感受着体表的皮书时,忽然他心中一动。 他发现自己体内的那一股黑意,也就是他吞食黑蛇鱼王而得到的本命法术,主动的就朝着遍布在体表的皮书涌动而去。 并且皮书似乎也受到了刺激,在余列的体表也是猛烈的蠕动起来。 余列猛地睁开眼睛,伸出一只手臂,眼神惊骇的低头。 他的手臂颤抖着的,本是已经平复的皮膜,此刻是难以控制的痉挛起来,并且有一根根的肉芽冒出来,十分的可怖。 瞧见这一幕,余列的心霎时间就悬在了嗓子眼里面。 “本命血器的炼制,失败了!?” 皮影虽然是四种本命之物里面,最适合让余列进行炼制的,但是正如他之前所顾忌的那般,其炼制失败的可能,也是存在的。 当即,一柄小刀就被余列握在了手中,他立刻就要动手,将刚刚融入到体内的皮书,再给活生生的扒下来。 一旦血器的炼制失败了,不管是炼制的过程中,还是在炼制之后,都得尽快的将其和道人的本体分开。 因为两者再是息息相关,但也不是一类的东西。 成功的血器,是可以被道人的心念一动,就断开两者之间的联系的。这点也是确保道人今后用血器吞食妖物时,不会被妖物给侵蚀的一大保障。 而不成功的血器,别说是为道人提供内外屏障了,它本身一旦和道人的肉身无法分开,就会像是肉瘤一般,扩散侵蚀道人的肉体,坏了道基,良药难以医治。 好在当余列心惊之余,他还没有亲自动手,仅仅是厌恶的念头一升起来,刚刚还涌动兴奋的皮书和黑膜就定住,并在他的控制下,再次汇聚在他的左手中,变成了面糊状,继而具现为人脸黑书的模样。 如此变故,顿时就让余列的目光变得惊疑。 他掂量着手中的人脸黑书,发现此书依旧是老老实实,听话的很。 唯一让余列依旧是感到诧异的是,原本只是弥漫在他体内的那一层黑膜,现在竟然是大半的都涌入到了人脸黑书中。 黑膜不只是覆盖在人脸黑书的表面,而是和对方交织着,难分彼此,并且余列体内所产生的黑膜异力,还在源源不断的涌入。 这个情况让余列瞬间是又惊又喜: “莫非是发生了异化?” 本命血器这种东西,炼制的手法虽然都有脉络,但是因为其中的“本命”两个字,每个道人炼制出来的,都会有所不同。 即便他们采用了同一种手法、同样的原料、相同的炼制时间,因为道人自身的修为、性情、血气性质等的不同,血器成形后模样依旧会不相同。 此中的关系,就好似天下间无有真正相同的两片树叶一般。 如此的不同之处,也是当今的仙道被发展的五花八门,惊奇繁复的一大原因。 其中以纯粹的血肉、植物或神魂所制作而成的本命血器,最是容易发生异变,甚至是因为各种机缘巧合,会诞生出新的功用,而存粹以金石铁器为原料炼制的,则是基本不会异变。 其中比较大的异变,就被道人们称作是“异化”。 一般而言,只要道人是按部就班,采用了正儿八经的炼制流程,其最终异变的结果,无论是大是小,对于道人而言都会是一件好事情,会更加方便道人的使用。 这也是仙道的先达们,反复钻研,为后人打下的根基之一。 因此余列看到皮书依旧听话,心中就开始期待起来: “血器的异化,可遇而不可求!是炼制道人的根基扎实,资质优良的表现。而我在炼制本命血器之前,就先获得了本命法术……” 他所获得的本命法术虽然不甚出奇,但是此两者若是合二为一,似乎确实有可能出现大异变,够资格称作是“异化”。 琢磨着,余列心中的期待感更甚。 他当即心中一定,捧着正在汲取黑膜异力的皮书,从肉棺材当中跳起来,然后急匆匆的走到了放置储物器物的地方。 余列在血蛤肚中伸手一掏,就取出了一堆的瓶瓶罐罐。 他将瓶盖拔开,立刻往自己的口里面倒入,然后盘膝坐下,鼓动自己浑身的气血,消化腹中的强血丸。 等到普通的强血丸被消化完毕,他又将精品强血丸、精气丹、活血丸等药物,一颗又一颗的塞入口中,就像是在吃糖豆一般。 这是余列发现,无论自己的体内产生再多的黑膜异力,皮书都会将之摄取掉,其不仅没有要饱胀的感觉,反而是越吃越饿了。 等到将丹药扫荡大半,余列念头一动,他又伸手进入到储物工具中,掏出了几颗灵光闪闪的灵石,抓在手中用力。 咔咔,他捏碎了灵石,并用手指将之研磨成细粉,调和到了一种药膏中,敷在了自己的体表。 道童阶段无法直接汲取灵石中的灵气,只能靠呼吸的吞吐,或是利用浑身的毛孔,让灵气缓缓的渗入。 但是即便如此缓慢,等到灵气从药膏中释放,进入余列的体内,依旧是刺激得余列气血大涨,面色都涨红,比刚才服用的几味丹药,效果更是猛烈。 在如此不惜代价的大补之下,余列将自己的气血源源不断的转化成为黑膜异力,一股脑的送入到炼制所得的皮书当中。 “既然喜欢吃,那么我便让你吃个饱!”他心中暗道。 本命血器现在的表现,已经是让余列确认,自己的这本命血器是要发生“异化”了,有机会自寻常的本命之物中脱颖而出! 余列目光炯炯的盯着黑意流转不动的人脸皮书,期待感前所未有的旺盛。 他现在唯一不知道的,是自己这本命血器,最后究竟会产生何种与众不同的作用,能否为他今后的修炼提供大帮助…… 静室当中。 余列盘坐着,身旁的药瓶药罐、灵石粉末,掉落一地。 他贴在四周作为警戒的符纸,也是摆动的比之前几日,更是猛烈。 终于。 当余列将自己储备的补血丹药,消耗一空,又消耗了足足九块的灵石之后,他手中的人皮黑书,汲取黑膜异力的速度变缓慢。 又是花费了半块灵石,余列面色发白,身子有些摇晃的看向了手中黑书。 此时的黑书,已经彻底的稳固了,黑膜异力和它彻底的交织在一起,不分彼此,甚至它都不需要再伸出触手从余列的肉体中汲取养料和气血。 皮书变得和披在余列身上的黑膜一般,仅仅是靠着皮肤的触摸,就可以流转黑意,靠黑意来维持自身活性。 余列惊喜的看着:“成了?” 他一时间也是感到了咋舌:“本命血器果真是只有道徒,或是大户人家才能够炼制的。不算丹药,单单消耗的灵石,竟然就到达了九颗半。” 若不是余列在山下获利颇多,囊中丹药灵石都管够,比之寻常的上位道童要富裕一些,他刚才就算是亏空了肉身,估计也是供养不起血器的异化。 而异化基本上也只有在血器炼制成形的时候,才会出现。 等到彻底成形了,它就会似凡人的婴孩从母体中产出一般,先天的天赋彻底定下,今后就只能在原有的作用之上成长。 即便是道人的性命层次一次次发生蜕变,甚至是成仙了,本命血器的作用也是极难发生大变化的。 毕竟它再是珍贵,也只是器物罢了。仙道中人对此物的要求,就是作用要单一,能够为道人的修炼护道,否则此物的异变太多,反而可能会为道人自身带来灾祸。 静室中,余列深吸几口气,满眼期待的看向人脸皮书,开始感知此物究竟有何作用。 他轻轻的翻开了皮书的封面,向着里面看去。 忽然,本应该是空无一物的皮书,内里有了诡异的纹路出现,并且就烙印在封皮的内里,而不是多出了一页皮纸。 纹路漆黑扭曲,如蛇似虫,当余列翻开时,它就开始蠕动。 余列用手触摸着,心念一动。 忽然,书籍样式的血器,再次的蠕动。 它从余列的手臂开始,四下蔓延,将余列的头颅、脖颈、胸膛、下肢等处,全都包裹在了其中。 余列仿佛被面糊状的怪物吞没了一般,笼罩在其中,身躯竟然也开始蠕动,本身的血肉扭曲,筋骨分错,咯咯作响。 半盏茶之后,静室中的异变停止,一身刚披上不久的道袍,掉落在了地上。 “余列“再次的睁开眼睛,盘踞着,头颅扭曲,看向了自己脚下。 一股古怪的嘶吼声,在静室中响起:“黑、蛇鱼?” 此时的余列,赫然已经不再是人形,而是变成了一头似蛇似鱼的怪物,正是他曾经服食入体的黑蛇鱼,并且还是黑蛇鱼王的巨大形体! “余列”俯下蛇躯,在静室的地面上缓缓的蠕动。 他开始感受着身上长出来的鳞甲,在摩擦石板时所发出的悦耳声音,并鼓动两腮,吞吐着显得格外干燥的空气。 在静室中好生的蠕动一番,余列发现自己确实是变成了一只黑蛇鱼。 彻头彻尾的那种,和他当初吃的鱼王没有什么两样,就连内脏肌理,在皮书和黑膜的加持下,也似鱼非人,无甚区别。 甚至连他的性情,也变得渴水,厌干,嗜血。 刺啦的摩擦声,在静室中持续的响起。 人一般大的“黑蛇鱼王”,在静室中如巡视河域一般,游走了数圈后,爬到了冰冷的金属法坛上。 “蛇鱼”盘踞在法坛的中央,头颅低垂,静立不动。 忽然,噗嗤声响起,“蛇鱼”的脖颈处伸出了一只人手。 余列从“蛇鱼”的体内破皮而出,赤身裸体的站在了法坛上,他将鱼皮抓在手中,轻轻的一抖,鱼皮就又化作成为了一本封皮漆黑的书册。 此书册,正面烙印着一张空洞扭曲、似笑非哭的人脸。 在余列手托住的反面,则是由扭曲的黑纹,组成了一条似蛇似鱼的模糊图形,在缓缓的蠕动。 第141章 吾有道士之资 第141章 吾有道士之资 余列在静室中,变化成为黑蛇鱼,好生的体悟一番之后,收敛变化,持着本命皮书,站在法坛上,眼中瞬间是充满了惊喜之色。 “果真是异化!” 他的心神振奋,衣服都还没有披上,就赤身赤脚的在金属法坛上走来走去。 丹道中人以皮书作为本命血器,相比于用蛊虫、孢种、龙脉作为本命血器各有优势,皮书自然也是存在相异于前三者的好处。 这一好处就是,道人每每抓捕妖物,炼制成一张合格的皮纸之后,不仅能依靠皮纸施展法术,还能将皮纸披在自己的身上,模仿妖物。 技艺越是精湛的丹道中人,披上皮纸后,模仿的越是相像,惟妙惟肖。 也正因此,在不少丹道中人的眼里,皮影书是被叫做“画皮书”的,此道也被称作是“画皮”。 只不过相比于前三个已经颇是成熟的本命之物,“画皮”终归只是小道。 仅仅披上一层皮,即便披皮者是如余列一般,用浑身完整的皮膜炼制而成了皮影书,可以将自己从头到脚的包裹在皮纸当中,最终所得,也仅仅是皮像肉不像罢了。 如此披皮而成的妖物,其内在的肌理,骨骼,气息,习性等等,都和真正的妖物不同,相差太大。 若是披皮者,是如被余列抓住的那“梅彦”道童一般,披的是人皮或是猿皮,倒是有可能让同类都难以发现端倪。 如果不是同类模仿同类,则基本上就只可远观,而不敢让人靠近了亵玩。 但余列刚才在静室当中的表现,其明显不是只披了一层鱼皮那般简单,他能够确定,自己好似真的变化成为了一头黑蛇鱼,生性喜水且凶猛! 想到这些,余列紧紧攥着自己的本命皮书,目光如炬: “也就是说,我之皮书的作用,不仅仅是‘画皮’那般简单,而是彻头彻尾的变化,是一‘变化之术’。” 他沟通着自己的本命皮书,冥冥之中还能从皮书中感悟到,若是他的修为进步,皮书的这一作用也继续得到加深。 到时候,这一变化之术的效果,将会更加的强悍! 甚至他可能将不再是靠着黑膜异力,去模仿黑蛇鱼的脏器等部位,而是他自身的血肉筋骨,也能演变成为黑蛇鱼的血肉筋骨。 真要是达到此等程度,就算是高他两个大境界的修道中人,也休想将他给认出来! 想到这一点,余列心中的欢喜之意更盛。 若是皮书的变化作用真能如此,别的不说,今后他余列的保命求生、敛息藏迹的本事,当是同等道人中的一流水平。 忽然。 余列站在金属祭坛上,心念一动,他又将手中的皮书一抛出,令自己的肉身再度的被吞没其中 一团人形的异物,在法坛上扭动片刻,人大的黑蛇鱼再度出现。 它游走到了静室的一方方药箱子跟前,取出多种的药材,还滚动到了铡刀等工具上面,开始检验自身的能力。 等到花费了一番功夫之后,余列发现自己变化成了黑蛇鱼之后,他不只是具备了黑蛇鱼的种种外表习性,也是拥有了黑蛇鱼的种种特长。 譬如一点,他能够在水中呼吸而毫无溺毙之感,这点让余列大感惊奇。 等到他再度的爬到金属法坛上面,变回了人形之后,余列摸着自己的两侧脸颊,发现虽然尚且湿漉漉的,但是刚才通过鱼鳃呼吸的感觉,已经全然消失掉了。 余列按捺着心情,再次的走下法坛,取过多种的工具,开始检验自己变回了人身之后的情况。 很快,结果就出炉了。 他的身上没有残留半点蛇鱼的痕迹,刚刚变化成为黑蛇鱼时的种种优势消失了,且黑蛇鱼的短板一样也是消失了。 他现在是纯粹的人身人形,变化前和变化后泾渭分明,其内外都不会受到影响。 了解到这一点,余列顿时松了一口气。 变成蛇鱼之后,他能够使用蛇鱼的能力,这代表着他的变化之术,不只是单纯的像,也能让他掌握变化之物的能力。 而寻常道人的皮书,其不只是仅仅披了层皮,容易暴露本相,也无法动用披皮之物的能力,顶多是披皮之后,会对相应的法术有所加成,动用更加轻松罢了。 此中的区别,更加的证明了余列的变化之术,和普通的画皮之术有着根本的不同! 特别是余列在变回了人形之后,身上又不会有半点妖物的痕迹残留,这也代表着他可以轻易的和变化之物做出分割,不会被变化之物的弄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这点决定了余列是否能够经常的使用这一变化之术。 因为按照丹道笔记中所提及的,以画皮之物作为本命血器,其一大缺点就是会加剧道人被妖物妖气的侵蚀程度。 如果选择以此物作为本命血器,切记不可贪图披皮对于法术的加持,否则就可能导致修炼者变得人不人、妖不妖的,自断道途。 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得不到解决,画皮或者说皮影一道,在丹道的本命之物中,一直都是位列于旁门左道,而没有晋升为皇皇正道。 须知当今的仙道中人,之所以要炼制本命器物,为的就是以外物作屏障,为自己的修道学法提供帮助,而不是单纯的想要急功近利。 赤足走在法坛上,余列好生的梳理一番后,心中暗暗的想到: “也就是说,我的本命皮书在发生了异化之后,恰好是弥补了画皮、披皮的极大缺点……几近真正的“变化”,也不再会让道人被妖物所影响?” 他的眼神闪烁起来,隐隐看见了自己成就为六品道士的曙光! 传闻仙道从六品开始,就和下三品彻底不同。 此境界的道人,才是真正的步履大道之人,是山海界中真正的统治者,也是真正的仙道开拓者。 每一个道士,都是山海界的珍惜资源,就算是翻下了滔天的罪责,只要不是道奸,不是叛道之罪,就不会被道庭判处死罪,最多也只是禁锢修为,关押到老死,期间还会有机会进行刑罚的减免。 因为道童、道徒、道吏,都只不过是学道之人罢了,六品道士及以上,此类人物才是修道之士。 彼辈通晓天机造化,每个能够成就道士的人,要么是对山海界有大功劳,要么就是在仙道的钻研上,超凡脱俗。 前者是靠杀伐,靠苦功;后者是靠天资,靠天才。 也正是因为这两种限制和激励,才让山海界在终结了末法时代之后,短短三万年不到,就横跨数个时期,直追上古,再次以强悍无比的姿态,横压三千世界! 想到这些,余列忍不住轻笑起来: “我余列,有道士之资也!” 只要他能够让自己的血肉筋骨,真正的变化为另一种生灵,而不是只靠黑膜异力的模拟,且能轻易的变化回来,再弄懂其中的缘由,掌握了规律。 那么他就会给“皮道”,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让此道从旁门左道,往上狠狠的拱一拱,甚至成为正道也是有可能! 到时候,他就不需要靠苦功、去冒险,也能够突破成为六品的道士。 而下三品和中三品之间,可是一个极大的分水岭。 一旦突破了,除去个人的地位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获得“免死”之外,道士的家族和血脉,也将会鸡犬升天,特权多多。 即便道士自身不喜家族、不留血脉,道庭也会要求道士在界内留下血脉,并且会保证,只要不是被外敌杀到界内,每一支道士血脉都不会断绝。 违逆此律者,将以叛道之罪论处。 因此以余列现在的见识,即便有了青铜酒杯的帮助,他当初都不敢保证自己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道士。 现在,本命之物的异化,则是让他升起了浓浓的期待。 金属法坛之上。 余列喜不自胜,握着本命皮书,感觉自己像是拿到了通往六品道士的半张门票。 其实这还是余列现在见识,太短浅了。 似他这般本命血器出现了“异化”,且异化的结果,大概率能弥补一方仙道传承的,只要他敢,有信得过的高人,让高人辅助研究,他将有七成的可能将会直通六品,近乎保送! 只不过以余列自身的性情,他即便是知道了这些,也不会甘心的让外人拿自己去试药试法。 毕竟在保送道士的七成概率之外,还剩下三成,此三成就是身死道消,被人篡夺了传承…… 好好欢喜一番,余列从喜悦中脱离出来,也开始自行的琢磨,为何自己的皮书会发生“异化”,并且恰好弥补了画皮的缺陷。 不必过多的考虑,他的注意力就聚集在了事先修炼而成的本命黑膜法术之上。 “我的皮书除了是采用全身的皮膜为基础,不遗漏半点,以及炼制用的灵材精粹,还多了几种药膏外,最大的因素,就是黑膜异力了。” 正是黑膜和皮书交融,余列的皮书才得到了如此大好处。但是思忖着这一点,他的眉头忽然皱了起来。 因为他稍加推演,发现若是从黑膜、黑蛇鱼的角度出发,其和皮书产生异化,更大的可能应该是皮书获得护体、祛毒等等能力,又或者是让他具备修炼龙脉的可能。 蛇鱼者,其似蛇似鱼,当初余列在纠结本命之物时,就曾暗想过,若是他要以龙脉作为本命之物,最好的选择就是黑河当中的黑蛇鱼王。 彼辈乃是鳞甲之物,又是鱼中的王者,还是八品中厉害的凶兽,又容易被他捕捉,余列也是已经吃过多回了,有所收获,实在是他作为血脉外物的第一选择。 “这黑蛇鱼究竟有哪般的奇妙之处,竟然能够和画皮相得益彰,如此契合?”余列思索着。 他当即走到了桌几跟前,捡起地上的道袍,披在了身上。 余列翻出了自己屡次解剖黑蛇鱼的笔记,并取来了诸多记载有黑蛇鱼的书籍,就连写有黑蛇鱼的药方子,也是一张都没有放过。 他披头散发的,咬着毛笔头,绞尽脑汁的思索: “蛇鱼,性寒,黑水河之特产,约六十年前,为黑水镇观主所觉。道人杀鱼王,清河道,立黑水观,开镇立衙。” 可能是因为余列现在的见识实在是短浅,他依旧没有发现黑蛇鱼身上的某一种特性,会和“变化”之术有关。 大半天之后,静室中可以烧七八天的灯油快烧尽,熄灭了数盏灯,光线昏暗,但余列依旧是没有太大的收获。 他目光怅然的将头从桌几上抬起,暗道:“莫非要去请教那黑水观的观主?” 黑蛇鱼就是对方发现的,且对方在黑河待了至少六十年,应是最熟悉这种蛇鱼的人。 但是余列又皱起了眉头。 且不说他认识的老乞丐,究竟是不是黑水观主,要是他问了,一不小心触动到了某些秘密,或者被对方注意到,很可能就会暴露了他的皮书。 本命皮书的“变化之术”,余列可不打算轻易的示于外人,即便是对外使用,他也只会假装是“画皮之术”,小道罢了。 遐想片刻,余列发现黑蛇鱼这种东西,背后可能真有不小的干系,不那么简单。但实在是琢磨不出什么东西,他也只能将这个想法压在心底。 不多时,余列就收拾了文稿,该烧的烧,该改为密文的改为密文。 在好生清理一番后,他心中好奇,又是在静室中施展了几回变化之术。直到体虚脸白,头冒冷汗,差点气血亏空,余列才满意的终止了变来变去的举动。 他这是在确认皮书的“变化之术”,真实不虚,绝非他的错觉。 长达半个月的闭关,也让余列的心神颇为劳累,再加上他身上老皮和新皮交杂,发丝也枯槁。 余列便撑着虚浮的脚步,宽衣解带,在静室中好生的梳洗沐浴。 梳洗中,一个念头忽然在他的脑海中跳出: “莫非黑蛇鱼的品类,也不是看上去的那般简单……此物并非是鳞甲之物,龙血在它的体内并不浓郁?” 第142章 翻脸不认人 第142章 翻脸不认人 余列本命之物炼制成功后,他又在药方堂的静室之中待了三四天,然后就麻溜的离开了药方堂。 他这是急着要去找那老乞丐拜师学艺,获得庇护。 在出关的当天,余列在药方堂中安排好了相应的杂事后,午夜时分,就又轻车熟路溜到了镇子的衙门所在之处。 但是当他来到了老乞丐经常待的地方时,稻草堆中软趴趴的,并没有人躺在其中。 老乞丐不在牢里。 这让余列的眉毛微微一挑,不过他并没有过于感到意外。 现在镇子中的变故隐隐浮现,老乞丐肯定是脱不了身,多半是不会再像从前那般,可以优哉游哉躺在牢笼里面瞌睡度日。 余列开始在稻草堆和囚笼中,翻找起来,看那老乞丐有没有给他留下什么话。 他还没有翻找太久,一直藏在他的头发中的瞌睡虫,突然主动就飞了出来。 嗡嗡!小黑虫盘旋,落在了一根铁栏杆上面。 很快的,有字迹在铁栏杆上浮现,像萤火虫一般闪烁: “子夜持虫,藏书阁可见。” 几个歪七扭八的文字进入余列的眼中,一看就是老乞丐的手笔。 余列微眯眼,略微思忖了一番,有些小激动的想到:“在藏书阁碰头,看来老先生就是黑水观主的可能性,又大了几分!” 他立刻就掐起手指,估摸着现在是什么时间,发现刚好就是子夜时分,而再过几刻钟就是下一时分了。 于是他赶紧的就收了瞌睡虫,急匆匆的往藏书阁所在之处赶过去。 不一会儿,余列就来到了一栋阴森森的石塔跟前,脚步顿时停止。 白日里的藏书阁,因为门口有尖利石鹤,表面也像是有东西在墙壁内里涌动,显得有些让人惊惧,不是好地方。 现在午夜时分的藏书阁,石鹤的眼珠子幽幽的,余列一走到门口,石鹤就转动脖子,紧紧的盯向了他,书阁的楼体也诡异,更加显得不是什么好地方。 余列深吸一口气,尽量从容的朝着门口两个石鹤拱手,然后将头发丝里面的瞌睡虫给唤出来。 嗡! 黝黑的小虫子一出现,门前的两只石鹤,眼珠子中的幽光更甚。 在余列注意中,对方的鸟喙还在以肉眼难以捕捉的速度,快速张合了几番,不过好在两只石鹤终究是没有扑出来杀他。 瞌睡虫被放出后,迷迷糊糊的转动几下,似乎是受到了什么吸引似的,就在余列的跟前打了个圈,主动的往藏书阁中扑过去,还示意余列跟上。 豆大的虫子飞过,门口的两只石鹤任由其晃荡进去,毫无异常。 见此一幕,余列也就硬着头皮,往黑夜的藏书阁闯入进去。 一直当他两只脚都跨进了阁楼中,门口的石鹤、藏书阁中的其他机关,甚至连以前的那一股阴冷感,全都没有出现,这让余列心中松了一口气。 他的脚步微微一顿,发现门口石鹤还是双双的将脑袋朝里转,紧盯着他的背部。 不过现在余列却是不感觉惊悚了,他还颇有闲情的,像是想起了什么,忽然从袖子中掏出了两枚赤铜符钱,朝着那两头石鹤抛过去。 余列再次的微微一拱手,赶紧的跟上在前头慢悠悠飞舞的瞌睡虫,往藏书阁的深处走去。 一坎一坎的往上走,不一会儿。 余列就走到了第三层,但是瞌睡虫还没有停止,在他期待的目光之下,继续领着他往楼上走去。 藏书阁的一二三层,是镇子中的道童借书的地方,第四层是道徒借阅的,第五层则是镇长,也就是黑水观主私人的藏书之地,是禁地。 但是瞌睡虫跑到了第四层,还没有等余列打量一番第四层的布置,就又往顶楼飞去,任何阻碍都没有。 很快的,余列明明是来到了藏书阁的最高处,却像是走入了地底一般,四周变得阴寒,即便是以他如今的目力,眼前也是黑漆漆一片,看不清什么东西。 本是黝黑的瞌睡虫,现在则是变成了唯一的萤火虫,点燃豆大的光点,还在老实的给他引路。 寻常的地砖,寻常的过道,从余列的眼前一一流过,他在第五层并没有看到多少稀奇古怪的东西。 忽然,前面引路的瞌睡虫,振翅的声音更大,加速飞入了一处静室中,并有声音从内里传出: “小家伙,你来了啊。” 声音苍老,和余列曾经在监牢中所熟悉的老乞丐的音调,颇为不同,但是两者的音色却是相同的。 他按捺着思绪,连忙快步的就走入那静室中,不看一眼的就稽首作揖:“学生余列,见过老师。” 高呼一句,余列用余光一瞥,才发现一个身着墨黑八卦大袍,头戴偃月冠的老者,正盘坐在空荡荡的房中。 房中仅有屏风一张,蒲团一只,桌几一方,以及一卷被翻开了书。 老者将书卷持在手里,白须灰发,仪容正经,正在逗弄着飞到了他跟前的瞌睡虫。 听见余列的请示,老者语气平淡的说了一句: “何事?” 一老一小今夜的相见,着实和曾经在监牢中的场景大有不同。 老者虽然是长着一张和老乞丐一模一样的眼睛、鼻子、嘴巴,但是余列乍一眼看过去,都有点不敢相认了。 因为对方的如此仪容,实在是太正儿八经! 好在余列将目光稍稍的往上抬起,发现桌上还残留着几块细碎的花生壳子,特别是老者手里面持着的那卷书,对方压根是拿倒了。 这让他彻底的心里松了口气,确认对方就是他认识的“老乞丐”无疑,也绝不是修炼了什么一体多魂、性情会变化的秘术。 不过老乞丐再是不着调,对方也是余列现在的老师,又是一厉害人物,余列不敢耽搁对方的时间,一拱手,当即就说: “老师,学生今日前来,是希望老师能够检查作业,收学生为徒。学生必会为老师鞍前马后,端茶递水……” “什么?” 本是仪态正经,颇有一副高道气度的老乞丐,听见余列的问题后,眼睛一瞪,身子一塌,刹那间就破功了。 对方从得道高人,又变回了当初在牢笼里面、茶室当中,会和余列聊天闲扯的咸湿老乞丐。 老乞丐揪着胡子,身子前倾,有些惊疑的问:“你炼成了本命血器?” 因为动作幅度不小,老乞丐的袖子又抖落出了一些花生壳,还有个啃得不太干净的桃核,骨碌的滚到了桌面上。 不过老乞丐面不改色的,将桃核收入了袖子中,并压住花生壳,收敛语气,从容问: “竖子,你当真不是又有了情报要禀告,也不是来求情帮忙,而是炼成了本命之物?” 余列将对方的动作收入眼中,再次恭敬的出声:“正是,学生绝不敢胡诌。” 说着话,他就奉着手,鼓动身上的气血,双手间一阵子肉芽鼓动,几息间就长成了一本黑皮的薄书。 老乞丐盘坐在桌几后,瞅一眼皮书,又瞅一眼余列,如此几个来回之后,对方眼中露出了惊疑和纳闷之色。 “这小家伙,虽然看起来有些机灵,根骨锤炼的还行,但是悟性一般般,又没有背景……不应该啊,本命之物哪里是这么容易炼制的?一个道童只凭借自己,没有其他人帮衬,得了本笔记就能成功?” 对方皱着眉头,狐疑的看着余列,心里暗道:“这小子该不会是在演戏,有人帮衬,想糊弄我?” 但是不用问余列,老乞丐自己就知道,余列多半是没有说谎的。 因为老乞丐早就抽调过余列的户籍文书,还找镇子中的鬼兵问过话,确认自己这个学生在镇子里面只有几个狐朋狗友,然后就再无多的瓜葛,平日里也是宅的很,不怎么和人接触。 忽然,老乞丐盯着余列手里的皮书,想到了一点,张口恍然的说: “唔,是皮书啊!” 对方这是想起来了,在丹道的几种本命之物中,颇是有几种东西,对悟性和天资的要求低,但是对其他方面的要求高,画皮之书就是其中的一种。 但是老乞丐顿时又深吸了一口凉气,他扯着自己胡子,一不小心就扯断了两根,然后一脸惊奇的看着余列,问: “此是剥皮之书?” 皮书很是有些称呼,皮影、画皮、剥皮等等,余列听见对方如此称呼,也不意外,大大方方的就点头示意,还拱手拍马屁到: “老师明鉴,一眼就认出。” 得到余列的承认,老乞丐脸上更是惊奇了。 他刚才都只是扯断了几根胡子而已,就感觉脸皮发疼的厉害,因此实在是想象不到自己的这个便宜学生,是怎么敢、怎么能将自身的皮膜剥下来,然后炼制成血器。 老乞丐咋舌:“好家伙,伱这小子!” 对方摸着胡须,沉吟了数息之后,还是忍不住的旁敲侧击: “据贫道所知,以皮书作为本命之物,必须得是趁热、趁新鲜的取皮,此中的痛苦极大,老夫听人谈起都感觉瘆得慌,你可是有什么法子能回避……” 询问着,老乞丐顿了顿,想到自己都已经是余列的老师了,何必再兜兜转转。 “咳!”他索性轻咳一声,干脆直接的问: “你究竟剥了多少皮下来?又是怎么能忍受如此酷刑?” 余列站在对方的跟前,见老乞丐被自己的皮书给镇住,心中窃喜,顿觉这一次的拜师十拿九稳了。 不过他也不敢太过于卖弄,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老师谬赞了。” 余列说:“剥皮之痛,确实是痛彻心扉,难以忍受,即便学生特意配置了麻药,但麻药管不住所有地方,也只能管住一时。在剥皮之后的炼制过程中,辛酸苦楚,实在是让学生终生难忘,只是忍过去罢了。” 这话听在老乞丐的耳朵里,反而让对方感到更加的惊奇,不由的出声:“这般能忍?快说快说,你究竟在身上取了多少皮膜,进行炼制?” 看着好奇宝宝一般的老乞丐,余列沉吟片刻,拱手说:“从头到脚,全部。” 听见余列的回答后,老乞丐松了一口气:“是从头到脚……等等!” 对方一愣:“从头到脚?全部?” 这下子,老乞丐的眼神变得前所未有的怪异,像是打量什么怪物一般,猛瞅余列。 对方的目光如此火热,使得余列站在对方的跟前,都有点不自在了。 索性余列自己也轻咳一声,主动解释说: “回禀老师,剥皮虽痛,但也只是痛在一时罢了。学生有老师的笔记作为指点,不会断肢,没有后遗症,只要耐心点,几天功夫下来,等皮长好长全,连容貌都不会毁,确实是忍过了就好了。” 他补充到:“反正没有害处,少剥不如多剥,无甚区别的。” 但是老乞丐指着余列,沉默良久,才喃喃的说: “以酷刑手段折磨他人,老夫倒是见得多了。敢一口应下,让他人折磨自己的,也不在少数。唯独自己就敢对自己动手,且如此狠辣的,现在就看见了你这么一个。” 这话说的,余列都不知道对方是单纯的在夸赞他,还是话里面有其他的意思,只能当作不知。 “老师,既然学生已经炼成了本命血器?” 余列满眼期待的看着对方。 谁知道老乞丐这时又沉默了起来,对方瞅着余列手里的皮书,摇了摇头,说: “可惜可惜,我修的是蛊道,你炼的是皮道。虽然你的心性如此坚毅,但是老夫我又该如何指导你?” 余列心头咯噔一跳,颇是有些措手不及。 不等他出声,老乞丐又轻叹着说:“老夫食言了,便不收你为弟子了。” 余列急了,直起身,大呼:“老师!” 可是对方视若未闻,还一伸手,脸色陡变。 老乞丐面无表情:“住口!你的心性既然如此坚毅,老夫我如何敢教导你?若是稍微有些差池,岂不是也敢将老夫给剥皮抽筋,炼制成法器!” 这话让余列的面色微白,急着要解释,但是对方的话还没有停止: “你我之间的师徒关系,也不要让外人知道,等你出了这道门,就此作废。” 这时老乞丐的脸上露出了余列从没有见过的厉色,对方冷笑着,毫无嘻嘻哈哈之意: “嘿!得亏你小子机警,到现在也没有让外人知道半点。否则老夫现在就要清理门户,将你扒皮抽筋。省得你这竖子,今后犯事了,把老夫给拖下水。” 话说完,老乞丐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块令牌,打发乞丐似的往余列的怀里砸来,然后指着门口,呵斥道: “出去!慢走,不送。” 余列捧着令牌,顿时有些手足无措,不知该进该退…… 求月票 第143章 九品巅峰 第143章 九品巅峰 藏书阁跟前,两头石鹤站岗。当余列从阁楼里面走出来的时候,它们丝毫反应都没有。 黑风乌云中,余列孤伶伶的站在了藏书阁门口,仰看着鬼气森森的五层石楼,脸上的神情颇是复杂。 当老乞丐脸色变化,开始赶人之后,余列终归是没有胆子和对方继续犟,只能识趣的离开。 今夜他是兴高采烈的来,一无所获的走,着实是让人黯然神伤。 不过余列摸着老乞丐给出的一方令牌,心中暗道: “倒也不算是彻底的一无所获。” 余列甚至还暗搓搓猜想,是不是那老乞丐就要暴毙了,这才突然间就反悔,并把自己遗产或是人脉交给了他。 或许只要他握着这方令牌,就可以去某个钱庄取出一大笔的银钱,或是另外找到一个适合他的师父。 可惜的是,老乞丐将他赶走的太快,对方都懒得和他交代这令牌的作用究竟是什么,余列只能自个站在藏书阁前胡思乱想。 长时间逗留在藏书阁跟前也不是个事情,容易被人给发现。 余列遐想片刻,就压着满腹的思绪,往药方堂赶回去。 一路上,他忍不住逐字逐句的开始琢磨老乞丐今夜对他说的话。 虽然老乞丐赶人的理由,合乎对方懒散怕事的性情,但是没由来的,余列总感觉对方是话里面有话。 他心里直嘀咕:“莫非,那家伙当真是要死了,不想连累我?这厮真有这么好?” 但是等成功的回到了药方堂静室之后,余列反复的把玩着老乞丐给出的令牌,查阅堂口中的典籍,依旧是一无所获,他无法通过令牌的价值来确认老乞丐的为人究竟如何。 直到天明时分,余列合上了典籍,收好了令牌,将这件事情彻底的压在肚子里面。 他回想着今夜的所见所闻,只得轻叹一声,告诫自己: “看来对自己太狠,修炼刻苦,有时候也不是一件好事。今后千万得注意这点,不可太异于常人了。” 不过说老实的,真要是有的选,他余列何至于作践自己? 只不过是没有资格选,只能抓住眼前的每一个机会罢了。 正如他在老乞丐跟前所说的,剥皮炼器,仅仅是承受些许痛苦,短短几日而已,没有后遗症,也不会损伤根基。 如此机会,对于如余列这般的道童而言,已经是难得的机遇了。只不过很多人往往只有在事后才会醒悟到这一点。 同样是天明时分。 藏书阁之上,一道人影从昏黑的静室中慢慢的走出,在窗口眺望着东面升起的太阳。 此人正是余列的便宜老师——老乞丐,又或者称之为“黑水观主”。 老乞丐注视着红日,足足看了一个多时辰,兀自低声轻笑: “年轻人,果然就像是辰时的太阳,朝气蓬勃而无所顾忌。” 他一挥手,顶楼的窗口前忽然就响起鹤唳声。 唳!唳! 两只宽大灰鹤,飞到了窗口前,上下环绕,爪牙尖利。 老乞丐伸指一弹,两颗花生大的豆丸就从手中飞出,落入了两头灰鹤的口中。 “时辰也差不多了,去告诉隔壁的两位道友,今年的授箓大会提前。时间就定在一个月后,到时候,贫道也会一并的引动秘境,过时不候。” 唳! 两头灰鹤得令,齐齐尖啸一声,然后振动翅膀,滚入黑水崖蒸腾的云雾中,分别往镇子两个方向飞去。 当两头灰鹤离去后,老乞丐继续站在窗子跟前。 直到升起的太阳越发刺眼,让他不由的眯起了眼睛,老乞丐才轻哼一声,走回了阴暗中。 这一日。 碰巧路过藏书阁,或是来藏书阁中借阅的道童们,脚步都会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纳闷之色。 因为一直藏书阁门口的两头石鹤,忽然就不见了,也不知是两条石鹤自行旷工,还是被谁人给偷走了。 ……………… 没有过几天。 大点兵结束后的论功行赏大会,终于又有了眉目。 余列身为上位道童,又是药方堂的堂主,是属于第一批就得知人。 并且还是丹房中的那个女道徒,对方将房中所有够资格的上位道童,都唤入了炼丹大堂中,亲口告知的此事。 如此一来,此消息真实无虚! 得知这个消息时,所有的上位道童,心中都仿佛像是一块大石头落地,兴高采烈起来。即便是常年戴着一方面具,性子冷漠的佘双白,在和旁人交谈时,话也是多了不少。 余列待在其中,同样是轻呼了一口气。 不过他暗暗估摸着日子,眼神很快又变得古怪。 因为论功行赏大会所定下的召开日子,恰好就和他登门拜访老乞丐的日子,相差了一个月整! 这让余列本是微喜的心情,顿时变得有些惆怅。 他这下子可以彻底的确认,那老乞丐的身份,就是整个黑水镇最大的头头——黑水观主! 只可惜他当日不仅没有拜成师父,还被对方踢出了学生之列。 余列轻叹着:“看来此番的论功行赏大会,是无法走后门,内定大好处了。” 再一想到他在下山大点兵时,就只想着捕鱼突破了,手上连半颗上位道童的头颅都没有,敌对中位道童的头颅,也就第一日夜袭的几颗。 如此一来,在众多的上位道童中,他的功劳数目或许算不上吊车尾,但至多也就是个中下层。 论功行赏,余列估计是得不到多少好处了。 霎时间,余列变得更加意兴阑珊,对这劳什子的行赏大会,提不起半点的兴致。 等到丹徒的讲话一完,余列在和同僚活络了一番后,就推辞了接下来的交际酒宴,独自步入药方堂的静室中,再次闭关修炼,以及研究自己的本命血器。 好处虽重要,但自家的实力,才是更重要的。 大半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 这一日。 余列面带喜色,破关而出。 厚积薄发,拥有毒功的辅佐,仅仅大半个月,他就将伐毛洗髓之变,水到渠成的消化完毕,彻底步入了道童的最后阶段。 余列现在已然是准备妥当,就差在论功欣赏之后,参加镇子最后的历练,获取晋升为道徒的资格! 第144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第144章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当余列正处于欢喜的时候,一阵呼喊的声音,在他所掌管的药方堂之中响起来。 有人出现在余列的跟前,大呼小叫的,顿时惹得余列诧异的目光。 但来人是余列所信任的手下之一,萝卜头。他也就容忍了对方的惊慌,并且目光微微凝聚,看向萝卜头: “何事?” 萝卜头奔走到余列的跟前,喘着气息的说: “头儿,大事!镇子当中有消息流传,说本次的论功行赏大会之后,不几日,就会开展上位道童的历练,事关道箓……” 听见对方口中的这个消息,余列的目光变化,脱口就道:“当真?” 很快的,萝卜头就将在自己所有知道的一切,都告知给了余列。 正如萝卜头所说的,镇子中的消息确实如此。 现在黑水镇的新老上位道童们,已经又惊又喜的。 惊的是一旦消息是真的,那么相比于之前的下山历练,他们无疑是又要经历一场考验了,而且是更加严峻的考验。 至于欢喜的,则是那些自信满满的上位道童,这些人大半早就处于九品巅峰的境界,就等着镇子开展历练,然后一举功成,好让自己从寻常的道童晋升成为八品道徒! 而在余列所认识的熟人当中,佘双白就是其中的代表。 因此不一会儿,余列就出现在了炮制堂之外,他按捺着心情,打算询问一番。 但是在经过了一番等待之后,炮制堂中并没有上位道童走出,只是一个中位道童,恭恭敬敬的呈出了一方纸条,送到余列的面前。 佘双白已经是进入了闭关的状态之中,就和余列先前一样,因此不便于亲自出关面谈,只是通过隔墙传话的方式,交代了一二。 对方在纸条上也没有过多的说明缘由,只是让余列速速备好家财,并叮嘱说了一句: “点兵已尽,正餐来袭。” 瞧了一眼纸条的内容,余列心中明悟: “看来此事并非是镇子当中的无良商家,为了再一次的抬高物价,而放出来的假消息!其和大点兵一样,它也提前了!” 余列的目光闪烁,他朝着传话的中位道童一拱手,随手给了些赏钱之后,就又脚步急匆匆的往黑街当中赶过去。 轻车熟路的来到了一方店铺的门前,余列钻入进去,足足半个时辰之后,方才从里面走了出来。 走出来的时候,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气,脸上还露出一副轻松之色。 确认了消息的真假,余列急着过来黑街,自然就是想要让人帮忙准备一批外出活动的符纸等物。 即便是价格高一点也无所谓,只要能够搞到货物即可,毕竟他现在算是迟了几天动手,挨宰很正常。 而他所找的人,就是之前帮他准备了大点兵物资的老于头和郭道童两人。 此两人在余列晋升为上位之前,就已经对余列有过帮忙,又精通投机倒把,即便余列现在晋升为上位了,也不如对方两人专业。 并且余列成为了上位道童,站稳脚跟之后,就和老于头等人见了几面,充当了对方在镇子中的后台。 如此一来,老于头、郭道人的小店,有了余列压场,不需要再当他人的马仔,在黑街当中的生意顿时比以前顺畅方便。 投桃报李的,如今余列急匆匆的过来找对方,看店的郭道人给了余列一个惊喜。 那就是不用余列吩咐,老于头事先已经吩咐郭道人动手囤积符纸、丹药等物。 且屯起来之后,任价格再是水涨船高,一天一个价,在老于头的坚持下,两人也没有出售掉,反而又是精挑细选的囤货。 因为这一批资材,老于头并不是为了做生意囤起来的,而是为了余列而囤。 余列一过来,郭道人就将资材进行切割,拱手送到了余列的手中,各种都有,着实是缓解了余列的燃眉之急,落袋为安。 这也让余列心生感慨: “果然是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啊。” 无须他的吩咐,老于头就主动的为他解决了资材上的问题,不枉他为对方站台子。 欣喜着,余列脚步轻松,收获满满的离开了黑街,又往药方堂当中走去。 相关的符纸、寻常的丹药药材,老于头两人虽然是为他备齐了,但是这些东西也不全然就是余列下山会用到的东西。 剩下的诸如强血丸、火药一类的厉害物件,还得余列在此基础之上,自己再进行一番炮制。 于是药方堂中的道童们,稀奇的就看到余列急匆匆的出了一趟门,又急匆匆返回静室中,闭关修炼。 瞧见了这一幕的老胡头几人,则是松了一口气。他们都明白,自家的堂主这是在抓紧时间为即将到来的上位历练做准备。 静室外面,老胡头估摸了一下日子,脸上露出喜意,冲身边的萝卜头几人低声道:“还好还好,哥儿还来得及做准备。” 若非是余列先前闭关时,曾经发过话,除非是事情火烧眉毛了,不然连话也不要往静室当中递入,否则老胡头早就要惊动他了。 也恰恰是因为这一点,萝卜头才被老胡头弄到了静室外面,天天盯着石门,一瞧见余列出关,就拥上来急冲冲的呼喊。 这些都是为了在不打扰余列的基础上,告知余列要事,防止他错过了。 又是几日过去。 余列在药方堂的静室当中大炼丹药。 因为炼丹水平进步的原因,他已经能做到将自己所需要的丹药,炼制步骤划分成几块,让堂中有点炼丹技术的道童们,陪着他一起炼丹。 免费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如此一来,除去密不可外传的火龙药,还需要余列自行炼制之外,其余的丹药,他都可以找人搭手。 仅仅七日不到,余列就将自己的储物血器再次塞满,相应的东西准备妥当,比之上一次大点兵前,更是要富裕。 特别经过了老乞丐的炼丹指点,外加火候虫一物作为炼丹帮手,余列现在的炼丹水平,在某方面已经是和八品末的道徒一般无二。 他制备的火药,也无须再以火器的形式装载,是按照丹道中人方便使用的形式,制备成了火丸、火散! 第145章 乘蛾赴会 第145章 乘蛾赴会 火丸,乃是将火药同其他富有灵性的药材,混合为一,精心炼制而成。 使用的时候,相比于火器的用法,更加方便和简单,即便是“火龙出水”的火龙药,也只需要掐破了药壳子,就可以化作为斗大的火球、火蛇、火鸦等物,飞扑出去,索人性命。 并且火丸中药物用量,也能被丹道中人随意的调控,威力可大可小,但形体又能压缩许多。 至于火散,顾名思义,就是将火药配置成为了药散的形状。 配置成散状之后,道人可以使得火药像毒散毒雾一般使用,能将之提前的洒落在某地,悬浮在空气中化作为尘埃状态。 等到使用的时候,一举点燃,就可以弥漫上下四方,将敌人包裹在其中,仿佛是置入火炉中焚烧一般,最是方便杀人放火。 药方堂的静室之中,余列面带喜悦之色的看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 清点完数目后,他就将为了上位历练而准备的东西,分门别类的放置在了血蛤肚和猪笼草袋当中。 一个置于腹部,用于存放珍贵和大量的货物;一个则是置于左手小臂中,方便斗法的时候取用东西。 至于还有一只猪仔袋,因为可以储存活物的缘故,余列倒也没有将之变卖出去,依旧是戴在了身上,只不过里面还没有装多少东西。 东西准备妥当之后,距离大会召开的日子,还有四五天的间隔。 余列暂时也没有什么事情再需要急着做,他仅仅是让老于头等人帮忙留意一下,市面上最近有没有厉害的血器出手。 虽然是晋升为了上位道童,相比于中位时期,余列的身家、人脉、实力都是富裕了不少。 但是余列手中的血器,目前还是上一次出行使用的长弓, 因为血器这种东西,他所能够使用的,依旧只是末流之物,至于更上等的,流落到九品道童手中的可能性偏小,并且没有真气作为支持,即便是以上位道童浑身的气血,也难以持久的满足上中下等血器的吸食。 而且根据大点兵的经验,对于九品的道童来说,斗法当中最好使用的,还得是厉害的符纸、火药这等外物。 一把长弓血器,倒也足够他使用了。 接下来的四五日,着实是闲着无事。 余列窝在静室当中,又花了不小的代价,以要尝试炼丹的名义,买来一头末流的凶兽。 凶兽次于黑蛇鱼王,但也是货真价实的八品生灵,是镇中道童们服食入道的一大好选择。 而余列购买凶兽的目的,就是想要再临阵磨枪,看看本命皮书炼制成功了,能不能再收录一道凶兽的天赋或是法术。 可惜的是,四日之后,静室当中血腥气浓郁,余列一脸遗憾的收了手。 虽然拥有青铜酒杯的辅助,他炼丹制皮的技艺,已经是够得着末流的丹徒水平,但是余列的体内依旧是不存在真气的。 没有真气作为辅助,余列的手指再是灵巧,也无法细致入微的剥取凶兽体内的诸多细小经络,更无法在收录皮纸时,满足皮书短时间对于灵力的大量索取。 就算是用上了灵石涂身,他也满足不了。 余列只能是无可奈何的放弃。 好在皮书中还自带一个初始的变化之术,经过几日的钻研,他对变化之术的掌握也更加熟稔。 只需要三息功夫,余列就可以从人身形态,改头换面的成为一条人大的黑蛇鱼。 如此一来,他若是被人追杀或是逼到了绝境,可以利用变化之术,轻松的从水中逃脱。 甚至会有机会将敌人拉下水,在水里面将对方绞杀掉,反败为胜。 梳理一番,余列自觉万事俱备了。 “明日便是论功行赏大会了,不知道历练究竟会在大会召开后的几日开展……会不会就是翌日?” 思量着,他暗道: “看来得歇息一番,养精蓄锐!” 若是明日的大人物们一时兴起,想要让道童们上场比斗一番,他也好去博取一个彩头,多得点好处。 于是余列收拾好了心情,转身就往床榻上走去。 正当快要入睡,他的脑子里却是忽然又想到:“对了,我的百毒不侵之体,还没有好好的检验一番……” 有过在监牢当中的闭关修炼,余列毒功一早就已经臻至大成,在后续的闭关和钻研丹道的过程中,他又顺势的配置了多种毒药,百毒数目应是满足了。 单单从他对毒药的抗性,以及毒功对于消化蜕变的辅助作用来看,多半是已经毒功大成,获得了百毒不侵之体。 但是《五毒炼脏导引术》也并非是如此简单的功法,想要检验毒功究竟有没有完美掌握,最重要的还是要静待百日,等余列体内的所有毒素都通过脏腑排出,肉身清洁精粹,才能辨认。 因为此功法虽然是毒功,但却是一门精纯肉身和根骨的上等功法,百种毒素都只是功法用来刺激肉身的辅助之用。 余列出狱后,还没有足够的时间来等待身体排毒,因此只知道自己修得了“气毒”,哈一口气都能够毒死一头牛,却不知道自己的百毒不侵之体,究竟炼成与否。 诸多的杂念,在余列的脑海当中翻滚不已,让本是以为做好了万全准备的他,又开始惴惴不安起来。 好在余列如今已是一个修道两年半的老道童,心性还算坚毅,他强迫自己压在此事,进入歇息的状态中。 一夜无话。 ……………… 翌日。 整个黑水镇都安静,丝毫不见即将论功行赏的半点欢腾气氛。 这是因为不少道童都没有想到,镇子当中突然就多出了一大批的外人,个个趾高气昂的。 这些外人或是身着深绿色的道袍,或是身着土黄色的道袍,让黑水镇中的不少人见了,也是又恨又惧。 因为此二者,正是隔壁绿木镇和黄沙镇的道童,来人的修为一个个也都不低,全都是上位道童境界。 嘀咕的声音,反复在黑水镇的各个地方响起: “这些家伙,来咱们镇子当中作甚?” 反倒是真正要和两镇中人接触的余列等人,脸上都是还平静,知道后并没有露出意外之色。 因为一个月之前,丹房的道徒一早就说过,此次的论功行赏会有客人过来,让众人该养伤的养伤、该捯饬的捯饬一番,到时候不要丢了镇子的脸面。 这番话里意思,明显就是暗示的绿木镇或黄沙镇中的道人。 再加上后续历练提前的事情,两者相互关联,与会的必然会有隔壁镇子的上位道童。 至于为什么是绿木镇、黄沙镇来到黑水镇中,而非黑水镇先去两个镇子当中赴会。 是因为方圆的数千里之内,先有黑河后有镇。 黑水镇乃是以黑河为名,且占据了数千里范围内最险峻的地势,属于黑河附近的第一座道镇。 绿木和黄沙两个镇子,都是在其之后才慢慢建立的。 余列在梳理此中的关系时,还怀疑着两个镇子和黑水镇之间,存在着不足为道童说道的关系。 因为黑水镇建立已有一甲子了,六十年下来,十二年一茬的大点兵都开展了五次。 即便黑水镇中的道童们再是不堪造就,一茬只出现一个道徒,那么镇子中至少也该有五个道徒。 可现状却是,黑水镇只有四个房院存在道徒坐镇,分别是丹房、器院、兽院,以及肉田。 如此情况,绝不可能是其余的道徒,都是在三年之内就晋升,然后就成功的脱离了黑水镇。 余列虽然不清楚绿木镇和黄沙镇中的道徒数目,但私以为若是算上这两个镇子的道徒数目,以及再加上一点折损率,很可能就和黑水镇培养的道徒数目相当。 特别是那绿木镇和黄沙镇的镇长观主,若是二者的修为也是七品道吏,无疑会更加的符合黑水镇的建镇历史。 余列还暗想过,若是黑水镇再延续一段时间,指不定黑河附近就会五行俱全,出现五镇并列的局面。 嗡! 丹房中,召集的钟声响起, 余列快速的出门。 不多时,他就赶到了丹房道徒炼丹的大殿中。 殿堂内炉火汹涌,铅汞、硫磺、草木清香,以及血腥臭气交织缠绕在一起,女道徒依旧盘坐在高高的云台上,抚摸腹部,低头炼着丹药。 当丹房中所有的上位道童都赶到后,女道徒才轻笑着抬起头,对自己腹中的东西说: “宝儿,为娘今日带你去见一见大场面。” 话说完,她挥动袖子,往候在周围的上位道童们一甩,就有一只只的纸制飞娥从她袖子中扑出,只只在半空中变大,落在余列等人的面前。 余列瞧见过女道徒乘坐纸蛾,他伸出脚,踩了踩纸蛾,便利索的骑跨上去。 其他的上位道童中,有几个人犹犹豫豫的,结果纸蛾没有等他们,立刻随着云台上女道徒的动身,也纷纷扑扇着苍白翅膀,往大殿之外飞去。 “等等我!”、“且慢!” 炼丹大殿中,顿时响起了几人急促的呼声。 好在纸蛾飞动的也不快,慢悠悠的,错失骑跨机会的上位道童们,赶紧的奔腾跳跃,追上了纸蛾,又各自施展手段的跨上了纸蛾背部。 纸页翻动的声音大作。 一行人乘坐着纸蛾,从大殿中鱼贯飞出,又像是大雁一般,在半空中排列成队伍,显得格外引人注意。 同样出现在黑水镇半空中,还有乘坐着纸制麻雀、纸鸢纸鹤,以及货真价实的飞鸟、蝙蝠的道童。 那些提前到达黑水镇的外镇道童,也在各自的道徒帮助下,腾空起雾,飞到了半空中。 山雾中,三色的道袍纵横交错,很快就汇聚成了三股,形如山岚涌动。 而地上的中下位道童、末位道童和凡人们,则是纷纷从屋舍、作坊中跑出来,仰头看着在半空中飞舞的众人,羡慕仰望。 纸蛾纸鹤里面,余列是第一次飞在半空中,兴致怡然的屡屡向下探看。 他看到了萝卜头等人的身影,便朝着越来越小的人影挥手。 萝卜头等人发现余列是在朝着自己挥手之后,也是兴高采烈的回应: “堂主走好!” 忽然,在一粒又一粒人头中,余列又瞧见了几张同样让他感到熟悉的面孔,但他的目光只是顿了顿就掠过,继续去感受飞在半空中的感觉。 而在被余列掠过的人中,有一人面色发白,失魂落魄的仰看着余列。 当瞧见余列的身影越来越高,朴杏的身子摇晃,差一点就跌倒在地,好在及时的扶住了一株矮木。 此次的论功行赏大会,虽然一拖再拖,从一个月的间隔拖了近半年。 朴杏在此期间倒也准备了一份突破材料,但是因为伐毛洗髓的难度不小,以及存在旧伤的缘故,她的突破没有一举功成。 不成上位道童,是压根就没有机会亲自参加论功行赏的。 幸而朴杏也没有就此留下不可挽回的后遗症,还有机会再进行尝试。 但是现在,她看着余列的背影在云雾之中穿行,彻底的一飞冲天,隐没在了山雾中,心情无比的复杂。 将近半年的时光,老天倒是给了她追上余列的机会,但是她自己没有握住。 从现在的这一刻起,她和余列之间的关系,已然是云泥之别,一者高高在上,一者行于泥淖中。 思量着,朴杏的面色越发苍白,浓重的悔意,史无前例的涌上了她的心头。 恰在这时,她的身旁有嘀咕声响起: “啧啧,摆什么谱子,现在飞的有多高,过几日栽下来,就有多痛!” 朴杏扭头,发现是杂院中的单道童在暗搓搓的说话。 对方还自我安慰到:“爷没成上位,那是不稀罕!傻子才会再去参加什么历练呢,嫌命硬不是?” 单道童见朴杏看向他,还咧了个嘴,摇头晃脑。 瞧见对方这模样,朴杏眼中当即就露出了讥笑,但是最后表现在她脸上的,只是她对自己的哂笑。 如今的她,与这单道童又何异? 两者皆是碌碌无为,连入某个人眼中的资格都没有,只能自我垂怜、嫉妒腹诽罢了。 第146章 授箓开光 第146章 授箓开光 纸蛾飞舞,向着黑水河涌动。 余列在感受了一番飞行的快意之后,便收敛心神,老老实实的坐在纸蛾的背上,眺望自己一行人所飞过去的方向。 出乎他的意料,众人在黑水河的上空,仅仅是溯流而上了半盏茶的功夫,就降缓了速度。 呼啦! 一阵纸页翻动的声音动作,其间还夹杂着鸟叫声、蝙蝠的吱吱声等,嘈杂一片。 只见众人落下去的地方,正好是黑水河的一个交汇点,在这个地方,黑水河分出了一道支流,沿着一条山脊线而去,似乎是人工凿开的河道一般。 在这个交汇点处,恰好有三个山头,环绕着黑水河坐落。 余列等黑水河中人,便是落在了主流和支流相夹的一个山峰之上。 滋啦!又是一阵符纸撕扯烂掉的声音响起来。 余列这群上位道童一落地,他们坐下的纸蛾就自行的毁坏,化作成为了一片片碎纸块,随风飘去。 丹房道徒等人领着队伍,站在峭壁的最前头,挥了挥手,示意身后的众人们各自找个位置盘坐下来。 一阵叽叽喳喳的声音,在三个山峰之上响起来。 余列见身边的人走动起来,他低头一瞧,发现众人所在的这个山头上,正好遍布着众多的石质蒲团,零零散散的落座在周围。 这些石头蒲团上,已经生长满了青苔等物,一看就是很早就备在了这里,疏于打理。 余列没有凑近的找个蒲团坐下,而是环顾着场中,机灵的走到了佘双白的跟前,然后朝着对方一礼,选了个靠近对方的石头蒲团。 “佘堂主,别来无恙!” 佘双白见是余列在和自己搭话,也是平静的拱手回道:“见过余道友。” 见对方今日的心情还不错,余列乘机的和对方熟络攀谈起来。 这是因为他晋升上位道童的年岁不长,满场的上位中,他认识的就只有那么几个,最熟悉的就是这佘双白。 而且佘双白的实力或背景都是不可小觑,接下来的历练活动,他说不得就要抱一抱对方大腿,搭个伙。 因此在和佘双白攀谈的过程中,余列依旧是左一个堂主、右一个堂主,态度尊敬。 佘双白见余列都已经成为上位了,态度和从前依旧没甚变化,保持着对自己的尊敬,他和余列谈话也是颇为友善。 余列忽然低声问:“话说佘堂主,你对于接下来的赏赐,可是有眉目吗?想来在镇子中,堂主的功劳当是数一数二的,此次必定大有收获……” 听见这个问题,佘双白面具下的眼睛,似笑非笑的转动,看了余列一眼,调侃道: “怎的,余道友是开始心疼了当初送到贫道手上的两个上位人头?一颗人头,一件大功啊。” 就在众人的议论中,一阵黑风,突然出现在了附近的山头上。 此风力道不小,即便与会的众人至少也是上位道童,但还是被刮动的身体摇晃,在石头蒲团上打着摆子。 “桀!” 一阵苍老的笑声响起: “二位道友倒是听话,及时的将手下小家伙们都给带过来了。” 黑风当中,一道人影突然成形,露出了对方身上的黑色八卦道袍。 此人赫然就是余列深夜拜访过的老乞丐,只不过对方现在的气度和仪态,与他之前见过的没有半点相似。 一股阴冷且浓厚的气势,从对方的身上升腾起来,落在余列等人的感知当中,仿佛是一头猛虎降临到了羊圈当中,让他们噤若寒蝉。 即便是来时颐指气使的丹房道徒等四人,现在也是低着头,对突然出现在黑水河上空的老乞丐——黑水观主,极为恭敬。 嗡嗡! 就在对方的笑声中,裹住对方的黑云四散开,就像是漆黑的流苏一般,在半空中诡异蠕动。 这个时候,一阵阵吸气声和嘶冷声,在道童的人群当中响起来。 原来裹住对方的黑风黑云,并不是什么法术,而是一只只豆大的漆黑虫豸,在半空中聚散随形,翻滚蠕动。 瞧见这一幕,即便是实力和身份一直有些神秘的佘双白,也是眼神微变,口中低声: “黑水观主,果然不是寻常人物!” 七品道吏,相比于八品道徒或九品道童而言,法力更是强横,并且彼辈还能够阴神出窍了,但是也只有其中厉害的人物,才能够纯粹的靠自家法力,站立在半空当中,踏空而行。 如此举动是三十六般变化中的一大变化,谓之为“离地腾空”,也是七品道吏阶段最后的一次变化。 此时的黑水观主,在周身的虫群散开之后,赫然就是依靠着自己的法力,兀自的站在半空当中。并非是虫群将他托举了起来。 也就是说,黑水观主乃是完成了道吏阶段第四变化的上位道吏,他距离六品道士,仅仅一步之遥。 丹房道徒等人,同样是眼神羡慕和火热的盯着黑水观主。 反倒是人群当中不起眼的余列,他的心情倒还好。 余列是一早就知道黑水观主修炼的乃是蛊虫之道,他还得到对方的赏识,被赐予了两只虫子,因此对观主驾驭虫群出场,并不感到意外。 以及都有传言说对方快要老死了,黑水观主的年岁必定不小,对方修道一辈子,晋升为上位道吏的可能性很大。 而且也只有道吏和道士之间的大瓶颈,才会让对方面临突破不得,寿尽而终的可能。 否则的话,对方的修为只要还有点盼头,都不会甘心就此止步,不会整日的在黑水镇中游戏作乐,而是会去郡城州城等地方,寻觅突破的机会。 毕竟对方可是黑水河建立镇子的第一人,来去自如,不会有什么律法或规矩能严苛的约束对方。 因此余列还怀疑,这黑水观主极有可能在来到这里建立道镇时,就已经是一个上位道吏了,对方是早就突破不得,只能来到黑水镇这种犄角旮沓地方,了却残生。 三峰汇聚,黑水观主的威压横扫四方。 当对方环顾四方时,似乎不经意之间瞥了余列一眼。 仅仅这一眼,就让心神冷静的余列,感受到了一股毛骨悚然的惶恐感。 因为有浓重的阴冷感,刹那间就出现在他的身上,他感觉自己好似被对方看透了内外,浑身赤裸裸的出现在对方眼中。 “神识?“余列心中一惊。 根据《道书》上的记载,从七品道吏开始,道人的念头就可以离体,并且可以修炼出神识了。道吏们正是靠着神识,能够隔空的驭使法器,手段相比于道徒而言,无论是种类还是威力,压根不在同一个层次上。 忽然,又是两道轻笑的声音响起: “道长,都这么多年了,您老还是喜欢吓唬晚辈。想当初我们几个第一次见到您时,也是被您吓得够呛。” “道长之风姿,浑然不减当年啊。” 这两道声音,正是从隔壁的两座山峰之上响起的,是绿木镇和黄沙镇之人。 并且说话的两个人,并不是站立在山峰上,而是悬浮着。 他们或是胯下骑着一只竹马,青衣磊落,或是身着金色的道袍,衣袍下垂,落在了一张黄毯上。 除了这两个人,隔壁两个镇子的其余道人,不管是领队的道徒,还是道童们,都是或坐或站的落在岩石上,低人一等。 无须多想,此说话的两人,必定就是绿木镇和黄沙镇的镇长或观主了。 而且余列听着对方两人的话,眉毛微挑。 他意识到,自己此前的猜测多半是正确了,隔壁镇子的道徒或道吏,极有可能就是从黑水镇当中走出去的。 一声冷哼响起。 黑水观主踏空而行,走在湍急的黑水河上空,扫视了青衣、金袍二人,猛地一甩袖子,便掀动了了身旁大股大股的黑雾虫群,分别凝结出了两只利爪,往对方扑过去。 “道长,一大把年纪了,何必如此轻易的就动怒?” “正是,若是伤了法力,道长待会开启秘境时,恐是力有不逮,会失了身份。” 轻笑的声音,继续从青衣和金袍两人的口中响起。 黑水观主闻言,面上的怒色更甚,当即就又要催动法力,痛打这两个不孝后辈。 但是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挥动着手中的符纸或是器物,打散了扑过来的虫群利爪,纷纷又落在了山峰上,口中忙不迭的告罪: “道长息怒,我俩只是多年未见道长,与道长打趣罢了。” 他们一改先前倨傲的态度,主动朝着黑水观主行礼作揖。 瞧见两人的这番模样,黑水观主面上的愠怒也是散了不少,变脸的笑骂道: “两个竖子,我看你们是想要早点气死了老夫,以后头上就没人管你们了。” 青衣和金袍听见黑水观主的这句话,眼神不约而同的闪烁了一番,但手上依旧是执晚辈礼,话里也是捧着黑水观主。 在三个镇子的头头互相交流试探的时候,余列这些道童们,同样是心思各异。 只不过他们的身份和实力都低微,不敢多说一个字,都只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像是木头人一般。 “好了。” 终于,河流交汇点上空的黑水观主又是一甩袖袍,说: “小家伙们都等不及了,你们两个就休要再多废话。” 青衣和金袍两人对视了一眼,齐齐的朝着黑水观主拱手:“是,道长!” “恭请道长开光授箓,壮我黑河道统!” 呼声从两人的口中响起,震耳欲聋。 立刻的,此话落入了余列等人的耳朵里,让他们心头震动! 所有道童,一个个的全都面色大惊,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不是要论功行赏?”这个疑惑先在所有人的脑子中炸开,然后就是一股又惊又喜的心情跳出: “授箓!?” 即便是余列,脸上也是露出了欣喜和惊疑的表情。 他自己琢磨了一番,还连忙的看向身旁的佘双白,发现对方带着一方面具,脸上的表情虽然看不出来,但是眼神明显也是发愣,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一出。 道童们忍不住了,低声议论纷纷:“我没有听错吧,道长们是要授箓开光?” 基本上所有的道童,都是一脸的期待和怀疑。 授箓者,顾名思义,就是要授予道箓。 而道箓乃是山海界道人们最为重要的身份凭证,当初余列被瓦家的少爷看重,对方想要带着他离开黑水镇,余列也是因为顾忌会被打落道箓一事,选择了拒绝。 开光授箓一事,也是道童跨过八九品门槛的最重要见证。 因为道童在考取了童子箓之后,虽然名义上已经是拥有了道箓,但是他们没有法力,更没有真气,是无法自主凝结道箓的。 道童仅仅是获得了道籍,被道庭记录在案,享受着拥有道箓的待遇。 只有经过了开光,得授龙气后,道童们再在脑中好生的观想一方道箓,才能获得属于自己的道箓,自此和道庭的龙气相连,成为真正的八品道徒,福利待遇也并非只是落在纸面上。 但是一般而言,开光授箓只有在道人修炼出了真气,成为货真价实的八品生灵之后,才会被开展。 浓重的疑惑,出现在所有的道童心中: “这事究竟是真是假?”他们又是期待又是担忧。 黑河上空的黑水观主,听见了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的话,他面色如常的点头,口中还多说了一句: “尔等无甚异议最好,正好省却了老夫一点麻烦。” 显然,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口中的“开光授箓”一事,得到了黑水观主的同意,甚至很可能本就是黑水观主提前吩咐的。 霎时间,浓郁的惊喜之色又出现在所有道童的脸上,他们都暗想到:“当真?还没有修炼成为道徒,我等就可以拥有道箓了!?” 余列落座在其中,心头也是不争气的砰砰跳动起来。 实在这是道箓对于道人来说,太过于最要了,它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更是和诸多的好处息息相关。 其中和他们现在最有关系的一点,就是但凡提前拥有了道箓,就相当于有半个脚掌,已经踏入到了八品道徒的大门当中。 这种待遇,往往是大户人家的子弟才会拥有的,是前人或先人的“余荫”,以提升后人晋升为道徒的概率。 不过又一个大疑惑,也出现在了较为冷静的道童脑中: “黑水、绿木、黄沙,这三个镇子,有能力提前授予出这么多的道箓?” 第147章 河神金箓 第147章 河神金箓 余列等人,虽然并不知道提前授箓,究竟需要哪些代价,但是知道仅仅凭借黑河三镇的实力,是绝对无法满足的。 原因无他,实在是现场与会的上位道童,数目太多了。 经历过大点兵一事,三个镇子的中位道童得到了促进,突破的人数不少,再加上十二年以来积攒下的上位数目。 仅仅黑水镇这边,与会的上位道童就达到了三十七。 现场一共有百余名道童,他们稍微用脑子想想,就琢磨着黑水观主口中的授箓,有可能只会是少数人的事情。 “莫非这一次的提前授箓,就是论功行赏中最上等的好处?”这一想法出现在了不少人的心里面。 有人当即就心头砰砰跳动,惊喜过望,还有人则是露出懊悔之色,恨自己没有在大点兵当中卖力的博取功劳。 余列身处其中,自然也是猜想到了这一点。 他虽然也怀疑这点,但是并没有像其他人一般太过激动,还是紧紧的注意着那半空当中的黑水观主。 黑水观主等人几句话,就将所有道童的心神撩拨起来。对方环顾着躁动的道童们,脸上露出了轻笑。 随即此人在半空当中,踏罡步斗,将自己的道冠取下,做披头状,口中呼道: “魂归来兮!魂归来兮!” 嗡嗡! 在山鬼一般的呼喝声当中,四散在周围的黑风虫群,再一次的聚合,落到了对方的脚下。 很快的,一方犹如是云雾组成的法坛,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此坛足有十几丈宽大,覆盖在了三座山头中间,宛若一个浮岛,并层层的垒起,高低错落,滚滚涌动。 黑水观主便站立在法坛的最高处,披头散发,手中持着一柄鲜红刺目的朱红剑器,左右旋舞,口中呼喝连连。 如此浩大的声势出现,三个山头上的八品道徒们瞧见了,都连忙小步的走出,踩踏着半空当中的虫群,登上了黑云般的法坛。 那两个分别身着青衣和金袍的道人,也是低着头,走了上去。 他们阵列在黑云法坛的周遭,纷纷稽首大呼:“魂归来兮!恭请观主授箓。” 霹雳! 十多个八品和八品以上的道人,在黑水河的上空开坛做法,天色的霎时间就风起云涌,滚滚的乌云笼罩在了的众人的头顶上。 法坛之下的黑水河的,也是波涛汹涌,仿佛怒龙在咆哮一般。 风云汇聚。 余列一众道童待在山头上,看着登空做法的黑水观主等人,仿佛是看见了神仙中人一般。他们的身子摇来晃去,就像是矮草灌木一般,被吹打的簌簌作响。 如此声势,实在是让道童们大开眼界。 随着风起云涌的继续,在最高法坛上做法的黑水观主,口中的轻笑声,变成了大笑: “祈福祷祝,恭请先达。尔来甲子六十载,我道辟山镇,滋上等道童三千六百粒,养八品道徒一十四人口……伏惟尚飨,请龙气显形!” 说罢,黑水观主啪的就跪坐在最高的法坛上,俯身大拜。 “伏惟尚飨,请龙气显形” 跟随着他登上法坛的道徒等人,也都像是泥胎木偶般,啪啪的磕头在坛上,即便组成黑云的虫群爬上了他们的脑袋,缭绕在身上,他们也浑然不在意。 反倒是余列等人,这批小小的道童依旧待在山头上,不知究竟是该继续坐着、还是也站起来,跪下、磕头。 嗡! 忽然,一道金光,出现在了法坛的最上空,高悬在黑水观主的头顶上,大放光明。 其光色就像是炼乳一般,流转不定,最后在半空中,结成了一道华贵、精致、皇皇的符箓。 所有瞧见这道金箓的道人,不管是黑水观主本人,还是其余人等,都犹如是望见了太阳一般,感觉刺目,但是却又是生机勃勃,散播出一股温暖之意。 其中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瞧见着金箓,两人的眼中都露出向往之色。 他们的脸上不动声色,但是私下却不知使用了什么法子,暗地里交流起来。 金袍道人感慨传音: “果然,老家伙就要命不久矣了,这一次他不仅将授箓仪式提前到了历练之前,还将河神金箓也直接给唤出来了!” 青衣道人听见,则是目中神光跳动:“道兄,此金箓,就是整条黑水河的权柄所在、秘境锁钥?” 金袍道人回答:“然也。道庭统治寰宇,分设神位,七品道吏炼出了阴神,就有资格领取神祇位格,替道庭打理河山。” “只不过,寻常的七品道吏,都不过能当个鬼差阴差,做到死,也不过是一个日游神、夜游神的职位,哪像咱们这位老师,拥有的是河神金箓!”金袍道人再次感慨着。 青衣道人也并非是完全的一无所知,他仅仅是年岁比金袍道人浅,在此之前没有亲眼见过“黑水河箓”罢了。 青衣道人微眯眼睛,传音提醒: “道兄,打起精神!要是老家伙炼化了这河神金箓,你我可就得再等一甲子,等他彻底的魂飞魄散了,你才有机会继承此箓,我也才有机会离开此地。” 又是几道传音过后,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密谋一番,才停止了私底下的议论,继续一本正经的伺候着黑水观主开坛做法。 若是余列能够听见这两人暗中议论的,并有点见识,他便会恍然大悟,明白这两人为何会去图谋黑水观主的性命。 原来金袍道人是盯上了黑水观主执掌的河神金箓,青衣道人则是希望能够分润黑水观主的遗产,以及就此离开黑水河这个偏僻地方。 黑水观主虽然一直都执掌着黑水河的金箓,贵为此地河神,但是他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炼化这一道金箓。 因为道人一旦炼化了神祇金箓,其自身的道箓就会融入其中,就此脱离道籍,位列神鬼籍。 这样虽然会有诸多的好处,得受道庭龙气的直接庇佑。但是也有不少的坏处,譬如终生无法离开管辖区域,得听从上级安排等等。 神明地祇,名称上是神祇,好听,但实则只是道庭控制天地的走狗罢了,仅相当于衙门里面的吏员。 更重要的是,道人一旦成为了神祇,其自身的道途也将就此断绝,再无成长的余地。 因此除了那些毫无潜力的道吏,或者即将老死的道人之外,仙道中人并不会早早的就将自家道箓炼入神祇金箓当中,不急着身合神祇。 但黑水观主如今突破不了六品,即将老死,自然是要身合金箓,成就为黑水河货真价实的河神了。 因为只有这样,对方才能在肉身老死之后,借助道庭的龙气,以魂魄之身,继续苟活一甲子,总共的寿命能达到两百四十年之久。 前路无有,寿命将终,此种情况之下,黑水观主别无其他选择。 而金袍道人想要图谋的,就是趁着黑水观主现在还没有将河神金箓炼化,将之夺取到自己的手里,自己炼化掉。 至于青衣道人,此人则是因为当初成就道徒时,是在到达了黑水镇的三年之后,即便他现在又早早的突破成为了七品道吏,拘束于当年的约定,依旧是只能困守在黑水河的附近,身负职责。 因此他们两个,一个是想要分家产,一个是想要离开此地,并不希望黑水观主在死前将河神金箓炼化掉,继续在他们的头上压上一甲子的时间。 嗡嗡! 黑河上空,河神金箓继续大放光芒。 黑水观主似乎全然不知青衣、金袍两个道人的心思,他从法坛上站起身子,仰头看着显现出来的河神金箓,面上浮现出怅然和感慨之色。 静静的思忖几番,黑水观主轻轻的挥动袖袍,口中祷祝: “恭请先达龙气,为诸弟子开光。” 说罢,他面向了三座山头,招手轻呼:“小家伙们,都过来。” 一簇簇的虫群,又在黑河的上空凝聚成为蒲团或石块,排列成形,一直延伸到了三个镇子的道童跟前。 黑风刮动,似乎在催促着众人登上浮空的黑石,走向法坛。 这时那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口中也或冷笑或笑骂,催促道: “观主今日大方,虽然只是假箓,但也是机会难得,可比我等当年要好得多,尔等还不快快上前听法,接受赐予!” 倒是黑水镇的一方的道童,已经是有人忙不迭的,往河流上空的黑云法坛走过去。 余列也是混在其中。 绿木镇和黄沙镇的道童听见自家的镇长发话了,连忙的就跟上。 百多名上位道童,排着队,一圈又一圈的往法坛最高处的黑水观主挤过去。 他们一个个的面色各异,有欢喜的,有面色惊疑的。 还有人咀嚼着青衣和金袍道人的话:“假箓,什么东西叫做假箓?道箓还能有假的?” 终于,第一个上位道童走到了黑水观主的跟前,他的脸上带着激动和忐忑不安的神情,颇是期待。 道童看着近在咫尺的黑水观主,连忙作揖,并且要跪下叩首。 但是刚才声威赫赫的黑水观主,此时却只像是一个和蔼的寻常老人,温声说:“躬下身子即可,不必多礼。” “是,观主!”道童压制着心情回答,恭敬的躬着身子。 “再低一点。”黑水观主出声,他伸出自己的指尖,在这个道童的眉间,轻轻的点了一点。 一道似朱砂似血迹的红点,就此出现在了道童的眉间额心处。 如此一幕,落入了余列等人的眼中,让他们浮想联翩: “这就是授箓?这般简单?” 他们紧紧的盯着那第一个道童,想要看对方接下来,还有没有什么变化,但黑水观主冲着对方摆了摆手,说: “下去吧,自己找个位置坐着,不必拘束。” 黑水观主的话声一落。 黑云法坛上,虫群涌动,在道徒们所侍立的更下方,又有一个个蒲团凝结而成,示意着被点了红痣的道童走过去落座。 第一个道童虽然有些迷惑,但还是立刻就告罪一声,走下了法坛最高处,落到了下方,找了个位置盘坐下来。 只不过他即便是坐下了,脸上依旧是残留着疑惑之色,时不时地就摸一摸自己眉间的那颗红痣。 接下来。 一个又一个道童,鱼贯的走过黑水观主的跟前,都是被对方温和的说了几句话,然后眉间点下一颗红痣。 余列不起眼的混杂在其间,也是如此。 黑水观主在替他点下红痣的时候,同样没有什么异样,压根不认识他似的。 并且余列还留意着,佘双白和绿木镇中一个断臂的女道童,也都是如此简单的走了个流程完事。 后者赫然就是当初被他炸断一条手臂的人——苗姆。 余列认出了对方,还发现对方在绿木镇道童中的地位不低,好在对方压根就没有认出他来。 “授箓”仪式继续进行,明明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黑水观主却是弄得缓慢。 足足半个时辰后,所有的道童才都在对方的跟前走了一遭,打过一个照面,并落座在了黑云法坛的底部。 这时,黑水观主盘坐在法坛的最高处,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也是这时,余列这批道童们,从各自被点下的红痣中发现了一点端倪。 虽然每个人的眉心,都是只有一点红痣,也是被黑水观主的同一根手指点下,大小一样,但是各自的色泽之间,并不一样。 有的人是淡淡一点红,有的人是红得似血,还有的人则是红得发紫。 譬如在余列身旁的佘双白,对方的红痣直接就点在了面具上,都没有让佘双白摘下面具。 其颜色,正是红得发紫,在周围的所有道童当中,显得格外明显。 嘀咕议论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众人慢慢又发现,那些红痣色泽浓郁的道童,赫然都是各自镇子、房院中的风云人物,基本上都有在大点兵中大出风头。 如此想法,出现了在不少道童的心里,余列也是琢磨着。 忽然,余列感觉有人在看自己,他抬起头,发现身前身后的道童,基本上都有在瞅看他。 还有人口中嘀咕:“色泽的深浅程度,究竟和功劳有没有挂钩啊?” 距离余列最近的佘双白,对方也是讶然的盯着余列。 第148章 龙气赐福 第148章 龙气赐福 余列一如其他的道童一般,在黑水观主的跟前走了一趟。 他盘坐在佘双白的身边,迎着对方看向自己的目光,心中一动,低声问道:“佘堂主,我眉心的红痣,可有异样?” 四周看他的人不少,而且有人口中还嘀咕嘀咕的,立刻就让余列怀疑,自己是不是被那黑水观主区别对待了。 果不其然,佘双白点头,对方沉吟几下之后,出声:“道友眉间的这颗红痣,颜色格外之浓烈,当为上等。” 听见这话,余列的心中跳出欢喜,几乎是就要喜笑颜开。 但是周围瞅看他的人不少,而且眼神当中带着嫉妒之色的人也不再少数。 又有人嘀咕:“这厮姓甚名谁,为何他眉间被点下的红痣,颜色这般深沉!” 于是余列保持着从容,朝着佘堂主一礼,然后就一本正经的盘坐在了蒲团上面,没有显得太过喜悦。 不过他暗暗地,也是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方小小的银镜,忍不住的自行探看起来。如他这般动作的道童,在场中越来越多。 一颗红得发紫的红痣,出现在余列的眼中,让他心中的一块石头落到了地上。 “老家伙果然还是没有忘了我。”余列在心中暗想着。 他原以为自己被那黑水观主逐出了师门,对方也就再懒得搭理他,没想到黑水观主其人,还是给他帮了一把,开了个后门。 虽然余列在大点兵中无甚功绩,但是现在黑水观主给他点下的红痣,当为第一等,还隐隐比佘双白的都要浓烈。 余列心中窃喜着,四周疑惑他“德不配位”的道童,在继续嘀咕几句后,也纷纷偃旗息鼓了。 这是因为大家还只是怀疑红痣和功劳挂钩,黑水观主等人还没有对此做出解释,他们并无确凿的证据。 另外也是因为余列的红痣十分浓烈,要么代表着他是深藏不漏,立有大功劳,要么就是他背后有人,来头不小。 这两种情况,无论哪一种,都不是大家轻易可以惹的,嘀咕嘀咕也就罢了,可不敢真的去找人茬子。 点痣一圈,黑水观主在法坛的最高处歇息片刻。 等到台下的道童们,快要从嘈杂当中清醒时,黑水观主也是歇息的差不多了。 对方从法坛上直立起身,冲着台下的众人呼到:“龙气分点,福缘已赐。 二三子,接下来,贫道就直接送尔等进入秘境中,生死有命,各自看天了!” 这样的一番话,从黑水观主的口中说出来,不仅让众多的道童们再次鼓噪,惹得了一道道惊骇的目光看过去,就连伺候着对方开坛做法的道徒等人,同样也是仰头看向对方,面露诧异之色。 “这就结束了?”、“这么快,现在就要开始历练?” 甚至有道童见黑水观主刚才的态度和蔼,还大着胆子,吆喝呼喊:“敢问观主,论功行赏的好处,还有道箓,究竟在哪里啊?” “对啊,还请观主提点提点。” 风声赫赫! 黑水观主独自站立在高坛之上,身旁虫群飞舞,他听见了众人的呼喝声,并未动怒,只是脸上诡异的笑着,说: “贫道还有事情要做,就此开始吧!” 法坛下方,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听见这话,心中纷纷一动,不约而同的就想到: “这老家伙多半是急着要炼化河神金箓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有点想要立刻就动手,趁着对方刚才分点龙气,现在的精神正疲倦的窗口,坑杀掉对方,将其手中的河神金箓给抢到手。 但是金袍道人的目光闪烁,还是做出了一个暂且忍耐的动作,并且暗地里传音: “按原计划行事,等他打开了黑河秘境,将这批上位道童都送进去之后,再动手!到时候,才是老家伙最体虚力弱的时候。” 青衣道人示意自己晓得,便只是安分的站在原地。 就在两人暗中交流的当口,一道阴冷的目光,却是已经早早地就落在了他们两人的身上,眯眼打量着两人。 此人正是黑水观主,他站在高处,只是瞅了一眼,然后环顾着在场所有的道人,目中不胜感慨。 黑水观主口中出声:“一甲子的功绩,近半在此矣。” 下一刻,黑水观主大挥袖袍,袍子掀动地黑云滚滚,落在众人身下的虫群涌动,使得靠着虫群托举才得以立在黑河上空的众多道童们,个个惊惧,生怕自己掉下河水去。 但是不等余列等人站稳身子,噗通的声音就响起。 几十丈宽大的法坛,当真是开始了崩塌,有道童没有抢到好位置,处在法坛的最外侧,率先就落入到了下方的黑水河中。 “道长!”下意识的,对方口中发出一声尖叫。 但是其人的尖叫声,立刻就淹没在了一股又一股水花声,以及惊呼声当中: “观主!” 余列也是脚下一晃,他瞪着眼睛,亲眼的看着托在他身下的虫群飞开,他的身子失去托举,立刻就往下掉落而去。 余列没有惊呼,而是手指一动,想要从袖子当中取出浮空符咒,让自己维持浮空,不往下掉。 虽然他现在已经是上位道童了,还掌握了一般黑蛇鱼王之变,但是黑河中水势湍急,听闻不只是有凶兽,还会有七品的精怪,万不能就此一头的扎入到黑河当中。 可是下一刻,余列的面色一僵,没能将符纸成功的掏出来。 虫群虽然是离开了他的身下、脚下,但是却依旧裹挟着他,并且也不知道这些虫子究竟是什么品类,居然有压迫的感觉从一只只小飞虫的身上传出来。 几只、十几只还不成问题,但是几十、几百只落在人身上,立刻就让余列体内的气血凝固,压根就动用不了气血,他因此打不开血器,甚至身子都隐隐僵硬,反应不太灵敏。 噗通! 余列也和其他的人一起,径直的就掉进了黑水河当中。 此时的黑水河,波涛溅起,本是滚滚流动的河水,现在却是盘踞在三座山头中间,形成了一道几十丈宽大的漩涡。 漩涡的中间直接就深入到了河床当中,将漆黑的淤泥、石块露出,鱼虾螃蟹等物,也是在漩涡中沉浮。 但诡异的是,落在了漩涡中的一众道童们,身子依旧麻痹,但是却并没有随波逐流。 他们下饺子一般落在了河水中,身子却仿佛成为虚幻一般,静静矗立在漩涡中,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仅仅是略微的沉浮着。 甚至有的人头颅直接没入到了水面一下,也没有发生憋气的情况,呼吸自如。 “这是?”惊疑的感觉,出现在所有道童的心中。 其中稍微冷静一点,或是稍微有点见识的,则是思忖到:“这就是进入秘境的方法和门户?” 与此同时,被点在他们眉间的那点红痣,也是发出红莹莹的光色,就好像黑夜中点燃了的香头,灼烧着。 嗡嗡! 高悬在上空的河神金箓,也是冲天而降,落到了黑河漩涡的正中间,大放光芒。 在其光色之间,海市蜃楼般的景象,出现在了黑河中,当中有的虬曲的树木,怪异的花草,恐怖狰狞的异兽……好似另外一方天地,在逐渐的浮现而出一般。 一扇精致宽大的门户,又在漩涡中缓缓的的凝结,上面遍布着玄奥符咒,蛇虫鸟文,古朴威严,好似巨人打造而成。 这下子,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这一道门户上面。 黑水观主在门户出现之后,丝毫没有迟疑,他站在高空,朝着那金箓一点:“去吧,开门收人。” 铮!金色符箓震动,疏忽一闪,就落在了漩涡中的那道门户之上。 眼尖的人可以发现,门户的正中央,恰好是存在了一方凹陷下去的部位,似乎是正是用来镶嵌河神金箓的。 吱呀! 好似打开木门般生涩的声音,出现在了所有人的耳朵当中。 金色的符箓一贴合上,漩涡中的门户就摇晃,然后缓缓的向外开启,露出了内里别样的景色。 一股蛮荒的气息,瞬间就从门中释放出来,让距离仅仅数丈的余列等人,又惊又惧。 苍老的声音再次响起: “小家伙们,快快进去吧,博取你们的修道机会!” 黑水观主吩咐着,又叹声说:“一个个的,动作都麻利点,老夫可坚持不了多久。” 嗡! 就在对方言语间,点在余列等人眉间的红痣,此时不仅仅是红光大现,还传出了一抹神念,进入到众人的脑壳当中。 霎时间,包括余列在内的所有道童都一愣,然后瞬间就明白了,自己这些人接下来要做什么。 原来黑水观主并没有忽悠他们,点在他们头顶的这颗刻红痣,就是龙气垂青,是对方以自身的权柄,呼应黑水河之龙气,点明了他们的身份,为他们临时打造出来的符箓标注。 只有拥有了这点龙气标注,他们接下来才能成功的穿入到秘境当中,参加历练,博取突破机会。 至于众人眉间的红痣色泽的差异,也恰好是和他们的在大点兵中的功劳相关连,其代表着黑水观主赐予的龙气多寡,大致有上中下三等分别。 一时之间,悬浮在漩涡当中的道童们,面色精彩至极,五颜六色。 余列落在其中,也是神色振奋:“这就是提前授箓的威力么……” 道庭以龙气治理天下寰宇,龙气垂青,其实就是山海界天意垂青! 一成的龙气点痣,可庇护道人免受异域敌人的伤害一成;两成龙气的点痣,免受伤害两成;三成的龙气点痣,免受伤害增加至三成。 而余列眉间的龙气红痣,其中蕴含的龙气数目,赫然就是上等的三成,并且还隐隐的超过。 他估摸了一下,应该是三成半,能让他在秘境中免受的伤害增加到三成半。 余列回过神来,暗想:“老先生用心了。” 得了红痣中的神念,余列瞬间就明白,黑水观主给他的三成半龙气,既能让他在众多的道童当中占据了大优势,又不至于太过于惹人注意、鹤立鸡群,防止被人合起伙来针对,方便他接下来在秘境当中的历练。 须知龙气虽然被对方赐下了,但是他们若是想要将龙气的效果发挥出来,还得在秘境当中有所作为,然后才能持续的调动眉间的龙气,并将之化作为突破时的助力。 此一作为,就是要在黑河秘境当中进行狩猎,取秘境中凶兽的血肉精魂,祭祀天地、滋养龙气。 而这一步,也关乎着他们突破道徒时的成功概率! 当余列等人在梳理所得的消息时,漩涡上方的黑水观主、道徒们,也是眼神闪烁,口中议论起来。 黑水观主冲着麾下的人等,感慨的说: “这一方恐蜥世界碎片,自从化作为黑河的秘境,算上这一次,老夫已经是送进去五批人了。这一次,老夫提前授箓,开光赋予龙气,赐福他们,让他们能在秘境得到龙气的帮助,抵消异物的侵蚀,想必在秘境当中,这一批道童,会大有作为罢。” 有人奉承:“这一批的,当真是赶上好时候了。我等当初,可没有这般好机会。” 其中青衣道人听见,轻笑着出声: “原来如此,观主用心了。想来观主的目的,就是要经过这第五次的秘境历练,将这一方世界碎片,彻底的融入到黑河中,到时候观主再登临神位,执掌黑水河,定能跨镇连城,成就一番传世的基业。” 一旁的金袍道人,也是眯着眼睛,幽幽出声: “观主是明智人啊,难怪舍得一口气的下这多老本,赐福百余名道童。看来是铁了心,要一举消化掉这一方碎片,为后人铺路填坑,不留隐患了。” 言语间,三人口中的话听起来挺和气的,但是他们之间气氛,却是变得有些诡异。 黑水观主依旧老神在在,只是看着余列等道童,而青衣道人、金袍道人,则是紧盯着对方,目光闪烁。 三人麾下的道徒,也都是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一个个的都将目光从底下的黑水河中收回,留意起周遭…… 上一章,七品道吏总寿命修改一下,加上魂魄寿命,定为240年。(求月票啊!) 第149章 发难 恐蜥 第149章 发难 恐蜥 风云汇聚。 一个个道童身陷在漩涡当中,目瞪口呆的看着缓缓打开的门户。 一个个道徒站立在黑云法坛上,眼神闪烁,气氛诡异。 突然,金袍道人在半空当中发话,声音冷冽:“二三子,尔等还不快快听从黑水观主的吩咐,进入秘境当中!” 这声音滚滚如雷,立刻就惊动了不少还在迟疑当中的道童。 “是!”、“谨遵道长法令!” 隶属于黄沙镇的道童们,不敢再有所迟疑,其悬浮在黑水河中,当即就像是游鱼一般,往宽大的门户当中拱过去。 一粒粒明灭不定的龙气红痣,烙印在他们的额头之上,分外的显眼。 有道童率先做出反应了,余列等剩下的道童,也是开始在漩涡当中动作,往漩涡中央的秘境门户游动过去。 三镇道童开始排着队伍,鱼贯的进入到秘境之中,颇是有条不紊的。 麾下的道童们开始进入,黑水观主打量了几眼,便盘坐在了法坛的最高处,他微闭眼帘,似乎是因为消耗过大,在为自己调息打坐,恢复法力。 下方的青衣、金袍道人瞧见,相互之间的眼神则是更加闪烁。 终于,当底下的道童们压根没有走完,顶多才进入了三分之一时,两人霍然起身。 青衣和金袍两人身上的灵光当即闪现,他们先一步就动用精品的符咒或是法器,为自己加持防护。 嗡嗡!紧接着也是五颜六色的灵光,在法坛上空闪烁,十多个道徒瞧见了不对劲,也是纷纷就动用了符纸或血器。 其中有黑水镇的道徒,也不知是真感到诧异,还是假的,当即就惊疑出声:“诸位作甚?” “尔等起身作甚,观主正在主持科仪……” 这两人分别是黑水镇的器院和兽院的道徒,但是他们口中话还没有说完,环顾在法坛周遭的其余两个镇子的道徒,就都是朝着法坛的中央拱手作揖: “恭请观主,退位让贤!” 青衣和金袍一方,再不按捺,直接领着麾下的众人高呼逼宫。 瞧见如此一幕,受到黑水观主管辖的四个道徒,瞬间都明智的闭上了嘴巴,虽然没有顺着高呼,但也看向了黑水观主本人。 如此动静自然是引起了底下正在进入秘境的道童们的注意,余列等众多道童,当即就眼神惊愕的抬头,看向上方。 鼓噪声出现,一时间秘境的门户跟前,也是沸反盈天:“这是发生了什么?” “我等还该不该进入秘境中?”、“大人们这是在作甚啊!” 余列身处于其中,也是瞳孔一缩,虽然他早就知道了隔壁的两个镇子,会对黑水观主发难,但是他并不知对方会选在具体的什么这个时间。 刚才余列还琢磨着,等他进入到了秘境当中,道徒道吏之间的事情,可就暂时影响不到他了。 结果好巧不巧的,对方一伙人,现在就当着所有人的面动手,简直是无法无天了。 而这正是青衣、金袍等人的预谋,他们就是要趁着秘境门户大开,进门的人、开门的人全都进退不能的时候发难。 如此最能让黑水观主的法力损耗,并投鼠忌器、受到掣肘! 秘境门户前,有机灵果敢点的道童,瞧了瞧上头的变故,他们当即就挤开了前头挡路的人,赶紧的往秘境中钻入进去。 “道徒打架,殃及池鱼,速走!” 怀着如此想法的人不再少数,使得本来有整齐有序的秘境门户前,顿时就乱哄哄一团,互相挤来挤去,秘境进人的速度反倒是立刻就慢了不少。 余列也是心中一动,想要赶紧的挤入秘境当中。 但是他往身旁一看,发现排在他旁边的佘堂主并没有动身,对方反而主动的向后退了一步,防止被其他纷涌而上的道童裹挟进秘境中。 余列犹豫了一下,暗道:“这人的见识比我广,跟着他做!” 于是他也是主动退让到了一旁,还往佘双白靠近过去,口中低呼道:“佘堂主,现在究竟是何情况,可有指教?” 对方见余列跟过来,并没有太过于感到意外,因为现场的一百多个道童,除了有怕被殃及池鱼,自然也有怕自寻死路的。 不少人顾忌着现在的形势不明,担心进入秘境中之后,等待他们的不会是好下场,谨慎的按捺着。 佘双白听见余列的呼声,明白余列是想要问什么,对方但是瞥了一眼挤着进入秘境的人,冷笑似的说了一句: “聪明的话,就不急着进入。须知现在进入容易,之后再要出来时,可就不一定有人接送了。” 这句话让余列的面色凛然,瞬间明白了过来,心中道了一句:“糟糕!” 他还以为秘境的门户一旦打开了,要么会一直存在,要么到时候满足了条件,就会被送出来! 结果现在依据佘堂主的说法,眼下是因为有黑水观主主持科仪,才打开了进入秘境的门户,要是对方待会在争斗当中落败,之后还会不会有人,或是金袍一方有没有能力够主持出门的仪式,可就是一个未知数了。 只是眼下凑在秘境之外,头上是不对付的道童和道徒,余列等人身为道童,被殃及池鱼的可能性也是十分之大! 就在两人的身旁,有人顾忌危险,避让着进门的人群,但是当瞧见顶上越发紧张的气氛,犹豫之间,他们又往秘境的大门挤过去。 而此时,在法坛的最高处,黑水观主身着八卦道袍,含胸盘坐着。 听见了法坛下方传来的“请愿”声音,他睁开眼翳,低头看向当中领头的两人。 一声苍老唏嘘的话声,从黑水观主的口中响起:“何至如此,尔等何至于如此啊……” 黑水观主现在看上去,就像是寻常的老头,孤伶伶的坐在高坛上,眼睛向下一看,进入眼中的全都是心怀叵测的面孔。 甚至就连最靠近他的四个黑水镇道徒,其脸色虽然义愤填膺,但是目中的神情,却是游移不定,让人压根信任不能。 在黑水观主心生感慨之时,金袍道人站出,再次厉喝: “道长请自重,某等顾恋授法之恩,你若是不动手,,识相的下来,某等还可以留你在镇子中,继续的安度晚年!” 青衣道人也是叹息着,劝说: “道长,已经一甲子了。在场的诸位,在黑河中服劳役最短的,也有近二十年了,虽然是修道中人,但是我等又能有多少个二十年?” 有愤愤不平的道徒,也站出说:“老家伙,快点退位让贤!你霸占三镇资粮,从不管事,妒贤嫉能,早就该下来了!” 更有道人高呼:“老而不死是为贼!” “道贼,伱拘禁我等在此黑河附近,不让我等去往郡城州城中求道学法,阻道之罪,该死!” 听见麾下如此多的义愤填膺之话,黑水观主脸上的唏嘘之色顿时变化了,变得哑然失笑起来。 他伸出手指,指着在场的众人,开口: “此黑河流域,乃是老夫一手开拓,建立而成的。尔等也都是经由老夫的道镇,一步步修炼到了如今的地步,当初是你们心甘情愿签订了契约,缘何现在就要反悔了呢?” 冷笑出现在黑水观主的脸上,他霍然的站起身子,冷视着众人:“莫非,尔等真当贫道的买卖,是可以轻易反悔的?!” 听见黑水观主这话,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也是冷笑回应,再次厉喝: “多说无益,诸位,今日让这老家伙退位了,此黑河流域,自此就将是你我众人之基业,而非此老贼一人所有,可连绵子孙,铸就你我道业道资!” 鼓噪声四起! 法坛底下的余列众人听见了上面道徒们的高呼,一个个的都是恍然大悟,明白了隔壁两个镇子的道徒们,为何要对黑水观主发难。 余列心中也是诧异:“还以为那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只是图谋老先生的家财,没想到却是还有这种缘由。” 不由的,余列心中竟然也对彼辈的做法感到了几丝理解。 甚至就在他身旁,有道童反应过来之后,口中也是义愤填膺的牢骚或暗骂了几句,对方还都是黑水镇中人。 原因无他,牢骚的几人年岁看上去已经不小,应当是在镇子待中的时间超过了三年。 如此一来,即便对方成功的通过了历练,晋升为道徒,他们今后也得待在镇子当中服役,只能在这黑水河的区域打转,而无法再前往其他的地方求道,更是无法富贵还乡。 此种情况对于八品道徒而言,不管是待遇还是前景而言,都是不甚美好的。 但是法坛之上,金袍道人一方嘴上的狠话说的很是利索,但是手上动作,却是并不大胆。 他们甚至还在主动的拖延时间,好让秘境的大门多敞开一阵子,如此就能多消磨一番黑水观主的法力。 其中的青衣道人,还继续的劝说: “观主,你若是肯退位让贤,黑河中除了河神之位外,未必不能再多个寻河的夜叉之位,到时候等您肉身衰败了,也能领了这次等的神鬼职位,延寿一甲子,何必呢?” 听见这话,黑水观主的眼中却是露出了诡异之色。 他紧盯着满坛的道人,口中冷笑起来:“嘿,延寿一甲子,尔等当真以为,贫道的道途已断,死定了么?” 话声一落下,黑水观主在法坛上张开双臂,面目狰狞,仿佛换了一个人似的。 嗡嗡! 筑成法坛的虫群,随着他的动作滚滚蠕动,令站在上面的道徒们身子纷纷一晃,落在了各自提前预备的飞行、浮空符纸上面。 一道巨大的人影,由虫群和黑影组成,出现在了黑水观主的身后。 沉闷的呼喝声,从黑水观主的口中响起: “二三子,既然尔等不顾恋授法之恩,那么老夫也就狠下心来,当好你们口中的这个道贼了!” 惊惧之色隐隐出现在金袍等人的脸上,他们并不知道黑水观主究竟想要做什么。 啊! 突然,有惨叫声响起,彻底惊动了众人紧绷的精神,当即就有人打出法术、动用符咒,攻击向高高在上的黑水观主。 但是下一刻,众人却发现这惨叫声并不是在半空中响起的,而是从底下黑水河中,那一扇打开的门户里面。 秘境大门的跟前,余列等人面色大变,目光紧盯向跟前的大门。 “不要!”又有惨叫声,从里面响起: “道长救命!” 几股惨叫,吓得所有扒在秘境大门前的道童,纷纷的往后退去,再不急着挤进去。 紧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秘境的大门震动,一颗庞大狰狞的头颅浮现,像蜥蜴、像鳄鱼,仅仅一颗头颅,就有一幢房屋大小,两只眼珠子像是磨盘。 吼! 巨大痛苦的兽吼声响起。 咔咔,秘境的门户当即破裂,内里狰狞的巨兽头颅,疯狂的挤着。 它嘶吼着,继续痛苦挣扎的,从大门当中向外扑来。 半空中的金袍等人瞧见,顿时失声叫道:“恐蜥?” “不可能,秘境碎片中为何还会有这种巨兽存在!” 余列等人就在名为“恐蜥”的巨兽牙齿边上,个个都是亡魂大冒,他们还能够清楚的看见,在此巨兽的齿缝间,正残留着人的断肢、脏器,干瘪的头颅。 刚刚那些急着钻入秘境中的道童们,现在是支离破碎的出来了。 霎时间,所有没有或是没能挤入秘境中的道童,心中生出了一股庆幸的感觉。 黑水观主站在半空中,他瞧见那挤出门户的兽头,口中却只是淡淡的说: “看来不只是尔等心急,这异域的畜生也是心急。不等老夫去将它逼出来,它自己就出来了。” 仿佛婴孩生产般,巨兽的头颅从秘境门户,缓缓挤出,嘶吼咆哮。 一股蛮荒强横的顶尖掠食者气息,也横扫了全场。与之相比,即便是黑水观主背后撑起的虫群人影,声威也是逊色于对方。 而原本冷厉发难的金袍、青衣等人,在惊叫过后,他们的面色刷的变白,甚至有道徒的双腿打起了摆子,惊惧过甚。 枭!又是此起彼伏的嘶吼声,在秘境当中响起来。 只见在那“恐蜥”的巨大头颅之后,还有一颗颗类似的狰狞头颅也出现,似乎也想要从秘境当中挤出来。 原本是开给三镇的道童们,进入秘境中历练的大门,瞬间就变成了秘境中的“恐蜥”怪物,冲破走出来的洞口。 第150章 出笼 死中求活 诡异恐怖的场景出现,余列等一众道童,被吓得是胆颤心惊。 即便原本颇是冷静的佘双白,对方也是面色难堪的紧盯着秘境大门,露出一脸的难以置信之色。 佘双白咬着牙,口中说道:“这怎么可能,道庭怎么会允许区区一方道镇的秘境中,还残留有六品层次的生灵?这压根就不是历练,也不是养蛊,而是喂食了。” 余列心惊之余,听见对方口中的话,更是心头狂跳:“六品?” 他盯着距离自己这些人仅仅五六丈距离的狰狞巨兽,脑子都发懵。 不过立刻的,余列的脑子就清醒过来,意识到现在可不是他们在这里的感叹惊悚的时候。 他的脑中冒出念头: “逃!速逃!” 不管是顶上道徒道吏之间的纷争,还是正在从秘境当中挤出来的狰狞巨兽,都不是区区的道童可以参与的,他们连浑水摸鱼的本事都没有,只会被殃及池鱼。 不过余列也没有被吓到举止无措的地步,心中退意已经升起,他一边赶紧的往众人的身后退去,一边还游动到了佘堂主的身旁,拉扯着对方的衣物,低声暗呼: “堂主,性命要紧。” 佘双白本就是机警之人,刚才只不过是被的突然出现的六品恐蜥给惊骇到,一时间失去了理智,现在得到余列的提点,佘双白也是立刻就明白了过来。 这一次的秘境之行已经泡汤,他们接下来最要紧事情,是得从这场惊天的变故当中活下去。 不用余列再多出声,两人对视一眼,双双点头,都立刻的往岸边游动过去。 也不知是因为恐蜥的出现,还是因为黑水观主已经放开了对一众道童们的拘禁,余列等人体内的气血已经恢复,他们可以随意的活动身子,以及动用血器或是符咒了。 否则的话,他们想要在从漩涡中走脱,压根就不可能。 霎时间,庞大的漩涡当中,有数道身影就像是游鱼一般,从漩涡中冲出,身上还闪烁着稀薄的灵光,直扑岸边。 剩下还留在漩涡当中的道童们,虽然惊慌失措,但也是一个个的手脚并用,想要和秘境大门拉开距离,免得沦为了巨兽的齿缝之物。 “救命!” 惊慌的声音响起,黑河之中乱糟糟成了一团。 而黑河的上空,众多的道徒道吏,也是目光惊惧的看着漩涡内里,乱哄哄的。 金袍道人和青衣道人回过神来,当即就质问黑水观主:“老家伙!你这是作甚,胆敢破坏秘境,残害道童,你就不怕被道庭惩处吗?此是重罪!” “观主!黑河秘境当中怎么会有六品恐蜥存在?” 其余的道徒,也是发出一声声的惊呼:“六品?那怪物当真是六品,是可以和六品道士媲美的异域生灵?” 还有清醒一点的道徒,连忙急声喝道:“关门!快快关门!” “观主快些收回符箓,挡住它!” 但是黑水观主听着众人口中的嗡嗡声,脸上的笑容却是越发的诡异。 他丝毫没有听从道徒们的提议去将河神金箓收回,反而直勾勾的盯着众人,出声: “关门?” “哈哈哈!老夫为何要关门?”黑水观主张开双臂大笑,复说: “贫道之所以甘愿在这偏僻地方,一待就是一甲子,不立家族,不收弟子,不娶妻不纳妾,你们当我真是来这里养老的吗?” 黑水观主目光炙热,看向了那奋力在从秘境当中挤出来的恐蜥,狞笑说: “老夫六十年来的图谋,为的就是此物啊!” 黑水观主在法坛的最高处,大笑着。 他还有功夫气定神闲的解释说:“在山海界内,若是想要成就为六品道士,最大的两条途径,要么是替本界征伐,掠夺他界,增加本界之本源,要么就是在仙道上有所创新,增加仙道之本源。” 轻叹一声,黑水观主开口: “可惜老夫天资有限,时运不济,命途多舛,只能沦落到此偏僻之地,为道庭牧民看守,缓缓的积功累德,或可为家族后人赚得一道士名额。但是……能自己取得的,又何必放到后人的身上?” 他指着逐渐破裂的秘境大门: “道镇道城之用,不只是在于涵养凡人、道人,更在于炼世界碎片为秘境,促使他界碎片彻底的融入到山海界中,增加界内本源、资粮。此恐蜥世界碎片,正是贫道处心积虑所选,为得就是它里面这头濒死的六品壮年恐蜥!” 述说一番,黑水观主脸上的笑意更加浓郁: “或许尔等还不知道吧,这头恐蜥,还不只是寻常的六品生灵。它乃是差一点,就要晋升五品的异类,体内流传的,甚至就是恐蜥世界中的黄金血脉。若是用仙道品级来算,此物当初可是假五品,还是仙人后代。” 叹声幽幽:“也正是因为如此,此獠才能在恐蜥世界被我山海界瓜分后,依旧能在碎片当中假死,并逃过了道庭神明的监管。” 金袍道人、青衣道人等听见了黑水观主的话,心中是又惊又愕: “假五品,仙人血脉!这老家伙玩的这么大?” 当中金袍道人顿时双眉竖起,咬牙喝道: “老家伙!所以你是想要放这头恐蜥出来,猎杀之,以之服食入体,铸就你之道基,助你突破成为六品道士?” 黑水观主听见,赞赏的朝着对方点头:“然也!” 青衣道人听清楚两人的对话,窒息了一会儿,他面色惊惧的出声:“观主,你也只不过是个七品道吏,如今又是年老体衰,如何有把握横跨一整个大境界,去图谋此物?” 青衣道人急声的补充:“观主,速速回头!私放恐蜥,毁坏秘境,残害道童,此乃大罪,就算是成为了六品,你就不怕下半辈子,只在道牢中度过吗!?” 听见了这一番质问,黑水观主的脸上却是浮现出冷笑,他鄙夷的看着青衣,口中说: “竖子,你可知道,为何你明明天资不俗,当为贫道建镇一甲子以来,所见的第一人,可为何偏偏就是你,没能在三年之内修成道徒,离开此地,蹉跎至今?” 黑水观主摇头:“无他,尔顾虑重重罢了。 你在道童时为了稳妥,错过了脱离道镇的机会;在道徒时为了保险,你让别人先成就了道吏;道吏时,你又担忧龙气的约束,不敢自私毁约,故此在绿木镇中留守至今;现在尔等图谋老夫,你又只敢藏在他人的身后,沦为他人之爪牙。 你这一生的啊,成也天资,败也天资! 每逢困境,顾虑重重,自忖非是凡俗,给你足够的时间修炼即可。但是你却不知道,不进则退、不搏则亡之理。道童时期和道徒时期的事情且先不谈,最起码的,你如今都已经是道吏了,就算是毁了契约,背上污点,弃了此地赶往其他的地方求道,老夫当真还会拼死阻拦你不成?等你修成了六品道士,到时候再回来洗脱污点,老夫反而会笑脸以待,奉你为上宾。” 听见黑水观主的这一番话,青衣道人顿时语塞,他下意识的想要反驳,但是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竟然就此陷入到了忧忧寡断之中。 反倒是青衣道人旁边的金袍道人,对方听黑水观主吐露了这么多东西,知道是彻底无法让黑水观主“回头是岸”了。 金袍道人脸上浮现出狠辣之色,他环顾着四周其余道徒,厉声呼喝: “诸位,今有黑水观主,为一己私欲,开门揖盗,残害道童!诸位,与我一同打杀了此獠,夺回金箓,封闭秘境门户,护我黑水道统!” 金袍道人面向黑水观主,大喝:“观主,尔为何谋逆?” 呼喝中,他率先就动手,袖中飞出金光,猛地击打向黑水观主。 得了金袍的呼喝,其余的道徒脸上仅仅是闪过了犹豫,也都纷纷出手,攻向了黑水观主。其中青衣道人脸上的犹豫之色稍微多了几丝,但最终也是出手了。 须知他们本就是聚众而来,是要对着黑水观主发难。如今对方罪证确凿,正是擒杀对方的大好时机。等解决了对方,他们甚至连理由都不用找、责任也不用推了,可以直接上报道庭,道庭甚至还会给他们论功行赏! 当然了,此中还有另外一大原因。 那就是不管是金袍、青衣,还是其他的道徒,都担心一旦真的让黑水观主将秘境中的恐蜥放出来了,对方自个打不过,或许还能逃走,但是他们可就惨了。 按黑水观主所言,恐蜥曾经属于假五品,位于中三品之列,他们一群八九品,下三品之行,如何能抵御得了? 嗡嗡嗡! 一道道灵光,在黑水河流的上空大作,隶属于绿木镇和黄沙镇的道人,手中符咒、血器,各种手段都使了出来。 但是黑水观主站立在高处,只是冷冷看着众人。他一挥袖袍,就有虫群涌出,将大半的道徒,团团的禁锢在场上。 有幽幽的话声,从对方嘴里面响起: “有几点尔等弄错了,贫道并非是要用道童作为诱饵,去引出那当壮年的恐蜥,也不是要让黑河流域就此残破。贫道的诱饵和血祭之物……其实是你们啊。” 疯狂的神色,在黑水观主的脸上升起。他猛地向后退让一步,身后便有咯咯的声音响起来。 嗡! 本是落在黑河漩涡当中的的秘境门户,突然就上移,在残破的黑云法坛上凝结,然后从当中探出的那一颗巨大的怪物头颅,摇晃着,低下头,轻轻就咬在了一个僵立的道徒身上。 啊!咔擦! 被咬中的道徒,身上贴着的护体符咒当即就破裂,他惨叫一声,就被卡在门户中的恐蜥,撕成两半,上半身吞入到了腹中。 吼! 蛮荒的嘶吼声响起。 满眼暴戾的恐蜥,继续痛苦的从秘境当中挣扎爬出,并有一股威压从对方的身上涌现,竟然让半空中的一众道徒们,纷纷心神被摄,难以动作。 仅有青衣和金袍两人身为七品道吏,勉强可以动弹,他们失声叫出:“这是、” “龙威!?” 退到一旁的黑水观主闻言,大笑回答: “然也!此恐蜥又有一别名,恐龙也!彼辈的老祖宗,正是龙类,一头可媲美真龙存在的异域邪龙!” 大骂声响起: “道贼!你以道人祭祀域外生灵,就不怕落得个叛道之罪吗?” 金袍口中咒骂着,却是动用秘法底牌,脱离龙威的影响,头也不回的就要往他处逃去。 他的同僚青衣道人,口中则是焦急的呼道:“观主,你若是只想放它出来猎杀,大可与我等商量,胁迫亦可,为何非要让我等沦为血食?” 对于两人的咒骂和疑惑,黑水观主只是眉头一皱,疑惑的反问: “为何尔等可以坑杀贫道,贫道就不能坑杀尔等?” 随即,他就目光炯炯的看着了挣扎爬出来的恐蜥,再也不管身旁道徒们的惨呼和咆哮,仍由众人被巨大的恐蜥,一口一口的吞吃。 黑水观主还轻轻一挥袖子,将那动身逃窜的金袍,抽到了恐蜥的嘴边。 狰狞的巨兽,开合口齿,腐臭发黄的液体从它的面孔上留下,咯咯就咬破了金袍的护体灵光,撕扯吞下。 啊! 惨叫声,在黑河的上空大作:“观主饶命、救我……” 一滴滴的血水,化作雨滴,从半空中激荡喷溅。 反倒是原本危险的余列等人,眼下变得安全起来,不论是黑水观主,还是正从秘境中爬出的恐蜥,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在他们这些道童的身上。 借着如此间隙,余列和佘双白,成功的挣脱了黑河漩涡,爬上了河边的三座山头之一。 两人站在山头上,淋着血雨,目光惊惧的看着半空中。 原本一个个趾高气昂、威风凛凛的道徒,此时就像是吓呆了的鸡鸭一般,在被六品恐蜥啃脑食肉。 余列回过神,他瞧见黑水观主立于半空中,举止从容不迫,面上气定神闲,都有些为对方所折服,彻底刷新了对此人的印象。 如此人物,不能拜其为师,实在是他的一大损失也! 忽然,余列的瞳孔微缩,目光又落在了六品恐蜥的身上,变得惊疑不定: “这是……” 第151章 食龙鳅 第151章 食龙鳅 巨大狰狞的头颅,从逐渐破碎的秘境门户中挤出,浮现的清晰。 其通体的面貌,出现在了余列等人的眼睛当中。 和对方蛮荒威猛的气势所相互违背的是,这一头恐蜥的头上遍布腐烂的创口,在对方摆动头颅啃食道徒的时候,就会有浑浊发黄的脓水,从其面部、头顶流下。 而这些腐肉当中,正有一条条似蛆虫、似泥鳅的东西,在恐蜥的头颅上钻动。 以余列如今的目力惊人,他可以横跨百丈而清晰的看见麻雀。 他紧盯着六品恐蜥头颅上的“蛆虫”,赫然就发现它们身披黑鳞,似蛇似鱼,就是黑水河中的黑蛇鱼! “道长,救命!”半空中,道徒们的哀嚎声还在响起。 仅有黑水镇那几个没有明面忤逆黑水观主的道徒,因为处在恐蜥的边缘区域,暂无危险,受到的压制也小,还能勉强镇定的说话。 有黑袍道徒咬牙出声:“观、观主!您当真有把握解决掉这头恐蜥?” 丹房的女道徒几人,也是眼神紧张的盯向黑水观主。 黑水观主听见了,他似笑非笑的打量了这几个“自己人”几眼。 黑水观主示意对方都仔细的看向钻出来的恐蜥: “看仔细点,都已经有小家伙注意到了恐蜥的不对劲,尔等为何还没看出来?若是没有把握,老夫何至于玩的如此之大?” 他口中的小家伙,说的或许就是余列。 几个道徒也是看向恐蜥,目光很快就汇聚到了恐蜥头颅上的烂肉中,也认出了那黑河的特产——黑蛇鱼! 这时的黑水观主,目光癫狂的看着恐蜥头颅: “看清楚了?这黑蛇鱼可不简单,它是老夫花费了一甲子的时间,特意为彼辈恐蜥所培育的。此物非是龙血之物,非是鳞甲之物,是由老夫利用血亲的变形虫培育而成。六十年来,它食鳞肉、吞鳞血,已经成长为了鳞甲状态,也就是尔等眼中的黑蛇鱼。 贫道虽然不能亲自进入秘境中,但是经由多次的历练,次次的将黑蛇鱼引入到这一方恐蜥世界的碎片中,让它们成功的繁衍生息,目的就是希望它由小到大,最终褫夺了这头六品恐蜥体内的黄金血脉!” 黑水观主的声音丝毫没有加以掩饰,即便是落在山头上的余列等人耳中,也是清楚的很。 刷刷! 一道道惊愕的目光,都投向了黑水观主,以及正在恐蜥头颅上钻动的黑蛇鱼。 “黑河的特产——黑蛇鱼,竟然不是本地土生土长的,而是黑水观主一手培育出来的?” 其中还是要属余列最是又惊又愕了,他心中还恍惚间意识到: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黑蛇鱼最根本的形态,并非是鳞甲之物,而是血养变形虫,没有固定的形态!” 余列拥有黑水观主的丹道笔记,知道黑水观主选择的就是蛊道,对方的本命之物是血养变形虫。 现在他有点明白了,为何他在吞吃鱼王了,获得了本命法术后,此术与他的本命皮书相互交融,最终却并没有赋予他龙血龙脉,而是赋予了他变化之术。 变形变化,此二者相近矣。 余列的本命变化之术,就是从披皮和变形二者,交融得来! 刹那间,余列为自己堪破了这一迷雾而感到惊喜,顿觉自己今后对应该如何琢磨和发展变化之术,有了一个较为明确的方向。 除此之外,他也是目光火热的盯上了半空中霸气诡异的黑水观主: “我虽然修炼的是皮道,但是本命之物中也算是继承了对方变形虫的部分能力。这可以算作是嫡亲的传人了吧?只需要透露一二,老先生如何还能拒绝收我为弟子?只是我究竟应该不应该透露……” 当余列在畅想的时候,他的身旁忽然响起冷声,将他从豁然和惊喜之中拖回了现实。 “余道友,你我该动身了!此地不宜久留,速速返回镇子当中,那里地势险要,且有龙气、阵法等,即便观主待会儿马失前蹄了,你我的性命也有一定的保障。” 佘堂主目光棘手的看上看下,话一说完,他的身形就闪动,身上闪烁起加持的符咒灵光,速速的往黑水镇所在的方向奔走而去。 余列得到了对方的提醒,也是回过神来,他的目光闪动一下,最后近距离的打量了一眼黑河上空的黑水观主等人,然后也跟随着佘双白的身影而去。 佘双白的话说得没错,他们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保住性命。 毕竟处在现在的这种关头,黑水观主就算不会主动的坑杀他们这些道童,但也不会有多少精力来顾看他们。 别说他余列还只是有望拜对方为师了,就算真是对方嫡亲的弟子,现在也得为对方的道途让路。 随着余列和佘双白两人的动作,又有其他的道童从黑河漩涡当中挣扎出来了,然后也往最近的黑水镇子看过去。 在众人的身后,肆意桀骜的声音,继续响起。 此时的黑水观主,独自的在半空中,等待着六品恐蜥的走出,并继续述说着自己的宏图大志: “吾育养六十余载,此黑蛇鱼以龙血龙肉为食,就不该叫做蛇鱼,而应以‘食龙’为名,哈哈!不如从今而后,就唤它为‘食龙鳅’如何?” 对方手舞足蹈:“可惜可惜,老夫命不久矣,无法再徐徐图之,否则等贫道这食龙鳅,将此恐蜥碎片侵蚀完毕,化恐蜥秘境为食龙秘境……到那时,贫道破入六品,该当是多么的轻而易举,偌大的黑河流域,也将就此受益!” 丹房道徒、器院道徒等人听见黑水观主的长吟,心神也是震动,他们瞪大了眼睛,看着自家这惫懒了几十年的观主,仿佛是第一次认识对方一样。 其中丹房道徒口中低声道: “观主,您果然有大志,若是您这食龙鳅培育大成,即便没有这头六品恐蜥,您或许也能靠着在仙道上的钻研,得以享受到道庭的封赠,位列六品之列。” 器院道徒等人也是争相的,你一嘴我一句的说: “了不得了不得!此食龙鳅一旦功成,到时候这方恐蜥世界碎片,是否彻底的融入到黑河中,就只在道长的一念之间。” “正如道长所言,我黑河流域也将就此受益无穷,塑造独到的生态。成就为一方道郡,那将是板上钉钉啊!” 他们还痛心疾首的看向了正在恐蜥的嘴下挣扎的青衣道人等人,呼喝到:“诸位道友,尔等何其不智也!” “观主乃是我黑河流域的天命成道之人,尔等为何不跟随观主,非要自取灭亡?” 这话落在到了青衣道人的耳朵中,让他的面色精彩,一阵青一阵白。其余的道徒或是还慑服于六品恐蜥的龙威,但是他可是还能够说话。 青衣道人冷笑道: “观主,你这群手下当初可不是这么对贫道说的。那位道友,不知是谁率先喊出‘老而不死是为贼’?贫道依稀的记得,就是你吧!为何现在口中,就又变成了天命成道之人?” 被青衣道人讥讽的道徒,正是器院的道徒。 对方听见,眼神微变,但是面色如常,当即就呵斥:“住口,尔等贼道,休要挑拨离间!” 一阵大骂声和讥笑声在半空中响起,针锋相对,让远处正在逃命的余列等人,也能够清晰地听见。 众道童心中对于这八品道徒的印象,顿时又大大的跌落了一层。 “道徒道徒,果然还只是仙道学徒,刚刚像是鸡鸭一般被六品恐蜥大肆啃食,现在又像是泼妇一般互相骂街。”这个想法出现在不少人心中。 恰在这时,忽然又有嗡嗡的声音响起,闷雷般: “天命成道之人?” 此声音低沉,但是又让人心神狂跳,那互相辱骂争执的青衣道人等,话语顿时一塞,被压下了。 他们抬起了头颅,目中又是难以置信的看着巨大狰狞的恐蜥。 这时,黑水观主也停下了癫狂的神色和举动,他矗立在半空中,朝着身前有礼有节的打了个稽首: “贫道见过道友。” 说话闷声如雷之人,让黑水观主行礼之人,赫然就是在从秘境当中挤出的六品恐蜥。 对方腐烂狰狞的面孔上,此时露出了狞笑,口中咯吱咯吱的咀嚼着,口吐人言: “小家伙,你倒是一把好打算,吾就说为何会有这些小虫子进来洞中,替苟延残喘的吾清理腐肉,延缓性命,并化作为吾之口粮。原来都是你所谋划。” 听着这头六品恐蜥流畅清晰的口吐人言,青衣等道人发愣后,也是立刻就清醒。 对方曾经可是假五品的生灵,如今也还能维持着六品的性命层次不掉,又有龙血龙脉,自然不可能是一头无智的野兽。 黑水观主更是面色平静的看着六品恐蜥,丝毫没有对此物有智慧感到惊讶。 他还忽然扭头,看向了丹房女道徒等人,开口:“尔等刚才,不是说要替贫道孝犬马之劳么?” 丹房道徒等人听见,下意识的就要点头,但是瞧见了黑水观主眼中的冷意,旋即猛地后退,想要挣脱拉开距离。 黑水观主面无表情的开口: “既然是这样,那就恭请诸位,化作恐蜥道友腹中的血食,为道友疗伤吧!” 几个道徒眼睛一瞪,大急,张口就叫出:“不!” “某可没有说过!”…… 黑水观主点动虫群,让之盘旋飞舞,将几人缠住,口中不咸不淡的说:“哦?你们没有说过?” 他脸上的狞笑再起:“但是贫道可是说过要用诸位作为诱饵、血食!既然说了,如何能食言?” 听见黑水观主好生没有道理的话,几个黑水镇的道徒再也装不下去,顿时破口大骂。 其中丹房女道徒面色也冷,当即一拍自己隆起的腹部肚皮,呼喝到: “宝儿请现身!” 哇哇! 一阵婴孩的哭叫响起来,对方的肚皮跳动,血淋淋被撕开,然后有一团白物,从当中飞了出来。 但此物并非是婴孩,而是一头苍白、人头大的蛾子,翅膀上生长着人脸,肚子上生长着人脸,脑袋上生长着人脸……一张张诡异的幼态人脸,紧密的挤在一块,凶性十足。 它立刻就彻底摆脱了龙威的震慑,往黑水观主扑咬过去。 黑水观主看着此物,眼睛微亮,口中桀桀说: “不愧是贫道门下的丹道学徒,你这头鬼面飞蛾,豢养炼制得不错,母子连心,另辟蹊径,值得嘉奖!” 但是下一刻,他就伸出干瘦的手爪,轻轻就抓住了扑过来的鬼面飞蛾,放入口中大嚼,汁液溅落。 “不!”丹房女道徒震怖,大叫出声:“宝儿!” 黑水观主大嚼着,只咬了一口,面色就陡变,呸的吐出。 他的目光凌厉,喝到:“好狠的一个道徒,原以为你是假借了虫卵,没想到不是……” 话声一落,黑水观主就号令虫群,先将丹房道徒拖入到六品恐蜥的跟前,让对方落入血盆巨口中,骨烂肉烂。 对方肚子中辛辛苦苦豢养出的鬼面飞蛾,也被他嫌弃的扔向了六品恐蜥。 咔嚓、咯吱! 六品的恐蜥则是丝毫没有嫌弃黑水观主扔出的“垃圾”,大口张开,吞食血肉和灵力。 如此一幕,被正在逃命的余列回头一望,恰好望见了,再一次让黑水观主在他心中的实力,显得深不可测。 和其余的道徒不一样,彼丹房女道徒,可是曾经直面的给过余列压力。对方还整日挺着一个大肚子,怀孕至少三年,一看就是怀有非同寻常的手段。 结果今日,此一看就不简单的女道徒,在黑水观主安排下,死的可真是干脆利落! 余列收回目光,继续紧跟着前头的佘堂主逃命,但他心中不由的期待起来: “老先生这般了得,想来功成登道的可能性,十分之大啊!” 黑河上空,黑水观主解决了丹房道徒,又逐一解决起其余的道徒。 六品恐蜥和他配合默契,来者不拒,张口吞吃。 吞吃间,它头颅上那些如蛆虫般的食龙鳅,也是来回的钻动,显得格外诡异。 很快,黑水观主就肃清了所有的叛贼,六品恐蜥也吃干净了所有能吃的“食物”。 黑水漩涡中,零零散散的弱小道童们,也都是拔腿开溜,走完了。 偌大的三座山头中间,黑水河上下,其余人等消失的是干干净净。 仅剩一人一蜥,在秘境门户前,相互对视。 谢谢大家的月票呀!给力。 第152章 天罗地网 融合(求月票!) 第152章 天罗地网 融合(求月票!) 当黑水观主,在黑河上空和六品恐蜥相对峙时,潜郡中的一座偌大道观内,一座座的泥胎木偶顿时轰然的震动。 十来个泥胎木偶,啪的就从供桌上面滚落下来,掉在地上,碎裂成了渣滓。 “这是?” 看守供桌和泥胎木偶的道人瞧见动静,当即眼皮跳动,他头也不抬的,就冲身后道童们呼喝道:“快快去请神堂道长来!” 有些手忙脚乱的情况,出现在了祠堂当中。 看守道人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倒下来的泥胎木偶,其代表的都是同一个地方道人的性命,他瞧了瞧,发现此地叫做“黑河流域”。 道人的目光上移,最后落到了硕果仅存的一方老道人木像上,口中念道: “黑水观观主……” 他回忆起这是一个年纪颇大的七品道吏,如今应该已经有了一百多岁了。顿时,道人的眼中露出了不好的遐想,他霍然站起的身子,打算亲自去和神堂中的道长谈一谈。 但是就在他要转身的那一刹那,吼! 一股凶厉的巨兽嘶吼声,出现在了潜郡这方昏暗的供堂当中,并激发得堂中有龙气浮现。 啪啪啪! 堂中所有的泥胎木偶,都开始了震动,只不过它们并没有像黑河流域道人的木像一般,直接从桌子上掉下,没有显示背后的道人已经身亡。 但是原本供奉着黑河流域的供桌上,中间裂出了老大一个缺口。 一颗似鳄似蜥的狰狞兽头,出现在了供桌上,它环头四顾,形体虽然是渺小,但是一股威压和凶性,却是赤裸裸的扑出来,让起身的看守道人,冷汗直接就落了下来。 “这是、异域恐蜥?七品?六品?” 这位看守道人其实也不过是个八品的道徒,只是因为家势尚可,被派到了此等清闲的地方任职,如今遇见这等重大的事情,顿时有些惊慌失措。 于此同时,嗖嗖嗖的,一道道流光,又从外面飞入到了祠堂中,落在代表着黑河流域的供桌之上。 流光金黄色,逐一落在桌上,符文蠕动,化作为了一道道小人和虚影。 尖叫声从这批小人的口中响起:“啊!我死的好惨!” “观主,尔为何杀我!”、“吾儿,为娘对不起你!” 若是余列在此,他定会发现,这些虚影正是惨死在黑水观主手中、六品恐蜥嘴里的黑河道徒们。 道人进阶为八品,在得授了真正的道箓着之后,此物不仅是身份的证明,更是护住道人魂魄和死前意志的宝贝。 无论是在山海界内还是在山海界外,只要龙气不灭,但凡有一丝丝的存在,有道箓的护持,道庭道人就无法被搜魂。 若是死亡,道箓还会自行护住道人的魂魄,竭力庇护。如果护不住道人的魂魄,则会留存道人身前死时最关键的一段影像,送入到最近的据点中,层层留存,方便道庭追拿真凶、拷杀大敌。 丹房道徒等人的魂魄未凝,死了自然是一了百了,但是他们死前的一段影像和残存的记忆、恨意,却是通过龙气的传递,快速的就传递到了潜郡的道箓院中。 嗖嗖! 很快就有七品的道吏,冲入了祠堂中,当瞧见了供桌上的惨像和尖叫时,来人也两眼瞪大,为之感到惊愕:“屠戮道人?” 对方喃喃说道:“我潜郡范围内,已经多少年都没有出现过此等恶事了。” 忽然,在这个时候又有两道粗壮的流光,护送着两张人脸,出现在了祠堂中。 这两张人脸也顿时大叫:“我死的好惨!” “观主,你真狠!” 它们和丹房等道徒死前的虚影残魂不同,赫然就是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的两团魂魄,此二者皆是七品道吏中人,魂魄凝实,可以阴神出窍的层次。 在山海界中,但凡他们死的时候,周遭还有龙气存在,龙气就会庇护他们魂魄,送到最近的一方郡城当中。 同时也不知是因为黑水观主顾恋旧情,留手了,还是忘了驱散黑河四周的龙气,抑或是对方压根懒得搭理这一茬子,别有算计,这才使得这两者的魂魄成功的逃到这里。 青衣和金袍两人现在肉身死亡,可谓是道途崩裂,被黑水观主白发人送了黑发人。 他们在供桌上发癫似的大叫了一阵子,从身死的恐怖中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死了,两人的表情霎时精彩无比。 两人现在只剩一团魂魄了,应了他们发难时对黑水观主说的话,今后只能苟延残喘,即便捞到了一方神职鬼差,顶多也就能活个六十年了。 但是神职鬼差这种东西,一个萝卜一个坑洞,他们俩如今是速死,且是在山海界内死掉的,寸功未立,啥后手都来不及安排,拿头去和其他死掉的道吏魂魄竞争? 当即,青衣道人和金袍道人的魂躯都是一震,先后口呼: “贫道有要事禀告,黑水观主残害道人,私自豢养异域生灵,道贼是也!还请堂中道友,速速发兵,擒杀此贼,救救我黑河三镇!” “彼恐蜥乃是六品生灵,曾是准五品,潜伏在恐蜥世界的碎片中六十载,如今正在吞食我等血肉,恢复元气……黑河三镇数万道童数万凡人,命在旦夕!” 两人先后一番话,让赶到了堂中的七品道吏一听,也是被骇得后颈发凉。 七品道吏口中咋舌:“六品?准五品?这黑水观主好狠的心,若是三镇道童都被这一头异域生灵吞吃了,我潜郡的脸可就是被啪啪的打了一顿,够得上千年以来未有之事了。” 道吏回过神,口中惊呼:“速速将城中所有的日游神、夜游神都请来,本郡的城隍大人,也快点请来!尔等快些布置,等大人一来,就做法点开龙脉,先护住那三镇的人口……” 吩咐着,七品道吏目光凝重,他抬起头,咬牙看着碎了一地的泥胎木偶,以及那惨叫嘶吼的残魂虚影,一震袖袍,又口呼: “替吾掠阵,今日就先便宜行事,贫道现在就祷祝龙脉,护住那黑河三镇!” 旁边的看守道徒听见,有些愕然的看向这七品道吏,犹豫着说:“道长,只有六品才有资格去触碰潜郡龙脉,否则恐有责难……” 七品道吏目光闪烁,回答:“事急从权!” “是!”有对方这句话,看守道徒暗松一口气,点了点头。 旋即,这个年轻的七品道吏,就在祠堂中开坛做法,踏罡步斗,口中祷祝不断: “神鬼有别兮,龙气开灵。我道神威兮,护我子民……恭请先达龙气,降临三镇,护我百姓!” 道吏眼睛一睁,手中持着一柄铜钱长剑,指着黑河流域所在的供桌,喝到: “此三镇,名黄沙,名绿木,名黑水!开!” 嗡嗡! 更加剧烈的泥胎木偶震动,出现在祠堂中,一道道龙气凌空浮现,愈加繁多,几息后就像是金丝橄榄般郁郁成形,结成了三张符箓,缓缓的垂落在供桌上。 龙气激发,也犹如一道锁链波动一般,迅速的激荡,进入了满城所有据有要职的道人感知中: “龙气?这般大的波动?” “无有道令,何人私自触动龙气!?” 与此同时,在七品道吏的驱使下,龙气也在半空中结成了一道金黄色的虚影,虚影须发俱全,赫然就是黑水观主的长相,并且要情提示,形成了文字,一并迅速的传播而去。 黑水观主的相貌,仅仅十来息的功夫,就出现在了潜郡,以及潜郡周遭所有七品及以上道人的眼中,并且在一声声首肯之下,下发到八品道徒的手中。 城中一座金黄色的高大人像,也睁开了眼睛,它微皱眉头,然后微微点头,缓缓的从巨大供桌上起身,头顶屋檐。 一张天罗地网成形,几十息内就升起了,往黑水河汇聚、直降而去。 其间并有嗤笑声响起: “敢在道镇范围之内杀人,岂不是公然违抗道庭?还胆敢危急三座道镇,就算你是道镇的建立者,就算你修炼了邪法,能成功突破为了六品,不也是死路一条?” 还有重重的鄙夷声,夹杂吐出:“愚蠢!” ……………… 此时在黑河的上空,六品的巨大恐蜥,一寸寸的从秘境中挤出来,它已经有半只身子脱出。 在它的脖颈以下,腐肉疮口更多,浓郁的腐臭味道,将三座山头都弥漫,河水中的弱小鱼虾被落入水中的脓水波及,纷纷肚皮上翻,被毒死了。 只有一条条“蛆虫”似的黑蛇鱼,或者说食龙鳅,它们还在腐肉脓水中游走的更加欢快,快活而肆意,大饱口福。 单以恐蜥现在的相貌来看,它俨然已经算是一具腐烂尸体了,如今居然还能存活着,当真让人惊骇。 并且恐蜥的肉身虽然腐烂,但是半个身子脱出后,它身上浓郁的龙威却是更加猛烈,特别是在吃了十几个道人的血肉之后,两颗磨盘大眼中,仿佛有鬼火点燃,生机开始勃发。 闷声在黑河上空响起:“彼山海界道人的滋味,当真上等,区区幼体生灵就如此的可口,蕴含如此浓郁的气血!” 恐蜥口吐人言,涎水飞溅。 黑河观主看着的六品恐蜥,微微皱起了眉头。 恐蜥紧盯着他,再次发出了闷雷般的笑声: “道人,你可是感到棘手了?吾之血肉,还轮不到被你觊觎的地步。若是你肯臣服于我,看在六十年来为我清疮化腐的功劳上,吾可收你为爪牙、亲赐你奴籍……” 但是恐蜥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冷笑声打断: “狗东西,你算是个什么货色,也敢收道人为奴?” 黑水观主的脸上露出浓浓的鄙夷之色,开口: “嘿!老夫只是担心就你这个鬼模样,究竟能否让贫道的食龙鳅吃个饱,以及有没有足够的资格,作为贫道登临六品的服食之物。” 六品恐蜥大怒,它目中的鬼火跳动,大喝一声:“道人,狂妄自大的道人! 那就让你们山海界,也感受一番吾六十年来的痛苦!” 恐蜥将巨大的头颅摆动,它半个身子撑在秘境的门户中,不再往外拱了,古怪非人的言语呼出: “吾乃苍鳞部落之尊,吾乃黄金血脉,吾乃异域征战之士,吾乃毒气、血肉之主……吾乃沦落世界之子!” 它怒吼:“去吧! 吾之子民,吾之血脉,吞噬、杀戮、掠夺,这里就是你们的领土!” 枭!啸! 一声声尖啸响起。 其声音各色,那些藏匿在六品恐蜥身后的一颗颗较小的狰狞头颅,霎时间从秘境的门户中钻出来,出现在了黑水观主的眼中,让黑水观主的瞳孔微缩。 这些赫然就是次于六品的其他恐蜥世界生灵,当中有飞的、有游动的、有跑跳的,形形色色,都鱼贯的扑了出来。 几十丈宽大的黑河漩涡,当即就被这些恐蜥填满了,因为它们的数量实在是不少。 而且这还不是最关键的,关键的是这些恐蜥在出现后,当即就化整为零,借助底下的黑河,迅速的朝着四面八方蔓延而去。 随着恐蜥们的涌出,秘境的大门开始晃动。 这时那头六品的恐蜥,目中升起了高傲的狞笑: “狂妄的道人,吾今日就将这方世界碎片,亲自送与尔等。不过自从今日开始,此地就将是吾部族之地。” 它咆哮着:“不破不立!” 吼! 声声尖利、生猛的叫声附和。 大大小小的恐蜥们涌动,源源不断的从秘境门户中跨出。 很快,它们挤在几十丈的河口,像是蛆虫般蠕动,一时间竟然将黑河都堵塞住,冲刷不了。 随着恐蜥的走出,整个秘境的大门也彻底的崩裂! 一片莽荒的虚影,出现在了黑河流域的上空,遍布千里。 黑水镇、绿木镇、黄沙镇当中的道童、凡人们,都诧异的抬头,嘀咕:“海市蜃楼?” 半空中的虚影,有虬曲参天的怪木,有人头大小的蝇虫,有低矮叶片宽大的绿植,毒气、烟瘴、岩石……赫然是有别于黑河流域本地相貌的恐蜥世界相貌。 这道虚影浮现不久,就咔咔的化作成一片片,就像是脆饼一般被掰开,然后落入到了某方无名存在的腹中,正在被咀嚼和吞咽。 在黑水观主的眼中,他所熟悉的黑河流域,立刻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仅仅三眼,他所在的三座山头附近,就已经是沧海桑田。 古木青松和虬曲的龙血树相互间杂,斑斓的猛虎和迅猛的恐蜥相互追逐,漆黑的水鳄和和巨大的恐鳄在河湾中搏杀……光怪陆离的景象,闪光般出现在黑河流域。 一方充满着蛮荒气息的异域,硬塞似的融入到了黑河流域中。 六品恐蜥继续咆哮,在它的眼中,黑水观主只是“直愣愣”的看着眼前一幕,好似看傻了一般,完全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幕着出现。 六品恐蜥独自的狂笑,嘶吼: “目所能及之地,皆为龙域!” 求月票,希望能借着双倍月票活动,破个三千张呀! 第153章 大远征 大迁徙 第153章 大远征 大迁徙 六品恐蜥当着黑水观主的面,肆意呼啸四方,咆哮不断,它凭借着自己身为恐蜥世界碎片中最为顶尖生灵的身份,近乎世界之子,主动的崩裂世界碎片,让秘境当中的花草树木、山峦生灵,加速的融入到黑河流域当中。 悬浮于高空的海市蜃楼之景色,不断地崩塌,不断地缺失。 而在下方的黑河流域中,本就宽阔的黑河,轰隆隆的奔腾涌动,河道也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展,变得越发的粗长。 一块块崩裂落下的恐蜥世界残渣,不断形成了黑河流域中新的风景和地势。 余列、佘双白等人急匆匆的往黑水镇跑着,他们亲眼瞧见了出现在头顶的秘境虚影,也亲眼瞧见了突兀出现在身旁的毒烟、瘴气、迷雾,还有着一只只另类的生灵。 但是初时,不管是他们还是其他的道童,都只是以为这些是幻觉,是魔障。 他们都没有去触碰,也没有去搭理,而是尽可能的避让着,只是往黑水镇赶过去。 可是当狂奔一两盏茶之后,所有的道童都愣住了:“为何还没有赶到黑水镇?” 授箓科仪所在的三座山头,距离黑水镇所在的黑水崖其实不远,顶多一盏茶的路程。 这让众多道童下意识的以为,他们跑错了方向。可是当他们看向高悬在天穹顶上的太阳,以及目中隐约的黑水崖,都意识到他们没有跑错方向。 嘶嘶! 余列和佘双白两人,心中也是狐疑。 恰在这时,他们游走着绕开一处迷障,结果一头同牛犊大小的恐蜥从迷障中扑出,狠狠咬向余列。 余列反手就是一颗火丸掷出,正中对方的脑门,砰地一声,顿时火焰飞溅,将对方的脑壳炸得碎裂。 见此场景,两人都停下了脚步,目光惊疑。 余列的神色微变,他忌惮的看着迷雾一眼,然后快步走到了牛犊恐蜥的跟前,用手指沾了沾对方的血肉,犹豫一会儿后,甚至还直接伸出舌头尝了尝。 品尝过后,余列面色凝重,他环顾着四周惊吼阵阵,光怪陆离的景象,沉声对佘双白说:“并非幻觉,此物也并非黑河生灵!” 佘双白也是快步走过去,他检查过牛犊大的恐蜥后,发了一下愣,站起身子环顾周遭,口中喃喃说:“这是……山海界遭受了入侵?” 但是话刚一说出口,佘双白自己就意识到自己究竟在说啥。 先不说山海界的底蕴如何,就说眼前这“入侵”到山海界的生灵,明显就是恐蜥世界中的一种恐蜥。 佘双白细细的思考着,心头顿时跳动,惊呼:“世界融合!不好,是秘境在加速的投入到山海界中!” 对方立刻就招呼余列:“速走!赶紧返回镇子!” 瞧见对方一副忧心忡忡和紧张的模样,余列也是紧张不已,他没有丝毫的迟疑,跟着对方就往前面跑过去。 不过一边跑着,余列也是忍不住的一边询问:“世界融合,此是何意?” 佘双白目中的神色疯狂跳动,还忍不住的往两人奔出的山头位置,不断的瞅看。 对方沉声解释: “余道友,你可知为何当今的山海界,会屡有秘境这种东西存在?” 余列出声:“还请堂主解惑!” “从前的山海界,往往只有仙家宅院、洞天福地,才算得上是一方秘境。此类皆是仙人诞生之后开创的,因此少之又少。如今你我身处的黑河流域,千里内的最强者不过区区一七品道吏而已,就能配有一方秘境,那是因为正如黑河秘境的旧有名称所言,此秘境为‘恐蜥世界’的一方碎片。” 佘双白继续解释:“当今的山海界,资粮本源皆数不比从前,即便是自我涵养百万年,也无法恢复到从前仙道盛世时的情况。之所以如今也出现了仙道再兴、大盛的情况,乃是因为仙庭发动了‘大远征’,次次征伐异域,餐食外界,掠夺资粮,方才再兴了山海界的仙道。 每每彻底的攻占下一方世界,仙庭又会发动‘大迁徙’,将彼方世界整体皆迁徙进山海界中,增加世界之本源、世界之体魄,以及世界之生灵种种。从六品道士开始,彼辈之所以在界内的地位崇高,珍贵至极,是下三品道人所完全不能比较的,也正是因为从六品道士开始,彼辈就是征伐外域的主力……” 一番解释从对方的口中说出,着实是让余列惊奇了一下,大为开阔眼界。 原来对方口中所说的“世界融合”,听上去好听,但其实就是山海界将其他世界的断肢残片,彻底的嚼烂咬碎,囫囵吞食进自己肚子中的行为。 如此行为,原本是以秘境磨炼的方式,缓慢的进行。 会用上百年千年,让秘境一步步的和山海界内的生态调和,磨灭异域意志,并且还能用来磨炼山海界中的下三品道人们,让道人在初入仙道的第九品,就开始接触异域的生态和生灵,提前的练兵,方便今后成长为道士之后,亲自的去攻伐异界。 而先前黑水观主给众人授予的龙气假箓,也正和这点有关。 异域终归是异域,即便被迁徙到了山海界中,已经支离破碎,还换了个秘境的名儿,但是只要它一日没有被山海界彻底的吞食,融入己身,彼之世界意志,或者说异域的天道,就终归会在碎片中有所残留,将对侵入到其中的外界来客有所影响和镇压。 余列他们身为山海界中的正统道人,道气明显,若是进入秘境中历练,自然就会像是遇见了死敌一般,被恐蜥世界碎片的天道残留处处针对。 在往年,亲自感受一番,以及如何克服异域天道的针对、排挤、坑杀,也是他们历练的一大组成。 如今黑水观主提前赐予了众人龙气,拥有龙气庇护,余列等人进入之后,便可依靠龙气,在恐蜥世界碎片中豁免坑杀,甚至是跨越层次的虐杀恐蜥世界中的生灵,获取资粮。 至于现在黑河流域中的大变故,就是不知怎么的,这方恐蜥世界碎片放弃了最后的抵抗,世界意志骤然消散,任凭处置的被山海界吞吃。 面对如此机会,山海界的仙道意志自然就是大快朵颐、急不可耐,生怕对方再蹦跶,囫囵吞下,所以才出现了恐蜥世界的地形和生灵,在硬生生的挤入到黑河流域中。 余列得听这等涉及到了世界本源、仙道意识的东西,他除了是心神摇曳之外,也是暗暗的惊呼: “这些东西起码也得是七品的道吏,才能有所了解。佘堂主现在还只是一个九品道童,就已经是知晓了,并且知道得这般清楚,看来他的来头,当是可以和那瓦家的大头娃娃相提并论了……” 他一边遐想着,一边也是在跟随着对方赶往黑水镇,丝毫没有因为说话而耽搁。 但是佘双白依旧是显得很紧迫,不住催促:“快些快些!再加快脚步,不吝符咒!” 对方还主动解释: “秘境这般生硬的融入到山海界中,此黑河流域短时间之内,必定是异兽横行,几百年的消磨时间浓缩到了短短的几年,此种纷争程度可想而知。特别是还有那六品恐蜥的影响,对方指不定就是想要将黑河流域化作为白地,中断此处的龙气。 你我虽然已经有了假箓,存有龙气护体,但若是想要彻底的安稳,就必须进入到镇子的范围之内。到时候,只要镇子不破、凡人不灭,龙气就会强横,伱我基本上都不会有太大的风险。” 余列心神一紧,连忙应了一声:“是!” 除此之外,他听见对方这么一说,顿时也意识到:“原来镇子中的道童以及凡人,还有这般用处,能维持龙气,以龙气作为庇护。难怪大点兵结束之后,镇子方圆百里内的凡人村寨,也被迁进了镇子里面……莫非老先生,是早早就预料到了这点?” 当两人疯狂逃窜的时候,他们来时的黑河上空。 六品恐蜥得意的大笑声音轰鸣不断。 黑水观主发怔似的,只是直勾勾的看着恐蜥世界碎片融入到黑河流域中。 当这种过程彻底的不可挽回后,他木然的表情方才渐渐恢复,并浮现出了笑意。 面对着六品恐蜥,黑水观主发笑的看着对方,稽首说: “多谢道友成全,有你了这一手,黑河流域将凭空节省了两三百年的功夫,提前获得恐蜥世界之遗泽,贫道也就放心了。” 他轻叹着:“如此一来,贫道对于此地,也就彻底无愧于心了。” 六品恐蜥正大笑着,听见黑水观主如此的一番言语,它的笑声戛然而止。 但是立刻的,六品恐蜥再次桀桀发笑:“休要强行自己给自己贴金!” 它嘶吼着:“候吾脱困,得尔等世界意志之认可,吾等部族将再无隔阂,可食尔后裔,占尔家园,灭尔传承,奴役尔等!” 六品恐蜥总结似的说出:“尔等道人势力再大,但是尔这一支部族,吾吃定了!” 可是黑水观主听见对方说出这样一番威胁的话,脸色丝毫没有动容,反而眼神变得有些古怪。 哑然失笑一阵,黑水观主只是出言: “丧家之犬,竟能有如此大志,恐蜥道友是个好汉。” 六品恐蜥狞笑的看着,出声:“道人,来当我的奴隶,如何?” 它的大半身子已经从秘境中挤出来,两根短小前肢,粗壮的脖颈,以及两根用于直立的粗壮后肢,各自露出,已经是能够活动身子骨,彰显更大的凶威了。 但是黑水观主接下来的一句话,顿时让六品恐蜥怒不可遏。 “为免道友的一身血肉浪费掉,以及被扒皮抽魂,承受太多的痛苦,还是贫道来帮你一把。” 黑水观主直勾勾的盯着对方,面上的饥渴、贪婪、期待之色大盛: “道友,请作吾之血食。” 嗡嗡! 盘踞在黑河上空的巨大虫群,纷涌到了黑水观主的身前,将他包裹在其中。 一具比巨大的六品恐蜥还要大,恍若一堵山头的虫群人形,脚踩在黑河中,缓缓的抬起了腰。 它的两眼中燃烧着贪婪的灵光,伸出桥梁一般大的手臂,往跨出的恐蜥抓握而去。 “吼!小小虫豸!” 六品恐蜥愤怒,口中吐出毒烟,漆黑的烟气喷吐的虫群中,让虫形的巨人顿时染黑大半。 它震动身子,身上的腐肉掉落,“蛆虫”飞溅,从崩塌的恐蜥世界碎片中彻底跨步冲出,往黑水观主冲撞而来。 瞧见对方如此举动,黑水观主丝毫不畏惧。 承受着对方的毒烟,自虫群中传出黑水观主的笑声:“恐蜥道友,贫道的寄生蛊虫,可不是那么好享受的,汝之毒血毒气,贫道的小兄弟们皆是耐受,毫无影响啊。” 他操控着巨大的虫躯,俯身大笑:“孩儿们,吃了它!” 刚从碎片中彻底奔出的恐蜥,它腐烂的头颅上,神色陡然变化。 数十年以来,一直在它的身上替它食腐肉、拔异气的“蛆虫”们,此时开始了疯狂的蠕动,往它强悍的躯体内里钻动而去,肆无忌惮。 这些食腐的、还可以充当口粮的小可爱们,顿时就变成了它的大敌。 “道人!”恐蜥大怒,意识到黑水观主当真没有说大话。 它两腿直立,站在黑水河中,咆哮着,浑身上下放出黑烟滚滚,摆出了一副要和黑水观主搏命的样子。 黑水观主见状,也收起了戏谑,严阵以待。 吼! 一声怒吼,闷雷滚滚,黑烟涌动。 六品恐蜥的身子没入黑烟当中,变得诡异莫测,仅有一根粗壮的巨大龙尾,横扫向黑水观主的虫躯。 虫躯蠕动,轻轻避过,没有硬抗。 但是紧接着,让黑水观主意想不到的情况出现了,浓浓的黑雾当中,恐蜥那一堵腐烂的躯体并没有再扑杀向他。 反而黑雾四散,翻滚着蠕动向四面八方。 在弥漫至百丈远处的一坨黑雾中,六品恐蜥就藏在黑雾当中,正甩着尾巴,大步奔走,逃向远处。 黑水观主站立在黑河的上空,扭头看向对方,虫躯的动作一时间都为之而愣住。 若非恐蜥的身上寄生着大量的食龙鳅,黑水观主还锁定不住对方的位置,会以为对方还在跟前的黑雾中隐匿,伺机给他夺命的一击。 黑河的上空,笑骂声响起: “你这畜生。” 蠕动的虫躯,从黑河中拔出,下身化作一团云雾状,桀笑着往潜逃的恐蜥追索而去…… 元旦快乐呀!谢谢大家的月票呀,给力! 第154章 斩龙足 嚼龙肉(大章) 第154章 斩龙足 嚼龙肉(大章) 一道巨物,一道黑云,在天翻地覆的黑河流域中追逐。 原本桀骜狂妄的六品恐蜥,在踏出了秘境之中,竟然瞬间就化作成为了仓皇逃窜的老鼠,惹得黑水观主是又气又笑。 此二者在一追一逃的同时,数千里之外,也正有一道道虹光升腾,往黑河三镇所在的区域急切赶过来。 这些虹光,正是自潜郡中得到法令,需要迅速的赶向黑河流域收拾残局、擒拿黑水观主的潜郡神鬼。 当中领头的,赫然就是潜郡中的那位六品道士出身,在战死异域后登神的城隍。其他的,也都是由厉害的七品道吏所担任的日游神。 神鬼出行,迅疾如风,飘忽不定。 这些神鬼因为是魂魄形态,可以依靠龙脉进行急速的腾飞,进而在山海界中速度,能达到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 奔行数千里,仅仅需要几盏茶的功夫而已,并且他们落地之后,法力不会减少多少,这点上比之同级别的道人要方便很多,擅长处理这等紧急之事。 和寻常的道人相比,这些神明地祇山海界中的定位,就是负责着打理河山,处理这等杂事的。 在两方人马各自动弹的时候,黑水镇的附近。 余列和佘双白急促的赶路,再次花费了一盏茶的功夫之后,两人终于是赶到了黑水镇的山崖下。 山鬼一般居所,出现在他们的眼中。 两人瞧见,脸上都是露出了浓郁的喜色。他们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如此期待的回到镇子当中。 但是在两人欣喜时,忽然就有惊叫声响起: “不可能!这是什么?” 余列和佘双白,刷的就扭头看过去,发现也有机警果干之辈,及时的赶到了黑水镇附近。并且对方的动作,似乎比两人还要快速,已经爬上了山崖。 但是当对方想要踏进黑水镇中时,一股浓浓雾气缠绕在黑水镇外面,仿佛巨蟒游蛇一般,缓缓的转动,将对方屏退在外。 余列两人心神微紧,冒出念头:“阵法?” “莫非是留守在镇子中的道人,见外界的情况不对劲,提前开启了阵法?” 如此疑惑,也是出现在了周遭其余道童的脑中。 于是立刻就有黑水镇的上位道童,朝着内里呼喝:“镇子里的人,快快打开阵法,容纳我等进入。” 还有人冷哼呵斥:“速速开门,否则唯尔等是问,要你们好看!” 此次出镇参与授箓大会的道童,皆是九品上位反层次。在黑水镇中,除去黑水观主和那些个道徒以外,他们就是黑水镇中地位最高、权力最大的人,对镇子有管辖权。 可是让余列等人惊疑不定的是,有脑袋在镇子的雾气当中冒出,对方也是惊讶的看着对方,面露疑惑。 还有人使用了浮空的符咒,缓缓的往镇子外面撞来,似乎是想要接应外面的上位道童们,但是也被雾气给挡住了。 外面进不去,里面出不来。 见此状况,有上位道童开始游走在镇子的左右,寻觅起薄弱之处,打算突入到镇子中,并直接就动用起手中的符咒,击打那浓浓的雾气。 瞧见如此情况,余列也是出声:“佘堂主,我等是否要和其他的道友联手,破开此阵?” 佘双白紧盯着山崖上的雾气,眼神闪烁数下,却是深吸一口气,说:“不必了。” 余列皱眉。 没等余列出声询问,佘双白就主动的说:“这不是寻常的阵法,此阵,就是龙气阵法!我等皆数来迟矣。” 这句话让余列的眼皮跳动。 他们两个之所以急匆匆的赶回这里,为的不就是进入到镇子当中,享受龙气的庇护么?可结果倒好,来迟了,直接就被关在“门外”。 一时间,余列都怀疑是不是有道童先一步返回了镇子,然后提前就把门给关上了。 但佘双白却是舒展开眉头,环顾着四周,自语般说:“能调动龙气大阵的,除了道徒及以上人物,以及惨遭屠戮,由人血人气被动激发之外,也只有郡城中的道人,可以隔空操控镇子里的龙气。” 佘双白所言不差。 黑水镇的龙气阵法之所以会提前升起,就是因为数千里之外的潜郡道人,触动了龙脉,隔空升起了阵法。 并且那人为了防止黑水观主潜入到龙气阵法中,充当内奸毁坏阵法,直接禁止了龙气阵法的出入,不管是人是鬼,又或者是一只苍蝇,全都不要想进出。 如此一来,即便黑水观主身为黑河流域道统的建立者,也会一时三刻的打不开阵法。 余列脱口到:“这该如何是好?” 旁边的佘双白瞧了一眼他,安慰说: “道友勿忧,这种情况也代表着郡城中的衙门,知晓了黑水镇的事情,并且颇为看重。指不定对方对这里发生的事情,是了如指掌、洞悉隐情。 相关的鬼神援兵,应该也是已经在赶过来的路上了。就算待会凶兽来袭,你我也只需要熬上短暂的功夫便可以。” 听完对方的话,余列沉思的点了点头。 不过他在原地踱了踱步子,还是一拍腰间,取出了没有被变卖掉的猪仔袋。 余列从中取出了一只“死鸟”,并利索的用指甲盖点了点药膏,抹在鸟喙上。 嘎嘎!几声鸟叫响起来。 黑八哥吸了鼻烟药膏,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然后精神抖擞,瞬间就从昏睡中清醒,跳起来抖动身子。 在余列结束大点兵,返回了镇子之后,黑八哥一直被他放养在镇子当中,最开始是由了留守的老胡头照料,后来又是由整个药方堂照料。 因为余列一直都在忙着修炼和炼药,除了偶尔喂食之外,压根没有怎么管它,八哥几乎成了药方堂中的一霸。 出镇前,余列顾忌历练会提前,为了保险起见,就将八哥先收在了猪仔袋中,方便随时唤用。 只是猪仔袋内里黑漆漆的一片,为了防止此鸟在其中抑郁或憋死,余列专门配置了假死迷药,将它给药倒了才收入进去。 如此能让八哥昏睡度日,也能减少打开猪仔袋透气的次数。 八哥被余列唤醒后,对余列恭敬的很,十分亲热。 佘双白瞧着,眼中闪过几丝异色,开口:“看来传闻不虚,余道友在炼药技艺上颇有天赋,降兽丸你想必已经彻底的掌握了。” 对于佘双白的话,余列只是笑了笑,拱手:“这得多谢堂主当初给出的方子。” 时间紧迫,他奉承了一句,就立刻冲着八哥喝道:“去!想办法的进入镇子中,你若是能寻出一条路来,必有重赏。” 佘双白听见这话,意识到余列是不死心,想要从天上或常人看不到的地方,寻出一条进去的路。 虽然知道这基本上不可能,但是佘双白也有一丝不切实际的期待,便只是看着余列放鸟飞出。 时间过去。 并没有万一出现,黑水镇的龙气大阵扎扎实实,天上无路、地上无门,即便是八哥这般熟悉镇子各种地形的家伙,也没有找到漏洞。 黑厮足足试了半盏茶的功夫,蔫头耷脑的给余列禀告后,嘎嘎叫着,又打算飞出去试一试。 但是忽然,余列的耳朵微动,他侧目看向身后,立刻制住了八哥的飞出,还急忙的将它抓住,塞入到了猪仔袋当中。 因为余列的动作匆忙,八哥压根没有反应过来,便在猪仔袋中蹦蹦跶跶,使得袋皮拱起,像是胎动一般。 余列沉声:“嘘!安分待着,要是抓坏了袋子,就把你的皮扒了补上。” 收好猪仔袋,他目光凝重的看向来时的天边。 一团乌云,以及一座山峦般的躯体,出现在余列的眼中,前者盘踞旋转,似乎有巨人藏在其中,后者咆哮嘶吼,滚滚如雷。 此二者,正是黑水观主和那六品恐蜥,两人或战或退。 也不知恐蜥是无意的,还是有意的,它兜兜转转的在往黑水镇所在之处奔来,就此进入了余列的眼中。 不只余列一人注意到了,其他赶回黑水镇的道童们,也是看见。 四下立刻就有数道惊呼声响起:“黑水观主?” “那是不是秘境里的那一头大家伙?”、“好家伙的,这厮整体该有多大,五十丈、七十丈?” 反倒是余列身旁的佘双白,对方一动不动的,并没有看向黑水观主和恐蜥。 余列见状,扯了扯对方的袖口。 他一不小心抓到了对方的手指,顿觉一阵柔软,不类男子。 余列眼神一飘,口中却依旧沉稳出声:“堂主快看,此地或是不可久留了。” 佘双白回过神,瞥了一眼自己被扯动的衣袖,没有说什么,也看向了黑水观主和六品恐蜥。 对方的眉头也皱了起来,但是并没有似余列或其他人一般焦急。 佘双白低声:“再等等,道庭援兵已至了!” 余列又惊又讶,脱口就道:“这般快速?!” 他瞧见佘双白往身后一指,遂循目看过去,发现恰好在黑水观主和六品恐蜥相反方向,天穹中有虹迹出现,还拖出数道滚滚的云气,似细虫似长蛇,在天上游动,正往众人所在的方向飞来。 不用佘双白再过多的解释,余列心中就暗道:“化虹而来,莫非是来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眼见着援兵已至,余列也压下要遁入山林的想法。 要是现在走了,待会对方落地后,只短暂的打开一会儿龙气阵法,他们可就又错过了进入镇子的机会。 吼! 不过杵在原地的风险也是不小,远处那恐蜥的嘶吼声越来越近。对方庞大的身躯,通体都出现在了众人的眼中。 恐蜥翻身越岭的,即便身后有黑水观主在追杀它,它也是方向不改的往黑水镇所在扑过来。 “该死!这厮肯定是闻着味儿来的。” 逗留在镇子跟前的上位道童们,顿时像一窝蜂炸开一般,嗡嗡喝骂。 其中的不少人,又像是没头苍蝇一般,走来走去。没过多久,为了不让自己接下来成为恐蜥的血食,绝大部分人连忙就开溜,四散而走。 几个呼吸间,众人兔起鹘落,全部都遁入到了山林中,藏身的藏身,挖洞的挖洞,甚至有人还想要跳河逃走,但是走到了河边,又被黑水河给吓了回去。 原本黑水河就很危险,现在恐蜥世界的碎片融入,在变得更加湍急凶险。河中还有狰狞的恐蜥漂浮,并已经飘到黑水崖的附近,使得河中屡屡就涌起血色水花,杀机密布。 霎时间,现场只剩下余列两人,还“傻乎乎”的站在空地上,比较显眼。 余列见佘双白虽然眉头紧锁,但依旧是站定在原地,他也就继续陪着对方。 不过余列偷偷踱步几下,退到了佘双白的身后,还更加的靠近黑水河。 旁人不敢跳河逃生,但是他余列可不是旁人。 在焦急的忍耐中,终于有嗡声响起。 远处飞来的虹光,在天上分散,像是天女散花一般,化作成一朵倒盖的金莲,然后降落而下。 当中最大的一股,落在了黑水镇的正顶上。 嗡! 黑水镇的阵法涌动,蛇虫般雾气抬起,在半空中结成了巨大蛟蛇头颅。 余列两人一抬眼,便发现一尊金甲巨人,出现在蛟蛇的头颅之上。 对方的面容模糊,光色灿然,轻轻一挥手,其他几道伴随着它落下的虹光也凝聚,化作成了数个人影。 金甲巨人淡漠出声:“来的还不算迟。” 这些人影虚幻,像是鬼一般悬浮在黑水镇周遭,分列成了八个角,当中身形有大有小,但都是人形。 余列现在的见识还行,他一眼就认出来人赫然都是七品及以上道人所化的鬼神,特别是镇子顶上的那尊金甲巨人,对方极度疑似潜郡中的城隍! 这让余列暗暗吸了口气:“一尊六品的神祇,八个七品的神鬼……观主他老人家,打得过吗?” 可惜的是,这群“官兵”到达后,并没立刻打开门户,将余列等人收纳进去,反而像是又布置出了阵型,更加的严阵以待,固化下方龙气阵法,加倍的就隔绝内外。 没等两人有过多的想法,山崩地裂的声音响起,一巨物拔山倒树而来,是一狰狞腐烂的恐蜥! 金甲巨人等人瞧见奔来的巨物,以及那尾随在巨物身后那铺天盖地的虫群,面色皆是凛然。 金甲巨人目放金光,瞪目厉喝: “呔!本神在此,异域恐蜥、黑水观主,尔等还不束手就擒!” 站定在龙气大阵边缘的八头神鬼们,也是目放金光,齐声大喝:“束手就擒!” 九尊神鬼,皆是严阵以待,准备应对冲击。 但是接下来的一幕,却和它们想象的不一样。 只听一道吼声叫起: “救吾!” 那六品恐蜥甩着尾巴,踏空横行,笔直的朝着金甲巨人奔来。 恐蜥张着狰狞可怖的面孔,再次急声大叫:“吾乃恐蜥世界遗子,吾乃苍鳞部落之尊……吾愿出家投道,举族投尔山海界!” 它的脸上的皮肉抖动,“蛆虫”拱动,龙威赫赫,明明一看就不是好对付的,还未奔到就远远的给了众人一股压力。但是对方的话,却是让金甲巨人等人都发愣: “救命?投靠?” 本以为这头六品恐蜥,是要来冲撞道镇、掠夺血食的,结果对方是来求救的? 桀桀! 一股厉笑声,随着恐蜥的求救而大作。 在六品恐蜥仰头呼救的刹那,它身后铺天盖地的虫群扑上,将它再一次淹没在了黑云中。 吼……恐蜥焦急,咆哮的吐出毒雾,甚至滚地拍打,但就是对包裹着它的虫群们没有作用。 金甲巨人等人回过神来,再次凝重的看向恐蜥和虫群。 它们的目光闪烁,纷纷神识跳动,暗道: “这黑水观主当真只是一个老道吏?” “七品道吏能这般轻易的对付六品恐蜥?即便那畜生身受重创,也不该如此啊……” 一颗由蛊虫组成的人头,从虫群中缓缓的抬起,一张巨大的人脸蠕动。此人脸正是黑水观主的相貌,他遥遥和潜郡神鬼对峙。 打量片刻后,虫群人脸似乎认出了潜郡的鬼神,露出诡异而模糊的笑容:“诸位道友,来的甚早咧!” 嗡、嘭! 蛊虫组成的人头突然裂开,将黑水观主的身形从中露出。 他显露出人身,以人身朝着黑水镇上空的潜郡鬼神们稽首,丝毫不像是瞧见了敌人。 行礼作罢,黑水观主甩袖口呼: “多谢诸位道友观礼,且看贫道安炉立鼎,登临六品!” 这话让一众潜郡鬼神,余列等人,皆是目光一凛。 虫群嗡嗡,回声大作: “且看贫道安炉立鼎、且看贫道安炉立鼎,登临六品……” 在黑水观主苍老平静的面孔上,期待之色大盛,他将目光收回,探手抓向身下虫群中的六品恐蜥。 随即有长吟的声音响起:“飞光飞光,劝尔一杯酒!” “吾不识青天高,黄地厚。唯见月寒日暖,来煎人寿。” 庞大的虫躯蠕动,黑水观主将滚落在地的恐蜥拔起,用虫躯环抱在身前。 他对视着恐蜥如房屋般大的头颅,目光贪婪而饥渴: “食熊则肥,食蛙则瘦。” 撕拉! 吼! 蛊虫撕咬,血肉飞溅,惨叫响起。 庞大的恐蜥落在虫躯中,竟然毫无抵抗之力,此时只能哀嚎。 黑水观主伸出手爪,口中继续吟诵长句,但是口齿开始模糊不清:“神君何在……有若木……” 因为他将手爪插入到了自己的后颈,然后用力。 咯咯声响起,一条森白色的骨节出现。 此人竟然将自家的脊骨,活生生的给拔了出来。 且他的脊骨怪异,长着长腿,腿部还在蠕动,似骨头似蜈蚣,也似一头特别的黑蛇鱼。 拔出脊骨后,黑水观主的面目狰狞,他咳着血,但是两眼放光。 桀桀桀! 黑水观主的目色肆意,道: “吾将斩龙足。” 他一手拎着自家脊骨,一手下划。 “嚼龙肉。” 黑水观主狞笑着张开森白的口齿。 六品恐蜥目眦尽裂,凄惨的大吼。 巨大的虫躯抓握着它,用力撕扯,一只粗壮的大腿顿时就从它的身上撕下。 血水溅落,喷出数百丈。 有几滴还直接溅落在了仰头看戏的余列脸上,让他眼皮一跳。 高空中。 黑水观主一手抓着自家脊骨,一手“抓”起那只被扯下的恐蜥大腿,放到了自己的面孔前。 他淋着金黄色的血水,咀嚼着,伸出手,将自家的脊骨,按在了惨嚎着的恐蜥头颅上。 “吼、啊……” 簌簌!黑水观主的脊骨彻底活了过来,开始蠕动。 恐蜥身上的众多食龙鳅,也好似“活”了过来一般,开始疯狂的钻动,密密麻麻。 这使得恐蜥惨叫连连,目露绝望:“救吾、救吾!” 但是眼下时刻,别说是余列等人了,就连那威风赶来的金甲巨人一众,也只是直勾勾的看着,为黑水观主此刻“屠龙食肉”之举所惊骇。 血水中,黑水观主闭目长诵,发出了呻吟和轻叹: “使之朝不得回,夜不得伏。自然老者不死,少者不哭。” 倾盆! 血液像雨水一般落下,惨叫像闷雷一般滚滚,虫群像乌云一般沸腾,天昏地暗。 黑水观主的身躯,最终也落在了六品恐蜥的头颅上,身旁群虫蠕动。 他盘膝而坐,佝偻的身子垂下,做拈花微笑状。虫群立刻闭合,将他紧密的包裹在其中。 黑风收敛,呼啸暂歇。 但是一阵咀嚼啃食的声音,却在云中切切的大作,久久不停。 求月票呀!有保底月票的朋友们,砸来砸来,现在是一张顶两张呢。 第155章 帝力于我何有哉 第155章 帝力于我何有哉 黑水镇内外,所有人都仰头看着高空中浓厚的黑云。 特别是金甲巨人一众,它们神识纷涌,立刻就有人不合时宜的出声: “此黑水观主正在突破当中,上官,我等是否要乘其不备,擒杀之?” 这句话说出来,包括城隍在内的其余人等,全都是幽幽看向了发言的鬼神。 无需金甲城隍出声,就有人立刻冷笑说:“乘其不备?你若觉得自己可以,大可自行攻上去,若是事成,这份功劳,我等必定不会和你争。” 出声那人听见,口中的话声顿时一滞,但是随即又冷哼: “我等一方有九人,即便那黑水观主当真成功的突破成为了六品,上官当初也是六品道士,如今又有龙气加持,如何敌不过!” 其他的七品鬼神,没有人再去回应对方,只是接连发出了冷笑声。 因为众人都明白过来,说话的这家伙并非是个老实人,反而是个小人。 这厮是在妒忌那黑水观主在突破成为六品,一旦突破就是延寿百年,功力大增,再续道途。 而反观它们这群鬼神,即便是当中位格依旧属于六品的金甲城隍,也早就是肉身崩溃死亡,仅仅剩下一团阴神了,寿命锁死,也毫无寸进的机会。 这时,有闷雷般的声音响起,亦如巨钟轰鸣: “多少年了,吾今日又能得见一道友,安炉立鼎,登临六品。” 此声正是从金甲巨人口中发出的,它面容模糊,声色也淡漠,但是从语句中,旁人可以清楚的感知到,它的话带有明显的感慨之意,并非恶意。 刚刚还在妒忌黑水观主的七品鬼神,当即就闭嘴,不敢再多说话。 金甲巨人环顾着自己携带而来的这批七品鬼神,嗡声出言: “某等首要任务,乃是护住三镇的人口,次要任务,是擒杀那异域的恐蜥,再次要,才是擒拿黑水观主问罪。” 它闭上了自己黄金色的眼眸,凌空扎坐,不咸不淡的继续交代: “守好此镇,恐蜥秘境已要彻底的融入此地。此地人气驳杂,必定会引来其余八品、甚至七品的恐蜥,且恐蜥世界的意志虽已消散,但在怨气感应之下,彼异域的生灵会极端仇视道人凡人,绝不可放入一只入内。” “是,上官!”应和声当即响起,另外的八个鬼神皆是躬身表示听令。 金甲巨人闭着眼睛,又出声: “那黑水道人既然是在擒杀六品恐蜥,且让他先与之争斗。若是败了,某等再去擒杀彼辈,会轻松不少。若是胜了,此人贵为正六品道人,位格还在某之上,就不是你我需要负责的了,干好自己的分内之事即可。” 虽然金甲巨人当初也是正六品的道士,但是它现在毕竟已经是肉身死亡,仅剩下一团魂魄苟活,其魂魄的层次还属于六品,可不管是实力的,还是在道庭中的位格,只相当于假六品了。 就算它现在是奉了法令出城,可以调用龙气,也顶多是能和寻常的正六品相抗衡罢了,无法稳操胜券。 七品鬼神们见金甲巨人亲口吩咐,心中纷纷松了一口气,先后口呼: “上官英明!” 黑水观主追杀恐蜥、餐食恐蜥的举动,可是被它们清楚的看在了眼里。特别是根据郡城中的线报,那恐蜥以前乃是准五品的生灵。 此黑水观主能追杀对方,且用对方服食登道,一旦进阶成功,必定是非同寻常,不为寻常的道士! 在潜郡鬼神们议论纷纷的时候,就在它们身下,黑水镇当中,诸多的道童凡人们也是仰头看着镇子外的虫群黑云,个个目瞪口呆。 “那是观主?” “听上面那几位鬼神大人的话,当是观主无疑!” “不是说今日是去给上位道童们论功行赏么,怎么又变成了观主他老人家要突破进阶了?” 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在黑水镇每一个有人的地方响起。 还有不少人瞧着外界翻天覆地的变化,以及刚才出现恐蜥,脸上都挂着惴惴不安的神色。好在金甲巨人一众正端坐在他们的头顶,有见识的老道童稍加解释,不少人也认出了潜郡鬼神们,心神稍微安稳。 其中,在余列以前租住的石屋旁。 一道俏丽的身影,依靠在隔壁的屋檐上,也是眺望着高空中的黑云虫群。 不过她和镇子里的其他人或是兴奋、或是惊惧的神色不同,显得是颇为惫懒,有一搭没一搭的瞅着,还打着哈欠,像是刚做完工似的。 此人正是余列的女房东。 女房东瞧了几眼黑云虫群,又瞥了眼头顶上的一众潜郡鬼神,然后换了个舒服点的姿势躺在屋檐上,将她曼妙身姿勾勒得凸显,腰束胸膨。 “算尔等识相。”女房东也闭上了眼睛,口中说梦话似的自语着: “不过没想到,这老家伙玩的竟然这般大!秘境中直接藏了头六品的生灵,等等,瞧那几个鬼神忌惮的模样,某非那大蜥蜴还不只是六品?” 女房东猛的又睁开眼睛,仔细的打量了一下高空的虫群,暗道: “多半是的了,难怪这老家伙要把老娘也算计在了镇子里面,关起来,轻易的出去不得……” 余列当初猜测错了,他隔壁的这位女房东,并非只是中位道童,甚至也不是他后来又暗暗猜测的上位道童或八品道徒。 此女和黑水观主“有着一腿”,极可能也是个七品道吏,甚至不止。 外界。 余列和佘双白两人站定在原地,亲眼看着黑水观主将六品恐蜥,像是杀鸡屠狗一般,斩断擒拿,然后裹入了虫群中啃食。 两人的表情,别提有多惊愕了。 其中余列除了惊愕之外,心底里还生出大喜之色: “这老家伙、不,老先生!原来他的实力这般强劲。如此看来,他突破到六品道士,当真是大有可能!” 若是不是身旁还有佘双白,远处还有一众潜郡的鬼神,余列几乎都要大笑出声,喜形于色了。 虽然他已经被黑水观主逐出了师门,但是架不住他没脸没皮,还可以再贴上去啊。 而且根据授箓时的情况来看,黑水观主明显是心里面,还有他余列的。 以及最重要,余列琢磨着黑水观主刚才“斩龙足、嚼龙肉”的举动,目光闪烁,意识到对方当初驱逐自己的理由,不攻自破了。 他在心底里嘀咕: “说我扒皮太狠,也不看看你自个,为了晋升,连脊骨都给炼成了蛊虫,还当场就拔了出来,血渍呼啦的。” 除了余列二人在惊愕之外,四下也响起了一阵阵惊呼声。 黑水观主是在高空中擒杀六品恐蜥,明目张胆的炼化对方,方圆数百里都隐隐可以看见。 因此那些藏进山林中的的其他上位道童们,见到恐蜥被擒,便又钻了出来,或是跑了回来。 有人喃喃出声:“黑水观主这般厉害?” “废话,要是不厉害,他能像是杀鸡一般解决掉镇长他们?” 议论的两人,明显不是黑水镇的上位道童,而是隔壁两个镇子的,说话时语气也有些惊慌。 其他钻出来的黑水镇上位道童,则是有人忍不住,直接大笑起来,赞扬出声:“观主老当益壮,威武也!” 议论声中,余列身旁的佘双白看着高空,也是心神摇曳,眼神动容。 对方不由自主的低声:“修道中人,当如是也。” 余列正处于惊喜中,有些没太听清楚对方的话,下意识的接到:“何事?” 佘双白微眯眼睛,收敛心神,只是沉声回答:“无事,只是为观主屠龙食肉的举动所震撼,感到钦佩罢了。” 余列回想起了对方刚才说的话,他瞥了对方一眼,认可的点头,还轻笑着,差点接上一句“彼可取而代之”。 好在余列忍住了。虽然老先生待他不薄,但他也得切记祸从口出的准则。 黑水镇内外。 神鬼沉默,镇民惊惧,道童们心神摇曳。 在万众瞩目之下,黑水观主藏身于黑云般的虫群中,持续的进行服食蜕变。 如此过程,从白日一直持续到了傍晚,高空中的切切啃食声不仅没有停止,反而越来越大。 几乎所有能逃出生天的上位道童,最后都汇聚到了黑水崖之下,等待着虫群黑云当中的结果。 与此同时,黑河流域的变化也开始变缓,大地的深处虽然还在持续的响起轰隆声,但是地表不再是崩裂突起不断。 大半日下来,余列等人站在黑水崖下,举目望去,眼中已经是莽荒一片,让他们感到极为陌生。 单单黑水河本身,它就从原来的八九十丈宽,一口气的扩充到了四五百丈,翻了数倍。 一声声尖利非人的嘶吼声,也在数百里内不时响起,并且隐隐的还有高大的鳞甲之物,在黑水崖附近的丛林中游走。 幸好不知是这些恐蜥也生有智慧,同样等待着黑水观主进阶的结果,还是因为黑水崖上有潜郡神祇坐镇,抑或是二者皆有。 并没有八品的恐蜥敢进入到黑水崖的周遭,至于八品以下的恐蜥进入,直接就被上位道童们给收拾掉了。 奇形怪状的恐蜥被猎杀后,道童们有取鳞的、有割肉的、有剥皮的,炮制成干货药材,收藏起来。 还有人升起了篝火,开始炙烤恐蜥,品尝起这异域生灵的滋味。 一股烤肉的香气,渐渐的就飘在了场中,使得焦急等待的众人,腹中都饥饿。 余列和佘双白因为靠着河边,距离丛林较远,倒是没有轮到他们两个出手,也就没有猎杀到恐蜥。 但是余列闲来无事做,他掏出了自己用来垂钓黑蛇鱼的工具,坐在扩大之后的黑水河边,干起了自己的老本行。 黑河中有水生的恐蜥存在,不一会儿,他就钓上了一头人大的恐蜥,自行的在崖边解剖琢磨,顺便烤肉,也尝尝这种生灵的滋味。 血腥气和烟火气,在黑水崖附近升起,众多道童的神色都是安逸了很多,算是从授箓大会时的惊险中脱离而出了。 当暮色即将笼盖黑河流域时,潜郡神祇、黑水道童们,无一例外的,都抬起了头,往高空中涌动的黑云看去。 此时,原本大作的切切啃食声,戛然而止。 取而代之的,是又从黑云中响起的呼吸吞吐声。 在众人或是平静、或是期待、或是闪烁的目光中,黑云终于像是一个茧子一般裂开,露出了内里的光景。 此时所有的人都瞪大了眼睛,想要第一时间看见内里的情况。 嗡嗡! 只见一道道乌光,忽然从黑云虫群的裂缝中涌出,盘旋在外,然后一二里地的黑云虫群,宛若冰消雪释一般,层层的融化,被收纳涌进了裂缝中。 黑云虫群自行消散。 见此一幕,余列等黑水镇道童,都是目露欣喜:“成了!?” 潜郡一众神祇也是目色闪烁,当中的金甲巨人更是霍然起身。 它矗立在龙气阵法上空,遥遥的朝着黑云所在之处,作揖行礼: “恭喜道友步履大道,安炉立鼎,自此踏入六品之列!” 听见潜郡城隍的声音,余列心头顿时定住,内心喜色浓郁。 金甲巨人在道喜之后,又主动说: “道友,黑河流域此番的变动颇大,还请道友随本神返回郡城中叙述一番,也方便为道友登记备案,洗刷冤屈,以及论功行赏。有龙气作为见证,道友今已贵为六品,必不会蒙受无端攻讦。” 听见这话,周遭的其他八个鬼神,特别是先前那因为嫉妒而出言不善的鬼神,纷纷侧目。 金甲巨人的话声虽然一板一眼的,可话里的意思,明显是不仅没有将黑水观主当做是钦犯,反而还在向对方示好。 有鬼神暗自嘀咕:“难怪这家伙能当上一郡城隍。” 轻笑声也在高空中响起,其声色苍老: “诸位道友,多谢观礼,久等了。” 话声一落,高空中庞大的虫群彻底的消失。 半尊巨大的血肉骸骨露出,一个道人盘膝坐在狰狞的头骨上,身旁是一条条黑虫蠕动,从骸骨上钻去他的袖子中。 刚才也正是这道人甩着袖子,将庞大的黑云虫群收入了袖兜中。 此人,赫然就是黑水观主! 只是现在的黑水观主,浑身的气质幽玄,白发返黑,和当初那幅苍老的老者模样,已经截然不同。 仅大半日的时光,他就返老还童,一口气的年轻了几十上百岁,恢复成中年模样。在他身上,仅有声色和目光依旧苍老,残留着厚重的岁月痕迹。 再度露面的黑水观主,俨然是蜕变功成了。他也浑然没有了餐食恐蜥时的癫狂和肆意,而是仪态从容,活脱脱一个登道高人的模样。 黑水观主俯视着众人,在朝着那金甲巨人颔首示意后,口中却是发问: “这位尊神,道庭曾因贫道之父师,以荒唐之理由,截留贫道登临仙道的资格,致使贫道蹉跎至今。今日贫道不依龙气、不靠道庭,自取之,登入六品,扎下根基,可算真道人否?” 金甲巨人微皱眉,不知黑水观主是何意思,但还是沉声呼道: “道友谋划六十载,餐食异域,独力筑基,自然算是真道人。” 黑水观主闻言微笑着,脸上却渐渐露出了冷意。 他微俯身,又发问: “既然如此,尊神口中的道庭,有甚资格来论贫道之功、行贫道之赏、处贫道之罚?” 潜郡一众鬼神听见黑水观主此话,纷纷瞳孔一缩,金甲巨人的神色也是怔住。 黑水观主瞧见众人的痴愣模样,顿时哈哈大笑,长吟到: “龙气及道庭,于我何有哉!” 霎时间,黑水镇上方的鬼神们,神识窜动,大惊失色: “道贼!此人竟然真是道贼!” 就连本是为黑水观主功成而感到惊喜的余列,听见了对方这句话,也是神色僵住,心中一阵哇凉。 第156章 非道即贼 第156章 非道即贼 余列望着高空中从容不迫的黑水观主,差点一个没有站稳,踉跄几下。 潜郡一众鬼神口中的“道贼”,指的正是反贼,其所反的对象,就是道庭。 山海界的道庭虽然统治着整个山海界内,可以封敕鬼神,监察天上地下,掌管万物的生前死后,权柄之大,常人难以想象。 但是正如世间难有无缺不漏之物的规律,道庭的势力再是庞大,山海界内也是存在着不愿服从于道庭管教的道人,甚至是有志在推翻道庭的群体存在。 特别是道庭之上还有仙庭,仙庭才是建立了近三万年,未曾变化,一直高悬于天外的存在,彼辈从来不轻易插手凡俗之事。 但是道庭可就不一样了,其虽然是山海界的统治者,可三万年以来,道庭反复,已经是有过一茬又一茬的道庭兴起衰败,其并非亘古不变之物。 即便到了余列所处的年代,一代胜过一代,道庭的权柄前所未有的森严庞大,本届道庭的寿岁也达到了三千多年,至今未颓,正是烈火烹油的鼎盛阶段。 可在森严的检察治理中,不愿拘束于道庭的火苗,依旧是从未熄灭过,甚至是愈演愈烈。 当今的道庭面对此种情况,其所持的态度也是愈发的严苛,依照余列年幼时在潜郡中听闻的,甚至是一度达到了风闻办事、有杀错勿放过的地步。 但凡是沾上了“道贼”两个字,证据确凿,六品以下的家族,抄家灭门的不再少数,令人恐惧。 至于六品以上的道人和家族,就并非是余列所能知晓的了。 不过很快,潜郡一众鬼神的厉喝声,解答了余列的这个疑惑: “黑水观主,你究竟知不知道你在说甚?即便你如今已是六品道士,仅仅凭借今日的这几句话,就足以将你驱逐出山海界,甚至是关押至死!赎罪不能!” 金甲巨人淡漠的声色彻底变化,它目放金光,死死地盯着黑水观主。 其他的八个鬼神反应过来,也是厉喝:“好呀,原来是个道贼!” “道庭治理天下,涵养道人,功在千秋,你有何资格埋怨道庭,无知小儿么?” 还有人呼喝:“黑水观主,你仅仅因为一己之私,就要反我道庭?你吃的、穿的、修炼的功法,甚至就连你突破用的异域生灵,哪一个不是道庭赋予尔的,你有何资格埋怨?” “你若是对道庭不满,如今你成功了晋升六品,大可在洗脱责任后,与某等勤勤恳恳的办事,兢兢业业的修炼,亲手改变道庭的不公之处,而非只是郁气横生!” “我呸!仅仅一方黑河流域,你都治理不好,还有资格反我道庭?” 一声声呵斥怒骂响起。 显然黑水观主刚才的几句话,触犯了这群鬼神的禁忌,即便黑水观主已经是突破为六品,境界高于它们,一众鬼神也是怒目以视,赶紧的划清界限。 听着鬼神们呵斥,一众上位道童们也是脸色精彩,错愕不已。 其中余列听着鬼神的呵斥声,更是心惊肉跳。 “千想万想,就是没有想到老先生的脑后有反骨,胆子也大,才晋升六品,就敢和道庭呛声。” 余列心中哇凉的想着,意识到眼前的大腿,算是彻底的没了。 甚至他还要感谢当初的自己、以及当初的黑水观主,他没有将被收为门生的事情告诉任何人,对方也干脆直接的将他踢出了师门。 否则的话,余列多半是要被对方牵连下水,也沦为一个小道贼了,甚至潜郡的余家都可能会被他牵连。 僵了几息,余列回过神来,压住了心底里的心慌。 既然黑水观主当初将他踢出了师门,对方多半是想要护住他、不牵连他的。 此事仅有他和黑水观主知道,旁人不知,他依旧还是那个根正苗红的好道童! 余列眼观鼻、鼻观心,只是站在佘双白的背后,继续充当自己不起眼的小角色。 高空中。 黑水观主听见了潜郡鬼神们呵斥,脸上顿时就露出了无奈之色。 他盘坐在狰狞的骸骨上,摊手说: “尔等当真是蛮横,不讲道理,贫道仅仅是不愿进入狗笼子中罢了,为何就一下子沦为了反贼?” 黑水观主摇着头:“老儿读书少,没见识,可别给我戴高帽。” 这话落入一众鬼神的耳中,立刻就又惹来一阵叱骂。 金甲城隍紧盯着黑水观主,也是嗡声吐出: “不为道人,即为道贼! 黑水观主,你初入六品,虽然年纪颇大,但也自有一份前程在,莫要自误。小心牵连九族!” 黑水观主闻言,脸上浮现出了讥笑,他看着潜郡鬼神,目色冷漠,再无和气之感: “嘿、好个牵连九族,不过贫道现在,还有九族么?” 话声一落,黑水观主浮动袖袍,身上有黑气升腾而起,一股强横的威压,朝着四周扩散。 黑水镇上鬼神们纷纷变色。 不过黑水观主并没有朝着对方动手,而是低头看向了身下的血肉骸骨,伸出手指一点。 咔咔! 瞬间,庞大的骸骨抖动,其上残留着还没有被吃干净的血肉,一一掉落下,并且头骨缩小,颈骨缩小,胸骨、足骨、尾骨等骨头,全部开始缩小。 一头仅仅人大的骷髅恐蜥,出现在了半空中。 黑水观主飘在此物身旁,从袖子当中掏出了一迭白纸,往骷髅恐蜥吹去。 呼啦!白纸飞舞,环绕着贴在了恐蜥身上,几个眨眼间,它就从一尊怪模怪样的骷髅恐蜥,身子弯下,变成了一头糊纸的无面骡马。 黑水观主敲了敲糊好的骡马,一屁股坐了上去。 瞧见黑水观主变出了坐骑,金甲巨人眼神闪烁,喝到: “不好,此獠要逃!鬼神听令,擒杀此獠,生死勿论!” 喝声一起,金甲巨人手中就有金光大现,一根金色的长矛出现,氤氲发光,直指高空中的黑水观主。 “是!”周遭的八品鬼神们也纷纷呼喝回应,目露厉色。 但是不知怎到,它们也是如金甲巨人一般,开始酝酿法术、法器,摆出一副要拿出底牌的模样,并没有立刻就扑杀上去。 黑水观主骑着纸糊骡马,在半空低眼看着潜郡鬼神一眼,面上轻笑: “四九玄功参造化,安炉立鼎有道号。贫道已无父师,自冠之,便以登道之地为名,也好教尔等知道我的名号。” 话声落下,黑水观主拂袖,一抽坐下的纸糊骡马,骑着对方,沿着黑水河逆流而去。 暮色昏黑,其身摇摇晃晃,通体都像是纸糊的人马一般。 一股长吟声,自对方的背影传来: “何为服黄金,吞白玉。 谁似任公子,云中骑白驴?” 恰在对方转身的后,金甲巨人一众也怒吼: “道贼,休走!” 金色的长矛从金甲巨人的手中激射而出,它身旁也有一道道流光飞去,打向转身后的黑水观主。 但是黑水观主骑着纸糊的驴马,身子轻轻摇晃,就都避开了。 金光闪烁,流光纷呈,都只似流萤般,在他的身旁扑动。 夜色下,仅有一股大笑声,遥遥传来: “贫道黑水子,去也。” 吼! 黑水观主离去,黑水崖的四周,恰有恐蜥咆哮,鸟兽惊飞,丛林中闪动起一具具鳞甲身影。 因为在此时,一股血肉组成的雨水,在黑水观主离去的当头,也冲天而降,砸到了余列等一众道童的身前。 这些血肉,赫然就是恐蜥骸骨上残留下的,还没有被黑水观主彻底炼化的血肉。 虽然都只是些烂肉残片,还被黑水观主摄取过,但是它们的质量依旧颇高,瞬间就腥气大盛,血气冲天。 周遭的其余恐蜥们,就是被这些血肉引来的。 其中一团最大、最完整,几有人高的血肉,正稳稳砸落在余列的跟前…… 推荐一本新书幼苗,《茅山:从护法神将开始成圣》。 九叔流,护法道兵,节奏明快。 第157章 捡宝开溜 第157章 捡宝开溜 满天的恐蜥血肉飞散,即便仅仅是黑水观主服食之后的渣滓,其真正的落下来之后,依旧是很大的一片。 如此景象,除了引得黑水崖周遭的小恐蜥们躁动之外,很快的,也是吸引了那些鬼神的注意。 暮色中,它们将注意力从骑驴飞走的黑水观主身上收回,虽然看不太清楚周遭的情况,但是浓郁的气血,在它们的视野中仿佛遍地的红光,十分耀眼。 一时间,九尊鬼神,足足有八尊,其神躯都闪烁不定,仿佛呼吸变得沉重了很多。 金甲巨人站立在龙气阵法的正中央,它瞥了一眼落在周遭的碎肉烂肉,淡漠出声: “这黑水观主倒是妙人,前脚杀完了手下的道徒道吏,后脚吃完了大头,又让小辈们喝喝汤水,肯栽培后人。听闻獠在临走之前,还消耗了黑水三镇八九成的底蕴,为这一批道童们授予龙气假箓。” 当即有七品的鬼神跳出来捧哏,说: “上官所言正是,这批道童甚是幸运。想来经过了黑水子这么一弄,这批道童中成就道徒的数目,将超乎寻常的多,令人羡慕啊。” 金甲巨人听见属下的回答,淡金色的眸子扭头看向众鬼神,面无表情的说: “所以诸位,小儿辈的吃食,尔等也要抢夺么?不怕为自家和后人,留下隐患?” 此声一出,瞬间就点破了八尊鬼神内心里的那点蠢蠢欲动。 虽然此刻落下来的恐蜥血肉,皆零散不成形,还经过黑水观主炼化一遭,质量跌落。 但它终归还是从六品恐蜥身上挖下来的,甚至这头恐蜥听闻曾经还是准五品! 如此高等的血肉,别说对于七品鬼神而言,甚是难得了,即便是对于六品的金甲城隍而言,也是稀罕货。 就算质量跌落,只要其中还残留着着些许六品恐蜥的精血,也能卖上大价钱,有大用! 沉默中,黑水崖外的道童们也是反应了过来,一阵阵惊呼声顿时响起,连忙就有道童开始捡拾落到自己身前的恐蜥血肉。 甚至运气好、也机警果敢的道童,在捡拾完毕之后,头也不回的就朝着深山老林中遁去,连前方正在肆虐的八品恐蜥们也不在意了。 “咦咦咦!观主威武!” “哈哈哈,吾道可期也!” 惊呼声响起,一阵一阵,再度刺激到了七品鬼神们的心神。 终于,沉默了一两息之后,有七品鬼神按捺不住,沉声出口: “上官,某等家中亦有子弟。是福是祸,终归得之后才说的算。” 还有个七品鬼神的声色木然,口中却是说道: “贫道添为日游神,积年五十有三,仅剩七年就要与诸位同僚别过了。还望诸位同僚,到时候能看在薄面上,照顾照顾贫道的后人……” 金甲城隍听见这些话,淡漠的脸上也露出怅然感。 再阻止,它可就得罪人了,指不定回去之后,这批七品鬼神转身就是一个告发,告发它和那黑水观主不清不楚,疑似通贼。 况且它现在也算是尽可能的,给那批黑水道童们拖延时间。虽然不多,仅仅十来息,但是也足够当中厉害的小家伙们跑出去。 于是金甲巨人沉默了,它收敛动作,再度虚坐在了龙气阵法上空,闭上了眼眸,口中只是说: “龙气阵法不可破。” 一众七品鬼神瞧见对方如此动作,以及这一句话,纷纷眼神跳动,急吼吼的就呼道: “是!” 还有鬼神大喜,直接叫出:“上官您歇着。必有您一份!” 几道呼声一落,八道灵光神躯,刷的就朝着黑水道童们扑过去。 有呼喝声响起:“血肉有毒,速速放下!” 还有鬼神的厉喝涌出: “尔等在作甚,道庭的东西,也是尔等能抢的。小心某等勾了尔等的道箓!” 呼喝声响起,还没来得及走的道童们,抓住最后的机会,顿时又溜走了一大片,惹得一众鬼神们的眼睛都冒火了。 最后剩下的零散道童们,他们不知是自信有手段藏匿,还是被着鬼神们的呼喝给吓住了,竟然僵立站在了原地,没有挣扎。 在神识的威压下,这些道童只得赶紧的朝着鬼神们作揖行礼,主动大呼: “见过诸位老爷!” 不一会儿,没有走的道童就被一个个的拎起来,扔进了龙气阵法中,圈禁起来。 “上官,附近有凶兽来袭,某去降妖伏魔!” “此地有上官坐镇,必定勿忧!算我一个。” 还有鬼神急吼吼:“俺也一样!” 在六品血肉的引诱下,八头鬼神一个也不剩的纷涌出去,放出神识,搜山检河的追索起逃走的道童们。 黑水镇上空。 金甲巨人听见众鬼神的呼声,再次睁开了眼睛,淡金色的眸子中古井无波。 此时,这些被抓进镇子的道童们,见鬼神们没有搜走他们身上的恐蜥血肉,脸上渐渐的升起了几丝庆幸之色。 有人低声:“鬼神老爷们地位这般高,会不会给咱们留一点汤水?” 还有人“机灵”的迈开步子,在镇子中跑动起来,打算将自家收敛的恐蜥血肉给藏匿起来。 如此一幕,吸引了留守的金甲巨人,它看向在镇子中惊惧或开溜的道童们,微摇头,眼中露出讥笑:“果然是还未经过秘境磨炼,愚蠢!” 讥笑着,金甲巨人心中叹声:“就算跑不脱,将东西先藏在外面,不比藏在里面好?” ……………… 在黑水观主离去,大撒恐蜥血肉时,余列正是众多的上位道童中,第一个率先反应过来,且第一个就做出动作的人。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落在自己跟前的人大恐蜥血肉,立刻就明白: “这是老先生给我的!?” 电光火石间,余列惊喜着,直接抛弃了要回黑水镇的想法。 他的脑中只有一个字跳出——走! 如此大块的血肉,若是回到黑水镇中,他必定只有一个下场,被人夺走。 甚至对方夺走了他的血肉,还会怀疑他和黑水观主有所瓜葛,将他打成小道贼,踩上一万脚。 “速走!” 慢了,可就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余列心神一定,当即就要动手将人大的恐蜥血肉收入囊中,赶紧开溜。不过他目光一瞥,忽然发现身旁着正有一人,目光幽幽的看着他。 其人正是佘双白。 余列心念动弹,伸出的手,凌空就变出了手爪,根根尖爪弹出,寒芒闪现。 佘双白正盯着人大的恐蜥肉块发愣,其反应没有余列快,还处于惊愕中。但是乍一瞧见余列手爪上的寒芒,佘双白警钟大响,目中也露出了厉色。 刺啦! 一声撕扯声响起。 出乎佘双白的意料,余列没有杀向他,而是抓断了人大的恐蜥肉块,一分为二,只是将自己的那一份收入了囊中。 余列呼喝道: “堂主,就此别过,你我各走一边。” 话说完,余列也不管对方,他手上蠕动,唤出了皮书,当着佘双白的面就将皮书往身上一披,开始变化成黑蛇鱼的相貌。 余列瞄准了黑河,打算跳进去,乘着河水逃脱。 变化中,他的目中还有精芒闪烁。 人大的肉块一分为二,虽然可惜,但是对于九品道童来说,也已经是横财,超乎想象。 如此分润,不仅能避免两人此刻起冲突,不耽搁时间,还能加深两人之间的关系,留下香火情。 甚至即便是有人注意到了这一大肉块,盯上了两人,对方也会分不清,究竟是人的“功劳”,才导致了黑水观主赐下此大肉。 待会儿还有佘双白在陆地上打掩护,吸引注意,他余列在河中开溜,定是能逃出生天的! 第158章 河中黑影 第158章 河中黑影 黑河边上,余列面色沉静,披在身上的皮书当即就蠕动变化。 他的头骨缩入其中,体表覆盖上一层漆黑的鳞片,四肢并拢,几息功夫,就变成了一头人大的黑蛇鱼,鱼头鱼鳍鱼尾皆是俱全。 啪!他身形蠕动,穿在身上的道袍当即就落地。 但是血蛤肚一类的血器,因为气血相连的缘故,一并的被皮书纳入到了鱼皮当中,没有掉落丢失。 佘双白站在余列的跟前,愣愣的瞧着突然出现在跟前的这一头黑蛇鱼,眼皮一跳,也是认了出来,瞪眼低呼:“这是、黑水鱼王!” 余列听见对方的呼声,直起头颅,他盘踞在岩石上,点了点头颅,然后口吐人言: “佘堂主,别过!” 话声说罢,余列就转过头颅,急速的往黑水河当中扑过去,然后一头扎下。 他所处的位置本就在河边,几乎是探个身子,就能够进入到黑水河流中。这也是余列特意为自己准备的一条逃遁路线。 但是当余列扑出去之后,让他感觉诧异的事情出现了。 他的身子在半空中猛的一顿,身后好似有绳索一般的东西飞过来,将他给捆住了。 而方圆百步之内,除了他余列之外,就只有佘双白在旁边。 如此情况,顿时让余列心里暗皱眉头。他几乎是想要立刻扭过头,去喝骂那佘双白不讲道义。 但是理智让余列稳住了,他沉下身心,没有去挣脱缠上身子的绳索,而是扭动身子,强行拖动对方的着绳索,就继续的往黑河当中拱过去。 此刻时间紧迫,余列压根就没有多余的功夫来耽搁,先揣着好处逃走,才是最要紧的事情。 于是当黑水镇上空的鬼神们,还在商讨议论时。 黑河中噗通的一声响起,一道黑影就没入到了河水当中,然后沿着河水,顺流而下,朝着远离黑水崖的方向,急速的游动而去。 恐蜥秘境破碎之后的黑水河,得到碎片融合,河道宽阔,几乎变成了一条大江,能容纳数倍于之前的生灵了。 但是世界碎片的融合,也让一众的水生恐蜥也注入其中。使得扩宽之后的河流,依旧是显得有些拥挤。 特别是降临到黑河流域的恐蜥们,天生和黑河流域的本地生灵们犯冲。大到凶兽精怪,小到鱼虾昆虫,无一不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厮杀啃咬,拼死搏杀,使得河流中乱糟糟一团,杀机密布。 唯独有一种生灵,并没有过于遭受到恐蜥们的针对,也懒得参与厮杀。此物,正是黑蛇鱼,或者又名食龙鳅的鱼虫! 只是余列变化而成的黑蛇鱼,在落入到河流当中之后,依旧是立刻就感应到了河流中浓郁的血气,且有一道道黑影,迅猛的朝着他扑过来。 因为此地乃是黑水崖附近,此前黑水观主擒杀六品恐蜥时,就已经有些许的六品血水,溅落到黑河当中。 黑水崖之上有着龙气阵法和一众鬼神的坐镇,无有恐蜥或精怪敢靠得太近,但是黑水崖之下的河段中,却是无人镇守,水生的精怪、恐蜥们老早就被吸引来了一大堆。 只不过这些被引来的精怪、恐蜥,都有点智慧,再加上白日间落在河中只是六品血水,数量微小,它们便都只是潜伏着不动,或暗暗的在河流当中厮杀,只是暗流涌动,而没有掀起太大的波澜。 但是现在黑水观主刚刚大撒血肉,部分六品血肉落入到河段当中,便引爆了河中潜伏的水生精怪、水生恐蜥们,使得它们互相厮杀、互相吞食。 此一段黑河,几乎是乱成了一锅粥。 本地的精怪和外来的恐蜥们,不分阵营、只顾自己的在水中厮杀,血水涌动。 因此余列落入到河流中,正在水中厮杀的精怪和恐蜥们,可不会管他究竟是个什么东西,纷纷都是先涌上来,想要啃一口。 好在余列也算是心有准备,他一落水,就扭动着变化所得的黑蛇鱼王躯体,灵活的躲过了几个扑过来的黑影。 然后余列不敢有丝毫的停留,即刻就沿着河水的走向,向下涌去。 一道又一道黑影袭击而来,当中有大有小。 小的不过是像蚊虫跳蚤一般,聚集成群也仅仅牛羊大小,大的则是直接有半个屋子大,两眼在水中闪闪发光,就像是两个大白盘子一般。 即便余列变化之后,拥有了相当于黑蛇鱼王的皮膜,鳞甲还可以硬化,但是他也不敢拿自家的血肉之躯,去和别人的牙口作比较。 他左右腾挪,上下沉浮,使出浑身解数的,只躲不停留的,埋头就往前冲。 如此下来,仅仅几息的功夫,当真是让他有惊无险的,直接冲出了最为混乱和危险的河段,远离了黑水崖。 冲出乱成一锅粥的河段后,余列在黑河中继续奋勇前进,简直是变得势不可挡起来。 虽然屡屡又有河水中的生灵,朝着他扑过来,但是都被余列避开了。 其中避不开的,对方或许是意识到他不好招惹,也“主动”的退去,没有真的扑到他的身前和他厮杀。 河水汤汤。 余列化身黑蛇鱼,在黑水河中尽情的驰骋,仿佛真个就是一头在黑河中土生土长的蛇鱼,他随着水流而动,似乎感受到了整条河流的脉动。 一时间,种种异样于人的感悟,出现在他的心中。 这让余列暗暗意识到,似乎他的变化之术,除了能够用于伪装之外,或许还别有用处。 不过现在并不是思考这点的时机,余列心思微定,再接再厉的,死命沿着河流走向游动,尽可能的远离黑水崖。 足足逃奔了七八盏茶的功夫,他估摸着以变化成黑蛇鱼王之后的速度,再加上湍急河流的速度,应当快逃出千里了。 到这时,余列才松了口气,不再是夺命狂奔,而是收着点力气游动,以免力竭。 这时,他化身为黑蛇鱼的优点也开始彰显。 其游走在河流当中,无论是本地的水鳄还是外来的恐鳄,水中厮杀的生灵全都没有将注意力放到他的身上,只是兀自的啃咬。 随后的流域中,唯一对余列有意见的,是他碰见的一头黑蛇鱼王。 对方闻着味儿,就朝着余列扑过来,想要同类相残。 余列照旧的是不想和对方缠斗,并且对方在快要靠近余列时,也是和先前的水中生灵一般,主动的就退却,连余列的皮儿都没有碰到。 这样的情况在奔出黑水崖河段时,因为形势紧迫,还不甚引起余列的注意。但是现在他已经算是逃出生天了,顿时让他感到了些许的异样。 于是余列再次埋头的游动了个五六百里,估摸着自己已经不在黑河三镇中的任何一镇范围之内。 他就浮上河面,缓下速度,靠拢向一处平坦的河滩,打算先歇息一会儿,并将一直缠绕在他身上的“绳索”,顺便也给去掉。 余列主动搁浅到一片卵石滩地上,上岸后,耳中依旧是处处响动着嘶吼和厮杀的声音。 放目望去,他的眼睛中还是一片异域的蛮荒景象,和黑河流域本地的景象相互掺杂。 这让余列略微咋舌:“恐蜥秘境究竟有多大,一千多里了,竟然还没有跑出秘境降临的范围?” 他摇晃着自己湿滑尖利的脑壳,晃动身子,慢慢的有一只人手从鱼鳍的位置伸出,缓缓剖开黑蛇鱼皮,化作为一本皮书,持在人手中。 赤足站在河滩上,余列低头一瞧,发现他褪掉变化后,先前缠绕在鱼皮之上的绳索,居然又缠绕在了他的皮书上面。 此绳索细密紧致,似头发,似触手,能够随着捆绑之物的变化而收缩。 这让余列隐隐感到有些眼熟,想起了当初被他和佘双白联手做掉的苦木道童。 他摇摇头:“难怪我夺命狂奔,逃得飞快,河中又有一头头凶兽精怪挡路,此绳索却还是没有被我甩脱落。” “姓佘的,我与你无冤无仇,何必要用此等血器来捆我。”余列口中嘀咕着。 他让皮书收回自己的体表,又鼓起气力拽着绳索,方才将此物从皮书上扯开。 扯下了血器绳索,余列并不打算将这东西往黑水河中直接一扔,此物好歹算是一件或半件血器,可以卖钱。 他站在河滩上面,望着另外垂落在黑水河中的绳索,用力的抓取,要将整条绳索扯上来。 “咦!” 余列扯着绳索,忽然发现绳索的另外一头,似乎有个什么东西绕住了,寻常力气扯不动。 他绷紧了绳索,鼓动着力气,好似拖行着一大块铁器一般,颇是费了一般功夫,才将整条绳索缓缓的收回。 绳索另外一头的东西,也逐渐的浮现在他的眼中。 一团黑影浮现,让余列当即绷紧了筋肉,警惕着或许是河中的精怪想要钓他入口。 当这团黑影彻底的浮现时,对方依旧没有任何动静,但是余列身子更加紧绷,且脸上露出了惊疑之色。 因为此黑影并非是精怪或大鱼,而是一道人影! 最先浮出水面的,就是一根被绳索绑住且死死攥住绳索的苍白人臂。 随即又是一团湿漉漉的人体冒出,对方的头发覆盖漂浮在水中,好似水鬼一般披散荡漾,惊得余列差点就要掏出火丸,炸烂对方。 好在对方身上漆黑的黑水道袍,提醒了身份,让余列稳住了动作。 余列后退几步,哗啦啦的声音响起,将对方彻底的拖上了河滩。 一具道袍紧贴,肌肤苍白的人体露出,对方伏在河滩卵石中,头发覆盖,面朝下。 瞧着这人体,余列手里捏着符咒,先是给自己施加了一层护体的金光,然后一边往对方靠拢,一边纳闷:“为何钓起的是一具人尸?” 他变成黑蛇鱼王的时候,在拥挤的河道中乱窜,身上还挂着一根绳索,很容易缠绕上东西,可缠上的也应该是河中的鱼虾或水生的恐蜥才对。 走出半步,余列回过神来,看着这具道童尸体,眉眼一挑,出声试问: “佘堂主?” 此声音一出,那面朝下趴着上的“尸体”,猛地就抬头,露出了一张苍白的面孔,紧盯向余列。 对方的口中正咬着一张符纸,似乎是一直趴在河滩中装死,恢复气力。 此人脸型和五官让余列感到陌生,但是对方的眼神却让他有几分熟悉,再加上对方眉眼间的那点红紫龙气。 此人叫当是炮制堂的佘双白无疑! 抬头的道人瞧见了余列,也是露出松了一口气似的样子,嘴巴里面咬着的符纸松开几分,手中攥紧的绳索也是立刻放手。 血器绳鞭被单方面的松开,让余列在河滩上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一下。 不过他现在也来不及在意这点了。 余列稳住身子,面色怪异的瞅着对面落汤鸡一般,就连常年佩戴的面具都被冲走了的佘双白。 而佘双白侧伏在卵石中,彻底吐出了口中的符纸,压抑的喘息,身形战栗,显然是在落水时力竭了,仅仅剩下最后一口力气维持清醒。 瞬间,余列的眼中也露出了一阵恍然之色。 难怪不管是在精怪密布、处处厮杀的黑水崖河段,还是在后面遇见了那头黑蛇鱼王,他一次也没有被河中凶物缠上,处处都是“有惊无险”的通过。 想来就是这佘双白在河中跟着他,借着他逃遁,同时也在帮助他驱赶敌人。 一边思索着,余列也是一边打量着佘双白,瞧着对方湿漉漉又战栗的身形,眼睛微眯。 忽然,佘双白再次强撑着将头抬起,声色无力,喘息着出声:“余道友,可否、将贫道扶至河旁青石上,歇息……” 但是对方说着话,瞧见余列的模样,却又颦蹙起了眉头,欲言又止。 因为此时的余列他也是刚上岸,只收起了皮书却还没来得及穿戴任何衣物,活脱脱一副返还自然、解放天性的模样。 余列闻言,口上欣然:“自然!道友与我,可算是患难与共了。” 说着话,余列忙不迭的就走向佘双白,惹得对方瞳孔微缩,但是一时间却又说不出拒绝的话。 第159章 龙脉女道 第159章 龙脉女道 河中漂浮而起的人影,赫然就是佘双白。 余列将对方扶起来,言语几句,放置在了旁边的青石之上。 对方靠着青石,气力没有恢复,依旧是战栗的喘息着。余列见状,便从血蛤肚中取出了一颗强血丸,递给对方。 此时的情景,也不知是佘双白还有底牌,还是对方已经是比较信任余列,竟然不疑有他,取过了药丸,开口道: “多谢。” 然后此人就将药丸含服入口,喉咙骨碌,次第咽下化开了药丸的津液,送入到腹中滋养体魄,恢复气力。 青石边,余列打量着对方削瘦的身材、白皙脖颈,目中闪烁: “此人的身量看起来并不魁梧,但是体魄却是惊人,身子也沉重的如同铁块一般,莫非‘他’所修炼的道路,是体魄方面的,譬如龙脉?” 除此之外,余列盯着对方的五官,心中也有一事差不多已经明了。 话说佘双白此人,在堂口当中长年累月的都佩戴着面具,和人说话交谈的时候,又是以一种男女莫辨的声音,举止怪异。 旁人或许还没有太过怀疑对方,但是余列身为对方曾经的下属,多有交往,又发现了此人格外喜好洗漱,便暗暗怀疑此人是个女扮男装之辈。 如今对方跟随着余列逃出生天,脸上的面具被冲刷掉,露出了本来的面目,终于让余列对此人的性别有了判断。 他打量着对方,暗想:“此人的喉结十分之不明显,看不到半点,五官也太过于清秀,是个女子无疑了!” 两人在黑水镇中近三年,皆已十七八岁,年岁不幼,若是男子,不可能身上毫无男子的特征。 不过虽然洞悉了对方乃是女扮男装,余列也没有想要去揭露对方的想法。 修道中人虽然有男女之分,可性别的影响并不似凡人那般大,对方是男是女,也无大碍。并且佘双白的背景不明,此人既然喜欢女扮男装,也就任由对方去了。 余列担心自己若是点破了,反可能会触及到对方的秘密,给自己招来灾祸。 打量着此女的身段,余列的目光还不经意间的扫过了某处。 他微微摇头,压下心中的众多遐想,从血蛤肚中取出一身的劲装,在一旁就着黑河中的河水,自行梳洗穿戴。 一并的,因为先前变化成黑蛇鱼王的缘故,余列还一口气的游出了一千多里水路,他的气血也是消耗不小,也取出了一粒强血丸,吞服下肚,调养自身。 一时间,这一处河滩上,两人相顾无言。 百十来息的功夫过去,靠在青石上调养的佘双白,率先睁开了眼睛,她苍白的脸色上已经多出了一点血气,显然是从力竭的状态中缓过劲来了。 一睁眼,佘双白就激发气血,伸手进入袖兜中,自行取出了一粒丹药,置入口中。 这一粒丹药明显不是俗物,她一放入口中,竟然连调息都不用了,只是靠在青石上,缓缓的等待着药力的化开。 这时,佘双白看向了旁边的余列。 映入她眼帘的,是一个寻常猎户一般的少年,衣物粗糙,看上去土里土气的,压根就没有半点修道中人的模样。 看着如此打扮的余列,佘双白心里暗想:“此子果真机警,行囊中竟然还专门备了这套衣物,能用来掩人耳目,甫一看见,真容易让人以为他只是村寨中的凡人。” 佘双白的目光,在余列的浑身上下,到处挪动。 也不知是她含入口中丹药化开了,还是怎的了,看着看着,她苍白的脸色顿时红晕了几分,血色直接恢复了大半,有了生气。 恰在这时,余列也是恢复了大半了气力,他察觉到有人在窥视自己,立刻就结束了调息。 余列一睁眼,迎上了佘双白审视的目光,没有太过搭理对方,而是环顾四周,看周遭有没有凶兽已经被他们引过来。 此处河滩虽然是他特意挑选过的,看起来比较安生,但是如今的黑河流域整个都混乱,难保不会有凶兽在两人上岸时,就已经盯上了他们,正潜伏而至。 “佘堂主可是能走动了?” 余列一边顾看,一边出声询问,并接着语速飞快的说: “你我现在已是脱离了黑河三镇的范围,步入野外。野外本就凶兽横行,甚至会有精怪出没,再加之恐蜥秘境的生灵降临,危险不小,贫道建议,你我最好是先就近找个山洞,作为藏身之所,隐匿气息,休养一番。” 佘双白闻言点头,也是沉声:“余道友所言正是。不过依照贫道所见,藏身之所最好是距离河边远一些,越远越好。” 她没有解释太多,但是余列听见了,微微一愣,也就反应过来。 两人虽然是靠着黑水河,才成功的逃离了黑水崖,路上并没有遇见什么危险。 但这也是因为凶兽精怪们正在争夺六品血肉,且白日间就有血水顺流而下,在观主晋升时,千里范围内的凶兽精怪都在赶往黑水崖,只有黑水崖附近是最危险的。 等到黑水崖下的厮杀停止,那时大批的凶兽精怪就会重回各自的地盘,且厮杀中的凶兽血肉顺流而下,尸横遍河。 到时候河流两岸的凶兽精怪们,也会被血气腥气吸引,来到黑河边上觅食厮杀。 再加上那些个鬼神,也有可能会沿着黑河,顺流搜索他们的踪迹。 简言之,河边对于两人来说,会是个凶险且麻烦的地方,得速速离去,深入到山野荒地中才安全。 余列点头:“佘堂主所言正是。” 话说完,他便朝着对方一拱手,并伸手一邀,掏出了甲马符咒。 佘双白回礼,也是迅速掏出了奔走用的符咒,口中还说: “余兄何必再一口一个堂主?且不提你我的境界相当,也不在黑水镇中了。如今是一同出逃,患难与共……唤我道友即可。” 余列的心神依旧是有大半落在周围警惕着,他听着对方要求,也就随口应下了:“道友客气了。” 说罢,两人的身形动弹,就像猿猴一般,没入到了河滩外的山林当中,闪烁不定。 接下来的时日,虽是有着符咒的相助,但失去了黑河激流的加持,以及他们是奔走在陆地上,翻山越岭的。 足足半日的光景,两人才算是深入到山野的深处,距离河边有了个两三百里远。 夜色漆黑,天色的残月隐没,距离天亮还有小半日的功夫。 好在余列和佘双白都不是寻常人,他俩借着微弱的星光就足以洞视黑暗,摸着黑,脚步慢下来,轻轻松松的就找到了一处山洞,钻入进去,并合力取来洞旁边的一块岩石,将洞口遮蔽住。 这个山洞的入口小,肚子大。两人进入其中后,颇为宽敞,也无甚异味。 二人都是黑水镇道童中的佼佼者,对于野外的生存并不陌生。现在弄到了藏身之所,有了落脚的地方,各自就开始忙活起来。 余列进入洞中,细细的检查和布置一番后,又捡起了石块,布置出火塘,升起了一堆篝火。 火焰啪咔。 他盘坐在火堆旁,闻见燃烧的枯木味道,以及感受到篝火的热意后,心中算是彻底的松了一口气,整个人都放松下来。 而旁边的佘双白,在随着余列进入洞中后,又开始了服药调息,也不知是她恢复的气力用完了,还是一直没有恢复好。 等到她的面色如常,彻底恢复后,佘双白方才睁开了双眼。 此女看着洞中红意满满的火塘,眼中也是难得的出现了暖色。 对方望着正在篝火边打坐假寐的余列,主动的站起身子,朝着余列躬身作揖,行大礼: “此番出逃,多亏了道友的秘法。还望道友见谅,原谅贫道不告而随的举动。” 她歉意道:“实在是拖累道友了。” 篝火边。 余列闻言,缓缓的睁开眼睛。他打量着跟前一本正经的佘双白,笑了笑,出声: “佘兄客气了,伱我算是合伙逃命。只不过道友当时若是想要一起逃,招呼贫道一声就可。” 余列打趣道:“如此一来,道友还能骑在贫道的身上,更加方便你为我驱逐凶兽精怪,也不至于让道友累成如此模样。” 这话说出来,佘双白的目色顿时幽幽,她打量着余列,眼睛不经意间的微眯,但最终只是点了点头。 随后,佘双白起身,也走到火塘边上,盘坐而下。 她沉吟着,又出声:“话说余兄今日在河中所使用的手段,可是丹道本命之物中的画皮之书?” 画皮一道,本就能模仿他物,只是寻常的画皮之术,无法如余列的变化一般彻底,仅仅是披皮冒充,皮像而肉不像。 因此余列并不忌惮于在外人的面前展现变化之术,他目前得提防的,只是不能让精通皮道的人看见了他的变化,以及不能让任何人剖了他,看到他变化之后的筋骨和血肉。 余列坦然的点头: “然也。此书正是贫道的本命之物,炼成后,恰巧在大点兵时,从黑河中猎取了一头硕大的黑蛇鱼,堪堪达到了八品凶兽,便将之扒皮取肉,制作成皮纸,纳入到了皮书中。” 听见余列的话,佘双白的眼神闪烁,她望着余列,目中惊奇满满。 佘双白着实是没有想到,眼前这个当初仅仅是被自己稍微看好的家伙,仅仅一年左右的功夫,不仅是突破到了上位道童境界,参与授箓,居然连本命之物都给炼制出来了。 而且此人是在道童阶段,就炼制成功! 佘双白继续回想着有关画皮一道的记载,眼皮又是微微一跳,她可是依稀的记得,画皮一道的炼制手法,乃是需要将道人身上的外皮膜剥取下来,以皮膜为材料,炼制成器物。 而在黑水镇当中,压根就没有相应的秘药或信得过的人手。 佘双白在心里顿时吸了一口凉气: “也就是说,这家伙是自己剥了自己的皮,炼制而成的!” 意识到这一点,她的心神又是被余列狠狠的惊了一番。 佘双白甚至还琢磨到:“此子既然有如此天资、如此心性,又何必来到黑水镇这种偏僻地方? 莫非他是属于晚熟的一类人,又或者他是来到黑水镇中,也是图谋着那黑河秘境中的龙血龙脉?既然如此,为何又选了画皮一道……” 霎时间,佘双白顿觉眼前的余列神秘起来,更加的不容小觑。 不过身为修道中人,特别是有所潜力的修道中人,基本上都是有点秘密的。她便只是向着余列拱手,口中称赞道: “道友不愧为镇中的佼佼者,如今本命血器已经炼好,晋升八品,对于道友而言将是轻而易举,如探囊取物一般了。” 余列听着对方奉承的话,忍不住多瞅了对方几眼,暗自嘀咕:“这姓佘的竟然也会巴结、讨好别人?” 不过他的心底里还是颇为受用的,当即就含着笑,矜持的回答: “道友谬赞、谬赞了。” 花花轿子人抬人,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关系很快就融洽起来。 闲谈一阵子之后,余列忽然出声,问出了自己先前的那个疑惑: “佘兄是否也是提前炼制出了本命之物,选定了道路……可是龙脉一道?” 佘双白骤然听见余列说出这话,微微一怔。 她看着余列,笑问: “道友为何猜的这般准确?” 此女点了点头:“没错,贫道所修的正是龙脉,现在也算是龙血入体,炼就了本命血脉。” 余列作出一脸的恍然和钦佩之色,拱手说: “如此看来,道友多半是要比贫道先一步,踏入八品道徒的境界了。” 佘双白似笑非笑,出声:“道友何出此言?” 余列顿了顿,他从袖中甩出了一张拘束气味的符咒,置入火堆中焚烧,现出一团灵光笼罩洞窟。 随即,余列又一拍血蛤肚,取出了一一坨足有半人高的血肉。 浓郁的血腥气,顿时就充斥在两人的口鼻中,颇是腥臭,但是也直接刺激得两人眼神发亮,目中皆是流露出饥渴之色。 此血肉,正是六品恐蜥身上的血肉,质地非凡! 不过让两人略微感到诧异的是: “这坨肉为何是柱形,看上去倒是有点怪异,不知是六品恐蜥身上的哪一条大筋络……” 第160章 行路难 多歧路 第160章 行路难 多歧路 山洞之中,余列将恐蜥血肉拿出来打量之后,佘双白也将自己的那一半恐蜥血肉,拿了出来。 两大坨血肉摆放在眼前,余列左瞧右瞅,总感觉这块被自己一分为二的血肉,其所源自的部位,似乎有那么点怪异。 “此物该不会是……”余列在心中暗自嘀咕着。 不过这坨血肉虽然是柱状,但是上下也血淋淋的,无有皮膜,让余列拿捏不准它究竟是个什么部位。 他暗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此恐蜥血肉质量非凡,即便是对于我来说不是那么的合用,但是它也足以让我跨入八品境界。就算它源自的位置不堪,莫非我等还能拒绝不成?” 余列瞥了一眼旁边也在打量血肉的佘双白,明智的选择了闭嘴:“我若是说出来了,也只会让这佘双白徒增不快,弄得尴尬。” 对方是个女扮男装之辈,忌讳应该不少,他还是少说少做为妙。 余列保持着沉默,佘双白打量着此恐蜥血肉,眼睛却是越看越亮,目光闪烁,也不知心里究竟在想什么。 不过佘双白最后又是冲着余列作揖,口中感激的呼道: “不仅此番能成功出逃,是多亏了余兄,贫道还得感谢道友如此大气,此等珍惜血肉,也愿意分给贫道一半!有此六品恐蜥血肉助阵,贫道来此黑水镇,可算是来对地方了!” 余列见佘双白说的如此诚恳,心中也是满意。 虽然他之前只是为了避免争执,以及让对方为自己吸引注意,不得已分肉。可是面临六品生灵的血肉,别说是道童了,就算是道徒,也少有人能像他这么果断,往往打出狗脑子才是正常。 于是佘双白这一拜,余列坦然的接受了。 既有“救命”之恩,又有“赠宝”之情,佘双白在余列跟前的态度,彻底的和从前不同,有了几分要将余列视作为真朋友的意思。 面对此等实力不俗,背景不凡的女道,余列虽然没有非分之想,但也是乐得和对方交往,指不定他今后的修道大业,就得找对方帮衬帮衬。 毕竟他只不过是出身于潜郡中的一个小家族,就算是登入八品,成为道徒中人了,家族也帮衬不了他,大概率还得为生计而奔波。 道友越多,今后的道途,无疑会越轻松一些。 洞窟中,两人你一个“余兄”、我一个“佘兄”的,关系越发的融洽。 ……………… 在临时的洞窟中,好生的休养了一两日后,余列二人就离开了洞窟,朝着东北方向而去。 虽然手中已经拥有了六品恐蜥的血肉,两人服食晋升的主要材料已经有了,但不管是龙脉的佘双白,还是皮道的余列,若是想要更加稳妥的蜕变,都需要好好的调整状态,准备一番。 其中最好的,是两人在道镇或者道城当中,进入专门的灵气静室里,斋戒一番,再进行突破。 九品破入八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要吞吐灵气,凝结真气。 彼灵气静室,或是开辟于一方灵脉之上,静室中持续的有灵气涌出,或是至少有聚灵阵法等存在,能让道人自行布置灵石,制造一方灵气浓郁的环境,和黑水镇中的官办静室截然不同。 有了富有灵气的环境,不管道人是在突破的过程中,还是在突破之后的温养阶段,都能大有好处得到。 因此余列二人的目的,乃是要去到一方拥有灵气静室的地方。 其中寻常的道镇,当地的人口不多,道徒稀少,灵气静室一般都不对外开放,就算对外开放,两人身为外来人口,租用也不便,极容易吸引人的注意,得不偿失。 最是适合两人地方,无疑就是道镇之上的道郡了。 道郡中的人口众多,上位道童的地位虽然也不低,但实在是算不上惹眼,且郡城的贸易往来频繁,两人混入其中租用灵气静室,并不显眼。 而在黑河流域的尽头,数千近万里之内,有且只有一方道郡存在——潜郡! 此郡城是本地交通往来的枢纽,通往更上一层的道城州郡的必经之所,也是余列此身的家族所在之处,正是他们二人接下来的目的地。 只不过潜郡同样是那些个支援黑水镇的鬼神汇聚之地,他俩还得好生的考虑一番,究竟应该通过何种途径进入潜郡。 毕竟两人手中没有路引,乃是私自逃离黑水镇,放在官面上算是“逃童”,一旦被发现,风险可不小,首先手上的六品恐蜥血肉就会被拿走。 反倒是两人如果在野外便突破至八品,凭借黑水观主提前赐下的龙气假箓,他们自行也能凝结出道箓。 到时候就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入到潜郡中,只需要去潜郡的道箓院登记造册,确定一下身份,给自家道箓加注一下即可。 即便被潜郡的一众鬼神发现了,两人身为正儿八经的八品道徒,也是有资格护住手中的好处了。 但即便如此,他们晋升为道徒之后,依旧得往潜郡走一遭,或是还乡,或是经由潜郡,才好离开此地,去往他乡。 可惜的是,两人的想法虽然好,目的虽然明确,但是在山野中仅仅是行进了两三日,就发现了一个棘手的问题。 那就是一路上,果真是豺狼虎豹众多,凶兽精怪横行。 他们虽然是黑水道童中的佼佼者,皆是九品巅峰,只差最后一两步就可以晋升为道徒了。 可落到了此等荒山野岭中,行进的也是胆颤心惊,颇是艰难。 艰难走了两个白天、三个晚上,他们就不得不临时又找了个山洞猫起来,隐匿气息。 这是因为他们在晚上翻山越岭时,没被潜郡鬼神发现,却被夜间觅食的一头精怪狼妖给盯上了。 本来此等精怪狼妖,虽然位列于七品行列,但是它属于山野的妖物,多是靠蛮力称霸,余列二人都有点手段,并不至于被对方吓唬到钻洞的地步。 甚至余列当初服食入道,正式的开始修炼,吃的就是一头近七品的狼妖。 可谁知道这头狼妖和余列上一次遇见的那一头并不一样,它并非是单打独斗,而是一头狼王,麾下的“后宫”当中就又有三头凶兽层次的母狼。 此精怪领着部族,在五座山头中横行,即便恐蜥秘境中涌出的大小恐蜥们降临了,也被这狼妖啃食驱走。 余列二人正是在对方围猎一头七品的恐蜥时,胆大包天的摘桃子,想要窃取那七品恐蜥的血肉,被对方给盯上了,摘桃不成,反被死命的追杀。 一方不起眼的地底岩洞中。 佘双白张着清秀的面孔,满脸戾气的在岩洞中走来走去,她身上的发丝杂乱,还存在着一点焦灼,显然是刚刚吃了点小亏。 “这头孽畜!竟然还敢鄙夷你我二人。余兄你看到没,它当时在外驱巡,就像是猫拿耗子一般,高高在上,想要玩弄你我。” 佘双白在地洞中大骂不止,显然是恨极了: “区区一头妖物罢了,当初那丹房道徒炼丹时,每日就需要消耗一头七品精怪。若不是它狗多势众,你我也得节省手段,今日必生撕了它!” 余列盘坐在一旁,只是眼神怪异的瞅了对方一眼,并没有将对方说的话过于放在心上。 此次“摘桃子”的决定,正是佘双白一手做下的,余列只是需要在一旁掠阵。 原本余列还不同意,但是听到对方说七品的恐蜥血肉也是难得,再加上二人手中确实都有点手段,山野妖物的手段又单一,也只是偷个东西罢了,余列就同意了。 结果最后就是现在这个情况,他们落荒而逃,直接钻到了地洞中。 大骂一番之后,佘双白好歹是停歇了下来,她也兀自的盘坐在地洞中,气鼓鼓的调息,恢复气力。 瞧着对方这模样,余列忍不住的又打量了对方一眼。 他倒是没有什么想要安慰对方,或是觉得对方气鼓鼓的模样惹人怜爱的念头,而是在心里纳闷: “这家伙以前究竟是有多厉害、多跋扈,从来没有被妖物追杀过吗?” 道人虽然是餐食万物的强横存在,但他俩现在也还只是区区的九品道童,九品就敢去七品的精怪口中抢食吃,已经很能说明东西了。 就算是被追的落荒而逃,那也是正常,甚至是让余列倍感荣幸的一件事情。 余列胡乱腹诽一番,也就压下心思,自顾自的恢复气力。被狼妖追杀了一番,他虽然不似佘双白那般吃亏,但消耗也不小。 余列也隐隐的意识到,他和佘双白二人接下来的路程,或许会完全出乎两人的意料,艰难的很。 他暗暗琢磨:“看来丹药和符咒,都得省着点使用了。” 果然不出余列所料,两人在地洞中藏身三日,再一次冒头,往潜郡所在的方向赶过去。 他们没有走两日,又遇见了一头七品精怪。 此精怪比之上一次的狼妖更是难缠,它不仅拥有妖躯强悍的体魄,还拥有伥鬼之能,一虎成众,又会口吐人言,诱杀猎物。 若非余列二人的手段着实丰富,为了历练早就提前备下了各种符咒,其中就有破妄驱鬼的,当真可能会被此妖瞒骗,吃更大的苦头。 最终,两人又一次藏身在了一方偌大的树洞中。 佘双白再次大骂: “区区怪猫,为我坐骑都不够格,安敢欺我!” 余列盘坐不语。 藏身两日后,两人再次开拔。 结果翌日又遇见了杀人的蜂群,此物虽然是不再是七品层次的精怪,仅仅算得上是八品。 可是不知怎的,有头黑熊妖物把吃完了蜂巢扔在了他们跟前,然后自个撅着屁股跑了。 于是余列二人被漫天的杀人蜂群追逐着,又是藏入了水坑中,方才避过。 上岸后,佘双白两眼发红,再次破口大骂: “无耻黑熊,安敢害我!撮尔蜂虫,安敢蜇我!” 余列坐在对方的身旁,也是假模假样的嘶哑咧嘴,摸着身上被蜇出来的红包。 他倒是不痛,毕竟格外能抗毒,还有些欣喜于自己的百毒不侵之体,多半是已经炼成了。只是他也不便于独自安好。 第四次。 两人眼观六路,耳听四方的行走,余列还放出了猪仔袋中的黑八哥,作为哨兵。 可没想到,他们的头顶上飞来了一头赤色金雕,想要摘取他们的脑壳吮吸,让两人再次措手不及。 至于余列放出的八哥,已经是被金雕抓在了爪下,捏了个半死。 两人这次终于忍不住,和金雕大打出手,火丸和符纸齐飞,底牌稍出。 结果依旧是没能擒杀对方,仅仅捡回了半死的八哥,让金雕歪歪扭扭的飞走了。 这一次,佘双白声色渐低,只是暗骂:“该死的扁毛畜生,安敢欺我!” 两人现在算是亲身的体会到,为何黑河三镇都是围绕着黑河而建立,其并非是为了方便取水,而是为了有河道可用。 黑河中的凶兽和精怪虽然也多,但是道人往来其中,可以乘坐大船而动,靠船只来抗衡水中的凶兽和精怪,还可以搬运大量的货物。 类似于他们现在这样,徒步的穿行黑河流域的道童,或许三镇建立以来压根就没有过。 余列也叹声: “也难怪镇子对于道童的外出十分松懈,丝毫不在意外逃与否。只要镇子控制了渡口和船只,即便是上位道童想要外逃,横穿整个黑河流域,也会是生死难料啊。” 他摸着脑壳都差点被金雕捏扁的黑八哥,目中也是露出忧色。 翌日,继续上路。 两人寻见了一条河流,收敛气息,乘坐木筏而动。 结果又被河中的凶兽随口咬破了木筏,若非余列能变化为黑蛇鱼,驮着佘双白开溜,两人在水中多半得见血了。 又一次,两人路遇象群,避之。 又一次,两人遇见峡谷,不甚宽大,但因为腾空的符纸耗尽,底下凶险,只得远远的绕行。 …… 一个多月的光景过去,余列两人赶赴潜郡的行程未半,囊中为了历练而准备的资粮,就已经消耗大半了。 再一次的被妖物追杀后,佘双白已经彻底的习惯了,只是口中还在念叨不停: “区区妖物、安敢欺我……” 余列照例的盘坐在她身旁,他开始估摸着,两人或许得尝试着在野外蜕变了。 否则如此走下去,再多出几番岔子,很可能就会有人重伤,甚至是葬身于兽口。 而若是突破成功,不管是继续的横穿黑河流域,还是先折返回黑水三镇中,等候船只的往来,都会简单很多。 不等余列说出来,旁边念叨的女道,忽然自行就掏出了一物。 女道瞪着半截儿六品恐蜥血肉,眼睛中布满了血丝,凶性跳动,彻底的等不及了…… 第161章 五石散 行散 第161章 五石散 行散 洞窟之中,血腥气味出现,让余列的眼皮微挑。 他一抬头,就看见了佘双白在直勾勾的盯着身前那一坨血肉,立刻就明白,对方多半是想法和他不谋而合,也打算直接在野外尝试突破到八品道徒境界了! 果不其然,佘双白口中喃喃出声: “余兄,你我再继续这么走下去,稍微有点差池,就可能沦为妖物的腹中之物,就算是运气好点,不丢了性命,受上一点重伤,你我辛辛苦苦打熬多年的根基体魄,也可能一朝丧尽,就此蹉跎数年,更难突破……” 她言语着,目光沉着的看向了余列,开口: “潜郡,贫道打算先不去了,准备就在此荒山野岭中收集点合用的药材,代替一番,完成蜕变晋升。不知余兄还有什么建议?” 余列听着,知道对方眼下是决定已经做下了,只是希望他能够帮忙查漏补缺,以及收集一番药材,搭把手。 没有过多的考虑,余列也点头,沉声开口: “可。就算道友不说,贫道也会提及此事。你我二人在野外已经行进一月之多,虽然还没有符尽粮绝,但是也快了。若是不趁着现在还有点东西,就开始准备蜕变,等到最后资粮用尽时,那时就更是麻烦。” 他一拱手:“佘兄尽管吩咐。但凡有需要余某出手的地方,直接说便是。” 顿了顿,余列还补充了一句:“伱我并行数十日,颇是了解熟悉,在这种重要的关头,就不要再客气生疏了。” 听见余列的话,佘双白眼中也是露出意味之色,她站起身子,诚恳的向着余列拱手道谢: “多谢余兄。” 余列同样也是站起身子,作揖回礼。 两人言语当中,其实有一件事情并没有明说,但是双方彼此都心知肚明。 一个多月之前,他们之所以要动身前往潜郡,希望在潜郡中租用灵气静室,辅助各自的蜕变。 这除了是因为野外的条件过于艰难,灵气静室确实会对道人的蜕变有所帮助之外,更重要的原因,就是两人都不太敢当着对方的面进行蜕变。 因为双方不管是谁先蜕变,都得担忧另外的一方,可能会在蜕变的过程中会出手,影响其蜕变,甚至是害人性命。 而若是蜕变之人成功了,尚未完成蜕变的人又得担心前者会对自己出手,抢夺自己囊中的另外半截恐蜥血肉。 须知两人现在所处的环境,乃是彻彻底底的野外,毫无律法可言,身旁有的都是弱肉强食的凶兽妖物。 在这里,任你天资再是不俗、背景再是神秘,一旦死了,就和死了条狗一般,没有任何的区别,无人知晓。 而若是两人先行分开,各自去寻个地方进行蜕变,那么又得担心自己在处于蜕变时,会被凶兽精怪寻上门,沦为妖物的腹中之物。 毕竟此地可不比黑河三镇范围之内的“野外”,这里才是赤裸裸的无人区,凶兽横行,精怪出没,千奇百怪的妖物都有,特别是最近还有恐蜥世界的生灵降临,到处都是厮杀和争斗,各种凶兽妖物已经是打出了狗脑子。 余列二人之所以能在野外横穿一个多月,至今都还没有受过重伤,靠的就是两人互帮互助,各有裨益。 好在经过了数十日的朝夕相处,患难与共,两人之间的关系加深,多少算是清楚了对方的为人,再加上曾经的情谊,也算是有了信任的基础。 否则,要是没有这一路的互帮互助、艰难困苦,他们两个着实都不太敢冒险尝试蜕变。 其中余列看着对方目中的坚定和炽热的神色,心中还暗暗想到: “此人先一步进行蜕变,我助而观之,正好也能从中吸取点经验教训,方便我自己晋升时使用。” 从九品道童突破至八品道徒,虽然也只是需要再完成一种变化,和前几次一样。但是这一关乃是决定道人性命层次的蜕变,是大境界蜕变,其意义和难度都不是小境界蜕变可以比较的。 成功了,道人将从九品生灵一跃而成八品生灵,凝聚真气,自此可以学习法术,彻底的超凡脱俗,成为仙道中人,在山海界稍微活出点人样,具备一点特权。 而失败了,其损失和后遗症,也将比小境界的蜕变要严重很多,常人一生基本也就三次尝试的机会。 因此面临这种蜕变,余列再是慎重也不为过,而他能亲眼的目睹别人完成一次蜕变,对于他自己蜕变而言,收获无疑会是巨大的。 洞窟中,两人又言语了几句。 接下来的时间,余列二人歇息了一阵,就离开了这个洞窟。 既然是要服食蜕变,那么两人至少得在某地待上十天半个月,方便布置洞室,摸清四周的妖物情况,不可随便找个地方住。 在余列的建议之下,他们最终使用囊中所存不多的陷地符、开石符,在一处笔直陡峭的岩石峭壁上,自行凿开了一个洞室,并布置了狡兔三窟的逃生出口。 有了固定的住所之后,二人在野外中的境况,一时间好了许多,不用再经常风餐露宿、日晒雨淋,活的像是个野人。 又是足足大半个月的时光,两人朝则出游,暮则归洞,采药草、割灵芝、觅野兽,寻找各种能够对服食蜕变起到帮助作用的东西,并炮制成药。 其间,佘双白亲眼见到了余列纯熟的炼丹手艺,对余列更是刮目相看。 而余列也是第一次见识到了佘双白的炼丹手艺,彻底明白了此人在丹房中,为何是执掌的炮制堂,所选择的丹道道路也是龙脉。 原因无他,此女的炼丹手艺着实是臭,还是打打下手、炮制药材比较合用,若是让她去炼丹制药,无论是对于药材而言,还是对于她个人而言,都是一种浪费。 二三十日后,峭壁洞室当中,幽香阵阵。 余列这一日并没有随着佘双白出门,而是独自的盘膝坐在洞室中。 头上的萤石洒落微光,他闭着眼睛,在耐心的看炉烧火。 不一会儿,洞室的入口处,绳索晃动,一道矫健的身影就像是鹰鸟归巢一般,轻飘飘落在了洞口,手里面还提溜着觅得的食物。 佘双白走回来,瞅了一眼余列,见余列只是在看炉子而没有其他的动作,就熟络的走进洞室,将手中提着的一条活鱼挂在了岩壁上,又脱下身上的外衣,一并挂上去。 她当着余列的面,一边解开发髻,擦拭自己的双手、脖颈,换上舒适的道袍,一边还口中嘀咕: “你在洞中都已经三日了,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活得像是一个小媳妇。什么时候也让我在洞中安逸几日,由你去外面找食吃……” 为了保证两人在服食蜕变时,血气充足、丹药充足,他们已经戒掉丹药许久了,包括辟谷丸,如非必要,绝不浪费任何一丸。 余列听见对方的嘀咕,依旧是老神在在的盘坐在铜炉前,只是回了句: “甚好,那么明天就由你来看炉制药,贫道去出门觅食。” 佘双白听着余列的调侃,已经是熟悉的很了,浑不在意,她伸展着身子,拢着袖袍,踱步走到了铜炉前,眼睛亮晶晶的说: “就差这一炉了,是吗?” 余列点头,睁开眼睛打量着对方,在对方削弱的身段和宽大的袍子上一扫而过,就又闭上了眼睛,只是口中出声: “杀鱼去,你今天似乎是捕了条灵鱼,弄好了就叫我,可别浪费了。” “狗鼻子真灵!” 佘双白拢着手,嘴里嘟囔道:“是极是极,余老爷教训的是。” 她转过身子,口中就暗啐:“余扒皮。” 余列只是口中哼哼,作为回应,都懒得再睁眼瞅对方。 这些时日安顿下来之后,他俩的本性皆是暴露。 一个是懒散、不讲究,还有一个是喜欢饭来张口,还穷讲究,一日至少沐浴三回,双方都是有点相看两生厌的地步了。 好在余列执掌着炼药的大权,也不惯着对方,硬是占据了上风。 不多时,洞中又有木炭点燃,灵鱼烤制好后,两人打着牙祭,洞室中突然就有一股更加浓郁的药香气升起。 余列霍然起身,快步走向铜炉,佘双白咬着烤鱼,也是眼睛发亮,直勾勾的盯着余列的背影。 但她对自己的炼丹技艺着实没自信,不敢做判断,只能咽了下嗓子,有些惴惴的问: “好了?” 余列拍动着铜炉,掀开炉盖,背着身子,偷偷将炉中的火候虫收入袖中,然后探头看向铜炉中。 烟气缭绕中,他的闷声在铜炉中响起:“好了。” 得到这个回答,佘双白也是腾地就站起了身子,耍着袖子,一脸的欣喜朝着余列和铜炉走去。 当她挤开了余列,看着铜炉中一层厚厚的鲜红药膏时,心中的惊喜彻底压不住: “甚好、甚好!” 这一炉子红粉,正是余列以丹砂、雄黄、白矾、曾青、慈石五种金石为材,又采摘山间的灵芝灵草作为引子,混合多种凶兽妖血,以及六品恐蜥的血液,密炼而成的药膏。 其名为“五石散”,正是九品道童晋升为八品道徒的关键药物! 八品道徒的第一变,名为“吞金服玉”,简言之,就是道人依仗着自己强大的脏器,能吞吃金铁,服用玉石,可以从石头中榨出油来,维持生机。 只有脏腑有此等效果,道人才够资格去吞服灵石,咬碎嚼下,主动的汲取灵石中所有的灵气,点滴也不浪费,促进修炼。 五石散之作用,正是将五种金石材料炮制削弱,使得道人的脏腑尽可能的熟悉金铁之物,缓慢变化,直到质变为吞金服玉的程度。 此种药物的炼制不甚困难,道童即可炼制。 但关键就是不同的人,所炼制出的五石散毒性往往不同,如何尽可能的削弱或中和五种金石之毒性,才是关键。 本来以余列的炼丹水平,他虽然可以炼制出五石散,但是所得五石散的毒性无法保障,很可能道童服用后,脏腑得到淬炼了,但毒性也残留过甚,难以剔除,会大幅度的缩减道人寿命,翌日就可能暴毙而亡或半身不遂,突破失败。 好在两人现在手里拥有六品的血肉作为药材,能不计代价的以精纯之血肉,去中和五石散中的金石毒性,给服用人的脏器留几口喘息恢复的机会,甚至是随死随生,毫无副作用。 这一点正是余列二人在得到了六品恐蜥血肉之后,颇是欢喜的缘故。 因为一般的道童,好点是使用七品精怪的精血,去中和五石散的药性,差点的就是使用八品凶兽之血去中和,就算是炼制五石散之人的手艺再好,也绝对比不过两人以六品恐蜥的血肉为药。 五石散炼成。 余列站在铜炉前,犹豫了一下,伸出手,直接用指甲盖刮下一小点,置入舌尖品尝。 顿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就在他的口腔中升腾而起,让他的精神一震,眼睛微亮,体内的气血也活跃起来。 佘双白见余列品咂着,并无不妥,半点中毒的迹象都没有,她欣喜着,也走上前,用指甲盖点了一些,伸出红嫩的舌尖品尝。 药效化开,佘双白的面色却是微微绯红起来,丝丝缕缕,身上气血的翻滚激烈程度,也比余列的要强烈。 这让品咂着药物的余列心生警惕,连忙取出解毒用的密炼牛羊乳,出声: “有问题?炼差了?” 佘双白迟疑着,没有接过牛羊乳,而是又用指甲盖,从铜炉中剜了一大块药膏,放入口中品尝。 她微闭着眼睛,面上越发的绯红,几有鲜艳欲滴,滚烫之状,还不经意间的扯了扯自己的衣襟,口吐热气,发烧了一般。 这让瞅看着的余列,心里面越发的打鼓,不自信了。 但是佘双白却是眼神发亮的看着余列,欣喜说:“当是没问题的,甚好甚好!” 她绕着铜炉,快步走着,行动如风,口中吟诵到: “五石散者,药性燥热绘烈,服后会使人全身发热,气血躁动,隐隐有一种迷惑人心之用,药毒掺半。但正是这种处于气血沸腾的状态,道人服食之,才有机会从浑身的气血中凝聚出‘真气’,步入八品……” 佘双白的炼丹技艺不甚高超,但她终归也算是丹道中人,对于各种丹方典籍一清二楚,背诵的比余列还要熟练。 余列看着对方走路带风、虎虎生威,疑惑说:“是吗?” 佘双白神清气爽,亢声回答: “正是。以余兄之炼丹技艺,六品恐蜥之血肉,难不成还能得到毒性大于药性的五石散?不可能,绝不可能!” 她指着自己,继续兴奋的说: “余兄莫要以为贫道现在正在发癫,五石散又名‘寒食散’,服用后须得‘行散’,即吃冷食,饮温酒,以冷水浇身子,脱衣发热。若非余兄现在尚在此地,贫道少不得也要如此。” 余列听见了,恍然间也想到了这点。 他从袖中取出药书看了看,发现书中确实详细记载了这一点,又细细感应了一下自己的身子,发现自己除了也微微发热之外,并无任何的不妥,便彻底的放心下来。 合上药书,余列摸着铜炉,矜持的说: “也对,贫道在炼丹炼药上,终归还是有点天赋的。” 第162章 助我蜕变 第162章 助我蜕变 两人分别尝试过后,余列立刻就取出了药刀,将铜炉的药膏铲下来,并细细的烘干,制作成散装。 在他忙活的时候,佘双白也是在一脸兴奋的,在旁边忙碌起来。 对方从自己的袖兜中掏出了一方法坛,其通体纯白色,灵气充盈,比之余列从方老那里得来的金属法坛,还要好一筹。 余列见猎心喜,也忍不住的走过去摸了几把,顿觉手感温润如玉,似乎有类处子肌肤一般。 而佘双白其人,此时正盘坐在白玉法坛的中央,呼吸吞吐,感受着自己旺盛的气血。 当余列继续埋头制作五石散时,佘双白按捺不住了,她忽地就又从袖兜中掏出半截六品恐蜥血肉,放置在白玉法坛之后,目光兴奋且贪婪的紧盯着。 嘶嘶的声音突然响起来。 余列一抬头,发现是佘双白那许久都不曾拿出来的宠兽双头蛇,又从对方的袖子当中钻了出来,正直勾勾的盯着六品恐蜥血肉。 忽然,一人一蛇都抬起了头颅,紧盯向余列。 佘双白压抑着声音:“余兄,五石散收拾好了没?” 此时距离余列成功的炼制出蜕变所需要的药物,才过去了两三个时辰而已,但是佘双白简单布置好了身下法坛,做好了科仪的准备,便再也忍耐不住了。 余列瞧着对方如此急切的模样,隐隐感觉对方哪里有些不对劲,但是一时半会儿又说不出来。 “算好了,分量已经足够你用了。”他回答着,伸手就将烘干收敛好的药散,使用数截竹筒盛放着,朝对方扔过去。 佘双白瞧见竹筒,眼中更是发亮,她一把抓住竹筒,摇晃一方,然后竖立着摆放在了白玉法坛的周围。 一共有八根竹筒高高的竖起来,和法坛上篆刻卸下的九宫八卦符文相融合,竹筒还顿时无风自动,亢亢亢亢的摇动起来,但就是不倒下。 瞧见如此一幕,余列将手里要留给对方备用的药散,先收入了自己的袖子中,并后退数步,拉动两人提前布置的一处机关。 轰隆一声响动,一块巨石从墙壁洞口上方滚动落下,然后恰好堵在了洞口。 偌大的洞室,顿时安静下来。 柔和的萤石微光,落到了佘双白兴奋的表情,以及余列期待的眼神上。 有声音从佘双白的口中响起:“余兄,待会若是有所差池,还望余兄能够提醒我、助我一臂之力!” 余列一口就应下,正色回答:“然也,若有吩咐,莫敢不从!” 得到余列的回应,佘双白霍然从白玉法坛上站起身子,她披散了头发,从袖子中将双头蛇捉出来,持在手中,轻轻的一抖。 啪的,洞室中就响起了雷霆般鞭打声音。 只见八道闪光,忽地就在法坛上闪起,原本已经在法坛上震动摇晃的八根竹筒散发出了幽香,其筒身上冒出猩红的火星,像是八根插在法坛上的香烛。 此用来装药的竹筒,也都不是寻常货色,而是余列早早的就浸泡制备好的药竹,点燃之后可以燃烧,久久的不熄。竹筒还能释放出药气,有稳定道人心神、和五石散的作用相抵触的作用,以使得在待会的蜕变过程中,服药的人不至于狂舞致死。 同时这八根竹筒也是一个计时,如果在八根竹筒都熄灭或是燃烧殆尽之前,佘双白还是没有度过蜕变最要紧的关头,那么她应当立刻就吞服药竹烧制而成的漆黑竹炭,终止服食,苟全性命。 呼呼! 风声响起,佘双白赤着足,在白玉法坛上踏罡步斗,口中呼喝: “青龙喷赤雾,白虎吐乌烟。万神罗列,白脉流冲。丹砂晃朗,铅汞凝澄。” 拗口古旧的祷祝咒语,从对方的口中念出,使得洞室中刮起的风声更加神秘。 竹筒的火星明灭,余列候在角落处,瞪大了眼睛,将佘双白此时的动作,一个不剩的记在脑壳里面,方便下一次他自己服食蜕变时,能作为参考使用。 如此的祷祝,佘双白满脸亢奋的,念叨了足足四盏茶水的功夫:“身且寄向人间魄,气已凝真修我体……” 铮! 她忽然猛地睁起眼睛,目中好似有白电闪过一般,然后分别抓起了摆放在法坛上的八根竹筒,不惧炽热,将竹筒的药散,淋在了法坛正中央的那截六品恐蜥血肉上。 当五石散淋上去了之后,本是死肉一团的恐蜥血肉,此时竟然像是活过来了一般,缓缓的蠕动的,甚至是生长出了肉芽。 余列盯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的擦了擦眼睛,还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但他并没有看错,法坛上的恐蜥血肉,就是在蠕动生长,有肉芽从中长出。 这时,亢奋的祷祝声音继续在坛上响起:“身如竹根,心似竹花,身在泥中心自虚空……身死心活,心死身存,只在颠倒间。” 对方低着头,忽然就对余列说: “余兄,告知你一件事。五石散此物,若是没有真气辅助炼化,其必然会有毒素,炼制的再好难以避免。此中的原因无他,仙药者,非是凡俗可服,服之必有灾殃,终归还得是相应境界的道人才可服用。 且在蜕变的过程中,道人服食的越多,则越可能在体内沉淀下毒素,但服食量少,又无法转换体魄。” 言罢,佘双白忽然举起了蠕动重活过来似的恐蜥血肉,狞笑着: “不过,我辈丹道众人,还是有一个法子可以拔毒,那便是令一物先服用五石散,以药效寄于他物,然后再服用之,如此毒素就会更少也,不值得去计较了。不过能够假借之物,至少也得是和服食者血气相连之物。” 对方的话声落下,余列的目光一怔,忽然就在对方手中的肉块上瞧见了一物。 那东西有两颗头颅,正从恐蜥血肉中挣扎着探出。 这两颗头颅之物,赫然就是佘双白所豢养的双头蛇。 此时它们的身子正和恐蜥血肉相连,肉芽就是从它们身上长出来的,并且还像是蛀虫一般,在钻动啃食这团恐蜥血肉,像是要将自己化开融在里面似的。 余列瞧见如此情况,顿时就明白: “看来佘双白虽然又兴奋又急躁,但是她也早就准备了减毒之物、祛毒之法,其精心的豢养着这条双头蛇,就是能够代替她一口气服的大量服用五石散,承受毒性的替死之物。” “此代替之法,怎么感觉和老先生用来对付六品恐蜥的法子,颇为相似?”余列琢磨着,心中暗暗诧异。 他开始怀疑起来:“莫非佘双白也和老先生有点关系?” 另外一边,拗口的咒语呼喝声继续响起,充斥着一股巫蛊做法的氛围: “血食融炼,替死替生,食吾精血,还吾血肉,死来!” 佘双白双手抓着和自家双头蛇交融在一起的六品恐蜥血肉,张开口齿,举过头顶。 嘭嘭嘭! 鼓动的声音响起来,这团消融蠕动的血肉,渐渐缩成了人头大小,并且还在涌动着,从轻微到剧烈,七七四十九息功夫之后,变得就像是心脏一般在跳动。 双头蛇嘶鸣的声音,也是彻底消失不见,好似彻底的融入到了这一颗人头大的“心脏”之中。 佘双白举着这一颗“心脏”,她跪坐在白玉法坛上,喉咙滑动,眼中露出兴奋又抗拒的神色。 犹豫了几息,她终于低下头,狠狠往这一大团血肉咬过去。 呲,霎时间。 汁水飞溅,由大半截恐蜥血肉所化作的“心脏”,在佘双白的口齿中蠕动、蹦跳着,又像是一只剥了皮的青蛙一般,诡异而阴森。 余列站在旁边,现在轮到他直勾勾的看着对方了。 回过神来,余列顿时呼出一口气,心中嘀咕:“竟然是生吃,当真凶残如斯,此子不可招惹。” 他本以为对方好歹会将恐蜥血肉炮制一番后,制作成肉脍,然后再进行服食之用。结果没想到,对方撒上了五石散,放入替死的宠兽,乘着新鲜就开始下口了。 不过余列念头一转,也意识到此等生猛的吃法,或许也是最能保持恐蜥血肉中灵性的做法。 对方身为提前就炼出了龙脉的道人,最需要的应该也是利用鲜活的龙血,来刺激体内龙血活性,摄取龙性,越新鲜越好。 余列将这一点经验暗暗的记下。 洞室中。 药竹燃烧,释放出缭绕和幽香的烟气。 佘双白跪坐在上面,已经是满脸的血污,和以往洁净清秀的模样截然不同。 她初时是大口大口的下咽着,给人一种大快朵颐的感觉,但是仅仅食用三成,其脸色就变得挣扎起来,露出了一种恶心难受的感觉。 余列打量着对方手中剩余的恐蜥血肉,明白这是对方“吃饱”了。 要知道老先生送给他们的恐蜥血肉,可是和人一般粗壮高大,一分为二之后,也是有半个人大。 特别是不知道为什么,这团血肉中的气血旺盛而充盈,丝毫没有任何被人摄取过血气、或是被寄生虫啃食过的模样,质量颇高,足够两人进行多次的服食使用。 虽然“吃饱了”,难以下咽,但是佘双白跪坐在白玉法坛上,依旧是一口一口的吞食。 鲜红汁液滴落,弄得法坛上、她的身上,全都是血迹,并流入了她的胸膛。 足足半个时辰,佘双白才将这一大团恐蜥血肉,半点不剩的塞入到了自己的腹部当中。 不过当对方晃动着身子,要从法坛上站起来的时候。她的面色又一变,面露难堪之色,似乎要将刚刚吞下的血肉都吐出来。 好在佘双白及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硬生生的又咽了下去。 余列旁观着这一幕,也是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感到有些恶心,但也算是为对方松了口气。 服食摄生时,道人最忌讳的就是入口之物再吐出来,一旦如此,便意味着道人不配去食用此物,科仪当场失败,蜕变也就失败了大半。 只不过如果是毒物之类的,身体也实在是承受不了,当然还是立刻吐出来为妙。 佘双白在将一大团血肉彻底的服下后,此时站立在白玉法坛上,仅仅是起个身子的功夫,她的面色就潮红起来。 准确的说,不仅仅是脸色,而是她的浑身,其白玉般的脖颈,也有丝丝的红晕升起,吹弹可破一般。 斑驳的血迹落在她的脖颈上、衣服上,原本血腥可怖的感觉,瞬间就褪去了,变成了一种楚楚可怜的凄美感。 余列望着,暗道:“当是五石散的药效,开始起作用了,得行散……那药效混合着恐蜥血肉一起,正在刺激她的脏腑、血脉。” 果如他所说的,佘双白站立在法坛上,闭上了眼睛,口中再次吐出祷祝的言语。 不过她现在所用的语言,让余列听不太清楚,是一种似蛇嘶、又似兽吼的古怪言语。 嗡! 在对方祷祝消化的时候,佘双白身上的气血,也以肉眼可见的凝实、翻滚、扭曲,像是一条条蟒蛇一般,紧密着缠绕在她的身上。 这一幕让余列再次感到了惊奇,他瞪大了眼睛,将佘双白的气血变化,一点不剩的收入眼中,就差掏出小簿子,记录其中的规律了。 嗡嗡! 随着对方的祷祝,就连洞室中的空气也开始震动,并且有一股让余列感觉到压抑的气息,从佘双白的身上缓缓的升起。 他站在对方的身旁,仿佛像是和一头不可力敌的猛兽,关在了同一个笼子当中。 但是这股非人、强悍的气势,又和法坛上佘双白楚楚可怜的模样,截然不同,格格不入。 对方不仅仅是面色越发的绯红,举止也是更加的柔弱,再也不复之前颇类男子化的模样。 忽然,蜕变之中的佘双白,睁开了眼睛。 一双竖立的赤色瞳孔出现,散发出冰冷和漠然的气息。 瞧见这瞳孔,余列意识到对方的蜕变当是处在了要紧的关头。他暗暗的屏住了呼吸,更是免得打搅到对方。 但是他不想打搅对方,佘双白却是主动盯上了他。 咯咯! 有怪异的的声音,在法坛上响起。 佘双白生涩的口吐人言:“余兄,可想知道你分给贫道的血肉,究竟是源自于那畜生的哪个部位么?” 余列微微一愣,有些不明白对方是什么意识,以及怎么在蜕变的过程中,还要和自己讲话。 他凝神看过去,发现佘双白的脸上露出了笑容,其颜色绯红,娇艳欲滴,端的是个妩媚多姿! 可是在佘双白竖起来的瞳孔当中,又露出了一股暴戾和狰狞之色,其目光冰冷,仿佛要生撕了余列似的。 她身子在法坛上晃动,身姿怪异的,摇曳着向余列走过来,就像是条大蛇一般。 不是就像,而就是! 余列瞪大了眼睛,发现对方身上的衣袍,在她摇曳的过程中层层掉落。 对方的双足双腿,不知何时就已经是变成了一条粗壮的蛇尾,其鳞片苍白,还带着玄妙的鳞纹,散发出冰冷的感觉。 冰冷的鳞片摩擦着法坛表面,发出了粗粝的声音和质感,不知摸上去了,究竟会是个什么感觉。 “不好!” 余列心头狂跳,“这家伙是走火入魔,被妖物侵蚀了神智吗?这恐蜥的血肉有问题?” 下一刻,佘双白解答了余列的问题。 她摇曳到了法坛的边缘,面色俏生生的、目色冰冷淡漠的看着余列。 其蛇尾微微一晃动,修长粗大的尾部就像是一条长鞭般,遍布了整个洞室,让余列无法躲避的不被卷住了身子。 “是龙根啊!好一条恐蜥龙根……” 压抑战栗、咬牙切齿的声音,从佘双白的口中响起。 余列被对方用蛇尾卷住,心中正大骇着,想要反抗,可是听见了对方的话音,他的心神一怔: “龙什么?当真是龙根?”余列眼睛一瞪,隐隐明白了什么。 但是他来不及多想,再一抬头,就发现自己已然是身处于法坛之上了,半个身子都被对方的鳞尾缠绕,就像是对方的食物似的。 佘双白的蛇尾,正在余列的身上蠕动着,带给他一股冰冷又滑腻的感觉,难以描述。 余列此时再看佘双白的两眼,发现在对方冷漠的眼神中,所藏匿着的是一股汹涌而不可自抑的火热,潮水般,仿佛要将他整个人都吞吃、揉烂、焚烧掉,渣滓也不剩! 压抑不住的声音,再次的响起了: “余兄,助我蜕变。”其声色痛苦又挣扎。 余列听见了,彻底明白过来,松了一口气,意识到对方并不是想要他性命。 但是很快,他心头一颤,又急声大叫: “不可!贫道尚未突破道徒,元阳得留…… 嘶!” 很抱歉,拖了一更。晚上还有,补上,明早可看。 第163章 临阵突破 第163章 临阵突破 余列惊叫着,想要从佘双白的纠缠当中脱离出去。 元阳者,指的是道人一身之精气不泄露,尚未遭受到摄取、污浊,干净纯一,并非是指道人的体内真个存在着某一股玄妙的气息。 但是元阳未破者,其浑身的精气纯洁,相比于精气外泄、沾染了他物,甚至是纵欲过度的道人,在凝结出真气时,无疑会是轻松一些。 毕竟真气者,就是道人炼精化气,从自身的气血当中提炼而成,来源之物越是精纯,则提炼时的难度、提炼后的质量,自然也是会相应的下降和增长。 只不过元阳对于道人凝练真气、突破成为道徒时,究竟能够有多大的作用,却又不是一个准数,其和个人的天赋,甚至破去元阳的对象都大有关系。 但是不管怎么说,元阴元阳确实能够对道童的突破起到作用,这就已经足够修道家族对族中的子弟们下达禁令,凡是一十八岁之前,未成道徒者,禁止丢失元阴元阳。 余列身为寒门出身,族中门户虽小,但好歹也是拥有传承,祖上甚至是出现过道吏。他在幼年的时候,自然是被耳提面命、再三的告诫过,须得爱惜自己的身子,不可近女色、不可服食药物、不可酗酒……种种。 违者,明面上是可以直接被开革出族谱的。 可是在昏暗的洞室中,余列落在白玉法坛之上,挣脱不能,感觉自己就像是被一头恐蜥给压住了,压根无法逃脱出去。 他现在是逃都逃不走,更别说固守元阳了。 特别是他被浓浓的药竹香气裹着,又有粘稠的液体递入到他的口齿中,其中残留着的浓郁药效,也令他浑身的气血躁动起来,想要行散。 这让余列心生惊慌:“这下子好了,三者戒律,已破其二,就剩下最轻微的饮酒还未破了。” 亏得捆住他的佘双白,对方还尚存一点理智,虽然恼恨着什么,但毕竟没有想要取走他的性命,只不过是动作粗暴了一些,让余列心中稍安。 同时让余列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的是,对方捆着他,在法坛动弹来动弹去,布满鳞片的蛇尾也在他身上蠕动不已,力道时紧时松。 对方虽然躁动,可动作又是明显的生疏,甚至是摸不着头脑,不知门户。 渐渐的,在法坛上直打滚的佘双白,因为一直无法得逞,她的面色愈加痛苦挣扎,开始掌控不了力道,弄痛余列了。 特别是对方此刻乃是处在蜕变当中,除却恐蜥龙根那点额外的作用之外,佘双白的蜕变晋升,其实并无不妥。所以佘双白的体魄还在增强,力气正在勃发,以及还有一点玄妙的气息,也在对方沸腾的气血中酝酿。 这点气息,正是佘双白企图凝练的真气! 此气一出现,就让余列本是惊慌的心神,更是骇然。 因为不知道为何,他俩还只是纠缠在一块儿,肌肤相贴合,余列就感觉自家躁动的气血精气,竟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给盯上了,要摄取过去! 不用多想,余列就知道这是佘双白的心神在失守,真气在凝聚,对方的肉身和真气,下意识的要将他当做炉鼎进行炼化了! 等到对方的心神彻底失守时,即便两人没有实质性的进展,余列浑身的精气也可能会被对方靠真气摄走。 到时候,他的下场将不只是元阳丢失那么简单了,而是会更加的严重,达到元阳亏空的程度,三五年没个好转。 要是对方的心神彻底迷失,堕落为兽了,妖性大增,生吃了余列都有可能,字面意义上的生吃大嚼。 “这是天要坏我道行?” 这让余列都心生绝望了,不管是哪一种,看起来他都是要道途受挫,为他人做嫁衣的下场! 余列绷着精神,看向半身鳞甲的佘双白,在对方的尾部着重打量后,又是一脸的欲哭无泪。 话说他现在即便是想要助对方一臂之力,主动的献上自家元阳,帮助稳固其心神,似乎也是无从手啊。 余列纠结起来。 刺啦、鳞甲厮磨的声音,在法坛上更加急促的响起。 就在余列纠结和思考的时候,他跟身上蛇尾越缠越紧,对方两眼中的竖瞳也越发的淡漠炙热,就要达到余列所承受不了的地步了。 这让余列又恍然意识到,他身为道童,对方身为道徒,一个九品去和一个八品厮磨,还是在对方的神智不甚清醒的情况下,一个不小心,自己就会像是布娃娃一般被粗暴的玩坏掉,不死也烂。 就此,一个念头跳出,当即就占据了余列的心神: “那么,她佘双白能突破,我余列为何就不能?” 霎时间,余列的心头狂跳,发现自己的转机和机缘来了。 对于仙道中人而言,虽然有固守元阳,益于炼气的道理,但是也有房中行术,阴阳交融,滋阴养阳的道理。 单单伺候对方,余列至少也会是个丢失元阳的下场,有碍于之后的蜕变突破。 可要是他现在和对方一起突破,那就不仅不会有碍于他的炼精化气,反而还能借着对方的元阴一用,阴阳交融,助自己一臂之力! 同时也只有通过临阵的蜕变,余列的体魄才能打开桎梏,抗住对方的纠缠,不至于重伤,精气也才能继续的固守凝聚,不会被对方摄走。 时间紧迫,余列思忖了三遍,就目光发亮,发狠道: “干了!” 说干就干,他当即就费尽心思,耗费了全身的气力,从血蛤肚中掏出了服食用的恐蜥血肉、五石散。 结果没等他送到自己的口中,缠绕在他身上的蛇尾又再次的箍紧他,让他呼吸都变得困难,喘不过气来,恐蜥血肉和五石散落地。 这下子,余列别说是当场炮制药材了,他连多余的一张防护符纸都无法掏出了。 心中又一狠,余列身上皮膜蠕动,他厉喝一声: “给贫道,变!” 咯咯! 一片片细密的鳞甲,也在余列的身上浮现,漆黑漆黑,和佘双白身上苍白色的蛇鳞截然相反。 危机压迫之下,仅仅几息功夫,余列就变化成了一头人大的黑蛇鱼王,身子修长,模样狰狞,似蛇似鱼,又名食龙鳅。 刚一变化成形,他就发现自家的气力虽然没有增长多少,蛇鱼形态也不方便他在陆地上发挥,但是佘双白身上那隐隐散发出的压迫感,对他无用了,立刻就荡然无存。 相反的,此刻余列看着跟前半人半蛇的道人,就像是三天没吃肉的老饕般,浑身上下的血肉,都生出了一股饥饿贪婪,想要品尝美味的感觉。 不过余列按捺住了体内的饥渴感,他晃动着鱼蛇之躯,在鳞片的辅佐下,蠕动挣扎,虽然没有完全挣脱开女道蛇尾的纠缠,但也较为轻松的挣出大半身躯。 他张口细密的牙齿,咬在了半个人大的恐蜥血肉上,学着佘双白的动作,沾了五石散,就往腹中吞吃。 本来余列还有点担心五石散的毒性,以及那恐蜥血肉的副作用,也会落在他的身上让他遭殃。 但结果出乎意料,又在情理之中的是,余列吞吃下肚后,不管是恐蜥血肉还是五石散,两者都没有给他带来毒害作用,仅仅是让他浑身也燥热了一些,更加饥渴一点罢了。 切切的啃食声,继续响起。 余列急于吞食血肉,佘双白急于吞食他。 在昏暗的洞室中,烟雾缭绕。 一黑一白,两道粗长的蛇形身影,纠缠不定,此起彼伏,你追我避,它们时而像是要拧成一根绳子似的,时而又像是要团成一个线团,蠕动冲撞。 嘶嘶! 一黑一白的两道玄妙气息,也在法坛的半空升起,氤氲成形。 黑白配比,两者交织缠绕,似种子般萌发,并在打成一片中,鱼水交融,各有裨益,变得更加凝结和精纯…… 第164章 结药功成 第164章 结药功成 昏暗的洞室之中,残存的药香,弥漫在上下。 但是除了药香之外,洞室中同时也充斥着另外一股别样的气味,若是脸皮子薄一点的新妇走入这里,定会小脸一红,娇羞的低下头,暗啐一口。 原本整洁干净的洞室,此时就像是被犁过一遍似的,萤石掉落,桌椅散乱,炼丹的铜炉倾覆,就连佘双白的那一方白玉法坛,表面也是遍布着磨痕,甚至还有裂纹出现。 而在法坛的正中央,正有两道身影蜷缩着,各自一头,头脚相靠,像是太极图当中的太极鱼一般,相互的契合。 这两道身影,分别正是余列和佘双白俩人。 在残破的洞室中,其余所有的东西都脏乱倾倒,唯独他们两人,身上光洁,白皙如玉,从头到脚都散发着光晕一般,宛如玉砌。 只不过这两人,也仅仅是表面看着干净罢了。 充斥在洞室中的那股淫靡气息,正是从这两人的身上散发出来,颇是浓郁,显然非是一次两次的折腾就能够造就的。 突然,洞室中躺倒的两人里面,余列率先就睁开了眼睛。 睁眼后,他的鼻子灵敏,即便已经在洞室中至少待了一天一夜,他也立刻就闻到了两种味道交织缠绕而成的异味,淫靡难言。 再低头往身上一瞧,自己赤条条一席,旁边也是软玉陈横,余列的心神一紧,瞬间就意识到: “完了,我不干净了!” 不过目光恍惚片刻后,他的眼神又一怔住,顿了顿之后,眼睛中就爆发出大喜之色! 刷的! 余列直起身子,兀自的盘坐在法坛之上,眼睛微阖,调整着自己的呼吸。 当他的精神凝聚之后,余列立刻就感到黑暗中,眼前出现了微光,但是其又并非是真的光芒,此景色似光非光、似水非水、似气非气,流动潺潺,玄妙无比。 瞧见此光的时候,余列的心中又涌现出一股大欢喜! “真气!” 如此景象,赫然代表的就是他已经成功的凝结出真气,步入到了八品道徒之列。 此真气者,或者说真炁,乃是道人调养自己的肉身,壮大气血,炼精化气所得的一种人体秘药。 拥有此真气,即代表着余列的肉身,打破了凡胎肉体的束缚,初步跳出了天地自然的约束,好处多多。 单单以寿命一点举例,在凝聚真气之前,即便是上等的道童,最多也不过能够活得一百二十岁,是凡人的天年,本质上和凡人没有区别。 因此九品道童虽然武力和手段,都远高于未曾修道的凡人,但是他们的性命层次,其实还是和凡人属于同一列。 至于九品道童阶段的修行服食所得到的异力,其仅仅是相当于在人之聪慧的头脑之外,又安插上了熊的力量、鹰的视力、猫的灵活种种。 让道人的肉身也可以和以体魄出众的九品野兽相抗衡,绝不至于手无缚鸡之力,而是既聪慧又强壮,全面强大,不仅具备头脑,也具备尖牙利齿! 凡人和道童最多活一百二十年,但是从八品道徒开始,人体在酝酿出了“真气”这一味秘药后,便可以靠它来滋养全身,修身养性,在补全肉身不足的基础之上,打破天地自然对人体的桎梏,能活出个一百五十年之多。 并且拥有了真气,也意味着道人可以开始修炼法术,以气驭器,还可以通过真气来画符炼丹,烧茅打鼎,返观内视,修习更加上层仙家法门,拥有更加诡异的超凡手段…… 真气一物,就是道人性命之活水,法力之根基,是道人师法自然、撬动天地伟力的最大支柱! 余列盘膝坐在法坛上,他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心神一动,又返观内视。 只见他眼中的白光氤氲成形,一副模糊的人体形状,出现在他的心中。 此正是他动用着真气,模糊的感应着自家肉身的情况。 五脏六腑,骨骼经络,皮毛诸物,都通过真气的映射,出现在了余列的感知中,让他惊异连连。 这种感受就好似先天双目失明的盲人,忽然能够感知到光的存在了,其中的惊喜和怪异之感,实在是难以言表。 好在诸多的道书中,都有提及过“返观内视”的效果和要点。 并且道徒阶段的内视,还仅仅是靠真气去模糊的感应,无法和凝聚了阴神念头的道吏相比,模糊的感应罢了,非是“亲眼”一寸寸的扫视整个肉身,其对初入道徒者的冲击不算剧烈。 余列在惊异一番之后,也就清醒。 他再度的沉下心神,好好的感受着自己的人体。 首要的一点是,果然不出他所料的,因为他在道童阶段就注意涵养肉身,修炼的虽然是毒功,但《五毒炼脏导引术》也是一种萃取毒中之灵的固本功法。 余列的肉身在道童阶段并未受到任何的摧残,反而精粹的很。 因此他此时的寿命,半点折扣都没有打,肉身的生机勃勃,妥妥的可以活个一百五十年! 其次,余列感应着自己的脏腑,一团团颜色各异的模糊之物浮现而出,或青或黄或红或黑火紫……也无一不是旺盛鲜活。 特别是其中代表着肝胆、肠胃、肺腑等的微光,格外之鲜艳,彰显着他的肺腑和消化能力的不凡。 唯一略显黯淡的,仅仅是和肾水有关的区域,好在此处也无甚大碍,仅仅是榨干耗空了,之后稍微补一补,应当是可以补回来。 紧接着, 余列运转着体内这一息真气,又掏出了本命皮书,发现不管取出皮书,还是收敛皮书,都是彻底的随心所欲,速度快上了不少。 以及在他的身上,真气取代了气血,他无须再将皮书披在身上,就可以精准的动用黑蛇鱼的“黑膜”天赋,并且随着真气运转,黑膜可以主动的加持在任何部位,缩放自如,想硬就硬、想软就软…… 并且余列还感悟到,拥有了真气,他今后就可以通过真气作为桥梁,在皮书中纳入新的皮纸,获得新的异力了。 此即剥皮学术! 好生的体悟一番之后。 洞室中余列再次睁开双眼,目中的喜色彻底的压制不出,振奋至极,他几乎都想要站起身子,长吟长啸一番。 福兮祸所伏,祸兮福所倚。 毫无疑问的,借着这一次的鏖战,余列已然是彻底踏入到了八品生灵的层次,除去道箓还未凝之外,不管是肉身还是手段等种种方面,他都已经是实打实的道徒境界。 自此又可以在仙道上高歌猛进,并修法学术,餐食万方! 推一本学霸黑科技文,《走进不科学》,主角穿越各个时代改变科技史的故事。 附:字数足,量大管饱,作者冲击万订中,推一波 第165章 我会负责的! 第165章 我会负责的! 当余列在洞室中梳理自身,惊喜的时候,就在他的身旁,另外一具身子也渐渐的醒转过来。 此人正是佘双白,她迷惘的睁开眼睛,愣愣的看着洞室顶部,发怔好一会儿之后,眼睛里面方才恢复了清明之色。 回过神来,这几天的荒唐,种种景象全都涌上了她的心头,顿时让她是又羞又臊,感觉自己没脸见人了。 不过当她沉下心来,感受到了自己体内犹如流水一般的真气时,佘双白和余列先前一样,眼中都是爆发出了大惊喜。 可是当她也想要盘坐起来,梳理调养自己的肉身时,却感到了全身一阵酸痛,丝毫动弹不得。 初时,佘双白还以为是因为前几日的荒唐导致的,但是很快的,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她现在都是已经是晋升为八品道徒了,别说几日了,就算是真个在战场上披甲持械,浴血厮杀个七日七夜,也不至于如此。 这让佘双白心中一慌,以为是自己蜕变的过程中出现了差错,她走火入魔,行功出差,把自己弄了个半身不遂。 好在体内已经有了真气,佘双白趴在地上,立马竭力的去感知自己的肉身情况, 很快的,古怪的神色出现在了佘双白的眼睛里面,她颦蹙着眉头,一脸的复杂。 原来并不是她行功出错了,而是她中了毒,身子正麻痹着,这才无法动弹。 心中松了一口气,佘双白索性就继续老老实实的躺倒在法坛上,只是睁着眼睛,用余光扫视着,看旁边的那姓余的,究竟什么时候会发现她也醒过来了。 法坛上,余列惊喜完后。 他再次的霍然起身,在白玉法坛上踱步走来走去,心中畅想着自己未来的广阔仙途。 终于,他记起来身旁还有一个人正躺着,不知生死,便抬眼看过去。 “咦!”余列瞧见佘双白正睁着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洞室顶部时,他下意识的还以为对方是因为羞涩,才不敢起身说话。 不过他很快也意识到了不对,须知这几日以来,可不是他余列乘人之危,而是对方让他助其修行,还用上了武力。 若非他余某人的根基扎实,指不定道途就断在此女的身上了。 直到现在,余列回想起前几日的疯狂,还感觉生疼畏惧的,好在除了刚开始的时候,后面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是逐渐的脚软无力,让他忍受了下来。 压着遐想,余列先是捡起了地上的血蛤肚,从血蛤肚中取出了一套宽松的道袍,披在身上,然后跑到了对方的跟前打量情况。 当他发现自佘双白仅仅是眼珠子还能够转动的时候,丝毫动弹不得时,皱眉出声:“走火入魔了?” 犹豫了一下,余列将对方扶了起来,安放在法坛上。 佘双白一竖起来,余列凑着洞室的微光看对方,他的脸上流露出了讶然之色。 此女道肌清骨秀,浑然不像是走火入魔、蜕变失败了的样子,其脸颊和眼神也不枯槁,反而还流露着丝丝容光焕发的韵味,元气十足。 余列观之,仿佛是在暗室中窃观白玉美人像似的,妙不可言。 好在他现在的身体是古井无波,毫无世俗的欲望,余列略微犹豫,从血蛤肚中掏出了一粒精品的强血丸。 强血丸除了能够辅佐修炼,增长气血之外,也能活络气血,当辟谷丸使用,基本上是有益而无害,适合用来在不知情况下,给受伤者吊命用。 强血丸入口,几息内就有药液化出,然后佘双白的喉咙滑动,脸色再次绯红。 余列在旁边观之,更加感觉此女的身形精致而美感,颇具仙气。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是对方没张开,身上的骨感也十足,容易咯着人。 又等了十几息,佘双白的面色终于活泛起来,朱唇轻启,欲言又止,她的面色复杂,眼神难以琢磨的看着身前的余列。 余列见对方的嘴唇嚅嗫,猜测对方应是能够说话了,便面色正经的拱手: “佘道友,不知你的身子出现了什么问题,还请告知一二,方便贫道施以援手。” 一阵好听的叹声响起,是一种余列从来都没有听见的女子声音,此声悠扬清冽,好似钟磬一般,余韵充足。 “余兄。”佘双白眼神复杂的看着余列,说: “你就像一道清泉流水般,不知多少次的流淌经过。” 余列听见这话,微微一愣,不明白对方究竟是什么意思。 他还纳闷到:“清泉流水?是说这几日以来的事?若是说的这一点,那也不该是清泉流水,而应该是狂风暴雨才是啊。” 余列心里嘀咕着,他疑惑的看着佘双白,表情懵懂。 佘双白瞥了他一眼,索性闭上了眼睛,口中只是又吐出几个字: “我中毒了。” “中毒?”余列闻言,表情当即发怔。 霎时间,他就明白过来,脸色也变得极为精彩,并露出了尴尬之色。 余列所修炼的毒功,虽然是一方可得百毒不侵之体的上等功法,能够让他的骨骼血肉都精纯,但这只是对于他自己而言。 若是不加以排毒,多多的静置些时日,余列对于其他人来说就是一个毒人,其浑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里也能藏毒,可毒死一头大象。 余列这时也恍然的明白过来,口中喃喃说到: “难怪五石散对于我来说,几乎没有副作用……如此看来,我的百毒不侵之体,算是彻底的修成功了!” 尴尬之中,余列的眼中再次的露出振奋之色。 修得了一方道体,也就代表着他的此番突破,并不是仓促的突破,无甚后患。 想来他现在的根基之扎实,当是可以和潜郡诸个家族中的优秀子弟相提并论,不差多少了! 有了“百毒不侵之体”相助,他今后在丹道炼毒和试药方面,无疑也会是更加的方便。 心喜着,余列看着对面神情复杂的佘双白,他摇了摇头,开始琢磨着自己应该如何的为对方解毒…… 半个多时辰过去,洞室的法坛上。 两道人影相对而坐,另外一道也披上了衣物,能够动弹了,仅仅是还有些迟钝,不方便剧烈的活动而已。 余列身为“毒药”的源头,就在中毒者的跟前,又拥有一定的药理知识,解决起来倒也算是顺畅。 特别是两人现在体内还诞生了真气,更是方便他们解毒和排毒。 只不过毒虽然解掉了,但是洞室中两人相对而坐,却是变得更加沉默,都不知应该说些什么,默默无言。 两人每每看见对方,脑子中都会不由自主的,就回想起这几日以来的惊悚之事。 余列其实倒是没有太大的所谓,他没脸没皮的,虽然算是被对方强迫了,但也算是因祸得福,提前就突破到了八品境界。 甚至因为和对方调和的缘故,他突破后的真气,似乎比之道书上记载的水平更是要粗壮一些,质地当是属于中上层次。 反倒是他现在是彻底的揭破了佘双白的身份,还得顾忌着对方一个女儿家家的,虽然是女道,但脸皮应该也薄,否则此前也不至于整日都以面具示人了,他得悠着点说话。 一阵杂念中,余列忽然听见身前的女道轻咳一声,对方开口了: “余兄不必太在意,中毒一事是贫道自讨之,此番能够成功的步入八品,还得多谢道友的援手。” 余列闻言,怡然的点头,他看待对方的眼神顿时顺眼和轻松了,并在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 “幸好幸好,遇见的是个讲道理的。还知道中毒是她自己找上门来的。” 此刻的余列还有点庆幸得亏对方的肉身强悍,中毒后仅仅是身子麻痹,而没有一命呜呼掉,否则的话,他平白无故的害了一条性命,那才真是没地儿说理去,多多少少得留下一些心理阴影。 余列稽首回礼: “道友客气了。” 佘双白面色平静,也回礼,并尽量声色平稳的说: “万幸道友也同样突破到了八品道徒境界,凝聚出了真气。否则的话,这一次贫道可就成了道友的阻道之人了,难以洗脱罪责。” 对于这一点,余列听见后也是微眯眼睛。 虽然两人现在的结果算是皆大欢喜,但故事的一开头,可谈不上美好。 若是换个人来这里,甚至如果余列自己还没有掌握“食龙鳅”之变,还是会有不小的可能落得一个元阳亏空的下场。 如此一来,在最近几年之内,他多半是彻底的无法晋升为道徒了。 而十八岁之前不晋升为道徒,也就代表着余列在外的身份一直会是一个逃童,无法正大光明的进入各地的道镇和道郡中。 即便他后几年补充了元气,又晋升为了八品道徒,其户籍的归属地也会是一个隐患。 因为他此前是和黑水镇签订的契约,而不是和黑水观主。 观主虽走,但是道镇尚在,甚至即便道镇被裁撤了,其相应的隶属关系也会得到保存和转移,指不定以后就会被有心人拿来大做文章,有几率将他踢回乡下地界。 这些事情无疑是麻烦的很,颇有后患,能直接坏了余列为自己规划的人生道途, 从这些方面谈,佘双白对余列所犯下的事情,妥妥的是阻道未遂。 而在山海界中,乾道和坤道之间或许会因为男女之别,两方的脸皮薄厚不同,但是双方在法力、修为,以及地位上,都是没有任何差距的,乾道可以利用坤道,坤道亦可利用乾道。 此等涉及道途之事,撕破脸皮只是寻常,狗脑子打出来才是应该。 对于修道中人而言,阻道之仇甚过夺妻杀子、辱母杀父之仇,严重些的,连灭门之仇也比不过它。 洞室中安静,落针可闻。 余列只是眯着眼睛,并没有说话。 佘双白见余列的面色沉静,意识到显然余列是明白她所指的东西的。 看来幸好是她主动提及到了这一点,否则的话,她要是有意忽略,即便两人的关系再是复杂,以余列的性子,对方大概率自此以后,只会对她敬而远之。 这让佘双白脸上更是惭愧。 她并非会无理取闹之人,也不是不知检点之货,更不希望就此失去余列这个好道友。 恰恰相反的,她和余列乃是同一类人,所以更是理解列此前的风险究竟有多大,以及余列醒来后的心情,究竟会有多的庆幸! 佘双白艰难的站起身子,后退数步,朝着余列拱手作揖,口中呼道: “此间事,贫道欠道友一个说法,还请道友示下,贫道必定竭力的弥补。” 余列盘坐着,眼神有些讶然的瞧着对面的女道。但是他的身子只是晃了晃,并没有过去搀扶对方,仅仅继续坐着回礼。 不过眼下佘双白如此主动和郑重的态度,无疑是让余列心底里的芥蒂消去了大半。 余列目光幽幽,叹声说: “道友言重了,若论吃亏与否,咱俩还不知究竟是谁呢。你取了贫道的元阳,贫道也取了道友的元阴,只能说是阴差阳错,天意弄人……” 说着说着,余列后知后觉的暗思到:“天意弄人?老家伙弄人?” 他的眼皮顿时微抖。 佘双白不知余列心中的所思所想,听见后反而觉得余列是在安慰她,面上的惭色更加浓郁,羞愧得像是要滴出水来。 她这时还想到了在余列初步炼药成功时,她所说的那些大话。 若不是她太过自信、太过心急,没有多番的试药,两人绝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好在最后的结果还行,并且“恐蜥龙根”再有问题,它也是六品血肉,也和余列没有关系,并且她佘双白在蜕变时,就已经因为此物而迁怒过余列,泄了郁火。 佘双白再次沉声: “余兄不必多言,我会负责的!” “嗯?!”余列眼皮更跳,身子一晃。 对方这话说的,差点吓得余列跳起来,好在佘双白又出声: “实不相瞒,贫道……”她欲言又止,似乎想要透露什么,但是话到嘴巴又顿住了,只是再次躬身低头,咬牙说: “还请道友示下,给个机会,让贫道能弥补一二。否则的话,道人此番出力又出人的,实在是让贫道感到亏欠,对余兄不公平。” 对方这话说的,若是余列再客气,都显得两人生疏,或是余列别有图谋了。 余列闻言,心中在大松一口气时,最后的一点芥蒂也是消去了。 他在心中叹到:“舍堂主,是个厚道人啊!” “也罢。”余列心中一动,起身开口: “既然如此,不知佘堂主可是还有胆气,愿意与贫道一起图谋七品的精怪,一头恐蜥否?” 佘双白点头,斩钉截铁的回答: “贫道愿意。” 第166章 确定关系 第166章 确定关系 (上一章已放,因为发布时间是在感言章之前,所以放出后也是,使得不少书友都没看到,抱歉抱歉。) 得到了佘双白的同意,余列心中顿时感到满意。 突破成为道徒之后,就已经可以学习法术了,但是两人现在身处于野外,手中并没有法术典籍,无法去根据功法典籍去获得法术。 甚至即便是有功法在手,余列身为初晋道徒,既没有任何修炼法术的经验,也没有明师的指点,再加上依靠书本去修炼法术,本身就困难,讲究天资,他也不是一个天才,想要在短时间内就学得法术,根本就是痴人说梦。 好在他的本命血器已经炼就成功,他可以依靠本命血器,将妖物剥皮制纸,掌握其变化,摄取其天赋,譬如他从黑蛇鱼身上所得到的“黑膜”一般,勉强也能算作是一道法术。 而之所以急着想要捕捉妖物,修炼法术,余列并不是只为了给佘双白一个台阶下,更是为了自己将来的生活来考虑。 他在成为道徒之后,是绝不可能再回到黑水镇这种乡镇中修道学法,至少也是会在郡城一流厮混,其中余列盘算好的,是想要回到潜水郡登记造册后,就直接赶赴潜州,赴州城修道! 州城之大,居住不易! 即便是道徒,在那里也将只是等闲的学徒地位,似余列这等的新晋道徒,越快的掌握一点道徒阶段的能力,修炼的越纯熟,等到达州城之后,也就越方便他讨生活。 否则的话,没有相应的法术技能傍身,他要么得推迟前往州城的日子,要么就得在州城中过上一段憋屈的日子,连寻找糊口的活计都困难。 须知法术这种东西,对于道人来说不仅仅是护道之力,更是安身之本。 根据余列从前听族中大人们所讲的,道人若是想要在州城中寻个当铺兵、送文书、递报单的活计,赚取灵石糊口,至少也得掌握一门神行术或甲马术。 没有法术加持,在州城中,就算是嘴皮子磨破,都难以入别人的眼。 掌握有不同的法术技能,道人在州城中能够得到活计也将不同,有清贵的、有劳碌的、有下贱的……种种。 其中最为清贵和安稳的几类,自然是炼丹、炼器、符阵三大类无疑。 可是余列身为掌握了一点炼丹技艺的道徒,他进入了州城,也只能先去丹药铺子或坊子中当学徒苦工。 倒是和那些毫无炼丹经验的道徒相比,他获得活计的可能性会大上不少,基本上可以轻松入职,也不用先给别人打白工,只为了去赚那点可怜的炼丹实习经验。 这一点优势,正是余列会从潜郡跑到了黑水镇,还苦心孤诣的非要加入丹房的原因。 他现在也是想要在踏入州城之前,尽可能获得法术,拉开和寻常新晋道徒之间的距离,为自己增加在州城中讨生活的优势。 特别是黑水河流域如今有恐蜥世界碎片融入,异域的恐蜥降临。 余列若是捕捉恐蜥去修法,他最终所获得的“法术技能”,比起大多数利用山海界本地的妖物修法的道徒,无疑是要别具一格,显得新颖的,能走在众人的前头。 至于之后会不会也有大批的道徒,也赶来扩大后的黑河流域中狩猎恐蜥,摄生修法,从而导致相应的法术烂大街。 这不是余列能考虑的了,他仅仅想要在前期多多占据一点优势,度过最初一段的的窘迫时光罢了。 当即,余列就在洞穴之中,和佘双白细细的商量起来。 既然需要对方帮忙,他倒也没有隐藏自己以上的想法,甚至还询问对方,希望佘双白替自己出谋划策。 他究竟应该去寻哪一种恐蜥的麻烦,才能使得他所得的法术,既能增法力,护道自卫,又能方便他在州城中讨生活。 絮絮叨叨。 佘双白听完余列的这番话,眼中顿时就流露出了几丝古怪之色。 她本以为余列只是想要早点的杀妖学法,感受一番真正法术的感觉,压根没有想到,余列竟然只是为了能踏入州城,寻找糊口的活计使用。 不过一想起这些天以来,两人在野外的艰难生活,兜中有灵石都没地用的情况,佘双白顿时也理解了底层散修的困境,明白到余列的做法无疑是正确的。 毕竟根据她所了解的,余列仅仅是个寒门出身。 佘双白在心中暗道: “余兄若是不想困顿于一方郡城中,甚至为家族所劳役、拖累,确实是越快的赶赴州城中生活,越是有益于道途。” 她沉下心,回想着潜州的情况,开始细细的和余列商量。 简短几句言语后,余列听着对方说话,眼底里也就此露出了异色。 余列在心中暗想: “果然不出我所料,这佘双白大有来头!她竟然对州城如此了解,刚刚道出的几点,是我闻所未闻的,绝对是只有在州城中生活过的人,才会有这般真切的了解。” 一时间,余列甚至都生出了到时候要不要死皮赖脸的跟着对方,傍着对方的大腿来生活。 可惜的是,他有意暗示了几番,佘双白都没有接过话头,只是在一本正经的替余列作分析,让他无法打蛇随棍上。 这也让余列按下了这个想法: “也罢,此女的身份终归是神秘,遮遮掩掩的,并不似当初那瓦家的少爷一般明目张胆。我还是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要好。否则的话,她的真实身份要是和老先生类似,我可接不住其中的牵连……” 等到了州城,余列若是真要寻人投靠,最好的路子还是去找瓦家,或是看潜郡的余家现在还有没有族人,也在州城中生活。 一番细细的商量过后,余列所获颇多,两人之间的关系也是恢复了融洽。 虽然因为这几日的荒唐,他们之间的气氛时不时还会有些怪异,特别是安静下来后,很是有点尴尬。 但好在两人都是正统的道人,又经过黑水镇历练了几年,都默契的选择将此事忽略,丝毫没有想要再去涉及或是加深的意思。 顶多的,两人经历的这一次荒唐蜕变,对他们而言是一个比之先前的事情,更加刻骨铭心的经历,几近生死之交了。 两人对各自的潜力、心性、人品,也都有了充分的认识,足以将对方纳入到了真正值得信任的道友行列。 又是一番言语寒暄,洞室中彻底安静。 余列和佘双白,各自的进入打坐调息状态。 在突破成为道徒后,他们并非立刻就能出洞去狩猎恐蜥,还需要好好的休养一段时间。 于是在随后的十来天功夫中,两人都取出了丹药、灵石,缓缓的夯实根基,调养身子。 在这些天里面,余列和佘双白虽然是同食同住,但双方都继续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和客气,并不逾越,就好似前些天的事情,只是双方脑中的一场别样春梦。 如此一来,他俩之间的道友关系,也算是得到了彻底的确认和局限。 这一情况不仅仅是让余列满意,也是让佘双白松了一口气。 两人都是有志于仙道之人,寻常的儿女私情,压根就没有被他们列入过道途规划。 现在的情况对于他们而言,无疑就是最好的了。 只是虽然不打算就此发展成情意,但是两人也不介意收获一个合格的道友。 他们俩还不约而同的,都在心中暗想到: “或许此次的突破,除了修为上的收获之外,最大的收获,就是得到了这样一个合格的道友。” 今后只要不是阻道之仇一类的恩怨,两人之间都能大有商量余地,以及若是遇见了价值不那么大得离谱的宝物,有着信任基础,他们也不用担心对方在背后捅刀子。 这种情况对于修道中人而言,可谓是难得的,时日稍微久一点,关系继续不变,也足以称之为“道侣”了。 毕竟道侣者,指的乃是大道之上,一同修行、修炼,互相帮助的道友,是指侣鱼虾而友麋鹿,包括法器、宠兽等等,也不局限于性别种族种种。 真正的“道人情侣”一类,在山海界的一众道侣中反而是少数存在,特别是在六品道士以上的群体中,更是少之又少。 原因无他,道人者,伟力归之于自身。 彼辈求的是长生不死、羽化登仙,何须终生搭伙,又何必将自己的心神、喜怒哀乐,转去寄托于他人之上?不智也。 这是诸多的道书上,苦口婆心、再三告诫的道理。 真正的道人,必须、也必定是个大道独行之辈! 只有当羁绊实在是过于深重,难以割舍,或是双方都再无突破的机会了,寿命已定,才会在临终之前就缔结姻缘,互约生死。 否则的话,一方寿命悠长,一方却先身死魂灭,前者再是情根深种,但是随着时间的冲刷,后者虽为情侣伴侣,可实际上与合心的宠兽、友人之流,何异? 皆为过客罢了。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这样。 但是刚踏上道徒不久的年轻道人们,往往都是口上说着道心坚定,可是当羁绊真正来临时,他们却是又像盲目投林的鸟雀一般,纷纷落入林中,为情网所罗,挣脱不去。 只有在经历了一段或数段的刻骨铭心、无力回天后,其中的智者才会依次的幡然醒悟,从中挣脱出来,并继续在大道上踯躅行进,日渐的成熟。 或许对于道人而言,此类经历其实也是修行,可以磨砺道心道性,堪破人世,辅助修行。 因此在山海界中,虽然道书中有明确的提及以上道理,但是并无相关的禁令,先辈们皆是放任自流,随意成长,并不加以干涉。 不过对于余列和佘双白这等而言,他们因为各自的原因,明智的就掐灭了火苗,约束了相互之间的关系,不属于以上年轻道人。 此类人等,无疑都具备着几分真正求道者的心性,能少走弯路。 ……………… 好生的休养数日之后,长期封闭的洞室,轰然震动。 宽大的堵门石块,被站在门口的一个黑发道人,轻轻就踢下悬崖。 此人正是余列,他如今既然已是突破成为了道徒,自然就不用再从前那样乔装打扮成山间猎户了,便又换回了道袍,穿戴起来也舒适一些。 余列踢开石门,朝着身后微微拱手,就纵身向下,手里提着藤蔓,就飞速的落到了地上。 当他刚刚落地时,他的身上也是又一道黑影闪现,紧接着身旁轰然震动,响起石块碎裂的声音。 余列听见动静,有些咋舌的看向对方,口中羡慕说到: “龙脉修士,当真是体魄惊人,以佘道友如今肉身程度,当是可以生撕末等凶兽了。” 此径直从峭壁上跳下来人影,正是佘双白。 两人如今已是休养完毕,境界也巩固的差不多,能打磨的地方也都打磨完毕了,不能打磨的暂时也无法打磨,便出关了。 佘双白跳下,闻言后微挑眉毛,她抖了抖衣袍,矜持说: “余兄谬哉了,你我还是速速搜罗七品恐蜥的踪迹,为道友准备剥皮制纸的材料吧。” 余列闻言欣喜,他当即就从袖兜中掏出了一物,放飞出去。 嘎嘎的鸟叫声响起来。 一头黑羽的八哥在余列的头顶上盘算,它有些瑟缩,不敢离开太远,但是在余列的命令下,还是腾地飞高,去替余列搜罗附近的恐蜥踪迹了。 自从上一次被一头金雕捏扁了脑壳后,八哥虽然被余列救了回来,还休养了多日,但它还是差点就患上恐飞症,甚至都开始喜欢猪仔袋里面那黑漆漆的封闭环境了。 放出八哥,余列和佘双一起,也跟在它身后,搜索而去。 他们的身形闪烁,相比于从前,动作无疑都是更加快速,态度也是更加的肆意一些。 两人之间还有闲谈声响起: “恐蜥秘境是以黑水镇附近为中心,坍塌进黑河流域的,你我是否要换个方向,往黑水镇所在跑去……到时候回到了黑水镇,再搭乘船只,从黑水镇走水路离开?” 两人现在突破成为了八品道徒,就算是回去后撞上了那批鬼神,他们也不甚畏惧了,地位和从前已经截然不同。 第167章 狩猎翼蜥 第167章 狩猎翼蜥 金黄色的太阳悬挂在天穹之上,炙烤着万物。 也不知道是错觉,还是怎的,自从恐蜥世界堕入黑河流域之后,黑河流域的气温也仿佛增长了似的,变得潮湿又闷热。 就连黑河流域本地的一些草木野兽,也开始出现了变化。其中最明显,且发生变化最大的,就是蚂蚁虫豸一类。 其形体纷纷的增长,譬如某种寻常的蚂蚱,不仅提前就复苏,还长到了婴儿头颅的大小,遮天蔽日的。 若非余列两人都是丹道中人,熟知黑河流域中的物产,他们当真还认不出来这种蚂蚱是黑河本土产物,而会以为其是恐蜥世界中的生灵。 这日,在一片比较燥的山石当中,两道人影正在快速地通行。 此二人皆是身着黑色的道袍,并肩而行,正是余列和佘双白。 他们越过一座山石之后,看着出现在跟前方一堵光秃秃的岩石峰顶,目中皆是露出凝重之色。 佘双白沉声道:“余兄,你确定要捕捉这一种恐蜥么,不再多想想? 要知道这一种恐蜥会飞,比之寻常的七品精怪,更是难以对付!你我虽然已经晋升为了八品道徒,自保能力相比于从前大有进步,但是囊中的符咒等物,依旧是缺乏,满打满算,也就只有一次主动狩猎七品的机会。” 余列听见佘双白的问题,他面上略作沉吟之色,然后便是肯定的点头: “就它了,无须再过多的考虑。” 佘双白只是询问余列,做一个确认,并没有想要反驳的意思,她见余列如此的肯定,也就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下一刻。 两人的身影又在山石当中闪烁,并且他们刷的给自己身上加持了符咒,体表的光线扭曲,像是变色龙一般形成了土褐色,气息也变得低微,能够让他们融入到周围的环境中,减少被凶兽精怪发现的可能。 不多时,两人登上了高高的岩峰,一股浓郁的腥臭味,顿时从岩峰刮下,其中还有鱼虾所独有的腥臭味道。 一群怪模怪样的恐蜥,在岩峰之上攀爬着,然后借助岩峰上的山风,乘着气流盘旋而上,振翅而飞。 它们的脖颈以下有点像是蝙蝠,两侧的翅膀上并没有羽毛,有的是一层宽大得仿佛是船帆的皮膜。 余列所选择的狩猎对象,正是恐蜥中会飞的一大类别,有翼类恐蜥,俗称“翼蜥”。 因为恐蜥体内具备龙血,勉强算是龙属,也有道人将之称作为“翼龙类”。 瞧见一只只翼蜥盘旋在岩峰上方,余列两人往上前行的举动,更加的小心翼翼,但是相互之间的说话声音,反而更大了。 因为两人已经是用上了所剩不多的传音符,方便二人交流。 余列口中出声: “有翼类恐蜥,虽然会飞,但是它与寻常的鸟类相比,因为身子过于庞大,不甚灵动,即便达到了七品层次的有翼类恐蜥,也逃脱不了这个桎梏,往往只有当有风起的时候,才愿意腾空而上。 只有极少数的,才会脑子转得过来,懂得自己给自己施加风力。但即便如此,彼辈的行动也远不及麻雀或上次那头金雕一般灵动,更擅长长途跋涉。” 余列还微眯眼睛,又说: “而且会飞的精怪,虽然比之地上跑的、水里游的要难以捕捉,但是现在也是恐蜥世界融入山海界的前几个月,恐蜥世界对它们的影响还有残余,山海界也在压制着它们,可以说,所有的恐蜥都水土不服着。 特别是你我身上还有观主施展的龙气假箓,伱我身具龙气庇护,与之相比又会是如鱼得水。恐蜥还会紧盯着你我,想要打杀你我,轻易不会离去…… 现在正是我等斩杀此种擅飞精怪的大好时候,若是选择地上跑,反而浪费了如此一个好机会!” 会飞的精怪,其难以对付的地方,就在于对方一旦落入下风,往往就会振翅而飞,快速地脱离战场。 而身为八品道徒的余列二人,眼下尚不能自行的踏空而行,就算是利用符纸等手段,能做到腾空或是短暂的飞行,也是追不上这一类天生就拥有翅膀的妖物的。 佘双白听见余列的解释,内心也是恍然间彻底明白,她暗暗寻思: “确实正如余兄所言,眼下的时候,正是狩猎有翼类恐蜥的好机会,若是错过了。以余兄的跟脚,想要再去捕获一头善飞的精怪,可就困难了。” 道人对付妖物,虽然基本上是可以跨越一个境界的,但是这种跨越的程度,会随着性命层次的递增,而逐步的缩减。 八品道徒去狩猎七品的精怪,往往不会有九品道童去狩猎八品的凶兽,要简单和轻松。 并且也不是每一种妖物,都会手段单一,被道人克制得死死的。 言谈之中,双方除了交流意图之外,两眼也都在细细的扫视着山崖上的景色,为接下来斗法做准备。 终于,当两人几乎都要逼近对方的巢穴时,即便他们拥有隐匿踪迹的符咒、传音符,依旧是被翼蜥们发现了。 嘶嘶! 尖利高亢的声音,当即就响起,比人还要大的黑影,当即就出现在天空,给人以惊骇的感觉。 好在余列二人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其中一人当即就不再潜伏,而是一跃而起,手中执着一条长鞭,嗖的就缠绕上一头扑过来的翼蜥。 哑!略带惊惶的叫声响起,扑来的翼蜥发觉自己足部被毒蛇一样的东西缠绕住,当即就要振翅的飞走。 可是下一刻,一道寒光就在它的腹部一闪。 佘双白的身子在半空中和恐蜥擦过,对方的胸腹位置立刻就破开了一个大洞,内里的脏器,哗啦啦的就落下。 “给我下来!”厉喝声又叫出。 惨遭开膛的恐蜥,依仗着自己强大的生命力,还想要振翅飞走,但是被佘双白狠狠的一拽,当即就掉落在地上。 它奋力的还想要飞起,但是却只能拖行着血迹,在岩石上打滚,再无生路。 佘双白一击毙命,博得了一个开门红,让余列在一旁看的是两眼发亮。 只可惜的是,此最先扑过来的翼蜥,只不过是一头凶兽层次的翼蜥,而且还不是凶兽中的中上等。余列若是要用这一头进行剥皮制纸,成功率低下,很可能他捕获十头,都无法成功的掌握一门法术。 唯有用精怪去炼丹制皮,道徒才会有超过五成的可能,一次就成功的学得一门法术! 其大体就像当初还只是道童的余列,仅仅是吃了一头黑蛇鱼王,体内就有黑膜生出,再吃上两头,他即便是没有本命皮书作为辅助,也获得了黑蛇鱼王的天赋。 而如今的余列,就算是辅佐以本命皮书,他要是再去吞食黑蛇鱼王,也不可能一次就出现效果。 道人以同自身的性命层次差距越大的生灵,去服食摄生,其不管是打破关隘、还是修炼法术,所得效果都是会越好! 岩峰上,被余列盯上了的那一头七品精怪层次的恐蜥,它察觉到了岩峰上的动静后,也发出了尖锐的叫声。 其声高亢,十里范围之内都能轻松的听见。 仿佛一幢房子般大的黑影,出现在了两人的头顶,并且当对方压下来的时候,压迫感更足,令余列和佘双白两人脸上的表情都一变。 他们身旁的空气在激荡,风儿就像是旋转的镰刀一般,狠狠的抡了一圈,若是换个寻常的凡人自此,只怕是已经因为这压迫的风力,就当场七窍流血,跪在地上了。 若是换成寻常的道童在此,多半也会耳膜生疼,有开裂的风险。 好在余列两人都不是凡人,也不是道童,而是晋升为了八品的道徒,他们的脸色仅仅是微变,就又恢复了正常。 随即,佘双白口中大笑起来,她仰起头,真气在体内激荡着,手里面持着的长鞭,像是浮空的长蛇一般,在她的周身闪烁! “好个孽畜,你也给我下来!” 佘双白的厉喝声响起。 那一头扑来的七品翼蜥虽然听不懂,但是在它的眼中,这头在地面上吼叫的“蛇虫”,身上升起了最让它厌恶的气息。 特别是对方刚刚还杀了它的一头血脉。 七品翼蜥的尖喙中发出厉啸,它眼珠子通红,涌现要生吃了佘双白的念头,脑仁都发抖。 七品翼蜥张开口齿,狠狠的就往佘双白扑去,就两侧翅膀上的边缘,妖气涌现,将空气撕扯得发出尖啸声,簇簇就有风刃落下。 好在余列二人并不是仓促而来,他们特意的踩过点,还遥遥的跟随在对方身后,窥视过对方捕食猎物的行为,因此大致清楚这头七品翼蜥的“三板斧”。 佘双白当即就在岩石上个滚动,以一种不雅的姿势,溜入了一侧岩石的底部,避开了七品翼蜥的风刃。 刺啦! 一道道无形的利刃落下,坚硬的岩石瞬间就被刮去了手指厚的一层,若是落在余列的身上,他不运起黑膜,定会把他的骨头都刮出来。 而偏偏此时的余列,就像是呆住了一般,身上的真气都没有运起,“傻傻的”杵在原地。他被距离自己最近的仅有半步的风刃,惊得瞳孔都微缩。 此时在余列的心中,有念头跳出:“为何感觉这一头恐蜥,即便是水土不服,它的实力也要比之前遇见的七品精怪更加厉害?是因为恐蜥强悍,还是因为打上它家门了,七品精怪的实力本就是如此了得?” 但不管怎么说,余列都是被七品翼蜥的手段,给唬住了一些,不敢小觑了。 不过同时的,他也开始期待着,自己若是能够将这一头恐蜥,成功的收录进本命皮书中,那他所掌握的第二道法术,又该是多么的厉害! 此术,定是能够让他在潜州道城中,觅得一份糊口的工作,维持生计。 虽然心动,但是余列的身子依旧是一动不动,反而更加保持安静,连呼吸和心跳都压缓了。 倒是另外一旁,躲开了翼蜥风刃的佘双白,又从岩石下跃起,手中的长鞭飞去,狠狠的咬向七品翼蜥,其动作频繁,和七品翼蜥激烈是撕咬争斗起来。 砰砰砰! 又有火散毒散,从佘双白的手中撒出,还有一粒粒火丸接连飞去,使得岩峰上顿时就升腾起了火焰和烟雾。 七品翼蜥每每落下,都会被火焰和毒雾灼伤两侧皮膜,它的两翅振动的越发沉重。 至于伴随着它飞来的其余翼蜥,因为形体过小、实力不行,压根就不敢触碰火焰和毒雾,都是嘶嘶的吼叫着,只敢落在外围的岩石上跳来跳去,为自家的族长助阵。 同时正如余列所预料的,七品翼蜥在和佘双白的缠斗中,即便是有再多的不便,对方也没有想着要放过佘双白,或是逃离此地,反而是越斗越上头。 再次缠斗一番之后,佘双白眉间的那点红痣鲜艳欲滴,七品翼蜥也是愈发狂躁。 忽地,这头翼蜥随着自家两翼的沉重,它竟然舍弃天空,落到了岩峰上,像是一头蝙蝠般爬行着,在火焰和毒雾中嘶吼,扑杀佘双白。 大片的毒雾和火焰,使得它好似沐浴着岩浆,声威赫赫。 到此时,即便是以佘双白的体力,她也是开始动作缓慢,无法及时的躲避翼蜥的扑杀。 不过既然是已经承诺了余列,要帮助捕获一头七品精怪,佘双白咬着牙齿,压榨着本就不多真气,身影在毒雾中游动,继续鏖战着。 她的下身,也在悄然之间变化为了蛇尾。 化身为半人半蛇的模样,佘双白以自己的下身作为长鞭,狠狠的缠绕在了落地的七品翼蜥身上,双臂也绞杀着对方的脖颈。 啸! 佘双白搏命起来,使出的法力剧增,使得七品翼蜥匍匐着,疯狂的抖动,甚至是想要振翅飞走。 但就在这时,一直靠着瞌睡虫敛息不动的余列,身上有黑膜升起,他一甩袖子,身形闪烁,也像是蛇一般游行而动。 嗖嗖的,余列化身为了人大黑蛇鱼,也是扑到了七品翼蜥的身上。 但是他所扑过去的位置,不是对方的翅膀、足部,而是这头翼蜥的喉咙。 趁着对方力竭、嘶吼的当头,余列大胆的,跳进了对方的口齿着,钻入喉咙,深入进去,开始拱动和撕咬。 吼…… 余列的突然跳出,让七品翼蜥触不及防,特别是它即便是鼓起了浑身的妖气,也驱逐不了扑入喉咙中的“异物”。 与之相反的是,余列一进入这头屋子般大的翼蜥体内,他变成而出的尖利鱼吻,能轻易的撕开对方的喉道,从内钻开鳞甲,再从对方的脖颈一侧钻出。 鲜血飞溅,淋了缠斗翼蜥的佘双白一头。 佘双白仰着头,瞧见余列一出手,竟然是如此举动,两只眼睛也是看愣了。 而撕开七品翼蜥的喉咙,还不是余列想要达到的目的,他摆动身子,再次钻入到翼蜥的伤口中,洞穿翼蜥的锁骨位置,往其胸腔之中钻入进去。 咯咯声响起。 血水从余列滑腻的鱼身上留下,他进出于模糊的血肉之中,尽情的撕扯着七品翼蜥的躯体。 食其肉、枕其皮、敲其骨。 剧痛之下,七品翼蜥的居然还能反抗,它振动着翅膀,竟然口吐一个人言: “滚!!” 翼蜥痛苦的咆哮。 它想要跃下岩峰,乘风飞去,挣脱余列和佘双白的缠绕。可即便是山巅,也不会时刻有大风出现,它现在也是力竭,喉咙都被洞穿,啸不出大风。 仅仅这一下迟疑,钻在七品翼蜥体内的余列就察觉到了。 血水涌现,他从对方的躯体上探出头颅,一只人手突兀的从鱼皮下伸出,捏着将火龙药制成的火丸,置入于翼蜥的脖颈位置。 啸! 更是高亢的尖啸声响起,粗壮的火焰从翼蜥的体内涌出,让它像是饮下了岩浆一般,狂舞不已,痛苦哀嚎…… 数十息过去,七品翼蜥齐屋大的躯体,终于轰然的倒在了岩峰上,惊起一摊飞兽。 今晚还有,补上欠的。很抱歉,最近事情实在是多,有所断更了,但布谷都在竭力补上。实在是抱歉。 第168章 天授道箓 第168章 天授道箓 精炼的火丸火散,化作而成的火焰,炙热无比。 当七品翼蜥终于轰然倒地之后,它周身的火焰依旧没有熄灭,特别是余列刚才用在对方身上的火龙药,其波及溅落在了岩石上,立刻就焚烧出岩浆。 深红色的岩浆,缓缓流淌,一只又一只或凶兽层次的翼蜥,在山头撑着浓烟毒雾而飞,好似火山口的翼龙。 余列和佘双白两人,在前者使用火龙药丸时,就双双脱离了七品恐蜥的躯体,唯恐被火龙药波及到。 浓烟毒雾中,余列赤着身子,取出了一袭道袍,简单披在身上,突然不合时宜的盘坐在这头七品的翼蜥尸首跟前,打坐入静起来。 旁边的佘双白,也摇曳着身子,又缓缓走到恐蜥跟前。当她出现时,她身上的外袍同样是更换了。 佘双白呼吸着空气中浓浓的硫磺硝石味,她诧异的看着余列: “余兄,有何事?” 要知道就在刚才的斗法之中,虽然是余列最后出手解决了对方,但是其中出力最大、耗费气力最多的人,可是佘双白。 如果两人中有人力竭了需要打坐歇息,那也应该是她佘双白打坐,而余列则只需要在一旁护法才是。 但是很快的,余列的头顶上就出现了异动,吸引住佘双白的注意,并且让她的目中露出恍惚之色。 烟雾和嘶叫声中,余列眉心上的那一点红得发紫的龙气红痣,此刻正明灭不定,它仿佛变成了置入火炉中灼烧的生铁,越来越通红,红到发出金色亮光的程度。 余列自己的脸上,同样也是有丝丝的黑气涌动,像是青筋、又像是蜈蚣一般,遍布在他的脖颈、脸颊、额头等裸露出的肌肤上。 这些黑气,正是余列修成凝练的真气,在他的体内涌动。 而黑气涌动着的目标和中心,正是他眉心见的那一点龙气红痣。 与此同时,就在余列头顶的正上三尺,举头即可看见的位置,有丝丝金线凭空浮现,交织缠绕着,像是金黄色的油液,又像是柔和到可以弯曲的光线。 这些金丝交织往来,蠕动着,最终凝结成了一尺见长,一指见宽的金色符纸,表面布满到了玄妙的符咒,蛇形鸟文。 佘双白站在一旁,目中露出微微羡慕之色,她紧盯着这张金色的符纸,口中念叨: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此两句话,正是余列头顶上凝结出的符箓中,表面所浮现的最为明显的八个大字! 只不过这道金色的符箓凝结后,就像是画龙无目一般,符眼处缺乏点睛之笔,没有生气、不甚灵动。 于是立刻的,这张金色凝实的符咒,就从余列的头顶缓缓的落下,然后贴在了他的眉心位置。 嗡嗡! 佘双白在一旁,旁观着眼前这一幕,耳中仿佛听见了法锣法鼓、钟磬木鱼,仙音大作。 如此情况足足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岩峰上的毒雾毒烟都要消散完了,时有时无般的仙音奏唱,方才停息。 只见余列额头贴上去的那一张金色的符咒,也缓缓的融入在了他的眉心,化作一道道玄妙的纹路,烙印在他的额头和脸颊,看上去就像是神秘古朴的神人巫蛊一般。 余列也终于睁开了眼睛,口中喃喃说到:“原来这就是真正的授箓啊。” 此时在他的灵台当中,刚才那道金色的符箓,在凭空显现之后,已经被他利用自身的真气,将之彻底的炼化,收纳进去了。 而金色符箓上,除了“受命于天,既寿永昌”八个古朴扭曲的大字之外,还有四个云纹书写着“八品末等”字样。 余列睁开眼睛,低头细细思索了一下。他立刻动用真气,激发道箓,就感觉好似有什么东西从他的泥丸中跳出,悬浮于他的头顶,熠熠生辉! 此物正是那道金色的符箓,但是和它最初凝结时的模样相比,现在无疑是灵动生气了许多,活过来似的。 它正是余列得了山海界龙气之浇灌,以自身之真气,以及黑水观主留下的假箓标注,凝聚炼化而成。 得了这一张道箓,也就代表着余列除了修为境界之外,今后在山海界中的地位,也是得到了确认,自此可以随意的出入于界内绝大多数的地方,能跨州越郡,而再不需要路引了。 因为此物,就是山海界道人们最大的身份凭证,也是他们勾连龙气的钥匙,和今后的仙道生活息息相关! 甚至就算是类似于黑水观主这等“造反”的存在,对方的道箓也是尚在的,只有当黑水观主被人生擒后,才会被秘药秘法等禁了道箓,谓之为“打落道籍”。 但即便如此,得授道箓的道人,只要不死,其脑内魂中的道箓,就顶多是被封禁在灵台中,不可放出,而无法被彻底的取消。 遐思着,余列轻轻一挥手,头顶上的道箓就落在了他右手中,缓缓的跳跃似的,虚虚实实。 他也念叨着道箓上的字样: “受命于天,指的是此箓得由天授,非为其他人或其他势力所给予?既寿永昌,则是代表着祝福、宏愿……还有另外四个较为清楚的文字——八品末等,指的就是我目前的修为境界!” 当余列琢磨的时候,一旁护法的佘双白,也主动出声:“恭喜余兄斩杀恐蜥,借此机会,凝成道箓!” 余列听见道贺声,从地上一跃而起,欣喜的快声说: “同喜同喜。” 他说着,朝着佘双白拱手,出声将自己刚才打坐的前因后果,细细说了一遍。 原来就在斩杀七品恐蜥的那一刻,余列眉间的那点龙气,轰然震动,随即就引发了周遭龙气的山呼海啸,更多的龙气从天而降,凝实成了这道符箓的主体,仿佛天赐一般。 余列心中有所触动,便顺着这份触动,以及道书上所写的,将自家的真气缓缓度入至泥丸附近,将头顶的符箓摄取过来,缓缓的炼化了。 也是到这个时候,余列才彻底的明白过来,原来黑水观主所赐予的龙气假箓,其实就是一个引子、一颗种子,它不止代表着天意垂青,可辅助道童们在秘境中更好的生存,也类似于种子幼苗,需要更多的龙气去浇灌。 而凡是持有龙气假箓之人,都已经是提前在山海界的仙道意志那里挂了名,一旦他们能斩杀异域的精怪,替山海界立功,就会触发山海界内无处不在的仙道意志,使得降临在他们身上的龙气越发浓郁,天意垂青的更多。 其中斩杀一头七品的异域精怪,一口气所能获得的龙气数量,恰好够格让道人凝聚道箓,并且所得精怪的尸体,也刚好能够用于服食蜕变。 此后一旦道人服食蜕变成功,体内有真气诞生,就会两者相融合,结成一道真正的道箓! 余列刚刚是事先就凝聚出了真气,但身上的龙气还差不少,所以斩杀了一头七品的恐蜥,获得了更多的龙气加持,便一下子合格,身上的道箓成形了。 他在心中暗暗琢磨着,也就此亲自的明悟到: “如此说来,正常的秘境历练,不仅是在给道童们一个寻觅资粮的机会,历练一番,也是在替山海界剪除秘境中的强大生灵,促进彼消此长…… 难怪秘境历练这一环节,能帮助山海界‘消化’异域的碎片。” 第169章 授箓有别 第169章 授箓有别 余列看着悬浮在自己的跟前,金灿灿的道箓,心中喜悦,他对身旁的佘双白笑着说: “贫道如今也算是个有身份的人了,不会是黑户了。” 佘双白本来也在紧盯着余列身上的道箓瞧,为道箓的凝结而感到惊异。 此时甫一听见余列的话,她忍不住的哑然失笑,摇着头说: “道箓是何等珍贵的东西,我等学道九载,修道三载,方才能得到山海界仙道意志的承认。以及还有不知道多少的凡人、道童,一生都得不到此物,为何在余兄的口中,就仅仅成了个身份证明,不会成为黑户这般简单。” “哈哈!”余列也是轻笑着,拱手回应。 他顿了顿,又跨步到一旁,瞅看着地上的七品翼蜥,眼中露出了心疼之色。 这头七品精怪,先是被他用黑蛇鱼之身钻破了喉咙胸腔,撕开大量的血肉,最后为了防止功亏一篑,余列又用上了火龙药。 可以说本是狰狞桀骜的巨大翼蜥,眼下是变得破破烂烂,焦黑一团,压根看不见多少先前的威武雄壮模样了。 好在余列摸着七品翼蜥身上的皮膜,发现即便是被火龙药制备的火丸焚烧了一番,对方的尸体也没有彻底的变作成为焦炭,不愧是七品的生灵! 余列目中闪烁:“应该是还可以利用一番的,特别是如果用青铜酒杯再浸泡一番,效果应是不会减少。” 只是如此一来,他就不能当着佘双白的脸,将此物剥皮制纸了,免得被对方瞧出了端倪。 呼出一口气,余列朝着旁边的女道拱手,然后就将偌大的翼蜥尸体,收入到了自己的囊中。 他拍拍荷包,又笑着对佘双白说:“实在是多谢佘道友了,若是没有佘道友的帮助,贫道定是无法斩杀这头精怪。” 佘双白颔首,她见余列收拾好了东西,立刻抬头看了看天,拱手说:“事情已毕,你我还是速速离开此地为好,免得惹来了其余的七品精怪。” 对方这话也让余列的脸色稍微一正,认同的点头。 当即,两道身影就从焦黑一片的岩峰中扑下,往山林当中迅速的奔去,隐匿不见。 当余列二人离开后,盘旋在岩峰周遭的其余翼蜥,悲戚的嘶鸣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敢再落在岩峰之上。 但是它们并不是回归了岩峰上巢穴中,而是争相的落到了七品翼蜥惨死的地点,伸出舌头,舔舐着岩石上残留的血迹,甚至为争夺一点掉落在地的焦黑肉块,而大打出手,撕咬啄食。 忽然,又有一头大象般大小的山猫,鬼魅的出现在了岩峰上,它警惕的扫视着四周,当闻见了空气中浓郁不散的血腥气味,以及彻底看不见那头七品翼蜥时。 这一头山猫当即就扑入到舔舐血迹的翼蜥群体当中,大肆的杀伐、扑杀! 山猫之后,又有豺狼、黑虎、白猿……附近的一头头妖物,闻着血腥气而来。 弱肉强食的血淋淋场面,在这一座岩峰上赤裸的上演。 最后,这一座存在于恐蜥世界中数百万年,经历了数百上千代翼蜥家族的岩峰,矗立在黑河流域中,彻底的被本土的妖物占领,沦为凶兽的乐园。 仓皇的翼蜥们,四散而去。 另外一边。 余列二人离去之后,经过一番谨慎的驱除气味,遮掩踪迹,兜兜转转后,他们确定身后没有其他的精怪跟上来,纷纷松了一口气。 在野外捕猎,不仅寻找猎物、捕获猎物非常重要,如何让自己在捕猎之后,不至于沦为其他存在的猎物,更是重要。 幸好他们是道人,先天就拥有智慧,手段也多,擅长隐匿潜行。 余列两人随意的选择了一个树洞,藏身其中,又布置好了遮掩和警戒,然后就开始恢复各自的气力。 其中余列因为出力最少,他率先就将自己的状态彻底恢复过来,然后为还在涵养真气的佘双白护法。 等到佘双白也彻底恢复,天色已经是漆黑深沉,近段时间也不便于夜间行路,两人就又弄了一个篝火,相对而坐。 言语的声音在树洞中响起。 佘双白开始和余列一起,回顾着白日间对付那一头七品恐蜥的过程,并且对余列凝结道箓时的感受,开始细细的询问。 余列能够凝结道箓,本就是意外之喜,也多亏了对方的帮助,他自然是一点都不隐瞒,将种种的感触都说了出来。 末了,余列忽然出声:“对了,贫道凝结道箓,大致花费了多长时间?” 佘双白正思量着,随口回答:“二三盏茶的功夫。” 余列摩挲着自家的下巴,嘀咕说:“果真时间并不长,如此看来,授箓这一过程并不似坊间传闻的那般,严格而繁琐。” 一旁的佘双白听见后面一句,她沉吟着,出声说: “余兄可别忘了,你我都是事先就拥有了假箓。” 她轻笑着:“若是在野外和秘境中,凝结道箓的过程还要像书上记载的授箓仪式一般繁琐,恐怕授着授着,道人就沦为妖物的腹中之物了。” 余列的脸上露出讶然之色,他立刻就明白了:“佘道友是说,正常的授箓并不是这样,还是和坊间的传闻、书上写的一模一样,得打科仪、开坛做法种种?” 佘双白点头:“然也,提前授箓之事,终归是稀少的。” 她补充说: “严格说来,在野外授箓,方才为授箓仪式中的上等。此种授箓,弱肉强食,龙气自流,纯靠仙道意志降临而成,所得的道箓也并无籍贯,还未落户,后期可以随意的选择一个地点进行挂靠。 而若是先历练,出了秘境再授箓,可能就会受到当地的蒙骗,定下些许的契约,不甚自由,道籍八九成又会落在当地了。” 余列听着,注意力顿时就被对方口中的“落户”两个字,吸引了。 他的眼睛发亮,出声: “还未落户?也就是说,贫道要是选择直接落户在潜州的道城中,按律也是行得通?” 第170章 分道扬镳 成功的猎取七品翼蜥之后,余列二人囊中的丹药符纸等物都已经匮乏,他们便没有再在荒野之中逗留。 不过和当初设想的不一样的是,他们没有横跨整个黑河流域,直扑潜郡,也没有掉头返回黑水镇中坐船,而是在荒山野岭当中,继续的跋涉一段路程,来此了一方道镇之中。 此方道镇立于一片山谷当中,谷中充斥着红褐色的矿石,整个道镇和寻常的镇子不一样,并不是位于山谷的表面,而是位于地里。 其名为“红谷窟”,道镇为了采矿,每每向下挖掘一层,镇子整体也就会向下陷入一层。 根据红谷窟中道童所描述的,镇子已经建立了百来个年头。 整个镇子所有的建筑和活动区域,早已经是深深的陷入在了地底之中,不见天日,甚至那些生活在红谷窟中的凡人们,因为有数代人都没有见过太阳的缘故,他们的皮肤变得苍白,眼睛变得更大,还畏惧光线。 基本上只有从外面落到这里的道童们,才是见过且相信太阳的存在。 红谷窟的一条暗河中。 余列身着一袭漆黑的道袍,站在暗河的边上,静静的等待着什么。在他的身旁,佘双白也是静静的低头站着,头上还带着漆黑的斗篷。 一个满脸堆笑的人,凑在余列的跟前,说: “道长勿急勿急!现在外边还是白日,咱们镇子走商道的队伍,都是太阳落山了才会出发。我已经令人去催促他们,让他们日暮时分,就赶紧的动身,勿要耽搁了道长的行程。” 余列闻言点头,随口说:“无事,贫道也不过是搭个顺风的舟车,道友无须费心。” “哪里、哪里的话。”堆笑的道童,点头哈腰的,又不断的作揖,唯恐怠慢了余列。 余列两人此时,正是身处于红谷窟道镇外出的暗河通道跟前。 余列如今已是凝结了道箓,拥有身份凭证,自然是可以随意的出入于各地的道镇和道郡中,无须担心盘查的事情。 因为不想折转回黑水镇中,又不想再费劲巴拉的继续再野外穿行,余列和佘双白略加商量之后,就赶来了黑河流域边缘,这属于另外一方地界的红谷窟。 每方道镇,即便它再是偏僻和乡下,也都会有商队和商路通往其他的地方,只不过因为各地的偏僻程度,间隔时间和次数不一罢了。 余列二人来到这里,正是为了从这里搭车上船,和道镇的商队一起,赶赴潜水郡。 又因为身份终归是有些不妥,不想和红谷窟中的道徒们产生瓜葛,免得让对方生出不好的想法。 余列两人虽然踏入了红谷窟的地盘,但是并没有涉足到对方经营了百余年的老镇区,只是在暗河边上等待着。 负责招待余列的谄笑道童,在余列的身旁顿了顿,忽然压低声音,凑到余列的跟前,说: “道长,只在这里等下去,着实是无趣。不如小的去叫几个姐儿过来,给您解解闷。若是您觉得滋味尚可,还可以将她们带上,这一路上也有人能伴着您。” 对方嘀咕着:“我看您带着的那个小道童,可不像是一个识得风趣的模样。咱们镇子里的姐儿们,保管让您满意。而且也不用花费您的银钱,她们只要能借着您的名头,出镇去城里逛一逛,就欢天喜地了,会比您花了钱还要热心。” 这厮说着,一道幽冷的目光,悄然就盯上了他,若是此刻尚在野外,恐怕这家伙已经是倒在地上了。 余列听见了,也是哑然失笑,他扭头看了一眼沉默的佘双白,微微摇头。 谄媚的道童见状,眼睛微亮,以为余列是不甚满意随身的道童,立马说:“得嘞!小道这就给您安排……呃。” 只是对方的话还没有说完,余列就一甩袖子,轻飘飘的扔下一句话:“下去吧,贫道喜欢清静一点。” 谄媚道童口里的话噎住了,他看着余列,还想要说点啥。 但是余列见对方还没有动身,就转头看向对方,口中冷哼:“嗯?” 真气在余列的身上涌动,一股被猎食者盯上了的惊悸感,立刻在谄媚道童的浑身升起,让道童后背的汗毛都竖起来。 这厮连忙就低下头,收敛着目光,口中呼道:“是、是。”小步快走的离开了。 余列则是站在原地,的看着离去的这个红谷窟道童,眼睛里面露出些许的感慨之色。 等到对方的人走远了,他耳边冷不丁的响起了好听的女声: “怎的,余兄是在惋惜缺了艳福?” 说话的人,正是佘双白。 对方低着头,面孔掩饰在斗篷的阴影中,虽然让人瞧不见相貌,但是缺了她从前的那张苍白色面具,其声色轻盈,身量也太过削瘦,再加上些许的行为举止,勉强还是能让人认出她是个女子的。 佘双白面无表情又很是寻常,但似乎又在告诫的说: “余兄,此等事情常有。你我同行罢了,不必、也不用太在乎贫道的身份。” 余列的眼睛微眯,他从中品咂出了几丝对方想要让他认清界限,不要想太多的意思。 不过余列的眼中也露出几丝好笑的意味、 他侧过身子,望着那名谄媚道童的身影,感慨说:“此人年纪大你我数轮,能打理此地通往潜郡的商道,又能随意的招呼此地的女道童,修为上也是上位道童,是条妥妥的地头蛇啊。” “贫道是在感慨,似这等的人物,当初我只能仰其鼻息而活,最多也就是借他人的威风,狐假虎威的收获对方的客气。可是如今,贫道来此地不过数个时辰,就有此等人物过来奉承,连贫道的一声冷哼都受不住。”余列言语着,又道: “世事变迁,果真是妙不可言。” 佘双白听见了,微微一愣,她瞥了瞥那离去的老道童,浑不在意的说: “余兄想多了,你我和这等道童可不是同一类人,彼辈落到此等偏僻的镇子中,多是听天由命,而非为了博取成道的机缘而来。” 余列听着,收回了目光,口中低声轻笑:“嘿、听天由命么……” 究竟是小人物来到了小地方,还是小地方造就了小人物,这可是一个值得说道说道的问题。 不过余列没有和佘双白言语太多的东西,而是话锋一转,忽然说: “佘道友,你当真不需要贫道帮你在野外,也斩杀一头七品的精怪,辅助你攒够龙气,凝结出道箓?” 他俩是黑水镇中同一批得授假箓的道童,余列能够通过斩杀七品异域恐蜥,对方自然也是能够的。 “眼下还算是在黑河流域中,大有机会去寻觅一头异域的恐蜥,若是彻底离开了黑河流域,或是耽搁上半年,恐蜥世界的生灵恐怕就彻底的融入,再没有这个机会。” 佘双白却是摇了摇头:“不用麻烦余兄了。” 她顿了顿,眼睛还不经意朝着红谷窟中瞥了几眼,说: “况且再去狩猎,你我还得在此方道镇中补充些符咒丹药。这必然逃不过此地道徒们的眼睛,指不定就会惹来事端,徒增变故。” 见对方再次表达了否定,还给出了一个借口,余列也就没有再说话了。 只不过他在心底里暗暗的琢磨着: “在野外凝结道箓,对于我来说算是一个‘重新落户’的好机会,但是对这位佘道友而言,不一定是个好机会……她的来历,多半是要比潜州道城中的土著们,更是珍贵一些。” 就在距离两人所在处千丈远的一个洞窟中,有两道身影正站立在洞窟中,暗中的注视着他们。 “一个年轻的道徒,一个上位道童?此二人多半就是从黑水镇中潜逃而出那批道童了,听说他们可是怀揣着好东西……要不要动手?” 其中另外一人,暗中皱眉,出声: “还是算了,即便是,这两人中已经有人晋升为了八品,好东西恐怕也是用的差不多了。而且我看那个瘦小的家伙,隐隐也不俗,体内或许也有真气存在。” “当真?就算那人也已经晋升为了八品,只是新晋道徒罢了,她能有什么隐匿修为的手段?” 几声絮叨响起,这两道人影,最终还是纷纷口中轻叹:“罢了罢了。” “也对,还是不要徒增事端,免得偷鸡不成蚀把米,还搭上了本镇的信誉。” 言语过后,洞窟中的二人唤过来了一个道童,又往下面吩咐了几句。 很快的,仅仅间隔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有一队人马走出。 这对人马吹吹打打,显得极为欢庆,好似要举办一场酒席似的,其中伴随着同行的人,脸色也多是苍白色,看上去就像是纸人一般,眼睛中的黑色瞳孔大大的。 等走到了余列两人的跟前之后,当即就有人请示着余列,恭请他们一同随行走。 下一刻,就有纸钱符纸,像是雪花一般,一片片的洒落在暗河中。 本是平静的河面,顿时波动,好似有巨物在其中翻滚。一道粗壮的黑影在水下窜动,一张巨口,缓缓的抬起张开,内里猩红无比,遍布着菊花一般的利齿。 一只长长的舌头,又从巨物的口中伸了出来,就像是地毯一般铺就在地上,从河水中一直延伸到了河岸,似乎恭请着河岸上人走上去,进入它的腹部中。 “河神开门咯!” 吹打的声音,再次的响起,凑在余列二人旁边的红谷窟道人们,大胆的就往巨物的腹部中走去。 此时余列站在河岸边上,他仰头看巨物,发现这是一条像是蚯蚓的东西,其身躯一节一节的,等到有人走进它的肚子里面之后,它依旧是安静的立在河岸上。 忽然,刚才那个走开的谄媚道童,又来此余列的跟前,小心翼翼给余列解释说: “道长,这就是咱们镇子走商道用的‘舟船’了,它是第一任镇主留下的地蚓沙虫,能开山破石,也能潜藏于淤泥河水之中,最是能够承载货物和人马,可以安全的通过荒山野岭。” 对方瞧见余列脸上的警惕之色,以及余列迟迟没有动身,又笑着说: “道长您别看它长相清奇凶恶,但是第一任镇主,还特意为这头地蚓沙虫请回了一方神职,添为河神!咯,就是这条暗河了。” “河神”余列听见谄媚道童口中的两个字,体内的真气当即一动,他凝眉往巨虫看过去。 果不其然的,一道淡金色的符箓,正悬浮在地蚓沙虫的头顶,证明了对方的身份。 余列又通过自己的道箓感应周遭的龙气,虽然无法获知更多的东西,但发现这头地蚓沙虫得受龙气的青睐,看来对方确实是被纳入到了道庭的龙气体系中,是个小神。 余列冲着谄媚道童一拱手:“多谢道友了。” 然后他便施施然的,往巨物那布满了利齿的口舌当中走去,上车登船。 佘双白也是不动声色的跟在余列身后,步入巨兽的腹部。 有龙气和神箓作为证明,两人心中的惊疑之色已是消去大半,勉强信任这大家伙不会半道将众人嚼烂消化掉。 而且两人体内现在都有真气,真要是在对方的肚子里面搏命起来,指不定就是这头地蚓沙虫要倒血霉。 河边的登船继续进行。 宛如活人祭祀一般,地蚓沙虫的口器蠕动地越张越大,最后达到了可以吞下两头大象的程度,在足足吞下了几十个人,还有一些牲口后,它方才合拢口器,咕噜咕噜的沉在了水中,不停的冒着泡泡。 步入沙虫的腹内后,内里人畜的气息杂陈,乱糟糟一团。 但是让余列感到意外的是,继续往里面走,就出现了略微干净的虫段,顶上的肉壁还镶嵌着萤石,环境没有那么漆黑。 甚至还有几个肉瘤出现在余列的眼中,像是座位似的。 有人招呼余列:“道长,快就坐吧!河神大人就要动身了。” 余列等人刚一坐好,就感觉身子开始晃荡,上下颠倒,就像是落入到了滚动的木桶中,令人不适。 沙虫的体内也顿时就响起一阵吵杂的声音,惊叫和骂咧连连。 “谁摸我屁股?” “呔!屁股快挪开,你坐我头上了。” 余列如今已是八品境界,自然不会被区区的晃动干扰到,他听见噪杂声,一时想到了当年送他到黑水镇的拥挤船舱。 他哑然失笑的,安生的坐在肉瘤上,体验着独特又相似的沙虫之舟。 不经意的,余列还瞥了一眼旁边的佘双白,发现对方的神色十分惊奇。 女道正东瞅瞅、西看看,还皱眉摸着一侧的肉壁,又是嫌恶又是好奇,她比之余列,和周围的人等显得更是格格不入。 余列意识到: “看来这是最后的一段路程。下船离虫时,就是分道扬镳时……” 第171章 人走茶凉 第171章 人走茶凉 分别来的比余列想象中的还要快,并且两人之间的分开,也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波澜不惊。 当两人乘坐着红谷窟的沙虫,一路摇摇晃晃、有惊无险的闯过了个个关口,抵达潜水郡之后,余列还没有来得及招待一下对方,勉强尽个地主之谊,佘双白紧接着就又要踏上赶往的潜州道城的旅途,不肯多留。 女道倒也是出声询问了余列: “听余兄一路上话里的意思,也是要去潜州一趟,甚至准备把道籍落在潜州中,那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也和贫道一起启程?” 很可惜的是,潜郡是余列的老家,城中还有一些人和事情,需要余列先去处理一趟。 于是余列就只能摇摇头,拖着佘双白来到城口一处看起来还行的酒肆中,令小二温上两壶酒,请佘双白吃上一顿。 其间,他还用自己的道徒身份,替佘双白办了一张通往潜州道城的路引,多少能替对方免去一些麻烦。 如此事了,两人就在小酒肆中要作揖分别,但余列又客气的送着佘双白,走向通往潜州的舟车所在。 路上两人略有聊天,佘双白的口中自然的谈及:“还望余兄能早日来潜州,到时候你我再好好的聚几番。” 余列也是笑说着回道:“甚好,也希望佘道友能替贫道先在潜州中探探路,到时候也好去投靠道友,得个庇护。” 有说有笑的,最终余列止步在舟车之地的送行队伍之外。 微凉的晚风中。 两人最后稽首作揖一番,佘双白的人影便没入了众多的人影中,余列在原地晃悠几下身子,也就转身走向距离仅几十丈远的小酒肆。 回去的路上,余列琢磨着,再一次感觉那佘双白神神秘秘的,来历有点问题,否则对方为何会这般急促的,当日抵达潜水郡,当日就要离去。 余列甚至还怀疑,对方的姓名也是假的。 因为这一路上,很有几次,佘双白都是欲言又止似的想要提及一些事情,但最终还是忍住了。 余列只能在心中尽可能往好的方面想: “或许佘道友着急返回潜州,就和我要先在潜水郡中逗留一番一样,佘道友也要事情急着去处理。” 略微思忖一阵子,余列压下了这些杂念,不再多想。 两人在离开黑水镇的路程中,已经是结下了不浅的情谊,来日方长,等他离郡抵州后,自然是大有见面的机会,有机会知道对方真实的身份。 并且正如送对方离去时,余列所说的,他还期待着有佘双白在潜州道城中打前哨,到时候自己抵达潜州道城了,必定不至于人生地不熟! 这样一来,佘双白的身份只要不坏,不会牵连到自己,那么对方的身份越神秘、越有来头,对余列来说也就越好。 走回酒肆中,余列打算将刚才的那点残酒,以及剩下的一点肉食吃完。 这些东西看起来简单,但却是他花了不少钱置办的,都蕴含灵气。 可是等他走到自己刚才的那一张桌子跟前时,却发现桌上本来剩余大半的酒食,现在已经是空荡荡一片,一滴一片也没剩下,桌子更是被擦拭的锃光瓦亮,打了蜡似的。 余列微微一愣,环顾酒肆,便将店小二给叫了过来: “道友,为何贫道离去才不过半盏茶水的功夫,桌子就给贫道收拾干净了?贫道刚才是叮嘱过一番的。” 店小二恭敬的走到桌前,闻言后一脸惊奇的说:“咦!有吗,客官有这样说过吗?” 对方言语中,又伸手一指柜台上的一方木牌,苦着脸说: “看来客官您在结账时,掌柜的忘了提醒您了,也没特意吩咐。咯,客官您看那牌子。” 余列抬眼看过去,顿时眉毛一挑,因为木牌上赫然是写了十二个不大不小的黑字: “人走茶凉,小本生意,恕不留桌。” 当余列看过去的时候,那一直百无聊赖的站在柜台后看账簿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余列的目光。对方头也不抬的,就用手指敲了敲旁边的木牌子。 嗡的! 几丝真气涌动,木牌子上昏黑的几个字,顿时就闪烁发亮,好似烧红了的铁块,更能引人注意。 余列见状,顿时也是哑然失笑,口中叹到: “好个坑人宰人的舟车汇聚之地,给人的印象一如既往,贫道果然是回到老家了。” 潜水郡身为万里之内,所有道镇的商旅汇聚之地,又是通往其他郡城和州城的唯一交通要地,此地的生意较之道镇一流,更是繁华。 郡城内外,机警狡诈之辈也是屡出不穷,鱼龙混杂。 余列当年就曾听闻过一件事,有一方道镇的镇主,七品道吏,此人在潜郡中住旅店时,竟然被一个小小的道童以接待伺候的名义,顺走了一件储物法器。 后面更加令人大跌眼镜的是,此七品道吏居然没能奈何得了对方,连那道童是谁都没弄清楚。 七品道吏因为自觉受到了欺辱,想要令潜郡城的鬼神大索四方,严查路引,压根就不信一个区区道童,能跑多远。 可结果却是被当众奚落了一番,得了个“修为不够”的回应,最终不了了之,还落了个乡下人的称呼。 这件事在潜水郡中广为流传,潜郡中的底层道童们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人人都争着想去做那个胆大包天的道童。 当然了,这件事情很可能并不像表面上看着的那么简单,水多半挺深的。 酒肆中,余列感慨过后,也就摇摇头,拂袖往小酒肆外面走去,没有再过去和酒肆的掌柜理论。 原因无他,刚才那敲木牌的掌柜,对方的体内赫然也是拥有真气的,是个八品的道徒。 余列修为上压服不了对方,也不太敢去动手。 须知潜水郡和黑水镇可不一样,在黑水镇中是七品道吏就顶天了。 而在潜水郡中,稍微大点的人家门户,其祖上都至少出过一个道吏。 潜郡的道童在晋升成八品道徒之后,也就稍微能有点人样,活的自在一些,但完全是无法作威作福的。 这里面除了在潜郡中,道人汇聚更盛、基数更大之外,也和潜郡的规矩更加清晰明确有关。 相比于黑水镇等一言堂的地界,潜郡中的鬼神体系早已建立完备,由鬼神们负责检察四方。 触犯道律者,若是想要让鬼神们通融通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要么得有人情、要么就得修为至少是个七品,位格平齐。 否则的话,面对犯了道律之人,鬼神们可不会讲情面,巴不得拿对方进监牢中,等着对方家里人拿钱来,敲上一波。 若是碰上了硬气一点、不在意后人的鬼神,此类鬼神那叫一个软硬不吃,能让富家子也直呼铁面无私、律法如炉。 而在舟车所附近的这间酒肆中,掌柜的道行不浅,又能在潜郡的舟车汇聚之地开办酒肆铺子,其背后的关系应该也是不小的,多半是盘根错节,上面还有人。 此等人物就和黑水镇中赌坊的老板、红谷窟中谄媚的道童一般,是个难缠的地头蛇。 余列多年没回潜水郡,又只是个新晋的道徒,难以在这等地头蛇的面前抖威风。 他与其徒增波折,甚至是闹出点笑话,还不如先认栽,吃个小亏退去,日后算账。 反正在这种地方,奸商贪贩沆瀣一气,屡见不鲜,被坑的可不只他一个。 甚至余列还回忆着潜郡近些年的风气,怀疑若不是自己现在好歹也是个八品道徒了。 仅仅那个店小二,对方就不会像刚才那般,是客气的、苦着脸的来解释忽悠,而多半会趾高气昂的,直接说没听见,并威胁余列不要没事儿找事儿。 因为就连这个迎来送往的店小二,对方也是个上位道童境界。 这厮仅仅是脸上习惯性的摆着笑容,看上去卑微,可是和黑水镇中的店小二们并不同,这厮好歹也是个城里人,有跟脚。 踱步走出酒肆。 余列眼中的景象再次的鲜活杂乱起来,他看着车如流水马如龙的城西口,嘈嘈杂杂,耳中忽然又响起了悠长沉闷的嘶吼声。 嗡! 是一股冲天的白气儿,在舟车所那里升起。 一幢庞然巨物,从舟车所内缓缓的蠕动而出,它高如一楼,环环相接,吞吐呼吸着,呵气成雾,速度加快,随即纵云般的呼啸而去了。 此物正是潜水郡用以勾连万里之外的其余道郡、道城的舟车,它能沿着遍布整个山海界的龙脉而行,名为“龙车”或“龙舟”。 龙车龙舟依据炼制材料和手法的不同,有铁制的、有肉制的、甚至还有纸扎的……不一而足。但形状大体都类似,似长蛇和长虫,内里的布置也都和余列来时所乘坐的沙虫类似,体内皆是空腔,能用以乘人纳物。 一头龙车龙舟,多则能乘坐万人,少则能乘千人,其中骡马牲口等物不计,另有搭乘的区域,不会混杂。 和真正的龙车龙舟相比,余列来时所乘坐的沙虫,当真就只是条蚯蚓了,属于乡下人用的“骡马舟车”,内里人畜混杂,不仅摇摇晃晃,毫无舒适度可言,也无法行进至万里之外,路上就可能被大妖捉去吃了。 在舟车所跟前的街道上,余列望着遥遥而去的巨物,心中暗道: “不知佘道友是不是就在这一列龙车上,以及她得花几日功夫,才能抵达潜州……” 对于道徒而言,龙车龙舟都是出远门才会用的。道童们受限于身份和路引,上位境界才有机会流动到其他的道郡,且仅仅只是可能。 余列当初离开潜水郡时,他只不过是个刚刚考取了道籍的末位道童,别说乘坐龙车龙舟了,就连从潜水郡乘坐龙车抵达至潜州道城,究竟会经过哪些地界、要耗费多少时日,他也是不清楚。 有人说日出而发、日暮而至,有人说三五日,还有人说七日七夜的,众说纷纭,非得他自己乘坐了才知道。 沉闷悠长的龙车轰鸣声,渐渐的远去,彻底消失不见。 余列站在街道上,收回了目光。 他拢了拢自己的袖袍,眼中的期待之色更盛: “不知山海界的龙车龙舟,和前世的类似之物相比,具体的会有何不同?” 余列心中做下了决定,不为别的,就为了能早日坐一坐这龙车龙舟,开开眼,他也得尽快的处理完家事,然后赶赴潜州道城。 下一刻,街道上的脚步声迭迭,余列的身影摇摇晃晃的,就消失在了酒肆前。 这时,酒肆中的小二探出头来,看着余列消失的方向,口中呸了一口: “龙车有啥稀罕的,瞅了大半天。没见识的乡巴佬!” 店小二拿着一块帕子,跳上了门框,趴在上面擦拭着牌匾。 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街道上来来往往的道人们,特别是那些一看就是外地过来的,心中油然的生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快意感,干活干的更加卖力了。 另外一边。 余列离开舟车所之后,却没有直扑城北,回到余家的所在之地。 他徒步走在城中,转悠几圈,跑到了潜郡中一方官字号的静室中,一口气的租赁了七个日夜。 这并不是他近乡情更怯,不敢直接返回余家,而是他打算先把那一头七品翼蜥的尸体剥皮制纸,纳入到本命皮书中,等化作为第二种变化后,再回家探亲。 妖物的尸首虽然可以存放不少时日,血蛤肚、猪笼草等储物用具勉强也有保鲜的作用,但想要将从妖物的尸首中摄取法术,尸首越是新鲜越好。 一般而言,道人得趁着妖物还有热气儿,魂魄未散时动手,才是最好的。只可惜余列当时正在凝结道箓,七品翼蜥的尸体也太过残破,便错过了趁热的机会。 走入静室中,余列细细的检查了一番,掏出一块灵石,略微摆弄,就升起了静室中隔绝内外的阵法。 顿时,静室中嗡嗡一声,就变得静谧,并有丝丝无形凉意生起,氤氲在室内,让余列呼吸吞吐几下,就感觉精神振奋。 此静室,赫然就是拥有聚灵阵法的静室,隔绝内外其实只是附带的作用。 不过余列踱步几下,他又掏出了自己新购买的隔音起雾符纸,啪的点燃。 白气升起,在静室的阵法之中很快又出现了一道朦胧的屏障,更加彻底的隔绝内外,能防止有人窥视。 做好提防,余列一拍荷包,就从三个储物器物中取出了一块又一块的血肉。 他拖动着,稍加拼凑,一只硕大的翼蜥尸体就出现在了静室中。 粘稠的血水渗出,血气浓郁,腥气扑鼻…… 第172章 剥皮摄术 第172章 剥皮摄术 偌大的七品翼蜥尸体,铺陈在静室当中,周围雾气滚滚,血肉模糊、焦黑,显得好像是一处阴曹地府似的。 余列端坐在正中央的法坛上,并没有立刻就动手,而是掏出了一本顺手在潜水郡中新购买的书籍。 此书非是丹书,也非是法术之书,前者昂贵,后者昂贵,都不是眼下他一个新晋道徒敢随意去购买的。 这也是余列此番修炼法术,要纯粹靠自家本命皮书的作用,以及靠服食摄生材料的等级,不依托法术模板而自行的获取一方法术的缘故。 否则的话,他再去购买一方合适的法术模板,一是会掏空自己现在的身家,二是能否找到合适的,也是一个问题。 默默通读着手中的书籍,余列的脸上露出了恍然之色: “原来这一种翼蜥,名为风神翼蜥,或名披羽蛇翼蜥。” 《恐蜥生灵图鉴》,六个大字正出现在余列的手中。 这一本书正是有关介绍恐蜥世界中生灵的图鉴内书籍,一共涉及了两百五十六种活物,虽然不那么全面,但也将恐蜥世界中最出名和最为强悍的那一批,都有所涉及了。 余列用手抚摸着此书的封皮,心中欣喜,眼里也露出振奋之色。 恐蜥世界既然已经被山海界瓜分成为了碎片,其界域内的生灵,自然是早就被山海界的道人们研究了差不多,诸如形体、骨骼、食性、天敌等物,山海界中都要专门的道人进行研究,然后出书赚钱。 只不过恐蜥世界毕竟还没有被山海界彻底的吃干抹净,到目前为止,整个潜州中,也就只有黑水镇那一方恐蜥世界碎片,先被融入到了黑河流域中。 也因此,所有涉及到了恐蜥世界的资料,都还处于一定的隐秘阶段,至少也得是八品道徒才有权购买,好在能官办书局中发行的书籍图鉴,都还是有点真东西的。 余列购买的这一方《恐蜥生灵图鉴》,上面的不少内容都是他此前闻所未闻。 其中有关风神翼蜥的篇章,也是让他还没有解剖翼蜥,就对其筋骨内脏、天赋特长等,有了不浅的了解。 遐想着,余列默默的诵读记忆着风神翼蜥有关的资料,又起身靠在翼蜥的尸体上,就着实物进行对比和参照。 等到烂熟于心后,他方才将图鉴合起来,妥善的收入了自己的囊中。 此物虽然只是一方介绍了恐蜥生灵的普及类书籍,但它的价格也是昂贵的。余列是在二手地摊中淘到手的,足足花了他三块灵石。 若是用符钱购买,价格更贵,若是再去官办书局中购买一手的,还会再贵上不少。因此余列可打算等自己看完了,再去摆个摊练手,将这本书脱手出去。 这让他不由的怀念起了在黑水镇中的生涯,镇子中的藏书阁可是能够让人进去免费查阅的,每突破一个境界,镇子还能获得一方相应的功法典籍赏赐。 他现在突破成为了道徒,指不定镇子为了结个善缘、笼络人心,就会主动的送上一方法术,藏书阁四楼中,也很有可能会藏有《恐蜥生灵图鉴》这种书籍,可供道徒们免费的查阅。而不会像现在这样,一本二手图鉴就得花上三颗灵石。 想到这点,余列忽地感觉:“或许我在成功凝结道箓后,就应该掉个头,先回到黑水镇中一趟。 此时镇子中的八品道徒死了个干净,老先生也跑路了,我若是现在回去,岂不就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大王,可以刮地三尺、搜罗好处?” 他恍然的意识到,黑水镇、绿木镇、黄沙镇,这三方道镇,正是黑水观主遗留给他们这批黑河道童的一大资粮! 余列当即皱着眉头,在风神翼蜥的尸首前,踱步走来走去。 其实他现在再折转回去,多半也还是大有机会。 因为眼下距离事发才二三个月的时间,就算已经有其余的黑河道童成就为了道徒,已经返回镇子中,但其数量也不不会很多,余列现在回去,很有可能抢到一口肉吃,就算抢不到肉,至少也能喝口汤。 不过纠结的思忖了一番后,余列脸上还是露出了肉疼和可惜之色,低声道: “罢了、罢了,想要回去,至少也得先去潜州中,把道籍给落在那边了,再回去争夺家产。” 黑水观主等人皆数湮灭消失,但是黑河三镇以及镇子中的几十万人口尚在,潜郡也不可能就此废弃掉这三方镇子。 特别是现在有恐蜥世界的碎片融入,黑河流域的底蕴增强,指不定三五年内就又会有两方道镇兴建起来。 余列急吼吼的跑回去争夺家产,指不定就会坑在当地,就此难以脱离。 虽然他和黑水镇存在契约,只要三年内成就道徒,就可以脱离出走,但是眼下正是三方道镇的人手都匮乏,极其需要道徒打理、当苦工的时候,只需一个大义的名头压过来,至少也能再耽搁余列三年功夫。 即便他稳住心神,就是不踩坑,但是镇子中的好处,他九成九也别想拿着了。 毕竟世上哪有光吃饭不干事的好差使呢,他上头又没人。 这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让余列只是一想,就感觉有些棘手和头皮发麻。 他既然好不容易的从“乡下”下跑出来了,还是先努力去当个清清爽爽的“城里人”比较好。 余列呼出一口气,压下了这些杂念,目光落在了巨大的翼蜥尸首之上。 他从袖袍中,取出了自己惯用的剖鱼剔骨刀,用手指丈量着风神翼蜥各个部位的尺寸大小。 “左侧中翼骨,一丈六尺长,粗如人臂,骨骼中空,无骨髓,有血水……咦,这是一种油液?” 余列根据翼蜥骨骼间的缝隙,细致的拆卸着,他在几个根翼骨上钻出小洞,手上运起黑膜,亲自用手感知着翼骨中液体的性质。 轻薄、滑腻的感觉,在他的指尖出现,他又取过了一个香烛,用棉条沾染了这疑似油质的液体,点燃后灿如火炬,极其明亮,果然是一种可以燃烧的油液。 这个发现让余列感到诧异,他又在风神翼蜥的其余位置,仔细的敲敲打打一番,发现此种生灵的颈骨等位置,骨骼赫然也是中空的,只不过其中的油液都已经耗尽,是被烧干了。 余列这时也明白过来:“难怪当时在它的体内使用火药时,火焰之猛烈,差点连我也埋在里面,烧完一阵子之后,其尸体的损伤程度,也远在我的预估之外。” 若是早早的明白这一点,余列就不会或是得收敛着,在对方的体内使用火药。 略微检验翼蜥骨中之油的质地后,余列在对方的每一根骨头上都钻洞敲打,将内里的油液放出,足足灌满了一个半的大缸,使得静室当中也充斥着一股独特的气味。 “翼膜非是通体一块,呈现网格状分布,厚三寸,膜中亦存在丝网状经络,韧如牛筋。” “头骨有点像蛇骨,这就是它被叫做披羽蛇翼蜥的缘故?” “两翼末端为手爪,翼膜似乎是由指间皮膜演化而来,果真和蝙蝠翅膀极为相似。” 静室中,余列细细的剖开分解,对比着记在脑中的图鉴,一次次的发出惊讶的念叨声,他或是用文字记录一二,或是照着构造临摹成图,分别的记录在自己的丹道笔记当中。 一连七日过去,余列高估了自己,别说修炼成法术了,他竟然连浸泡翼蜥都还没有开始,依旧在细细的分解着这头庞大的风神翼蜥。 于是他只能中途踩开了静室的石门,一口气的续上了一个月,然后又急匆匆返回到静室中,继续进行自己未竟的剥皮摄术大业。 又是花费了几日功夫之后,庞大如一屋子的七品翼蜥,已经被余列彻底分解,变成了一个又一个零碎的东西,整齐又有条理的摆放在静室中。 除去法坛之外,整个静室地面都被血水浸泡住,余列身上的漆黑道袍,也是变得更加深黑,还有些发硬。 他此刻的形象,也是变得披头散发,不修边幅,恍如疯子一般。 最后,当余列趴在法坛上,将风神翼蜥和磨盘一般大的心窍经络,细细勾画完毕后,他面色亢奋的抬起了头。 余列的口中念叨着:“左心右室,上颈下喉,中肺间肠,肝胆胰脾……” 单单就风神翼蜥而言,其形体虽然不同,但是五脏俱全,心肝脾肺肾等的形状和山海界中的生灵不太类似,但是相应的功能都有。 这一点让余列刚开始的时候还有些摸不着头脑,但是后面就越发的熟稔,甚至还启迪了他不少修炼法术的念头。 譬如这一头风神翼蜥,除却其最显眼两只蝙蝠形的大翅膀以外,它浑身最厉害的脏器,并非心窍、肝胆等物,而是位居于它身体中部,风箱似的肺脏。 风神翼蜥也并非是有两个肺,而是只有一个,只是仅仅就这一个肺部,占据了它整个的胸腔,心脏、肠道等脏器,都像只是肺脏的附属之物。 除此之外,它的体内除去血管和经络之外,竟然还存在着一种特殊的气管,其上下横流、四通八达,浑身骨骼中的中空通道,也算是此种气管的一种。 结合图鉴中所介绍的简要信息,余列可惜确定,正是此种特殊的气管,才使得这种翼蜥可以腾空数千丈,遨游于稀薄的高空中,微微振翅就可以飞过几十近百里,即便是初成年的,也可以一连数日不落地。 这也让余列在心中感慨:“难怪此物能得到一个‘风神’的命名,单单从身体构造而言,它们简直就是为了御风而行量身定做的一般。” 感慨完毕之后,余列旋即也就兴奋的看着布满静室的脏器、骨骼、经络等物。 经过这么多天的解剖,他对于如何制作翼蜥皮纸,想法也成熟,确定了主次之分。 余列践踏着石板上粘稠的血水,走到了静室的两面墙壁跟前,仰头看着悬挂在上面、彻底展开了的翼膜。 “此次剥皮制纸,格外需要注意的就是保留下两侧的翼膜,以及在其中炼就上它独特的气管经络,次之留存肺脏,再次之才是其余的脏腑……” 默默计量着,余列心中想到:“可惜这头翼蜥的尸首残缺,就算我的技艺再是高超,也无法炼制出一张完整的皮膜,还得之后再获取其他的风神翼蜥尸体,慢慢的补足。” 好在仅仅是从风神翼蜥身上获取一道御风的法术,并不需要炼制出一张完整的皮囊,重要部位炼制妥当即可。 此即学得了“法术”,又名法术小成。至于炼制出完整的一张皮囊,能够披皮变化成一头翼蜥,是为法术大成了。 心神定下,余列目中的期待之色大作,他深吸一口气,左手伸出,手上的皮膜肉芽蠕动,当即就长出了本命皮书。 他持着本命皮书,一边走着,一边抖动,越抖越大、越抖动越薄,然后通体铺就在了金属法坛上,形如一张桌布。 紧接着,余列又掏出了青铜酒杯,放置在上面,一一置入风神翼蜥的脏器、骨骼、皮毛等物,试验中进行炼制,嫁接血脉,用真气去温养控制。 昏暗的静室中,余列披头散发,盘坐在皮膜法坛中央。 或高或低,或粗或细的肉块、指爪、骨骼等物,像是种植一般,一一的生长在本命皮书化作的皮膜肉毯上方。 这些翼蜥的脏器血肉,随着余列本人的呼吸,也在一一的涌动抽搐着,伸展指爪,重新活过来似的,惊悚而怪异。 漆黑的真气,也在皮膜肉毯中流转不动,吮吸般,将栽种在上面的翼蜥血肉,逐一吸食,变得干瘪,直至化作成皮影一般的薄片,随风摇曳。 末了,余列打起了精神,取过那两只完整的风神翼膜,小心翼翼的也种植在皮书肉毯上,缓缓的进行炼制。 时间流逝。 约莫十八日过去,偌大的静室中,原先布满墙壁、地面的骨骼脏器,全都消失不见,仅仅地面上还残存着干枯的血迹,证明着先前的恐怖拆解。 取而代之的,是一丝丝气流像是活鱼般,在静室中凌空的游动。 只见一个唇红齿白的年轻道人,面带微笑,吃饱喝足了一般,肤色也红润。 余列盘坐在法坛的正中央,赤裸上身,下身衣袍鼓动,离地三尺有余。 他的肋间,生出了一层肉色的皮膜,漆黑的真气正在皮膜中蠕动,呼吸一般收缩不定。 此番剥皮摄术,大功告成! 晚了点。 第173章 御风 符种(新年快乐!) 余列悬浮在静室中,感受着在自家真气的操使之下,一缕缕的气流就像是丝绸一般,从他的身上划过。 他的身子摇摇晃晃,又好似坐在棉花之上。 余列面上欣喜,他当即又改凌空盘坐为行走,张着肋间的两张肉膜,身子就像蝙蝠一般,在静室当中忽然而来、忽然而去。 好生的感受一番之后,静室当中响起了余列的哈哈大笑声: “御风之术,得矣!” 严格说来,这还是余列主动获得的第一道法术,意义非凡,得之全在于他自己的努力。 而且这道法术相比于黑蛇鱼的黑膜而言,效果上无疑也是更让人惊喜的,因为它赫然是一方能够让人腾空飞翔的法术。 须知八品道徒虽然能够修炼法术了,驭使真气,但是尚不能自行腾空,得借助法器或是坐骑等物,才能勉强的腾空一番。 唯有再完成整整七次变化,步入七品上位的道吏境界,方才能依靠自己,将自身腾空举起来,行动自如。 而使用法器或坐骑等物,即便两者再怎么心意相通,其也无法和天生就生长了翅膀或能游空而行的妖物相提并论,特别是此两者,要么是消耗巨大,要么就是价格昂贵。 中途若是出现一点岔子,从高空坠落下,还极有可能当场摔成肉泥。 与之相比,七品道吏的离地腾空近乎天赋神通,不可比拟,而腾空飞行的法术,也是妙用多多,法术不仅消耗小,只要体内还存在几丝真气,就依旧能腾空,起码不用摔死。 并且对于修炼中人而言,将一方法术锤炼至顺心随意的地步,也比之法器、坐骑等更有可能。 因为根据余列在黑水镇的藏书阁中所知道的,九品道童的手段看符纸,谁家符纸多,谁家厉害; 八品道徒看法术、看修真技艺,谁家法术多端、技艺高超,谁家厉害; 七品道吏则是看法器,因为此时的道人念头可以出窍,能离体百丈、甚至是神魂御器,千百里之外取人头颅。 总而言之,一方飞行法术,对于八品道徒而言,乃是法术当中的上等选择,得之珍贵! 余列现在成功获得了这一方法术,他之后去潜州道城中当个铺兵、递个文书,维持生计是妥妥的了,并且还不会最低等的用双腿在地上跑的铺兵一流,得再清贵一些。 呲呲! 静室中气流紊乱,余列在好生的试验一番之后,他驾驭着微风而落,仿佛落叶一般,飘飘然的落在了地上。 他默默的披上了上衣,就在他穿戴好衣物的同时,他两肋之间的肉膜也是缓缓蠕动,融入到了他的身子当中。 但是这时的余列,眼睛依旧是发亮。 只见他提着袖子,望着静室的一面墙壁,忽然狠狠的甩动袖袍,往之击打而去。 呲呲呲! 原本已经平稳下来了的静室,气流再次的紊乱、躁动,一道无形之刃,陡地就从余列的袖袍中涌出,狠狠的击打在墙壁之上,刮下了一层齑粉。 此时余列施展的,正是当初七品翼蜥和他们搏斗时,展现出来的风刃,其不仅可以御风而行,还可以御风杀敌,非是简单的善飞。 只不过余列看着墙壁上的痕迹,眉头皱了起来。 御风杀敌虽然并不是七品翼蜥的杀招,对方身为一头恐蜥,最强大的终归是它的体魄,但是当时对方施展出来,其威力也是强悍,让处于边缘的余列都心神为之一惊。 而现在,余列在静室中施展出来,仅仅是刮下一层粉末,和钢刀一般,在他看来效果顿时就有些差强人意了。 余列走路带风,忽地就走到了墙壁跟前,摩挲着墙壁上的粉末,暗暗思量: “是我的法术威力太小了,还是这静室的用料太过扎实?” 下一刻,他看着血迹干枯的地面,忽然又一甩袖子,一头风神翼蜥又被他从袖子当中扔了出来。 和上一条翼蜥相比,它的大小无疑是小了很多,居然只有猫狗大小,但是取而代之的,是它浑身的血肉皮膜、以及骨骼等物,都变得精致了很多,仿佛是玉雕而成,并且灵气浓郁,一看就是非凡。 这一头翼蜥是两人在野外所斩杀的第一头风神翼蜥,属于八品凶兽层次,还远没有达到七品。 原本它是放在佘双白囊中的,因为余列的三方储物器具,在装下了大如一屋的风神翼蜥后,已经是快要臌胀开,压根也装不下了。 结果在分别之前,佘双白居然又将这头翼蜥取出,送给了余列,让他在剥皮摄术时,更加有保障一些。当时余列为了装下这一头八品翼蜥,还抛掉了三方储物器具中的所有杂物,这才勉强的装下。 于是等到租用静室后得了僻静场所,他就将之先扔入到了青铜酒杯中进行纯化,提升品质,缩小身形,并空出了储物器具中的部分空间,采购了闭关的物资。 看着缩水减到了猫狗大小的八品翼蜥尸体,余列心中暗暗想到:“就这样吧。再继续纯化下去,只怕是会彻底的化作为一摊灵液,药效会消失掉。” 他走过去,微微躬身,无须有任何的动作,一根根的肉芽忽然就从他的袖袍中长出来,蠕动撩扰,然后落在了纯化后的八品翼蜥之上。 这些肉芽变粗变长,像是触手一般将八品翼蜥缠绕而上,很久就结成了一方肉茧子,还在跳动抽搐。 余列盘坐在肉茧子的跟前,动用真炁,缓缓的炼化起来。 炼制好了本命器物的仙道中人,第一次服食摄术时,需要谨慎为之,小心翼翼的,方才有可能窃取到他物的天赋,化作为囊中的法术。 但是当成功的掌握了这道法术之后,想要再次的增强该法术的底蕴、威力,却是不用再像第一次那般繁琐,只需要两步即可: 斩杀,服食。 食用其肉体,吞服其精魂,即可让道人从中获得感悟,增长对于这门法术的理解。 果不其然,余列既像是一头蜘蛛一般,缓缓的吮吸着肉茧子中的精华,又像是腰上系了脐带的胎儿一般,汲取着胎盘中送出的营养。 他能够感受到,就在自家的本命皮书中,那一张刻画有风神翼蜥图案的纸张,变得更加清晰和完整。 仅仅一天的功夫,余列就将第二头翼蜥的躯体消化完毕,其间并没有遇见什么岔子。 他身前的肉茧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他手中的一方黑皮书籍。 余列睁开眼睛,呼出一口气,目光落在本命书籍上,心念一动,书籍就自行翻开,露出了第一页。 只见一头狰狞的、栩栩如生的风神翼蜥之相,出现在了上面,它在书页中还在无声蠕动和嘶吼,仿佛随时都要从里面扑出来似的,凶厉无比。 只不过这一页的风神翼蜥,身影还有些虚浮,大约只有三分之一的部位显得凝实,而在余列没有吞食第二头八品翼蜥之前,它甚至只有两只翅膀是凝实的。 余列估摸了一下,发现在炼化了第二头之后,不仅自己对翼蜥御风术理解的更深了一些,就连这一页皮纸的寿命,也是增长了不少,当是可以存在二三十年之久了,又多了五六年的功夫。 话说当今山海界中的仙道中人,依靠服食摄生的途径,去掠夺妖物之天赋,化为自身的法术,虽然能凭空省下诸多熬炼修术的功夫,但自然也是有一定的弊端的。 这个弊端不大不小,仅仅是掠夺而来的法术有寿命限制,每每使用时还会加剧磨损。 想要延缓法术的磨损,增长其寿命,一是得使用相应的丹药灵液,日常进行温养,大体类似于豢兽的道人,得用相应喜爱的吃食去喂养宠兽一般。 若是温养的不妥当,则法术的寿命和威力,削减的会更快。 二则是多抓几头备着,等到某种法术的寿命耗尽,再重新炼制一回,补上就是了。 当然了,仙道中人所有的修炼,都是企图借假修真,从假中觅得真物,即便是掠夺妖物的法术也是如此,虽然最开始的法术修炼得手后,法术的寿命会有所局限。 但是当这一门法术大成时,即按余列的标准,就是他能完全的变化成为又一头妖物时,这一门法术就会凝结出真意,形成永久的图案,名为“丹种”、“命种”、“妖种”、“法种”等等,永恒的存在于余列的本命皮书当中,不会再被遗忘。 似这等永久的法术图案,在古时曾有一通用的称呼——符箓种子,即符种。 道人炼得符种,即可随心所欲、瞬间的施展法术,无须冥想、无须祷祝,近乎本能。 这一点也是当今的符道中人,依旧是山海界中最为清贵一流道人的一大原因。 因为符箓符文者,临天摹地,乃是造化之显影、道理之碎片,符道中人的入门门槛虽然高,讲究天赋,但是他们最是直指法术之本源,一开始就是奔着参悟法术道理而去的。 其并不像丹道中人或器道中人等等,一开始仅仅是要借助妖物,获得护道的威能或好处,以用为先。 特别是符道当中的清流,彼辈的本命符书是在灵台中观想凝结而成,和魂魄直接相连,纯靠观想,非是假以外物。 他们只要是参悟得到了一方法术,凝练出符文脉络,小成即是永久,并不会遗忘,也不用替换,就和古时纯靠法门修炼法术的古时道人一般,掌握了就是掌握了,弊端极少。 好在不管是丹道中人,还是器道中人等等,只要将法术修炼至大成,最终的效果也都会和符道中人的法术大成,一般无二。 此即大道至简,殊途同归。 静室中。 余列感应着自家皮书中的这页御风法术,他再次起身,在静室中胡乱的试验了一番,发现法术的灵敏程度、威力程度、消耗程度,都有了优化。 结合着皮纸上风神翼蜥之相的凝实程度,他估摸着自己若是再服食炼化两头七品层次的翼蜥,这道法术当是可以大成。 而若是换作八品层次的翼蜥,则是至少还得炼化七头,数目只会多而不会少。 不过余列若是多读点道书,天赋爆发,顿悟了诸多的法术道理,其进度也会自行就有所增长,需求的数目降低甚至不需要。 只是一想到这点,余列立刻就暗自摇头,打消了这个念头。 他对自家的天赋有数,今后修炼法术,他还是老老实实的从丹道入手,依靠本命之物去炼化妖物为好。 恰好有青铜酒杯在手,他炼化吸收的效率,当是会比寻常的丹道中人要高。 彻底理清了所掌握的这方法术之后,余列并没有立刻就出关,而是继续在静室当中,反复的施展,揣摩,并且借着静室中温和释放的灵气,稳固自家的道行根基。 一直等到租用的静室时间,彻底消耗完毕,余列才踩着点的从静室中走出,跑到了看管静室的道人那里,做了交接,省得对方扣用自己的押金。 一应妥当,等余列走出静室的所在区域,踏入到潜水郡中时,他忽地发现潜水郡中的人,似乎比之他刚来时更多。 一月之间,郡城中的氛围变得更加热闹了,白日即有灯火,憧憧放光。 各式的摊贩充斥街道,车如流水马如龙,还有一个个或是峨冠博带、或是身姿缥缈的富贵道人,缓步行走其中。 余列随意的走入一间茶室当中,饮了几碗茶水,方才得知竟然是年关将至,所以城中的生意更加热闹了。 特别是今年的年关,并非是小年,而是三年一次的大年年,即便是对于城中的道徒道吏等人而言,也算是一个节日了。 余列获知了这个消息,不由的就想起了正是在两年多以前,年关一过,天气尚且寒冷之时,他就登上了离城的舟车,去往偏僻荒芜的黑河流域,博取自家的道途。 行走在人群密集之处,余列看着熙熙攘攘、摩肩擦踵的街道,目中露出感慨之色: “已是离家三年,期限将满了。” 余列正感慨着,忽然又眉头一挑,他来不及感受城中热热闹闹的氛围,就驭使着自己新得到的御风法术,急匆匆的往道箓院所在奔去,惹得街道上的不少行人都侧目。 年关将至,衙门等地也快要休沐放假了,他得赶在对方关门之前,赶紧去弄个官方的证明,以证明他在三年内就晋升为道徒了,资质尚可。 如此,余列才能避免以后和黑水镇发生纠纷,也才有机会去道宫中深造。 第174章 法术合格证 第174章 法术合格证 街道上人流杂乱,而且其中往来的不少人也都是道人,余列即便是已经晋升为了道徒,修得御风法术,他也不敢在街道上过于张扬。 紧赶慢赶的,他好歹是跑到了潜水郡的道箓院中。 一座占地几十近百亩的红泥粉墙院落,高低错落的出现在他的眼中,让他仿佛看见了黑水镇中的道箓院。 两者的风格颇为相似,但是论及大小、阔气程度,黑水镇当中的道箓院可就不及潜水郡中的百分之一了。 不过这倒也在情理之中,潜水郡乃是一方扎根千百年的郡城,是万里之内的繁华所在,麾下如黑水镇这般的小镇,或是比黑水镇更大的道县,比比皆是,数目可能过百。 再加上潜水郡本身就是一方修行之地,城中即便是个凡人,祖上数三代,必然会有一个道人。若是三代之内连个道童都没有,直接就会被迁往乡镇等地,不再复为城里人,再三代不出道童,则可能彻底的沦为凡夫农妇,零散的生存于乡镇之外。 因为优渥的环境和千百年积累下来的人文底蕴,使得潜水郡中的子弟们在考取道籍、凝聚道箓时,可能性也远远超过城外。 如此大的地界和管辖范围,所有道徒在初晋升时,按律是都得来到潜水郡中的道箓院述职一番的。 若是道箓院过于寒酸,且不谈在众多道人心中的印象了,但凡城中举行大一点的典礼仪式,院子里就可能装不下那么多的道徒。 余列闻言微喜,当即就点头。 孤拐脸的道徒也不知是因为余列的口中的“风神翼蜥”一词,还是因为溜入他袖口中的灵石,稍微有些一愣。 小道童听见余列的话,眼睛微微一亮,露出羡慕之色,对方盯着余列,奉承的说: “原来道长是掌握了一方飞行的法术,难怪道长赶在年关之前,也要考核一番呢。此等法术可是难得,也难以修炼而成,还方便赶路。” 他又逐风而行,飘忽不定,像是秀技一般,在房室中施展各种各样的动作。 翼蜥御风术。 考核时间:黑帝三千六百一十八年,岁末十二月下旬。 在黑水镇中时,除去丹房药铺、农场米店等一类场所,镇子里绝大多数的官办场所,都是不收钱办事儿的,能不能进去只看你有没有资格。 既然是要考核法术,自然是得尽力的展现出法术的效果,可不能藏着掖着,省得降低了评点。 足足半个时辰下来。 自此,余列崭新且空白一片的道箓,终于打上了第一道法术,其名: 而似此等的环节,必须也只能由官办的机构进行,同时也方便了各地的道箓院对麾下道人的品级、能力等进行掌握。 他诚恳的说:“贫道孤陋寡闻。道长若是识得此术,还请指点晚辈一番。” 借着考核时的环境,他其间也发现了源自翼蜥的这一方御风术的种种妙用,彻底确定了这一门法术的优缺点。 显然对方从余列身上,感受到了妥妥的新晋道徒气质,且一眼就认出了他的道箓凝结不久,正光秃秃的。 若是能有公信严苛的证明,无疑会方便道人交流,互相之间交易请教时,只需要出示道箓即可。 不过进了对方袖子里的灵石,并没有再溜出来。 说着话,余列走动着,袖子中就滑出一颗灵石,往对方的兜里面溜入进去。 余列在风洞房室中鼓动飞行了一番,总算是将自家的第一道法术,考核拿到手了。 这个在道箓院中当值的小道童,修为也是上位道童境界,和舟车所跟前的酒肆小二类似,但是对方的态度,无疑是要比酒肆小二好太多了。 对方抬眼对余列说:“且先依你的,按着大开大合试一试。既然你的法术有些生僻,也就多多检验几番,不用一锤定音了。反正咱们法术堂,本就应该负责给道友们试验法术用。” 道童避开了余列的行礼,连忙熟络的领着余列往堂口深处走去。 因为就在他甫一进门的时候,有一道门槛上绘制了符文,似乎布置了阵法,当他跨过门槛时,他的心神隐隐受到触动,凝结的道箓虚影在他头顶微微一晃,然后才轻易的跨过了。 余列走路生风,愉悦的进入到了法术堂口中。 余列一进门,有一个道童眼尖,连忙就迎接上来,口中恭敬的出声: “敢问道长可是来进行法术鉴定的?见您面生,是第一次来,还是多年没来了,可是需要小的为您细细说道一番?” 余列闻言,盯着那中年模样的道徒瞅了几眼,然后不动声色的,将自家掌握的御风之术说了下,并开口: “劳烦道友替贫道找个对飞行法术有点见识,但是又不甚苛刻的道长。” 此三者,正是法术中的辅助用术、杀伐用术、护卫用术三大类别。 之所以用龙气作为标注,是因为龙气者,乃是仙道意志的垂青,无人能够作假。 除了这三大类之外,还有一类不涉及斗法,而是事关衣食住行、炼丹炼器等等用途的法术,则被统称为“杂术”,日常经营使用。 而那一方号牌,也并非是给余列做证明什么用的,而是交由引导他的那个小道童,让对方帮忙代办诸多的事情。 走过几道门后,四周往来的有道之人,竟然个个都是道徒,着实是让他开了眼。 对方口中所谓的“辅道”、“杀道”、“卫道”三类,余列是知道的。 接下来的流程,和余列在黑水镇中晋升道箓品级时有些类似,但不一样的是,当初的他压根没有道箓,都是登记造册、书写文字,并发放身份令牌作为证明。 余列闻言,沉吟起来。 老道徒将玉牌随手丢在了桌面上,眼皮耷拉的瞅了余列一眼,口中嘟囔到: “这都要过年了,新瓜蛋子不早点回家享受享受,赶着来弄法术作甚,有钱烧得慌。” 当余列就要交钱,随便选定一个道徒作为见证人时,小道童拉着余列的袖子,引着他走到了一旁,小声地说: 柜台后的老道徒瞧了一眼,打着哈欠,伸手拿起桌面上的一杆小玉锤,敲击了一方龙形的钟磬,立刻就有一丝微不可察的龙气从中飞出,灌入到余列的道箓中。 而但潜水郡中的道箓院,则是处处都需要银钱。 有了这些龙气标注,也就方便道人之后去寻觅活计、经营营生,并作为进入道宫等地进修的证明,能减少考核的次数,方便不少。 他微微的拱手。 这名道徒生的是一脸孤拐相,模样有些清奇,年岁也不大不小,面上是一副倨傲冷漠的申神情,似乎来这道箓院法术堂中当值,只是来应付差事的。 余列闻言,沉吟了一下,如实的回答说:“第一次来,劳烦领路,并介绍一番了。” 随即,他并没有简单的施展出御风术,而是直接褪下了自己的上衣,身上的皮膜一阵蠕动,两肋之间长出肉膜,整个人变得怪异。 一直走到了法术堂的内里,才有一个又一个身着制式道袍的人在忙活,并出现了跑得提溜发转的道童们。 以及若非余列发现法术堂中其余来办事儿的道徒,或多或少的都随手打赏了引路的道童一番,他都想不起要给领路的小道童发点赏钱。 余列倒也没有和对方多说些什么,含着笑微微一拱手,就拾起了桌面上的玉牌,说:“叨扰了。” 孤拐脸道徒还细心的问:“你之法术,是灵巧轻便类,还是大开大合类,抑或是平地纵空?直接一一道来,贫道也好启用阵法,给你布置一番。” 一路上倒也没有人过来盘问或是引导余列。 余列察觉到自家的道箓微微一晃,又吐出了一丝龙气,然后恰好落在了老道徒掏出来的一方青色玉牌上。 顿了顿,小道童低声:“不过您若是恰好需要指点,就可以先考核,事后再拜访这位道长,能得到一番不错的指教,会有助于您修炼法术,并且下一次再来时,就能得些便利了。” 没错,这一点也和黑水镇中的情况极为不同。 除了法术堂口之外,潜水郡道箓院中还设立有丹道堂、符道堂、器道堂等等,负责考核修道中人的修真技艺,并且衡量品级优劣,也会在道人的道箓中打上龙气标注。 熟练程度:小成。 余列自己则是只需要走走停停,以及负责交钱就是了。 余列眼中跳出讶然之色,拱手一说: “实不相瞒,贫道的法术乃是侥幸之间,从一头名为风神翼蜥的恐蜥身上摄取得来,尚无法门,当是属于大开大合一类?” 对方的年纪不大,瞧上去也才十六七八的模样,但是办起业务来,倒是显得老练。 余列颔首,如言唤出道箓,定在自己的头顶上,仿佛顶着一盏金灿灿的油灯似的。 不过给了钱也是有点好处的,引导道童得了一串赏钱之后,脸上的笑容不仅浓郁了几分,口中也是叭叭说个不停。 负责考核他的孤拐脸道徒,也是手中持着一方令牌,调节着房室中的风力,并变出一只又一只的云气活物,让余列追逐而动。 就在他思忖时,旁边的小道童努着嘴,示意余列看向他刚才正要走过去的那个道徒: “这位道长来道箓院的年岁不长,擅长的是杀道之术,您若是要考核杀道类的法术,可以选择他。” “不知道长是修成了哪一门类的法术?是辅道之术,卫道之术,还是杀道之术,以及又是当中具体的那一方……道长您说清楚一些,我也好给您推荐一个考核见证的道长。” 孤拐脸道徒琢磨着,口中嘀咕: “风神翼蜥么,恐蜥类的妖物,大多是用来增强体魄用的,法术也是如此。源自于恐蜥的飞行法术,倒是不多。不过贫道也还记得几种。” 毕竟不管是法术,还是修真技艺,这些东西的鉴定都比较繁琐,并且不是每一个人都有时间、都有相应的眼力,当场判断优劣。 不过当余列走过来,经由小道童介绍后,孤拐脸道徒的态度尚可,对方推开了一扇房门,领着两人,七拐八拐的就走入到了一间暗室中。 小道童又指着年轻道徒旁边的一个中年道徒,说: “这位道长擅长的是辅道之术,不过您若是要考核辅道之术,建议还是选其他道长,因为这位道长浸淫辅道之术的年头有点久,眼光毒辣,但凡有一丝丝不合格,都可能把您的法术品级下调几分。” 余列思忖着:“源自于翼蜥的御风之术,虽然能激发出风刃,但关键还是在于对风力的感知和驾驭……应该归之于‘辅助用术’?” 对方的声音响起,余列当即就看到走入的这间暗室中,腾地亮堂起来,并有丝丝的云雾在其中翻滚,凝结形成了麻雀、大雁、鱼虾、獒犬等诸多的形状,在房室中满屋子的奔腾飞走。 如今余列真正拥有了道箓,除了领取那一方号牌之外,其余的种种环节,都是轻轻的一丝龙气飞出,落入到他的道箓上,交融一番即可。 接下来,云雾蒸腾的房室中,顿时掀起了一阵大风,刮动得候在一旁小道童都有点站立不稳,宛如一方悬崖上的风洞。 并且和黑水镇中的道箓院相比,潜水郡中道箓院的职责划分,也更加的细致和全面,多了不少的堂口。 品级:八品中等。 两人来到一方柜台前,道童叩了叩桌面,朝着台后假寐的一个老道徒稽首,惊醒了对方,然后又冲着余列说: “烦请道长出示道箓,取个号牌。” 最终,孤拐脸道徒持着风洞房室的阵法令牌,亲自领着余列走了一趟流程,签下证明。 余列在房室中,则是腾空而动,借着凭空刮起的大风,鼓动浑身的劲力,冲天而起。 “您这边请。”小道童的眼珠子一转,连忙邀请余列走到了一处靠边的道徒跟前。 这一方堂口,顾名思义就是涉及法术方面的,但并不是负责发放法术,而是负责考核、检验法术,并负责记录备案,在道人的道箓上打上龙气标注。 譬如余列急匆匆赶到的一方堂口,其名字就是法术堂。 考核地点:潜州潜水郡道箓院法术堂。 …… 种种,信息完备。 得了这道法术,余列顿时长舒一口气,他又多瞥了几眼法术标注中的“时间”一行,然后才心情愉悦的踏出了道箓院的大门。 第175章 法门 鬼神出贺 第175章 法门 鬼神出贺 “翼蜥御风术,八品中等。” 余列欣喜着,内心里咀嚼: “不愧是从一头七品精怪身上摄取得来的法术,即便是没有法门作为参照,我自己独立的钻研,所得到的品级也不是末等、下等之流,而是中等!” 法术的品级,就和道人的品级一般,共有九品之分,每一品级之间又有四等,上、中、下、末之分。 其威力和难易程度,大致也和品级相挂钩。 只不过并非是相应品级的道人,才能学习相应品级的法术,往往只需要处于同一个大境界或是高于即可。 如新晋的末等道徒即可学习八品上等的法术,只不过能不能学得成,以及学成之后真气能不能满足施法的消耗,具体施展法术后威力等等,又是一个问题,得区别的对待。 此外,在山海界中,既有财大气粗、一门心思只修炼上等法术的道人,也有只修炼末等法术、追求数量的道人。 这两类极端人群,都是在符道中人里面最为突出众多。 至于一般的道人,即便是不缺法术的,往往也都是精挑细选、搭配着修炼使用,有高有低,并据此形成一整套的护道之术,涵盖多种。 因为山海界的仙道成熟,法术千奇百怪、分门别类,数量众多,如何搭配法术也是由来已久,道人们也是颇有经验了。 单单就法术一途上,竟然也形成了类似于丹道、器道、符道等类别,只不过此一类涉及的毕竟是术不是道,所以没有名之为“道”,而是名之为“流派”,位于道之下。 “法术流派”一事,距离余列现在还有些太早,毕竟他现在满打满算,也才拥有了两道法术而已,并且互相之间也没有渊源。 不过让余列感到欣喜的是,他现在所得到的“翼蜥御风术”,似乎就可以作为某一方流派的核心法术使用。 因为按照那个孤拐脸道徒说的,翼蜥御风术虽然生僻,但是早就有得道中人将恐蜥生灵抓了个遍,纷纷炼制成了法术,并传下了修炼的方法。 翼蜥御风术赫然就是属于其中的一类,市面上有相应的修炼法门流传。 并且对方还提及,若是余列没有记错炼化的翼蜥种类,余列所使用的风神翼蜥,乃是修炼翼蜥御风术的上佳材料,修炼妥当,所得的法术品级当是上等,名为“风神翼蜥术”,是直接以翼蜥种类为名的。 只是余列没有依照具体的法门步骤去修炼,最终所得的仅仅是算是翼蜥御风术,品级八品中等,是为恐蜥法术中的中等货色。 如果余列之后再去寻得《风神翼蜥术》的修炼法门,彼法门乃是当初攻克恐蜥世界的道人们精心钻研而成,步骤会比他私人炼制时要精到。 他以此参悟一方,指不定就能对自家的御风术做到精进,跳出八品中等层次,成为一方八品上等的御风飞行法术,真正的风神翼蜥术! 当时这话让余列心神触动,他急忙问对方这种可能性究竟有多少。 结果对方回答的是“八九不离十”,参考成熟的法术,必然会对道人自行摄取的法术有所促进,顶多是需要再吞食炼化一两头服食妖物,弥补缺漏罢了。 甚至余列自己也可以慢慢对法术进行精进,也有机会自行就钻研出一方法门,提升法术的品级。 这点正是一套完善的修炼步骤——法门,对于修炼法术的重要性。 有法可依,不仅可以节省道人试错的时间,提高成功率,还能最大程度的发挥出服食之物的价值,使得道人修得的法术品质尽可能的高超。 若是没有,不仅获得法术的成功率低,获得后的品质也低。 心中遐想着,余列怀揣着考取法术证明之后的愉悦,出了道箓院之后,脚步都是轻飘飘,仪态怡然。 他的道箓获得了法术标注后,除却法术本身的价值以外,也代表余列的道箓和潜水郡城有了交集,算是成功的留下了一大证据。 其能证明他在三年之内,成功的晋升为了道徒,和黑水镇签订下的契约该当自行作废,并不用再担心之后的纠纷问题了。 这一点也正是余列刚出关,就要急着进行法术考核的最大原因。 须知山海界道庭中一切的相关事务,都和道人的道箓息息相关,只有分别记录在各地、各人的道箓中的龙气脉络,才是具备律法效果的东西。 余列若是不往道箓院跑一趟,在自家的道箓中留存证据,此后任凭他有再多的证据、证人,那时也将会是有的纠缠,无法一锤定音的证明自己及时晋升了。 当然了,除去利用法术考核留存证据之外,他也可以赶在开年后的正月十五之前,将自己的道箓落回潜郡余家之中,如此更能证明他赶在三年之内,就晋升成为了八品道徒。 因为落籍的时候需要验明正身,流程比之法术考核更是严苛,还会梳理道人过往的经历,将有所过时的契约都当场废除,换得一个干干净净的新身份。 只不过余列是难得的在野外凝结道箓,现在道籍空落,正要利用这个机会直接落户在潜州道城中,他压根不想将户籍再落在潜郡中。 如此一来,也能让他和余家之间维持现有的半脱离关系,他不必被余家内里的腌臜事情烦扰,就算余家到今后触犯道律被抄家了,也不会过于牵连到他。 因此余列只需要,也只想赶在十五之前,留个已经晋升八品的铁证据即可。 至于为何得是在十五之前,则是因为三年前的这段时间,正是他和黑水镇签订契约的时间。 当年的正月十五未过,他便同郡城中大批的稚嫩道童们一起,像是装牲口一般,被装入了舟车之中,发往各地着乡镇。 其中好点的、家里还顾恋亲情的,是去乡县一流;差点的,无甚跟脚的或是敢搏命的,则是去残酷的村镇一流。 黑水镇地处偏僻,正是当中较差的一种,村镇级别。 不过这些事情都是当年之事了。 余列行走在街道上,慢慢将这些念头全都甩出了脑袋,心中仅仅保持着喜意。 他漫步着,发现接近日暮,潜水郡中人流更大,白日间就放光的各种灯笼、招牌等物,此时显得更是流光溢彩、色泽鲜明。 各种俊俏的马匹、精致的车厢,也在街道上嗒嗒碾碾的来往,各种哥儿姐儿、一家老小,也都在热闹的集市中寻寻觅觅的。 余列独自一人走着,倒是显得有点憔悴和孤独。 他在热闹的城中走着,趁着繁华,干脆走到了城池中卖卖杂货的地方,将自己囊中一些药材、妖物材料等等给出手了。 并一同的在杂货市场购置了不少诸如衣物、水囊、食盒、辟谷丸等各式的杂物。 这些事情处理妥当,余列提溜着新衣服,兜兜转转的就走到了城中一家老字号的澡堂当中。 闭关完毕,杂事处理完毕,接下来他自然是要返回潜郡余家中一趟,探亲访友,给族中一个交代。 而在返乡时,人靠衣裳马靠鞍,余列在静室中闭关多日,虽然出关是用了净衣符咒,身上不算污秽,但是临近过年,按照潜水郡中的传统,他还是得找个手艺地道的老师傅,修修仪容,打理一番发髻。 否则的话,他若是寻寻常常的回去,指不定族中人还以为他是逃荒而来,会平白的惹些闲话。 就此,余列在潜郡的老字号澡堂中,一待就是待了一整个晚上。 澡堂中吃喝酒水都有,还有说书的、唱曲儿的,牌九骰子等物也是应有尽有,比之一般的客栈旅店还要安逸,他留宿在澡堂当中,倒也算是舒服。 就在他歇息沐浴的当晚。 潜水郡氤氲在浓郁的龙气中,龙气丝丝缕缕,千条万条,将整个郡城都覆盖,无孔不入,无处不在。 人气即龙气,临近年关,潜水郡中贸易繁华,人口众多,龙气也是旺盛。 夜气深沉时,龙气还以道箓院、城隍庙、衙门大堂等几个节点,缓缓的涌动,传递着城中的人口出入、钱粮车马等消息,勾连着全城的鬼神和道人。 其中某一缕龙气,在道箓院中落实后,就经由道箓院中人的祷祝,汇总到了每日传信的龙气中,次第的进入城隍庙等地,互通消息。 如城隍庙中的鬼神们,在获得了道箓院的龙气传信后,当夜就会进行梳理,并一一勘验校核。等到龙气在整个郡城都走了一遍,又会沿着龙脉,送往十万里之内的州城。 忽然,一道轻咦声,在城隍庙某处当值的神龛中响起。 只见一个小老头模样的鬼神,它咀嚼着道箓院分流过来的龙气传信,讶然的嘀咕: “黑水镇的那批小道童们,这么快就有人在野外凝结了道箓,晋升为八品了?” 鬼神慨叹着:“好个缘法啊。” 它嘀咕着,并没有言语太多,只是立刻就将这一道被自己注意到的龙气传信取出,然后直接传向潜郡城隍等几个鬼神: “遵城隍令,今有黑水镇道童入城,此人已成八品,凝有道箓,及时禀告。” 滋滋! 几丝龙气无声的涌动,立刻就分发出去。 几乎是立刻的,偌大的城隍庙正中央,那尊盘坐在高大殿堂中、齐屋高的金甲神像,就收到了麾下鬼神的禀告,它面目上浓郁的神光略微闪烁,也是立刻就做出了回应: “知道了。” 顿了顿之后,这尊金甲神像又亲自发出了一道敕令: “以城中良职接待此人,留他在郡城中,若是留不住,千金买骨,以修善缘。” 并有似笑非笑的轻声,直接在某几个鬼神的神龛前,响动了起来: “诸位,当初与小儿辈争食,如今人家跑到咱们地盘上了,就勿要再利令智昏,做出下等手段了,当个好东道主才是聪明之举。 须知似此人这般的,绝不会是唯一一个,接下来还会有不少。” 这几尊神龛中的鬼神,正是当初跟随潜郡城隍一起,赶往黑水镇中庇护镇子,结果又盯上了恐蜥血肉,动手捉拿一众黑河道童的八尊鬼神。 收到了城隍的敕令和交代,八尊鬼神的神龛寂静,然后纷纷震动,传出应声: “是,谨遵上神法令!”、“大人且放心,某等知道轻重。” 并有一人主动请缨的,阴神直接从神龛中跳了出来,传音: “城隍,贫道久居南城,愿亲自走一趟,以示某等之恩宠,还请大人赐下铅丹汞丸,容贫道显形出游。” 高大的城隍庙中,金甲神像面目上浓郁的神光,又是微微一晃,就传出了敕令: “可!准许出游显形。” 哐哐!请示的那尊七品鬼神,当即朝着城隍神堂所在的位置稽首还礼:“多谢大人。” 不多时,就有一粒铅丹被城隍庙的当值道童奉着,恭敬的送到了这尊鬼神的神龛跟前。 七品鬼神悬浮在铅丹上,动用法术,像是点燃香丸一般,将整颗铅丹都点燃,然后它的面庞凑到铅丹跟前,用力的缓缓吸取。 一道道深黑色花纹,立刻就出现在了它的阴神躯体之上,形成玄妙诡异的符文,也使得它的身躯更加凝实,逐渐的从半空中落到了地面上,形成了实体。 等到神躯彻底的凝实,这尊鬼神大喜,当即出声: “走!点起人马,出行贺礼!” 它的话声一落,一具具的纸人纸马,就从神堂上空飘下,落地之后纷纷摇身一变,变成了活人活马的大小,并且浑身金光闪闪的,都穿着金甲、刷着金漆,显得耀眼威武。 七品鬼神落座在了为首的一头纸马上,它领着身后的队伍,操控人马打起了旌旗、罗牌,并夹杂着金瓜银枪等仪仗器具,耀武扬威般的从城隍庙中走出,缓缓的走向南城的所在位置。 此时恰是凌晨时分,它们一众鬼神、纸人纸马,行走在阳光初照的街道上,不仅没有半点的鬼气森森,反而显得皇皇堂堂,极具官家气度。 诸多早起的人瞧见了这一幕,纷纷口中嘀咕,并退避到一旁。 就这个时候,余列也是摇摇晃晃从澡堂子中走出了,他骑着澡堂用来送客的毛驴,打着哈欠,慢悠悠的往南城余家所在走去。 第176章 城南旧事 二娘 第176章 城南旧事 二娘 晨曦的日光照射在青砖铺就的街道上,像是泼过水了一般,显得亮堂发光。 余列骑在澡堂毛驴上,跌跌撞撞一般的闯入到了城南地界。 此时出游的行人尚且少,即便是忙活生计的,似乎也因为年关将至的原因,都像是要入冬的熊罴,变得懒洋洋的。 街面上的店铺们,该开张的倒是还开张了,但是除了那些早点铺子一类的,不少店铺中都没人。街面上连厮混的闲人都没有。 也就余列这个时隔多日,终于又回到了城南地界的人,才一大早的就东瞅瞅、西逛逛。 其中让他心中又诧异又欣慰的是,三年的时间过去了,城南的一应景象,全然都没有发生变化。 卖豆腐脑的依旧是夫妻档两人,豆腐西施看起来还是白嫩丰腴,豆腐也一颤一颤的,质量上好,惹得早起的人哈着气儿购买。 说书茶堂中的老翁一大半年纪了,也还是一个人大清早的就坐在门口晒太阳,旁边还有一条老狗,正懒洋洋的咬着狗肚子上的跳蚤。 人没有老,狗也没有太老。 城南口子的这一处地界中,余列仅仅是感觉自己像是已经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陌生了。 他仔细一想,发现也对。 他离开潜郡拢共也才三年的时间,虽然在这三年之中,他自己发生了大大小小诸多的事情,辛酸苦辣皆有。 他自以为这三年,是决定一生的三年。三年不成道徒,则终生难望真正的道途。 但是对于旁人来说,与他们无关,也就仅仅如此而已。 日子是照样的过。 或许除了余列自己之外,会在意这点的,也就那些和他亲近的人了。 如此遐想着,余列骑着毛驴,嗒嗒的就走到一个石板桥附近。 几株枯瘦的枣木栽种在板桥两侧,虬曲苍老。 毛驴到这儿就不走了,余列从驴背上翻下,新衲的鞋底踩在石板桥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他从袖子中取出了几枚符钱,往驴肚子上挂着的褡裢上一扔,然后道谢一句: “多谢。” 咦呃! 毛驴打了个响鼻,晃了晃肚皮上印着澡堂名号的褡裢,听见里面儿的响,然后才昂着脑袋,清脆的踩着小碎步,离开了。 澡堂的驴子虽然没人牵,客人也不用花钱雇它,但是乘坐之后,客人也是得给些赏钱的。 否则的话,下一回进入澡堂中,澡堂的掌柜伙计们倒没啥意见,但驴子却是可能使坏,故意的凑到你的跟前,驮着你回家,然后半道上使出驴脾气,给你使坏。 这些家伙记仇,又是畜生,客人往往也不好发作。 余列放走了毛驴之后,站在石板桥上,瞅看着石板桥的对面,面上一时间竟然有些犹豫起来。 桥对面正是余家的所在地界。 在潜水郡中,不仅仅每一坊市都用水道隔开了,每一个稍微有点名号的人家,也都不是以围墙来区分府邸的,而是用水道。 越是阔气、越是大户的人家,其宅院和家族围外的河道也就越是粗长,有的甚至是如同一条护城河一般,恍若城中之城,河中甚至还会喂养凶恶的灵鱼灵蛇。 石板桥前,余列盯着桥上的“有余”二字,瞅了几眼,终归是迈开步子,往石板桥里面走去。 他初时是拢着袖子,踩着小步,但走了几步,顿时感觉不妥,遂将步子迈大,两手也负在了背后,甩着袖袍,大踏步的往前面走。 他如今可算是衣锦还乡,而不是落难而来的,得拿出点道人的风采和仪态来,省得被族内的人瞧见了,见他陌生,以为是贼人混入进来,乱棒将他打了出去。 不过等通过了石板桥,进入到余家的内里,又多走了十几来步子,余列想象中的族人往来景象,一直没有出现了。 他脚步放缓,心中讶然: “咦……我记得就在这一方石板桥附近,以前是支起了几个早点摊子,供早起外出的族人购买早点的。其价格便宜,不用去城中买吃食,质量上也有保证。这几个活计也能照顾族中的一些老弱……怎的不见了,是换地方了?” 余家院落的桥梁自然不是只有一座,但是余列所走的这一座,正是他年幼时来来往往,风里雨里跨过了不知道多少回的一座。 特别是他家的二娘,曾经也是在这里支起个早点摊子,撑起了一大家子。 心中诧异着,余列继续的走向内里,发现了些许的端倪和变化。 石板桥内里的道路,路面上虽然干净,但是转过一个弯道后,彻底的进入族中地界,外面的人看不见了,路面就变得残破起来。 其和余列记忆中平整的景象不同,现在的道路是坑坑洼洼,青砖一块残一块破的,毫不成体统。 等他再沿着记忆中的道路,往内里的院落走去,发现虽然是年关了,但是路过的几个院落门户上,丝毫没有年关将至的感觉,冷冷清清的。 此时虽然还是早晨,但是这般的安静,连狗也没有,着实是有些孤寡。 余列将这些种种迹象都收入到眼里,目中露出慨叹之色: “果然是老太太过年,一年不如一年,族中越发的不景气。” 稍微一思索,余列就知道这是族中的情况不好过,兴许还发生了什么大事情,导致现在仅仅还能维持表面上的体面,但内里族人们的生活,就变得难以维持了。 不过这些仅仅也就让余列心思浮动了几下。 从前族中的情况尚好时,他的生活本就不甚优渥,颇是可怜,再落魄当是也落魄不到哪去,比他当年好。 余列脚步放快,抓紧的往某一个院落所在赶过去。 不由自主的,他还用上了御风法术,脚底生风,一溜烟似的就跨过了几十上百丈的地儿。 终于,余列来到了一户独居在竹林中的院落。 院落的外围是竹制的篱笆,仅此一户,坐拥偌大在竹林。 只是它虽然背靠着竹林,但是并不是那么的合宜,位于阴处,少日照,风水不行,还给人一种生硬的插入竹林的感觉。 竹林院落的门户是关上的,和附近的人家相比,不管是外面的篱笆,还是内里的院落,都显得整齐,并无杂乱感觉,门口的两侧还有两堆扫得堆积起来的枯黄竹叶。 瞧见此番整洁的模样,余列心中隐隐松了一口气。 他走上前去,立刻就想要叫门,但是话到嘴边,收敛了。 余列靠在竹门跟前,直接取下了门上绳环,自行推门而入。 吱呀一声响动。 他走入到院落当中,还没有等他主动去寻觅着院落里面的住户,就有一道让他熟悉,但是又显得苍老的声音响起来: “大哥儿回来了?族中的长者们究竟是怎么说的,可是要回来了钱粮?” 院落堂屋的正门被打开,一个普通农妇模样的人,摸索着从房屋中走出来,口中还絮絮叨叨的: “这都拉扯多少天了,大家伙的给他黄家做工大半年了,就算是不看在姻亲的份上,看在做买卖的份上,他黄家也不能拖欠咱们的钱粮啊。若是老族长还在……” 这嘀咕絮叨的话声,让余列听见了,顿时就感觉整个院落都仿佛鲜活起来似的了。 他张开口,脱口就想要叫出“二娘”一词,但是余列的眼皮微跳,目光落在了对方摸索走出来的举动上面。 这时那农妇开了门,瞧见堵在堂屋跟前的余列,眯着眼缝,觑看着余列,似乎认出来余列并不是她口中的“大哥儿”,但是又看不清、不认识。 农妇开口问:“诶!您是哪一位?” 她擦了擦眼翳,连忙说:“婆子我患了眼疾,就快落得个睁眼瞎了,看东西时越发的模糊,见不清楚您的相貌。” 她似乎只是看不清楚东西,但是还能见光,弯着腰,连忙就要邀请余列往堂屋里面坐。 紧接着,农妇忽然之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东西,脸上惊喜的说: “您是来放钱的是吗?” 她一拊掌,欣喜着:“早晨时就听大哥儿说,今日谈事很可能就会谈妥当,族中的道徒大人们也有人愿意出面周旋,午饭前就会有人来叫大家过去的。没想到这么快。” 余列杵在门口,皱着眉头,将对方的话都听在了耳朵里面。 他微眯着眼睛,顿时就把对方话里没说的东西也猜出个大半。 所谓的“黄家”,正是潜水郡中和余家相邻的一户人家。 这一户人家发迹的比余家晚,当年曾得了余家的一些帮助,因此两家几代人都通婚,族中的不少人都沾亲带故。 等到了余列所在的这一辈,余家落魄,黄家尚可。 又因为潜水郡中的凡人不可随意的离开坊市、有宵禁等等,有时候甚至连离开本族驻地都麻烦,于是余家中的人往往就会就近的,去黄家中寻觅一些活计。 譬如割麦、采茶等等,凡人就能为之的活计。 而依据农妇口中的意思,似乎就是黄家那边和余家这边发生了拉扯,在应付的钱粮上有了纠缠,现在临近年关了,多半一连几日都在拉扯。 余列沉默着,沉吟片刻,忽然朝着农妇打了个稽首,平静的说: “您是余田氏,余田二娘是吧?贫道正是来接您去余家正堂,交接一番的。” 他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或是改变声色,但是相比于三年前离开余家时,余列的声色早已经是发生了极大的变化。 面前的农妇压根就没有听出来是余列。 而且对方用模糊的目光,瞧见是个道人模样的人,且身量修长,仪态非凡,在朝着自己行礼,更是不会想起面前的人会是曾经寄养在她家的族中孤儿。 听见余列的回答,农妇脸上的欣喜之色更加浓郁,她急急忙忙的就跨出来,想要随着余列赶往余家正堂,但是又迟疑的出声: “道长大人,进来吃点茶水?” 余列闻言微微一愣,看着跟前客气又有些讨好的农妇,他面上的神色复杂。 沉吟着,余列晃了晃袖子:“不必了。” 见余列拒绝,余田二娘的脸上保持着恭敬之色,她应了一声,然后摸索着挂上堂屋正门,谦卑的走到余列跟前,不好意思的说: “老婆子眼瞎,看不见太远的东西,还请道长您走在前面,带带路了。” 余列侧过身子,拱手说:“二娘,请。” 见余列如此有礼,农妇对余列虽然保持着拘谨,但是也不甚害怕了,想着法儿的找着话,闲谈说: “听道长的声音,想必是个年轻的道长。不知您现在是在城中的哪一处工坊中修行?能在城中修行,可是好事啊。实不相瞒,老妇家里其实也出了个道童,只可惜老妇没本事,供养不起,累得孩儿去往城外了。” 余列闻言,口中露出“讶然”之色:“不知二娘家的道友,如今是多大年纪,何时出的城?” “如今是一十八年,过了年关,三哥儿的虚岁就当是十八了。当初一考取了道籍,哥儿就出城去了。” 农妇面色怅然的说:“若是三哥儿尚在老妇跟前,身量估计会和道长一般高长,长的端庄。” 余列随口又问: “贫道听闻城外的生计颇为不易,若是留在城中做工,虽然钱少,但也胜在安生,还可以帮衬家里。二娘家的道友,为何非要出城,您也允许了?” 农妇回答:“谁说不是呢。咱们潜水郡好歹也是一方郡城,何苦去乡下。 在城里做工,咱们不求能出人头地,他有了道籍,不管是在外面还是在族中,也是一号人物,比得咱们凡夫俗子,那叫一个好啊。” 农妇絮叨的说着,话里也带着些许的埋怨,但是说到最后,声音又带上了悲戚感: “唉!考道童,学道徒,肠穿肚烂不肯休。这甚么仙道,老妇是不懂的,了解的也就这句童谣。至于出城一事,怨也只能怨家里没底儿,孩子想要出去闯一闯,还真能拦着不成?” 余列听着农妇口中的话,同对方一起走着,越发的默然不语。 第177章 欺凌 欣慰 潜郡余家,身为祖上出现过一个七品道吏,现在族中也还有道徒存在的家族,虽然如今在潜水郡中不甚有名头,但是府邸占地的面积仍旧颇为广泛。 靠着祖上的遗泽,余家内尚在族谱之中的族人,都不用同潜水郡中的底层贫民一般,拥挤的租住在低矮且密集的屋檐之下,而可以享受独立的院落。 甚至余家驻地当中的田地、园林、竹林、苗圃等布置,每年也能给余家带来不少的收入。 可是正如余列踏入余家驻地时所看见的,如今的余家,早已经是一年不如一年,外表勉强还光鲜,但内里已经是维持不下去了。 诸如余田二娘这等余家凡人的生活,没有一个着落了,就是证明。 要知道余田二娘虽然只是一个普通凡人,但她膝下的三个孩儿却是不同,除却余列之外,对方其实还有一个孩儿当初也考取了道童,拥有道籍,是个道人身份。 似余田二娘这等道人的亲属,其能够给余家培育出道人子嗣,起码上下三代是可以稳稳的留在族谱当中的,不会被剔除出去,其不说和家族共富贵,但是只要余家尚且存在一日,必定少不了他们一口吃的。 结果现在的余家,竟然连道人亲属的钱粮都无法保障了,不管是落在外人的眼里,还是族人的眼里,十足就是一个大厦将倾,即将朝不保夕的前奏。 此时,就在余家的正堂中,围堵了近百号的人口。 这些人口无一不是青壮,只有坐在几把交椅上的人,面色或中年或苍老,一看年纪就颇大了。 青壮们的眼睛中含着愤怒之色,像是要喷出火出来似的,但是一个个的又将牙关紧咬,压制着自己,不敢乱说话。 反倒是正堂的中央,交椅上盘坐着的几个中年或老年模样的人,谈笑自若着,仅仅有一个被青壮们簇拥着的中年人,其眉眼中带着忧色。 一个身着淡黄色道袍的老者,眉眼倨傲的呷了口茶水,开口: “诸位想好了没有,黄某今日可是带着诚意过来的,只要尔等同意,黄某必定就如数的赋予钱粮。” 他说完一句,看向旁边身着黑色道袍的愁苦中年人,问:“余族长,敢问您意下如何,考虑的怎么样?” 愁苦的中年人,正是余家现在这一代的族长。 此人面容方正,虽然相貌已经是人到中年,两眼虚浮,但是一看就知道这人曾经也是个俊秀之人。即便人到中年,他的肌肤也还晶莹,虚浮的眼睛中也有神光在流转,有见识的人瞧见都会知道此人是体内蕴含真气,也是个道徒。 而和他对话的黄袍道人,恰恰也正是黄家的一个道徒,只不过这人并不是黄家的族长,而只是黄家中的一个宿老。 余家族长艰难的开口:“这、这如何是好,我余家就算是买田卖地,也不能买卖族人啊!” 黄家宿老听见,嗤笑说: “余族长说笑了,怎么就变成了买卖族人了,你余家人口可都是在族谱上登记了的,我等若是买卖,郡城也会过问。如今只不过是见你余家现在的景象,看在两族姻亲的份上,请余家中人愿意静极思动的,去我黄家住罢了…… 年轻的子弟们看对了眼的,老夫亲自做媒,保他们一对儿姻缘。孤寡独居的,老夫也愿意牵根红线,给他们续个良缘。” 余家的族长虽然是个道徒,身后还有众多的余家青壮簇拥,其中也有考取了道籍的余家道童,可是他听着黄家老者口中的话,脸色涨红,竟然都不敢站起身子拍桌子。 余家族长只是尴尬的拱手,说: “如此羞辱人的话,阁下也当真说得出口。若是老族长尚且在的话,阁下还敢如此羞辱人吗?” 砰! 余家族长没有拍桌子,黄家宿老反倒是猛地用手一拍,腾的站了起来,他冷眼看着余家族长,毫不客气的说: “若是余老族长尚在,看在两族关系的份上,老夫定是不敢如此不敬。可是你一个靠遗泽步入八品的道徒,老夫如何惧之?” 余家族长听见了,脸色更是涨红,他也腾的的站了起来,但口中依旧是说不出狠话。 僵持了一阵子之后,余家族长看着对方冷厉的目光,竟然讷讷出口: “您看府上还有什么东西,能让您看如眼的。有看上的,咱们两族可以签订一个契约,只要你们年前如实的付给钱粮,来年变卖的时候,必定是你黄家优先。” 可是这样一句话,更是惹来了黄家宿老的嗤笑声: “余族长,你祖上还能有好东西留下?可不要诓骗老夫了。你我两族贵为姻亲,余家的情况究竟怎么样,我等岂能不知道。 为了让贵公子在潜州道城中好生的修习,你族中的灵木苗圃、蕴灵鱼池等等,早早的就已经抵押给了我黄家和其余的家族,现在还能有个啥子剩下?” 说着,黄家宿老的面色却是又缓和下来,温声: “不过余族长也是有点远见,如此努力,当真是把贵公子给捧出来了,三年就成为了道徒,够得上道宫的入学标准,非是郡城中人,而可成为州城道人了。” 此人轻叹着:“州城之贵,居住不易,但是那也是学道的上等之地。听闻贵公子成就道徒之后,誓言也要留在州城中,以步入道宫成就道士为己任,不肯回这潜水郡了。 果然是少年人有大志向! 只是如此一来,尔等余家没了后继之人,等余族长也年岁耗尽,或是随着贵公子去往州城中享福了,这偌大的余家,岂不是就要除名了?” 黄家宿老的言语,变得循循善诱起来,流露出关怀:“现在将余家族人迁入我黄家的宅邸中,正是为了你族的血脉考虑啊。若不是你我两族通婚日久,族中还有你家的子女当说客,我族怎会如此?” 恰在这时,一个恬淡的女道,也走出来,她跪坐在地上,朝着余家族长拱手,带着泣声说: “族长,黄老所言正是,我余家都已经沦落到如此境地了。您何不放我族人一马,如小女这般在黄家中相夫教子,是个极好的选择。难不成,您真个以为族中的大家伙,都是对此抵触不成吗?” 余家族长闻言,瞪大了眼睛,他看着说话的女道,认出了对方,说:“你是余田二娘的女儿,排行老二,余田二妹?” 跪坐着说话女道,带着泣声的点点头。 余家族长见是自家嫁入到黄家的人,在给黄家说话,顿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特别是他环顾着四周,发现果然如这女娃口中所说的,那些个义愤填膺的余家青壮当中,其实也存在着为数不少的面色晦暗之辈,他们似乎并不抵触要去黄家过日子,少部分人甚至还有点期待的样子。 犹豫着,余家族长口中喃喃:“就要过年了,若是没了钱粮,族中的大家伙着实难熬……” 众人眼瞅着余家族长似乎就要松口了。 可是突然间,又有一人从余家人群中走出,朝着那跪坐在地上的女道呸了一口:“二妹,你好个不要脸啊!” 此人面容生的方正,模样憨厚,让人一看就知道是个干活的好手,但是他身上没有披着道皮,并非是道童,仅仅是个凡夫俗子,顶多是会几手武艺,地位是远不如道人的。 跪坐的女道俏丽的脸上,被呸好大一口涎水,她面色骤变。 但是女道一抬起头,脸色变换着,最后口中只是讪笑着道出: “大哥。” 方正汉子大声喝到:“你还认得我这个大哥?你可知道黄家这是要将我余家嚼烂掉,家底家底被掏空了,如今居然还打到了咱家族人的头上了,你可是还记得你姓余!” 女道绷着脸着,故作从容的言语: “大哥说笑了,小妹一直记得,我这是为了大家好。 入了黄家有何不好?似小妹当年嫁过去,仅仅六七载,现在就已经是上位道童了。若是再积累上十年八年,有黄家的帮助,指不定小妹还能成为道徒。到时候有小妹在,黄家只会更加善待我等血脉。” 她言语着,轻笑的看着方正汉子,反问:“不入黄家,我等今后如何为之,自讨苦吃,害了后人么?” 听见女道狡辩,方正汉子怒气反笑: “呵!好个为了大家好。既然如此,旁的不说,你可知咱家阿娘若是入了黄家,会是个什么结果?” 他指着女道的额头,大声:“某可是打听清楚了,咱娘就因为生了我这个不成器的,你这个成器的,还养出三哥儿,一门两道童,在黄家闲汉那里可是抢手货。 就算是一大把年纪了,也有人要取了咱娘生子。即便是生不了,哪怕她去当个婆子,养他黄家的下一代也是极好。” 方正汉子厌恶喝到:“你还当咱娘是娘吗?!” 这声音响当当的很,让正堂中的不少人,看待女道的面色都是厌恶了。即便是那黄家的几个人,也都是微微眯着眼睛,没有站出说话。 这黄家人也是乐于看着女道如此的模样,似乎这样一来,女道无疑是会更加的依附于他们黄家,不顾娘家。 那余家族长听见堂中的呵斥,一时间长吁短叹的:“造孽啊、造孽!” 他喃喃说:“若是我余家有能人,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地步了……” 余家族长的话说完,门口忽然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传来了一阵冷笑: “怎的,偌大的一个余家,当真是连个能人都没有了,竟然被人欺凌到了如此地步?” 这声音,比方正汉子刚才的怒喝还要大,顿时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循声看过去。 只见一个年轻的道人,正从堂屋之外踏步而来,他的手中还搀扶着一个老妇人。 众人盯着年轻的道人,发现并不认得道人的模样,仅仅刚才说话的那个方正汉子,以及跪坐在地上的女道,感觉来人有几分眼熟,觉得对方的五官熟悉。 但是来人走路生风,仪表堂堂,浑身充斥着一股道气,让方正汉子和地上的女道都不敢吱声,怕认错了。 可是等他们再看向被余列搀扶着的老妇人,两人的神色都是一愣,脱口而出: “娘。”、“阿娘!” 从堂外走进了的人,赫然就是余列和余田氏。 其实他俩并不是刚刚才赶到,而是一早就已经是站在了正堂之外,旁听着。 只是堂中的人口众多,谈话交流声,乃至于呵斥的声音都是极大,再加上余列动用着自家的瞌睡虫,主动的收敛着身上的气息,这才没人注意到正堂外有人站着。 认出了自家的老娘,方正汉子和余田二妹两人再看向余列,脸上都是愕然和精彩。 “是你么,三哥儿?” “余三哥儿?” 除了和余列朝夕相处过的两人之外,堂中也有一些当年和余列从小玩到大的族人,或是看着他长大的长者,他们结合着余田氏和她的两个子女的反应,也认出了余列。 一阵嘀咕声音,顿时就在正堂中响起来: “余三哥儿这般大了啊!” 而余列瞧着堂中众人的反应,他从容不迫的打了个稽首,呼道:“贫道,见过诸位!” 在他稽首的同时,被他用另外一只手搀扶着的余田氏,发白的两眼中爆发了一阵别样的神光。 因为刚才听见了堂中一儿一女的对话,余田氏脸上本是充斥着的悲戚感,瞬间都被惊喜给压下了。 她紧紧的抓着余列的袖袍,努力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就站在身旁的修长道人,可是目中却是模糊一片。 余田氏口中喃喃道:“早该想到的、早该想到的……” 她的脸上又是惊喜又是欣慰,还掺杂着自责,百感交集。 忽然,余田氏的面色又一怔,急忙的扯着余列,要将他拉扯出正堂,口中还急声: “诸位认错了,这位道长非是三哥儿。三哥儿正在黑水镇中学道,安分守己的很。 大家伙的勿要因为老婆子的缘故,就认错了人,给这位道长惹上麻烦。” 余列被余田氏拉扯着,听见对方的第一句话,眉毛微挑。但是等听见了对方后面的话,他本是轻快怡然的眼神,顿时变得复杂无比。 余列张开口齿,嘴皮蠕动,主动叫了一声: “二……娘,是我。” “诶、、” 第178章 一门三道徒 第178章 一门三道徒 听见身前的修长道人直接叫自己“二娘”两个字,余田氏张着口,发出了猝不及防、愕然,但是又带着丝丝欣慰的呼声。 还没有等两人再对话,旁边的其余人等盯着余列,口中也都发出了呼声: “果真就是三哥儿,三年没见,相貌已经长变了。” “当年三哥儿出城时,还没有这么高呢!” 那个方正的汉子瞧着余列,见余列叫出声音。他一愣,眼中也是带上了几丝忧虑,当即大踏步的走到了余列的跟前,想要说些什么,只是他口中发木,一时间又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反倒是跪坐在地上的女道,霍然的就从地上站起来,她惊讶的看着余列,眉头皱着,口中说: “余列?你何时回的潜水郡,怎么也不和我等通个信,知会一声?” 余列闻言,朝着对方点头,不咸不淡的叫了一句:“二姐。” 然后他面向现场的众人,拱手作揖,口中呼道:“余列见过诸位叔伯、哥姐。” 见余列朝着自己这些人等作揖行礼,现场的议论声音越发的大,一下子让正堂中商议的事情有要跑偏的迹象。 这时一声冷哼响起来:“余列?你就是余家三年前的那个,自行离开潜水郡的道童?” 这句话声中蕴含了几分法力,嗡嗡的,像是大钟在敲动一般,让靠的太近了的人耳朵都发蒙。 说话的人正是黄家的那个宿老,他冷冷的看着余列,又狠狠地跺了一下手中的一根拐杖,开口: “我等长辈在这里说话,你一个小孩子家家的,如何插嘴?还说什么余家没有能人了,伱可是将你家的余族长不放在眼里了?” 不客气的呵斥声从对方的口中响起,怒意十足。 霎时间,正堂中刚升腾起来的热烈议论声,就像是被戳破了的猪尿泡一般,顿时泄了劲。 中年模样的余家族长瞅看着余列,目光细细打量,从头看到脚,其眼中透露出几分惊疑之色。 此人没有太在意身旁黄家的呵斥声,也没有为余列刚才的冷笑而感到愠怒。 余家族长迟疑着,站起身子,忽然问:“余列是么?你是怎么回的潜水郡城,按律你就算是想要探亲,也都待满三年后才能有机会啊……” 这一句话说出,也是让正堂中的不少人眉头皱起来,都有些惊疑的看向余列。 部分人也和余田氏一般,开始担心余列是私自的从乡镇中逃出来的,是个逃奴。 还有人甚至在心中暗想着:“眼下的余家可是风雨飘摇,可别再沾染上新的麻烦了。” 但是余家族长说着说着,其人眼睛一亮,脱口而出:“你可是遇见了什么厉害人物,将你带回来了?” 这话叫出,旁边的黄家宿老,眉头也是皱了起来,心中暗想到:“该不会,这家伙背后有靠山,能搬来救兵?” 余家族长和黄家宿老两人都是八品道徒,他们的见识和寻常的凡人或道童不同,知道乡镇等地虽然凶险偏僻,但是并不意味着乡镇中的道人就逊色于潜水郡了,顶多是总体上的数量远远不如罢了。 甚至一般而言,能够在乡镇中成就为道徒,而不是成就了道徒后被从郡城中发落出去的,彼辈不管是在心性方面,还是在斗法实力方面,往往都会比郡城中的道徒要厉害一些。 毕竟穷山恶水出刁民的同时,也出狠人和猛人。 除此之外,某些有点底蕴、能够替人更换道籍的家族,也是格外喜欢去乡镇之中搜罗人才,收为己用。 余家族长就是在期待余列或是报上了乡镇道徒的大腿,或是被某个厉害的家族看中,收下了。 在众人或惊疑或期待的目光中,余列站在场中,却是微微摇了摇头,口中道:“非也非也。” 顿了顿,他好笑似的说:“贫道确实是碰见过几个大人物,可惜志趣不同,一一都错过、婉拒了。” 这话一说出,余家族长的目光顿时黯淡。 而那个本是脸上带着凝重之色的黄家宿老,当即笑出了声音:“哈哈……” 对方笑着,又说出:“余族长,亏你族中这子弟说的出口,婉拒了。如此看来,小道友,你可是运气好,才有机会回潜水郡中探探亲?” 黄家宿老倒也没有非要认为余列是私自的逃窜过来的,毕竟真要是这样,余列也只有是猪油蒙了心,才会自行的跳出来暴露自己的身份。 除了这两个人之外,场中其余的人等,也都是面色不一,形形色色。 余列将这些人等的面目都收入眼中,他摇了摇头,索性也就懒得再掩饰了,直接伸出手,敲了敲头上的发髻,令瞌睡虫歇息,不再收敛气息。 霎时间,正堂中本是凝重的空气,忽然就有丝丝新风涌入,让人感觉头脑都为之一清。 余列站在场中,扶着身旁的余田氏,一步踏出,脚下当真有气流涌起,生出了一团风,将两人送到了正堂的中央。 他将余田氏扶着,让之落座在了一方椅子上,自己则是站在椅子旁边,朝着那余家族长、黄家宿老,执平辈的礼仪,拱了拱手说: “贫道余列,见过二位道友。” 腾的! 这下子,目光黯淡的余家族长,从椅子上猛起身,面色振奋的盯着余列。他身旁的那个黄家宿老,也是眼中透露出愕然之色,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道徒!”、“法术?” 两个不同的词汇,从他们的口中吐出。 随之而起的,也是全场愕然的目光,一些还没有回过神的青壮,有些发懵的看着一步就跨过了近十丈的余列和余田氏。 部分机灵点的余家族人,则是惊喜的想到,或是说了出来: “三哥儿成道徒了这是?”、“三哥儿!” 余田氏自己则是感觉身子一晃,忽然就瞧见她和余列进入了人群的正中央,自己还被余列搀扶着,坐在了贵客才能落座的太师椅上。 她的眼神有些恍惚,久久回不过神来。 “三哥儿……”余田氏有些惶然无措的看向余列。 余列扶住余田氏伸出的手,故作轻笑的说:“二娘且坐着,余列如今阔气起来了。” 得到了余列的肯定,余田氏的心神虽然还在突突的直跳,但也是一点头,明智收敛声音,坐在椅子上,只是侧着耳朵,想要仔细的听清场中的一动一静。 除了余田氏之外,场中的所有人等,若是论哪几个人的反应最大,其实还不是余家族长和黄家的宿老,而是余列的大哥和二姐。 两人一个发懵又欣喜的看着余列,想要快步走过来,大拍余列的肩膀。 但是他又意识到现在是在余家的正堂中,余列的身份不同,不得造次,因此想要动身又定住,举止显得有些慌乱和朴实。 另外一个,则是发懵的看着突然就窜到跟前的余列,她感觉脑子有些晕晕乎乎的,惊疑的想到: “列哥儿这是晋升为了八品道徒,能用法术了?不可能、不可能!” 女道瞪大了眼睛看向余列,又得到了余列的一瞥眼。 此时的余列没有再收敛自己的气息,身上的真气正涌动,落在凡人或稍微远点的道童感知中,倒是没什么。 但是女道距离不远,她立刻就从余列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种生命的威压,这让她的面色变换,不得不相信眼前这个陌生而又熟悉的道人,正是她所认识的余列,也正是已经晋升为了八品生灵。 “列哥儿、、”女道张开口齿,挤出笑容,想要和余列说话。 但是现场还有两个道徒在,压根没有多少她说话的机会。 “好!好!好!” 一连三个大喜的叫声,从场中响起,正是那个余家族长,他兴奋的踱步走向余列,口中激动的说到: “余列,我就知道你不凡!从小就不俗,如今看来,你果然是有资质之人,竟然三年之内就成就为了道徒。” 余家族长大笑着:“哈哈哈!你不是遇见了大人物,也不是私自潜逃回来了,而是成就了道徒而回,我潜郡余家大有能人!算上你,族中就一共有三个道徒了!” 此时的余家族长,简直能够用欣喜若狂来形容。 一旁的黄家宿老,则是脸上的神色晦暗,他皱眉紧盯着余列,暗地里也为余列的年纪而感到惊讶: “好家伙,此人三年之内,就晋升为道徒!” 三年成就道徒,和那种熬了个十年八年,甚至是几十年才晋升的道徒可不同。它是记录在了道书上,明确写下了的一个时间段。 根据道庭颁布的修道指要,九品道童阶段应该修炼三年,一年一个台阶,三年打磨完,才证明有资质能够登上道士及以上的境界,也才有资格进入道宫中修炼。 如此要求本不算严苛,但凡家中有个道徒长辈的,存有一点家底,子弟也是合格的考取了道籍,家里砸锅卖铁的话,少说也有三成机会,能够供出一个三年就完成道童阶段修炼的存在。 当然了,这得是当事人努力修炼,以及有人帮忙砸锅卖铁。 而如果不努力,家底却充裕,从小就用服用丹药,用灵液沐浴身子的话,其实往往也能成,并且概率还超过三成,能有五成的机会在三年内完成道童阶段的修炼。 此类人等在潜水郡这种地方少见,但是在更上一层的州城中,并不少见。 因为道童阶段,终归只是修道路上的童子罢了,论性命品级,其实还是和凡人、野兽相当,属于垫底的九品。 只有在三年道童修炼完毕之后,晋升道徒时,才是需要看各自的天赋、心性,灵药不一定管用,得靠自己去博得一个成就道徒的机会,存在着极大失败率! 但是余列可不同,他不仅不是州城中人,过去三年也不是潜郡中人,是在乡镇中讨生活的穷酸道童,不可能会有人给他去砸锅卖铁的资助修行。 也就是说,余列是依靠自己,在贫瘠的乡镇中,三年内就完成了道童修炼,并且现在已经是道徒了,闯过了道童晋升道徒的关卡! 如此人物,可比郡城中的更是要厉害,要么天资上优秀,要么心性手段上出众,不可小觑。 不过黄家宿老思忖着,他压制着自己的心神,还是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干笑着说: “好,余家不愧为数百年的修道世家,如今一门三道徒,倒也算是恢复了往日的风采,和我黄家一门四道徒相比,只是少一人耳。” 听见这话,余家族长欣喜若狂的神色,冷静了一些,他沉吟的看向余列和黄家宿老。 余列闻言,微微挑了挑眉毛,也从对方的话中也意识到: “黄家这几代,竟然同时出现了四个道徒,难怪会想着要吞并余家的人口血脉了。” 余家、黄家,都还只是郡城中的小家族,往往同一时期能够有三个道徒存在,老中青各一个,就已经算是不落家风了,而黄家现在多了一个,明显就是家族子弟优良,发展的颇好。 黄家宿老说出这样一番话,眼中也是露出自豪之色,他彻底从惊讶中恢复过来,脸上又挂上了矜持。 虽然被突然出现的余列给惊讶到了,但是论起家势,他黄家无疑还是要高过余家一头的。 特别是余家此刻归根结底,也还是只有两个道徒在场,另外的那第三个,对方压根就不稀罕返回到潜水郡中。 “不过如此一来,余家的青年一代,竟然是有两个子弟都在三年内就完成了道童阶段的修炼……” 黄家宿老镇定下,他琢磨着,意识到余家算是彻底缓过一口气了。 此人皱着眉头,开始琢磨着是否要抬一手,给余列这个新生的道徒一个面子:“不如今日就先收敛着嘴脸,不要太过分了?” 余家正堂中,因为黄家宿老的提醒,众人激动的气氛遇冷。 余家族长也是意识到了两家的家势还是存在着差距,他瞧着黄家宿老面上的矜持,正要再给对方说几句好话,免得自己这边显得太过得意了,坏了钱粮之事。 但是不等余家族长出声讨好,就在这时。 忽然又有一阵吹吹打打的声音,从余家正堂外响起…… 第179章 水深 退走 第179章 水深 退走 一阵吹打的声音无故响起,顿时就吸引了正堂当中所有人的注意。 “喇叭、唢呐?” 有人听出了吹打之物究竟有哪几种,他们机灵认出来,还口中说笑似的问: “族中有谁家今天要娶亲吗?听这声音,还是喜乐,热热闹闹的呢。” 不过紧接着更让堂中的众人感到诧异的是,那吹打的声音越来越清晰、明显,好像在朝着正堂直奔而来似的。 正处于惊疑中的余家众人和黄家人等,下意识的,就将目光都放在了刚刚出现,且显露了八品道徒身份的余列身上,他们怀疑堂外的吹打声,就是余列带过来的。 但是余列听着突然响起来的吹打声,面上也是露出诧异之色,他讶然看向堂中的其余人等。 这时,余家的族长顿了顿,开玩笑似的对余列说: “余列,可是你的道友们特意寻来了咱家,要恭贺你的晋升?怎的也不早点说,族中也好做一些安排啊。” 余列闻言,微微挑眉,他沉吟着,也懒得有所掩饰,直接就拱手说: “非也,贫道此番返回潜水郡,乃是独身一人。且刚一回郡城,就往族中赶过来了,尚未来得及和城中的友人们团聚。” 听见这些话,余家族长皱起了眉头,旁边的黄家宿老也是略微疑惑。 不过黄家宿老见堂中的气氛又被人给打断,脸上升起了愠怒,他喝到: “余族长,今日不管是你族中有喜事要办,还是有丧事要办,劝伱还是先将眼前的正事,同贫道商议完毕了,再说其他不相干的。否则过时不候。” 余家族长听见喝声,脸上露出悻悻之色,拱手说:“黄道友所言正是。” 他随即期待似的看着黄家宿老,以及身旁的余列,出声: “黄道友,今日我族的余列返回族中,不如我等三人去族内的雅间中,细细的商议此事。其他的人等,道友您只需要先给些安抚的话,给他们一个准信,他们的心也就能落进肚子里,不会再吵着道友了。” 余家族长这是在暗示黄家宿老,让黄家的人看在余家多了个新道徒的份上,让让步,不要太过分。 黄家宿老听见了,脸上也露出犹豫之色。 虽然他还自恃族中算上自己,一共有四个道徒,家势依旧是高过余家,但是今日有变故出现,他也拿捏不准余列具体的潜力和身份,似乎确实得给余家留点脸面,不能彻底撕破了脸。 但是就在这时,旁边的余列却是冷笑着出声了: “何必如此麻烦。族长,黄家与我余家的活计等等,可是签订了契约?” 余家族长闻言,下意识的点头:“是的。” 余列又问:“契约上可曾约定了交款的时间期限、抵押种种?” 余家族长绷着脸色,也是点头,他已经隐隐意识到,余列想要说什么了。 旁边的黄家宿老,眼睛微眯,面上也是一冷。 果不其然,余列下一句就是: “既然约定了期限,那么按照规矩办事即可,何必如此拖拖拉拉!若是期限过了,我等再去城中的衙门请示,以示公正,加以勒令即可。” 说罢,余列还盯着的黄家几人,冷声说: “我余家众人给你黄家做工,仅仅做工罢了,又不是你黄家之奴仆。 工钱一物,你黄家想给得给。不想给,也是我余家应得的,该给!这可由不得尔等!” 这股话说得堂中的余家众人听见后,是个个面色涨红,激动不已。 其中不少人等余列的话音一落,当即喝出一个字: “好!”、“彩!” “三哥儿说得棒极了!”、“列哥儿说得好!” 即便是那面色为难的余家族长,心底里其实也是狠狠的吐出了一口郁气。 话说这厮今日已是和黄家的人等对歭了小半日,好话说了一大箩筐,但是黄家就是不肯履行契约,这让他也是心底里恼火。 如今余列的这番话,也算是说出了余家族长想说而不敢说的心里话。 不过余家族长绷尽了脸皮,他没有如其他族人一般叫好,仅仅是默默的让了一步,将位置让出来给了余列,让余列和对方对峙。 这厮算是半个人精,心里琢磨着: “余列新成道徒,当我族的一大底气了。而且他年纪轻轻的,正是该说些狠话。即便出了什么岔子,有伤两族的和气,他年纪轻,也能回转解释。” 黄家宿老被余列当着面如此呵斥,脸皮顿时抽搐。 特别是黄家宿老瞧着余列过于年轻的模样,心底里那被触怒的愤恨,以及一丝丝嫉妒纠缠在一起,让他怒极反笑的,冷冷说出: “黄口小儿!就算你如今成就了道徒,回了潜水郡,可是你一个出走三年的人,城中的道长们压根不认得你。你拿着供状,确定自己能进的了衙门?进了衙门,能找准办事儿的人?” 黄家宿老威胁似的说: “难不成我黄家真就缺了你家们这点工钱不成? 年轻人,这里面的水很深,你探不到底的。贫道建议你别一回来,就死命的要掺和,省得白白耽搁了自己的前途。” 威胁着,黄家宿老像是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轻笑着: “老夫建议你不如学学你家族长的贵公子,趁早的和这个破落家族做切割,这才是正理。” 这话说得堂中余家中人嗡嗡议论,旁边的余家族长脸上更是又臊又怒。 但余家族长也不知该如何的反驳,他低下头,露出羞愧之色,哑口无言。 而余列听见对方这话,也是眉头微皱,在心中琢磨到: “此人说的确实值得警惕,话说余家现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境况……” 黄家宿老见余列沉默起来,脸上的轻笑变成了大笑声。 他拱手朝向余列,语气忽然又舒缓的说:“罢了罢了!余道友,老朽刚才的话唐突了。今日是余道友晋升后回家的好日子,着实是不应该扫道友的雅兴。” 此人沉吟着,端着身份说: “既然如此,贫道今日便先让一步。余家钱粮一事,小事儿而已。贫道可以给个准话,若是余列道友明日肯来我黄家登门做客,必定如数付清,让大家过个好年。” 话说完,黄家宿老一挥袖子,便朝着周围的余家人等拱拱手,带着自家的几个人,就往堂外走去。 其中余列那个嫁出去了的二姐,她迟疑的看了看余列,但还是选择闭紧了嘴巴,赶紧的跟上黄家人等。 在这时,堂外的吹打声音还在大作,嘈杂的很,丝毫没有停歇的意思。 于是黄家宿老一边走着,一边还摇头,口中惋惜似的说: “啧、偌大个家族,怎能族中如此的嘈杂,这成何体统啊。果真是破落了吗?” 余家众人们见状,几乎是人人义愤填膺,怒不可遏。 “好个黄家!没王法了!” “这年头,欠钱的才是大爷不成?” 特别是当中的不少人,因为余列的出现,心中本来是生出了希望,结果今日还是没有解决要钱的事情,他们比之余列刚进门前,更是要失望。 竟然有人忍不住,还朝着余列喝问:“列哥儿,你怎么不出声了?” 也有人激将着:“列哥儿,你说话算数,走!我们现在就去衙门中,告他黄家一场!” 而余列站在场中,听见堂中嘈杂的话声,仅仅是眉头又皱了几下,无动于衷。 他没有被黄家宿老的话激怒,也没有被四周族人的话给刺激到,理智的选择了站在场中,看着黄家的众人走去。 确如那姓黄的老家伙说的,余列还得顾忌一下两族的纠纷,究竟到了什么程度。 若是此中的水当真有点深,他急不可耐的一脚踩进去,那才是最落人笑话的丑事。 并且现场中最应该着急和愤怒,本就不该是余列。 余列瞥了一眼,旁边沉默不语的余家族长。 黄家人等的脚步声,一拍一拍的响着。 “两位道友,无需远送。” 轻笑的声音从黄家一行人那儿响起,是黄家宿老发出的,对方高高的抬起一条腿,跨向余家正堂的门槛。 此等嬉笑的声音,无疑让余家人等更是感到愤怒和憋屈。 但就在这时,那吵耳朵的吹吹打打声音,更加近了,仿佛就在门口。 众目睽睽之下,正大摇大摆的要走出去的黄家人等,动作顿停,静止了一般。 为首的黄家宿老,他一只脚的跨过门槛,定在了半空中,久久都没能落地。 其余的黄家人等,身子也是保持着僵硬。 如此一幕让余列等人感到了诧异,不少人的喝骂声都一停,他们拿不准黄家的这些人究竟在搞什么鬼。 有人忍不出的嘟囔出声:“姓黄的,你们这是撞邪了、撞鬼了?” 谁知下一刻,一阵幽冷的感觉突然从堂外涌入,让堂中的人等感觉身子都发凉,真像是堕入到冰窟中,撞鬼了似的。 但是这股幽冷的感觉,在接触到堂中的余列后,霎时间就消退,特意避开了。 紧接着,喇叭唢呐! 吹奏的声音陡然间就又上一层,炸裂似的。 堵在门口发愣的黄家一行人,身子动弹了起来。 他们连连的向后退,动作有些杂乱无措,将像是被人逼着,笔直的向后倒退,不敢怠慢。 很快,有一幢幢人马身影,出现在了余家正堂外,个个金晃晃、明堂堂,耀眼夺目。 为首一人,正骑在刷了金漆的纸马上,它的面上遍布着怪异的符文刺青,峨冠而博带,模样生硬,不类人。 在它的身后,则是分列成两侧的纸人纸马,穿金甲、戴金盔,打着牌匾、拿着金瓜仪仗,繁华富丽,还有法音奏唱,尖锐刺耳。 人马每每往余家的正堂中踏进一步,刚才要出门的黄家众人,则是摇摇晃晃的往后倒退一步。 黄家人等中,那个道徒宿老不仅没有尴尬和愤怒之色,反而绷着脸色,急急忙忙的就朝着身后挥手,生怕有人不长心眼,呼喝到: “鬼神出行,往后退往回退!” 这声音响起,让堂中的其余人等也是反应过来,众人紧盯着从堂外走进来的这一队人马。 “潜郡鬼神!?”、“鬼神大人?” 余列也是微挑眉毛,他端详着那过来的人马,琢磨着:“面有深纹,城中骑纸,仪仗夹道……果然是道书上写的,鬼神显形出行的一种规格。” 余家族长也认了出来,其面色发愣,浑然不知道自家的族地中,为何突然间就有鬼神降临了。 一时间,这厮的脑子里各种念头窜动,甚至还生出了不好的想法,冷汗都渗出来了几滴,惊惧想到: “来者不善!?” 余列也是想到了这一点,他脸上浮现出惊疑。 余列瞥着旁边冷汗都流出来的余家族长,心里也犯怵: “该不会是族中有造孽的,犯下了值得抄家除名,甚至灭门的事儿?” 满堂的人等都像是遭了冷水浇头,余家族人们个个面色发慌。 这也实在是由不得众人不慌,要知道鬼神都是些什么存在?彼辈最低的,也是七品下等道吏。而能涉及到这等存在的事情,往往就不是什么小事情。 诸多事情中,最值得鬼神出马的,鬼神们也最常办的事情,正是捉拿触犯了道律的钦犯,抄家灭门! 黄家的众人傻傻的倒退着,足足退了十来步,才突然回过神似的,在黄家宿老的又一声呼喝下:“都傻啊,赶紧往两边退,别挡道。” 黄家的众人往两旁轰的散开,不再继续杵在大堂中轴线上,挡着纸人纸马的前进。 有黄家宿老为之开路和招呼,堂中的余家人等也是散开,露出了好大一条宽敞的路,面色发懵的“夹道欢迎”。 纸人纸马彻底的走入了堂中。 为首的生硬鬼神,丝毫没有瞧那黄家宿老一眼,也没看向任何一个余家族人,它转动头颅,眼珠最终直勾勾的看向了余列,啪的就下马! 纸质的沙沙声音响起,下马后鬼神身子一闪,不等众人反应,刷的出现在了余列的身前,确定它找的就是余列。 距离更近,余列也是瞧清楚了这尊鬼神的模样。 他端详着,心神微跳,忽然感觉身前的这尊鬼神,对方脸上虽然布满了怪异深黑的纹路,但还是给了他几丝眼熟的感觉。 此时堂中所有人的目光,都齐聚在了余列的身上,心思各异,不敢言语。 在一种特别的威严和压迫下,不少没有见识的人,连大气都不敢喘。 第180章 衣锦荣归 第180章 衣锦荣归 黄家宿老领着一干发懵的黄家子弟,觑眼看着余列,心中惊疑不定的想到: “那鬼神是来找这余家小娃娃的?莫不是他在外面犯事了,要牵连到余家……” 这个值得幸灾乐祸的想法刚一跳出来,黄家宿老又注意到,堂中的铜锣锁啦等声音大作,其并不是哀乐,而是乐音! 黄家宿老的眼睛一瞪,也回想起了鬼神在拿人的时候,并不会吹锁啦、鸣喇叭的。 黄家人群中,除了黄家宿老之外,当中那个女道,也是意识到了这点。她惊疑不定,不敢相信的看向余列: “三哥儿他,这是招来了……鬼神庆贺?!” 反倒是余家人等,因为家族本就风雨飘摇,颇有动荡,他们一时半会儿都没有反应过来,正处在被鬼神吓住了的状态中,不敢有所希冀。 好在下一刻,那站在余列跟前的鬼神没有从袖袍中掏出枷锁铁链,拿了余列,也没张口就道“你的事犯了”。 它站立着,反而微微躬身,朝着余列作揖,口中说: “余列道友,黑水镇一别,数月未见,可曾还记得贫道?” 余列微愣,顿时就确定眼前这尊鬼神,正是当初前去援助黑水镇的鬼神之一! 难怪让他感到眼熟。 话说当时的黑水镇,包括潜郡城隍在内,一共有九尊鬼神驻扎在龙气阵法之上。 鬼神们当着余列等人的面,足足僵持了大半日,一直等着黑水观主完成了蜕变,才又有行动。因此不管是余列等黑河的道童,还是那九尊鬼神,他们闲着没事干,都扫视过周围的人等,留有印象。 不过当初这些鬼神为六品恐蜥的血肉,又忍不住对黑河道童们出手,要抢夺资粮,因此双方压根无甚善缘,反而有点纠纷。 余列听着对方的呼声,他沉吟着,一时没应声。 而场中的其他人等,见鬼神对余列的态度友好,出乎他们的意料,他们也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咦!来人不似恶人。” 余家的族长眉毛抖动,终于注意到鬼神身后的纸人纸马们,穿的是金衣彩衣,吹的是高调喜调,毫无要抄家拿人的气质。 “莫非……”余家族长暗暗吸了一口冷气,心里也跳出了猜想。 嘭嘭的! 不少余家人的心神都跳动,期待似的看向余列和那鬼神,他们恐惧削减,激动开始泛起。 七品鬼神见余列不语,生硬的面孔上挤出了几丝笑容,显得皮笑肉不笑似的。 但是它接着说出的话,却是好意更加的明显: “贫道今日非是恶意,乃是抱着善意,仅仅为了恭贺余列道友成功晋升为八品道徒,重归我潜水郡而来。” 这一句话道出,让整个余家正堂中的声音都一寂,然后便是一道道松气的呼吸声响起,以及一双双眼睛亮了起来。 “鬼神为贺?列哥儿这是抱上了什么大人物,或是立下了什么大功劳?” 不远处的黄家中人,脸色则是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黄家宿老脑袋一懵,心神一沉: “果然是好事,而不是坏事。余家的这个子弟,究竟是何来头?” 还不止如此,七品鬼神顿了顿,它竟然又稽首,说: “此次祝贺,乃是贫道奉城隍之敕令而来,所以才特意的服用了铅丹,显形出行,提兵带马,以壮声势。” “有所唐突贸然,实在是打搅了。”它抬起刺青遍布的脸庞,也看向旁边的余家族长和其他余家族人。 “城隍”两个字从对方的口中说出来,惹得堂中不少人的呼吸都一窒,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余家族长惊喜着,眼睛瞪起来,急忙小声的说: “不唐突不唐突,没有打搅!” 嗡的!议论声彻底的按捺不住,堂中四处急切的响起: “我的天,是城隍尊神发的话!” “竟然是奉了城隍的命令来道喜的。余列他这是入了城隍的眼睛了?” 黄家众人则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余列和那鬼神。 为首的黄家宿老,脸色彻底绷不住了,惊疑的想到:“余家和城隍有关系?” 此时余列看着面前友好的潜郡鬼神,心底里庆幸起来:“看来黑水观主还没有被抓住,抓住了也还没有供出我来。” 确定了这点没有问题之后,余列又仔细梳理了一下自己的过往,确定再没有一件事情是值得鬼神出动的。 他彻底松了一口气。 只要没有犯事儿,余列如今已经是八品道徒,凝结有道箓,勾连了仙道意志,其实也不必太在鬼神的面前胆颤心惊。 于是他稳着心神,对身前的七品鬼神客气说: “多谢城隍,多谢尊神,此番的举动实在是厚爱了。” 七品鬼神笑着回应: “区区口头道喜,如何能作为道友的晋升之贺礼。” 它从袖袍中突然掏出了一方金黄色卷轴,卷轴纯粹由灵光凝结而成,看上去华贵凝实,还掺杂了龙气。 七品鬼神当即朗声: “奉仙承运潜郡城隍,敕令曰:黑水镇道童余列,斩妖有功,除恶有德,黑河一役建有功绩。又三年成徒,资质不俗。此等良才美玉回归潜郡,万不可荒废。” 它用抑扬顿挫的语调唱着: “擢道徒余列,入城隍庙,可得三等庙祝之职,庙内静室一间,俸禄万金,清净修行,以资鼓励。” 这个话一说完,现场的余家人等,彻底按捺不住,激动呼道: “城隍青眼!是城隍青眼啊!” “列哥儿这是入了城隍眼中,得到城隍看重了!” 城隍庙虽然是供奉鬼神的地方,但是庙宇中也是存在着活生生的道人,因为不需要和人打交道,庙中的活计也比其他职位要清贵很多。 特别是庙祝一职,它还能和鬼神直接沟通,有所接触。 可以说任何一个道徒,即便是初来乍到,在城中没有任何的跟脚和靠山,若是能得到一方庙祝职位,稍微打点一下关系,也就有了跟脚和靠山,算是潜水郡中排行前列的职务了。 特别是按照堂中鬼神说的,余列的这个庙祝职位,还是由城隍庙的城隍,亲口吩咐下的! 其价值和意义更大。 “苍天有眼啊!我余家又有道才生出了!” 激动的言语,在余家正堂中涌起。 以余家眼下的这个境况,余列今日回来的及时,又入得城隍眼中,得授庙祝一职位,完全可以让破落的余家一改颓势,大有翻身的机会。 余家族长也是激动,此人张开口,想要大笑,但是又不敢在鬼神的面前太过失仪,坏了余列的好事,只得干笑着。 此外,余田氏端坐在太师椅上,她眼睛花,虽然看不太清现场的模样,但是听着族人们喜悦的发言,她的脸色也是红润,与有荣焉,精神抖擞的。 余田氏口中连道:“好、好、好!” 至于旁边的黄家一行人,这群人则是面面相觑,眼神发木,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黄家宿老的脸上露出了棘手和懊悔之色:“糟糕!悔不该刚刚还端着架子,没有见好就收。” 不过黄家中,其实还有一人紧盯余列,脸上的表情虽然木然,但是眼底里却又有欣喜之色生出。 此人正是嫁入了黄家中,余列的二姐。 女道心底里是又惊又喜:“三哥儿今日的回家,好个有能耐啊!” 反倒是余列自己,他听见了七品鬼神的庆贺,并未大喜,似乎另有想法。 不过当着鬼神和众人的面,余列的面上毫无异样,也是含着笑,朝鬼神回礼,并多谢对方的祝贺。 满堂的道喜声和庆贺声,响个不停,并传播开去。 因为余列一人的出现,整个余家都猛的一改颓态,前所未有的高兴起来。 拖欠钱粮一事也被众人暂时的抛在脑后,不放在心上了。 就连那几个黄家中人,他们思前想后,也是凑到了跟前,厚着脸皮向余列道喜。 被喷哭了,加上一章。 第181章 志不在此 第181章 志不在此 竹林小院子中,清晨的日光刚刚的洒落而下,整个院落就显得干净发光,仿佛涂上了一层釉。 余列盘坐在门口的一方石磨上面,面朝着刚刚升起来的太阳,口鼻之间有规律的呼吸着,仿佛在吞吐着日出的朝阳,采补日精。 但是实际上,他虽然已经晋升为了八品的道徒,但是尚未学得呼吸法,压根就不可能拥有采补日月精华的可能,仅仅是在调息精气,勉强的感应着空气中弥漫的灵气而已。 在余列盘坐的同时,竹林小院外面。 不时的就有余家的族人行走而过,当瞧见了余列的身形之后,这些路过的余家族人眼中都是带着激动之色。 “看见没,那就是你的余列大哥,他如今已经是八品道徒了。听闻八品就有了真气,可以用法术,所修炼的功法也和道童的导引术不同,而是呼吸法、吐纳术,这定是在采补日精。你可得学着点着,争取也成为道徒!” 这是携带着孩童,从余列院落跟前走过的,对方的面孔并不是附近院落中的人,似乎是专门一大清早的,就带着孩子过来景仰一番。 还有偶然路过竹林的族人,当瞧见了院落中的余列之后,都是放缓脚步,生怕走快了惊扰到余列。 各色的人等,一一的从竹林小院子跟前走过。 自打余列有记忆起,这方小院子就没有出现过这么多的人。 石磨上,余列暗皱眉头,他呼吸一会儿后,察觉到人越来越多,也就睁开眼睛,朝着院落外来来往往的族人们微微拱手,然后往身后的堂屋走去。 院落外顿时响起呼声:“快看,列哥儿起身了,他在朝着我们拱手!” 甚至有余家的族人,口中道:“大娃,快快,上去向列哥儿问好。” 听见身后杂七杂八的声音,余列微微的摇头。 他轻轻的一拂动袖子,身形顿时闪烁,窜到了堂屋门口,顺带的还发出了一阵柔和的风,将那些要跨入到院落中的族人们,都给轻轻的推了回去。 “今日贫道有要事,得闭关修炼,恕不待客。” 余列清朗的声音响起,让院落外的人影们,顿时露出一阵阵可惜的神色。 有人还哀叹说:“某可是天没亮就赶过来了。” 此时距离城隍庙的鬼神,前来余家中祝贺,并拔擢余列为三等庙祝,已经是过去一个晚上。 当日的情况,以极快的速度波及到了整个余家上下,人畜皆知了。甚至连整个城南,也在半个白日和一夜之间,隐隐知晓了余列的名号。 对于此事,余列有些没有料想到,并且更是没有预料到族人们对他的好奇心。 所以他才会有失提防的,夜里跑到了院落中盘坐,自顾自的修炼,结果天没亮就被余家的上下不少人,当做猴子一般瞅看了半晌。 吱呀! 余列回到堂屋中,屋中有人影也赶紧的起身。 先是余田氏出声:“三哥儿修炼好了,二娘给你温好了粥,快快食用一番。他大哥,拿出来!” 一个魁梧方正的身形出现在堂屋中,对方的手里面提着一方小炉子,正是余田氏的大儿子,余大田。 余大田虽然魁梧,面向也方正,但是手脚并不粗苯,反而利索。 他在堂屋的方桌上,麻利的就摆好了一迭碗筷,又将小炉子中温着的肉粥取出,盛在碗中。 一边忙活,余大田还一边瞅着门缝,口中嘟囔: “平时里不见有人过来问好,三哥儿当初在族中时,也没见这么多的叔叔伯伯,领着媳妇娃娃的过来请教。今日倒是稀奇了,一口气的来了这么多。” 余田氏听见,她的眼睛虽然模糊,但是摸起一双筷子,狠狠地就是抽了一下大儿子的手背: “让伱多嘴!族人们愿意过来,那是瞧得起咱三哥儿。” 余大田被狠狠抽了一下,口中顿时嘶冷。 余列见状,则是轻笑着,利索的接过了余大田手中的肉粥,自行盛放,并奉到余田氏的跟前: “二娘,用早茶。大哥,你也用。” 几声对话,三人坐下。 余列就着简单但是充满着油盐味道的肉粥,一口的灌入到肚子中,顿觉浑身都暖和,感觉安逸极了。 三人一起用着早饭,余田氏絮絮叨叨的,向余列问东问西,一直没停。 这还是昨天夜里,余列返回院落后,余田氏已经说了半夜的结果。否则的话,对方说着说着,定是要泣声泛起,埋怨自个、埋怨余列,唠叨个不停。 余大田则是稀里哗啦的吞吃着肉粥,他瞅着机会,也问问余列修炼的事情。 余大田当初没能考取道籍,无有道人身份,仅仅是个凡夫俗子,因此对这些事情都好奇得很。 这一顿早饭,余列吃的是有些不雅,吃一口就要回一句。 但是不知怎的,房中明明比院落外面还要嘈杂,可他听着,就是感觉一点也不扰人,反而还让他的心里都暖和和的,也不知是不是肉粥额外的作用。 一口气灌下三大碗,余列深吸了一口碗上浓郁的油盐香气,缓缓吐出,还想让大哥再来几碗。 但这时,余田氏忽然出声: “城隍大人昨日给了三哥儿赏,哥儿你打算什么时候去上任?二娘也好赶紧的,今日就去给你扯了布料,缝上一身合体的道袍。” 她摸着余列的袖口,口中嘀咕:“你这是在的哪家买的袍子,多少银钱?瞧这针脚,也太过粗苯了。” 余大田闻言,也是将头从粥碗上抬起,兴奋的问: “是极,三哥儿你嘛时候去上任?城隍庙那一整个年头也不对外开三回,开了也没咱的机会,你上任时,可要带着我去瞅瞅啊。” 母子两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的雀跃。 但是余列听着,面上微怔,他将空碗放在桌子上,面色上露出了为难之色。 瞧见他这模样,余田氏和余大田两人都停住了话声。 啪的! 余田氏又抽了一下余大田,埋怨说:“三哥儿都没上任,你多什么嘴,去什么去。万不要给三哥儿惹麻烦。” 余大田告罪一声,但是余列还是迟疑着,欲言又止。 于是余田氏小心翼翼,问:“三哥儿,可是有事情?” 余列索性也就不藏着掖着了,他霍然起身,后退一步,弯腰作揖说: “二娘,余列志不在此,不打算留在族中了。” 这话一说出来,堂屋中顿时安静,余田氏和余大田似乎都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让余列的脸上也是为难之色更重,甚至有些愧疚。 但是下一刻,出乎他意料的,屋中有轻笑声响起: “原来如此,好极了,三哥儿有大志向!“ “嗯?”余列微微讶然。 第182章 踽踽独行 第182章 踽踽独行 当日下午,余家的族长居所中,听闻余列的拜访,居所彻底的忙碌起来。 余家族长几乎是连鞋子都来不及穿上,就问:“余列侄儿现在到哪了?” 居所中帮闲的回道:“已经到了正门,余列道长说不必隆重,他自行进门,到偏厅中等待即可。” 余家族长立刻就回答:“怎么可以!余列侄儿可是第一次来我的府邸中拜访,哪能不走大门。” 他当即就从袖子中掏出了一张符纸,身体顿时就化作风一般,拉出一道道的残影,奔向大门,迎接余列。 此时族长居所中的下人,拗不过余列,已经是让余列走了侧门,他正往偏厅走去。 结果他的脚步刚一伸出,余家族长的呼声就响起:“列哥儿,贫道来迟疑,怠慢了。” 余列微微一愣,抬头看见了只是穿了一只鞋子,且发髻都没来得及梳理的余家族长。 他连忙稽首见礼,执晚辈礼。 谁知余家族长倒也是个妙人,对方和余列在门前客客气气的见礼之后,竟然还是极力的邀请着余列,想要让余列再从大门走进来一回。 见余列实在是懒得如此,对方索性亲自走上前,将大门推开敞着,以示尊重,然后才拉着余列的手,往正厅走去。 如此热情和熟络的模样,当真是让对此人没有多少印象的余列,生出了几丝“受宠若惊”。 须知对方也是个八品道徒,而且还是余列的长辈,又是余家的族长,如此热情,让他感到少见少见。 正厅中,余列和余家族长两人寒暄交谈,对方果然也是嘘寒问暖,还捋着胡须,询问着余列的修行一事: “敢问侄儿,可曾学了呼吸法或吐纳术?” 道童阶段的修炼功法为导引术,是以动功外功来淬炼身子,增长道行,促进消化; 道徒阶段炼就出了真气,则是以呼吸法或吐纳术,吞吐天地之间的灵气,炼化为自己的真气,以增长修为,其是一种静功。 呼吸法或吐纳术,便是八品道徒用于增长道行的最主要手段,根本法门。 余列摇摇头:“突破未久,只是学得了一个小法术,还没来得及选定和修炼根本的功法。” 余家族长闻言,欣然说道: “没有选定也正好,如今你回归了族中,我族的呼吸法正好可以传授于你。如此一来,你既不用花费银钱去购买,也不必欠下债务,签订契约。族中的呼吸法也全面,有晋升为道吏的潜力和内容。” 对方一口道:“贫道做主,待会就去祠堂中焚香,请出整本余家秘传,授予给伱,其他先祖一并传下来的法术,也都任由你挑选。就不必讲究什么贡献不贡献的了,如今你返回了族中,正是对我余家的最大贡献!” 余家族长眼中露出期盼之色,不等余列出声,口中还絮叨着: “翌日,贫道再带着你去拜访附近的一二道友。虽然现在还没甚作用,但是花花轿子人抬人,等到你去城隍庙中当值了,定是会有些作用的,能方便你在潜水郡中的修炼……哈哈,我余家终归还是有点家底和人情的。” 听着对方口中的这一大堆的话,余列的目中,不由的也是露出了几丝意动之色,口中刚准备说出来的“辞行”之话,也是停在了牙齿内。 “余家的秘传!”他思忖着这一点,微微眯起了眼睛。 话说余家身为郡城中大几百年的家族,虽然只是小家族,还落败了,但是破船还有三两钉,祖上一位七品道吏遗留的道统,族中保存了大半。 其中有凡人们强身健体的武功、开蒙学习的指要、道童阶段的导引术、道徒的呼吸法、法术修炼法门、甚至男女配种的秘法秘方等等。 此一方传承,颇有值得人考究之处,即便是七品道吏得之,也能有点收获。 这点其实也正是黄家想要将余家的族人们,迁移进入他们族中生活的一大原因。 其所为所图的,不仅仅是余家的血脉,更是为了余家中传承了大几百年的道统,特别是那一方确切的可以成就为七品道吏的呼吸法。 因为黄家如今虽然是一门四个道徒了,但是他们的家族建立时,祖上却并非是自家族中出现了一个道吏,而是外嫁的一个黄家女,对方傍上了一个道吏,黄家中恰好也有道徒诞生,这才在黄家女和夫家道吏的撑腰之下,在潜水郡中扎根下来,成为了一方修道家族。 论年头和底蕴,黄家远远不如余家。 而如果黄家事先的就将余家族人纳入到他们的族地中生活,等到余家一除名,他们便有资格从道庭中,继承余家的道统,增加自家的底蕴。 此时此刻,黄家处心积虑也想要得到的修炼功法,以及众多无需花钱就等获得的法门,就此摆在了余列的面前。 余列现在只需要点点头,就可以轻而易举的获得余家十几代人的积累,执掌家族! 思索着这一点,他顿时轻叹出声:“为人修道,果真还是有根脚,要好啊!” 余家族长听见,不明白余列在轻叹什么,但他也是自傲的捋胡须,附和说道: “那是自然。我余家虽然每况愈下,但也是这潜水郡中一方的数百年家族,就算不是坐地虎,也是个地头蛇。城中无有跟脚之人,如何能与我等家族中人相提并论?” 对方顿了顿,还小声叮嘱: “不过列哥儿,这种话你万不要和黑水镇中的道友们说了。那些个本身就在乡下,或是沦落到下乡的,多是没有根脚之人,家中没有底儿的,勿要惹得他们嫉妒,坏了关系……” 听见这话,余列似笑非笑的,看向眼前敦敦长者模样的余家族长。 余列心中忽然就做出了决定:“来时就已经定好了想法,哪能见利而忘,蛇鼠两端?” 霍然,余列从凳子上起身,朝着跟前的余家族长拱手,说: “多谢族长厚爱,但族中的传承,余列受之有愧,就无须如此了。” 正说的起劲的余家族长,口中话当即就定住了,好半晌才张口啊出一个字: “啊?” 此人的目光跳动,隐隐明白了余列的意思,目中顿时露出复杂的情绪。 但是余家族长搓着手,也站起身,客气的说:“列哥儿,可是族长伯伯听错了,如此好的机会,祖宗传下来的家业,你是打算不要了?” 余列客气的,面上流露出忏色: “族长没听错,余列受之有愧,此偌大的余家,还是放在您的手中,以及交由后辈优秀的子弟来继承为妙。” 道庭规定,功法无法私相授受。继承家业有好有坏,最起码的一点,就是得落籍重归余家,就此和余家分割不了干系。 听见余列确定以及肯定的回答,本是和蔼可亲模样的余家族长,面上顿时就生出了愠怒。 但是此人还是压制着怒火,干笑着说: “余列侄儿,你可是对伯伯有意见,若是因为伯伯尚在而不想回归族中,你放心,等你一落籍回归,伯伯立马就退位。” “不、不,无须等落籍,只要你开金口,我这就提前将族长之位交予你!”余家族长急声说。 听见这样一番话,余列怔了怔,但还是幽幽出声: “族长谬言了,余列实在是担不起如此的责任。” 他微微躬身,朝着对方行礼作揖。 这下子,本来还算绷住了神情的余家族长,彻底的绷不住了。 对方怔怔的看着余列,狠狠的一挥袖子,低喝道: “余列,从你一进门,某就对你客气如斯,今日好话说到了这个份上,不妨也就说些歹话。” 余家族长怒气着,指着余列的鼻子,棒喝: “此等好机会,若不是你姓余,体内流着余家的血脉,你当你够得上?你虽然是三年就成就为了道徒,算是个道才,但世间如此者,也是不少,祖上又不是没有过!可是如今的我族,究竟是何境地,你也知道?你当真以为你能再接再厉的,继续突破成为道吏? 人离乡贱,尔九年苦读,三载苦修,十几年的拼搏,就一定再要去道城中沦为底层,搏那虚无缥缈的机会?家族在你之心中,竟如此轻微?” 此人大骂一番,还恨恨地说:“须知要不是族中的供养,你今生安得有修道的机会,怕是连识字都够呛!” 而余列今日虽然是来“辞行”的,预料到了会被责怪一番,但是他可不是过来听人羞辱和辱骂的。 被对方如此喝骂一番,余列的面色也是陡然一变,目中露出冷色。但是他忍住了大骂回去,和对方争执不休的冲动。 余列只是环顾着精致的族长堂屋,口中轻飘飘的说: “啧。偌大一个余家,落到了道友的手中,怎的就如此落败了。道友,你还有脸说我?” 余列还想起什么似的,疑惑出声: “对了,贵公子似乎还早贫道一年,就考取了道籍,话说他也是三年之内就成就为了道徒,为何他没回来报效家族,帮扶族长,回报族中资助?” 他似笑非笑的,冷眼看着余家族长。 这样一番话说出来,愤怒的余家族长顿时就怔住,张口无言,他盯着余列年轻且青涩的面孔,脸上的表情复杂无比。 余列大笑着:“哈哈!就许他余凤高有前途,能弃家远走,留驻在州城修道,就不许我余列也赶个趟,去州城中见见世面,也自寻道途?” 余凤高,正是余家的嫡脉,族长之子,余列的堂兄。 余列拂动袖袍,转过身,大踏步的往门外走去。 末了要踏出大门时,他扔下了最后一句话: “余列今日,仅仅是来通知道友的,并非是过来请示的。余道友,告辞!” 倏忽一下,余列的身子就像是一道风,彻底从宽大的堂屋中流走了。 余家族长靠在方桌前,他急忙踏步,袖子牵动得桌面上的茶杯倾倒,发出哐当声音。此人伸出手,想要留住什么似的,但五指间空落落,压根抓不住任何东西。 他后退着,像是小老头一般,佝偻着身子,无力的坐在了凳子上。 偌大的堂屋中,这个中年模样、面容尚且精致的八品道徒,一瞬间就好似老了十几年。 余家族长仰头看房顶,面上羞愤,口中喃喃到:“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列祖列宗!” 良久之后,此人终归是个八品道徒,年岁也不小,回过神来了。但是他抚摸着湿漉漉的桌子,目中的悔色却更是无以复加。 重重的叹声、疑问声,在堂屋中响起: “道城之天地,当真如此诱人吗……” 另外一边。 余列在离开了余家族长的居所之后,在族中散步走了一阵,他发现此时的余家中,正好是人来人往的,族人们的脸上都流露出欣喜的表情,颇是热闹。 一些多日、甚至是几年都没有和余家走动的亲戚好友们,也是出现在了余家的府邸中,提包带礼的,一窝蜂而至。 余家族人们,也都男女老幼齐齐上阵,热情的招待着这些来到族中做客的亲戚好友。 余列走出族长府邸后,踱步走着。 有人瞧见了余列,不管是老是小、是内是外,都是露出一脸的喜色,笑脸相迎,还颇是自傲的引荐给其他人。 不时就有孩童脆脆的声音响起,一一遥指着余列: “看,那就是余列哥哥!” 无须多想,余列就知道,自己如今不只是成为了余家中的焦点,也成为了让余家扬眉吐气的一大口底气。 诸多的亲朋好友,正是得知有了他的出现,赶紧的过来捧场、混脸熟,续上交情。 余列踱步着,望着尚未春日,但已经是树木抽出新芽,充满着一股早春景象的余家祖地,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行走在热闹的人群中,余列穿过人群,却是面色沉静。 他仅仅是有礼貌的,时不时的就朝着呼应自己的族人、外人们见礼,但是脚步上,却是一步也不曾停下,径直穿过了这些人群。 只留下一个个或是眺望或是遥指,口中笑吟吟、议论纷纷的余家族人们,望着他的背影。 踽踽独行。 蹒跚般的彻底走出了人群,余列出现在沧桑的“有余”小石桥上,他身子微微一顿,但最终还是头也不回的,就走下石桥,离开余家。 就在石桥附近,几户附近人家正望着余列离去,闲谈说话。其中有一人,正扶着一株发芽的枯枯柳树,眼中一时恍惚。 她擦着腰间的围裙,仿佛看见了余列当年十五岁时,尚矮一头,正背着高高的书篋,独自一人的,摇摇晃晃的也走下小石桥,一去不回。 推荐一本好书,书名《御煞》,简介:睁眼看浮世。御煞,修玄,养剑,证长生! 第183章 城隍庇佑(求月票) 第183章 城隍庇佑(求月票) 根据道庭的相关规定,凡是诸如功法典籍一物,皆不可私相授受,违者受罚。 此举道庭对外的解释,是为了能够确保流通在市面上的功法典籍,皆为妥善之物,防止邪魔功法毒害道人、残害山海界,以及确保九品道人法的贯彻和实施, 非有道籍不可修仙。 因此在山海界中,每一层次的功法典籍,道人非得达到相应的层次了,才有资格去接触相应的功法。若是没有达到,顶多是能够知道一个名字。 特别是其中类似于“导引术”、“呼吸法”这一类涉及道人根本的功法类型,就连在市面上的流通,都是受到了局限和禁止,各大书局均是难以发行。 若是想要获得,最主要的途径,就是如余列当初在黑水镇中一般,去黑水镇直管的藏书阁中兑换,即自从道庭衙门的手中获得。 即便是余家这等家族,其立族的根本法诀,是可以较为轻松的传授给族中道人的,还可以先上车后补票。 只是在得授之后,“补票”手续是必须的,绝不可以直接不弄。 否则的话,一旦道庭巡查清楚,轻则惩处家族,削减门第,重则直接取消家族传法的资格,从今而后再没有资格授予族中子弟们道法,即除名了。 得法的道人就此获得了相应法诀,一旦被发现,也会受到道庭的严惩。 如此繁琐的规矩,表面上看来,似乎会受到各大家族的抵抗和反对,也会泄露各大家族的族中秘法,应当是完全实施不下去才对。 但是在实际的过程中,反对和违逆虽然有,迄今为止也没有消弭,诸多家族还会各留一手。 可大体上,各大家族对此多是持着支持的态度,特别是对于中小家族而言。 此中原因即是,若得到了家族的授法,道人也就要承受相应的义务。 拿余列而言,他若是接受余家的道统传承,道籍落在潜水郡余家中,还只是最基础的。 他此后又有种种的义务需要做,其中或许会有不少的空子可以钻,甚至是中饱私囊,当个甩手的掌柜。但是等到余家惹得了满门抄斩的麻烦时,他是必定跑不脱的。 甚至仅仅因为和余家挂钩了,他今后再想要离开潜水郡,去往其他的州郡寻仙访道,每每出行最好是事先在衙门中报备一番,否则的话,车票都可能买不到。 以上这些压根就不用余家或余家族长,特意的和余列进行约定,是直接记载在了潜水郡道律和诸多判例当中的事情。 只要余列接受道统传承,义务也就如影随形。 凡此种种,正是余列面临着唾手可得的呼吸法和众多法术典籍,理智的选择了放弃的原因。 同样的,这也是当年他考取了道箓之后,虽然是个家族中人,但是却没有从族中得传任何道功道法的缘故。 非是族中完全不愿,而是压根没这个必要,不值得取。 不过这一日。 余列在拒绝了余家族长的相邀,独自一人的踏入城隍庙后,一个出乎他的意料,但是又在情理之中的惊喜,出现在他的跟前。 精致堂皇的神堂中,一方泥胎木偶,摆放在供桌之上,有人大,面目是青面獠牙,形如恶鬼。 此泥胎木偶的面容模糊,有光色闪烁,似乎是在看着余列: “余列,尔当真是做下了决定,要违逆城隍之意,不入我城隍庙?” 嗡嗡的声音,在神堂内响起,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过来似的,颇为诡异。 其声色也是淡漠无情,和当日对方去余家中,给余列祝贺时的情况截然相反。 余列既然是已经明确的拒绝了余家,自然也是不可能再来潜水郡的城隍庙中,当个什么三等庙祝。 他此番出门,正是要快刀斩乱麻的,一口气的也拒绝掉潜郡城隍的拔擢。 神堂中,余列听见了供桌上鬼神的喝问,他镇定自若,毫无动摇之色。 因为面对的是七品层次的存在,他也没有过多的言语,只是眼观鼻鼻观心,保持着躬身拱手的状态,一语不发。 见余列不吭声,一股阴冷的感觉爬上余列的身子,让人感觉不适,神堂中的烛火也是霎时间飘摇不定。 如此僵持十几息之后,突然一阵失笑声响了起来: “哈哈,城隍大人果真是没有预料错,区区庙祝之职,如何能入得彼辈的眼中?” 霎时间,冰消雪释一般,神堂中的阴冷感觉尽数的消去,重回富丽堂皇之感。 余列也是感到诧异,抬起头看向突然之间就变换了态度的鬼神。 忽地,一道身影立刻就从供桌上跳出,然后走了下来。 此是一道人影,正是当初进入余家中庆贺的那一尊鬼神。 不过和当日相比,此时的鬼神,身躯虚浮,面容上没有了深色的纹路,纯粹是一具阴神之躯,表情也变得灵动了许多。 七品鬼神朝着余列颔首,说: “走吧,贫道带你去见一见城隍大人。” 顿了顿,七品鬼神仔细的对余列透露,说:“今日之事,本就在城隍的预料之中。虽是要拔擢尔等入我城隍庙中当值,但也不可能真个强迫尔等。否则的话,岂不是仇恨还没解开,又解下了新仇大怨?” 余列闻言,心中微动,他赶紧的走上一步,跟紧鬼神,说:“还请道长细说。” 当即,一人一鬼行走在城隍庙中。 七品鬼神开口: “贫道也不藏着掖着,直接给道友说了。上一次在黑水镇上,某等这些老东西与尔等争食,着实是有失脸面,也妨碍了尔等,得之有愧。此番庆贺,正是城隍大人特意为某等考虑,欲要修复某等和道友们的关系” “余列道友也是来的巧和来的早,你是第一个以道徒之身,返回潜水郡中,且被城隍庙知晓的。”其人细细的说着,还忽然就压低了声音: “道友,你可得抓住了这个机会。城隍大人意在千金市骨……” 听见这些,余列心中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了。 他在心中暗叹道:“难怪我明明和这潜郡的城隍素不相识,可是它却亲自的下达了敕令,还由一尊七品的鬼神,去余家中道贺道喜,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了解了这些,余列知晓了城隍青睐的由来,一并的,他心中的警惕也是散去了部分。 说实话的,昨日这番没有由来的青睐,也是让余列“受宠若惊”的很。 须知三年成就道徒的,虽然少见,但也不是太过于稀罕的情况,完全值不得昨日的大动静。 一路兜兜转转,一人一鬼来到了一方宽大的祠堂中。 余列尚未走进,就察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威严感,他仿佛再次回到了当初那一头六品恐蜥的跟前。 他一抬眼,望见在此祠堂中,有一尊齐屋高大的金漆神像,威严的坐在祠堂中,皇皇威严,给人一种山岳般的感觉,仿佛它就是整座城池的化身。 无需多言,余列两人一走到这里,就有金色的光芒在金漆神像上闪烁,一道审视的目光从城隍神像上落下。 余列抬眼望着,感应到了比之刚刚那阴冷感觉更甚的压迫感,浑身都被看透的样子。 与此同时,他也发现城隍神像的面孔更是模糊不定,还散发着金光,他仅仅是看了几眼,竟然就感觉双目刺痛。 “不可近距离的直视。”余列心头一凛,当即闭起双眼,微低头。 但是出乎他意料的,一股温和的、敦敦教诲的长者声音,从城隍祠堂中响起,还抚平了他双目中的刺痛感: “小家伙,你来了。进来吧。” 余列闻言,当即就拱手,在旁边七品鬼神的示意之下,他忙不迭的就踏入到了城隍祠堂中。 金砖铺地,蟠龙金柱,比之七品鬼神的神堂更是富丽堂皇。放眼望过去,满目皆是金色,但是又没有庸俗之感。 除了金砖金柱、雕龙刻凤之外,祠堂中还有着一缕缕的黄金色气息,橄榄一般,颗颗缓缓的垂落而下,又浮浮沉沉,氤氲如烟云。 一股柔和的力道,引导着余列走到了的祠堂的正中央。 等到身子稍微定住,余列赶紧的作揖行礼,口中呼道: “末学后进,余列,见过城隍道长。” 堂中有道深沉的目光注视着余列,在寂静几息后,轻笑声响起来: “好个末学后进,见了本神也不称呼大人,而称呼为道长。” 对方说着,话锋又一转: “既然你出现在了本神的跟前,想必你已经是拒绝了本神的好意。既然如此,本神也懒得和你再玩那一套恩威并施的法子,你直接说来,尚有什么心愿,本神可以一并的帮你办理妥当。 若是没有,见了面,就下去领些灵石回去,算是本神给你的一点见面礼。” 听见城隍如此开门见山的,余列的心神顿时跳动不已。 他想起刚才那七品鬼神的暗示,立刻就明白:“不必多说,见一面只选择灵石,应当是最亏的了。” 细细琢磨一番,余列的心念顿时就落在了“呼吸法”、“法术”这两个词汇上面。 他此番拒绝留在潜水郡中,虽然是错失了余家的百年道统,但是眼下岂不是又有一个机会,能够让他得到一方更是上等的法门? 须知城隍乃是潜水郡官面上最大的人物之一,对方开口就是官,区区口诀法门,对于此等存在来说,简直就是惠而不费的东西。 不过余列的心神微微沉下,他细细思索后,忽然开口: “禀告城隍道长,晚辈有一亲人,尚居在潜水郡中,凡人也……” 一番细细的讲述,从余列的口中道出。 偌大的祠堂中,仅仅有他一人的声音窸窣响着。 而跟随着余列前来的那个七品鬼神,听见了余列的话,则是瞪大了眼睛,愕然的看向余列。 因为余列口中所说的事情,无他,正是希望城隍可以关照关照他口中的“凡人”,保佑其一家老小,安稳平安,活到老。 余列拱手,祷祝般,向跟前庞大的金漆神像祈福:“惟愿道长护我二娘一家,平安稳妥,仅此而已。” 潜郡的城隍听见了,它高坐在供桌上,也是一时间安静无言。 良久后,才有话声响起: “嘿、本神添为潜水郡城隍至今,此等祈祷家人安康的话,日日都在两耳边响动。但是当着本神的真面目,在和本神对话时说出的,尔是第一个。” 它低头凝视着渺小的余列,嗡声开口: “既然如此,本神允了。给你一个承诺,即便余家除名,汝之养母及其子嗣,也当尽可能的安享晚年。 事情已毕,退下吧。” 一股神光荡漾,顿时驱赶着余列往堂外退去。 听见威严的声音,余列顿时呼出一口气。 “多谢城隍道长!”他向着对方道谢,然后便心满意足的就往堂外走去。 一直等到出了城隍祠堂,都再没有威严的声音叫住余列,让他再走进祠堂。 而那个引荐的七品鬼神,等走远后,顿时就在余列的耳边,摇头轻叹: “如此良机,道友你只是用来庇护一介凡人,值得吗? 若是你那二娘得知了,恐怕也会责怪你不知分寸吧。庇佑凡人而已,你完全可以交由贫道嘛!” 听见这话,余列走着心中顿时无语。 他若是没有记错的话,眼前的这个鬼神,从上次出公差到现在,除了在口头上吹捧和给面子之外,压根就没掏出半块灵石来修补关系,这厮完全比不上城隍。 脚步微微一顿,余列摇头说:“此事哪有什么值得不值得的。” 他并未多言,只是在心中暗想着:“有了潜郡城隍的庇护,二娘她们三两人当是无忧。” 此事妥当后,余列的心神也是像是放下了什么似的,顿觉一阵轻松自在。 接下来,他在与那七品鬼神寒暄完毕后,便大踏步的往城隍庙外走去。 独身一人来,独身一人去。 但是当余列就要跨步走出庙门口时,忽然就有急促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 “道友请留步!” 求个月票,希望能破个5000张。本卷即将完结,要开始道城生涯了。 第184章 金石毒火呼吸法 第184章 金石毒火呼吸法 “道友请留步!” 五个倒霉字样的呼喊声,在余列的身后响起,让他顿时浑身紧绷,身子定住。 好在眼下他是在潜水郡中,还是在城隍庙的门口,叫出这句话的声色也让他熟悉,正是刚刚还在和他闲谈的七品鬼神。 于是余列压制着心神,摆出了一副笑脸,转过身子,疑惑的看向将自己叫住的鬼神。 虚影一闪而过。 只见那七品鬼神急匆匆的飞到了余列的跟前,手中还托着一道金色的流光,乐呵呵的对余列说: “余列道友,好事、好事来了啊!” 鬼神抬起手中捧着的东西,示意着余列看过来:“你看这是什么?!” 余列眯眼细看,发现对方拿在手中的,是一份卷轴似的东西,和七品鬼神上次在余家中念叨的城隍敕令很是相像。 霎时间,余列的心神砰砰的跳动起来,他微眯眼睛,暗想:“莫不是城隍回心转意,打算再多给一点好处给我?” 实话实说,在踏出城隍祠堂时,余列心中颇是期待祠堂中的城隍,能够再出声将他叫住,继续赏赐给他一点功法等物,以示恩宠。 毕竟余列虽然是将城隍给出的机会,用在了庇护二娘家一事上,但是庇护区区凡人罢了。 对于一郡的城隍而言,这是个轻松简单的事情,往往就只是一句话即可,压根不用对方烦心什么。 因此城隍若当真是个厚道人,那它有可能就会在同意余列请求的基础上,再继续给余列一点好处,特别是那些一样不需要它出血本的功法等物。 此一点,余列在提出请求对方庇护二娘时,心里就已经是在多加琢磨了。 这倒也不是他在故意的算计城隍,同样也并非代表着他对二娘一家是假仁假义、自作聪明,仅仅是想到了这一点,对此颇有期待罢了。 如果城隍只是庇护二娘一家而已,对于余列来说也不亏,目的已经是达到。 而如果城隍因为二娘一事,对方觉得余列是个顾恋亲情的道人,值得加大投资,那就算余列赚大发,因为二娘反而多了点福气! 城隍庙的门口,余列接过七品鬼神手中的金色卷轴,心中喜悦: “如此看来,贫道眼下的运道不错,算是因二娘一事反而要得福了!” 一人一鬼,在城隍庙的门口寒暄。 余列亲自打开了金色的卷轴,瞅了一眼,面色彻底欣喜,忙不迭的就向着身前鬼神道谢。 等到寒暄完毕之外,他朝着城隍祠堂的所在方位深深作揖,方才又大摇大摆的离去。 ……………… 彻底离开城隍庙后,余列行走在潜水郡中,并没有返回余家,而是又直奔某一个地方。 此地坐拥百十亩地,院落错落,道气充盈,当中更有一方高高的九层宝塔,飞檐斗拱,形状又奇特,仿佛一根竖起来的毛笔一般。 此地名为“潜水郡馆藏阁”,即是潜水郡的官办藏书阁、档案文集等汇聚之地。 余列手持着潜郡城隍赐予的那一封金色卷轴,他轻轻松松的就走入到了这里最高的宝塔当中,并且直接就升入到了第四层。 一排排书架出现在余列的眼前,将他的目光死死地吸引住。 当中有“堪舆”、“采矿”、“炼丹”、“绘画”、“法术”、“吐纳”等等诸部,皆是八品层次的功法典籍,涉及万千。 潜水郡城隍没有让余列的期待落空,对方果然是不仅承诺照顾余列的二娘,还开了金口,给下一封敕令,让余列能够进入到潜水郡馆藏阁中挑选一部功法或法术,以示潜水郡对新晋道徒的资助! 余列进入了这里,仅仅是环顾数眼,便走到了呼吸吐纳一部的书架,开始在上面细细的寻找。 既然潜水郡城隍的敕令中,只是允许了挑选一部典籍,那么对于余列而言,最为当务之急的,自然就是呼吸法这等根本的修炼功法了。 而且在城隍敕令中,并没有对他能够挑选的典籍品级、珍惜程度做出规定,也就意味着,他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在馆藏阁中任意挑选合乎自己、以及品级尽可能高的。 如此机会,可比他去继承余家的传承呼吸法,要好太多! 吐纳部中,一方方的功法出现在余列的眼中,《一字无踪气呼吸法》、《灵龟先天禅音法》、《七宝长风龙虎气法》、《开阖素女妙用呼吸法》…… 种种功法,分门别类,妙用多多。 其中有能够提升道人真气强度的,有着重打磨道人体魄的,有专注于提升道人灵敏的,还有涉及了房中术的呼吸法,两相配合,让余列一时间是大开眼界。 就在他查看的过程中,馆藏阁中的道人倒也是留意到了他,意图为余列指引一下,想要结交一下持着城隍敕令入阁的余列。 有过从前在黑水镇藏书阁中寻找功法的经历,余列对于此等道人很是尊重,客客气气的请对方引导。 不一会儿,他就来到一处角落,目光落在了一排书架上。 此一排书架,毗邻丹道技艺部,上面所摆放的呼吸法,恰恰也和丹道沾了点边。 一个中年模样的道徒,客气的站在余列身前,介绍: “道友若是希望所选的根本功法,能够对炼丹技艺有所帮助,大致就是需要寻找涉及草木、金石、血肉等一类的了。” 对方指着身前的书架子,提示说:“这里便是本阁中,所有涉及类似的呼吸法目录,道友尽管查看,等选择妥当了,下等的功法,稍后来找贫道烙印一份即可,中等的,则是得道友再上一层楼……” 一番细细的交代后,这名当值的道徒便自行告退了。 对方这是只留余列在书架跟前慢慢的察看,省得自己碍眼,以及让余列心生顾忌反而不美了。 余列连忙向对方道谢,他见对方如此识眼色,也是不由就想起了黑水镇藏书阁中“宋丹青”。 当年那“宋丹青”道童也是如此,后来在授箓仪式上时,余列还曾瞥见过对方,只是因为没空暇,便没有主动的上前打招呼罢了。 外人彻底的走开后,余列当即就在书架前细细寻找,将种种功法的简要介绍,收入眼中。 很快的,他的目光就落在了几部呼吸法之上,目光蠢蠢欲动! 但是余列又看了一下这几部功法的品级,眉头微皱,又细细的翻看起来。 如此犹豫抉择着,他一连在这一排书架的跟前,查看了整整一个下午,反复的推敲后,心思才终于落到了一部呼吸法之上。 此功法名为《金石毒火呼吸法》! 其赫然也是一方和毒素沾边了的功法,入门的门槛颇高,算是一方毒功,并且修炼时对于辅助修炼材料的要求,也是颇高。 而余列在道童阶段选择修炼的是《五毒炼脏导引术》,修得了一方百毒不侵之体,对于毒素的抵抗能力大增。 他思来想去,发觉自家还是继续延续在毒物上的优势,比较好。 并且他也延续了在挑选毒功时,对于根基的要求,并未过于在意毒功对于斗法能力的加成,而是更在意它对于修炼速度、修炼效果的影响。 此一方《金石毒火呼吸法》,正是和《五毒炼脏导引术》类似。 虽然它的修炼过程繁琐,修炼的过程也有些偏激和怪异,但它实际上却是一门固本培元的好功法,只是看道人能否承受得住罢了。 功法的修炼,需要利用特殊的金石进行辅助,以在体内蕴养出毒火真气。 此真气在和人斗法时有点效果,若是用在培养草木血肉上,则效果更是突出,可以增大草木和血肉的畸变程度,用在道人自身上,也能起到淬炼体魄的作用,堪称妙用多多。 只不过对于旁人而言,其有一大缺点,那便是对于辅助修炼用的金石材料,纯度的要求十分之高,并且随着修炼的精进,纯度要求只会越来越高。 这一类的金石材料,也个个都是一种纯度一个价格,昂贵的很。 而若是不用特殊的金石材料辅佐,道人的修炼效果又不会是大打折扣那么简单,而是连入门都难、寸进不得。 好在这一个缺点对于余列来说,却是洒洒水了。 有青铜酒杯在手,他什么都缺少,但唯独不缺少提纯材料的手段。 除此之外,让余列唯一感到遗憾的是,潜水郡的馆藏阁中的功法典籍,品级都不太高。 这一门《金石毒火呼吸法》,是余列从中挑选出的品级最高的,但也仅仅算是中等呼吸法而已。 偌大的馆藏阁中,典籍上万,可呼吸法竟然皆是止步于中等了,一部上等的都没有。 关于这一点,余列还特意的询问了一下馆藏阁之中的道徒,得到的理由让他默然。 若是想要得上等呼吸法,唯有进入道城中购买或是兑换。 整个潜水郡中,上等功法皆数不可流通,即便他手中持着潜水郡城隍的敕令,也是没法。除非有人敢胆大包天的,私下将自己修炼的上等功法,传授给他。 这让余列站在庞大的馆藏阁中,顿时轻叹: “没有想到功法一物,道庭限制竟然如此严格,偌大的潜水郡连一部八品上等的功法都没有!” 这也让他摇头失笑,原本打算花钱在潜水郡馆藏阁中寻找一门八品上等的御风法术,以对自家的御风法术做到促进的念头,也是顿时放下。 好在根据馆藏阁中道徒介绍的,阁楼中的中等层次呼吸法,基本上都是从上等呼吸法删改或是简略得来,修炼这些中等功法,等积攒满了银钱或功劳,去道城中购买一方上等的即可。 到时候转修起来,也很是简单。 柜台前,馆藏阁道徒见余列的面上依旧是带着一点遗憾之色,开口道: “其实中等功法也有中等功法的好处,特别是偏激一些的功法,其中容易走火入魔的部分,也是被删改修整了,大大削减了危害的程度。” 对方还笑着道:“我见道友是持着城隍敕令而来的,等你修炼了这中等功法,若是真个觉得自己承受的住,到时候立下一点功劳,兴许城隍大人就会亲自的去道城中,为你请来一方上等功法!” 此人的言外之意,是在让余列不要好高骛远。 得益于道庭对于功法典籍的掌控力度,呼吸法的上中下三等,除却少部分精妙的之外,往往品级越高,则相应的门槛也越高,对于资质和根骨的要求,也是复杂。 下等的功法效果虽然孱弱,但是往往也最是中正平和,无甚风险,流传最广泛的。 部分体质或心性和某一部下等功法相契合的道人,其资质和条件再是优越,也有选择下等功法的。 因为根本功法这种东西,与法术的威力并不同,往往不能简单的就用一个上中下三等来划分清楚。 得听馆藏阁道徒的话,余列面色一正,表示:“多谢道友。” 随即,他就在馆藏阁中,按照流程进行登记报备,将自己选定的《金石毒火呼吸法》拓印一份,收到手中。 让余列感到新奇的是,拓印功法的载体和黑水镇中的完全不同,并非纸张竹简,也并非信香、银镜,准确的说,压根就没有实物载体。 在经过繁琐的核验和祷祝后,余列无须告知馆藏阁的道徒书名,他手持着城隍敕令,步入到五楼,盘坐在一方静室中,在一张符纸上书写下选定的功夫,焚烧为灰飞,口中祷祝不停。 冥冥中。 一缕龙气降临,垂落在余列的头顶,抚摸般,缓缓的灌注在道箓中。 层层繁复奥妙的符文涌动,一大篇的功夫典籍,顿时就出现在了他的脑中! 余列稍微一闭眼,就能看见种种的文字。 除去文字之外,龙气所化的还有图画、影像、声音,皆是一一流淌,可以让他反复的揣摩、回看。 这让余列忽地意识到,龙气和道箓对于修道中人而言,除却与身份证明有关之外,似乎也是日常生活中的一大便利用具,缺失不可! 求月票,感谢大家啊。 第185章 不当外人 第185章 不当外人 得授《金石毒火呼吸法》后,余列在藏书阁的静室中反复揣摩数遍,大致通晓了呼吸法的纲要,以及稍微试验了一番,便离开了藏书阁。 随后他又在潜水郡中好一阵的忙碌,然后才踱着步子,提溜着黑鸟,返回了潜郡余家中。 八哥这厮在猪仔袋中自我囚禁了几十日,吃了就睡、睡了就吃,身量已经是快要肥成一颗球了。好在如今脱离野外,重回人口稠密之地,它也总算是克服了恐惧,敢在外头肆无忌惮的飞来飞去。 嘎嘎嘎! 八哥在余列的头顶上盘旋,口中哑哑的大叫。 一人一鸟刚刚走回到余家中,有正在忙活的余家族人听见鸟叫声,只抬头瞥一眼,口中就大骂到: “哪来的臭乌鸦,当真是给人晦气!” 如此“辱骂”,八哥被惨遭错认为乌鸦,其鸟器狭小,当即大怒,瞅准了就要飞上去,啄得此人满头的包。 只是余列的一阵轻咳声发出,就让八哥偃旗息鼓的飞回来,落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大骂的族人听见人声,仔细抬眼一瞧,发现竟然是余列在当面走来。 对方在确认了几眼,面色顿时一慌,当即就站到路边,忙不迭的作揖行礼,手足无措: “小的见过余列道长!” “叔伯,客气了。” 余列温和的与这名族人回礼,但对方点着头却是连连的避开,然后小步迈开,逃似的离去。 余列对于这人有点印象,对方白日间对他极为热情,但是现在没有热情,只是敬畏了。 余列瞧着对方仓促离去的身影,微微挑了挑眉毛,心中也意识到了什么。 果不其然的,等他路过其他的余家族人时,族人们的态度都是变得拘谨和生疏,只有个别人还是热情高涨。 此是余列拒绝留任在族人的消息,已经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白日间就流传开,整个余家上下都知道了。 余列一路走着,发现上午时分还欢腾、充满生机的余家族地,此刻暮色降临,萧条和衰败的景象彻底掩盖不足,呼之欲出了。 仅仅一个晚上和一个白日,偌大的余家情景,是一变又变,着实是让余列感到惊奇。 好在他也没有太在意这件事,从容的就回到了竹林附近,在寻见余田氏所在的宅院后,推门就进。 小宅院附近也变得冷冷戚戚,和白日的光景截然不同。 但是堂屋之中却是还是亮堂,明如白昼,点燃着族中昨日送过来的鲸油大烛,大如火把,无色无味。 “哟!三哥儿回来了!” 余列还没有走进堂屋中,就有一道陌生但是又熟悉的声音响起,是女子的声音,但不是余田氏的,而是其女儿余红莲的——余列的二姐。 一道姣好的身子依靠在门槛上,唇如朱砂,蛾眉轻点,她露出半张精致的面孔。 余红莲身着一袭简单的道袍,换下了常服,好似即将歇息,但是脸上的妆容并没有卸下。 余列瞧见此人,微微一顿,当即打了个稽首,口中呼道:“见过二姐。” 多年之前,此女尚未出嫁时,因余列机灵讨喜,在家中又是幼弟,两人的关系较之余大田要好很多,但是在对方出嫁之后,虽然是就在隔壁的黄家,可是一年也就回家一两次而已,他俩的关系也就生疏了,人也逐渐变了。 对于此人的回家探亲,余列是早有预料的,他估摸着不是今晚,就是明后几日。 动静响起,余田氏也是摸索着从房门中走出,轻快的也叫到:“三哥儿回来了。” 余大田倒是没有走出,院落中也没有他的人影。 但是出乎余列意料的是,等到两人相对而坐后,余红莲道出由来,却并不是黄家急匆匆的派她过来修补关系,而是余家族长发出的传信,请这个余家女单独的回来探亲一番。 略微聊了几句,余列就知道,这或许就是余家族长想要通过打感情牌,改变他的注意,让他继续留在族中。 对方多半是已经找过了余田氏和余大田,只是没有效果罢了,最后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已经出嫁的余红莲身上,死马当活马医。 堂房中,余列沉吟着,因为女道终归算是他的二姐,也是二娘的亲女儿,他琢磨着该如何不伤和气的,让对方识相闭嘴。 但是忽然之间,余红莲起身和余田氏耳语几句后,让余田氏回了卧房中。 她走到堂屋门口,在堂屋外看了几眼,轻轻合上了堂屋大门,又从袖子中取出了几张符纸,走动着,贴在大门和余田氏的卧房门口。 嗡嗡,几丝灵光涌动,堂屋中顿时就变得寂静,还有一丝丝的蒙蒙雾气升起,形成了一方隐秘之地。 如此举动让余列眉头微挑,不明所以。 不等他开口,跟前的这个红唇妙龄女道,走到了他的跟前,款款的行礼。 余红莲开口:“三哥儿放心,妾身今日前来,虽是应了族长的请求,但是妾身并不打算听话,不会劝说三哥儿留下来的。” 女道睁着好看的眼睛,盯着余炼的面孔打量,她的眼中一时出现恍惚之色,喃喃道: “多年未见,你竟已经这般大了,身份也是今非昔比了,再非从前了。” 她伸出手,似乎不由自主的想要抚摸余列的脸颊,但是伸手到半途中,又警醒似的回过神,停住了。 余列温和的出声:“二姐有什么话,尽管说就是,你我曾都是一家人。” 迎接着余列平静的目光,女道一咬牙,便在余列的跟前行大礼,叫到: “三哥儿你如今已是八品道徒,二姐不争气,却还只是个上位,听说你今后是要去州城中修行。二姐希望能够随着你一起,去见见世面,也能照顾你一番。” 说着话,女道还补充到:“这件事,娘亲也是允许的。” 余列的眉头顿时皱了起来,出声:“红莲姐,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立刻就婉拒:“说得好听是去州城中修行,其实只不过是去讨生活罢了。我是自顾不暇的。” 余列又温和的说:“况且红莲姐你已经出嫁,现在是黄家族人,道籍也是落在了那边。你在那边还有夫家,姐夫他们……” 立刻就有急切的声音响起: “哥儿勿忧,姐姐尚无子嗣。你如今是八品道徒,听闻可以落得州城道籍,到时候姐姐是可以走亲眷投靠关系的。” 余红莲的身子一软,她坐在了地上,开始了娇滴滴的诉苦,倾诉在黄家中的不如意,以及解释上一次她之所以会出现在余家正堂中,其实反而是为了护住余田氏。 “上位道童易修,三年上位不易,八品道徒不易。 姐姐在黄家中的处境越发不堪,无有资粮,你若不帮姐姐,姐姐大半是今生都无法突破到八品的。” 又泣又诉,这女道堪称是一个梨花带雨。 余列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家“二姐”这般模样。 在他的印象中,此女道人如其名,性情泼辣而热烈,似火,又独立清高,有些果断,如莲。 余列当初考取了道籍,是选择去乡下搏命,而对方当初考取了道籍,则是选择了嫁入黄家获取资助。论有想法和有规划,此女还在余列之前。 不过余列和此女的感情早就已经淡薄,还不如和余大田的兄弟情,他现在能够听对方说这么多话,完全就是看在余田氏的面子上。 略微劝说了几句,打消不了对方的想法,余列耐心消退,他后退一步,面色冷下,霍然就要起身离去。 但是就在这时,女道仰起面孔,她昂着精致的下巴,眼眶绯红,脸上带着泪痕,像是极品的红晕釉色,是一尊美人瓷。 她急促的跪在了余列的跟前,拉住了余列的衣角,强自噎着泣声,怯怕的出声: “哥儿勿气,是姊姊错了!” 女道跪着,身上的衣袍宽大,衣襟也大开,正不断的摩挲着、摇晃着。 余列俯看着身前这娇美的,楚楚可怜的,陌生而又熟悉的女道,眉头一皱。 更让他没有想到的是,女道扬着娇美面孔,怯怕中开始妩媚的笑起,绽放火热。 她竭力的展现着自己浑身熟透了的美感,勾着余列的手指,打着圈儿,像是牵着小孩的手一般,又不像: “哥儿,你可曾还记得幼时的亲密无间?” 这一句话道出,让余列的眉头更皱,眼神复杂。 话说,他只是余田氏的养子,非是继子,和跟前这女道也是属于似亲实干的幼弟,族人罢了。 余红莲那双美丽的眼睛,正神采奕奕的看着余列,一字一句的复述:“当年哥儿曾说,‘我若成道徒,唯……’” 又有酥麻的声音响起:“哥儿,拿姊妹姊当外人嗫。” 挠痒痒似的。 余列面对这眼前这一幕,也是一时间哑口无言。 堂房中的丝丝雾气纷涌,隔绝内外,在符纸的镇压下,堂屋中显得静谧幽幽,只有吐气声。 几息之后。 堂屋中才又有话声响起,问道: “这件事,二、娘也是允许的吗?” 第186章 一念之差 第186章 一念之差 竹林小院中,雾气蒙蒙,动摇人心。 但是突然之间,堂屋中大门还是打开,一个娇俏的女道,身上胡乱披着一席冬衣,低着头,仓皇的从堂屋之中走了出来。 送她出门的,是平静而冷淡的声音: “二姐慢走,不送了,今日便不留你过夜。” “是、是。”女道正是余红莲,她脸上挂着勉强的笑容,点头应诺,一并还残留着浓郁的羞愧之色。 这时,堂屋中有吱呀的声音响起:“谁呀,是大田回来了吗?” “不是,是二姐回去,不过夜了。” 房屋中响起窸窣的声音,余田氏起身的,推门要走出来,她口中嘟囔着:“这孩子,大半夜的,这里又都不是外人……” 余红莲听见自家亲娘的声音,脸上的羞愧之色更甚。 她再不敢留着原地,在朝着堂屋中端正坐着的人影稽首后,脚步急匆匆的就离开了竹林小院,没入到黑暗之中。 堂房中,余列和走出的余田氏闲谈几句之后,就让对方回去接着休息了。 等到周身再度无人后,余列敲击着桌面,呷着茶水,心中默默的思量着刚才的旖旎。 话说余红莲幼时就是一个美人胚子,性格鲜明,在族中多有称赞,为人也聪慧,否则后来也不至于考上了道童。 只可惜的是,潜郡余家落魄,就在余红莲等人考取道籍的当年,族中还大幅度缩减了对于道童的资助。 除去部分嫡脉之外,旁系的道童基本无甚福利待遇,甚至族中还企图要求旁系道童们半工半修,去城中工坊做工一二十年,以分担族中的债务。 和余红莲同一批的庶出道童,其余人皆是选择了认命,只不过在抗争之下,彼辈也没人傻到真为族中的嫡系打白工。 只有余红莲,她选择了直接跳出“火坑”,自行嫁入了黄家中,觅得资助,延续道途。 此事当时在余家中引起过轩然大波,几乎所有的族人都指责此女忘恩负义,见钱眼开,冷血。累得其余的家族也是笑话余家,要“树倒猢狲散”了。 好在黄家也许是为了“重金市骨”,接下来的一两年,余红莲的日子尚可,比之族中的同辈道童们要好不少,修为颇有进展,族中的风波消弭。 对方的目的也算是达到了。 以至于之后余列考取了道童,他大胆的选择脱离余家,或多或少的,确实是受到了余红莲的影响。 还有余家当时轻易的就放任了余列离去,也和这一点有点渊源。 须知道童者,已经是道人了,与凡人不同,族中道童数目关乎家业家势。 世间绝大多数的家族,都是宁肯肉烂在锅里,也不肯肥水外流。就算制止不了族中道童出走,大多也会捣乱一番,弄出一堆的狗屁倒灶事情出来。 余列细细回想着这些东西,心中不由的轻叹: “若是论及心性,恐怕黑水镇中的不少道童,都不如红莲姐。” 此女当初敢于顶住压力、背负压力,跳出余家,又当真抓住了黄家和余家“暧昧”的窗口,不得不说对方确实是有点心机和眼力。 眼下余列成就道徒返回了,余红莲瞄准的也不是余列背后所谓的“城隍靠山”,而是瞄准了余列,希望余列能够带着她去道城中修,并不惜用上了色诱。 要知道在旁人眼中,他俩可是姐弟啊! 一念至此,余列心中更是黯然,如此女道,终归也是受困于天资、受困于资粮,窘迫如此。 他感悟到: “或许红莲姐当初选错了,她不应该选择嫁入到黄家中,而应该同我一样,选择去黑水镇这等地方,自力更生,不过于假借他人。” 依据余红莲的自述,在嫁入黄家的头一年,她的条件尚可。 但是越往后面,待遇越发不堪,等到三年期满后,她更是开始被黄家拖累。即便后面艰难的晋升为上位道童了,黄家也是逼迫剥削她,还催促她产子。 若是余红莲当初选择去黑水镇等地,她起初的条件或许是艰难,但是后面受到的桎梏,无疑会越来越少,甚至还可以去剥削他人。 当然,去乡下暴死的可能,也是城中的数倍,甚至十倍。 话说余列当年考取道童之后,因为他的模样标志,又是庶出,城中其实也是有人招婿的。 只是余列心气高,宁为乡下人,不为赘婿童。 如此一个决定之差,当下的结果就是两分了。 感慨着,余列心中忽地又有个念头跳出: “咦!余红莲此人,若是来当余家的族长,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他思忖着,从血蛤肚中取出了几块物件,是几块脏器。 这些脏器血淋淋的,表面还贴着符纸,虽然色泽有些黯淡,不甚新鲜了,但是内里的灵机都还留存着,并且充盈。 其正是比较珍惜的妖兽材料,七品级别,源自于被余列炼化掉的那一头的七品翼蜥。 余列修炼法术,最主要的是要剥皮制纸,对于风神翼蜥的脏器并不是必须的。因此风神翼蜥的部分脏器,他还留了点,打算用于此后炼丹,或是拿到城池中贩卖,当作路费。 而对于九品道童而言,其在突破时所需要的服食材料,七品血肉就足以。 余列手中的这些材料虽然不算多,估摸着是难以凑齐一份完整的服食药物所需,并且也不一定合适余红莲使用。 但是它归根结底还是七品生灵的血肉,有和没有,完全是两种情况,最起码也能起到个药引子的作用。 余列盘坐在堂中,呼出一口气。 ……………… 翌日,余列便出了余家,赶往潜水郡中的药房、钱庄等地逛了一大圈。 返回之后,他以法力化开明目的丹药,替余田氏治疗眼疾,并将一张当票交到了余田氏的手中,让对方妥善放好。 若是余红莲选择再回到余家中,到时候余田氏就可以交给对方。 至于余田氏会不会如此,以及余红莲究竟该如何返回余家、何时返回,返回后血肉药效残余多少,就不是余列该操心的了。 此一番事情做完,为免又有杂事踏来。 余列当夜便摆了一顿小家宴,仅仅通知数人,并于午夜时分,彻底离开了潜郡余家,踏入舟车汇聚之地离去。 第187章 仙道盛世 第187章 仙道盛世 治了治二娘的眼疾,又安排了杂事,余列当夜就离开了潜郡余家后,他守候在人群稠密的舟车所中,购买了通往潜州道城的车票。 山海界中,依据道庭规定的势力划分,大致有三等,分别是州郡县,州级别为最上等,其所在城池有“道城”的称呼,郡城为次之,稍逊,县城则为最下等,其中又包括乡镇村之流。 虽然已经是身为八品道徒了,余列在潜水郡中稍微有些地位,但是他登上舟车时,发现果然就如同传闻中的那般,往来几乎都是道徒,毫无优待。 等到他购买车票时,也只能购买得到二等座位的车票。一等的位置,舟车所对外说的是无票了,但是看着售卖人员那死人一般的面孔,对方明显是都懒得搭理他。 除去二等座位的之外,余列倒是也能购买没有座位的车票,但这种车票并不是位于正规的车厢之内,不与二等座夹杂在一起,更不能站立在通道之上。 无座是位于驮运牲口和妖兽等的车厢中,人畜混杂,气味难闻,甚至连一个窗户都没有。 此等车票正是道徒以下所能的购买,即九品道童一流。 不管你是中位还是上位,抑或是不入流的凡人之属,都只能和牲口一般上车,走畜生通道,而非行人通道。 各种嘈杂的声音,在余列的耳边响起。 他挤在拥挤的人群中,磨磨蹭蹭好一会儿之后,方才踏向了宽大如同一幢楼宇的舟车之中。 其中当他步行着缓缓挪动的时候,就在他们这些道徒的头顶上,由舟车所中身穿制式道袍的道人们引导着,恭敬的拱手送一名道人也进入到龙舟中。 这名道人盘坐在一张充满异域风情的飞毯之上,在路过余列等人头顶上的时候,还不经意间用余光瞥了众人一眼,一股阴寒的感觉顿时就出现在所有道徒的身体上。 拥挤的人群,齐刷刷的身子一顿,使得不少人还撞击到了一起,激起一阵阵灵光。 虽然道徒们是拥挤着的步行,凡人赶集一般,但他们终归也是有身份的人,并不会真个摩肩接踵,身上都贴着护体的符咒,如此也能有效的防止一些擅长浑水摸鱼的贼人下手。 只是众人虽然摇摇晃晃了好一会儿,但是并没有一个道徒敢于抬头去看头顶上。 直到顶上乘坐异域飞毯的道人进入了龙舟中,在余列的身旁,方才有一个中年模样的道徒,口中感叹般的说出了两个字: “神识。” 听见此话,余列的眼睛微眯,心中暗道: “果然,这种阴冷的感觉,就是被他人的神识赤裸裸扫过的感觉。如此说来,刚才的那个道人最起码也是个道吏了。” 余列大着胆子,也抬起头环顾四方,发现刚刚那名道人上车使用的异域飞毯,忽地又从舟车中飞了出来,然后落回了舟车所人员的身侧,被对方小心翼翼的卷起来。 余光之中,余列还瞅见更前头的车厢,也有零散的道人在飞上这一列龙舟的上层,当中有踏空而行的,也有乘坐着飞毯的,还有骑着坐骑的,零零散散,不一而足。 这让余列在心中暗暗揣摩: “此等能飞的器具,竟然只是舟车所中用来送客的东西。刚才那道人并非踏空而行,是踩着飞毯的,对方的修为可能还只是七品道吏中的中下等。” 在飞上龙舟的道人中,乘坐飞毯者,最是平平无奇。 不过即便刚才那道人只是刚突破的七品道吏,对方与现在的余列相比,也是高余列一整个大境界,值得余列羡慕。 尚未进入到潜州道城中,余列就再一次的感受到了在“九品道人法”制度之下的等级分明。 继续拥挤的踏入龙舟,等到终于步入了车厢,内里已经是坐下不少人,各种服饰均有,还有人身着奇装异服,语气颇杂。 这些人身上的气质,赫然无一不是道徒。 余列等踏入进来的,略微引起了一阵骚动。 还有似乎和他一样的乘客,对方似乎也是第一次乘坐龙舟的新晋道徒,张口低呼: “好多人。”、“好多道徒!” 如此惊呼声,顿时惹得了周遭座位上部分道徒的笑话,有人闲谈到:“这是到哪个地方了?” “小地方,潜水郡,此地就一个车站。” 又有人从假寐中睁开眼,瞅了眼登上龙舟寻找座位的人,口中嘟囔: “这就叫人多了?等你们到了州城,才会知道现在车厢中的大家,压根没几个能活得个人样儿。” 余列是独身一人,他听着车厢中的议论,心中也是充满了感叹。 话说上次和佘双白分别时,两人所在酒肆中,一个伙计就是上等道童,掌柜的则是道徒。 虽然车站酒肆位置特殊,但这已经是让余列惊讶了,可如今没想到,往日里连面都难以见到的七品道吏,刚才也是一眼就看见了五六位,城中略微有地位的道徒,更是在车厢中遍地行走。 按照龙舟车厢之中的议论,似乎等到了真正的道城之中,更是别有广阔天地,八品道徒会直接不如狗? 此间的差距之大,一时间都让余列有了一种过去在黑水镇中生活的日子,似乎活在了狗身上。 须知当初的黑水镇与周边的两个道镇,都是一个镇子仅仅一个七品道吏,八品道徒就可以作威作福,九品上位道童也可以颐指气使。 不仅仅余列心中感慨,同他一起登上龙舟的几个新晋道徒,也是一脸的惊疑。 有人甚至开始怀疑起来,自己究竟该不该去往道城了。 此人嘀咕:“在潜水郡或是潜水郡以下的地方,咱们好歹能活得个人样,去了道城,可就不一定了。” 在这伙新晋道徒中,有一人或许是已经从长辈那里得知了此种情况,对方眼中惊疑,但是脸色还是故作淡定,轻笑说: “道徒者,仙道学徒,既然是学徒,如何能有大出息。听闻古时的道徒,都曾只不过是吃食一类的存在。” 此人摇着头:“州郡县三级势力,郡县及以下,皆不过是道庭豢养人口的所在,在这种地方活的像个人样,也仅仅是能在凡人头上作威作福罢了。 何须在意这些虚物?道业才是最重要的。” 对方这一番言语,让与之通行的新晋道徒们面色微微一窘,也有人精神震,呼道: “罗兄说的对!大丈夫当志在远方也!” “哈哈!客气客气。” 罗姓道人拱着手,踱步走着,恰好找到了余列的座位旁边,然后提着道袍怡然的坐下,又好整以暇的朝着余列拱手: “贫道罗晓方,见过这位道友。” 对方辨认了一下余列的面容,讶然说:“瞧道友面生且年轻,也是第一次去往州城?” 余列见这人在言语中显得有些见识,倒也不介意对方的自来熟,客气说:“正是,贫道余列。” 两人邻座,寒暄一番后,互相交流起来。 忽然,罗晓方问:“余兄可知,为何唯有州城才唤作‘道城’,郡城县城皆不可如此称呼?” 余列心神一动,好奇道:“罗兄请讲。” 恰在此时,庞大的龙车动弹,整个车厢都震动,摇摇晃晃的,使得二人的身子晃荡不已。 窗户外,景色飞速倒退,众人忽的感觉身子一轻,发现龙车没入到高空中,流云飞速窜过,腾云驾雾般。 罗晓方指着窗外的景象,笑着说: “道城者,修道之圣地,是属于真正的道人汇聚之地。在郡城县城等地中,尚且还有凡人在,但是在道城中,即便是路边拾荒的,至少也是个道童,凡人无法自行入内。” 他顿了顿,目中神采奕奕,盯着窗外:“从现在起,余兄你我才算是真正的要踏入道人世界,接触到仙道盛世了!” 听见这话,余列下意识的问:“州城中有多少道人?” 一个完全让余列没想到的回答,说出: “潜州一城,囊括十万里,城中约四万万常驻道人。” 余列瞳孔一缩:“四万万道人!?” “就算其中九品道童占据了绝大多数,八品、七品,以及六品以上,也该有多少啊……”他一时咋舌。 不过立刻的,余列也是恍然反应过来,发现“四万万”道人倒也不算离谱。 须知十万里地域的大小,都高过他前世一整个世界了,而且山海界乃是仙道世界,非是凡人王朝,其豢养人口的手段繁多,又可餐食异域,一州养活百亿人口完全不成问题,只看愿意与否。 仅仅是余列以前所在的黑水镇太破太小了,底蕴不够,凡人都缺缺,才让他对此感到不适应。 “况且,要是没有这么庞大的道人数目,山海界何以重开仙道盛世,养育天仙,又该拿什么去征伐异域?!” 余列心中激荡的想着,也往窗外看去。 换作古时候来看,他现在是终于要脱离凡间,正式进入修道界了。 昂! 龙车横空而行,庞大如山脉,击破云霄,往潜州道城所在,滚滚冲去。 第188章 万载道城 第188章 万载道城 庞大的龙车,时而遨游在天空之中,腾云驾雾,时而又紧贴在地表,蜿蜒于山脉之间,如此极速的行走,龙车路过几个站点之后,忽然就钻入到了地底之中,沿着底下的甬道,幽暗的行进。 余列此时在龙车之中,已经待了六日之多,不知道具体跨越了多大的地界。 这六日多的路程中,龙车之外时不时还会有风暴、龙卷、雷霆、烈火、庞大的异兽出没,让身处于车厢之中的余列是大开眼界,心中还担忧着龙车若是坠毁,他岂不是就要一命呜呼掉了? 好在如此景象,一直都没有出现,龙车顶多是颠簸一番,摇摇晃晃。 在这段时间中,车厢中的众人因为皆是修炼出了真气的道人,有个座位就可以安生的盘坐上十天半个月不打紧,饥渴方面也都是有辟谷丸等物解决,连出恭都甚少。 因此偌大的车厢,即便后几日是挤得满满当当,也是丝毫没有污浊的模样,仅仅是多日的功夫下来,有些道人闲来无事做,喜好谈天说地,车厢中嗡嗡嘈杂的,不便于入静修炼。 时不时就有争执声响起来: “这位道友,贫道还需要打坐修行,可否小声点,唾沫星子都飞贫道的脸上了。” “打坐修行?坐个车你装个甚么蛤蟆样,若是要清静,你去买上等座位啊。没钱没份,就老老实实忍着!” “让一让,把脚都收一收。诸位道长,可有需要灵米灵酒的?” 余列和那名叫做“罗晓方”的道徒挨着座位,几日功夫下来,两人也越发的熟络。 余列甚至还和对方认识的其他几个新晋道徒,也认了个面。 这一日,两人各自盘坐着,没有言语。 但是罗晓方道徒瞅着龙车的窗外,忽然发现窗外红火一片,并且混杂着点点的幽蓝色,他仔细辨认之后,当即冲着身旁的余列,以及其他认识的人呼喊到: “要到地方了!” 此话一出,盘坐着假寐中的余列,当即就睁开眼睛,其他几个座位上也响起声音:“潜州道城要到了?” 整个车厢也是嘈杂起来,一个个道人睁开眼睛,往龙车之外看过去。 “是要抵达道城了,刚刚是在穿过万年火坑,那些幽蓝色的点,正是潜州前身‘云梦天泽’的遗留。可是天泽已经被焚烧殆尽,潜州道城自万年前的一方水府,变作成为了如今的一方陆上道城……” 诸多闲谈在乘车众人的口中响起,余列也是瞪大了眼睛,看着龙车外一晃而过的景象。 就在此种嘈杂和兴奋的环境中,龙车行进在一片血色般的赤红中,速度慢慢的降下,没入到了更加漆黑幽暗的地界中。 咯吱的声音,在龙车之外响起,仿佛长期没有修葺的木门,在开开合合。 终于,一片漆黑中,庞大的龙车停顿,车厢中更是嘈杂的声音响起来,有收拾东西的,有打理衣物的,还有趁着最后的机会,与人争执理论的。 道城之大,一城纵横数千里,城中人口万万,待会一下车,可就再没机会掰扯了。 余列也是整理了一下所着衣物,打算排着队走出去,他朝着旁边的罗晓方一礼,口中呼到:“罗兄,有缘再见。” 罗晓方此人正在呼朋唤友的聚拢大家,让三五一伙的朋友们别走散了。 听见余列的声音,这人急忙回过头,说:“何须有缘再见,余兄当真不与我等一起去潜水旅店落脚?” 对方解释说:“这地方也算是咱们潜水郡在道城中开办的招待住所,半官方的,主要招待的就是咱们这等新进城的,价格也便宜,有优惠,余兄当真不考虑?” 余列听见,面上露出沉吟之色。 说实话的,他对于罗晓方口中的提议,很是心动。在离开潜水郡时,余列也向城隍庙中的鬼神打听过道城的一二事情。 潜水旅店确实是潜水郡中的道徒,落脚的第一选择,其地段也不错,方便道徒们来到州城后临时容身,若是碰上些许麻烦,都是同乡之人,或多或少也会有些照顾。 不过余列此番赶赴道城,虽然走的急促干脆,但是他其实并非算是孤零零一个,到站后会有人来接应他。 此人不是先一步乘车离开潜水郡的佘双白,而是余家中人。 且就是余家族长那逗留在道城中不肯回去的余家嫡子,余列的堂兄——余凤高。 虽然上一次交涉,余列和余家族长闹得有些不愉快,但是等到余列真要走的时候,那老家伙还是给道城中的儿子去信一封,让余凤高接应照顾一番余列。 按余田氏的传话,二人终归是同宗血脉相连之人,或可在道城中互帮互助一番。 而余列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能有同族之人的帮衬,自然是一件好事,他也就没有拒绝,直接收下了余家族长的家信。 只不过他也拿捏不准,那余凤高究竟会不会来车站中接应他。 因为余列当时走的急促,余家族长只是来得及要了他的龙车班次,发出传信,而还没来得及收到回信。 “不必不必,罗兄你们先行一步,贫道之后再去旅店中寻诸位。” 余列拱手,含糊的拒绝了对方。 又是和对方寒暄数句,余列等人互相点头作用,等到龙车的门户忽然洞开后,便踏步往外走去。 人流稠密,整条龙车两侧门户洞开,即便是上层清贵一些的七品道吏等人,也是鱼贯飞出,像群鸟一般,排排当当的。 下层的余列等道徒,更是摩肩接踵了,众人身上的灵光闪烁不定,推推搡搡。 甫一走出车厢,忽然有清越嘹亮的女声,贯穿整个人群,响在余列的耳中,让他头脑为之一清: “地火焚天,仙之人兮列如麻,万载道城潜州,恭迎诸位羽客!” 女声重复,带着古音,缥缈又清晰。 “地火焚天,仙之人兮列如麻……” 余列仿佛听见了天官仙音一般,感觉到了一股宏大感,但是他混杂在人群中,抬头向上一看,目中却是一片的昏暗。 明明是白日,但是人群却是身处于重重的飞檐斗拱、黑砖黑瓦之下,日光都被一幢一幢高耸的建筑遮蔽。 此潜州道城,楼宇之密集,层次之迭迭,出乎他的想象。 在余列目所能及之处,皆是阴暗。一条条粗壮的龙车趴在周遭,也仿佛只是毛毛虫一般。 他随着人流,一直沿着甬道走,等走到地面之后,放眼望去,目中的丛丛建筑更是带有压迫感的逼向他,使得他站在这些高大楼宇跟前,仿佛只是阴影中的小蚂蚁般。 呼呼! 一直走到了舟车所接人的地方,各种兽吼、纸片啪嗒打响的声音混做一团,杂乱不堪。 一头头最是廉价的纸蛾、纸鹤、纸马,也在宽大场所中横冲直撞,上蹿下跳。 并有诸多呼唤熟人,招揽客户的吆喝声响起。 人头飘过,兽身走过,还有身披道袍的狐耳兔耳之人脚步匆匆的来往。 在余列目中,此道城中,往来者非道即妖,路过者非鬼即怪,颇是光怪陆离的很。 第189章 乘鸡堂兄 笼屋 第189章 乘鸡堂兄 笼屋 余列按照之前余家族长交代的,走到了舟车所的某处特定接人地点中,举目望去,寻找着可能存在着的同族之人。 又是一颗颗狐面脸儿、獐头道人从他的跟前晃过,屡屡吸引着他的目光: “这些身具兽形的道人,究竟是修炼而成的,还是半妖或是纯粹的妖物?” 余列的心中诧异。 在当今的山海界中,道人者,可不仅仅包括纯粹的人族,也是包括了各种修炼成人,研习道理的妖物和精怪,甚至是异域来客。 而潜州道城乃是一方管辖十万里地域的城池,存在的时间长达万年,内里自然是是鱼龙混杂、精怪横行,如今甫一出站,就给了余列不小的震撼感觉。 当余列的目光不断的飘向那些兽形道人时,他踱步走着,耳边忽然就响起了声音: “我若是你,便会收敛目光,不会屡屡看向其他道人的敏感部位,否则容易招来不快的,甚至是灾祸的。” 此话声清朗,出现在余列的身侧。 余列脚步一顿,他侧目看过去,发现是一个年轻儒雅的道袍男子,对方手中正牵着一头红冠红羽的异类禽兽。 余列听见对方的话,又用余光看向刚才被自己打量的路过道人们。 他发现果真有几人,正眼神有些不喜的回看了他几眼,当中有一个面上长着虎纹的道人,对方还恶狠狠的瞪着余列。 这让余列顿时意识到,他或许是初来乍到,不明所以的犯了一些忌讳。 余列当即从善如流的收回了好奇目光,还朝着那虎纹道人歉意的拱了拱手。 这时,刚才那名出声的道人,还在笑看着余列,对方身旁那只像是大号公鸡的异禽,也是紧盯着余列,鸟光锐利。 此年轻道人的手中还提着一方纸牌,上面用蕴含红色灵光的墨汁写着“余列”二字。 道人朝着余列拱手,立马就将手中的纸牌揉成一团,随手扔在了地下。 不等余列出声,对方口中又说道:“大红的眼睛就是好使,素未见面,仅仅看了看画像,就将余列堂弟给认出来了。” 道人说着,还朝着身旁的大号公鸡拱手。 红冠红羽的公鸡傲然站立着,模样显得更加神气,喉头中发出咕咕咯噔声。 余列瞧着跟前的这一人一禽,听清了对方的话,当下就明白过来,这道人定是过来接应他的余凤高了! “凤高堂兄?”他面上做出恍然之色,连忙的向着对方见礼,要走过去和对方细谈。 不过余列刚刚跨出一步,脚下忽然就被某个东西给绊了一下。 咕嘟咕嘟! 一种软泥巴模样的妖物,恰巧先一步游走到了余凤高的脚下,它将余凤高扔下的纸团,给一口吞在了腹部中。 这软泥巴模样的妖物仅仅猫狗大小,透明的身子中裹着纸团,蠕动着,立刻就开始消化掉,身子都被墨汁渲染,发出了红光。 泥巴妖物还折转游走回来,撞了撞余列的脚,发出嘀咕声,然后才又滚动到了另外一边,去捡拾其他垃圾。 余列的目光被这软泥妖物吸引,再次感到了些许的惊奇。 他身前的余凤高瞧见,对方轻笑着解释说:“这是舟车所中常年聘请的一种妖物,是种异域来客,能负责捡拾杂物,在潜水郡中少见。” 余凤高说着,忽然就伸手一邀,他翻身就跨上了身旁的大号公鸡,示意着余列也坐上来。 咯咯哒! 公鸡背负上余凤高,身子当即就又膨胀几分,变成了犹如马大,头颈高七八尺。 余列瞧见对方如此举动,站定身子,重新又作揖行礼,招呼了一句:“余列见过凤高兄。” 此地往来的行人过多,余列也就没有推辞、没有客气,他直接走到那大号的公鸡跟前,也翻身跨坐上去,身子压入了一阵厚厚的羽翎当中。 “甚好。”红鸡背上的余凤高头也不回应了一声,说: “坐稳当些!起!” 话声说完,有余凤高便轻点坐下的红鸡。 大红鸡当即跳跃着跑动起来,一跃至少有五六丈,灵动急速的避开了四周乱窜的其他纸马纸鹤,往某一条甬道飞奔而去,左摇右晃的,擦着其他的飞禽走兽而过,还拉出了道道残影。 如此奔走速度,可是比余列上一次乘坐纸蛾要够劲,让他猝不及防的,一时都生出眩晕的感觉。 好在余列如今也是完成了“吞金服玉”之变的道徒,身体素质非凡,他略微适应一下,眩晕感就无甚影响,还得空朝着跟前的余凤高大喊: “凤高堂兄,你我这是要去哪?” 余凤高的话声,随着劲风灌入余列的耳中: “此地不宜久留,我是携带着坐骑灵宠过来,多待片刻就得多缴纳些银钱,你嫂嫂在家中已经是备下了酒菜,直接回家中一叙。” 简单的几番言语,让余列心中略微的感到诧异。 按照族中传闻的,这位逗留在道城中的族人,可谓是心性薄凉,对族中毫无眷恋之意。 结果如今的见面,对方仪态竟然是温文尔雅,还颇有些热情,直接就请余列回到家中招待,而不是随便的在路边找个摊子,应付完事。 这点也让余列暗暗警惕,他略微问了对方一些余家的情况,还故意问错几个,考较起对方的身份。 结果这个骑着公鸡接应他的年轻道人,正是同族的余凤高无疑。 确认了身份,对方的态度友好,礼数周全,余列也就继续和对方寒暄着,还主动的套套近乎。 两人闲谈中,坐下的红鸡一刻不停,自行奔走。 忽然,在一阵眼花缭乱的奔走后,它攀上了一处高高的亭角,然后向下一跃,张开双翅,飞入了一片空旷的地方。 轰的! 一股股强劲的气流,迎面扑来,让红鸡背上的余列身子摇晃,失重感尤甚,几乎有要从异禽背上掉下去的迹象。 余凤高的呼声响起:“堂弟,再坐稳些!” 余列瞪大了眼睛,往前看去。 他发现随着坐下红鸡的奔走,两人已然是脱离了舟车之所,又从一幢高高的飞檐斗拱跳下,往更加阴暗不见日光的底部跳去。 原来刚才余列走出舟车所时,所在的地方还并非是潜城道城的最底部,不是地面。 重重密林般的建筑,紧紧的挨在一起,余列从阴影中的一只小蚂蚁,变成了一头胡乱飞舞着的苍蝇。 他放眼望去,眼前的空间中遍布着腾飞的器具、妖物,纵横四方,密布上下,密密麻麻。 有鸟有兽,有人有妖,有鱼有虫,千奇百怪,杂乱但又有规律的交织错落着。 并有庞大的舟车,从两人一鸟的头顶上空,像是鲸鱼般摇曳而过,拉出的空气波动让他们乘行的风流都为之一晃动,波及无数渺小的道人和妖物。 庞大的潜州道城,再次的在余列跟前拉开了一角。 各种各样的灵光招牌,也一同出现在余列的眼中,流光溢彩,并有阵阵的仙音玄声,噪杂嗡嗡,应接不暇的闯入余列的耳中。 “潜州道城地字号林氏丹铺,今日开张,欢迎诸位道友,前来一探!” “丙等洞府,接天楼宇,潜渊府今日开售,来者可有灵酒相赠!” “开业了开业了!潜州合欢宗第一百零八号分舵开张,极品女修初赴道城,剑挑群雄,与诸位道友论阴阳。” 听见这些吆喝声,余列一时间彻底的成了初进城的“土包子”,他继续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左右上下的瞧着。 而余列跟前的余凤高,在驾驭着坐骑飞起后,对方牵着缰绳,时而左右晃荡,时而上下颠倒,极速的飞驰着。 随着两人一寸寸的往阴暗之处降去,穿行在半空中的各种或大或小的异兽、器物,也是更加多,更加的拥挤和杂乱。 当再一次不得不暂停飞驰时,余凤高一改刚才接送余列时的温文尔雅,口中喝骂起左边的一个道人: “竖子!伱这坐骑今年身心检过了没?也不怕坐骑发癫,弄出人命么!” 左边道人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哪肯老老实实的候着挨骂,也是各种彼其娘之的骂出口,怒视余凤高。 正当余列以为对方两人要互相斗法起来时,乘风的气流再此涌动,不管是余凤高还是左边道人,都是赶紧的招呼坐下的坐骑,往前猛冲,抓紧时间的赶路。 如此一阵紧迫的奔走之下,两人一鸟兜兜转转的,终于是来到了一幢残破的楼宇跟前。 他们一直向下降落,几乎是要降落到了楼宇的脚跟附近,空气都变得炽热潮湿,大号的公鸡扑腾着,落在了一扇窗户上,咕咕的抖擞起身子,不再飞动。 余凤高口中招呼着:“到地方了。” 余列精神一震,他有些腿软的翻下身子,落在了窗台上,等余凤高开门 结果当他还没有站稳时,跟前狭窄的窗台中,木门砰的晃荡,忽然就有一道黑影从中窜出来,擦着余列飞过,好险没将余列撞落下去。 余列心惊着,只听见那黑影中还传出话声:“老余,接人去了啊。” 余凤高也是回应:“正是。王哥今日这么早,生意兴隆啊。” 原来这一处窗台,并非是余凤高独有的,内里还住着其他的人等,刚才冲出的黑影正是对方的邻居。 大红公鸡咕咕着,率先收敛身子,往洞开的窗口里面冲入而去。 余凤高在和刚才那冲出的黑影招呼一句后,也是立马又热情的请余列往里走:“再往里面走走,就到家了。” 余列从善如流,他赶紧的迈开步子,跟随在余凤高和公鸡的身后,往狭窄的楼道中走入进去。 结果两人一鸟足足的走了小半盏茶水的功夫,兜兜转转,路过了一户又一户的门洞,方才来到了一方不起眼的小门洞跟前。 这个门洞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位于整幢楼宇的中央,漆黑的很,空气更是闷热,连点灵光都少见,若非余列如今的目力非凡,几乎都要伸手不见五指了。 但是此等漆黑的楼宇中,住着的人当真是不少,一个又一个的,路过时都恍若鬼怪一般,忽闪忽现。 余列一路上跟着自己的堂兄余凤高,走走停停,其中遇见了块头太大的道人,两人还得倒退数步,退到岔路口让对方先走。 如此一路走下来,余列心中对于见识见识余凤高住所的心思,也已然是有些荡然无存了。 他都开始怀疑起来,对方之所以要带着他来到家中做客,或许并不是热情好客,而是为了防止他借钱,卖卖可怜? 杵在门口,余列瞧着跟前道袍精致,还豢养有灵禽坐骑,颇是人模人样的余凤高,感觉也不像。 他又暗想到:“莫非是对方的宅邸里面,别有洞天?” 结果等到余凤高站在门洞跟前,唤出了道箓,开启了门洞后,两人推门而入,果真是“别有洞天”的景象,出现在了余列的眼中。 甫一入门,一张床榻就出现在余列的眼前,开门入床。 在床榻两侧,是满满当当的书柜箱箧,以及不知是用来炮制药材,还是用来烹煮食物的丹鼎锅釜,丹鼎锅釜中还冒着热气,釜下燃烧着火炭。 余列犹豫了一下,他也踏入其中,结果略微转了个身子,就差点叮叮当当的撞倒下一堆东西。 余列四下一看,发现如此一间五脏俱全宅邸,估摸着才仅有丈宽丈长,一丈高度。 因为书箧等物布置的密集,走在余列前头的余凤高,还得佝偻着身子,直不起腰。 在如此场景中,余列听着身旁响起的鸡叫声,感觉自己好似进入到了一方鸡笼当中,压根就不似进入了一方修道中人的宅邸。 此等地方,别说远不如潜水郡中的余家宅院了,就连余列当初在黑水镇中时,与人合租时的杂院半间房,它也是远远不如。 见识着这般暗无天日的住所,余列一时间怀疑起自家的堂兄,是否是活的真是如此不堪,竟然连间大点的屋子都租用不起。 而且按照对方来时说的话,这屋子似乎还是对方和其道侣,一起住用的? 第190章 人造灵脉 第190章 人造灵脉 狭窄的屋子当中,余凤高回家后,却是越发的好客,他连忙就从袖子中拿出了一方蒲团,放在地上,邀请着余列落座在锅釜前。 余列也是立刻压下心中的诸多心思,恭敬的拱手作揖,然后和对方相对而坐。 此时的余凤高似乎是瞧见了余列愕然的眼神,他一边揭开锅釜,一边口中说道: “寒舍简陋,属实是让堂弟见笑了。” 余列下意识地想要接上一句客气话,但是他瞅了瞅一旁,发现那只大公鸡在进门后,为了给两人腾地方,都自行的钻入到了一方疑似灵宠袋子的器物中,仅仅有叫声从中传出来。 于是余列索性也就不掩饰,面上疑惑的说:“这、堂兄何以至此?” 他环顾着周遭,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结果一番既在余列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出乎之外的话,从余凤高的口中说出。 对方闻言,忽然指着狭窄屋舍中的一扇小窗户,说: “余列堂弟,你且看这是什么?” 余列瞪大了眼睛,以为窗户上布置了什么阵法,又或者这是一处机关,但是他仔细的瞅了老半天,就是没有发现任何的异样。 余列只得拱手问:“恕余列无知,还请凤高堂兄示下。” 余凤高落座在余列的跟前,顿时哈哈大笑的说:“这是窗子啊!” 这笑声让余列有些愕然,但是立刻的,余凤高就对此作出了解惑。 对方指着小小一窗,怡然的说:“且不要觉得堂兄的屋舍太过狭窄,要知道就连这间屋子,在城中也是难得,若非我早些就成为了道徒,在道城中勉强算是个修道种子了,这屋子也轮不到我申请住进来……” 立刻的,余凤高就对余列大为倾诉了一番,在潜州道城中居住的艰难。 其当真就应了那句话: 道城大,居不易! 潜州总管辖的地域,虽然达到了方圆十万里,庞大至极,但是潜州道城的本身,却并非有十万里之大,其具体的城池范围,仅仅纵横数千里罢了。 而在这二三千里之内,单单道人的数目就达到了四万万,再加上又并非每一处地界,都算得上是膏腴繁华、灵气充盈之地,绝大部分地方都是不住人的。 再加上城中除去道人之外,又还有诸如坐骑、奴仆、奴隶等等生灵存在。 此偌大的潜州城,内里的洞府和山居,是一年修建的比一年高大。 到了如今的年岁,底层地面几乎已经是终日不见日光了。 若不是道人们会法术,有各种各样的器物,能飞能跳,又有些储物工具,整个潜州道城只怕是会更加的拥挤、不堪入目。 就拿余凤高的这间小小的屋舍而言,它在潜州道城中,就已经算是抢手货了。 得亏余凤高是在三年之内就晋升成为了道徒,且数年前就来到了城中,后来又成功的将道籍给落了下来,这才从道城中申请得来了这一间廉价的独门笼屋。 余列听着这些消息,一时处于失神之中。 对面的余凤高还指着自家的窗户,摇头失笑说: “有此窗户,房中之人不仅平时可以通过窗子收取物件,甚至就连屋中的灵气流通,也能较之寻常的房屋,更加优良。” 灵气者,是一种玄之又玄的存在。 此物似虚似实,并不与气体等同,也并非是混在于空气当中,无法简单的通过通风来进行加速流动。 但是道城中的道人们身处于密集的楼体中,即便楼体中提前就预留了供灵气流通的空间,布设有阵法,但是每一户道人的家中,或多或少的也会存在各种会影响甚至遮蔽灵气的东西。 以及还有会吞食灵气进行修炼的道人本身,其就是最大的灵气阻碍。 因此若是房屋中的一面,有一扇靠外的窗户,那么不仅仅证明这间房子至少有一面墙靠边,其灵气的涌动不会再受到其他房屋的阻碍。 道人也还可以在窗户的位置布置聚灵阵,更加方便为自己的家中聚集灵气。 余凤高和余列闲谈着,从对方的话中可知,余凤高便是想要给将自家的窗户炼就一番,布置下聚灵的法阵。 但可惜的就是法阵过于昂贵,非是普通道徒可以单独置办的。而且余凤高的房子是租用的,不方便更改,也不舍得更改。 余列听见这些情况,他敏锐的抓到了“灵气”这个关键点,忽然就微闭眼睛,感受着四周的灵气。 霎时间,余列的脸上就露出了惊喜之色。 只见一股浓郁的灵气,立刻就从狭窄屋舍的四面八方,涌入到他的体内。 此灵气的浓郁程度,直接就和余列在潜水郡中使用灵石时的情况相当了,甚至是隐隐胜过! 若是能够长久的居住在这种屋舍当中,岂不是相当于每一日都能节省下份量不少的灵石? 余列瞬间相信了余凤高刚才口中的话,对方这间屋子,当真算是个稀罕的物件。 迟疑间,余列忽然又出声: “敢问凤高堂兄,这屋中的灵气可是一直都会如此充盈,每日都有所供应?” 根据余列在到达潜州之前的打听,在潜州道城中,可谓是吃的喝的、甚至是吸一口气都得花钱,这让余列心里顿时打鼓,担心此屋中的灵气,其实也是按份量花钱购买的。 好在余凤高回答说:“然也,正是每日都供应。” 对方似乎明白余列话中的担忧,轻叹道:“道庭虽然已经达到了可以聚拢灵脉,造天设地的程度,但是灵气聚散容易,严格管控却还是很困难的。 而且若是真要是连吸一口灵气,都得和买一块灵石那般艰难,恐怕也是会出大乱子。” 顿了顿,余凤高忽地又介绍到:“不过城中的灵气,大体也还是有三六九等之分,被道庭严格的限制。” 对方指了指头顶上:“越往上,则房屋中的灵气越发浓郁,质量越高。” 余凤高又指了指屋子外面:“而在楼宇洞府之外,则是灵气虽然自由无数,但是因为太过散乱的缘故,比不过任何一间房屋之中。” 听着对方的解释,余列慢慢的明白过来。 潜州道城虽然没有苛刻到将整个城池的灵气都管控住,但是也划分出三六九等,人工的塑造了一条条灵脉。 而这些“灵脉”,恰恰就是遍布整座城池的庞大建筑、楼宇。 整座潜州道城,也正是依靠着这些重重迭迭、高大的楼宇建筑,本身组成了一座庞大至极的聚灵阵法,辐射十万里之地,得天独厚! 在这些一条条的“灵脉楼宇”中,楼宇越是庞大的,层数越是向上的,则“灵脉”的质量越高。 那些不在楼宇之内的空间,虽然也有灵气溢出,但是因为不处于“灵脉”之内,仅仅能够享受到灵脉的余韵,稀薄的很。 余列细细的听着这些介绍,心思不由的就飘到了潜州道城的最上层,究竟会是何种风情,灵气该是会有多么的浓郁…… 以及在他的心中,顿时就生出了也要租用一间属于自己的灵气房屋的想法。 不、不……租用每月都需要耗费银钱,也不能自由的布设阵法,进行更改,不甚方便,还是购买一间最是划得来、也最是方便。 这个念头一起,余列顿觉心中有了念想和奔头: 有了房子,他便可以凭借着房子中的灵气,好生的修炼,增长道行;有了房子,他在城中也就有了个落脚之地;有了房子…… 但是此一个念头升起来后,余列向往着,又隐隐的感觉有些不对劲。 他眉头一皱,细细一思,脸上的表情慢慢就变得难以言喻的复杂。 笼屋中,只听余列的口中喃喃到:“对于修道中人,房子的影响也是如此之大么?” 对面的余凤高,瞧见余列的表情从平静到期待,又忽然间的垂落下来,也听见了余列的喃喃声。 余凤高沏茶的动作,微微一停,默默的出声: “谁说不是呢?” 对方忽然就瞥向了摆在房屋角落处的“鸡笼”,道: “若不是灵宠袋有着这样那样的弊端,价格也比之只能储存死物的储物器物,要高昂数倍,内里还没有灵气,贫道可是真想直接就住在此等鸡笼中,空间又大又方便,何必身处于这一方狭窄的陋室呢。” 余凤高的话声,让余列更加的默然,眉头也更是紧锁。 他余列万里迢迢,背井离乡的来到这潜州道城,可不是来当个房奴的! 余凤高见余列的情绪不振,又笑着说:“来来来!今日是你我同族相逢,当浮一大白的日子,何必去忧虑这些蝇营狗苟之物。” 主人家如此说话,余列也不好再多想些什么,而且他这才是来到潜州道城的第一日。 他相信在道城中,除了这“笼屋”之外,必定是有更加广阔的天地和好处,等着他去开眼、见识。 否则的话,为何会有四万万的道人,齐聚一城。眼前的余凤高堂兄,又何必久久的逗留在城中,连郡城的家业都不曾瞧上半眼? 嗡! 锅釜的盖子被掀开,一阵诱人的香气,顿时就从锅釜中倾泻而出。 余凤高指着锅釜中的肉块,说: “此是一种名为恐蜥的域外生灵血肉,其气血充盈,很是难得。 这一锅血肉的品质也是八品中的上等,算是为兄为了招待你,特意托关系买过来的,最是能够滋补伱这等新晋不满一年的道徒。 快吃快吃!” 余列瞧着锅釜中浮沉的肉块,眉毛顿时挑了挑。 他暗想到:“锅里的莫不会是黑河流域中恐蜥?” 确实让余列给猜中了,锅釜中的恐蜥血肉就是黑河流域中的恐蜥身上的。 眼下距离恐蜥碎片破裂,降临黑河流域已经是有了数月的时间,不少道人都赶赴黑河流域,撞机缘去了。 恐蜥血肉这种原本还算稀罕的东西,也随着道人们的大肆捕杀,货量变多,端上了不少人的餐桌,最近的价格暴跌。 不过余列没有多言,他只是面带感激,道:“多谢堂兄的热情款待,破费了!” 余列没再和对方推托和客气,只是忽然间想起一事,伸出的筷箸停住,问: “咦!嫂嫂呢?” 按照余凤高先前的话,是对方的道侣提前备好了酒菜,等着两人回家,以作为款待之用。 可是余列环顾四周,瞅看着狭窄如笼的屋舍,压根就发现不了除了大红的鸡笼之外,任何一个可以藏人的地方。 于是他又出声:“我等是否要等嫂嫂回来,再一同用饭?” 余凤高闻言,伸出的筷箸微顿,他也环顾着狭窄的笼屋,道: “此屋子虽然难得,但你看它已经是坐下了你我二人,又有这多的杂物,轻易搬动不得,如何还能坐下第三个人?” 余凤高又无奈的摇头:“况且此时尚是白日,她正在上工中,得闲出来不了。” 闻言,余列再次陷入了默然中。 他怎的感觉自己来到了潜州道城中,好似落回了当初刚进黑水镇的日子。 更是凄惨的是,当初落入黑水镇,他好歹也是签订了契约的,不仅镇子会安排住宿,每月还有灵气补贴,又能免费的发放功法。 而如今来到了潜州道城,余列是纯粹的自带干粮。 以余凤高这间笼屋的拥挤程度,对方再是照顾余列,也必定是无法给余列多支一张床,他连觅得一个合适的落脚地方都没有。 余列想起了龙车上碰见的罗晓方道徒,琢磨到: “不知那潜水旅店,又会是一番何种条件?” 独门独户,他是不奢望了,就算是有,余列估计自己也是承受不了价格的。 他只是希望到时候能够有一张床,八人合租一间也能接受,只需要灵气的浓郁程度还行即可。 一边怀揣着各种心思,余列一边盘坐在笼屋中,与自己初识的堂兄推杯举盏,从对方的口中得知了更多的道城消息。 其中不少事情,都颠覆了他抵达潜州道城之前,对道城所拥有的印象。 繁华和残酷的道城,彻底的在余列的面前出现了。 提醒一下,潜州方圆十万里,但潜州道城不是,其纵横二三千里,且也不是所有地方住人,住人的地方还有奴隶等生灵,这些是不列入四万万道人数目的。 道城具体大小,可直接参看四川盆地。 第191章 道宫 世事如笼 第191章 道宫 世事如笼 一阵酒足饭饱,恐蜥血肉的气血果真是充盈,吃得余列和余凤高两人,是浑身热气腾腾的。 特别是余凤高的这一锅恐蜥血肉,烹煮的过程中定是添加了某些特制的香料、药材,其入肚之后,又有一股特别灵气生出,有别于单纯的恐蜥血肉,应当算是一种药膳了。 两人若是能够经常的服用此等灵食,对于修行方面必定是大有裨益,能加速不少。 回味中,余列一时间也是略微的可惜,可惜他在黑河流域中时,没有机会再去多抓捕一些恐蜥。 虽然现在道城中的恐蜥血肉,价格暴跌了,但是相比于其他寻常的妖兽血肉,其价格应当也还是高过一截儿的。 否则余凤高其人,也不至于将它当成一个稀罕物,来请余列大吃一顿。 酒足饭饱,二人盘坐着默默的消化,静室中安静下来。 当余列正思索着自己是否应该告辞时,余凤高忽然看着余列,出声: “堂弟,不知你此行来此道城中,最主要的目的,或者说目标,是何?也好说出来,为兄替你参谋参谋。” 一顿酒肉,两人之间的关系拉近。 余列虽然还不知道此人的真实面目如何,但是对方迄今为止的举动,都是颇为热情的,有在顾恋同族之情。 两人相互之间的称呼,都是已经省略了姓名,直接以“堂兄”、“堂弟”来称呼。 余列出声:“多谢堂兄的关心。” 但是他顿了顿,还是没有一口就应上余凤高的话,只是说: “道城大,初到此地,余列还有些不适应,目标什么的不敢谈,且先安顿下生活,在城中找个活计,维持生计才是当务之急。” 余凤高点头:“堂弟所言正是,若是想要在城中立足,觅得糊口的活计,是一关键。” 当下,余凤高就开始谈论起郡城中的活计一事。 这使得余列顿时又发现,潜州道城当真是繁荣,各类的商品和需求都有。 其中小的,有跑腿送文书、炼丹制符、装修洞府的;大的,有跟随城中的道士征伐异域、清理异界碎片的;更惊奇一些的,还有负责替他人播种,或是产子代子的…… 各种各样,应有尽有。 简直就是只有寻常人想不到的,而没有不存在的任务和需求。 若是按照余列心中的想法,他所想要寻觅的活计,自然就是寻一间丹药铺子,加入进去,当个炼丹的道徒,如此一边能锻炼他的丹道技艺,一边还能中饱私囊,补贴点家用。 只不过余列还是顾忌着“交浅言深”的道理,他只是虚心的听取着余凤高的建议,并没有透露自己的情况,连御风法术都没有透露。 言谈一些后,余凤高呷了口茶水,沉吟着,忽然出声: “既然你刚来城中,尚无头绪,那么堂兄不妨提醒一下,免得伱骤然沉迷于花花世界,耽搁了自己的机缘。” 对方这话让余列的眉毛微挑。 他在心底里暗道:“还花花世界,今日尽是听闻潜州道城的不好之处了……” 但余列的面上,还是露出恭敬和意动之色,拱手:“堂兄请讲!” 余凤高开口:“身为道人,寻觅活计糊口是当务之急。但是最主要的事情,还得是修行! 在此城中,万般事物都是虚的,也唯有法力和道行,才是真的!否则的话,真不如回去乡下地方,安逸的养老,厮混完一生算了。” 对于这番话,余列是赞同的。 而且他还因为余凤高的这一句话,彻底的对这位传言中“心性薄凉”的堂兄,有所改观了。 前面的热情招待、敦敦介绍等,都是小事,是可以伪装的,甚至是暗藏着某些企图。 但是敦促余列将心思用在修炼之上,这种正经的话,无疑是难得可贵,算是正经对待了。 余列的神色也是一沉,拱手说:“堂兄所言正是。” 瞧见余列的面色正经,余凤高轻轻一笑,眼中露出了几丝欣赏之色: “果然不愧是父亲口中所说,有几分修道的心志,分得清什么才是好话。” 对方沉吟着,又说出:“你若是想要不虚来此道城一回,对得起自己的万里路程,那么切记,城中的书院、学宫、道宫等一众,就是最值得你记挂的东西。 不管你是半工半读也好,还是先打工后苦读也罢,总而言之,万不可浪费了道城中各般教授技艺、经典、道理的机会。就算是再没有时间和机会,也得找一方老道徒开办的学堂,听一听城中真正的修行道理……” 比之刚才介绍活计的话,接着从余凤高的口中说出的,更是细致和仔细。 对方将道城中诸多可以学得技艺、功法的途径,大大小小的,都给余列梳理了一遍,让余列听得是心神跳动,向往不已。 他之所以来此道城中,为了可不就是这些! 末了,余凤高又说:“当然了,堂弟乃是符合道庭规则的新晋道徒,按律是有资格考取道宫的。道宫者,方才是你的第一目标!” 对方叮嘱说:“此事万万不可拖延!虽说三十以下的合格道徒,都有机会进入道宫,但是往往越是年轻者,机会越大。否则的话,一步慢,步步慢。” 余凤高说着,忽然问:“堂弟可知,一个年十八的末位道徒,和一个年岁二十四五的下位道徒,谁者进入道宫的机会更大?” 余列微微一愣,咀嚼着:“十八的末位道徒和二十四五的下位道徒?” 此二者,年纪只是相差了六七年,但是境界却是差了一截。 “依照道书上所谈的,六十岁之前修得上位道徒者,皆是大有机会突破为七品道吏,二十四五就已经是下位……此二者,无疑是后者的资质,要高过寻常,甚至算得上是个道才了。” 余列琢磨着。 依照道庭的修道指要中所说,道人在步入道徒境界之后,与九品道童阶段的一年一次蜕变不同。 八品道徒阶段,需要十年就完成一次蜕变,并且这个速度还只算是中等,刚好不会耽搁后续的晋升。 只是这种“中等”的速度,对于余列这等没有深厚根脚的人而言,颇是偏离实际。 因为十年完成一次蜕变,指的是中等天资的道徒,在十年中勤勤恳恳的修炼,丹药不缺、灵气适宜,不受重伤,且在不揠苗助长的基础上,潜心修炼的情况 而在实际的生活中,先不谈修炼不可能一帆风顺,也不谈道人可能会受些病痛伤患、走些弯路,单单“衣食无忧”这点,就足以挡住绝大多数的底层道徒。 只有那些天资算得上是优良的人,才可能在缺衣短食的情况下,依旧能跟上资质中等的富裕道徒。 年二十四五而晋升为下位道徒,当真算得上是不错了! 余列心中的答案已经跳出,但是他看了余凤高一眼,心中一动,拱手出声: “堂兄想说的是,即便是二十四五,就晋升为了下位的道徒,彼辈也是不如年十八才刚晋升的末位道徒?” 啪的一声! 余凤高抚掌,再次用欣赏的目光,看向余列,脱口道:“堂弟所言正是!” 对方解释道:“后者虽然貌似天资不俗,但实则不知是否服用了虎狼丹药,否则为何前几年没拜入道宫?且对于道宫而言,新晋道徒者,干净清白,方便塑造,也更加方便培养,最具备潜力。” 紧接着,对方感叹似的看着余列,说: “堂弟你之今年,仅仅十八虚岁,还尚未满十八。若是能在十八之前,参与一场道宫的测试,你拜入道宫的可能性,当是极大的!” 这话提醒了余列。 余列回忆着自己当年考得道籍时,所登记的骨龄,发现自己距离年满十八周岁,赫然是还有大半年的功夫! 对面的余凤高,继续叮嘱着: “道城中,道宫的入学虽是随时都可,但是每位道人,一年就只有一次的机会。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半年,或许就是你此生拜入道宫的最关键的半年,将不亚于当初你考取道籍前的半年。” 沉吟着,余凤高的话声有些复杂,重复道: “切记,一步慢,步步慢。” 余列听着对方所说的这些,心神彻底的被撬动了。 话说他此行前来潜州道城,本就是企图拜入道宫中的!否则的话,他当初也不至于绞尽脑汁的,也要在三年之内成就道徒、成就后又急着赶来道城。 因为考取道籍后,三年内成就道徒,才有资格拜入道宫。 现在余凤高的这番话,无疑是让余列此行的目标,更加的具体和紧迫了一些。 余列呷下一口茶水,目中凝重:“只剩下半年多点的时间了吗?” 只不过他和余凤高终归是初次相见,即便对方的态度友善,又没有会加害于他的理由。余列依旧是心存警惕,没有将对方的话全部当真。 他还得再去打探打探一番,仔细的斟酌后再做决定。 又是细细的商谈,余列主动的问了余凤高不少的问题。 面对这些问题,对方也都是来者不拒,细细的回答了。 如此商议了大半天的功夫后,壶中的茶水添加了数次,两人所饮用的灵酒,酒气也是彻底的消散。 余列见余凤高的脸上露出了疲惫之色,便适时的起身,打算告辞了。 余列站起身,拱手道:“堂兄,今日之会,所获匪浅,多谢堂兄的指点了。” 余凤高也颔首,他没有避开,只是起身说:“可是选好了落脚的地方,为兄有灵禽,再送你一程。” 客套一番,余列以和同乡有约,以及想要亲自的见识一下潜州道城为由,婉拒了对方。 于是余凤高仅仅是走出门户,将余列送向一处廊桥,方便他出行。 不一会儿,两人站在一处雕梁画栋、但又颓圮不堪的长长廊桥上,互相拱手作揖,即将道别。 可就在余列要转身时,余凤高忽然又叫住了余列。 此人看向上方澄清、下方幽暗,楼栋密布,恍若丛林一般的潜州道城,虚指着,说: “余列堂弟,你是第一次来。你看此包罗万象、朱楼碧瓦的道城,除了感觉它像是一方密林,还觉得它像是什么?” 余列不明所以,投去疑惑的目光。 余凤高平淡的出声:“网,罗网,蛛网,囚笼,栅栏也。” 对方似笑非笑着:“族中人皆言我余凤高,为城中所惑,痴心妄想,忘恩负义,受举族之力的供养,而负了全族之人,实为大不智,并以认为道城为笼网,捕了天下道人。” 对于这话,余列仅仅是眉头微挑,不置可否,耐心的等待着对方接下来的话。 果不其然,余凤高停了数息,扭头看向余列。 此人颇有意味的说:“不过贫道却不以为是,于我等修道众人而言,此城再有不足之处,但它也并非是一方囚笼。 真正的囚笼者,实为潜水郡、余家,以及族中所谓的恩情者!” “哈哈!”余凤高最后兀自发笑着,他拍着手: “世事如笼,人情似网。堂弟,你我实为一类人,你当懂我也,祝你也挣脱出来了。” 言罢,余凤高背过了身子。 对方没有再和余列寒暄半句话,仅仅留余列一人还站立在廊桥之上,就潇洒的挥挥手,彻底离去了。 好似对方先前的热情和礼遇,都是假的一般。 余列看着余凤高的背影,微眯眼睛: “余凤高。” 他仔细咀嚼着自家这位堂兄的临别赠言。 对于此人,余列原本是毫无印象的,幼时的记忆也没多少,根本就没玩在一块过。刚才他虽然受了对方热情的招待,但也只是拿对方当个热情的族人看待,有点关系,但是不多。 可是余凤高临走时的这几句话,无疑是极大的加深了对方留给余列的印象。 看向栅栏丛林般的潜州道城,余列目光闪烁,口中念到: “世事如笼,人情似网,同一类人么?” 他轻笑一声,晃了晃脑袋,不置可否。 廊桥上,余列也是甩着袖袍,大踏步的往廊桥的另外一头走去,他消失在了阴暗中,遁入地底甬道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