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到一本西游记》 第一章 西游释厄传 白雪纷纷，银装素裹，一眼望过去，整个天地当中都是白茫茫的一片。 明明是隆冬时节，但天地之间却有一片又一片的闷雷响起，伴随着无形无相的压力，轰隆隆的在天地之间滚动。 山林莽原当中，不知道有多少蛇虫猛兽被这雷霆惊醒，仓惶奔逃。 但无论再怎么没头脑的生灵，在奔逃的时候都不约而同的避开了山林最中心的哪一座山峰。 那山峰险峻无比，一眼看过去，便如同是刀削斧凿出来一般，乃是天生的绝地，完全没有勾连上下的通道，在如何大胆的采药人在这奇峰面前，都会望而却步。 突然，那奇峰顶上响起一阵透人心神的啼唱，一只九色彩羽如同锦缎一般的华美鸟类出现在那奇峰的顶上。 林九站在奇峰之巅，抬头望着穹天上。 穹天上，乌黑的云层飞快的聚拢起来，凝成椭圆又有一条线贯穿其间，看起来就如同是一只闭起来的眼睛一般，叫人一见便心底发寒。 “来了。”林九运转起全身的法力，他身上的每一支羽毛当中，都有莹莹的光辉绽放出来，又有十余种护身的术法被他施展出来，将他浑身上下护得严严实实。 妖族修行，由下而上，分别是开识凝元，固脉行气，升灵化形，元神纯阳，以及渡劫登仙。 这乌云墨眼，便是他们妖族要过的第一道劫。 自从上古的一次大劫之后，妖族受天地所厌，于是天地之间就多出了这么一道化形劫，渡得过，便能够踏入生灵化形这个阶段，化作人身，凝练元神，安然存于天地，渡不过，就灰飞烟灭，一切都做虚无。 对任何一个妖族而言，无论他们准备得多么的充分，这化形劫都是一道彻头彻尾的生死关。 从这化形劫出现到如今，不知道有多少被寄予厚望的新生妖族惨死于那惶惶雷光之下。 这由不得林九不谨慎——从他生出灵智到现在，已经足足有了三十多年，三十多年以来，他无时不刻的不在期待这一天的到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乌沉沉的眼睛陡然间睁开，积攒了不知道多久的威势，就在这顷刻之间完全宣泄出来，金银交错的光芒一闪而过。 明明只一道雷光，却有着浩浩荡荡的，要将天地间的一切都席卷一空的气象。 林九亦是在这瞬息之间展开双翅，主动朝着那雷霆迎了上去。 两边接触的那一刹那，那雷光就直接蔓延到了林九身上的每一寸血肉当中，令他身上的羽毛，都多出了一种雷光的颜色——此前林九施展出来的所有护身的手段，在这雷光的面前，都似乎是不存在一般。 剧烈无比的痛苦，从林九的骨髓当中蔓延出来。 他可以清清楚楚的感觉到，在那销金蚀骨的雷光之下，自己身上的每一根羽毛，每一滴血液，每一寸皮肉骨骼，都在飞快的消解化作虚无。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到了无数倍，以至于林九可以完完整整的感受到，自己的身躯是怎样在那雷光当中一点一点的化作虚无的。 林九终于明白为什么这化形劫会成为无数妖族的生死天堑了——在完全清醒的情况下感受着自己的血肉一点一点的湮灭，就如同是一个人在完全清醒，也保持着绝对知觉的情况下，看着一只野兽一点一点的将自己给撕咬吞噬殆尽。 这种感觉，足以是将任何一个自诩为理智的生灵给活活的逼疯。 而一旦失去理智，便意味着死在这一场雷劫当中。 和其他妖怪不同的是，越是在这个时候，林九就越发的冷静。 “升灵化形，升灵化形。” “原来如此！”感受着自己身上惟一不曾消弭的东西，感受着自己的理智，林九突然就把握到了度过这一场化形劫的灵感。 升灵，化形！ 先升灵，再化形——不管自己的肉身变成了什么模样，也不管自己的肉身存在还是不存在，只需要在这雷霆当中保证自己理智的存在，令自己的三魂七魄感触雷霆当中的玄妙完成升华，也就是‘升灵’的这个阶段，才能在这化形劫中把握到生机。 他不再去管自己身上的血肉，只是尽力的感受着那雷光在自己的身上涌动，将一切都消弭化作虚无的感觉，竭尽所能的体会着这种虚实变幻之间的玄妙。 终于，在他身上所有的血肉都被消融完毕，在他的魂魄将要无所凭依的时候，他终于是察觉到了冥冥当中的一点玄机。 他的眼前仿佛是出现了一道阶梯，他顺势往阶梯上一跳，他所感知到的景象，便发生了彻底的变化。 虽然肉身已经化作虚无，但在他的感知当中，他肉身消弭之后，从肉身当中涌动出来的本源生机，却是一丁点儿都不曾消散。 于是他顷刻之间就知晓了自己该怎么做。 升灵化形——升灵之后，自然便是化形。 他的念头沉入到那本源生机当中，与之合一。 随着他念头的勾描，雷光当中便仿佛是多出了一直画笔一般，五脏，骨骼，血液，皮肉，从无到有的一点一点衍生出来，四肢，头颅，双眼，七窍，一点一点的出现，片刻的功夫，一个完美无比的人形，便出现在了雷光当中。 当林九本能的将自己的三魂七魄都沉入到那人形当中的时候，缠绕于他身上的雷光，便倏忽消失不见，穹天上的那一只‘眼睛’，亦是无影无踪。 化形劫已过。 林九念头一动，法力就幻化出一身衣裳披在他的身上，还在半空当中飘荡的九支尾羽也是被他收起。 这是他渡劫的时候，从原身上脱落下来的尾羽，经历了雷霆的淬炼之后，这九支羽毛更是平添了一重玄妙，乃是他祭炼法器的不二之选。 “还有这个。”林九皱起眉头，他的手中，突然就多出来一个金色的卷轴。 他渡劫的时候，雷光分金银两色，但实际上打在他身上的雷光，却只是一片银华，至于说其间的金色，便是在他渡劫之后，化做了这一张金色的卷轴。 “我倒要看看，这到底是什么东西。”林九将那一张金色的卷轴撕开。 卷轴的最前方，古拙无比的鸟篆虫文写着一个名目：《西游记》。 “西游记？看起来倒像是人间那些说书人的话本。”林九将那卷轴缓缓拉开。 卷轴的开头，却是一首长诗。 【诗曰： 混沌未分天地乱，茫茫渺渺无人见。 自从盘古破鸿蒙，开辟从兹清浊辨。 覆载群生仰至仁，发明万物皆成善。 欲知造化会元功，须看西游释厄传。】 第二章 潮月山 “好大的口气。”林九当即就皱起了眉头，索性他还有些耐性，这天书也来得奇异，于是他便一路看了一下。 这西游记，也不知是谁人所著，其间内容引人入胜，没多时，林九便已经沉迷了进去，整个人的心思，都随着其中的内容起伏起来。 “荒谬，荒谬！”当林九看着那只猴子只是一介凡身，便靠着一张竹排渡过了汪洋大海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而当他看到那猴子拜得名师，只三五年的功夫就成了无上法力，莫大神通，能够动摇地府，打上天庭的时候，他更是连连摇着头——三五年的功夫，便是连开识凝元的这个过程都不够，又怎么可能成为比肩那些大神通者的存在。 还有七大圣聚义反天，如今天庭统御天地，妖族在天庭的打压之下，连一个存身之地都不好找，那些妖族稍稍冒头，就会迎来天庭的镇压，这样的情况下，妖族如今又怎么可能集结起那么强大的力量来反天，打上天庭？ 什么平天大圣牛魔王，什么覆海大圣蛟魔王这些名字，若真的有那么强大，早就该名传四方，但他修炼至今，却从未听说过这些名字。 “可笑，可笑。”林九摇着头，继续看下去。 越看，他的眉头就皱得越深。 这一部书，前几回看着，还叫他心情舒畅，但越是往后，看着那一只猴子是怎样一点一点被人驯服的，最后彻底背叛妖族的，林九心中的火焰，就越发的狂野，越发的不可收拾。 “哪里来的鬼东西，敢这样编排我们妖族，若是叫我遇到了，非得好好的告诉你，什么叫做妖族的桀骜不驯！”待得他将这一部书看完，更是不由得勃然大怒的将那卷轴仍在脚下踩踏起来，口中还不住的大骂着。 那金色的卷轴也是神妙，林九踩踏片刻，再将其拿起来的时候，其上的文字，便已经是消失不见，再顷刻之后，连同那卷轴，也是在林九的手中化为乌有。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这一幕，林九也不由得是目瞪口呆。 “罢了，罢了，难得化形成功，而且还是完美化形，还是先回潮月山给师父报喜去。”良久之后，林九才是回过神来，按下心中的惊疑，一路往南飞遁而去。 化形，是妖族修行极其重要的几个关头——除了涉及生死之后，化形的程度也和妖族的前路细细相关，化形越是完善，妖族以后的修行之路就走得越是通常。 妖族受天地所厌，修行的时候，妖族身上的妖族特征越是明显，就受到天地元气的排斥也就越发的剧烈，如同林九这般没有半点妖族痕迹的化形，在修行的时候，便不会受到天地元气的半点排斥，是以这种化形，在妖族当中被称为完美化形。 寻常的妖族，化形之后，也依旧是半人半妖，身上保持着极大的妖族特征，再好一些，则只有头尾，手足等等地方有妖族的特征，更好的，则是一些血脉异种，明明能够完美化形，但因为血脉强大，故此化成了人性之后也依旧是保留得有血脉的独特印记，至于说如同林九这般，有着强大异种的血脉，却依旧是在化形之后不显半点痕迹的，可谓是妖族里面万中无一的存在。 飞遁片刻，林九还是觉得遁速不够，干脆就摇身一变化出了本相，在天边上画出一道灿烂无比的虹光。 在渡劫之前，他的元身约莫是两丈大小，但在渡劫之后，他的原身却缩小得只有丈许。 林九的真身乃是羽虫之属，有着九头鸟的血脉，本就擅长飞遁，如今他度过化形劫，修行大增，飞遁的速度更是叫人难以想象。 只几天的功夫，他便已经是跨越了数十万里的距离，回到了潮月山中。 …… 潮月山，位于南儋部州以南的部分，山下有一条大河直通汪洋。 林九的师父潮月妖王，便是居住于山上的潮月洞里。 潮月妖王乃是渡劫境的大妖，距离登仙，只有一步之遥。 其总共收过九个弟子，林九排行最末，也最受宠爱。 潮月妖王是一个非常奇怪的妖王，他对每一个弟子，都是真心的宠爱，也是竭尽所能的教导，但弟子之间的口角，争斗，敌意，仇恨，甚至于自相残杀，但只要没有被抓现行，他也全当是不知道一般。 到现在，算林九他在内，潮月妖王还存世的弟子，只剩下三个，分别是二弟子镂迩，四弟子燕肆，以及林九自己——死去的六个弟子当中，足足有四个是死于自相残杀。 这也正是林九一定要在外面化形的原因。 “谁？”作为渡劫大妖的老巢，这潮月山中自然是防范森严，林九所化的遁光才从天上拉过，就立刻是被山中的妖怪们发现，然后被燕肆在云端截下。 “四师兄，是我。”林九就是显化做九色彩羽鸟的样子，并不曾显化做人形。“好久不见了，师父可好，两位师兄可好？” “原来是九师弟啊。”燕肆上上下下的看着林九，不阴不阳的笑了一声，“师弟不是出门寻觅化形机缘的吗，如今怎么还是以这样一副姿态回来？是因为化形太不完善羞于见人吗？” “这就不劳烦四师兄费心了。”林九冷冷的回应一句，便扇动翅膀，继续往潮月洞飞去。 燕肆见状，当即便催动法力在天空当中幻化出一只大手要将林九给捉住，不打算让林九回到潮月洞中。 那元气大手一凝结出来，周遭的天地元气就疯狂的朝着这边涌动过来，只是这涌动的天地元气，就已经对林九的身形形成了种种的束缚。 “九师弟，你出去了这么久，还回来做什么呢？来，和师兄亲近亲近，让师兄我看看，师弟你游历回来有什么长进。” “是潮月山出了什么变故吗？”林九心头忍不住一惊，之前的时候，虽然师兄弟之间不乏相互下黑手，但却从来不会如此时一般，就在潮月山中动手，在潮月妖王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莫不是师父出了事？”林九一着急，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他催动法力，彩色的光焰一下子就在他的羽毛上跳跃起来。 “给我让开！”林九呼喝一声，看着那朝自己抓过来的元气大手，他不闪不避的，只是这么往前一撞，那元气凝结而成的大手便直接被林九给撞出了一个大洞来，燕肆的手掌心上，更是一阵灼痛。 “怎么可能？”看着掌心上的灼痕，燕肆大惊失色，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 他是早就已经练出了元神的大妖，而林九就算是化形成功，也只不过是升灵化形这个阶段而已，和他之间有着天与地的差别。 而他那元气大手，更是他参悟了擒拿道法才推演出来的法门，争斗的时候，这元气擒拿手可谓是无往不利，但偏偏在林九面前，这建功无数的元气大手却脆的跟纸糊的一般，甚至于他自己的本体，都因此受到了些许伤害——这样的战果传出去，他不知道要被自己的好友们调笑多久。 “他在外面，到底得了什么机缘？”一瞬间，燕肆的面孔都扭曲了一来，紧跟着林九进了潮月洞中。“还是师父私下里传了他什么了不得的神通？” “我就知道是这样！” “人间说百姓爱幺儿，没想到师父也这样，就偏心小徒弟！哼！” 第三章 潮月妖王 熟门熟路的避开山中的陷阱，禁制，林九一口气直接就飞到了潮月妖王修行的静室面前——静室的大门并不曾关闭。 “师父，弟子回来了。”林九落地一滚，显化出人身朝门内一变。 “不错。”看着林九化形后的模样，潮月妖王的目光当中顿时就涌现出了无限的欣喜，“很不错。” 他双手一指，一道流光便落到了林九的头上，令他的头上有了些许麻痒的感觉，林九伸手一摸，顿时就发现自己的头顶发冠的后面，多出了几支小小的翎羽来——看起来就像是发冠的装饰，但若是要妖族细细感知的话，必然就能够察觉到那几支翎羽正是妖族化形不完美所残留的特征。“你化形的时候，应该留下了尾羽，有空的话，记得将那尾羽练成法宝，如此才好遮掩。” “弟子多谢师父。”林九立刻就明白过来，这是潮月妖王在帮他遮掩自己完美化形的气象。 他抬起头，立刻就注意到，此时的潮月妖王已然是尽显老态，连同他小憩的静室当中，都充斥着衰朽的气息。 “师父，您这是？”林九的声音当中多出些许仓惶，双眼有些发红——修行者长生久视，很少显示出老态来，更是难以被衰朽之气缠身，尤其是身躯本就强横无比的妖族。 对于这些妖族而言，一旦出现这种情况，那就只剩说明一件事，那就是这修行者到了寿元将尽的时候。 林九顿时就明白了燕肆不让他会潮月洞的原因——却是为了潮月妖王死去之后所留下的遗产。 “无他，只是被元妙宗的老道人袭击，引发了旧伤，要死了而已。”潮月妖王笑了起来，豁达无比，“仙道不成，便终有一死，无非早晚而已，不必在意。” “且那小老儿受我一击，生死也同样在两可之间，一命换一命，本就不亏。” “而我在死之前还能自家弟子大有出息，这一点，我又胜那老儿良多了，哈哈哈哈哈……。” 元妙宗，距离潮月山三千余里，据说是天庭的某位灵仙下凡建立的道统传承，山门中人都以‘降妖伏魔’为己任，和潮月山敌对已久。 潮月妖王也不让林九进门，生怕他被静室当中的衰朽之气给侵染，师徒两人就这么隔着静室的大门交谈着，林九讲了些自己这些年历练的见闻，而潮月妖王亦是从容无比的，一如既往的给林九指点着修行路上的种种疑惑。 “对了，还有一事。”又一阵子，潮月妖王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前不久，碧波潭的万圣龙王给我传了一封信，请我共谋一件大事，不过看如今架势，我是不能去啦，等我死后，你就替我往碧波潭走一遭，将这封信送给万圣龙王。” “碧波潭的万圣龙王乃我挚友，与我相交多年，必然会收留你。” “碧波潭？”听着这个名字，林九只觉得脑门儿当中嗡嗡一响。 虽然在之前的时候，潮月妖王从未向他们提起过碧波潭这个地方，但林九前几日翻看那西游释厄传的时候，却刚好看过那碧波潭的存在。 ——有关于碧波潭的内容，也是林九记忆最为深刻的那一卷。 因为那一卷当中的主角九头虫，正好和他一样有着九头鸟的血脉，而且是已经显化出了九头鸟真身的大前辈。 “师父，碧波潭的那位万圣龙王认得显化了九头鸟真身的大前辈吗？”林九心中一动，试探着问道。 “九头鸟真身？”潮月妖王笑了起来，“你当这等存在是什么呢？” “若是能够显化出九头鸟真身来，那至少也得是成就了真玄的存在，连天庭都会忌惮，乃是我们妖族真正的巨擘和支柱——万圣龙王那老小子，修行和我相仿，想要练出一道仙气来都是够呛，又怎么可能认识那样的大前辈？” “我们妖族当中，九头鸟的血脉或许就只有你一个了，若不然的话，你也不会流落在外。”片刻，潮月妖王有些不确定的道。“至少为师开启灵智以来一直到现在，从未听说过谁还有九头鸟的血。” 潮月妖王和林九讲过修行的奥妙——说是天地之间，大道入林，每一种不同的大道，都是那大道林当中的一颗大树。 修行者参悟大道，将自身的法力化作仙气，在渡过天雷的考验，令自己的仙气在那相应的大道之树上留下印记，便算是跨过了渡劫登仙的关隘，跨入了仙境，是为灵应之仙。 而灵仙再往上，才是那神妙莫测的真玄之境。 “妖族巨擘。”林九心头对此生出了无限的向往，立刻又继续追问道，“师父，那我们妖族如今有巨擘吗？” “也好，既然你有心，我就跟你讲一讲，也省的你以后自恃天资目中无人，冲撞了他们。”潮月妖王思索乐了片刻，这才继续出声。 “天地初开的时候，我们妖族就已经存于天地之间，这其间所诞生的强者，自然不在少数，不过无数年来，这些前辈或是陨落，或是隐匿，到如今，还能够确定成就了真玄甚至在真玄以上的，也便寥寥无几。” “首先，是一位名为牛魔王的前辈……”潮月妖王缓缓的说着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妖族那些隐藏起来的东西，林九这般的小妖不清楚，但潮月妖王作为一方妖王，却不可能不明白。 “这些人，虽然隐而不出，但正是因为有他们在暗处作为对天庭的威慑，天庭才不至于是对我们妖族赶尽杀绝，若不然的话，和我们潮月山为敌的，就不是那元妙宗，而是天庭的大军了。”潮月妖王唏嘘无比。“你以后若是见了他们，当心怀感激才是。” 一字一句，便如同是洪钟大吕，一次又一次的在林九的脑海当中轰鸣，震得林九的心神恍恍惚惚，无法自已。 潮月妖王所说的名字不多，但每一个，都能够和他之前看过的那西游释厄传对应上——而且正是那西游释厄传上最为出彩的人，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些名字之前，还没有被冠以大圣之名。 “难道那话本当中所记载的，竟然是真的？”林九惊疑不定的想着，心绪一下子就吊了起来。“碧波潭的那九头虫，难道也是我们妖族一位遁世不出的大前辈吗？”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羡慕那些大前辈们的威风，以你的天资，或许有一天你便能够纯化血脉，练出那九头鸟的真身来，和那些大前辈一样成就真玄呢。”看林九一副神思不属的样子，潮月妖王顿时就笑了起来，只以为是林九在羡慕那些妖族巨擘的威势。“要不你干脆就此改名叫做九头，就当勉力自己？” “还是不要了。”林九连连摇头。他一个才刚刚化形，连元神都还不曾成就的人，去奢望真玄，被别人知道了不知道要笑成什么样子。 更何况，若是那西游记讲的是真的，妖族真的有一个叫九头虫的大前辈，自己起一个和他一样的名字，岂不是冒犯？ 就如同那么多的牛精，有谁敢起名叫做牛魔王的？ …… “四师兄，山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收拾好了潮月妖王的后事之后，林九才是再一次找到了燕肆，追问起了潮月山变故的缘由。 先前潮月妖王还在的时候，林九一直都没有机会问出这个问题来。 “老师果然还是最偏爱你，像这些隐秘，他就从来不会跟我讲。”燕肆冷冷的看着林九，在潮月妖王最后的时间里面，林九一直都陪伴在他的身边，因为林九感兴趣的原因，潮月妖王也向他讲述了妖族很多只有那些妖王们才知道的秘辛——而这些秘辛，是燕肆从来都不知道的。 “四师兄还是先说一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吧，潮月山防卫森严，元妙宗的人又怎么可能混进来偷袭师父？” “老师怀疑镂迩和元妙宗有勾结，故此特意在镂迩面前提及要将潮月山传给我，却不想镂迩竟然真的因此引了元妙宗的人进潮月洞偷袭了老师。”燕肆以一种平静无比的态度，说着石破天惊一般的消息，言辞凿凿。“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镂迩都不曾在老师身边侍奉？” “当真？”林九用怀疑的目光看着燕肆。 潮月妖王并不会是一个会怀疑自家弟子的性格。 第四章 元妙宗 “元妙宗。”离开了潮月山之后，林九并没有按照潮月妖王的吩咐直接去碧波潭，而是一路直奔到了元妙宗的地界，很快就到了元妙山的山脚下。 根据燕肆所说的，在带着元妙宗的人偷袭了潮月妖王之后，镂迩就跟着元妙宗的人一起离开，藏身于这元妙山里。 “镂迩，还有元山子。”林九目光阴沉，彩色的火焰在他的手指尖上跳跃，分化，倏忽之间，一缕又一缕的颜色从其间淡去，最后留下一点幽绿，一闪而过。 九头鸟血脉，就算是在上古异兽这个行列当中，也属于强大的一类，九个头颅生生不息，只要还有一个头颅存在，就不会死去，此外，其美多出一个头颅来，就会多出一种天赋神通。 林九渡过化形劫，虽然不曾长出第二个头颅，但却也将自己体内九头鸟的血脉给完全发掘了出来，掌控了自己的第一个神通。 名为万化火。 顾名思义，这万化火就是千变万化之火，林九能够随心所欲的将自己所参悟的东西炼进这火焰当中，而这火焰，也会根据林九炼入其间的东西展现出不同的特质来，威能莫测，玄妙异常。 林九到的时候，整个元妙山上，都是张灯结彩，他随意的找个人问了下，却是元妙宗的掌教元山子斩杀了潮月妖王，正要在今夜燃香祭天，将消息通传至天庭。 “我听说那潮月妖王是在很早之前就距离登仙只一步之遥，元妙宗的掌教竟如此强大，能够将其斩杀还全身而退吗？”林九扯过一个修为和自己相仿，模样看上去却有些苍老的道人。 那老道人本想要发怒，但一看林九衣着华丽不像是没有跟脚，年纪轻轻的就和他修为相仿，态度顿时就软化下来，带着些许的讨好，“这位小道友有所不知，元妙宗的祖师毕竟是天庭的灵仙，如今他报得此功上天，就算身上有些伤势又如何呢？说不得上界的仙人涨了颜面，一高兴赐得一缕仙气下来，就令元掌教的伤势痊愈了呢？” 这老道人说着，目光当中充满了艳羡，片刻，他又看着林九，“对了，小道友一身清灵，可见也是有大传承的，不知小道友在那一座仙山修行啊？” “潮月山。”林九笑着道。 “潮月山，那不是潮月妖王的地界吗？小道友若是不愿讲，大可不必讲，又何必要拿这种说辞来糊弄小老儿呢？”那老道人面色不虞，甩了甩衣袖就径直离开。 林九也不恼，只自顾自的往元妙山上而去。 许是因为大敌已经覆灭的原因，元妙山上并不见有什么防卫，除了一些比较重要之处，其他的地方都是畅通无阻，甚至于一些无意之间闯进来的凡人，也同样是受到了热情的招待。 林九转了一圈，依旧是不曾察觉到镂迩的气息。 “奇怪，镂迩怎么会不在元妙宗？难道是元妙宗的人过河拆桥，一并将他也拿了起来？”林九皱起眉头，扶了一把自己头顶的发冠——发冠上的翎羽，乃是潮月妖王的神通所化。 镂迩作为潮月妖王的弟子，一身所学都是潮月妖王所传授，就算他能够躲得开林九的感知，也不应该避得过这翎羽的感知才对。 “又或者，背叛的不是镂迩，而是燕肆，镂迩则已经被谋害？” “不，不可能。”林九很快就推翻了自己的猜测，“我回到潮月洞的时候，老师尚在，若是燕肆背叛的话，他绝对不敢继续留在潮月洞中。” “这位道友，既然是来参加我元妙宗的庆典，又何以在此间踌躇不行？莫不是对我们元妙宗有什么意见不成？”还在山间犹疑的时候，一个元妙宗的弟子面色不虞的喊住了林九——和整个元妙山中洋溢的欢喜相比，独自一人立于山间的林九，和这气氛极其的格格不入。 “道友这可是误会我啦。”林九当即就叫起了屈。“我只是念及贵宗元掌教孤身杀入妖巢，将妖魔重创致死又全身而退的风姿，心生神往，但一念及自己修为浅薄，恐怕终此一生都未必能够窥见元掌教风姿的星毫半点，就忍不住心中寥寥……心中失落之下，这才和人群格格不入，却不想引得道友误会，实在是罪过，罪过。” “而且我想，元掌教之所以敢于孤身杀进妖巢，必然是因为元妙宗的弟子人才辈出，他浑然没有后顾之忧——这样看起来，虽然杀进妖巢的人是元掌教，但实际上却是元妙宗上下一体之功也。” 这元妙宗的道人先前还对林九横眉冷对，但一听林九夸赞起了元妙宗的功绩，神色一下子就变得怡然自得起来——其他的修行者在夸赞元妙宗的时候，都是弯弯绕绕，委婉无比，还时不时的打听一下元山子杀进潮月山的细节，对于他们这些寻常弟子，却是丝毫不提，又哪里有此时林九的夸赞这般令人心情愉悦。 一瞬之间，这弟子看林九的目光都是顺眼无比，只觉得林九是他难得的自己。 “还不知道友怎么称呼？”那弟子问道。 “木二九。”林九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家师闲云野鹤，性子倍懒，因我姓林，在师门排行二十九，故此就给了起了这个名字。” “之前游历的时候，也有不少道友笑话过我这名字，我都习惯了，道友想笑的话，就笑吧，对了，还不知道道友怎么称呼？” “哪里，哪里。”元妙宗的这道人憋住笑，正色安慰着林九，“那些俗人懂得什么，我看木道友的名字野趣天成，颇有道法自然的味道，可见尊师必然也是个有道真修，纵不及我家掌教，也相差不远，至于我的名字嘛，木道友唤我游风子便是。” “原来是游道友。”林九朝着游风子一个欠身，“我初至元妙宗，走马观花之下，却是什么也不曾领略，又恐无知之下，误入贵宗禁地，以至于大家面上不好看，未知游道友可愿屈尊，领我一观这元妙山的无穷风光？” 第五章 镂迩，膳堂，礼香 “固所愿，不敢辞耳。”游风子同样也是文绉绉的回道，他想起山中其他的那些不知礼数的外来道人，有看看此刻担心扰了众人兴致，宁愿一个人在这边吹冷风的林九，只觉得彼此之间高下立判，面对着林九的邀请，他欣然同意。 “木道友，请。” “木道友，你看，这里就是练功坪。”两人沿着小路缓缓而行，到了一处宽大的平台上，“往日的时候，这练功坪上一众师兄弟们一起演法，雷光剑气交错而上，裁清风，动绯云，那气象……可惜，今夜山中庆典，师兄弟们都去招呼客人了，这般场景，木道友却是无缘一见。” “虽不曾亲见，但只是感悟练功坪上残存道韵，便能够窥得那风卷惊鸿，雷动游龙的气象了。”林九露出不胜神往的模样。 “木道友再这边请。”很快，游风子便又带着林九到了另一处突兀而起的山峰上。 “此间名为……” “果然是造化天成，钟灵毓秀。” “道友，你在看这里……” “妙，不愧乎‘一挂飞虹其，千丈剑光回’……” “果然是有道高真门下，博学多彩，文辞斐然，我们元妙宗的师兄弟们，是万万做不出这样的佳句来的。”越是游玩下去，游风子就越是心惊。 才华，是不分高下的，文辞斐然之辈，只要能够踏上修行路，也必然会有极大的成就——这一点，在天地之间并不是秘密。 …… 林九前一阵子才刚刚翻阅了那西游记，其间各种仙家府地的描写，可谓是入木三分。 此时和游风子一起游览元妙山的时候，每到一处地方，林九必然是能够将那西游记中描写仙家府地的诗句略加修改，化用出来，而他每夸赞一次，游风子都必然会暗自将林九的言语记下来，同时又加快了速度，带着林九往另外一处胜地而去。 接连二十来处下来，西游记中的诗词才化用不到十分之一，游风子就已经是焦急苦恼了起来——此时的林九，依旧是游兴未散，但这元妙山上，已然是没有什么其他值得一观的风物了。 眼看着林九脸上的游兴缓缓的低落下来，游风子顿时就忍不住心中一横，“木道友，我元妙山上还有一处险地。” “哦？”林九露出好奇的神色，言语微微一激，“看游道友的脸色，莫非那地方不方便去？若是如此的话，就算了吧，以免累及道友受罚，今夜有道友不放，能陪我畅游元妙山，木二九已然是满腹感激了。” “哪有什么不方便的，木道友且随我来便是。”迟疑之色在游风子脸上一瞬而过。 “木道友，这边。”两人先是穿过元妙山的药园，再是经过膳堂，最后又看到一处满是烟霞的地方。 “烟霞常照，祥瑞蒸熏，游道友，哪里又是个什么去处？” “那里啊，却是门中调制礼香的地方。”游风子随意的看了一眼，“看这架势，庆典要用的礼香，是快要调制完成了。” 两人抬起头，此时银月将上中天。 “木道友，先不管那地方，来这里。”游风子再带着林九一绕，林九发冠上的翎羽立刻就摇晃了起来，林九的心头一动——正是镂迩的气息。 “到了，就是这里。”游风子停住脚步，指着远处的一座瀑布，瀑布的下面，一头浑身上下都被锁链绑得严严实实，身上还冒着火光的异兽正在瀑布下面翻滚，强大无比的水势落在那异兽的身上，打得那异兽身上的火光不停的跳跃，时不时的，那异兽还会发出一两声的悲鸣。 “这地方名为摇光瀑，往常乃是我们师兄弟们最爱来玩耍的地方——一众师兄弟们或是御剑，或是施法，迎着那瀑布的水流而上，看看那位师兄走得最远……”游风子说着，“可惜前不久的时候，掌教强闯潮月山归来，捉回了这头异兽，为了降服其心，涤荡妖气，故此将其锁在这摇光瀑下……” “我听师兄们说，这异兽名为火瘘，乃是那潮月妖王门下弟子之首。”片刻，游风子又低声的在林九耳边道。 “果然是他背叛了师父。”林九远远的看着显化出了原形的镂迩，他的身上满是伤痕，那伤痕的气息和林九头顶的发冠遥遥相引，正是潮月妖王留下来的痕迹。 “好一头神骏的异兽，就这样绑在这里，难道就不怕这异兽饥饿之下发狂，伤及本源，动摇地势？”林九‘好奇’无比的问道。 “这是掌教留下来打算当山门护法的异兽，当然不会轻易的让他死去。”游风子得意无比的道，“我们已经准备好了禁制环，只待今夜礼敬祖师的时候，便会强令这火瘘异兽吞下藏得有禁制环的食物，到那个时候，这火瘘再如何的心不甘情不愿，也无可奈何了。” “原来如此。”林九点了点头，羡慕无比，“有了这护法神兽，以后元妙宗的道友们游历天下之时，就方便得多了。” 而游风子没有丝毫防备的时候，林九陡然出手，十指入电，接连在游风子的身上拂过，只刹那的功夫，游风子便已经被完全的制住。 “道友，得罪啦。”林九将昏迷的游风子藏倒一边，再信手从游风子的腰间取下令牌，又从他指尖挤出一滴鲜血滴在那令牌上，如同扯衣裳一般，将令牌上涌现出来的气机扯到自己的身上，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这摇光瀑，转身往元妙宗制香的香堂而去。 “这就是今天要用的礼香吗？”香堂上，那礼香分外的引人注目，林九直接上前，朝着那礼香种种的吐出一口毒气——九头鸟乃是毒鸟，毒性恐怖异常，真正九头鸟的毒液，就连那些仙神都不敢沾染，此时林九虽然只得一个头，但他催发了本源的这一口毒气，也是非同小可。 看着这一口毒气缓缓的融进那礼香里面，林九的目光当中也是浮现出了浓浓的恶意来。 “指望祖师爷降下仙气疗伤？那就先看看你这重伤之躯能不能扛得住我等毒液吧。” “还有镂迩！” 林九又继续到膳堂，找到了膳堂的人专门给镂迩准备的食物，同样再吐出一口毒气来藏入其间…… 一切都完成之后，林九便是毫不犹豫的转身离开了元妙山，径直往碧波潭的方向而去。 …… “咚……” “咚……” “咚……” 才离开元妙山不久，元妙山中便有清越悠扬的钟声响起，明月已上中天，月光下，琼楼玉阙的影子若隐若现。 元妙宗的祭典，开始了。 第六章 祭天？祭天！ 钟声响起，山中所有的元妙宗弟子以及那些宾客们都是肃然起身。 “拜见掌教，为掌教贺，为元妙宗贺。”元山子的身形从云端上缓缓踏下来的时候，元妙宗的弟子都是齐齐一礼。 “为元妙宗贺。”元山子精神矍铄，气机盎然，丝毫看不出有重伤的模样。 “见过元掌教，为人道贺。”那些前来观礼宾客们的贺词，与寻常元妙宗弟子的贺词自然也是不一样的。 “为人道贺。”元山子同样还礼，这才伸手一招。 “起法坛。” 于是元妙宗的一众弟子长老齐齐掐动法诀，地洞山摇之间，一座山头直接往两边裂开，露出一座直接和地脉勾连在一起的法坛来。 沛然无比的天地元气逸散出来，在四周涌动，所有前来观礼的宾客们，都是忙不迭的吞吐起这难得的沛然元气。 “献祭品，上礼香。”元山子又道。 于是山中的弟子们分两队而至，一队抬着专门调制的礼香，另一队则是抬着用妖族头颅汇聚而成的‘三牲’。 “牵我坐骑。”元山子再道。 于是那浑身都卷着赤焰的火瘘，亦是被牵到祭坛的面前，‘温驯无比’的匍匐在祭坛旁边，目光当中满是期待。 一切都准备妥当，元山子这这才施施然的踏上祭坛。 没行一步，他的脚下必然是有云团涌现出来，将其托住，令其一身上下都不惹尘埃。 任是谁来看着这一幕，都不免感慨一声，好一个有道真修。 “弟子元妙宗门下第七任掌教，元山子，祈告上天。” “我元妙宗成元华仙人门下……千百年来，夙兴夜寐，励精图治……” 元山子从元妙宗立山的时候开始说起，又说到之前几任掌教的功绩，说起他们是如何征伐、削弱潮月山，如何为潮月妖王的死奠定了基础云云…… “及至于弟子，殚心竭虑，终不负上天眷顾，不负祖师厚望，破妖王于妖巢之内。” “今特置办祭典，以秉承上天，回慰祖师……” 祭坛上，礼香寥寥而起，直入青冥，礼香寥寥之间，云蒸霞蔚，云雾当中，一个仙人的轮廓若隐若现。 正是元妙宗道统的来源，天庭灵仙，元华仙人。 也不知道是那礼香的神异，还是这仙人虚影的玄妙，法坛周围的修行者们嗅着那礼香的味道，一个个的只觉得周身的法力都变得清灵了不少，整个人都有一种飘飘欲仙，要与大道相合的感觉。 “不愧是元妙宗，不愧是天庭仙人赐福。”众位修行者们都是在心头感慨，无比的羡慕。 “又有异兽火瘘，为妖魔所迷惑，坠入妖道，弟子悉心相劝，故弃暗投明，愿伏于山门之内，为山门护法……”礼香快要燃尽的时候，元山子才终于是提到了镂迩，那仙人的虚影也是将目光落到镂迩的身上，微微的点了点头。 在片刻，那烟雾当中，一串又一串的符文凝聚出来，落入到那‘三牲’之上，见着这一幕，镂迩急不可耐的便是往前一铺，将那‘三牲’吞入腹中——这符文并不是什么禁制，而是天庭的认证，有了这认证的妖怪，便算是被纳入了天庭体系的灵兽，其他的修行者们‘降妖伏魔’的时候，自然也就会放过这灵兽。 突然，云蒸霞蔚之间的仙人虚影陡然发起怒来，祭台周围的修行者们一个个的也都是踉跄几步，周身的法力都不是控制的涌荡起来。 还在祭坛上等着祖师赐福的元山子，更是面色苍白，一口鲜血喷在祭坛上。 “发生了什么？”所有的修行者都惊惶无比的大喊着，看着周围的目光也是充满了防备。 “毒，是毒！我们中毒了！” “元妙宗的那礼香有问题！”很快就有修行者察觉到了问题的来由。 “自元妙宗立于此间以来，我辈之人无一不对元妙宗毕恭毕敬，没有丝毫冒犯，元掌教何以要对我等同道下次毒手？”没有丝毫犹豫的，立刻就有人将这大锅甩到了元妙宗头上——大家都是来观礼的时候中毒的，剧毒的来源，更是元妙宗亲手调制出来的礼香，若要说这剧毒和元妙宗没有关系，谁信？ “是谁，到底是谁？”元山子同样是捂住了心头，痛苦无比的呼喊起来。 他本就在潮月妖王的反击之下受了重伤，本就是强行压制了伤势主持的这次庆典，如今庆典彻底被搞砸，祭天真的变成‘祭天’，他自己更是被剧毒所侵蚀，急怒攻心之下，他便再也压不住自己的伤势，又一口鲜血吐出来，恐怖无比的衰朽之气，从元山子的身上弥漫出来，往四周蔓延。 而在他的脚下，镂迩同样是在地上翻滚着，一都痛苦无比的样子。 ——最令元山子赶到恐怖的是，因为这法坛勾连地脉的原因，那剧毒此时竟然还在顺着这联系往地脉当中蔓延。 若真的到了这个地步的话，元妙山的天地元气，都会随之被转化成毒元之气，整个元妙山，都不得不往其他地方搬迁…… “求祖师垂怜，救救元妙宗。” 元山子几乎是在呻吟一般，声音悲哀无比。 “孽障！”陡然间，云蒸霞蔚当中的仙人虚影暴露出声。 …… “剧毒现在应该已经蔓延出来了吧。”还在赶路的林九陡然间按下遁光，捂住自己的胸口重重的咳嗽了一声，两口毒气都是源自于九头鸟的血脉，纵然是不曾伤及本源，但也令他元气大伤。 “孽障！”林九还在猜测自己那两口毒气战果的时候，一个恢弘无比的声音便在天地之间回荡开来，穹天上仿佛是破开了一个大洞，一只手掌从穹天上探了出来。 却是那元华仙人知晓了潮月山被破的消息，特意邀请了好友来，要让好友看看自家的弟子多有出息，顺便，也给自家的徒子徒孙们谋点好处，却不想显摆没有显摆成功，倒是叫人看见了自家弟子让人用剧毒给一网打尽，甚至于元妙山的基业都要彻底败落的悲惨模样…… 这叫他的面子哪里还挂得住？ 再加上仙人在下界的道统，同样也是他们的力量之一，留下了道统传承的仙人，他们修为提升的速度都会快上一些，而下界的徒子徒孙们修行有成的话，更是自己天然的助力。 于是怒气攻心之下，又着急下界道统的存续，这位元华仙人赫然便是不顾禁令，直接就出手了。 诚然，他并不知晓到底是谁在元妙宗放了剧毒，但那又如何呢？ 下毒的人无非是元妙山附近的那些妖孽邪魔，只要将那些妖孽邪魔尽数捉拿起来，一网打尽也就是了。 第七章 仙人断掌 手掌从天而落，周遭的天地元气都是浩浩荡荡的朝着其掌心聚拢，一个又一个妖怪的气机被其捕捉到，当无穷的元气凝结成数百里大小手掌的时候，那些被摄拿了气机的妖怪们，都不受控制的朝着那手掌飞了过去。 潮月山上，燕肆竭尽全力的催动这潮月山的法阵，抵挡着那手掌的摄拿，同时庇护着山中其他的小妖。 溪流边上，林九同样是存神守心，按捺着血脉当中传来的躁动。 “仙人出手！” “该死的。”林九神色阴沉无比，他的心头又是痛快，又是惶恐。 痛快的是，能够在元妙宗祭天的时候激得那仙人出手，那显然是自己那一口剧毒取得的战果超乎想象，这又如何不令林九心头痛快？ 而惶恐，也是理所当然的，一位仙人隔空出手，要摄拿周遭所有的妖怪，又有谁敢不心生惶恐？ “到底该怎么办？”感受着那手掌当中传来的摄拿之力越来越强，林九的心头也是越来越焦躁，“我们妖族当中也有前辈，难道我们妖族的前辈就这样看着那些仙人以大欺小不成？” 他的法力顺着大地缓缓的蔓延，寻找着大地上能够藏身的地缝——他就不信，若是藏到了大地的深处，那手掌还能够隔着大地就将他收摄过去。 “元华小辈，南儋部洲有南儋部洲的规矩，玩不起，就不要玩。”突然间，一个豪迈无比的声音在天地之间响起，轰隆隆的如同山崩地裂一般。 “既然过界了，那就留下点儿东西来，敢乱伸手，就剁了你的爪子，当小惩大诫！”一截锋刃探出来，在那手掌上一转，那元气所凝结成的手掌便顷刻间烟消云散，所有被摄拿过去的小妖，也重新落回大地上。 片刻，又一个小小的手掌从穹天上落下来，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怎么一回事，那手掌正好就落到了林九的面前——赫然是那元华仙人的出手的那一只手掌被直接的斩断。 说是剁了爪子，就真的是断掉了元华仙人手掌。 “妖孽，定不与你干休！”穹天上，又羞又怒的声音响起。 “不干休，那你有胆子倒是下来啊？光会说算什么本事”粗豪的声音冷笑着，“看我杀你要几个呼吸？” …… 看着自己面前的断掌，林九想都没想到的，就将那断掌收入衣袖当中，一路往前飞遁，一直到筋疲力竭，他才是停了下来。 “应该是安全了。”看了看四下无人，却没人缀上自己，林九这才是长舒了一口气。 “方才那位出手相助的，应该就是我们妖族独有一位巨擘了。”一想起刚才的那一幕，林九就无比的唏嘘感慨。 登仙境之上，与登仙境之下，这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世界——方才元妙宗的那位仙人祖师，只是伸出一只手掌收摄气机，便完全叫人无法阻挡，若不是同样有妖族的巨擘出手的话，只怕周遭所有的妖怪，都要被一网打尽。 “仙境，仙境！”回想着那强大到无与伦比的力量，林九就不由得生出无限的向往来。“不知道我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够拥有这样的修为。” 他的心神又忍不住的落回自己的衣袖当中，那一只仙人的断掌此刻就安安静静的留在他的衣袖当中。 这断掌神异无比，虽然已经被切断，但其间的生机却是丝毫不散，透过那断口处，林九还能清清楚楚的看到其内部泛青的元气。 “这断掌该怎么处理呢？”收起断掌，乃是林九本能的行为，但此时冷静下来，林九却是为如何处置这断掌发了愁。 在潮月山的时候，林九也挺潮月妖王提过元华仙人的时，元华仙人乃是兵解之后，以元神之躯登临的仙位，而后以天地元气重新锻造了身躯——他的这一个断掌，自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蕴含了其本源之气的一缕仙气而已。 若是林九有着渡劫登仙的修为，他大可一口将这断掌给吞下，将其间的本源仙气炼化出来，增强自己底蕴的同时，也令自己跳过渡劫阶段那积累元气的漫长时间。 但如今的他，却只是一个连升灵化形阶都还不曾圆满的小妖而已，和渡劫登仙境有着足足两个境界的差距，此时的他若是想要吞下这断掌，无异于是一头普通的小蛇想要吞下一头大山一般，纯属妄想。 林九感受着那断掌当中流淌着的浑然一体的强大力量，他甚至怀疑，此时的自己想要炼化这断掌的话，说不得才接触到那力量，就会在那力量的反噬之下给炸成碎片。 “罢了，先当这东西不存在便是，总不能轻易便宜了别人。” “实在不行的话，我大可在遇到大敌之时，将这断掌扔出去，激发力量将这断掌炸开来……虽然可惜了些，但和性命相比，倒也不算吃亏。” 好一阵子，林九才收拾了自己的心绪，辨别了一下方向，继续往碧波潭的方向而去。 当然，在赶路的时候，林九也不曾忘记自己的修行。 升灵化形，着重之处就在于那一个灵。 在这个阶段，修行者除了日常吞吐积累法力之外，还需要孕养自己的三魂七魄，壮大那个‘灵’。 然后催动‘灵’的力量，如同是画笔一般在脑海当中做一张观想图，在这过程之间，三魂七魄亦是会一点一点的融入其间。 什么时候这由纯粹的‘灵’的力量观想图圆满了，那观想图自然便会化作修行者的元神，到这个时候，修行者便是自然而然的进入了元神纯阳这个境界。 若是那观想不成，元神不出的话，任是你积累了多么庞大的法力，也只是一个升灵化形阶段的小妖而已。 而观想图越是完善，越是玄妙，修行者成就元神之后，元神的力量也就越强，修行者的底蕴自然也就越发的厚重。 历史上，不乏有一些修行者一味求快，随随便便的三两笔就勾勒了自己元神的形象，飞一般的就成就了元神，但这样的修行者，他们的道路也就止步于此了 一般来说，妖怪的观想图，都是从自己的血脉当中衍化出来的血脉源头的形象，在修行的过程中，使得妖怪从内向外的往血脉的源头靠拢，最后彻底的化作某种神兽异兽。 而在观想的过程当中，他们更是会将自己最后所成就的形象勾描下来，时刻对照，以免在观想的时候出了岔子，令自己的元神失了玄妙，成为一个不上不下的四不像。 林九的观想图，就是他血脉的源头，九头鸟的真身。 不过和其他妖怪不同的是，林九在化形的时候，就已经彻底的激发了九头鸟的血脉——虽然他此时只有一个头，但此时的他，确确实实的是就是一只九头鸟的幼鸟。 是以林九在观想的时候，但凡是有什么疑惑，只需要直接化作原形，看一看自己身上的细节就已经足够了，比着自己的模样照猫化虎，如此便足够了。 而且更重要的，是其他人观想的时候作为参照的观想图，都是平面的死物，而林九观想的时候作为参照的观想图，却是活生生的实物。 ——其他的修行者观想的，都是天地，是先祖，而林九观想的，却是自己。 第八章 碧波潭 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观想自己，能够把握到其间最真切最玄妙的东西，又或者是林九那衣袖当中的仙人断掌自有道韵能够引动林九的灵感。 总之，在林九的自我感觉当中，他观想元神的进度快得吓人。 ——他化形的时候开始观想，中间又经历了潮月山的变故和元妙宗的事，再到如今，才不过两年多不到三年的时间，他所观想的那九头鸟形象，就已经是显现出了一个轮廓来。 要知道，妖族受天地厌弃，修行的速度本就受到影响，再加上妖族修行的时候，还需要分出一部分心神来打熬自己的肉身，这又进一步的拖累了妖族的修行速度，是以传说当中，不乏有修行数百年的老妖怪打不过修行不是十余年的人族这种事。 而林九当前的修行速度，别说是和其他的妖怪们相比，就算是人族的那些天才拿过来相比，林九也是完全不遑多让。 “这样算起来的话，搞不好到碧波潭的时候，我便能够成就元神了。”林九感受了一下自己脑海当中的元神轮廓——只有一个头的九头鸟。 虽然说元神一旦成就就不可更改，然而林九能够感觉到，他的元神就如同他的本体一般，就算成就元神的时候，那九头鸟还是只有一个头颅，但只要他能够见到九个头颅的九头鸟，便能够很轻松的将自己的元神化作真正九头鸟的模样。 “希望碧波潭那边真的有九头虫前辈的消息吧。”林九期待无比。 哪怕是那九头虫不愿意收他为弟子，但只要给他找到机会看一看九头虫的本相到底是个什么模样，就足以令林九的功行大大的精益。 …… 遮掩着自己的行迹一路奔行，偶尔再去有人烟的地方问一问路，如此又半年之后，林九终于是到达了一个名为碧波潭的地方。 “希望是这里吧。”林九叹了口气。 这一方天地广袤无比，同名的地方更是不计其数，就说林九眼前的碧波潭，便已经是他一路行来所找到的第三处碧波潭了。 相比于前两处，这一个碧波潭显得更小，也更加的荒凉。 ——虽然潭水幽深，但一眼看过去，水潭的宽度不过丈许而已。 “总不至于是这里吧。”林九看着周围一览无余的环境。 碧波潭的万圣龙王，怎么说也是一个号称龙王的人，有着渡劫的修为，距离成仙只差一步。 在仙人受到妖族巨擘的限制，不得轻易出手的情况下，如万圣龙王这般的存在，足够坐镇一方，号令不臣——这样的存在再如何的落魄，也不至于说在这样一个小水潭里面栖身才是。 “不管了，还是先看看再说。”林九缓步上前。 三只青色的小鲤鱼吐着泡泡从潭水底下游出来，好奇的看着水边的林九，目光当中满是灵性。 “好有灵性的小鲤鱼，如此的话，这地方说不定还真的是我要找的碧波潭。” 一看就知晓，这是三只才刚刚开启了灵智，对着世界浑然一无所知的小妖怪——稍稍有些经验的妖怪，都晓得不能轻易暴露自己的道理。 片刻，林九忽的就想起了自己刚刚开启灵智的时候碰到潮月妖王，潮月妖王是如何逗耍自己的场景，又看了看小鲤鱼一副完全没有经历过世事的模样，于是林九当下就起了促狭的心思。 他面上一喜，催动了法力就将那三只目光当中满是好奇的小鲤鱼捉了上来，故意出声，“听说人族有一种吃鱼的法子，将鱼捞起来扔进温水里面，就着温水去鳞，趁着鱼还活着的时候，一片片切开成鱼脍，如此一千八百刀片下去，肥鱼性命犹在，人还能看到其摇晃骨架在水中游动，以此佐餐，着实是无上之美味。” “如今正好有三条肥鲤鱼，岂不正是上天要我尝一尝这绝品美味？”林九唏嘘着道，伸手一指，地上便有一团火光冒了起来。 听着林九的话，那三只鲤鱼奋力的在他的手上摆动着，目光当中满是惊恐，一个个的摇头晃脑的，竭尽全力的想要林九的手掌中挣脱出去——但又哪里逃得出去？ 见着林九生火，起锅，又从衣袖当中取出一方玉石削成薄片，那三只鲤鱼的目光也是从畏惧，便得震恐，再化作后悔绝望，眼里更满满的都是泪水…… 到这个时候，几年以来压抑在林九心头的阴霾才是陡然间散去。 “哈，你们这三只小妖怪，可曾记得这个教训了？” “且乖乖记住，人妖有别，在修行有成之前，休要轻易在人前露面。”林九哈哈的大笑着，将那三只小鲤鱼放回水潭里面，但却又用法力束缚住了他们，不让他们离开。 “我且问你们，这碧波潭内，可有一位万圣龙王？若有的话，就眨三下眼睛。”林九出声问道。 那三只鲤鱼呆了一呆，片刻，才是操纵水流，在水面上显现出两个古意盎然的大字来。 “没有！” 字迹未消，那三只小鲤鱼的身形就没入了潭水的深处，顿时便无影无踪。 “没有，那定然就是有了。”林九忍不住一笑，小妖怪的想法还是简单了些——若真的没有万圣龙王，那小鲤鱼的回复就该是“不知道”，而不是‘没有’。 “不对，这三个小妖怪居然识字？”片刻，林九又愣住，“莫非他们还真的有大妖教导不成？” 妖族天生地养，绝大多数都是凭借本能修行，在化形之后往往也是开掘血脉，修行自己血脉传承的功法——就算是不识字，也不影响他们的修行。 是以在妖族当中，很少有妖怪会主动是识字，愿意教那些小妖们识字的大妖，更是罕见。 比如说在潮月山的时候，潮月妖王起了兴致，也会将山中的小妖们聚集起来，叫他们识文断字，但那些小妖们呆坐一阵，见不是传授他们修行之法，也就自顾自的离开了，用他们的话来说，学认字有什么用？有那功夫，还不如练一练自己的力气，练一练神通术法，至于说文字这玩意儿，要用的时候去山外面捉一个书生来使唤使唤也就是了。 总而言之一句话：妖族当前，愿意传授文字的大妖少之又少，愿意学习文字的小妖，更是少之又少。 林九摇了摇头，将心中的疑惑放下，他不过是和那三只小鲤鱼开了个玩笑，就算他们背后有大妖教导，那大妖也不至于因为此事来和他为难。 “罢了，正事要紧。”林九当即便一个纵身跳进那碧波潭中，一路往下深潜。 第九章 碧波潭 中 潜入潭水当中，林九才是发现这潭水深处别有洞天。 看着是已经潭水底下，但实际上，底下的水草淤泥，却只是一个简单幻法映照出来的虚影——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明明是一个幻法，却简直是浑然天成，如同天地自然造化一般，但白彦从中而过的，却丝毫察觉不到有法力或者天地元气的波动。 “哪里来的野妖，竟敢擅闯碧波潭？”才穿过那幻境，还没来得及看一眼这潭水底下到底是个什么模样，林九便看得一个背着钢叉的蟹将匆匆而来，满脸紧张的样子。 “我名林九。”白彦朝着那蟹将拱了拱手，“家师潮月妖王，乃此地万圣龙王旧友，我奉师命，特来送信，还请蟹将通传一声。” 白彦止住脚步。 “有何凭证？”那蟹将满是怀疑。“公主可是吩咐了，碧波潭外有贼人窥伺，不能轻易的放人进去。” “妖王之名岂敢擅自冒领？”林九摇了摇头，“蟹将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回去问一问龙王，不久一切明了？若龙王错过要事，我无非就是打道回府，但蟹将你就不知道要受什么罚了。” “那你在这里等着不要走动。”蟹将咕哝几句，狐疑的看了他一眼，驾驭着自己的鳐鱼坐骑离开。 林九这才有空看看周围的景色。 周遭方圆约莫千丈大小，整个构成就如同是一个瓶儿一般，若是有足够的力量，这地方倒算是一个易守难攻之地，但若是没有足够的力量，叫人堵住了潭水上面，那就成了瓮中之鳖，上天不成，入地不能。 “难怪西游记中说，那猴子打下来的时候，整个碧波潭中都无一个小妖四散而逃，我还道是这些小妖们忠诚，却不想是因为这碧波潭本就是一处绝境。”林九唏嘘了一声。 碧波潭中，最中间也最醒目的，自然就是那碧波龙宫，修筑得那叫一个金碧辉煌，就算是在水底不见天日，也依旧是光滑透亮，有无数的明珠或是无数会发光的水族攀援在墙壁上作为点缀。 其间的飞檐斗拱等等，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彼此错落不定，一看就是花了大心思设计出来的——和这碧波龙宫相比，林九先前呆的潮月洞，就如同是一个乞丐窝一般。 龙宫的四周，各色的水草，以及水生的树木也长得异常的茂盛，细细感应一番，这些水草树木，竟然还在隐隐之间将外界的天地元气给聚拢过来。 “大手笔，这才是大手笔。”林九忍不住的感慨。 聚元之法，听起来简单，但实际上却是天地之间极其复杂的东西，若不然的话，那无数的仙神们也不至于是要费尽心机的寻觅灵山岳水，寻觅福地洞天来作为自己的道场，更不至于是为了那些福地洞天而彼此争斗了。 就像林九的师父潮月妖王，其之所以坐落于潮月山，就是因为潮月山中有一块天生的奇石，能够凝聚月华，在将月华散做天地元气在山中流淌，因为这元气如同潮汐一般随月光的明暗而起落，潮月山的名字，即是由此而来。 而相比于潮月山的天生造化，这碧波潭中人为的聚元之法，就显得更加的珍贵了——人为，就意味着可以复制，可以被改进……就好像从无到有，乃是莫大的成就，但是从无到有之后，从一到二，就只需要时间而已。 “难怪那位九头虫前辈，会以真玄之身驻留于此恋栈不去。”林九忍不住神思遐飞，妖族的巨擘们依旧隐匿不出，这说明西游记中的那只猴子还不曾现世，距离那位九头虫来到碧波潭，不知道还有多么漫长的时间，而在这漫长的时间当中，万圣龙王必然是将这聚元之法改进到了一个常人难以想象的地步，使得这碧波潭成为了一个比真玄洞府还要诱人的福地洞天。 …… “既是旧友门人，何必如此拘泥，快快请进。”正思索着的时候，那碧波龙宫便是陡然一震，头戴冠冕，龙头人身的万圣龙王被一群侍女护卫簇拥着，朝林九而来。 “潮月哥哥也是，早早的传一个信过来，我就派人过去接你了，又何必要贤侄你一路奔波？潮月山至碧波潭，一路何止亿万里，潮月哥哥难道久不曾想过，万一……”万圣龙王接过林九递过来的书信，言语之间甚至是多了些许埋怨。 “对了，我还忘了问你，我那老哥哥，可曾养好伤？可曾摸到仙境的尾巴了？” 林九的神色一下子就变得黯然，他在龙宫门前顿住了脚步。 “好叫龙王陛下知晓，师父被元妙宗掌教偷袭引动旧伤，如今已经坐化了。” “什么？”刚才还欣喜无比的万圣龙王一个踉跄，几乎是要摔倒在地上，“我那潮月老哥哥，这就去啦？” 片刻，强大无比的气势从万圣龙王的身上传了过来，他转身就往宫门外而去，“来人，点鼓聚将，本王要亲自去掀了那元妙山来祭典我潮月老哥哥！” 这一刹那间，这位之前还和蔼无比，如同邻家老头一般的万圣龙王，陡然间就展现出了一位妖王的强势霸道。 “走，贤侄，看看叔父是如何给你师父报仇的。” “前辈，不必了。”林九摇了摇头，将万圣龙王拉住。 “临行之前，晚辈去了一趟元妙宗，正逢得那元妙宗举办祭典，要向上界祖师庆功，晚辈得见机会，遂在他们的礼香上下了个毒，虽然不曾亲眼得见战果如何，但后来元妙山上界祖师怒而出手，却被我妖族巨擘斩断手掌，以此观之，晚辈的战果还算不错——虽然那元妙山还不曾被掀翻，但有朝一日晚辈修行有成，必然是会再往元妙宗走一遭的。” “好好好，有出息。”万圣龙王这才压住了心中的怒气，他看着林九，如同是看着自己的子侄一般，“不愧是潮月老哥哥的弟子。” 他牵着林九一路往龙宫的深处而去，待得他看了潮月妖王给他的书信之后，看着林九的目光，便越发的和蔼亲近起来，甚至于叫林九有些发毛。 第十章 碧波潭 下 “贤侄，你离了潮月山之后，可还有什么去处啊？”万圣龙王带着林九进到偏殿里面，和蔼无比的问道。 “去处吗？”林九摇了摇头。 在妖族当中算起来的话，化形的妖族也不过才刚刚成年而已——化形之前，他一心苦修想着早日化形，而在化形之后，他就辗转来了碧波潭，一路上虽然不能说是东躲xz，但也称得小心翼翼，遇事都是能躲就躲，能避就避，若不然的话，他不知道自己要花费多少年才能够赶到这碧波潭。 若只是他自己的修行也就罢了，一路历练之下，对他的修为并非没有好处，但他还受了潮月妖王的遗命要送信来碧波潭，他又如何敢耽搁？万一误了什么事，叫他如何向潮月妖王交代？ “那贤侄就是没有去处了？”万圣龙王悄声的问道，“近年来我这碧波潭也不慎平静，我正愁找不到帮手，贤侄若是不嫌弃我这碧波潭简陋的话，便在这碧波潭小住一阵，如何？” “这……”林九犹豫了一下，很快就点了点头，“那晚辈就多谢前辈收留了。” ——因为那九头虫的缘故，林九本就想着要在碧波潭当中等待，他先前还想着，若是万圣龙王令他离开的话，他就在碧波潭外面开一个别府，如今万圣龙王主动邀请他留下来，他当然不会故作姿态。 “诶，还叫什么前辈。”万圣龙王细细的打量着林九，“我和潮月老哥哥乃是生死之交，他的弟子，便是我的子侄，你若是不嫌弃我年老体衰登仙无望的话，便叫我一声叔父吧。” “那，小侄见过叔父。”林九起身一礼。 “对了，叔父方才说，近年来碧波潭多有事端，敢问叔父是什么事端，可有小侄效力的余地？”片刻，林九又问道。 “无非就是那些光秃的事。”万圣龙王叹了口气，嘱咐道。“贤侄平日里自可在这碧波潭中修行，若是气闷了，出去走走也无妨，但万万要记住，不要招惹那些光秃，他们若是和你说话，你更是千万千万不要理他们！” “光秃？”林九愣了一愣，很快就知道了万圣龙王说的是什么——不就是西游记当中所记载的大小乘佛教吗？ 西游记中，碧波潭之祸的起因，就是因为佛教的一颗舍利，如今万圣龙王也提及了佛教的麻烦，由此可见，碧波潭和佛教的梁子，早就已经架了起来，对上厮杀乃是迟早的事，既然如此，那林九就很有必要要了解一番大小乘佛教的实力和行事风格了。 “叔父堂堂妖王，登仙之尊，在人间也算是绝顶，难道还会怕了那些光秃不成？”林九很是自然的问道。 “贤侄有所不知。”万圣龙王神色更加的深沉起来，“那些光秃们，一个个的冠冕堂皇的，但行事却是不讲究得很——天地之间的巨擘们早有约定，仙境的归于仙境，人间的归于人间，仙境之下的争端，仙境之上就不可出手，那些光秃们表面上老老实实的，但他们精修舍利法，一见情况不妙，就催动舍利，接引祖师的力量为自己所用，你可知道，我先前有一次见到一个刚刚剃度的小和尚，结果那小和尚遇险的时候，居然就直接引动了堪比真玄巨擘的力量下来。” 万圣龙王一边说一边摇头。 林九在旁边听着也不由得咋舌——打了小的来老的，老的上面更老的，老而老之无穷尽也，这种形式风格就已经是令人很不齿了，却不想大小乘佛教的行事风格更加的令人难以忍受。 那不是打了小的来老的，分明就是小的吃了亏，就直接来祖师爷了！ “大小乘佛教的巨擘们，就这么闲的吗？”林九愣住。 林九自问，若是有朝一日他成就了灵应，甚至于真玄的话，是绝对不可能有这么大的闲心时时刻刻的关注着自家的后辈，看着自家的后辈是不是受到了别人欺负之类…… “他们这样做，岂不是说在人间的争端上他们就占据了绝对的优势？这样的话，我们妖族和天庭的巨擘们，都不管吗？”林九满是不可思议的问道。 仙境之下的争端当中，若是哪一方突然就用处了仙境之上的力量，那便等同于已经是奠定了胜负。 “这算是巨擘们约定的漏洞吧。”万圣龙王不胜唏嘘，“毕竟他们修行的体系特殊，而非是上界的前辈主动出手，而且那位佛祖也实在是太强，能够撑得住他们钻这个漏洞的后果。” “总而言之，那些光秃能避就避。” “佛祖！”林九心中凛然，那西游记里面也提到了佛祖的存在，虽然其出场的次数不多，但绝对是其中浓墨重彩的人物，其强大，更是毋庸置疑——其出场的第一战，便是单手镇压了齐天大圣，拉开了西游记的序幕。 “若是避不开呢？”林九又问道。 在碧波潭落脚之前，他必须要清楚万圣龙王在对待各种争端时候的真实态度。 “若实在是避不开，那就做的干净些，不要被人抓住了马脚！”林九这么一问，万圣龙王的目光当中顿时就涌现出一阵冷厉。 先前的避事，只是权宜之策，到了关键的时刻，这位老好人一般的也不乏妖王该有的果决。 “叔父放心，小侄明白了。”林九点了点头，顿时就知晓了自己该怎么做——那些光秃确实是惹不起，但只要事情做得够干净，让人抓不到首尾，那就完全不是问题了。 “叔父若是没有其他吩咐的话，小侄就先告退了。”又片刻，林九见万圣龙王的脸上已经有了疲惫之意，这才知机告退。 而万圣龙王也是点了点头，换来一个侍女，叫那侍女带着林九去他的住处。 “少君，这边请。”那侍女引着林九一路前往，看着林九的目光也不乏好奇。 到了住处一看，林九便忍不住再次感慨起来。 万圣龙王的确是将他当做自己的亲子侄一般看待。 万圣龙王用聚元之法凝聚天地元气，而在龙宫之内，天地元气汇聚最为浓烈的地方总共有四个，他给林九准备的住处，便是其中的一个。 第十一章 成就元神，法有元灵 碧波潭里，除了充沛的元气之外，还有着丰富无比的藏书，这些藏书，都是万圣龙王从龙族的渠道收集来的，既有修行相关的典籍，也有不同地方的风土人情，甚至其中还有一些影射天庭局势的话本…… 每一部典籍，都分门别类的放好，找起来极其的方便。 这藏书阁，同样也是向林九开放的。 林九修行之余，往那藏书阁里面一座，翻阅着那形形色色的典籍，辽阔无比的世界，便是在他的眼前缓缓展开。 在潮月山所缺少的知识，一点一点的填充到林九的脑海当中。 妖族当中，其他那些渡劫登仙境妖王的信息，也是一点一点的在林九脑海当中变得明晰。 时不时的，万圣龙王还会在宫中讲道，为林九开解释疑，虽然彼此修行的功法不同，但作为渡劫境的大妖，万圣龙王的很多经验，都令林九有醍醐灌顶之感。 长久以来，林九紧绷的心神一点一点的散开，他的修为，也是在稳步的提升着。 如此，又三年过去。 苑华庭中，林九安静的端坐着，呼吸之间，一点一点的天地元气涌入，而在他的心神当中，那九头鸟依然是活灵活现，振翅欲飞。 随着林九的念头化作墨笔，在那九头鸟的眼睛上轻轻一点。 刹那间，动人心弦的清啼声响起，便如同是天地之间最为悦耳的钟鸣一般。 一只身披华彩的九头鸟从林九的顶门当中飞出来，张口一吞，浩浩荡荡的天地元气便是滚滚而来，这虚影亦是飞快的凝实落于地面上。 一步。 两步。 三步。 …… 每一步踏出，九头鸟身上的华彩都会有所变化。 双翅收敛。 羽毛脱落。 待得九步之后，这九头鸟元神，同样也化做了人形的模样，和另一边林九端坐的躯壳，一模一样。 修行的第三步，元神纯阳已然成就。 “妙哉。”元神状态下的林九突然掐出一个印决，他的躯壳亦是随之而动，两个一模一样的印决施展出来，于是这苑华庭中，火焰幽幽。 两个印决合一的时候，那火焰当中陡然就多出了无穷的灵性，这死物一般的火焰，刹那间活过来一般，随着林九的心意而动，或是化作刀枪兵刃，又或是化作舞刀弄枪的人影，又或是化作各种鸟兽图文等等，不一而足。 “法有元灵？”看着这一幕，林九自己都不敢置信。 “法有元灵？”不等林九从惊愕当中回过神来，更加不可置信的声音便是在苑华庭外面响了起来。 却是林九成就元神的时候，万圣龙王便直接注意到了苑华庭的动静。 “见过叔父。”林九解开苑华庭的禁制，将万圣龙王迎进来。 “果真是法有元灵。”万圣龙王看着还在水中跳动，却不曾伤及这龙宫一草一木的火光，神色震惊无比，也是兴奋无比。“好贤侄，你的天资简直是比超越老哥哥信里面说的还要惊人。” 万圣龙王不住的唏嘘感慨。 这天地之间，无论人妖，所有的修行者，实力都大概是有四个部分构成。 力，器，法，武。 力，即是本身修行的境界功果。 器，即是玄妙的法宝亦或是趁手的兵刃。 法，即是神通道法。 武，则是搏杀的本事。 四者当中，无论是在哪一方面卓有成就，便都能够令修行者横于一方。 修行者自身的境界暂且不提，灵宝兵刃也过于依赖机缘，难以揣度，且是外物，极易受到影响。 故此论断修行者天赋以及实力的时候，更注重的，就是法与武，也就是神通道法的威能和搏杀的手段。 妖族长于肉身，精元充沛，血肉强横，故此他们在搏杀上往往有着惊人的天赋，以武称雄，得了一件趁手的兵刃就能够横绝四方。 但妖族天生的灵性比不得人族，故此在法这一方面，一直都难有什么长进——不管是那些小妖，还是成名的大小妖王，都很少有精擅神通道法的，偶尔有些人以此称雄，也只是凭借自己的血脉传承，天赋神通，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 是以这些大小妖王们强则强矣，但他们对敌的手段却异常的简单，除非是能够达到一力破万法的地步，否则他们与敌对阵的时候，很容易就会被敌人摸清底细，继续受到针对，完全比不得精擅神通道法的修行者那般挥洒自如，不管是什么情况都能够应对，而且各种手段更是层出不穷，难以受到针对。 但和修行武法的修行者不一样的事，道法修行者若是想要在神通道法上有所精进，使得自己光是依仗神通道法便能够横绝四方的话，那么做到法有元灵，便是最先决的条件。 在法有元灵之前，擅长道法的修行者很难是擅长武法的修行者对手，但在完成了法有元灵之后，擅长道法的修行者在面对武法修行者的时候，就有了极大的优势——法有元灵，那就意味着修行者的神通道法能够对敌人的灵性造成伤害，可以直接隔着对手的肉身躯壳或者是法宝，伤到对手的元神，以及其真灵。 万圣龙王感慨无比，法有元灵，这绝对是每一个妖族都梦寐以求的境界。 肉身强横，以武称雄的妖族，一旦是成就了法有元灵的境界，便有了在‘法’这一方面继续变强的可能——这就意味着，妖族能够在法与武上齐头并进，最后形成这天地之间最强的杀伐手段。 法武合一。 在天地之间，这法武合一还有另外的一个称呼，那就是法天象地。 天地之间最顶级的强者，如同二郎真君亦或是牛魔王那般的存在，可以说是个个都精通这样的手段。 换而言之，这法武合一，就是成为天地之间顶尖强者的一张门票，只有参悟了这法武合一的人，才能够立于天地绝巅。 而现在，林九便已经是得到了这一张门票。 “叔父谬赞了。”林九念头一动，苑华庭的火焰顷刻之间就消散于无形。“若无叔父收留，又时时解惑答疑，提点不缀，令我能够心无旁骛，小侄岂会有今日之成就？” 回想起这数年之种种，林九也不胜感慨。 刚来的时候，他只是想要将这碧波潭当成一个接近九头虫的机缘而已，但却不想只短短几年，他和碧波潭的牵绊就到了无法割舍的地步。 第十二章 得赐剑诀，闻帝浆流 “总不能真的就看着这碧波潭糟了劫难。”林九暗自下定决心。 万圣龙王真心待他，将他试做子侄，他又怎么可能忘恩负义，辜负万圣龙王的一番心意？ “不过西游之事太过恐怖，想要令碧波潭脱劫，还需得细细谋划，而且我自身的修为也不能放下——至少，要等到成就仙境。” “不过好在距离西游开始还有些时间。”林九在心中想着。 “对了，贤侄，你稍待一二。”万圣龙王的身形倏忽间消散，片刻重新出现。 “贤侄你看，这是什么？”万圣龙王献宝一般，取出一册典籍和一片神金。 “叔父，这太贵重了，小侄怎么接？”看着万圣龙王手中的东西，林九也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那典籍，名为星云剑诀，乃是一部上乘剑典。 在这天地之间，剑典是所有道法神通当中最珍贵的一种，比之于雷法还要令人动心。 因为这是天地之间的大能，从法武合一的基础上衍化出来的东西，是那些大能们为了自家后辈能更加从容的走上法武合一而给出来的阶梯，兼顾了法与武的优势，融合了遁光，挪移等等手段，杀伐无双，进退随心，堪称是这天地之间最为全面的东西。 哪怕是在法、武之道上资质平平的人，在参研了剑诀之后，同样也有着和法、武之境的强者一争长短的资格。 最重要的是，这剑诀，是少有的能修行一辈子的东西，只要能够潜心推演，其威能便是没有上限的，哪怕是从一介凡人练到真玄巨擘，这剑诀也永远不会过时。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天庭的东华上仙——龙宫的典籍在述说诸法优劣的时候，专门描绘过那位东华上仙。 其既不修行武技，也不精通术法，更没有什么恐怖的灵宝，但在其陨落之前，光是凭借一柄长剑，一手剑诀，就压得不知道多少人喘不过气来。 对任何一个修行者而言，只要能够入门，那剑诀便是天地之间最好的护身卫道之法，没有之一。 而万圣龙王手中的那一片神金，虽然比不得剑诀的珍贵，但同样也堪称至宝。 修行剑诀的人，最重要的东西，自然便是一柄剑器——修行者参研剑诀，在求得神金，一直铸剑，使之心神相连，再将自己对剑诀的感悟显化于其间，这个时候，修行者再练出一口剑气，将这虚无缥缈的剑气与神金铸造的剑器相合，到这个时候，剑诀得以入门，剑光亦是才有了穿梭虚实，出入青冥的威能，收发由心，虚实无定。 剑诀，亦器，亦法，亦武。 剑诀的品阶和修行者本身的实力，决定剑诀威能的上限，而那铸造剑器的神金，则决定了剑诀威能的下限。 万圣龙王手中的这一片神金，名为星云金，乃是星辰之光凝结而成，天生就有着虚实之相，是修行星云剑诀最好的神金——这是万圣龙王花了莫大的代价，才能妖族一位真玄巨擘的手中换来的东西。 “再玄妙的典籍不能修行，也只是几张废纸，再珍贵的神金，若是藏而不用，也不过是快废铁。” 万圣龙王长叹一声。 “我某得星云剑诀，本事想要借剑诀玄妙，强拢元气，以此登临仙境，但倏忽百年已过，我却始终难以参透剑诀的玄妙。贤侄你成就法有元灵，法武合一有望，这剑诀落于你手，正是天命，我思之念之，不如当断则断，早早的舍了这剑诀，心无旁骛的闭关，如此或许还有登临仙境的机会。” “贤侄，你就当帮帮叔父，让叔父及早断了这念想吧。”万圣龙王情真意切的道。 “叔父好意，小侄，愧领了。”万圣龙王都这么说了，林九也不得不接过那剑诀和神金，俯身朝着万圣龙王一拜，而他要帮助碧波潭脱离那西游之劫的想法，也越发的坚定起来。 “对了，叔父方才说，是想要闭关以求仙境，敢问叔父，这登仙之境，到底有何玄妙，为何能挡住这么多惊才绝艳的前辈？” 妖族当中，坐地为王者，即为妖王——仙境之下的，是小妖王，而成就了灵应的，则是大妖王，再往上的真玄，便是妖族底蕴，无上巨擘。 林九翻看龙宫藏书的时候，看各地妖王的情况，大妖王的数量，可谓是寥寥无几——而那些小妖王中，更不乏在渡劫登仙境熬了数百上千年的存在。 按照林九对渡劫登仙境的了解，这渡劫登仙境的玄妙，乃是将自己周身法力凝聚成一道仙气。 这无非就是积累天地元气，凝练法力的过程，如何能够拦住这么多小妖王，甚至于成为妖族的天堑——更何况，这碧波龙宫当中还有聚元之法运转，根本就不缺少天地元气。 “贤侄你有所不知。”万圣龙王更加的唏嘘起来，或许是认为林九与他同列乃是十拿九稳的事，故此他也是和林九详说起来。 他一边说，一边抬眼看了头顶，满脸都是不屑。 “修行者想要凝聚仙气，化凡为仙，真正的难处，不在于天地元气的积累，而在于凝聚仙气的引子——就如同是配药必须要有药引子一般。” “我们妖族的药引子，乃是星辰之间的帝浆流，奈何天庭势大，又畏惧我们妖族崛起，故此强行截断了帝浆流。” “这无数年来，我妖族当中能够登临仙境的，要么，就是那种惊才绝艳，不需要帝浆流作为药引子也能够凝聚仙气，要么，就是那些真玄巨擘们冒险从天庭强夺了帝浆流然后赐下。” 说到这里的时候，万圣龙王便忍不住又无限感慨。 先前林九毒锁元妙山，引得那妖族巨擘斩断仙人手掌，那妖族巨擘之所以能够及时出手，必然就是已经到了元妙山附近——说不得那位巨擘就是来给潮月妖王送帝浆流的。 可惜潮月妖王没能等到那个时候。 “药引子，帝浆流……”林九也忍不住的喃喃自语，对妖族当前的险恶局势有了更加清楚的认知。 倏而，他又出声问道，“前辈，除了用帝浆流作为药引子以外，我们妖族就不能用其他的办法登临仙境吗？” “除了帝浆流，就没有其他办法能够令我们妖族叩开仙境的大门吗？” “帝浆流，又到底是什么东西。” 第十三章 龙宫少君，初见万圣公主 “若是有成就了仙境的存在有意提点，自行折损本源的话，当然也能够用这一点本源作为代替帝浆流的药引子。”万圣龙王出声，又摇了摇头。 “可惜，那些仙佛一个个的贼得很，本源深藏，见势不妙，更是宁愿溃散本源也不会令自己的本源落于外人之手，这无数年来，我族巨擘虽然在争夺帝浆流的时候，所打杀的仙佛不计其数，但从这些仙佛的身上取得些许本源的次数，却是寥寥无几。” “仙佛的本源也可以吗？”林九心中一动，立刻就引动了苑华庭的禁制，从衣袖里面取出来一截断掌。 正是妖族巨擘从元华仙人手中斩落下来的手掌。 “叔父你看，这手掌当中的本源，可够用吗？” 这手掌被林九取出来的刹那，万圣龙王体内的法力，便陡然间剧烈的涌动起来，就如同是一锅热油里面突然落进了一滴水一般。 “贤侄，这万万使不得。”万圣龙王后退两步靠在门面，似乎是想要拔腿就走一般，生怕自己忍不住就收了这半道本源。 “自古以来，都只有晚辈在长辈出求得机缘的，哪有反过来，长辈抢夺晚辈机缘的。” “叔父方才也说了，再珍贵的东西，若是藏起来不用，那也只是废物。”林九神色肃然，“以我当前的修为，想要用到这东西，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还不如将之献予叔父，以全了这段叔侄之谊。” 在这碧波潭中，万圣龙王就是惟一的主心骨，是碧波潭能够延续下去的根本，就算当前的碧波潭受到了不少的压力，但只要万圣龙王还在，这碧波潭就不至于受到灭顶之灾——再这样的情况下，万圣龙王还是起了坐死关以求突破的心思，这只能说明碧波潭的情况已经险恶到了一定的地步，以至于在万圣龙王看来，不成就仙境，就无法撑过接下来的压力。 几年下来，林九早就将自己也当成了碧波潭的一份子，如今碧波潭的情况不妙，他有怎能置身事外？ 更何况，这碧波潭还是未来九头虫的落脚地，若是碧波潭不存，万圣龙王一家提前遭灾，那九头虫必然就不会再来到这碧波潭，林九自然也就不能从九头虫处得到指点。 “碧波潭中数年，我受叔父照顾良多，若是这东西叔父不收的话，小侄也不好继续留在碧波潭占叔父的便宜了。”林九继续劝道。 …… “当……当……当……”金钟声响起，碧波潭中群妖纷纷而至，汇聚一堂。 龙宫上首处，分别摆开四把椅子，由主而次，分别坐着万圣龙王，万圣龙婆，万圣公主，以及林九。 四人背后，又有珠蚌侍女并排。 “拜见龙王陛下。”宫中群妖汇聚过来，看着宫里面摆开来的座次，对接下来要发生的事，都在心中有了预测。 “接下来，本王将要坐死关，以求无上仙境，本王闭关其间，碧波潭中大小事务，皆托于龙母之手。”万圣龙王神色肃然。 “此外，这位林九乃我之子侄，为龙宫少君，诸位敬他当如敬我一般，但凡有令，不得有违。”万圣龙王又介绍了林九的身份。 “见过诸位。”林九朝着众妖点点头，细细的看着这些聚拢来的妖怪。 不经意的，林九的目光也会从万圣公主的身上扫过——来到龙宫虽然已经三年，但林九还是第一次见到万圣公主。 万圣公主个子娇小，脸上覆着面纱，看上去不过十二三岁的模样，头顶一对尖尖龙角约莫寸许，修为，正是堪堪化形的样子。 虽然看不清其模样，但却自有一番窈窕姿态。 而且也不只是错觉还是怎么回事，虽然是第一次见，但林九却隐约感觉到，他这位未来的‘师母’，似乎是对他有些意见的样子。 他也不以为怪，毕竟先前的时候万圣龙王只有这么一个独女，视若掌上明珠，而在林九到来之后，万圣龙王在林九的身上也倾注了一番心血，如此一来，万圣公主自觉受了冷落，耍些小脾气，对林九有点意见，实在是在所难免。 “这就是我们龙宫的少君吗？”其他的妖怪们也都是好气无比的看着林九。 林九刚刚入驻苑华庭的时候，龙宫多了一位少君的说法，便已经是在碧波潭中流传开来，碧波潭中的众妖，无不好奇这位少君到底是个什么来历，只是这三年来，林九深居简出，要么就是安心修行，要么就是在藏书阁中翻阅典籍，却没有什么和众妖见面的机会。 到而今，这些妖怪们总算是能够看到林九这位龙宫少君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只是这位少君看起来怎么这般脆弱的。”万圣龙王对内性子和善，少有严苛之法，故此龙宫中的妖怪们胆子也大，只片刻的功夫，便有些脑子不太灵光的小妖们窸窸窣窣的议论起了林九的模样来。 “是啊是啊，你看他，没有鳞，也没有甲，更不像我们这般的强壮……”刹那的功夫，宫里面纳西小妖怪相互敲打鳞甲躯壳，以展示自己‘强壮’的声音，顿时便连成了一片。 “好了好了，阿九出身有异，不似寻常妖族身躯强健，你们都不要再戳他伤疤了。”见那些小妖们吵吵闹闹，越发的不像话，万圣龙王当即便是出声训斥起来。 有好一阵子，那些小妖怪们这才勉强安静下来，乱糟糟的朝着林九一礼，“我等拜见少君。” “各位不必多礼。”林九也没有和这些小妖们志气的意思，只是抬了抬头。 这个时候，林九才是发现，碧波龙宫当中妖怪们实力的断层，可谓是异常的明显。 最强的，自然是万圣龙王这位登仙渡劫境的妖王。 而在万圣龙王之下，还有着元神纯阳修为的，除了万圣龙婆之外，就只有刚刚成就了元神的林九——还在潮月山的时候，虽然登仙渡劫境的只有潮月妖王一人，但潮月妖王麾下，元神纯阳的弟子以及那些统领们加起来，却是有足足二十余人，和碧波潭，不可同日而语。 “任重道远。”林九暗暗感慨一句。 就当前的情况而言，碧波潭一旦遭遇外敌的袭击，宫中的小妖们，根本就难以起到任何的作用。 第十四章 事端起 静室里面，清净香如烟云般袅袅而起，云烟当中，万圣龙王和万圣龙婆相对而坐。 “你当真是决定了？”万圣龙母轻声问道——龙宫当中，成就了元神的就只有林九和她两人而已，万圣龙王闭关之后，若是林九起了什么歹意，那对碧波潭的打击，绝对是毁灭性的。 “放心，这一次我不会看错人的。”万圣龙王拍了拍万圣龙母的手，“这几年来，那孩子的品性，你也是看在眼里的。” 万圣龙王一边说，一边将那仙人断掌拿出来，“连这登临仙境的机缘，他都能够坦然相赠，这碧波潭中还有什么东西值得他图谋的。” “夫人放心，我这一次闭关，登仙之境，大有可为。” …… 炼制剑器非是一蹴而就的事，林九在苑华庭中起了炉子，用火法点燃火焰，将那星云金置于其间之后，便点了几个小妖离开了碧波龙宫，在碧波龙宫的外面巡视起来，观看地脉的走向，巡查水脉的发源，等到碧波潭内所有的状况林九都了然于心了，这才除了碧波潭，以碧波潭为圆心，令人往四面搜索寻觅。 四五天以后，一个有一个的小妖们架着妖风回来，将各自描画的地图一一呈上。 这些小妖们脑子虽然不太灵光，但执行命令的时候，却也不曾打半点的折扣。 林九将这些小妖们绘制的地图拼到一起，于是以这碧波潭为圆心，方圆数百里的情况便都在林九的眼前显现出来。 按照林九的要求，方圆数百里当中，每一处水源，不管是溪泉还是河流，疑惑是水潭等等，都在这图中特别标注了出来。 “少君，我们先去那里。”这些小妖当中，一个稍稍机灵一点儿，换做奔波儿灞的小妖，便已经是看出了林九要做什么一般，主动问道。 “先去这积石山好了。”林九看了一下地图，按照奔波儿灞此时所站的方向，随意的指了地图上的一处，却正是积石山所在的地方。 碧波潭位于乱石山，而积石山，则在乱石山西南方向约莫两百里的地方。 积石山，就如同是名字一般，乃是无数的石头堆积而成的一座山，山中无有生机，更不见半点的人踪，但若是顺着山势而行的话，在山腰的一处罅隙当中，便能够看到一处被几蓬碎石遮掩起来的水潭。 这正是林九此行的目标。 “奔波儿灞，你潜入水潭当中，看看这潭中之水，是雨落天成，还是地下水脉上涌而成。”奔波儿灞乃是一只异种鱼类成妖，虽然化形邋遢，实力低微，但其对水脉的走向，却有着异常灵敏的感知，哪怕是水脉深藏于地底，奔波儿灞也同样是能够有所感应。 “少君，这水潭却是一个假的。”片刻，奔波儿灞浮上水面朝着林九道。 他所谓的假的水潭，便是指这水潭乃是雨水沉积所成，其下并没有水脉的存在，什么时候太阳将雨水蒸干，那这水潭也就不复存在。 “再去下一个地方，奔波儿灞，你来选一选，我们该去何处。”林九将地图摊到奔波儿灞的面前。 …… 足足大半年的时间过后，林九才终于是带着那些小妖们一路将地图上各处的水源水脉都探测完毕，然后带着那些小妖们回转了碧波龙宫。 对于林九而言，这大半年的行程自然是算不得什么，但对于那些小妖怪们而言，这大半年可是将他们给累坏了。 是以在回到碧波潭的时候，所有的小妖们都不由得兴奋的大喊大叫起来，更有甚至，在穿破幻境，进入了真正的碧波潭之后，便直接显化出了原形，摇头晃脑的在水中吐起了泡泡。 才踏进碧波龙宫，林九便立刻察觉到了龙宫里和往日截然不同的沉重气氛——往常龙宫当中的欢声笑语，完全听不见，整个龙宫里面，都弥漫着一种沉重，且迷茫的气氛。 “难道是叔父出事了？”林九心头一惊，连忙拉过来一个小妖。 “龙宫里面发生了什么？” “少君啊，你可算是回来啦，这些时日来，龙宫里的大小妖怪们，可是要被外人欺负死啦。”一见到林九，那小妖立刻便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抱着林九的腿就嚎啕起来。 “唉，我自己去问好了。”林九强忍着性子好半晌，那小妖却依旧是絮絮叨叨的说不清重点，当下便是将那小妖往旁边一推，径直往龙宫深处的大殿而去。 “叔母，我回来了。”才一踏进正殿，林九便看到了坐在上首处低眉沉思，满脸愁色的万圣龙婆。“敢问叔母，宫中可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阿九，你回来得正好。”看着林九，万圣龙婆的双眼也不由得一亮，“你不知道，那金光寺的贼秃实在是可恨，你叔父才一闭关，就立刻是又一个老和尚欺上门来，要替那狗贼向小雨儿求亲。” “什么？他们好大的胆子！”听着这话，林九顿时就是一阵怒气涌涌而动——万圣龙婆口中的小雨儿，就是万圣公主。 万圣龙王待他如子侄，万圣公主就是他亲妹妹一般的存在。 再者，万圣公主还是他得见九头虫真身的机缘。 这么两层关系在，林九又如何能叫那金光寺的秃驴得逞？ “妹夫啊妹夫，你以后娶了万圣公主，可千万要记得我今天的这份情！”林九心头暗自一声，当下便是对万圣龙婆道。 “叔母放心——此地乃是叔父根本之地，渡劫登仙境的贼秃是万万不敢轻易踏足其间的，那金光寺来的贼秃，无非就是元神境的存在而已，就让小侄去打发了他们。” 才走出两步，林九便又是想起了什么一般，回身嘱咐了一句。 “对了，这些人族行事素来不怎么讲究，叔母当守好叔父，寸步不离才是，以免叫人趁虚而入。” 却是林九又想起了潮月妖王被人偷袭的事。 “我自然是晓得的。”万圣龙婆微微点了点头，将林九唤了回来。“阿九，你将这东西带上。” 第十五章 金光寺 上 一路上，林九也在回想着万圣龙王和他提过的碧波潭与金光寺之间的种种。 起初的时候，碧波龙宫当中的渡劫大妖，除了万圣龙王以外，还有一位龟丞相。 那金光寺虽然也领了镇压碧波龙宫的法旨，但也难以面对两位渡劫大妖的联手，是以那个时候双方之间虽然是明争暗斗，但在表面上还算是和和气气，并不曾有过真正的死战。 彼此真正撕破脸皮的时候，却是一百多年前。 那个时候，万圣公主还只是一个胚胎，万圣龙王机缘之下得了一颗龙血果。 对于龙属妖种而言，这是能够提升血脉纯粹的神物，万圣龙王当即便将这龙血果的精粹化开，用了大半的精粹来增强万圣公主的本源。 而余下的那一部分精粹，万圣龙王则是给了龟丞相，龟丞相同样是将之用到了自己的子嗣身上。 于是龟丞相的子嗣一旦生出来，就有着龙龟之相——是以名为龙相。 这自然就引起了金光寺的注意，想要将龟丞相的子嗣收服，变成自家的护法神兽。 龟丞相当然是不肯的。 最后双方大打出手，潮月妖王同样是受万圣龙王相邀敢来助拳。 而金光寺的渡劫老僧虽然不曾呼朋唤友，却也用舍利引动了仙境之上的力量下来，想要强行镇压万圣龙王他们。 大战一场之后，金光寺那边，三个渡劫老僧陨落两个，碧波潭一番，万圣龙王轻伤，潮月妖王重伤，而龟丞相则是直接战死，参战的元神境界的修行者们，更几乎是死个精光。 林九就是在潮月妖王带着重伤之身回返潮月山的时候，被其收入门下的。 这惨重的伤亡之后，碧波潭和金光寺，便暂时的偃旗息鼓，各自舔舐伤口。 因为龟丞相战死的缘故，万圣龙王对龟丞相遗留下来的那子嗣也是极其的照顾，甚至于是将他当成自己的继承人来培养，各种资源竭力供应，各种手段也是倾囊相授，比起这些年对林九的培养是犹有过之。 然而这龙相却是贪婪异常，欲壑难填。 待得万圣公主出生的时候，他也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那龙血果的事，竟然是想要趁万圣龙王不在的时候，将万圣公主给吃掉，以此将龙血果的精粹重新炼出来。 若不是万圣龙王及时赶回来的话，万圣公主就真的是被他给一口吞了下去。 但就算是这样，万圣龙王也依旧是不忍伤了这龙龟的性命，只是令其禁足，将之封锁在宫中，还专门给他找来了道家的清心咒，以此助他持心自省，修身养性。 奈何这龙龟根本就没有所谓感恩的心态，反而是因此恨上了万圣龙王，遂假意悔过，又趁万圣龙王不备，从碧波潭逃了出去，投奔了金光寺，被金光寺的一位元神和尚收入门下，发号：相禅。 再知道了这一系列的过往之后，林九对万圣龙王便更加的抱有感恩之心——在经历了这样的背叛之后，万圣龙王依旧是愿意信任自己，对自己倾囊相授，这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一件事。 “罗欢，罗喜，还有相禅。”林九深吸了一口气，从万圣龙婆的口中知晓，此次来到龙宫的共有三人。 相禅，便是龙相。 罗欢，是相禅的师父。 罗喜，是相禅的师叔。 罗欢和罗喜两人，都已成就了元神，但是否得证纯阳，却不得而知。 …… 三个和尚当中，罗欢和相禅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一般，身形油光光的，长得那叫一个五大三粗，筋肉虬结，一看就是个精通搏杀的好手。 而旁边的罗喜，却是一个女尼，长得颇有几分娇俏，言行举止中都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掺杂着些许神圣感的媚态。 “你就是龙宫新来的那异妖？”双方见面的时候，彼此都在细细的打量着对方。 “哈哈哈哈，好笑！太好笑了！”盏茶的功夫过后，那罗欢终于是将林九身上的气息感知清楚一般，目光落到林九头顶的发冠上，一边用力的拍着桌子一边大笑。 “自古以来，都只听说过沐猴而冠，不是人的东西带上帽子假装自己是个人，却不想今天还能看到有不是妖的玩意儿带上帽子假装自己是个妖。” “有趣，实在是太有趣了！” 听着这话，林九的目光当中顿时就涌现出一抹如他们所愿的阴沉来，汹涌的杀意，亦是一闪而过。 “怎么样？” “没什么城府，好对付得很。” 看着这一幕，罗欢和罗喜的目光当中顿时便都浮现出了一抹得意之色来。 “这就是金光寺的家教？”林九做出强压杀意的模样，皱紧眉头，“你们三个贼秃，是自己滚，还是要我动手赶你们？” “误会，误会。” “罗欢师兄修行金刚禅法，一把子力气练得什么人情世故都不懂了，少君何必跟这混人计较。” 罗喜笑了一声，衣袖摇一摇，殿中那些待客的小妖们便忍不住的直了双眼，林九的心神，亦是一阵动摇，显然是这罗喜已经有了什么手段。 “不错，不错。”罗欢亦是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哈哈的笑着，“我就是个混人，少君你跟我计较什么呢？” “对了，不知道少君怎么称呼？这里两个少君，只怕是给搞混了。”罗欢又指了一下身边的相禅。 这笑声，也似乎是掺杂了什么禅音的术法，叫林九心神的振动更加剧烈起来，却是想要以此勾动林九的心火，迷惑他的神智。 “两个少君？一个早就被龙宫除名的叛徒，也敢自称少君吗？”林九的‘怒火’就被挑动了起来。 “看看，少君你怎么又跟这混人计较起来了。”罗喜的声音响起，如同一盆凉水，令林九心头的躁动缓和一些。 “少君，我等此来，却是专程代表金光寺而来，金光寺与碧波潭相争良久，双方的损失不可谓不惨重，便是距离登仙只差一步的前辈都为此陨落过，如你我之辈，生死更是如同尘埃一般，说起来实在是令人心有戚戚。”罗喜泫然欲泣，抬起衣袖遮了遮自己的双眼。 “此番我等前来，实在是抱有莫大的诚意。”她指了指身边闭眼不动的相禅，“对了，如今龙宫诸事，少君可做得主吗？” “叔父闭关之前亲口交代，将诸般事务悉托于我，我如何做不得主？”林九脸上露出傲然的神色。 “既然如此的话，少君且听我细细分说一番。” “相禅乃是我金光寺佛子，地位尊崇，万圣公主亦是龙王掌上明珠，他们若能结得良缘，我们两家便可化干戈为玉帛，从此免了争斗，大家都可安心修行，如此岂不妙哉？”罗喜说着，又靠近林九的身边低声道，“少君若能促成此事的话，我佛必然不吝于一个功果。” “而且少君再想想，若是万圣公主嫁进我们金光寺，那以后少君执掌碧波潭，岂不就名正言顺？” 禅音混合着佛光朝着林九的元神当中一点一点的涌动着，在林九的放任之下，他心头的七情六欲都被勾动起来，他的双眼也越发迷离。 “这……”林九声音变得迟疑起来，不再如同先前那般对金光寺有着莫大的敌意，就好像是真的已经被说动了一般。 “且容我想想……且容我想想……” 就在罗欢和罗喜两人眼中越发得意的时候，林九的口鼻间突然是有火星落了下来，转瞬间就化作一团熊熊燃烧的大火在宫殿当中奔涌，将两个和尚的手段给烧的一干二净，于是林九也立刻‘清醒’过来，变得暴怒无比。 “贼和尚，竟敢暗算于我，还不给我滚出去！” “法有元灵！”看着那熊熊跳动的火焰，两个和尚目光当中都露出惊惧之色来，端坐不动的相禅，亦是睁开了双眼看着林九，一脸的阴沉。 火焰汹汹而来，三个和尚也是步步后退，谁也不敢被这火焰给粘上。 第十六章 金光寺 中 这是能够灼烧灵性的火焰——两个大和尚若是被这火焰一烧，他们的元神便会受到损伤，相禅若是被这火焰一烧，成就元神的道路必然会平添波折…… 很快，一小两大三个和尚便是被那火焰逼得从龙宫里面退了出去。 “念在你等上门是客，就饶了你们这一次，但若是再敢胡言乱语，以恶法乱我心神，定斩不饶！” …… “师妹，怎么样？”一路仓惶的出了碧波潭，两个大和尚脸上的惶恐顿时就陡然消去。 “入我彀中矣！”罗喜笑了一声，拿出一枚玉璧来，玉璧当中，正是他们进了龙宫之后所有经历的显影。 “除非他不怕这玉璧出现在万圣龙王面前，否则就不怕他不听使唤。”罗喜指着玉璧当中，林九被他们说动，想要将万圣公主给嫁出去，以此巩固自己权柄的那一幕。 “此子乃是异妖，不容于人，难见于妖，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处落脚之地，他又怎舍得放弃？”罗欢同样是笑了起来，笃定无比的道，对于人心的把握，佛门可谓是无出其右——他们很清楚，越是难以得到的东西，就越是没有人愿意放手，而越是执着，就越是容易被人引导最后走上岔路。 不过他们佛门的诱惑如何能称得上诱惑呢？只是点化罢了。 “法有元灵啊，若是可以的话，还真想将他收入门下，说不得有朝一日，我金光寺就能添上一尊护法。”又几步之后，罗喜忍不住看着投影当中环绕在林九身边的火光，目光当中也不乏艳羡，“一个异妖，居然能够参悟出法有元灵的玄妙来……” 两个大和尚一边说一边走，不乏追忆过往，待得他们提及死在碧波潭的师长，又不乏悲恸。 “可惜了，若是早些知晓这异妖参悟了法有元灵的玄妙，我必然不会令他这般轻易就脱出掌控，到时候说动他一起逼宫万圣龙婆，说不得还能叫我们窥出那老龙的些许虚实来。” “若他真的是已经到了不得不做最后一搏的地步，我等便只需窥准时机杀上门来，又何必要多番试探……” “师妹，你心乱了。”罗欢停下来，一指点在罗喜的眉心上，满脸肃然。“那老龙终究是渡劫的大妖，距离登仙不过一步之遥，若真的是引出了他，你我两人未必是能够走得出龙宫。” “多谢师兄。”一指头过后，罗喜也不由得满脸的惊恐，这一趟太过于顺利，以至于她都得意忘形，都忽视了万圣龙王的行事。 再怎么说，万圣龙王也是和他们金光寺对峙了上千年的妖王，功行深厚，以他们当前的修为，又如何能瞧得出万圣龙王的虚实来——就算是瞧了出来，他们看到的，也只会是万圣龙王愿意让他们看到的，若真的是带了和万圣龙王相关的消息回去，只怕反而是落入万圣龙王的陷阱。 “时间站在我们这边的，软刀子割肉，只要割得多了，也同样致命，师妹，何必着急呢？”罗欢目光当中，满是和块头截然不称的智慧。 “还有相禅，你也莫要着急，为师既然答应了你要让你得偿所愿，就绝对不会食言！” 言语之间，他们却是谁也不曾发现，罗喜的佛珠上，那星火灼烧的痕迹，到现在都还不曾散去。 …… “都打发走了？”万圣龙婆问道。 “已经打发走了。”林九点了点头，“不过他们只怕是没那么容易死心。” “唉……”听着林九的话，万圣龙婆也不由得长叹一口气，脸上露出些许疲惫之色来。 万圣龙王闭关之前，虽然说的是十拿九稳，但她又怎么可能真的放得下心？ 这由凡而仙的终极一跃，若真的是那么简单，就不会难倒那么多的人了。 再加上金光寺一直都对这碧波潭虎视眈眈，这着实是令万圣龙婆深有心力交瘁之感——她也不过只是元神纯阳这个阶段而已。 “还是后面再讲吧。”林九犹豫了一下，这才告辞离开——他本来是想要和万圣龙婆说一说这碧波潭的退路，不过此时万圣龙王正在闭关，他贸贸然提及这所谓的退路，实在是不详，故此他思虑片刻之后，也只能作罢，等万圣龙王的闭关有了一个结果再来说这后路的问题。 “后路不好解决，但你们三个贼秃，我还解决不了吗？”林九径直来到龙宫的宝库当中，翻找一阵，很快就找到了一件趁手的东西，正是一口方便月牙铲。 驱离那三个贼秃的时候，要不是顾忌他们在龙宫里面乱战起来，引得天地元气剧烈动荡，进而导致万圣龙王的闭关受到影响的话，林九早就对那三个贼秃动起手来了。 想着自己为了早些将他们送走，还不得不做出一副真的被他们迷惑的样子，这着实是令林九的心头压了一把火。 “惦记碧波潭是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哪里来的胆量！”掂量了一下这月牙铲的重量之后，林九先回了苑华庭，在那炉中吐出一口真火来，令炉中焰影摇摇，做出自己还在宫中的假象，这才摇身一走，隐匿了身形踏出龙宫。 万圣龙王的嘱咐在林九的耳边一闪而过——只要做得够干净，就并非是不能对那些贼秃动手。 “这个方向。”林九在虚空当中一捞，很快就感应到了自己先前留在罗喜佛珠上的那火印，当下就循着感应追了过去。 他也不动用身上的法力，只是凭借着强横的肉身，提着那方便月牙铲就一路飞奔。 …… “还有相禅，你也莫要着急，为师既然答应了你要让你得偿所愿，就绝对不会食言！”追上三人的时候，林九耳边正好就听道这么一句话，这令他心头涌动的火焰顿时就更加炽烈了起来。 “果然是来得对了。”林九目光当中满是冷冽，若真的是叫这三人回了金光寺，那在万圣龙王出关之前，这些贼秃还不知道要来碧波潭多少次。 “还不如就此打草惊蛇！” 决心已下，林九当即便是摇身一晃，显化出半人半妖的姿态来。 他一路‘咚……咚……咚……’的超过三个和尚，忽的又发现什么一般折返回来，在几个和尚面前停下。 “听说此间有个碧波潭，三位大师可曾听说过？能否为我指个方向？” 第十七章 金光寺 下 “好重的妖气！”林九身上的沛然妖气落入感知当中的时候，罗欢等人的心头不由得一惊，本能的就多了几分提防，罗欢抓紧了手里的禅杖，罗喜也是顺手掐出一个手印。 但当林九毫不犹豫的越过他们之后，三人的心头的防备便立刻是松了下去。 “没事了，只是一个路过的大妖而已。” 但片刻，那大妖忽的又折返回来，三个和尚的心绪，便也再次一跳。 “听说此间有个碧波潭，三位大师能否为本妖指个方向？”那大妖停在几人的面前，双手合十，肋下夹着一把方便月牙铲。 “碧波潭？”罗欢一愣，不是第一次有人找到问路，但一个大妖找他问路的经历，这还是第一次。 他细细的看着自己面前的这大妖。 只见得这大妖鸟面人身，头上的羽毛灿烂如同光火流金，似有神焰在其间跳动，其身上流淌的血气，更是浑然一体，叫人完全看不出深浅来，给人的感觉，不像是羽禽，而像是纵横山间原野的猛虎熊罴。 ——一看，就知道这是一个异种成妖，天生修行武道的好苗子。 “嗯？好啊，居然又是一个妖族的叛逆！”罗欢正思索着这大妖来历，以及他和碧波潭有什么关系的时候，那先前还平和无比的大妖却陡然间暴怒起来，双眼直勾勾的盯着自己背后的相禅。 “叛逆，给我死来！”那大妖顿时就将问路的事给忘得一干二净，眼里只剩下了相禅一般，抄起肋下的方便月牙铲就朝着相禅打了过去——其一举一动之间，完全不见什么章法。 “误会，误会！”看着这一幕，罗欢一边感慨着这无妄之灾，一边伸手劝阻，他手中掐着印决，心头默念金刚咒，同时也运转起了金刚禅法来。 霎时间，一个金灿灿的光圈就从他的身上扩散出来，将他连同他背后的相禅给团团护住。 “好个贼和尚，敢拐带我们妖族后辈，果然是不安好心！”月牙铲被罗欢一阻，那大妖立刻就更加的怒不可遏，对着罗欢便是破口大骂。 “我九头虫定不与你干休！” 喝骂之间，这大妖手中的月牙铲已然是调转了方向，将自己的目标从相禅变成了相禅身边的罗欢。 感受着月牙铲舞动起来的那沛然力量，罗欢本能的就将法力催动到了极限，口中更是念起了佛门的六字真言。 这是佛门的至高之法，也是佛门最基础的法门，口诵六字真言的时候，任何一种法门施展出来，都会威能大增，更添玄妙，就如同是道门的九字真言一般。 “唵……嘛……尼……” “我去你娘的唵嘛尼！”六字真言才念到一般，那名为九头虫的大妖便已经是怒骂着，将手中的月牙铲砸到了罗欢的头顶上。 这含怒的一击，全然没有半点的保留，沛然无比的强大力量，没有丝毫缓冲的压过来。 人族的武道炼身之法，本就是脱胎于妖族，除非是真的武道有成，否则想要和妖族比拼力量，是万万不可能做得到的，就好像妖族没办法和人族比拼术法的玄妙一般。 更何况，林九还是九头鸟的血脉，不是什么寻常妖属，力量更是大的不可思议。 于是他这含怒的一击下来，环绕于罗欢周身的那金灿灿看似坚不可摧的光圈，立刻就如同是脆弱无比的鸡蛋壳一般粉碎开来。 坚硬无比的月牙铲，直挺挺的落到罗欢的脑袋上，当场就将他砸了个脑浆迸裂——这就是武道修行者之间的厮杀方式，但凡是有一个倏忽，有一点劣势被对手抓住，立刻就会导致自己的败亡。 “师兄！”这兔起鹳落之间的变化，却是将一旁的罗喜都震得七荤八素。 她哪里能想到，只一个呼吸不到的时间，这态度温和的路过大妖，就立刻是变成了敌人，然后一铲将罗欢给打死了事？ 还不等罗喜回过神来，林九便已经是再次举起了手中的月牙铲。 一模一样的弧度，一模一样的姿势，一模一样的力道。 罗欢死去之后，同样只是元神阶段的罗喜，亦是被一铲敲掉了脑袋！ 这两个元神境的修行者被当场打死之后，剩下的相禅，当然也逃不过林九的月牙铲——月牙铲第三次敲下来的时候，原地便多了一只三丈大小，头都被砸进了龟壳里面的龙龟尸身来。 同为妖族，林九无论是在血脉上还是在修为上，都对相禅有着碾压一般的优势。 “叛逆，这就是下场！”林九演戏演全，把相禅打死之后，还恶狠狠的唾了一口。 下一个刹那，变故抖生。 龙**顶上的两个角融合到一起，瞬时间就变成一颗金光闪闪的舍利往远处飞去，林九想拦，却完全拦不住，他追了一阵，将身上的妖气一阵宣泄，这才回头离开。 当然，一路上他也将自己留下的痕迹收拾得干干净净。 就如同万圣龙王所嘱咐的那般。 为了杜绝后患，他在动手的时候，更是借用了那‘未来妹夫’的名字，给自己诌了一个‘九头虫’的假名。 至于说战利品，他更是连碰都没碰过。 “我倒要看看，你们查来查去，最后查到九头虫身上的时候，是个什么感觉！”林九冷笑一声。 …… “出事了！”舍利飞走的刹那，显示一缕金光从天而降，落尽金光寺里，随即金光寺里一个白眉老和尚身形一颤，立刻就从闭关的地方踏了出来，朝着正中间的宝殿而去，脚下缓缓，步步生莲。 “见过主持。”一路上的那些沙弥都纷纷低头合十，不敢有丝毫冒犯。 这老和尚名为三戒，是这金光寺的主持，同时也是寺里面硕果仅存的一位渡劫高人。 此刻他一动，金光寺中其他的那些大小和尚们当然也是闻风而动。 片刻，又一道金芒直接破开金光寺外面的法阵，落入了大殿当中，被三戒老和尚给捉住。 “阿弥陀佛，罗欢罗喜，还有相禅，已然前往西天极乐世界矣。”老和尚闭上双眼唱喏一声。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其他的大小和尚们也同样低头。 片刻，才有一个和尚出声：“敢问主持，罗欢师兄死于何处？死于何人之手？” “罗欢师兄精擅金刚禅法，几近通神之境，纵横捭阖，不坏不败，罗喜师姐长于欢喜禅法，以柔克刚，机变难测，两人联手，渡劫之下几近无敌，谁能杀得了他们？”第二个和尚问道。 渡劫强者不出，罗欢和罗喜两人便几乎是无敌的存在，乃是金光寺的门面，再加上他们携带的舍利子，哪怕是遇到渡劫强者，也能勉强自保，等待金光寺的援兵。 若非如此的话，去碧波潭试探的也不会是他们。 “莫不是那头老龙不顾规矩出手了吗？”再一个和尚沉声到。 “莫急，莫急，且看看便知晓了。”三戒老和尚托出舍利，舍利洒出一片光华，于是罗欢罗喜两人出得山门之后的种种，便都在舍利当中显现出来。 第十八章 雷霆诛杀 “那碧波龙宫果然是无人了，那老龙一闭关，便沦落到靠这么一个老妇人主持局面的模样。”当罗欢罗喜两人见到万圣龙母之后的场景浮现出来之后，一众和尚们不由得都是嗤笑起来。 “嘶……法有元灵！”当看到林九身上的火焰自发涌动出来，破开罗喜对他的影响之时，这些和尚们又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愤愤不平。“这老龙的运气怎么这么好，临死之前，居然还能碰到一个能支撑碧波潭门楣的异妖。” “还好师兄师姐足智多谋，提前拿下了这异妖的把柄，到时候这把柄一出，不由得这异妖不就范——这异妖在龙宫的权柄越重，对我们金光寺的利益就越大。”片刻，这些和尚们一想起先前所见到的，罗欢和罗喜在暗处收摄了林九因为权柄而蠢蠢欲动，甚至于不惜出卖龙宫公主的那一幕，一个个的，不由得都喜上眉梢。 对于金光寺而言，碧波潭的存在，不仅仅只是意味着一桩降妖伏魔的大功德，而是还蕴藏了更加深远的算计。 于金光寺的众僧而言，谁在碧波潭的事上占据了先手，那以后所得到的好处就越大——渡劫飞升，都只不过是等闲的大好处。 先前的时候，罗欢和罗喜抢先收下那龙相作为弟子，已经是令他们在碧波潭的事上占据了极大的先机，但此时，罗欢和罗喜都意外的死去，碧波潭中又有了新的更加好用的棋子出现，想到这一点，众僧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未免自己的心思被看出来，于是这些和尚们便一个个的双手合十，垂下头低声唱喏，“阿弥陀佛”。 当这些和尚们再度抬起头的时候，舍利中投影出来的画面，已经是到了罗欢和罗喜死亡的时候。 “九头虫！”看着那名为九头虫的妖怪动静之间所展现出来的强大无比的力量，这些和尚们将自己代入罗欢和罗喜所处的局面之后，一个个的不由得都是暗自咽了口唾沫。 肉身的修行，是从开天辟地的最初便传承下来的修行体系，到如今，各种修行之法如同百花齐放，舍弃了肉身的阳神或是元神之法，亦是层出不穷，但这蕴养力量，强壮肉身的法门，却一直不曾断绝，就算是那些注定不可能在肉身修行上有所成就的人，也不免会学上一两门武法傍身，为什么？ 不就是因为此时金光寺的这些和尚们所见到的这一幕吗？ 修行是为了什么？ 有人说是为了长生，有人说是为了把握命运，但归根结底，任何一种目的，都逃不开一点，那就是为了变得强大！ 而相比于术法的玄妙莫测，武法所展现出来的力量感，就是‘强大’最为清晰，最为直观，也最为震撼人心的体现。 就如同是移山一般，任是你动用什么术法神通，所带给人的观感，都不可能有人直接以强大无比的力量背起一座山来得令人震撼。 而此时，舍利的投影当中，那名为‘九头虫’的大妖身上所展现出来的，就是这样一种令人心颤的力量。 在这雄浑无比，强绝无比的力量面前，管他什么术法，管他什么神通，管他什么法宝，统统都只是虚妄！ 一瞬之间，这些和尚们心头才涌现出来的野望，都仿佛是被那投影当中所展现出来的力量给打散了一般。 “这乱石山，何时来了这么一个大妖？”良久，才是有一个面色有些苍白的老和尚颤颤巍巍的道，言语当中满是惊疑。 这样一个强大的妖怪出现在了乱石山，一路往碧波潭而去，这对于金光寺而言，绝对是一个坏消息。 如今的碧波潭里，万圣龙王闭关，只余下万圣龙母和一个异妖勉强支撑局面，这可以说是碧波潭有史以来最为弱小的时候，在这个时候，这样的一个大妖到来，必然是能给碧波潭的那些妖怪们注入一针强心剂，令他们在面对金光寺的时候更加有底气。 “九头虫……”片刻，又一个和尚的脸上露出思索的神色来，“诸位可还记得前不久的时候，元妙山之祸？” “你是说，那祸星？”另一个和尚身形一阵。 “根据元妙山的消息，潮月老妖的几个弟子当中，最小的那弟子，正好便是九头鸟血脉，元妙山的时候，其依仗一身的毒素，几乎是给元妙山带来灭顶之灾。” 因为牵连一位灵仙被斩断手掌的缘故，是以此时林九在元妙山放的那一把几乎是放翻了整个元妙山的毒，已经是在天地之间传开来，所有的宗派都不约而同的增大了对于毒素的防范，而林九的名声也逐渐的传扬开来，被成为祸星。 ——对于人族的修行者而言，一个有潜力的妖族并不可怕，但一个妖族既有足够的潜力，同时还能讲究行事的策略，这就显得相当的可怕了，让人不得不对他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潮月老妖和万圣龙王素来交好，他陨落之后，他的弟子前来碧波潭寻求庇佑，也说得过去。”三戒老和尚抚了一下自己的白眉，依旧是有些疑虑的模样，“不过观这九头虫行事，暴戾冲动，和那祸星在元妙山的所作所为，迥然相异，此二者，当真是同一人吗？” “罢了，此事可日后查证，当务之急，还是先接回罗欢和罗喜的遗骨才是。” “尔等诸人，谁愿前去？”三戒老和尚将心头的一缕放下。 “这……”其他的和尚们面面相觑，都犹豫起来。 换做先前的时候，对于迎回罗欢罗喜遗骸这一回事，这些和尚们必然是抢着去干的，毕竟，这不仅能够收拢人心，还能够谋取罗欢罗喜的遗产。 但那疑似祸星的九头虫现身之后，他们的想法却是发生了变化。 毕竟，那祸星最为出名的，不是自身的力量，而是那恐怖无比的，连地脉都能够侵染的毒素，若是那祸星暗地里在罗欢罗喜的遗骸上也留下了毒素，他们为罗欢罗喜收敛遗骸的时候，岂不就会一起中毒，然后死于非命？ 相比于罗欢罗喜的遗产，还是自己的性命更加重要。 “主持，左右不过一具臭皮囊而已，何需在意？”一个中年和尚福至心灵，在三戒老和尚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之前，唱喏一声道，“我辈之人，一身修为取于天地，而今寂灭，以残躯奉养天地万物，罗欢师兄和罗喜师弟，正可谓求仁得仁，为我辈楷模……” “阿弥陀佛。”三戒老和尚低头唱喏，对这样的说法不做置喙，只是其垂下目光的时候，他的双眼当中却是都烦浮现出一抹阴沉来。 “罗欢罗喜也就罢了，但相禅的尸骸，却是一定要取回来的。” 第十九章 退路 对于金光寺中所发生的事，林九自然是不知晓的，当然，就算他知晓了，他也不会在意。 此时的他，正沉醉于那星云剑诀的玄妙当中。 当他的元神沉入手中典籍的时候，他的眼前，便是有一团浩瀚无比的星河浮现出来。 星河当中，每一道闪烁的星光，都是一缕跳动的剑光。 每一次剑光在星河当中跳动的时候，林九都能够感觉到自己的元神和法力当中也隐隐的有一种律动和那跳动的剑光隐隐相合。 只要能够把握住这种律动，一部剑诀就算是入了门。 但当他想要把握这律动的时候，却是怎么都把握不住，就好像那奇妙的律动从来都不存在一般。 对于此，林九也不着急。 作为另类的法武合一之法，作为真正的法武合一之道的阶梯，剑诀的入门，本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岂不见，万圣龙王作为渡劫期，距离成就灵应只得一步之遥的大妖，得了这星云剑诀不知道多久，都无法入门成功的修行这剑诀，就能够看得出来想要学会这剑诀，到底是一件多么难的事了。 事实上，更多的人在见到这剑诀的时候，能够看到那一片浩瀚星河，就已经算是天资卓越的表现了，如同林九这般，能够察觉到星河当中的星光便是剑光，并且能够隐隐的感受到剑光跳动时，他精气神共鸣所产生的律动的，可谓是绝无仅有。 就连万圣龙王对星云剑诀的参悟，都还不曾到这一步。 苑华庭中，林九端坐着，在感悟剑光律动的同时，他的手指也是不自觉的抖动着，做出种种驾驭剑器的动作来。 而在他手指弹动的时候，苑华庭中熔炼剑器的炉鼎里面，林九用法力催动的火焰，亦是不停的跳动着，如同水流一般，从不同的角度冲刷着那一枚小小的星云金，每一次火焰冲刷的时候，星云金上，都有星星点点的金芒错落而动。 林九的气息，也随之一点一点的渗透到这星云金当中。 如此，便又是一年过去。 …… 将林九从修行当中唤醒过来的，是碧波龙宫所特有的玉磐。 “发生了什么事？”林九将在苑华庭门口徘徊的那霸波儿奔唤了过来。 “少君，挖通了，挖通了。”霸波儿奔在林九的面前道，兴高采烈，手舞足蹈。 “通了？”闻言，林九的精神也不由得一震。 霸波儿奔说的，不是别的，正是林九给碧波龙宫准备的退路——一条从碧波龙宫直接通往地下水脉的通道。 一旦这碧波龙宫当中发生了什么变故，龙宫中人便能够顺着这条通道直接遁入地下水脉当中，借着那四通八达的地下水道逃生。 这一条水道，并非是林九先前在地图上所标注出来的任何一条。 一年多以前，他带着碧波潭的小妖们在碧波潭之外勘测水脉的动作堪称是大张旗鼓，林九知晓，那动作绝对不可能瞒得过旁人，是以他在地图上所标注出来的通道和方向，都只是掩人耳目所用——碧波潭真正的退路，便是他回到了龙宫之后，令奔波儿灞从龙宫地下直接挖到地下暗河当中的一条通道。 因为和其他掩人耳目的通道同时开工，又要遮掩动静的原因，就算是挖掘通道的小妖们动用了妖力，也足足是花费了一年的时间才将那通道给挖通。 “走，带我去看看。”林九起身活动了一下身形。 逃生通道的入口，位于琅轩宝树之下。 琅轩神树，是传说当中的神木之一，能够聚拢生机，纯化元气，不过早就已经在天地之间灭绝。 而万圣龙宫当中的这一株琅轩宝树，和传说中的琅轩神树也并没有什么关系——其乃是万圣龙王在一次游历的时候，机缘巧合之下得来的一截枯枝，万圣龙王得到这枯枝之后，察觉到其内部依旧有一线生机，故此将其带回龙宫，精心培育，最后这枯枝生芽，长成一株小树，配合上特别的法阵，便能够聚拢天地之间的元气，和传说当中的琅轩神树类似，故此万圣龙王便将之命名为琅轩宝树。 万圣龙宫之所以能够聚拢元气，除了万圣龙王推演出来的法阵之外，这琅轩宝树的存在，也是必可不少的条件，乃是不可复刻的东西。 万圣龙王在闭关以前，将龙宫的事务托付给林九，自然也是将这琅轩宝树的存在告诉了林九。 这琅轩宝树，说是这万圣龙宫中最珍贵的至宝，也毫不为过。 林九将退路选在这里，自然也是为了安全隐蔽。 若是有朝一日，万圣龙宫真的陷入了绝境，那么围困万圣龙宫的敌人绝对想不到，万圣龙宫的退路，就藏在琅轩宝树之下——毕竟，就正常人的思维而言，如同琅轩宝树这般珍贵的东西，生根发芽之后，用心呵护都来不及，得了宝树的人，只怕是恨不得令琅轩宝树周围的环境永久的保持在适宜琅轩宝树生长的状态，又怎么可能在琅轩宝树的周围破土动工，使得其周围的环境发生变化？ 但从万圣龙王的口中知晓了琅轩宝树生长的真正环境，在于遍布万圣龙宫当中形成了阵势的灵草的林九，却自然是没有这样的顾虑。 是以他在征询了万圣龙母的意见之后，就很是果断的令奔波儿灞带了人手在这琅轩宝树之下开始动工。 水道的入口不大，只得三尺余，在琅轩宝树错落根须的掩映之下，极不起眼，其间更是没有丝毫阵法幻术的遮掩，就算有人来了看到这入口，也只会认为这是一个寻常的水中罅隙而已。 站在这入口处，林九可以很清楚的察觉到顺着这入口处升腾上来的水汽。 这源自于地下暗河当中的水汽，和碧波潭当中的水汽，自然也是有所区别的。 碧波潭中的水汽，更加的温润，也更加的有‘人气’，就如同是一块温暖的碧玉，而那源自于地下暗河当中的水汽，则是更加的阴寒，更加的冰冷，如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峭壁冰山。 不过这都不是问题，等到过一段时间，这碧波潭和下面的地下暗河彻底交融，这其间的水汽的不同，自然也会随之消弭。 “下面的情况可曾探查过？”林九看了一眼身边的霸波儿奔。 霸波儿奔侧身停了停，这才又对林九说道。“奔波儿灞说，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奔波儿灞和霸波儿奔乃是血脉兄弟，他们体内传承的血脉自有玄异，能够令他们在一定距离内传递信息，故此虽然奔波儿灞带着人才刚刚将这水道挖通，还不曾回转龙宫，霸波儿奔就已经是提前用龙宫的玉磐唤醒了林九，带着林九来到了这水道面前。 “什么也看不清？”林九顿时就起了兴趣。 妖怪和人族不一样——再弱小的妖怪，也同样是妖怪，是有着法力，有着神识的非人存在，视夜如昼，对于妖怪们而言，只是寻常事，而能够令一个妖怪感觉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这足以说明水道之下的地下暗河，并不是一个寻常的地方。 “你守好这里，我下去看看。”林九对霸波儿奔吩咐道，一矮身就顺着那水道一路往下而去。 第二十章 水脉异动 水道狭窄而又曲折，越是往下，就越发的幽暗。 起初的时候，林九还能够借着琅轩宝树上的荧光看清水道中的水流，但到下面的时候，便是他放出神识来，也只能隐隐约约的看到这水道的四壁而已。 待得他彻底的进了水道的另一端之后，他的眼前，便只得一片漆黑，就算是神识当中，也完全不见任何的事物。 而在他的周围，更是有强劲无比的水流冲刷，令他有一种随时都会被水流冲走的感觉。 林九提了一口气站稳身形，催动法力点亮一团光芒，这才有空看了看周遭的景象。 光亮之下，地底下的黑暗飞快的往四周退去，暗河当中那些无目的鱼虾也都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朝着光亮所在的地方聚拢过来。 水里面，一些水藻青苔倒映光亮，同样也散发出了幽幽的荧光。 就在林九的旁边，又一处被巨石封挡的罅隙，奔波儿灞和一起挖掘通道的两个小妖，此刻就躲在那罅隙的后面瑟瑟发抖——罅隙之前，有一条两丈大小，口中满是利齿的说不出名字的大鱼，正不停的冲撞着那巨石，想要冲进那罅隙里面。 这大鱼一看就是这一段流域当中的霸主，凶恶异常，被其身上的凶悍气机所震慑，几个小妖一时之间，竟是连自己还能够施展法术这一回事都给忘到了脑后。 看这情况，林九也不由得摇了摇头，顺手掐了个印决往那大鱼的头上一弹，那大鱼立刻就变得恍惚起来，甩了甩尾巴，往另一个方向游了过去。 “不错，不错。”感受着这地下暗河的环境，林九越看，就越是觉得满意。 这地下暗河自有玄异，对修行者的神识有着极大的压制，若真的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碧波龙宫的人望着地下暗河一躲，顷刻之间就能顺着这地下暗河的走向逃得无影无踪，任是谁来，都找不出踪迹。 “唯一的顾虑之处，就在于这地下暗河当中，是否还有什么别的危险。”林九沉下精神。 这地下暗河中的水流，阴冷异常，饶是他作为成就了元神的大妖，一身的气血沛然如火，在这地下暗河当中待得久了，也隐隐的有一种遭不住的感觉。 “这地下暗河非是长久之所。”林九以那水道为中心，分别往上下游探寻了一个多时辰之后，这才回到了碧波龙宫。 那地下暗河当中，倒不见得有什么危险之处。 除了那阴冷刺骨的冰寒之外，唯一值得所虑的，便是地下暗河的更深处，隐隐约约的有一些黑暗在蠕动。 林九用法力催发出来的光亮，一碰到那黑暗，立刻就被其所吞噬。 最可怖的事，当林九的注意力长久的集中在那黑暗上的时候，就有无穷无尽的哀嚎顺着他的目光一路往上，在他的眼前显化出一片尸山血海的景象来。 看着那地下暗河，林九也就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明明相较于地上而言，地底下更加的安全，也很少有妖怪会选择将自己的洞府藏在地底下——想来除了这地下暗河以外，大地之下，一旦超过了某个深度，也同样会有这可怖的黑暗存在。 对于这些黑暗是什么东西，林九也隐隐的有所猜测。 天地变幻，沧海桑田——自开天辟地以来，天地之间经历过无穷的大战，而在那一次又一次的大战当中，死在战争当中的妖仙神佛，可谓是数不胜数。 那地底下的黑暗，多半就是那些陨落的妖仙神佛所遗留下来的不甘或是怨恨之类的东西。 偶尔接触一下还好，但若是修行者长久的和这些东西为伍，难免就会被这些东西所侵染，最后变得妖不妖，鬼不鬼的，更甚至于，连自我的意识都无法保持。 …… “奔波儿灞，你还有什么事吗？”回了苑华庭之后，林九先是赏赐了挖掘通道的几个小妖一株灵药，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吞吞吐吐的奔波儿灞身上。 自从林九回来之后，奔波儿灞就一直是一副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模样。 一只长相丑丑陋陋的鱼妖，做出这样的一副姿态来，着实是令人好笑，也实在是令人不忍直视。 “少君，我们在挖掘通道的时候，我总觉得龙宫外面的水脉有些动荡。”奔波儿灞挠了挠头，很是不确定的说道，满眼都是迷茫。 “水脉动荡？”林九的目光一凝。 奔波儿灞虽然修为不足，但其血脉自有异常，能够感受到水脉的走向，这也正是为什么林九不管是勘测水脉，还是挖掘退路，都要带上奔波儿灞的原因。 “你可能感觉到，那水脉的动荡，是从里面传来的，还是从外面传来的？”林九追问道。 “好像是里面，又好像是外面。”奔波儿灞的双眼当中，越发的迷惑，对自己的话完全没有信心。 “里面……外面……”林九沉吟了一下，折身从后面取出了他先前勘测出来的水脉图，将这水脉图递到了奔波儿灞的面前。 “我们是在这里。”林九先是给奔波儿灞点了点龙宫所在的位置，“你且说说，你感应到的水脉的动荡，是从那几个方向传来的。” 碧波龙宫，坐落于几处水脉的交汇点，若是水脉有所异动，必然就会影响到碧波龙宫当中的环境，继而影响到碧波龙宫天地元气的变化——寻常的时候，林九自然是不用在意这些事，但此时，万圣龙王正在龙宫深处闭关，以期破开关隘，成就灵应。 若是这个时候龙宫当中的天地元气有了动荡，那必然就会影响到还在闭关的万圣龙王，是以在这件事上，林九便是宁可信其有。 “这边……这边……还有这边……”奔波儿灞接过水脉图，老长一段时间之后，才是伸出指头在水脉图的几个方向上点了点。 ——这几个方向，和林九所准备的那几处掩人耳目的退路，截然不同。 是以若是水脉有所异动的话，绝对不可能是那些小妖们破土动工所造成的影响。 “莫非是金光寺的那些秃驴在搞什么小动作？”林九挑了挑眉，径直便除了苑华庭，往万圣龙母的宫殿而去。 第二十一章 丽宁城妖患 和万圣龙母说了一下情况之后，林九便是孤身一人出了碧波潭。 碧波潭的外面，依旧是一片荒芜，不见人烟。 便是连林九预想当中的，金光寺在此间监视的和尚，都不曾见到一个，就好像是金光寺已经彻底的忘记了这碧波潭一样。 林九循着水脉图上的标注，很快就来到了奔波儿灞所说的，水脉动荡的第一个地方。 也就是碧波潭以西，八百里左右，一个名为丽宁城的地方。 丽宁城三面环水，土地丰饶，算的上是附近的一座人族大城，周边的客商，都会在丽宁城中汇聚。 丽宁城中的佛风极盛，城中受供养的大小寺庙不下十座，整座丽宁城的话语权，几乎是都被寺庙中的僧侣所掌控。而这些所有的寺庙，都是遥以金光寺为尊。 此时正值春分，正是万物复苏休养生息的时候，按常理而言，这个时候丽宁城中的百姓应该都在那些僧侣的监督下播种开荒等等，然而林九到的时候，丽宁城外的土地上，却是荒芜一片，虽有僧侣来回巡逻，却不见半个除草播种的农人。 城门口守卫的士卒则是警惕无比，目光四下环视着，不乏畏惧，就好像旷野中隐藏了什么恐怖一般。 城墙古老而又斑驳，其上有细微无比的佛光流转，佛光之下，还有另外的一种若有若无的力量——那是独属于人道的力量，平常的时候看不出什么玄奇，但一旦有妖族触动了这力量，立刻就会迎来这力量的镇压，除了那些真玄境的巨擘大妖，很少有其他的妖族能够突破这种力量的限制。 这也正是为什么他所得的天书当中，那些巨擘大妖们，大多干过口吞一城这种事的原因——在没有和势均力敌的对手战过一场以证明自己实力的时候，硬顶着人族大城的人道力量破灭一城，这就是那些巨擘大妖们证明自己力量的最好方式。 和那些仙人们不同，那些仙人们当中的强者可以韬光养晦，但妖族的强者们，却必须要彰显出自己的存在，以此来维系妖族当前的局势。 待得他一身鸡皮疙瘩的进了丽宁城之后，那种不谐的感觉，越发的明显起来。 ——城中的行人，忧心农事的同时，目光当中亦补发恐惧，还有愤怒。 “有问题。”林九皱了皱眉头。 不管是那佛光还是人道力量，都是为了保护人族而存在的力量，在这两种力量的庇护之下，城中都不应该会出现这种人心惶惶的模样来。 …… 在城中稍微的转了转，当林九不经意的听到了‘妖’这个字眼儿的时候，很是轻易的就转进了一个露天小茶肆中。 “河妖？什么河妖？”林九拐进这茶肆当中。 茶肆里面，几个衣着破旧的中年男子，正愤愤不平的说着这丽宁城中变故的原因。 丽宁城作为一座人族大城，其选址当然是毋庸置疑，宁水环绕丽宁城而过，使得丽宁城的土地异常丰饶。 然而在前不久之前，丽宁城之外宁水当中，却是突然闹起了妖患。 水妖出现之后，丽宁城的人自然而然的就向庇护他们的寺庙求得了帮助，然而寺庙里的那些僧侣在出城查探的时候，同样也死于水妖之手。 再之后，就是被激怒的水妖频频上岸骚扰那些农夫，最后，就是金光寺的僧人里来到了这里。 “不愧是金光寺的高僧的。”一个中年汉子简单的和林九说了情况之后，便是由衷的叹服道，“虽然还不曾捉住那水妖，但金光寺的高僧一来，那水妖却是再也不敢兴风作恶了。” “哦，这么说，是金光寺的法师，也奈何不得那水妖了吗？须知，水妖一日不除，城中之民就一日不得耕作，若是那水妖和金光寺的法师们耗上个三年五年十年八年的，岂不是一城人都要饿死？”林九眼珠子一转，立刻就出声问了一句。 却是有意在贬低金光寺的那些和尚——看，这些所谓的法师连一个普通的水妖都奈何不得，拜他们又有什么用？ 西游记中车迟国的那一回，道士与和尚争夺一个凡人国度的主权，这便叫林九知晓，这些凡人国度的存在，对他们妖族无用，但对道士与和尚们，确有大用处——是以有机会给金光寺的和尚们添堵，有机会影响到他们对这丽宁城的控制力的时候，林九当然是不吝行事。 “这位朋友不是本地人吧？”听着林九的话，茶肆里面立刻就有人露出了狐疑的目光来。 “鄙姓林，乃是外地来的游商。”林九朝着狐疑的那人点了点头，目光坦然。“茶肆酒楼可谓是三教九流汇聚，消息四通八达，我来此本是想要暗中探听一番各种货物的行情，却不想听各位说起水妖，一时好奇。” “你这厮。”狐疑的那人看着林九，满是义愤，“你这外地来的，哪里晓得，金光寺的法师们用心良苦。” “听这位朋友的意思，金光寺的法师们之所以不将那水妖铲除，其中竟然还有什么内情吗？”林九朝着那人拱了拱手，又叫茶肆的主人给众人都添上一碗热茶，“愿闻其详。” “好叫你知晓，丽宁河作乱的那水妖，却是个有跟脚有后台的。金光寺的高僧要铲除这水妖，自然是轻而易举，奈何法师们怜悯众人，担心铲除了那水妖之后，水妖背后的人却不依不饶，反而是贻害更重，这才是假意不敌，任由那水妖猖狂。” “常言道，打狗还须看主人，若是不能除恶务尽，那法师们可以抽身而退，但丽宁城的人，却是很容易受到牵连，法师们的考虑，的确是周祥。”林九心悦诚服的点了点头，“是我小人之心了。” “诶，对了，听各位朋友的意思，莫不是说，金光寺的法师们，已经是有了周全之法？是已经和那水妖的后台有了沟通吗？”林九再问。 却是暗戳戳的想要给金光寺贴上一个‘勾结妖族’的标签。 第二十二章 矛头直指 “金光寺的大师护持我城，苦心孤诣，又岂会和妖孽苟且？”茶肆里面，有嗤笑声响了起来。 “实话告诉你，金光寺的大师们早就查明了那水妖的跟脚。” “远处有一地名乱石山，山中有一位碧波龙王，这水妖，便是那龙王爷的麾下的分水将军。” 听着这话，林九的眼角便是忍不住跳了起来。 碧波潭的水妖？别人不清楚，难道他自己还不清楚？ 万圣龙王闭关，万圣龙婆不管事，万圣公主又还年幼，碧波龙宫的诸般事务，便多是由林九在管理——那些小妖们，林九也都是严加管束着，除了还在挖掘那几处‘退路’的小妖之外，其他的小妖们，根本就离不得碧波潭，更不要提来这八百里之外的丽宁河作乱了。 再一想想奔波儿灞察觉到的水脉异动，林九立刻就断定，这丽宁城的水妖之祸，必然便是金光寺的和尚们炮制出来的一个针对万圣龙王的计划，甚至于那水妖，都是金光寺的和尚自己搞出来的。 乱石山碧波潭作为碧波龙王的老巢，自然不是一个寻常地方，其周边固然荒凉，但其下的碧波潭，却是方圆数千里的各处水脉汇聚之所，一旦周边的水脉动荡，碧波潭必然会受到影响。 寻常时候，这些许的影响，万圣龙王一个念头便能将之镇压下来，但此时，万圣龙王正在闭关以求更进一步，这个时候水脉动荡起来，必然就会影响到碧波潭中的天地元气，进而影响到闭关的万圣龙王。 “只是，金光寺的和尚，又哪里来的把握能够笃定，他们的法子，一定就能够阻挠叔父成就灵应仙位呢？” 龙族和寻常的妖族。 寻常的妖族，就是所谓的妖孽，杀之无罪——但龙族为神兽之属，在天地之间有着自己的位置，若是没有切实的证据，就算是仙佛，也不能随意的屠戮龙族。 也正是因为这样，碧波潭的防备不及潮月山的万一，也不见金光寺的和尚们大举进攻碧波潭。 同样的，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潮月妖王陨落之前，才会安排林九来碧波潭，他所看重的，除了和万圣龙王的交情之外，便在于有了万圣龙王的庇护，只要林九自己不闹出什么幺蛾子，便能够在碧波潭中争取到足够的成长的时间。 除此之外，龙族和其他妖族相比，还有一点不同——其他的妖族想要成就灵应仙位，仙佛两路的修行者前来相阻，便是有功无过，就算是妖族的妖王们成就了灵应仙位，也没办法因此去报复仙佛两路的阻道之人。 但龙族不同。 仙佛两家讲求循规蹈矩，擅自对龙族这种‘半个自己人’出手，那就算是触犯了规矩。 龙族在成就灵应的时候若是被人阻道，那一旦龙族成就了灵应，要报复回去，便是理所应当——是以正常情况下，就算金光寺的和尚们想要阻挠万圣龙王成就灵应之前，也只敢在暗地里行事，不敢留下丝毫的证据，绝对不至于如同此时的行径一般，大张旗鼓。 但他们偏偏就这么做了——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们有着十足的把握，完全不惧万圣龙王的报复。 一个没有成就仙位的修行者，却不畏惧有可能来自于灵应之仙的报复，同样也只有一个可能。 那便是，金光寺的和尚们笃定他们的阻道之举，绝对能够成功，他们笃定，万圣龙王不可能再他们的干扰之下成就灵应之仙，如此一来，万圣龙王便依旧只是一个渡劫期的妖王，同样有着渡劫期坐镇的金光寺，自然便不会畏惧来自于万圣龙王的报复。 “岂能让你们得逞。”想明白这一切之后，林九的眼色一下子就阴沉起来。 万圣龙王视林九如同子侄，无论是修行的资源，还是秘法，都是倾囊相授，为林九开解疑惑的时候，万圣龙王也从来毫无保留。 若金光寺只是突然兴起想要扰乱碧波潭，那么在万圣龙王闭关的这特殊时刻，林九息事宁人以保周全也就罢了，但如今，林九既然知晓了金光寺的真正目的，他又怎么可能视而不见，善罢甘休？ “且先看看金光寺在此间的布置，能破坏，便将之破坏，若是不能破坏的话，便将金光寺派过来的和尚，都斩尽杀绝！”林九思索着，戾气在心头一闪而过。 “乱石山的那位龙王爷？”林九倒吸了一口凉气，“那位龙王爷的名号，我可是打小就听说过的，那可不是个好相与的啊，既然做乱的水妖是他麾下的分水将军，那纵然是金光寺的佛爷们，只怕也要给那位龙王爷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 林九感慨无比的说着，“不过话说回来，那位龙王爷在乱石山几十上百年都不问世事了，他麾下的分水将军，怎么会突然出来作乱？这其中不会有诈吧？” “管他有诈没炸，反正是搂草打兔子。”林九话音才落，立刻便又听到一个充满了怨气的声音，“我祖上的时候，乱石山的那妖龙还在丽宁河肆虐，城里的文书记载，那个时候为了保证天时不乱，我们丽宁城，年年都要向那妖龙献祭童男童女——金光寺的法师们，还有我们的先祖，花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谋划，才一举建功，将那妖龙赶回了乱石山。” “如今那妖龙定然是恢复了几分元气，这才派出了麾下的分水将军前来试探，想要重新占据丽宁河，叫我们奉上童男童女——诸位，难得金光寺的法师愿意主持公道，若是错过了机会，叫那妖龙卷土重来的话，我们的儿女孙辈，可都要成那妖龙的口中血食了。” 说话的这人，一看就是读过书的，而且在丽宁城中也颇有地位，言语很是能够挑动人心。 他这么一说，周围的人不管本心如何，但表面上，都是群情激奋，“好个妖龙，定然不能让他得逞！” 林九感知得真切，这丽宁城中，被隐藏在佛光之下的另一种力量，也伴随着这汹汹群情而一点一点的活跃起来。 感知着周遭变化，林九的心头只是冷笑。 碧波潭的历史，他可比这些人族知晓得清楚——血食？万圣龙王那里有过血食之举？往年万圣龙王势力全胜的时候，可都是庇佑各处风调雨顺，各处沿江地带，甚至还有万圣龙王的庙宇，却不想到了现在，万圣龙王的庙宇被拆除也就罢了，他在这人族的口中，竟然是都成了享用血食的恶毒存在。 “得给这些人泼一盆冷水，叫他们冷静一二。”林九压着怒火，心思一动，立刻便是计上心来。 第二十三章 绝望之后希望，希望之后再绝望 “可是乱石山的龙王爷，乃是仙神之流，可拨云见日，能呼风唤雨，神通广大，而我们却只是肉体凡胎，和那龙王爷对上，只怕也只是白白枉送性命。”林九皱眉片刻，这才忧心忡忡的道。 林九这话一出，周遭那些群情汹汹的人群，也都想起了人与仙神之间的巨大差距，顿时就冷静了下来，他感知当中的，丽宁城中才刚刚活跃起来的那神妙力量，顿时便又缓缓的沉寂了下去。 忽的，林九突然察觉到有一道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 他循着目光望过去，看着他的，正是方才挑动人心的那人。 不过令林九奇怪的是，他都已经这么捣乱了，但那人看着他的目光当中，却非但是没有什么警惕，反而是有一种看自己人的意思。 “不对劲儿，有问题。”林九的眼角抽了抽。 “这位朋友的话，不无道理。”挑动人心的那人点了点头，“先前我见得金光寺的法师的时候，我也这么问过金光寺的法师。” “当时我想，就算是敌强我弱，但为了后辈的福祉，我就是算舍了这一把老骨头，也算值了。” “却不意，是我少见多怪，不知金光寺法师的慈悲。”这人双手合十，在胸前唱喏一声。 “各位，金光寺的法师有言，此次对抗妖龙，却只需要我们做一件事。” “法师早已算定，那妖龙派分水将军前来，便是想要在明年二月二的时候，取龙抬头的天时，水淹丽宁城，以和天地之威，趁势更进一步。” “水淹丽宁城？” “这怎么得了！”一时之间，人心惶惶。 所有的人响起那洪水弥天盖野的情况，满脸满心的都是恐惧。 天下最毒莫过于水火，水火一场过后，可谓是一切都白茫茫黑漆漆，任你是家财万贯还是位高权重，在水火面前，也只能是呜呼哀哉。 “我们先辈的时候，也拜过龙王爷，说起来，大家也算是有几分香火情在，要不，我们去龙王庙给龙王爷烧柱香认个错，说不得龙王爷开恩，就绕过我们丽宁城了，又或许，龙王爷看我们心诚，还能保的我们丽宁城以后风调雨顺。”林九四下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似乎生怕是被人听到一般。 这往昔人们提都不敢提的话，此时从林九这‘外乡人’的口中说出来，竟是没有半个人敢于指责他。 所有人都在考虑林九的话——和那滔天的，能够一口气淹没几代人，十几代人努力的洪水比起来，将龙王爷给迎回来，那就算是每年都要献祭，但也似乎不是不能接受的。 毕竟，两害相权，取其轻嘛。 旁边，挑动人心的那人看着同样用言语勾动人心神的林九，心头同样是满是感慨——他乃是这丽宁城掌管文书档案的典吏。 他不由得回想起金光寺的法师们私底下向他们发布的任务——在城中传播流言，叫丽宁城的人绝望，叫他们走投无路，叫他们除了金光寺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依靠。 他之前还在纠结，要如何才能令一城的人都绝望，要如何才能令一城的人都走投无路，却不想，林九就这么出现了。 【不愧是法师，果然神机妙算，考虑周全，这外乡人，必然也是法师安排过来的了。】 这人思索着，他保证，自己和林九一个给与希望，一个扑灭希望，他们两人的一唱一和，绝对能够完美的完成金光寺法师交代下来的任务。 “上香？你们去那里上香？那妖龙的庙宇，都不知道被拆除多久了，你们还敢去上香？真就不怕沟通了那妖龙之后，先被那妖龙给一口吞了？”眼看气氛被林九烘托得差不多，甚至于一些人已经在私下底争论，距离最近的龙王庙是在什么地方的时候，这典吏终于开口，说出了一个令人无比绝望的事实来。 碧波龙王的庙宇，是有的，不过那是从前了——自从上一次与金光寺的战争，万圣龙王败退乱石山之后，万圣龙王在外面的庙宇，就几乎是被拆除干净了。 人是及其功利的生灵，尤其是在面对神仙妖鬼的时候，当他们需要的什么，什么妖鬼他们都能拜一拜，但当不够灵验的时候，什么神仙，他们也能远远的抛开，就如方才，这些尊奉了金光寺数十上百年的人们，都生出了放弃金光寺的心思一样。 往昔的时候，丽宁城的人尊奉万圣龙王，是因为万圣龙王能令他们风调雨顺，但当他们的祈求数十年数百年都无法得到回应之后，自然就不会再有人去向万圣龙王祈求，甚至于万圣龙王的庙宇，都会被拆除，重建成祭拜其他神仙的地方。 所谓人争一口气，神争一炷香——对于一个神圣而言，庙宇被拆除，雕像被打碎，无异于是最大的羞辱。 坐下了这一切的丽宁城的人，在万圣龙王面前隐瞒这一切都来不及，又怎么敢将这一切都暴露在万圣龙王的面前。 这即是说，这些人们所设想的退路，重新拜倒在万圣龙王的面前，一开始就是一条注定的死路。 ——至少在这些人族看来，这是一条死路。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茶肆当中的人都变得惶惶然，而他们彼此交流的言论，也飞快的往四面扩散，很快就传遍了整个丽宁城。 相较于丽宁城发布出来的公告，丽宁城的居民，显然是更加相信他们自己‘讨论’出来的结果。 是以没多久，整个丽宁城，便已经是被一片惨淡愁云所笼罩。 于是在这个时候，金光寺派到丽宁城来的人，终于登场。 佛光与梵唱齐齐而起。 然后地涌金莲，天落金花。 片刻，又有十八个大小和尚从各个寺庙而出，步步生莲，缓缓而至。 林九悄悄用法眼扫了一眼——佛光和梵唱，有三分是真，但那天花金莲，却是十足幻象，但用来欺骗那些肉体凡胎的凡人，却已经足够了。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十八个金灿灿的反光卤蛋站在丽宁城的最高处，双手合十朝着丽宁城众人一礼，个个都是宝相端庄。 再配上那佛光，那梵唱，那天花，那金莲——简直就是神僧，圣僧。 就算是林九看不起这些‘光秃’，此时他也不得不赞赏一声，好卖相。 第二十四章 拦河断水，改天换地 十八个大小秃驴当中，其中十七个都是元神境的修为，但为首的却是一个看起来只得十一二岁的小和尚——这小和尚，只得升灵的修为而已，分明就是才刚刚踏足修行不久，还在打根基的截断。 “十七个元神大修。”林九看着这一行十八个秃驴，摸了摸头顶的羽冠，压住心头的震惊。 这羽冠，乃是他化形回山的时候，潮月妖王用他换下的羽毛所炼成的护身法宝，玄妙异常。 开始的时候还不觉得，但在成就了元神，又开始参悟星云剑诀，同时开始祭炼剑器之后，林九才算是真正察觉到了这护身之宝当中的玄妙——这非是寻常的法宝，而是潮月妖王不知道用了什么升段，生生将自己巅峰时期的力量封入了那羽毛当中。 七支羽毛，便是巅峰时期的潮月妖王七击的力量——距离灵应仙位只得半步之遥的七击之力，别说十七个元神修士了，便是再来十七个，林九要走，也只是轻松松松。 是以此时的林九看着这一行大小十八个秃驴，也只是震惊而已。 法眼之下，他看的分明，这十八个秃驴体内的法力特征，都各有不同，显然是来自于不同的佛寺。 “当年金光寺与碧波潭的战争，固然是金光寺小胜一筹，但这些年来，金光寺再如何的发展，也绝对不可能发展出十七个——不，眼前的十七个，再加上留守金光寺的，以及前不久死在我手上的，算起来怎么也得有二三十个元神之修了，别说现在，就算是金光寺全胜的时候，也不可能拿得出来，若不然的话，先前的战争，金光寺就不只是小胜一筹，而是大获全胜了。” 元神境和渡劫境，纵然是有所区别，但这区别再大，也不可能如仙凡之别一般令人无可企及——两个势力之间的争端，若是一方能够拖住另一方的渡劫境，同时麾下又有着足够多的元神境支撑局势，那就算是拖，也能生生将另一方的渡劫境给拖死。 但实际上呢？碧波潭与金光寺的厮杀，却是以两败俱伤而落幕，那边足以证明，金光寺绝对拿不出这么多的元神境来。 “是外来之辈假以金光寺之名行事，还是有强龙过境，硬压了金光寺这地头蛇？” 林九的目光落到为首那唇红齿白的小和尚身上。 那些和尚们也察觉到了林九的注视，诧异的看了林九一眼，各自都不动声色的以神识查探了一下林九。 只是林九乃是完美化形，未成元神的时候，都能够混进元妙山而不被察觉，而他现在已经成就元神，功行大进，他的底细，尤其是这些和尚们随便就能看得出来的？ 和尚们的探查，当然不会有什么结果。 “本座乃是神光珈蓝坐下弟子明秀。”佛光当中，丽宁城的人心逐渐安定下来，惶惶的人群，也逐渐的安静，到这个时候，为首的那小和尚才是缓缓开口。 “神光珈蓝……”林九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珈蓝，是佛门果位的一种，虽然不如菩萨这般显贵，但在佛门的体系当中，但凡是能得了果位的，至少也是成就了灵应仙位的强者。 “仙阶亲传啊。”林九闭上双眼，生怕自己压不住瞳孔中的情绪。 难怪这个刚刚入道的小和尚会是首领，也难怪会有十七位元神大修跟在他的身边——他们根本就不是配合小和尚的行事，更大的可能，只是为了保护这小和尚的安全。 “阿弥陀佛。闻说有妖龙作乱，故此我师特令我下界，降服妖龙。”明秀小和尚声音不大。 “然那妖龙合身天地，难以入灭，欲要诛灭，便需得在丽宁城筑下水坝一座——我等以佛法降服妖龙之时，水坝合围，断绝水流以破妖龙依仗。” 那小和尚一边说，一边施展法力显化出丽宁河的蜿蜒模样——河中有蛟龙翻滚，正当那蛟龙要催动河水漫涌四野的时候，河道上突然有一座堤坝横江把水流截断，任是那蛟龙如何翻滚，河中的水流都是死死的束缚在河流当中，难以贻害周遭。 束水筑堤，以人力约束天地之威，这是丽宁城的历史上前所未有的事，是以就算是那小和尚的言语当中本就充满了勾动人心的力量，丽宁城的人也依旧是在犹豫不定。 “若筑好大坝河堤，还有一个好处。”对于自己的这一行，明秀和尚显然是做过充分的准备，此时见自己的言语还不曾引得众人云集景从，他立刻便是再一次出声。 “此大坝一旦修筑好，降雨时储水，干旱时放流，那从此以后，我丽宁城便永不再担心会有洪涝干旱之忧。”明秀和尚一边说，一边朝着人群使了个颜色。 “我佛慈悲……”终于是有声音在人群中响起，然后刹那之间，山呼海啸。 林九沉下心神细细的感应。 他很清楚的察觉到，随着人群的情绪被彻底的调动起来，城中佛光之下的另一股力量，便随之流淌起来，然后一点一点的‘融化’到佛光当中，成为佛光的一部分，而伴随着城中佛光的一点一点增强，丽宁城中的那些人族，目光当中也一点一点的涌现出对于佛门的虔诚。 …… 接下来的时间里，整个丽宁城，便是化作了一座大工地。 拦河筑坝，这本是一件非常困难的事，但有了修行者的帮助，一切都变得简单无比。 佛门的那些秃子们，施展法力分开河水，而那些凡人们，则是抬着巨石，将那些巨石放进河道当中，一层一层的垒砌起来。 而林九，则依旧是扮坐凡人待在这丽宁城中。 那些凡人们在劳作的时候，人道力量弥漫，那些条石，不管是林九还是那些和尚们，都触碰不得，只能以凡人的力量填塞至河道当中。 林九呢，也是仗着自己‘见多识广，见识颇丰’，在那些和尚手里接了个统计的活计，专门和其他人一起核算这工程进度，以保证这拦河大坝能够如期完成。 第二十五章 龙血果 丽宁河上的拦河大坝有条不紊的修筑着，这一修，便是整整八年。 伴随着那拦河大坝的轮廓一点一点的显现出来，丽宁河水脉的异动，也是越发的明显。 一开始的时候，只有奔波儿灞能够凭借自己的血脉察觉到水脉的异动，林九到了这丽宁城，都难以察觉，然而到现在，林九只是站在河边，便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应到丽宁河中水脉的不甘。 每一次拦河的巨石放下的时候，河底下的水脉都会‘哀嚎’一次，但每一次那水脉才一涌荡起来，大坝当中蕴藏的人道力量，以及那佛光，都会毫不留情的镇压而下，将水脉自发聚集起来的力量给打散。 在这样的情况下，这拦河大坝的周围，便几乎是化作了一个人造的洞天福地一般，时时刻刻的都有着浩浩荡荡的水灵之气在其间席卷。 不管是为首的明秀和尚，还是其他十七个元神境的大修，都是抓紧了这难得的修行的机会。 几个贪心的，甚至是已经抛出了能够拘束灵气的法宝来抽取附近的水灵之气。 至于说这水灵之气和他们本身体内的法力是否契合，谁还会在意？左右不过是多损耗些水灵之气而已——就算是有所损耗，他们在此处积累法力的速度，依旧是超出了往日。 修筑大坝的时候，不乏有土地之类的毛神前来查看丽宁河中的变化，只是那些毛神们，才靠近丽宁河，便立时有一道金色的符诏飞起，将他们赶得远远的。 那些看起来威武无比的毛神，一见那金色的符诏，当即是扭头便走，丽宁河中的情况，连问都不敢问上一句。 看着又一个被丽宁河中的动静引来的毛神仓皇而逃，办成的大坝上，一个法号安信的元神境和尚不由得唏嘘了一句，“万圣龙王身为龙属，执掌水脉——而今连那些不相干的毛神都察觉到了河中水脉的动荡，前来查探，但那碧波潭中，却不见有丝毫的动静，看来这碧波潭，果真是没落了。” “就算是没落了，一位渡劫境妖王坐镇的地方，也不是谁都敢图谋的，像你我这般的，那万圣龙王一拳便能打死十七八个，更不要提，那位渡劫境的妖王，已然踏上了灵应的道路。”另一个和尚低着头嗤笑一声，看都不看安信一眼。 交谈的时候，这些和尚们也不免看一眼那些还在劳作的凡人——水坝一点一点的建成，那些凡人们的情绪也越发的高涨，言语之间，那万圣龙王出现的次数，也越来越多。 他们甚至是已经开始畅想，万圣龙王死去之后，他们的日子该会如何的快活。 于是在人心的勾连之下，这些和尚们，也忍不住的提起了万圣龙王的事，只是相比于那些凡人，这些和尚们提起万圣龙王来，就显得忧心忡忡多了。 “所以我们来不就是为了杜绝这种可能吗？”安信和尚也不理会那和尚的讽刺，依旧是乐呵呵的，“一道堤坝，内伏人道之力入我佛，外绝那万圣龙王踏足灵应之通途，同时还能令自家弟子得一场无上功德，一石三鸟，四两拨千斤——不愧是神光珈蓝。” 安信的目光往明秀和尚的方向扫了一眼，充满了艳羡——有足够的功德，以及一个仙境的师尊殷切谋划，再加上本身足够的天资，他似乎是看到了这地界上，有一个灵应之仙的崛起。 “话说回来，乱石山中，那老龙王虽然已经闭关，但那龙破却还在——同为龙属，那龙婆不应该察觉不到丽宁河中水脉的动荡才是。”第三个元神和尚睁开双眼四下观察，满是警惕。 “何必担心？老龙王闭关，那龙婆必然是要亲自守在龙宫才会放心的，纵然是察觉到了这丽宁河的动荡又如何？难道她还敢亲自出来查探吗？万一中了调龙离水之计，那闭关的老龙王，岂不是任人宰割？” “龙宫当中，不是还有一位新来的少君吗？” “那不过是一只异妖，虽精擅火法，却天然被此地所压制——他那里敢来这里？” “好了，谁能告诉我，我们到底要做什么？难道就在此间修行吗？那老龙王纵然无法成就灵应，也依旧是一尊渡劫境的妖王，大坝筑成之后，那位有着珈蓝庇护，但我们可不是那老龙的对手。”再一个和尚隐隐有些不安的道。 随着那拦河大坝一点一点的修成，距离最终的时刻也越来越近，而长期的安和环境，也令这些和尚们有了别的想法。 “那你的意思是？” “论功德，断那老龙的仙路，如何能比得上将那老龙彻底诛杀，然后度化其妻女？要知道，那龙女，可是服过龙血果的啊。” “龙血果……服过龙血果，到底意味着什么？先是金光寺要收纳一只服了龙血果的妖孽入门，甚至不惜为此与那老龙大战一场，再是一位路过的大妖，咋一见面就倾力而为将那服用了龙血果的妖孽扑杀？”提起龙血果，十七个元神境的和尚，心绪都为之动荡起来。 他们不是傻子，自然也能看得出来，金光寺和碧波潭之间的争端，看起来是渡劫境强者之间的争端，但实际上，风暴的枢纽，却是在那龙血果上，是金光寺，亦或是整个佛门，有着一个以龙血果为核心的谋划。 “禅旸，你们金光寺对龙血果了解最多，那龙血果中，到底隐藏了什么秘密？”一个元神境的和尚盯上了另一个元神境的和尚，也就是来自于金光寺的禅旸——为首的明秀和尚，也同样是盯上了他。 还在统计大坝进度的林九，突然便停下了笔，耳朵高高的竖起。 这个问题的答案，他也很想知道——西游记中，二郎真君与齐天大圣对碧波潭动手，看似是在绞杀那九头虫，但实际上呢？对比一下他们后来对牛魔王动手的那阵容，便立刻就能看得出来，他们对碧波潭动手，真正的目标，不是九头虫，而是碧波潭中的万圣龙王一家，准确来说，是万圣公主！ 碧波潭入劫的起因，也即是那舍利，其根源，就系在万圣公主的身上——是万圣公主先对舍利有了渴求，这才有了九头虫盗取舍利，最后碧波潭迎来围剿。 林九有一种感觉，这个问题的答案，不管是对于碧波潭，还是对自己，都至关重要。 “啊。”看着众人的目光，那来自于金光寺的禅旸，却只是朝着众人抬头，然后张嘴。 他的嘴里面，空空如也！ 舌头齐根而断。 然后他的元神显化出来——他的元神上，脸上五官处嘴部的地方，亦是一团模糊。 看着这一幕，不管是其他的和尚们亦或是林九，不由得都是心中一凛。 显然，这是人为的为了避免禅旸泄密才设下的手段。 第二十六章 引诱和破局 口中无舌，元神无嘴，法体和元神都已残缺，这注定没有更进一步的可能。 元神大修，在这里看起来不起眼，但在任何一个势力当中，都能算得上是绝对的中坚力量，而要一个元神大修不得不以这种方式来保守的秘密，一个只有金光寺知晓，连神光珈蓝都不知晓的秘密…… “算了，还是说回万圣龙王吧。”明秀和尚的声音响起，“仙路断绝，那老龙定然发狂，别说诸位了，我师的目光，也不能一直都放在我的身上。” 一位渡劫妖王发起疯来，就算是仙阶门人，也不可能当没有丝毫的畏惧。 “明秀法师的意思是？”安信和尚的身形一颤。 “我意突袭碧波潭，剪除万圣老龙，度化龙女。” “服用龙血果者，只得两人，如今那龙龟横死，便只余那龙女——未免夜长梦多突生变故，还是将龙女握在掌心的好。”明秀和尚抬头看了一眼苍穹，这才继续出声。 然后他的目光隔着河落到林九的身上。 “凡人林九上前。” 林九目光幽幽，将手中的笔放下。 “该我出场了。” “见过法师。”林九往前双手合十，低头一礼——当然，阿弥陀佛这四个字，他是没有念的。 “拦河水坝的修筑进度如何？”明秀和尚出声，八年过去，他依旧是小儿模样，唇红齿白。 “进度么？”林九思索片刻，闭上双眼如同是在计算一般。 林九思索的时候，那些和尚们的交流，依旧是不曾停止。 “突袭碧波潭……”有人犹豫起来，“就算仙路断绝，那老龙也依旧是为渡劫境的妖王，而且比其他的妖王更强。我们只是元神，若是贸然前往的话，只怕我们反倒是被分而破之，枉送性命。” 也不是每一个和尚都有着野心的。 在一部分人看来，他们来这丽宁城，初衷便只是修筑着拦河水坝，借此熔炼丽宁城中的人道力量，将丽宁城彻底纳入佛门的掌控，以及阻断万圣龙王成就灵应的道路，八年过去，水坝将成，丽宁城中的人道力量也快要被消磨殆尽，现而今，他们只需要安静的等着大坝修筑成功便可竞全功，既如此，又何必还要横生枝节？ ——击杀万圣龙王？那只是他们诓骗犯人，以吞没人道之力的手段而已。 “是时候给他们加上最后一把火了。”听着这些和尚们的讨论陷入到最后的难处，林九终于下定了决心。 这些和尚们因为凡人们的议论而引起了对万圣龙王的话题——而凡人们的议论，当然不是没有来由的。 那些凡人们在劳作的时候，难免会觉得疲惫，会气馁，会丧气，而作为把控的人，林九用言语来鼓舞这些人，岂不是理所应当？ 而万圣龙王作为和尚们口中丽宁城最终极的敌人，林九拿他作为鼓舞人心的手段，岂不更是理所当然——这八年来，他只做了一件事。 那就是以万圣龙王‘死去’之后的美好生活来鼓励那些数年都不曾春耕的人，以此来激励他们不要耽搁修筑水坝的进度。 “回法师，这些年来，丽宁城中信众越发虔诚，每每思及那老龙死后的快活，便有力气恒生，是以修筑水坝的进度从来都不曾有过耽搁——按照我的计算，再有半年，再有三个月左右，这水坝便能完成合龙。”林九斩钉截铁的到。 “三个月。”明秀小和尚示意其他的大和尚们都先安静，然后沉吟起来——而今正值元月，龙抬头二月二，然后便是惊蛰三月五，而完工的时间，却是四月，这是一个相当微妙的时间节点，比起他们预定的计划，早了足足十个月！ “各位师兄，我先说一说我的想法，我们原定的计划，乃是明年龙抬头的关键节点，水坝合拢以截断水流动荡水脉，但如今，明年龙抬头已经赶不上——若水坝提前合拢，待得明年，水脉便已然重新稳定，必然无法阻碍那老龙的仙途，届时我等着十年苦工，以及前辈的辛勤谋划，便尽数付诸流水，我无颜面见恩师，诸位也未必能向寺院交代。” “既如此，何不博上一搏？”明秀和尚目光当中浮现出一抹戾色。 “明秀法师的意思是？” “惊蛰之时，万物苏生，雷霆四起，最为克制虫蛇之属——我等可强令信众加快进度，于惊蛰之时筑好水坝，届时，上有天雷四起，下有水脉震动，我等趁天时地利强袭碧波潭，纵然是诛杀不得那万圣老龙，也能强掳那龙女，诸位师兄以为如何？” “我修为不足，若是和各位师兄们一起杀入龙宫，只怕反而是众位师兄们束手束脚，此密托钵，乃我师神光珈蓝所赠，使用得当，可挡渡劫妖王全力一击而无恙，我愿将之借予诸位师兄行事，而” 听着明秀和尚这大胆无比的决策，一众和尚们的心脏都剧烈跳动起来。 这密托钵能够抵挡渡劫妖王的攻击，若是有人催动这密托钵，在法力耗尽之前，便能够视为一位渡劫期的存在——杀伐不足，但御守却是绰绰有余。 以此为凭，要拖住万圣龙王，绝对不难——就算是他们强袭碧波潭失败，也能借此全身而退。 但万一要是成功了，邀天之名姑且不说，光是那龙宫里面的库藏，就足够他们吃得盆满钵满，毕竟，龙宫夺宝，世人皆知。 这一刻，再如何‘老成持重’的和尚们，都不得不心动。 原因很简单，在明秀和尚的描述之下，他们的这一次行动，极低的风险，极高的回报，堪称是无本万利——唯一的顾虑，就在于这水坝到底能不能如同明秀所言，在惊蛰之时完工 谁能不动心？谁敢不动心？ “林九，若是本僧要这水坝在惊蛰之期完工，可能办得到？” “惊蛰？”林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 “办不到？”明秀的神色变得阴沉起来。 “要在惊蛰之前完工的话，就得日夜不息，此非得法师亲自下令不可——然此举必会造成伤亡，届时恐惹人毁谤，有损法师清誉。”林九低下头道。 “清誉？”明秀摇了摇头，满脸不屑，待得事成之后，这些凡人的生死前途，便都在他的一念之间，他们的毁谤，与他有何加焉？ “惊蛰雷起，令虫蛇震恐，若在惊蛰是合拢水坝，我等在突袭乱石山，必可将那妖龙一举而下，此大局也，为了众生福祉，本僧又何妨区区名声？” “去吧，传令下去，所有信众，务必日夜不息，定要赶在惊蛰之期筑成水坝！”明秀斩钉截铁的道，声音浩浩荡荡，传遍丽宁河的四野。 “尊法旨。”林九低下头，目光当中浮现出一抹得色。 成了！ 第二十七章 斩杀万圣龙王 作为神光珈蓝的弟子，明秀又怎么可能没有自己的骄傲？又怎么可能没有向四方彰显自己能力的心思？ 但作为珈蓝门人，他取得的一切成果，人们却都以为理所应当，以为是神光珈蓝的谋划，换做谁来，都不会比明秀做得差……这情形下，说不信明秀的心头会没有火气，林九是决然不信的——就如同他还在潮月山的时候，不管他取得了什么样的成果，他的那些师兄们，都以为是是潮月妖王私下里给林九开了小灶一样。 心思单纯一些的妖都如此，更何况人乎？ 而眼前的局面，便是林九专门布置出来，给明秀和尚展示自己的‘舞台’！ 在这天时地利之下，明秀和尚是绝对不可能不动心的。 而他心动了，林九的机会，就来了。 “林先生，又死人了，小树巷口的刘阿小死掉了。” 二月十八日的时候，一个中年男人垂头丧气的来到了林九的面前，林九手里的微微一颤，然后掏出了另一本名册来。 “又死人了啊。” “四百多人了。”林九将死去那人的名字记载名册上。 对于眼前的凡人们而言，名字，便是一个符号——有着林九手中的名册，他们就永远不会忘记为了追赶工期，他们为之死掉了多少人。 册子上的名字每多一个，他们的怨气就会多上一分，当怨气足够强大的时候，就算和尚们的佛光吞下了这丽宁城的人道力量，也必然会受到反噬。 说起来，这些东西本不是林九应该知晓的知识，万圣龙王的藏书当中，亦不曾有过相关的记载，但或许是那天书的缘故，亦或者是血脉的缘故，林九察觉到了人道力量变幻的时候，就明悟了借人心勾动人道力量的手段。 “去做事吧，死再多的人，水坝也要如期完工，若不然的话，他们全都白死了。”黯然之色在林九的双眼当中只停留了一刹那，然后变成决绝。“四百多人啊，这比史册上献祭的人数还要多了——所以诛杀妖龙的事，只能成功，不许失败！我们现在，只能依靠金光寺的法师了。” “是。”那中年男人低着头道，将林九的命令传了下去——他们现在，只能依靠金光寺了。 命令之下，丽宁城中本就薄弱了许多的人道力量，再度向佛光靠拢了几分，这也令明秀和尚等众看林九的目光越发的满意起来。 他们丝毫不曾察觉，到了这一步，他们的行动，已然是陷入了一个死局当中，除非真的能够满足这一城之民的信愿，将万圣龙王斩杀以消弭怨气，若不然的话，他们一口吞下的丽宁城，便会或作一颗天大的毒丸！ “法师保重，我等这就要出发了。”拦河大坝即将完工的时候，其他的十七个元神和尚终于做好了出发的准备。 对于如何剪除万圣龙王，他们已然是有了周祥的考量——因为是要斩杀万圣龙王，而不仅仅只是斩断万圣龙王的仙途，所以他们必须要在惊蛰之前赶到碧波潭惊扰闭关中的万圣龙王。 然后合他们十七人之力，逼得万圣龙王出关应对，再轮流催动密托钵拖住万圣龙王，以等待惊蛰的那一天，等待水坝筑成的那一刻，最后再趁着万圣龙王虚弱的关口，施展雷霆手段将其诛杀。 “各位师兄一路顺风！”明秀和尚朝着众人一礼，将手中的钵盂递给他们。 …… “居然还真的给出去了。”林九的手指微微扣了一扣。 这些和尚们企图断绝万圣龙王仙途的谋划，其实并不难破解——拦水大坝就算筑成，也只会镇压水脉，而不会断绝水脉，水坝修好之后，各处的水脉依旧会汇聚到碧波潭。 是以林九只需要回返龙宫，和万圣龙婆商议之后，万圣龙婆必然会唤醒闭关的万圣龙王，令万圣龙王压制自己成就灵应的时间，乱石山四周的水脉，毕竟只有那么多，就算那些和尚们再如何的殷勤，又能镇压得了几次？ 但林九要的，又岂止只是这个？ 林九看似谨慎，但实则却有个泼天的胆子。 还未曾成就元神的时候，林九便敢混进元妙山，几乎是将整个元妙宗都给毒翻，如今到了丽宁城，叫他知晓了那些和尚们完整的计划，他又怎么可能只会见招拆招？ 所谓只有千日做贼，没有千日防贼。 再确定了这些和尚们的计划，以及那明秀和尚的身份之后，林九就打定了主意，要杀鸡骇猴，永绝后患——他的目标，根本就不在于和尚们的计划，而在于那明秀和尚本身。 作为神光珈蓝的亲传弟子，明秀和尚主导丽宁城的计划，那就意味着，是神光珈蓝这位仙境的存在亲自向碧波潭伸出了爪牙。 而林九，便是要以最酷烈的姿态在众目睽睽之下斩断这爪牙，在众目睽睽之下一个巴掌抽在神光珈蓝的脸上，以此将落在碧波潭上的目光全都吸引在自己的身上。 他要以这种方式来告诉周遭的修行者们，碧波潭中来了一个行事百无禁忌，偏生又有着足够实力，敢对任何人出手而不畏惧后果，同时还有着足够隐忍的狡诈恶妖。 如此一来，在丽宁城的这一遭过后，其他人在想要对碧波潭有什么谋划，便都得考虑到林九这肆无忌惮的混妖发起狂来的后果。 这只是其一。 其二，就是基于林九自身的考量了。 硬生生斩断一位珈蓝的触手，将自己暴露在人前，看起来这是一个异常冒险的举动，但实际上的危险，却未必是有常人所预想的那么大。 首先是万圣龙王——不管是当前的情况，亦或是那西游记中的描述，都清楚的彰显了一件事，万圣龙王定然是成就了仙境的。 对林九而言，只要能够撑到万圣龙王成就仙境的时候，那他的背后，便同样也有了一位灵应之仙，到那个时候，神光珈蓝和元华仙人的威胁，都不再是威胁。 此外，便是西游记中所说的九头虫，这天地之间，另一只和林九有着相同血脉的真玄巨擘。 林九今日这么闹上一糟，再加上万圣龙王的广阔交游，那很快，妖族当中的真玄巨擘，便会注意到碧波潭的情况——而根据那天书西游记当中的描述，来到碧波潭的真玄巨擘，有很大的可能便是九头虫！ 林九为保全碧波潭立下大功，本身也作为万圣龙王的子侄辈，同时还有着和九头虫相同的血脉，他就不信，九头虫不会对他另眼相待。 不管是借力青云直上，还是到时候直接背靠九头虫这位真玄巨擘，总之，到了这一步，林九才敢说自己有了改变天书中说记载的碧波潭命运的机会！ 第二十八章 刺杀 另外十七位和尚步步生莲而去，而林九的目光，则是已经落到了此时独身一人的明秀和尚身上。 “乱石山和丽宁河相距八百余里，那些贼和尚想要逼迫叔父出关，并拖住叔父，那边不可能全力驾驭遁光，以最快的速度奔袭——他们最佳的选择，便是步步为营，缓缓而动，同时放出他们去往碧波潭的消息，以保证他们在到达碧波潭的时候，自身的精气神处于最佳的状态，而碧波潭却因为他们的来袭而兵荒马乱。” “这样的话，他们到达碧波潭，至少要两个时辰！” “既然如此，那就一个时辰之后动手。” 林九如同是巡视一般踏上了快要完成的水坝。 巨大的水坝如同城墙一般横断丽宁河的上下，水坝上，如同蝼蚁一般的人群，或是抬着巨石缓缓挪动，或是举着斧凿在缝隙间敲打，又或者，是在休憩的时候颂唱佛经。 缓步行于这水坝上，林九只是稍稍催动体内的法力，便清清楚楚的察觉到了这水坝当中流淌的佛光以及其中衰微无比的人道力量——只带水坝合龙的时候，便是水坝以及丽宁城中的人道力量彻底化入佛光当中的时候。 届时，丽宁城变成佛国，这一处水坝，同样也会随之变成一座佛门圣地。 “行深波若菠萝蜜多……照见五蕴皆空……” “诸行有常，诸法无相……”林九漫步的时候，明秀和尚则依旧是端坐于水坝的最前方，低声念诵着经文。 他周围的水边，是不是的有鱼虾从水中高高跃起，在他的膝上一点，看起来，就如同是世所罕见的高僧在点化河中的游鱼一般。 佛光通过经文在他的身上和水坝之间流淌，整座水坝，都化作了一个佛门的宝殿，明明他才入道没多久，距离元神境还有着遥远无比的距离，但此时萦绕于他身上的佛光，却丝毫不下于元神境。 这才是他敢于将护身法宝密托钵借出去的缘由——只要利于这充斥着佛光的水坝上，他便等同于一位元神境的大修，若是有敌人来袭，这水坝上的佛光，又能够直接压制敌人，削弱敌人的实力，一增一减之下，只要不是渡劫境的强人来袭，明秀都不会担心自己的安全。 至于说渡劫境，除了金光寺的住持以及所在碧波潭的万圣龙王，这方圆千里之内，哪里还有其他的渡劫境？ …… “那十七个秃驴，应该已经到半路了吧。”水坝上，林九停下脚步，此时的他，距离明秀和尚不过七步而已。 “是时候动手了。”林九下定决心——他有用碧波潭引开其他十七个元神和尚的心思，却没想过真的让那十七个元神和尚逼近碧波潭。 此时，那十七个和尚正到半路，他突然对明秀和尚动手，携带了明秀和尚法宝的那十七个元神和尚必然会患得患失，届时只需要他们稍稍犹疑几分踟蹰不前，那么林九便能后发先至，在斩杀了明秀和尚之后，再追上那十七个元神和尚。 “密托钵虽然已经借出，但这毕竟是神光珈蓝赐下的护身之宝，是属于明秀和尚的法宝，他只需一念，便能将之召回来，法宝全力飞遁之下，只须臾片刻，便能够回到明秀和尚的身边，到那个时候要杀他的话，可就费力多了，所以，只能速战速决，最好是一击定胜负。” “拜见法师，林九有事禀报。”这个时候，明秀和尚也察觉到了靠过来的林九，一抹不安在他的心头浮现出来，正当他想要说什么的时候，林九的话，却是先一步响起。 “何事？”明秀和尚沉声应道。 “自从法师下令加快进度一来，水坝上多有信众暴死，迄今为止，死难者已过六百余人。”林九站在原地不动，“前两日，我偶然查阅死者生辰，却发现那些死者的生辰，多有异常之处。” “世上有仙佛，有邪妖，我听闻邪妖作恶，时常以特定生辰之人的性命来祭炼法宝，担心这坝上有妖邪隐匿，故而前来禀报。” “生辰？”明秀睁开双眼，心头陡然浮现出一抹火气，才生出来的危机感，顿时就被心头的火气灼烧，无影无踪。 “法师请看。”林九托着手中记载死者信息的名册，将其递到明秀和尚的手中。 轰…… 剧烈的热量一下子便散发出来，高温之下，周遭的空气都扭曲着，两人脚下的水坝大石，都似乎是要在这热量之下融化一般。 却是明秀和尚的名册陡然间化作一团春青色的火焰，从明秀和尚的指缝间往水坝上落去，明秀和尚身上的袈裟边角，都在这火焰当中燃烧起来。 而林九的身形，则是已经在这个时候做出了后退逃跑的架势。 “阿弥陀佛。”明秀和尚一声唱喏，袖袍一挥，金灿灿的佛光便是弥天盖野而动，整个水坝，都似乎是变成了金子打造的一般。 “本僧就知晓，诸位师兄离开之后，定然会有妖邪前来试图毁伤水坝。” “本僧倒要看看，你这妖邪是什么来历，多年来隐藏于此，本僧居然未曾察觉。”明秀和尚说着，伸手向下一捞一托，那正在坠落的火焰，立刻便是被他兜到了掌心，被无穷佛光压制着。 同时，他再往前踏出，施展出步步生莲的手段，催发大坝上的佛光，如影随形的跟在林九的身前，要将林九擒拿。 引动大坝上的佛光之后，明秀和尚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气象，赫然是比起寻常的元神大修，还要强横几分。 “妖孽，哪里走！”明秀和尚大喝一声。“看本僧拿你！” “呵呵呵呵，等的就是你动手。”就在明秀和尚即将追上眼前人的时候，林九却是在突然间停下了后退的脚步，轻笑了一声。 “小蛇吞大象，你区区一个升灵小修，强自掌握元神境的力量，能有几分圆融？” “看似强横，但实则处处破绽！” “且拿命来吧。” 第二十九章 火烧水坝，喝问土地 “不妙！”听着林九的轻笑，明秀和尚顿觉不对，立刻就想要抽身而走，口中更是念诵起了金身佛法，想要调动这大坝上的佛光来护持己身。 他的想法很好，大坝充斥佛光，他若只是调动佛光护身，那么周深上下一圈又一圈的佛光堆砌起来，林九破开十重，他便补上十一重，再怎么样，都能够拖到自己的护身法宝飞遁回来，奈何，他之前被林九所引诱，只攻不守，此时仓促之下想要重新调整大坝上佛光的流淌，这哪里来来得及？这又不是他自己练出来的法力，能够心随意动。 明秀和尚体内，一个恢弘无比的意识苏醒过来，无穷威势弥漫，河水都为之断流。 却是在生死关头，明秀和尚激发了自己身上最后的手段，也是佛门修行者最为无奈的手段——叫家长，也就是以自己的法力隔空引动神光珈蓝的意识降临。 “妖孽敢……”大坝当中，无穷的佛光聚集起来，在半空中化作一个巨大的‘卍’字印，要将林九给镇压下去。 “给我滚回去！”林九高声喝道，倏忽之间整个人都化作一团冲天的烈焰，连同明秀掌心托着的那一团火焰，夹杂着冲天的妖气弥漫，内外夹攻之下，只瞬息的功夫，明秀和尚便已经是化作了一团灰烬。 那隔空降临的神光珈蓝的意识，连话都不曾说完全，便已然是没了凭依，不得不回转了佛土。 “神光珈蓝，等的就是你啊。”看着头顶的‘卍’字印崩溃，林九这才显化出人形长舒了一口气。 若只是要明秀和尚的性命，在明秀和尚接住那一朵火花的时候，明秀和尚就已经死了——而林九之所以要拖，要等明秀和尚主动催发大坝的力量，所谋求的，就是要明秀和尚绝望之下引动神光珈蓝的意识降临，然后在神光珈蓝的意识降临之时，将明秀和尚化作灰烬，将神光珈蓝的意识给赶回去。 若不如此，林九又如何令方圆数千里的势力都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不如此，林九的行径又怎么称得上是在神光珈蓝的脸上甩一个耳掴子？ 不如此，林九又如何让众人知晓自己这‘肆无忌惮，无法无天’的狂妄性子？ 至于说仙人意识降临时候的威视凝固一切——诚然，正常的修行者在仙人意识降临的时候，都会被震骇，难以自控，但林九算什么正常的修行者？ 仙人的意识，他不是第一次面对，元妙山的时候，他可是亲眼见证过仙人隔空出手，然后被斩断手掌的，那个时候，他还只是升灵境的小妖而已，堪堪化形，但在面对仙人隔空出手搜罗天地的时候，他依旧是能够控制自己破开大地以求生机，相比于那仙人隔空出手的威视，这区区一个还不清醒的仙人意识的降临，算得了什么？ “求神拜佛，这有什么用？你们所谓的佛连自己都庇护不了，又如何庇佑你们？”林九踏在半空上，衣袖一卷便是将大坝上的凡人都甩到了丽宁河的两岸，再点燃一点火星往下一抛，趁着大坝当中的佛光被抽干的当口，将这座大坝给烧成一片废墟，这才飞身而动，化作火光往碧波潭的方向而去。 …… “不妙！”去往碧波潭的路上，一个名为释方的和尚突然停下了脚步。 “师兄，怎么回事？”同行的其他和尚们纷纷将目光落到他的身上。 “明秀法师出事了。”释方和尚从衣袖当中掏出密托钵来。 “三个呼吸之前，密托钵团有所异动，本僧尚来不及镇压异动，密托钵便已然沉寂，灵光全无，灵性大损——由此可见，明秀法师怕是已然不测。”释方和尚托着手中的密托钵，目光当中不乏惶恐。 他们十七人，是作为明秀和尚的护法和明秀和尚一起的，但如今，明秀和尚横生不测，他们十七人，却是安然无恙，作为护法的他们，该如何交代？ 那可是一位得了果位的珈蓝的弟子，身份尊贵，非常人所能比拟。 “师兄，你开玩笑的吧。”另一个元神和尚咽了口唾沫，“明秀法师的修为不及我等，但他立于大坝佛土，天然就位于不败之地，再加上他还能躬请神光珈蓝——有谁能奈何得了他？总不至于，碧波潭的那老龙悄无声息的到了丽宁城吧？” 他们离开明秀和尚，就是为了突袭碧波潭，可若是万圣龙王都已经出关，且行踪完全不在他们掌控当中，那他们的突袭，还算得了什么？ 别说是突袭万圣龙王了，他们的第一要紧之事，得保证自己不会被万圣龙王突袭。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安信和尚也浑然没有了之前的无谓。“是继续往乱石山去，还是先回去确认明秀法师的安危？” 一众和尚们面面相觑，却是谁也不敢做出决定来，若是明秀和尚只是有危险，那他们必然会选择用最快的速度回返以保证明秀和尚安然无恙，但偏偏那密托钵上所显现出来的情况，却是明秀和尚大概率已经殒命。 ——若是他们贸贸然回返，既保不住明秀法师，又没有其他的功劳，那等待他们的，会是什么结果？ 先前的时候，那密托钵是人人都向往的至宝，但现在，这灵性大损的法宝，却成为了令人避之不及的烫手山芋。 “土地何在？”十多个呼吸之后，手持密托钵的释方和尚，双眼突然一亮。 碧波潭的情况，他们不知晓，但盘桓此间的土地，又怎么可能不知晓？ “见过各位佛爷。”释方和尚引动密托钵的力量，脚下往地上一震，一个须发皆白的小老头儿，便是可怜兮兮的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不是别的，正是天庭体系下，数量最多，地位也最为卑微的毛神之一，土地神。 天庭众多神祇当中，土地神是最为特殊的一类——没背景，没实力，没地位，数量多如同韭菜，就算死了，天庭都懒得理会。 随便来个大门派的修行者，便能持诏令对这些土地们呼来喝去。 第三十章 炼剑入门 但实力弱归实力弱，这些土地神们的耳目，却是丝毫不差，一片土地上所发生过的事，大大小小，鲜少有能瞒得过那些土地的——不过问题在于，这些土地神们无人庇佑，个个都是胆小怕事，偶尔冒个头给修行者们指一指路，就已经是壮足了胆子，想要从他们口中问出东西来，几乎是不可能。 毕竟，土地神难以自由活动，若真的是乱说话惹了不该惹的人，那迟早便会被人生吞活剥。 自天庭成立以来，满地的土地神们，死的最多的，就是那些口风不紧的。 “土地，我且问你，近年来，那碧波潭中可有什么异动？”释方和尚也懒得问这土地姓甚名谁，只大刺刺的道。 那土地闻言便是一个激灵，也不敢搭话，只是朝着众和尚做了几个揖，身形一转，就要遁地躲起来。 “你这毛神，想往哪里走？”另一个和尚眼疾手快，一把就揪住这土地的头发，将他高高的提了起来，脚不沾地，绝了土地遁走躲避的心思。 “各位佛爷饶命。”那土地苦着脸，声音都带了些哭腔，“不敢说，真的不敢说哇！” “我等奉诏除妖，你这土地，居然想要隐瞒妖孽的信息，莫不是已经和妖孽勾结了起来？信不信佛爷我秉明珈蓝，判你个千刀万剐之刑？你这一把老骨头，可能经得起几刀？” 捉住土地的那和尚，言语之间只是稍稍的催动法力在那土地身上一绕，那土地的身形就变得虚无缥缈了些。“快说，那万圣龙宫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土地，你在此处风吹日晒的，随便来个大妖就能取你性命，你若愿意将碧波潭的情况告知于我，本僧可以做主，在寺庙中允你一个遮风挡雨的位置，如何？”唱完黑脸，自然就会有人来唱白脸。 但无论如何，那土地都是紧闭着双眼，怎么都不理会这些佛门的和尚，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 …… “师兄，怎么就放过了那土地？”一行十七人，最后还是决定回转，在路上，一个和尚问了问领头的释方。 “这些土地神，最是奸猾知机，他越是不愿意告诉我们情况，就越是说明他不看好我们的动作。”释方和尚出声。 “碧波潭的疯子，谁惹得起啊。”看着那些元神和尚的遁光消失在视野当中，本处的土地这才是打了个寒战，消失在土地当中。 虽然他不曾去过丽宁河，但丽宁河附近自然会有土地能够看到丽宁河的变故，而这些土地们的消息，都是共享的，这也正是土地神们耳目灵通的根源。 虽然在佛光的遮掩之下，丽宁河附近的土地看不清大坝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只要那些土地们不是瞎子，就必然是能够看得到那神光珈蓝隔空降临意识的动静，同时也能够看得到那在烈焰中化作焦土的水坝——毫无掩饰的动静之下，这些土地神们自然是能够猜得到水坝上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龙宫的那位少君硬顶着神光珈蓝隔空降临的意识，将神光珈蓝钟爱的小弟子，斩杀在神光珈蓝的眼前！ 这过程之间，林九展现出来的癫狂有没有威慑到其他的修行者姑且不说，但那些知晓此事的土地神们，却是实实在在的给吓坏了！ 否则的话，被这些佛门弟子拘禁出来的土地，看在那密托钵背后的神光珈蓝的的面子上，多多少少的都会透露出些许的情报出来。 “不对……”正想着林九的时候，一道雷霆在这土地神的脑海当中炸开来。 “这些佛门弟子回返丽宁河，那龙宫少君，正从丽宁河往龙宫的方向去——那岂不是说，他们会撞到一起？” “这样的话，佛门的人不会以为我故意坑杀他们吧？”这土地神的脑门发凉，很快就做出了一个决定。 …… 半空上，林九所化的火线，正飞快的往碧波潭的方向飞遁着。 他飞遁的时候，没有丝毫要遮掩自己行迹的意思，那火线在半空当中撕裂空气的时候，一路卷着剧烈无比的雷鸣声而动。 还有那沛然无比的妖气四下四下横溢，将天穹都染成一片阴沉。 人尚未到，但那强横无比的气势，却已经一路先行。 周遭四野，但凡是有那么一丁点儿见识的人都知晓，这是大妖过路，不避者死。 正在返回丽宁河的那十七个元神和尚，自然不可能察觉不到那迎面而来的沛然妖气。 “妖气四溢，火光纵横，赤气泳动，灼意逼人。” “这是生了元灵的火法！” 释方和尚作为众人当中最强的那人，也是最有见识的那人，当即就做出了判断。 “火法，法有元灵——这是碧波潭的那异妖！” “各位师弟，摆开阵势——今日除不了那老龙，但能杀一个法有元灵的龙宫少君，也算有个交代。”释方和尚将手中的密托钵放到地上，一众和尚们口诵经文，以佛法催动，那弥陀破很快便是融化进了大地当中，化作一个陷坑。 这些和尚们分别站在不同的方位，身上的法力流转，与山势勾连，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的阵势，将方圆数里之地都笼罩起来。 云端上，林九肆无忌惮的驾驭着火光飞遁。 火光之下，他前方的一切都被强横无比的气势给排开，所有的阻碍，不管是有形的还是无形的，都在火光当中化为乌有。 这是他踏上修行之路以来，从未有过的感觉。 神气相合，心无挂碍，随心所欲。 这前所未有的感觉之下，林九脑海当中，那属于星云剑诀的一线灵感，突然就有了变化。 隐隐的，林九竟是看到了自己该如何令这星云剑诀步入门扉的方向一般。 “就是如此了。”林九心思转动。 剑诀，是那些大神通者推演法武合一的玄妙而参悟出来的法门，往常的时候，林九参悟剑诀，便只注重了法武合一这一点。 但实际上呢？ 法武合一是什么神通？是杀伐神通。 剑诀当然也不会例外！ 祭炼剑诀，从来都不是按部就班的事！ 相比于其他人，那些练剑的强者，更看重于心志。 不是莽撞，而是果决。 行事之前，可以绸缪，可以犹豫。 但一旦下定决心，就得不留余地。 就如同此前林九在丽宁河上，硬生生的在那神光珈蓝脸上抽了一巴掌一般。 肆无忌惮，不留余地。 第三十一章 不留余地，癫狂杀戮 想明白这一切的时候，林九脑海当中，那星云剑诀所化的星辰，其间星光跳动的轨迹，便是在林九的眼前越发的明显起来。 每一次星光明灭跳动的时候，林九身上的都会有不同的穴窍随之而动。 这是凝练剑气的法门——法力循着星辰的轨迹通过这些穴窍，完成一个周天之后，便能够凝结出一道无坚不摧的剑气来。 剑气继续凝练，便是离身而不散的剑光。 剑光再与剑器相合，那么林九就算是真正的练成了那星云剑诀。 按理而言，在这个时候，林九应该是按下自己的遁光寻一个闭关之所，以细细的感应身上穴窍与脑海当中星光的呼应，尽快的锁定凝练剑气的法力走向，已完成一个剑气的周天，将那剑气练出来，是的参悟剑诀的道路正式走上正轨。 但此时的林九，却丝毫没有这样的想法。 “再快一些！” “再锋锐一些！”此时此时，林九的心头只有这么两个想法。 他要尽快的截住那十七个已经去往碧波潭的和尚。 再这样的想法之下，林九甚至是都等不及那法力在‘剑器周天’当中运转。 每每有一道法力通过穴窍与那星辰呼应，使得这法力当中多出了一抹锋锐之气的时候，林九便是立刻将这一道法力催动，使之融入到自己的遁光当中，从而使他飞遁的速度更快，使他赶上那十七个元神和尚的时候，能够爆发出更加强大的杀伐之力来。 而在这样的‘挥霍’之下，林九身上的法力，穴窍，以及星云剑诀之间的感应，非但没有被削弱，反而是越发的紧密起来。 以星云剑诀说话的无穷星辰作为枢纽，林九催发出来的那还不曾化作剑气，只是戴上了一抹锋锐之意的法力，在半空的罡风凌虐之下，非但是不曾消散，反而是在其勾连之下，和林九体内的法力连接到了一起，有了生生不息的趋势。 当三十六道带着锋锐之意的法力在林九的身上旋转的时候，林九感应当中的天地，便是在刹那间一变，化作了无数的交错的颜色与线条。 他对天地的感应，便在这一刻臻至极限，进入了类似于天人合一的状态。 在这种状态之下，他几乎是在第一时间，就察觉到了前方多出来的一个阵势。 就如同是一个倒扣过来的大碗，等着他自投罗网。 阵势当中，有隐隐的佛光流转。 显然，他已经赶上了那十七个元神境的和尚。 自己眼前的，便是那十七个元神境的和尚专程为了自己而摆开来的阵势。 “还好。”看着这一幕，林九本能的便是长舒了一口气。 而他这一口气，就如同是一道贯日白虹一般，凝结于半空久久不散。 在这种近乎天人合一的状态之下，横在林九前路的那一个‘大碗’，同样是散成了无数带着金光的线条。 在那线条的内部，还隐藏了另外的一个‘碗’。 “陷阱！” 只刹那的功夫，林九便已经认出了眼前这一座法阵的本质。 外围的那一个‘大碗’，只是一个幌子，若是林九信了这外围的‘碗’，贸贸然便闯进其中的话，那么他必然便会碰到最中间的那一个‘小碗’，然后被彻底的镇压在那‘小碗’当中。 “密托钵。” “最内层的那个‘小碗’，应该就是那密托钵所化了！” 林九的思绪飞快的转动。 法阵外围的大碗，乃是十七个元神境的大修力量所显化，内层的那个小碗，却能够强压这十七个元神大修的力量一头，其本质是什么，不言而喻。 巧的是，林九正好知晓，这十七个元神大修身上带着的一件，本质比他们十七人加起来还要重的东西。 密托钵，神光珈蓝赐下的法宝。 “所以，这是在等我自投罗网吗？”林九的嘴角露出一抹冷笑来。 不知到底是因为这天人合一的状态，还是因为那星云剑诀的影响。 林九只觉得自己此时的思绪，是前所未有的快。 周遭一切所有的信息，甚至于天地元气的游离，以及那十七位元神大修吞吐的节奏，也统统在他的把握当中。 那完美的‘双重陷阱’，在林九的眼中，也处处都是破绽。 林九确信，自己只需要震动遁光，便能够直接闯进那法阵当中，然后在那十七个元神和尚反应过来之前，便踏过那陷阱当中的每一个破绽，横穿这一座合十七位元神大修的法力而筑成的法阵。 然而，林九却是从未想过要用这种方式来突破眼前的法阵。 “我要的是什么？是不问代价，不留余地，闯阵而走，这是不留余地吗？不，这是妥协！” 火焰在林九的瞳孔当中跳动，化作炽烈无比的杀意。 下一刻，半空当中飞遁的火线，便是笔直的一头扎进了那满山的云雾当中。 “龙宫少君，不过如此！” “众师弟，起阵。”法阵当中有森然无比的声音响了起来。 “当当当当当当……” 急促无比的声音在法阵当中响起，十七位元神大修齐齐催动法力，金灿灿的佛光在法阵的影响之下，化作无数的锁链，每一条锁链上，都有无数的符文如同水流一般荡漾。 这些锁链纵横交错，一层叠着一层，化作一张叫人一看就绝望无比的天罗地网。 然而，在这天罗地网当中，林九的遁光却是毫不停歇。 锋锐无比的气息，凝结于林九的周身，不漏分毫，就如同是一柄隐藏于剑鞘当中的神兵一般。 “轰！” 下一刻，剧烈无比的轰鸣声爆炸开来，却是闯进法阵当中的林九，直接落到了一位元神和尚的面前。 电光石火间，那三十六道蕴藏了锋锐之气的法力，便已经是在林九的念头之下，贯穿了那和尚的头颅，将这和尚斩杀的同时，更是连其好不容易才凝结出来的舍利，都化作齑粉。 斩杀了第一位元神和尚之后，林九遁光随之一条一折，继续往第二位元神和尚的身边靠拢。 击杀了第一位元神和尚之后，三十六道蕴藏了锋锐之气的法力，只剩下三十四道。 但其间所蕴藏的杀伐之力，非但没有半点的削弱，反而是越发的凝实。 “轰！” “轰！” “轰！” 轰鸣声接二连三的响起。 严密无比的法阵当中，林九所化的遁光，便如同是穿花蝴蝶一般，在那一重又一重的天罗地网当中转折腾越。 每一次遁光一顿，便都会有舍利化作齑粉的轰鸣声在法阵当中响起。 七八个呼吸之后，这法阵，便已经被撕扯得七零八落。 十七个元神大修，只剩下一人。 也即是那为首的释方和尚。 第三十二章 五指山 但就算是如此，释方和尚的脸上，却没有半点的畏惧。 说到底，在察觉到丽宁河变故的时候，这些和尚们的心头，其实就已经有了心理准备。 “渡化你，就能够赎罪。” 佛门有一门至高的手段，名为‘渡化’，能够将别派弟子，化作死心塌地的自己人。 也正是如此，佛门培养弟子的体系，和其他势力也有所区别——丢了明秀和尚这位珈蓝弟子，在其他势力眼中几乎是不可饶恕的大罪，但在佛门，却完全不一样。 只要释方和尚能够在神光珈蓝问罪之前，找到，或者‘渡化’回一个资质才情更在释方和尚之上的弟子回去，‘还’给神光珈蓝，那么丢了明秀和尚这件事，不说有功，但至少也是一个无功无过。 而此时在释方和尚眼前的林九，这龙宫少君，是这样的人吗？ 在察觉到林九的到来，在摆开阵势的那一刻，释方和尚就清清楚楚的意识到，当然是！ 不仅是，更远超预期。 他们摆下来的阵势，以神光珈蓝赐下的法宝为根本，以十七位出于一源的元神大修位枢纽，就算是渡劫境的敌手前来，他们都未必不能将之拖在大阵当中。 但现在呢？ 那龙宫少君驾驭火光而来，直入大阵，旋即便在这大阵当中肆意妄为。 一个依托大阵之力的元神大修，只一个照面就死在他的手上，连舍利子都直接崩碎。 这是何等的天资？何等的才情？又何等的凶狂？ 接连斩杀十六位元神大修之后，林九身上的气势，便到达了一个极限。 每斩杀一位元神大修，那带着锋锐之气的法力，便会折损两道，十六位元神大修之后，林九身上那带着锋锐之气的法力，已经只剩下四道。 但这四道法力当中的锋锐之气，比起原先三十六道法力当中的锋锐之气，却只多不少。 每一次在法阵当中斩杀元神大修的时候，两道带着锋锐之气的法力的折损，与其说是折损，还不如说是一种淬炼。 用元神大修的性命来淬炼这三十六道带着锋锐之气的法力，将锋锐之气剥离出来，融合到其他的一道法力当中。 显然，这是另一种成就剑气的法门。 比起搬运法力而言，这种成就剑气的法门，可谓是杀伐之法当中的杀伐之法。 用这种方式凝练出来的剑气，其威能，也会远超人的想象。 “三十六变成四，四化作二，二凝结为一，最后的那个一，便是剑气。” 林九的脑海当中思绪跳动着，道路在他的眼前浮现出来，他身上的气势，越发的凶横，气机月发的纯粹。 而看着这一幕，不远处的释方和尚，却是无悲无喜。 再强又能如何？不一样只是一个元神境而已？ 释方和尚动了动手指，强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力量便是在他的体内流淌起来，就如同是深藏于大地之下暗流一般，强绝无比，却不漏痕迹。 他们所布下的法阵，有一个名头，换做‘普渡诸世无量归一阵’，号位仙境之下的第一玄妙之阵。 其除了困杀敌人之外，这法阵还有一种玄妙，那就是将法阵当中所有人的气息，勾连于一处——也即是所谓的归一。 外人入阵，若是想要破阵而出，就只能一个一个的击杀阵法当中的阵眼。 但每一个阵眼陨落之后，其身上的力量，非但不会消散，反而会在这阵法的‘归一’之妙下，分摊到其他人的身上。 这即是说，在这法阵的笼盖范围当中，随着法阵逐步被破解，镇守在法阵当中的阵眼，其实力便会越来越强。 到最后，当破阵的人将这法阵拆解得七七八八，打算要破阵而出的时候，他所要面对的，便是一个以一己之力，掌控了整个法阵当中所有力量的人。 这便是为什么这普渡诸世无量归一阵，被称为仙境之下第一玄妙之阵的原因。 因为这法阵，几乎是没有破绽的。 十七位元神大修的法力，凝聚在他一人的身上，这一刻，他只觉得自己体内的法力，比起那些渡劫大妖，还要来得恢弘浩大。 甚至，他只觉得自己脚下，他们布置法阵的小山头，都能够被他凭借着强大无比的法力给硬生生的抬起来一般。 “妖孽，还不降服！”看着那朝自己迎面而来的火光，释方和尚陡然间大喝一声。 他催动佛光，在半空当中凝聚出一个庞大无比的手掌，朝着大地上按下。 手掌浮现出来的时候，他们脚下的这一片大地，便与这手掌呼应起来，无穷无尽的地气升腾而起，要将一切都束缚住。 化作火光的林九，同样也察觉到了那强大无比的，要把自己拖拽到到大地之下的力量。 “五指山？”蓦的，林九脑海当中忽然就生出这么一个念头来。 西游记中，齐天大圣命运最大的转折点。 佛祖催发神通，手掌化作五指山，将齐天大圣镇压于山下。 那个时候林九还有过一个疑惑。 以齐天大圣的实力，搬山绝对不是难事，他凭什么会睁不开那五指山？ 最初的时候，林九想过，会不会是那位佛祖的力量一直都镇压齐天大圣，但后来想想，这种可能性，实在是不大。 毕竟，要以自身的力量镇压齐天大圣，那就算是佛祖，也不可能随意施为——那不是什么阿猫阿狗，而是一个教派的主宰，是立于天地最顶点的至尊，这样的人，又怎么可能屈身作为‘狱卒’？ 但现在，林九突然就明悟了那五指山的手段。 佛祖所化的那五指山，勾连大地，与大地融为一体——看似镇压齐天大圣的，是那五指山，但实际上，镇压齐天大圣的，却是整个大地。 如此，齐天大圣再如何滔天的伟力，都不可能掀翻这恒古长存的大地。 “这就是佛门吗？”林九看了一眼头顶上正落下来的手掌。 以无量之法力勾连大地，镇压大敌，这种无上的手段，在任何一处地方，都可以说是至高的传承了。 但偏偏在佛门当中，却是随便来上一个元神和尚，便能够施展出这种手段来。 “只是，可惜了。”林九长叹了一口气。 第三十三章 和尚的后手 “真的可惜了啊。”林九再次叹了一口气——既是可惜自己是妖，同时也是可惜，掌握了这样无上道法的人，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光头而已。 正常而言，这遮天蔽日的‘五指山’，别说只是一个元神修行者了，便真的是渡劫期的大修行者面对，也必须要小心翼翼的谨慎应对，必须要在这五指山落下来之前，离开这五指山所笼盖的地方，如此才能逃脱。 但偏偏，释方和尚所面对的人，是林九！ 是对星云剑诀有了全新的感悟，近乎于是天人合一状态下的林九。 “小马拉大锤而已。”林九的目光从那五指山上落到释方和尚的身上。 眼前的释方和尚给林九的感觉，就如同是那水坝上的明秀一般。 那强大无比的力量，看起来固然是摄人心魄，骇人心神，但外力，终究只是外力——把握着这强大力量的释方和尚，就如同是挥舞着大锤的小儿一般。 第一锤挥舞出来的时候，固然是有着碾碎一切的力量，但当那一锤落下之后，他的浑身上下，便都是破绽。 林九身上，那四道法力一震，那五指山和大地之间的联系，便出现了一条缝隙，缝隙当中，林九的遁光陡然加速，刹那间便已经出现在了释方和尚的眼前。 随即林九信手一拂，他身上的那四道法力，便已经是直接击破了释方和尚护身的元罡。 见得这一幕，释方和尚依旧是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那五指山依旧是坚定不移的朝着林九以及他自己所在的地方镇压下来。 ——“敢不敢赌一赌，是你先杀了我，还是我先将你镇压于此？” 释方和尚的瞳孔当中，清清楚楚的浮现出这么意思来。 他看着林九的目光当中，满是挑衅。 他和林九，一个是将死之人，而另一个，却是妖族当中不知道多少年才会生出来的，一个近似于天骄一般的存在，他不信林九敢和他赌命。 “不用赌，你必然先一步死于我手！”林九的目光亦是冷冽无比。 下一刻，那四道华光，便是彻底的击破了释方和尚身上所有的护身的东西，直接洞穿了释方和尚的眉心。 当那华光从释方和尚的后脑贯穿出来之后，这华光已然是只剩下两道，几乎是凝结成了实质。 而这一刻，真正的危机，才降临到了林九的身上。 那五指山——在释方和尚陨落之后，那五指山非但不曾溃散，反而是继续朝着林九的所在，一点一点的镇压下来。 五指山中，有卍字符文明灭，将周遭的天地元气，都彻底的封锁起来。 …… “这才十个呼吸的时间都还不到吧。”这个时候，外面的观战者，也已经是显现出了身形来。 却是附近的土地。 虽然他们每个人都不愿意参和进这一场风波当中，但此处接二连三爆发出来的，元神大修陨落的动静，还是激发了这些土地们的好奇心，于是一个个的，都显现出了自己的身形来，站在自己领地的最边缘，远远的看着林九和十七个和尚之间的战局。 “这真的只是一个元神大妖，而不是一个渡劫境的妖王？”一个拿着竹杖的土地用手里的竹杖轻轻捅了一下旁边拿着桃木杖的土地。 “你自己不会看吗？”拿着桃木杖的那土地没好气的道。 “可这也太离谱了。”那竹杖的土地往后面缩了几步。 那不是十七颗大白菜，而是整整十七个元神大修，结成了阵势宛如一体的元神大修。 尤其是最后的那人，其吸纳了其他十六人的力量之后，威势已然是不逊色于渡劫境的妖王了。 但在林九的面前，所有的元神大修，不管是哪一位，都只是一击而已。 “太凶了！实在是太凶了！” “怎么可能会诞生出这么凶狂的异妖来？” “难怪那些人族不允许人妖相恋，人妖相恋居然会诞生出这种怪胎来吗？”旁边另一个拿着柳木杖的土地也是唏嘘起来。 无论如何，林九这般的凶狠之妖崛起，对于他们这些困守一地的土地而言，都算不得什么好事。 赤柳木杖的土地这般想着，和其他的土地们隔空对视一眼，却发现大家的眼里面透露出来的，都是这么一股子的苦相。 “倒也不是没有转机。”再片刻，还不见那五指山溃散，于是便又有另一个拿着松木杖的土地摸了摸自己的胡子。 “嗨呀，我懂了，不愧是佛门的人，心眼儿就是多。”片刻，拿着松木杖的土地突然就伸手拍了一下大腿，“这下子，那龙宫少君只怕真的是被这些佛门修士给坑死了。” “那钵盂，你们可还记得那钵盂？十七个元神大修都死了，可那钵盂还在！那钵盂，才是这阵势真正的核心。” “钵盂？密托钵！”那松木杖的这土地一说，其他的土地们也立刻都反应了过来。 普渡诸世无量归一阵，能够将法阵当中的力量汇聚如一，如今法阵当中仅剩下那一个钵盂，那十七个元神大修的力量，自然便会朝着那钵盂汇聚。 若是那钵盂只是寻常法宝，被这强大无比的力量给撑到爆炸，便是其唯一的结局。 但偏偏，这密托钵乃是神光珈蓝赐下来的法宝，本质极高，容纳十七位元神大修的力量，可谓是绰绰有余。 “麻烦了啊！”法阵当中，五指山依旧是坚定无比的朝着大地上落下，已然是被这强大无比的压力给硬生生的拖到地上的林九，此时也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在入阵之前，他就已经知晓了这钵盂的存在，但他完全没想到，这钵盂竟然会成为这些和尚们最后的杀手锏。 “明明只是一个死物，怎么可能独自应敌？”林九满心的疑惑。 再强的法宝，都只是法宝而已，没了主人的驾驭，便和破铜烂铁没什么区别，能够保证自己的存在，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不，绝对不可能是法宝本能的应敌，必然是那些和尚们在密托钵上做了什么手脚。” 独立应敌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法宝已经是有了独属于自己的灵性，和生灵没什么区别，那已经不是法宝，而是法宝成妖了——西游记中，如意金箍棒，三尖两刃刀，又或者阴阳二气瓶，风火芭蕉扇等等之类的至宝，都不至于有这般的威能。 第三十四章 剑气近 随着那五指山一点一点的落下来，涌动的地气也越发的稠密，粘连在林九身上的压力，亦是越来越大。 这不仅仅只是来自于身体的压力，而是来自于精气神，来自于骨骼血肉，来自于经脉元气的压力。 在这种压力之下，林九只觉得自己体内法力的运转，都一点一点的变得缓慢起来，甚至，就连他的意识，都同样要变得缓慢。 然而，林九口中说着麻烦，但他的双眼当中所透露出来的，却满满的都是跃跃欲试！ 不管他愿意还是不愿意，他都已经走上了另类的成就剑气的道路——就目前为止，他成就剑气的道路，已然是到了最后一步，同时也是卡在了这最后一步。 也即是将两道蕴藏了锋锐之气的法力，熔炼为一化作本源剑气的这一步。 这一条路，是注定越走越难的道路。 一位元神强者的鲜血开封，从而踏上第一步…… 到最后，一尊凝结了十七位元神大修，法力之沛然不逊色于的渡劫强者的元神大修，他的性命，也只是令林九将这条路的倒数第二步给走完，那么最后一步，到底该如何走？ 林九甚至是怀疑，就算是直面一位真正的渡劫境的强者，其压力都不至于令他完成这最后的一步，那他这最后的一步，到底该怎么走？ 总不至于说，是叫他主动找上一位灵应之仙？ 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林九甚至是以为，自己在成就灵应之前，都不可能将这剑气凝练出来了。 却不想，那十七个和尚死后，还会给自己留下这样的馈赠。 ——那在十七个和尚死后，依旧催动着五指山威能的密托钵，乃是出自于神光珈蓝这位灵应之仙的手笔，其本质当中，必然是有着灵应之仙的些许气息。 其比不上真正的灵应之仙，但却必然是比那些渡劫强者要更加的高妙。 若是能够将这密托钵或者说是这密托钵催发的五指山当成练剑的祭品，一剑将其给斩了，那么他这两道法力，很有可能便会直接化作一道剑气来。 “不，不是可能，而是一定！”脑海当中浮现出这念头的刹那，林九便有了某种明悟。 自己练成剑气的机缘，就在这里了。 他深吸了一口，两道满是锋锐之气的法力凝结出来，在他的掌心间聚拢。 “不仅仅是要有拔剑的勇气和决绝，还要在拔剑的时候，知晓自己为什么而拔剑。” 拔剑，是要有目的的，可以是恩怨，也可以是利益。 总之，在拔剑的那一刹那，贯彻自己的目的，将自己的决心，以及自己的目的，齐齐汇聚到手中的剑中，如此才能够斩出那锐利无双的锋芒来。 心神沉入到这两道法力当中来的时候，林九的脑海当中，突然就又有了第二种明悟。 五指山继续往大地上镇压，而那密托钵，此时便倒扣在那五指山的顶上，金色的光芒从那密托钵的钵口出撒落下去，将整个五指山都包裹在其间。 而在最外围，金光凝视化作不可破坏的屏障，牢牢的锁住林九的去路。 钵盂的壁面上，十七个元神境和尚的面孔，时不时的就显现出来——这正是这密托钵在没有主人的情况下，还能够自发的催动五指山这道无上的术法继续往下压的原因。 却是那十七个和尚在摆开阵势的时候就做出了布置，令他们在陨落之后，三魂七魄不是直入轮回，而是直接落入了这密托钵中。 如此一来，在他们镇压了林九立下了功劳之后，那神光珈蓝或许还能够将他们的三魂七魄给重新聚集起来，叫他们走上那鬼神的道路——这道途，虽然不及正统的修行之法，但终究是比死了要来得好。 五指山下，林九的气息已经是衰弱到了一个几乎是无法感应的地步。 他所有的精气神，都已经是聚集到了自己掌心间的两道法力当中。 “结束了！”不远处，那些土地神们看着已经落到了林九头顶的五指山，目光当中也不知到底是惋惜还是庆幸。 连自己的气息，都已经彻底的融化在五指山中，被这五指山彻底的遮蔽起来，显然，林九已经没有了挣扎的可能。 “毕竟是佛门呐。”也不知道是哪一位土地，突然一声感慨——就算是他们，都能够清清楚楚的感应到密托钵当中显化出来的，独属于灵应之仙的气机。 显然，催动这密托钵的，看起来是那十七位元神和尚，但这密托钵真正的主人，那神光珈蓝，也必然是有所动作。 “难怪这位龙宫少君，几乎是没有反抗之力。” “是啊，毕竟是佛门。”其他的土地们神色莫名。 那毕竟是佛门，是鼎立于西极大地的顶尖势力，这样的势力，又岂是林九这样的妖族所能够比拟的？ …… “该结束了。”五指山下，林九睁开双眼。 当那五指山落到他头顶的时候，他终于是有了动作。 只见他并指如剑，两个指头直接就点到了那落下来的五指山上。 而缠绕在他手指上的，正是那两道凝聚了他浑身精气神的充斥着锋锐之气的法力。 指头和五指山触碰在一起的时候，整片天地，都是一片寂然，周遭的一切，都似乎是凝固了起来一般。 在刹那间的寂然之后，紧随其后的，便是天崩地裂的声音。 然后，有‘咔嚓咔嚓’的声音接连不断的响起。 笼盖着五指山的金光明灭不定的闪烁起来。 五指山上，则是有一道又一道的裂纹浮现出来，自下而上的往上蔓延。 那裂纹，在蔓延到了五指山的顶端之后，非但不曾停止，而是继续沿着那金色的佛光一路往上。 再将所有的佛光都撕裂之后，之后停在那密托钵上，与弥陀破僵持起来。 “给我破！”沙哑低沉的声音响起，充斥着无边的决绝。 声音当中，那密托钵之前，有灿烂无比的光芒炸开来。 还在远处观战的土地们，只是被那光芒一炸，便有一种自己的神躯都被被一寸一寸的剔下来一般的感觉。 剑气！ 第三十五章 痴障小妖 灿烂无比的光华绽放出来之后，那一缕剑气，便是落入了林九的指尖，如同是一条游鱼一般，在林九的指尖游曳，剑气过处，不管是佛光，还是天地元气，都在这剑气的游动之下往四面分开。 “成了！”感受着剑气当中所蕴藏的无边锋芒，欣喜的同时，亦是有一阵无与伦比的虚弱之感从林九的心头涌现出来，席卷了他的周身上下。 以至于他几乎是连自己体内的血气，都险些收束不住。 “该回去了。”林九一阵了然。 八年多，近乎是九年的蛰伏，已然是取得了完美无比的成果。 于外，他摸清了万圣龙宫受人觊觎的根源之一，向所有觊觎万圣龙宫的敌人彰显了自己的强大，隐忍，以及癫狂不计后果。 同时，他还保证了自己的身份没有彻底的暴露。 于内，八年多的蛰伏令他心神通明，还令他成功的练出了属于自己的本源剑气，令他在星云剑诀的参悟上踏出了至关重要的一步。 去意一生，林九便再也顾不得眼前的战局了。 只是念头一动，林九眼前的佛光壁障便已经是被绞得粉碎，归返乱石山的路途，亦是化作一片坦途。 林九离开之后好半晌，那半空当中的五指山，才是化作无数的山石簌簌跌落，无数的碎石在地上翻滚几圈之后，化作地气消散于大地当中。 再一阵子，那密托钵才是无力的跌落到大地上，光滑全无，钵壁上，一条小小的剑痕清晰可见。 …… 天地之间，一片喑哑。 “啪！”不知道过了多久，才是突兀的有清脆无比的声音响起。 却是那持竹杖的土地，一巴掌拍到了身边另一个土地的身上。 “你干什么？”旁边那持桃木杖的土地，立刻便是对持竹杖的那土地怒目而视。 “居然不是做梦啊。”持竹杖的那土地恍惚着说道。 “是不是做梦，你拍你自己啊，拍我干什么？”持桃木杖的那土地更加生气。 “要变天了。”那竹杖的那土地，只一句话，就吸引了那桃木杖土地的注意力，令他再也没有了生气的功夫。 “是啊，要变天了。”再一个土地也不由得呢喃起来。 这毕竟是一个属于强者的世界。 仙人不出，渡劫境称王，而如今，碧波潭中出了一位堪比渡劫境的元神大妖，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碧波潭的势力，即将如同曾经一般，再度压过金光寺，于方圆三千里称王。 这还只是在林九不曾成就渡劫境的情况下。 若是林九成就渡劫境，这碧波潭的势力范围，还是继续往外扩张。 问题在于，碧波潭的势力扩张，他们这些无法离开自己领域的土地神们，该如何自处？ 是倒向碧波潭这一边以保证自己的安全，还是为了避免日后的清算，干脆就躲在大地之下不出来，等上个数百上千年，一直等到乱石山衰亡的时候。 “只怕没这么简单啊。” “不管是佛门还是天庭，亦或是那些道宗，都未必见得这样一位妖王的崛起。” “而这龙宫少君看起来也是个不懂得退让的强横之妖。” “这一个搞不好，方圆几千里，都要陷入战火当中。”持松木杖的土地忧心忡忡。 相比于必须要选边站的情况而言，大势力之间的直接碰撞才是这些土地们最不愿意见到的情况。 因为在这种碰撞之下，无论是哪一方，都不可能容得他们这些耳目灵通的土地置身事外。 然而，就他们这些土地的小身板儿，一旦被卷入到战争当中，那结局，多半便是一个死——上一次碧波潭和金光寺之间的战争，死在其中的土地，不下数十！ “这才多久啊。”一种土地们不由得都是哀叹起来。 …… “什么人？”林九才回到碧波潭的入口，碧波潭的水面上便突然跳了一个身影出来。 身形歪歪扭扭的，提着一并钢叉。 林九定睛一看，不是奔波儿灞，还能是谁。 “奔波儿灞？你这夯货，不在我宫里面看守炉火，跑外面来作甚。”林九没好气的骂了一句。 祭炼剑器的神金还在炉子当中熔炼，那炉子里面的火焰，却是半点都熄灭不得的。 林九在出门之前，就想过自己有可能会在外面耽搁的可能，故此在走之前，还特意令龙宫一众水妖当中，最为机灵的奔波儿灞给自己看守炉火。 却不想这奔波儿灞也是个不靠谱的。 居然丢下了他的炉子跑到了这碧波潭的边上。 他不由得想起来西游记中乱石山碧波潭的那一回。 也正是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两个兄弟，被猴子一诈唬，就老老实实的将碧波潭的底细全给抖了干净这么一回事。 这两个小妖怪，着实是不太靠谱——但问题在于，妖族不修文字，便是大妖们想教，小妖怪们都不乐意去学，如同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这样的夯货，已经算是小妖当中难得的聪明人了。 甚至不止小妖，那些大妖王当中，也不乏脑子不灵光的。 就如同西游记中那莲花山的金角银角两个大妖王，一身法宝治得齐天大圣没脾气，但脑子着实是不敢让人恭维，被那猴子用什么孙行者行者孙者行孙之类的骗了不知道多少次。 连这样的大妖王都是如此，更不要那些小妖了。 “少君容秉。”奔波儿灞尖叫了一声。“非是小妖误事，而是才有消息，说有十多个和尚要来碧波潭捣乱，龙母这才派了小的出来守在门口，若看到生人，便及时回报。” “那你及时回报了吗？”林九无奈的看了奔波儿灞一言。“若真的有人闯进来，你这般傻乎乎的跳出来，有什么用？” “这……这……”奔波儿灞嗫嚅两声，急得鱼鳍都抖动了起来，好片刻，他才终于是有了急智，“小妖能吓他一个跟斗。” “这不还是没用吗？”林九嘴角抽了抽，“好了，你也别守在这里了，一起回宫吧。” “我不用在这里守着那些和尚吗？”奔波儿灞一脸的茫然。 “那些和尚们不会来了。” 第三十六章 龙血果 上 碧波潭里面，一众小妖们正因为那些和尚们来袭的消息而紧张不已。 潭里的守卫，也很是森严，以至于一些才刚刚开启灵智，连化形都还未曾成就的初生小妖们，都被拉了出来在潭水当中四处巡逻。 一种小妖们之间，满是惶恐不安的气氛。 看着这一幕，林九不由得摇了摇头。 这都已经是碧波潭的里面了，若真的是有敌人杀到了这边，那巡逻除了分散力量之外，还有什么意义？ 还不如放弃巡逻，将所有的力量都聚集起来，借着龙宫里面的布置来拱卫龙宫。 “散了，都各自回去修行吧。”林九朝着众妖招了招手，“那些和尚们不会打过来了。” “师兄，你让巡逻的士卒都回去了？”才一踏进龙宫的大门，依旧是如同小女孩儿般大小的万圣公主，便是气鼓鼓的拦住了林九。 万圣龙母一直都守在万圣龙王的闭关之地，而龙宫里面的防卫，都是万圣公主亲自布置的，如今林九一回来，就解散了她的布置，万圣公主自然不会满意。 万圣公主仰起头看着林九，头顶上两个小小的角晶莹生光，让林九有一种要在她角上薅一把的冲动，定了定神，林九才是压住了心头的冲动。 西游记上对成年后的万圣公主描述是：花容月貌，有二十分的人才。 此时，万圣公主虽然还小，但却已经是展现出了未来的些许风貌。 “公主，公主，等等我。”还有些恍惚的时候，万圣公主背后，一个侍女一路追着过来。 “见过少君。”待及见了林九，那侍女便是匆匆朝林九见了一礼，顺便将龙宫里面的局势都略略的讲了一遍。“敢问少君，外界情势如何了？公主初初执掌宫中防卫，只知晓有恶和尚要来袭击龙宫，其他的事，却是不甚清楚。” “正好我要和叔母说一说那些和尚的事，师妹你就和我一起吧。”林九朝着万圣公主道。 索性是都要将外面的事和万圣龙母讲述一二，林九便干脆是戴上了万圣公主一起，也免得自己讲第二遍。 …… “亏得你还知道回来。”万圣龙王闭关的大门口，万圣龙母看了一眼林九。“回来的话，就自己去看好炉子吧，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能交给奔波儿灞这种浑浑噩噩的小妖，若不是小雨儿让自己的侍女替你看着炉火的话，你那炉火，怕是早就熄灭了。” “让叔母费心了。”林九朝着万圣龙母行了一礼，“侄儿此次，却是查到那些贼秃想要在各处水脉上铸造堤坝，于龙抬头的时候，令水坝和龙以镇压水脉，从而令龙宫当中的水灵之气动荡不休，以此干扰叔父的闭关……” 林九简单的讲述了一下自己出了碧波潭之后的见闻，尤其是着重讲述了丽宁城中的所见所感，以及城中人道力量与那佛光的变化。 最后才是轻描淡写的讲述了自己为了断绝后患，在水坝上扑杀了一位珈蓝的亲传弟子，以及在回返的路上扑杀十七位元神和尚的事。 听到林九斩杀了珈蓝亲传弟子的时候，万圣龙母的脸上有忧虑之色一闪而过，但等到林九提及他径直闯进法阵当中，一口气斩杀十七位元神大修的时候，万圣龙母的手都是抖了抖。 那可是足足十七位元神大修！ 就算是她万圣龙母，在不曾借助龙宫之力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位元神境的大妖而已——林九能够一口气斩杀那十七位元神和尚，那么自己在林九的面前，也不过是一刀的事而已。 她看着林九，神色极其的复杂。 林九的天资绝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这样的话，万圣龙王和她讲过很多次。 但每一次，万圣龙母都对这说法不以为然。 天资再好，又能好到哪里去？更何况，天资好，只意味着修行快，而修行，又哪里只是快所能够囊括的？ 到了现在，万圣龙母才算是真真切切的发现，林九的天资，到底好到了什么样的地步，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万圣龙王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感慨林九的天资。 丽宁城中的局势，别说只是元神之境了，就算是渡劫境的万圣龙王亲自出现在了丽宁城，在面对着拥有主场之利的十七个元神大修，以及一位珈蓝弟子的时候，第一反应，也必然是避其锋芒，徐徐图之。 丽宁城的这一行，只是听林九说，她便能够察觉到其中到底隐藏了怎样的凶险和压力——然而林九呢，却硬生生的在那局中找到了化解局势的唯一的办法，硬生生的，从那局势当中杀出一条生路来。 这所表现出来的，是在修行上，在智慧上，在决断上，在心性上，在临济应变上，以及在其他的更多的方向上都强大到了无比的东西。 而这所有的东西融合起来的，才是真正的，属于林九的天资。 “1小雨儿，阿九既然回来了，你便去苑华庭收拾一下，别让你那侍女漏下什么东西在苑华庭里面。”片刻，万圣龙母便是对着因为林九的战绩而瞠目结舌的万圣公主道。 “是。”万圣公主呆呆的转身离开，出门的时候，还打了一个趔趄。 万圣公主离开之后，万圣龙母的目光变得严肃起来，林九的讲述之后，她很快就想到了什么一样。 神光珈蓝的亲传弟子，这代表着神光珈蓝伸出来的手指——万圣龙王正在闭关打算登临灵应之位这件事，听起来不小，但实际上，还不足以大到要令一位灵应之仙亲自伸出触手来的地步。 同样的，那丽宁城中，人道力量转化为佛光的事，也同样只需要按部就班，完全不需要那灵应之仙派出弟子前来阻止。 再思及林九提了好几次的，那些和尚打算‘强行渡化万圣公主’这么一回事。 若是万圣龙母到现在都无法察觉到什么的话，她这么些年，就算是白活了。 “龙血果？” “龙血果。”林九点了点头。 第三十七章 龙血果 下 “叔母，龙血果到底是什么东西？”看着万圣龙母皱成一团的眉头，林九斟酌良久之后，这才出声问道，“为什么佛门的人，一直都对此念念不忘？” “佛门的人，岂止是对龙血果念念不忘——是所有的，强大的妖族血脉，佛门的人都念念不忘。”万圣龙母冷笑一声，然后和林九说起了龙血果的事。 龙血果，是一种很特殊的天材地宝，无法种植，其生长和结果，也完全没有规律，甚至其模样，也都是随机的，有时候长在书上，又有时候长在草上。 其模样浑圆，大小三寸，殷红如血，皮上有龙纹滚动——只要是知道龙血果存在的人，见到这龙血果的一瞬间，就一定能够认得出这龙血果来。 据说在很上古很上古的时候，天地之间无数珍禽异兽，那个时候龙族雄踞，族中的强者，有天龙之称。 后来一场大战，龙族的那些天龙连同无数的神兽，都随之陨落，鲜血染红大地。 而龙血果，便是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有植物将深藏于大地当中的天龙精血给汲取出来，然后凝结成形所得。 这龙血果，与其说是龙血果，还不如说就是远古天龙的精血。 “传说是真的。”林九还在思索着万圣龙母的说法的时候，万圣龙母的声音，便是又响了起来。 “我也好，龙王也罢，都只是野龙出身，乃是以蛇化龙，论血脉之纯粹，远远不及那些天生的真龙——但在炼化了龙血果的精粹之后，小雨儿身上的龙脉，却是浓郁到超乎想象，就和上古的天龙没什么区别。” “小雨儿刚出生的时候，整个碧波龙宫当中的妖怪，都受到小雨儿血脉的侵染，出现了龙化的现象。”说到这里的时候，万圣龙母的言语，都变得无比的慎重。“说起来是真的有意思，水族以龙为尊，龙族以四海为君，但就算是四海龙宫，其间的水族都不可能如同我们碧波龙宫当中一般，人人身上都有着龙脉。” 闻言，林九亦是凛然。 这浓郁无比的血脉，难怪会引来佛门的觊觎。 只是血脉的气息，就能够引得水族龙化，那若是被佛门所控制，以佛门的力量，绝对能够以此诱惑无穷无尽的水族妖灵加入到佛门当中，称为佛门的一员，更重要的是，佛门还能由以此孕育出无穷无尽的龙族…… 虽然林九还只是一个寻常的妖族，连妖王都算不上，但他依旧是能够看得出来，作为生命的源头，水脉到底有多重要，而任何一个势力当中若是多出了无数的龙族，便能够随之把持无数的水脉，这对于一个势力的裨益，几乎是不言而喻。 “正是如此，在小雨儿一出生的时候，龙王便是和潮月妖王联手，将小雨儿的血脉封印了起来。” 说到这里，林九突然便恍然大悟。 碧波潭自建立以来，最大的风波，便是和金光寺的那一战——潮月妖王，万圣龙王，龟丞相，以及金光寺的三位渡劫老和尚，总共六位渡劫境的存在，而那厮杀的结果，是三方都元气大伤，三位渡劫境陨落于当场。 那一场战争，对外的说法一直都是因为龟丞相的子嗣龙相而起。 但实际上，那一场战争真正的起因，不是龙相，而是万圣公主！ 万圣公主诞生的时候，龙脉引动龙宫水族的变化，继而惊动了金光寺。 不过金光寺的和尚们到来的时候，万圣公主身上的血脉已经被封印，最后所显现出来的，便是和龙相一般无二的模样——虽比不得万圣公主真正的血脉纯粹，但比起正常的龙属，也依旧是超出了一大截。 于是乎，金光寺这才打起了龙相的主意。 才刚刚封印了万圣公主血脉的万圣龙王等人，自然不会答允这种无礼的要求，这才有了最后大战的爆发。 当然了，在这过程之间，万圣龙王等人未必就没有顺水推舟，拿龙相作为万圣公主的盾牌，使得众人的目光都落到龙相的身上从而保全万圣公主的意思，但那已经是过去式了。 “这等秘密，就该烂在心底才是，叔母缘何要告诉我？”片刻，林九突然间回过神来。 西游记中曾经提到，万圣公主和西海龙宫的三太子有婚约——那个时候林九还有过疑惑，西海龙宫是个什么势力？这碧波潭，又是什么势力？碧波潭凭什么能够和西海龙宫接亲？ 但现在林九明白了。 西海龙宫那碧波潭接亲，哪里是看中了碧波潭的势力，分明就是看中了万圣公主的血脉。 “呸，狗屁的西海龙宫，下贱！”林九在心底鄙夷。 “如果可能，我也希望这个秘密能够永远的保留下去，但不行。”万圣龙母看了林九一眼，满目的忧愁。 “小雨儿的血脉被封印，作为代价，她的修为，便只能止步于化形境——除非是放开封印，否则的话，她绝对不可能触摸到元神境。” “那该怎么办？”林九的心神一颤。 ——要么一直躲藏在万圣龙王的羽翼之下，终其一生，都只能做一个小妖，要么，就放开血脉的封印，惹来满天神佛的觊觎目光。 两种选择，无论是哪一种，都异常的令人绝望。 “自然是有办法的。”万圣龙母缓缓出声。“在设下封印的时候，龙王和潮月妖王就已经想好了要如何破解小雨儿身上的危局。” 她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卷地图来。 “再过三十年，便是东极青龙圣尊之诞辰，青龙圣尊乃是龙属，其诞辰之际，必有万千龙族朝拜，无数潜隐的龙族，都会现身。” “届时天地之间，龙脉之气席卷，小雨儿只需在那个时候解开封印，以龙族独门的行云布雨之法，润泽一地，如此便能够成就元神。” “其成就元神之后，肉身精粹内敛，再辅以一二遮掩气息的法门，便能够将她身上的天龙之气彻底遮掩起来——甚至有朝一日，小雨儿若是能够成就仙位，那一切的后患，便自然消弭。” 万圣龙母催动禁法，将此间彻底的遮掩起来之后，这才小心翼翼的对林九道。 “行云布雨？”林九皱眉，然后摇了摇头，“不妥。” 然后他说起了自己的理由。 “叔母，行云布雨，乃是天庭最重要的权柄，就算是天庭敕封的龙族，想要自行行云布雨，也得要冒天大风险，兼之天上有风神雨神，师妹解开封印行云布雨之际，如何能够瞒得过那些风神雨神的耳目？” “这岂非自入死敌？” 第三十八章 不是好妖 “出得碧波潭往东，四十八万里，有一大宗，号为玄商。” “玄商道乃是人族当中少有的亲善妖族之教派，其道派当中的术法，也不吝于传授与妖族，故此其统辖之地，妖物繁多。” “再则，玄商道在天庭当中亦有不可言说的关系，天庭诸神，无论是风神雨神，乃是雷神星神之流，对于玄商地界所发生的事，皆是一概不管不问，更不会有所窥探。” “龙王曾经与玄商道有旧，你和小雨儿持龙王手令前往，必然是能够得到玄商道的方便，令小雨儿借玄商道的地界成就元神。” 万圣龙母又拿出一枚令牌，将前后后果细细说了一遍，着重讲述了一番玄商道的情况。 “我带师妹前往？”林九不由得一愣，感慨于万圣龙母对自己的信重。 万圣公主的秘密，已经在林九的掌控当中，如今万圣龙母更是令林九护送万圣公主一路东行，在这过程当中，若是林九有了丝毫的歹意，那后果，可谓是不堪设想。 “龙王要闭关，我要守在这里——四十三万里之遥，整个龙宫当中，除了你以外，还有谁有实力护着小雨儿一路过去？” “我现在，只能将希望寄托在你的身上。”万圣龙母的言语当中，难得的带上一抹虚弱。 按照原定的机会，这个时候护送万圣公主启程的，应该是万圣龙王自己，到了玄商道之后，万圣公主成就元神，万圣龙王便能够放心大胆的去寻觅成就仙境的机缘。 但因为林九的到来，使得万圣龙王提前有了成就仙境的机缘，提前闭关，这万圣公主的事，自然也就耽搁了起来。 按照万圣龙王闭关之前的安排，他闭关的时候，就该是让林九护送万圣公主一路去往玄商道，那个时候周遭的势力还不曾反应过来，林九他们的路途，必然便是一帆风顺。 奈何万圣龙母对林九并没有足够的信任，或者说，是在龙相背叛，并且试图加害万圣公主之后，万圣龙母对其他的任何人，便都抱有极大的警惕。 等到万圣龙母回过神来，察觉到万圣公主处境的时候，金光寺那边已经知晓了万圣龙王闭关的事，而那个时候，区区一个元神，已经不足以护住万圣公主前往玄商道了。 于是这事便这么僵持了下来。 一直到此时，林九在外面的一番杀戮之后，万圣龙母突然便意识到，以林九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就算是行迹暴露，他也能够带着万圣公主杀出金光寺的封锁。 而这，已然是万圣公主最后的机会了。 “我能信任你吗？”万圣龙母盯着林九。 到这一步，她依旧没有了任何的选择，面对着实力已经远远的超过了她的林九，就算是她想要在林九的身上布下什么暗手，都已经完全没有做到可能的。 “……”宫殿当中，是前所未有的寂静，除了林九偶尔发出来的吞吐元气的声音之外，堪称是万籁俱寂。 “去，还是不去？”林九沉默着，在心头问着自己。 这是他得了天书以来，第二次不计利弊，不计得失的叩问本心。 既不去管天书中的记载，也不看碧波潭的势力，更不去思考那九头虫的存在——完完全全的，抛却了一切的计较，只问自己的内心，愿意，还是不愿意。 上一次的时候，还是他杀进元妙山的时候。 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九终于抬起头。 恍惚间，有莹莹生光的小角，在他的瞳孔当中一闪而过。 “林九用性命保证，但有一息尚存，便绝不叫师妹出丝毫纰漏！” …… 从万圣龙母处回转苑华庭，林九便是看到了还守在自己火炉旁边的万圣公主。 小小的身躯坐在炉子的风口处，时不时的，便是往那炉子当中吹一口气，令炉中的火焰熊熊燃烧着。 “见过师兄。”见林九回来，万圣公主朝着林九一礼之后，便是打算离开。 “公主留步。”林九叫住万圣公主，出声问道。“多谢公主替我看顾炉火，不过为兄有一事不解，还望公主解惑。自我入宫以来，公主对我不是避而不见，便是不假辞色，不知是何缘由？” 他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要送万圣公主去玄商道避劫，那么一路上就难免要和万圣公主打交道。 而且为了保证路途的安稳，万圣公主自然是越配合他越好，两人若依旧如此时一般的状态，可走不了多远。 但要化解恩怨，总少不了要寻一个引子。 只是自忖，他入得万圣龙宫以来，从未在万圣龙宫当中有过失礼，每次见到万圣公主的时候，也从来不曾逾矩，但偏偏万圣公主对他却一直都避而不及，这实在是令他疑惑。 “龙母有令，不久之后，我将护卫公主远行，若是有所误会的话，还是在出发之前就化解的好。” “你……你不是好妖。”万圣公主站在苑华庭的门口，警惕无比的看着林九，片刻，她才是犹犹豫豫的道。 “我不是好妖？”听着万圣公主的话，林九不由得是瞠目结舌，这算是一个什么鬼一般的理由？ 在这个答案之前，他想过一千种一万种万圣公主躲着自己的理由，但独独没有想过，万圣公主会是因为这种事躲着自己。 不是好妖？ 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自己：只是一个没长大的小女孩儿而已，天真不谙世事，没必要和她计较。 又或者，这是万圣龙王的爱女，而自己受万圣龙王大恩…… 又或者，这是自己的师妹，也是自己未来的师娘，万万不能和她顶起来，令她记恨之类…… “公主，这话从何说起？”林九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情绪，脸上露出有史以来，最为和善的笑容。 “你一见面，就想要吃了我。”万圣公主又往后退了一步，脆生生的道。 “我要吃了你？”林九的眼角都抽搐起来，“公主在哪里听来的谣言？须知，我开启灵智到现在，还从来都不曾吃过妖！” “还是说，有人冒充我，对公主有过威胁？”林九的双眼眯了起来。 第三十九章 一千八百刀片成鱼脍 自己的事自己知晓。 他从来都不曾对万圣公主有过什么不好的念头——毕竟，不管是因为其是万圣龙王的爱女，还是因为其是一位真玄巨擘未来的妻子。 既然如此，那万圣公主所说的，自己要吃了她这一回事，必然便是一个谣言。 是有人故意在陷害自己，或者说是谋算自己，谋算万圣公主。 “是那些和尚吗？”本能的，林九便想起了那些和尚的存在。 佛门的修行者，尤其精熟于玩弄他们的心志，精通于梦境之法等等诡妙法术。 若是佛门的人不甘心于他们谋算失败，故而趁着先前龙宫防御不稳的时候，在万圣公主的身上施展了什么手段，也不是没有可能。 “又或者，是上一次修欢喜禅法的那两个和尚在提亲的时候做了什么手脚？” “可恨！让他们那么轻易便死了，实在是便宜了他们。” “一千八百刀片成鱼脍，这不是你自己说的吗？” 林九的脑门当中顿时就轰然一声，熟悉无比的言语，一下子就在他的脑海当中流淌起来。 “听说人族有一种吃鱼的法子，将鱼捞起来扔进温水里面，就着温水去鳞，趁着鱼还活着的时候，一片片切开成鱼脍，如此一千八百刀片下去，肥鱼性命犹在，人还能看到其摇晃骨架在水中游动，以此佐餐，着实是无上之美味。” 这正是他刚刚来到碧波潭的时候，看着游到潭面上的那三条刚刚开启灵智的小鲤鱼所说的话。 进了龙宫之后，他还找过那三条灵性十足的小鲤鱼，但却怎么都找不到那小鲤鱼的踪迹。 他还以为，是那三条小鲤鱼，已经是无意之间顺着碧波潭之下的水脉离开了。 怎料到，那三条小鲤鱼，还会给她带来这样的麻烦。 “等等，不对！” “公主的意思是，那三条小鲤鱼当中的一条，便是你所化？” 林九的脑海当中电光石火的念头闪过。 万圣公主，连同她的那两个贴身侍女，加起来岂不正好便是三人？ 但问题在于，他见到那三条小鲤鱼的时候，那三条小鲤鱼分明便只是生出灵性的模样，体内一丁点儿的法力都没有。 而万圣公主呢？却是一个几近完美化形的龙族！ 这两者，怎么可能会是同一人？ “公主，我当时只是开玩笑的啊。”林九苦笑着道——他真没想到，那除了一点灵性，便和凡鱼没有区别的鲤鱼，会是万圣公主所化，更没有想到，她那一个玩笑，竟会是令万圣公主记上这么久。 “反正，你不是好妖。”万圣公主再说了一句，便是匆匆而去，颇有一种仓惶而走的模样。 “这误会，可大了。”林九伸出手，恨不得切了自己的右手，再在嘴上一巴掌。 “叫你乱捞东西，叫你乱开玩笑！” “罢了，还是看看这剑器炼得如何了。”万圣公主的身影彻底消失之后，林九这才合上苑华庭的大门，走到了炉子的边上，将万圣公主的事先放到一边。 炉子下，熊熊的火焰燃烧着，炽烈无比的温度，令林九的视线，都几乎是要扭曲起来。 而炉子周围所有的陈设，都和他离开之前，一模一样。 “开！”林九手捏印决，小心翼翼的将炉中的热量收束起来，然后将那炉盖掀开。 炉子当中，一枚拳头大小的星云神金沉浮不定，而在这神金的周遭，有满天的星辰漫卷，将炉中的火焰都隔绝在那神金之外。 “去！”林九运转法力，按照星云剑诀上的记载，用剑气从指尖迫出一滴精血来，朝着那漫天星河一弹。 往昔的时候，那星云神金，根本就不会理会林九的存在，林九洒落下来的精血，也都是被这星云神金给排斥余外，被那无穷的炽热灼烧干净。 但如今，在林九练出了剑气之后，那星云神金，便不再排斥林九的精血。 林九的精血落到了漫天星河当中之后，便是沿着特定的轨迹融入了星河的光芒当中，然后在那星云神金的‘呼吸’之间，融入了星云神金当中。 “疾！”感受着自己元神当中突然多出来的某种感应，林九福至心灵一般，再度催发出自己的那一道剑气，令那剑气直接落入星云神金当中，与那星云神金融为一体。 剑气落下之后，林九便似乎是真切的察觉到了那星云神金的‘呼吸’，有了一种自己一个念头，便能够催动这一枚神金的错觉。 但也只是错觉而已。 按照星云剑诀上的记载。 剑气，只是修行星云剑诀的第一步——入门之前的第一步。 剑气之后，是继续提升这剑气的本质，使得这剑气化作有形无质的存在，将之化作一道剑光。 待得剑光能够脱离修行者而存在，就算没有了修行者的法力之撑，也能够自发的吞吐天地元气以维系自己的存在，维系自己威能的‘明光藏于匣’的地步，再将这剑光融入到星云神金所铸造出来的剑气当中。 如此，这星云剑诀才算是入了门扉，能够继续往更加高深，更加玄妙的境界而行。 下一个刹那，林九心念一动，那一道本源剑气，便是被他从星云神金当中抽了出来。 虽然这一道剑气能够融化在星云神金当中，但相比于星云神金，这剑气的本质，太过于脆弱，远远不足以催动那星云神金。 至于说林九为什么会这这样做，当然不是没有原因的。 星云剑诀——更准确来说，应该称之为星云剑典。 其间的内容浩如烟海，堪称是一个完整的自我体系。 除了难以入门之外，这部剑典几乎是没有任何的问题——至于说难以入门，这只能说是修行者的问题，而不是剑典的问题。 剑典当中，剑气，剑光等等，每一个阶段，都有详实的描述，并且有着无数的技巧。 将本源剑气沉入神金当中，便是剑典当中所记载的蕴养剑气的法门之一。 这既能够在神金当中留下‘剑’的烙印，加快神金熔铸的效率，同时还还能够在不影响剑气纯粹的情况下，令剑气当中多出些许属于神金的特性，令剑气更添玄妙。 此外，还能够令日后剑光与神金合而为一的过程，更加的顺利。 第四十章 少女的梦魇 “要出门吗？”龙宫里面，第二次从万圣龙母处回了自己宫殿的万圣公主解开了面纱坐在云床上，双手托腮，目光当中一片茫然。 她自诞生以来，她便一直待在碧波潭，所去过的最远的地方，也不过只是碧波潭的水面而已。 说起来，那唯一的一次，她鼓起胆子，带着两个侍女偷偷的溜出门去，想要去碧波潭之外的地方看看。 结果才刚刚露头，就碰到了林九，然后被林九给捉了起来。 再之后，便是那“一千八百刀片成鱼脍”的话。 那个时候，她真的是以为自己要被凌迟一般给吃掉了。 林九浑然没有想过，他突然生了顽心开的那一个玩笑，对一个刚刚鼓起勇气想要溜出门的小姑娘，造成了多大的心理阴影。 那一段时间，几乎是每一天，万圣公主睡着了做梦的时候，都会梦到自己被人捉了起来端上餐盘，用小刀一刀一刀的片开最后被吃掉的场景。 不只是睡觉，便是有时候她打坐修行的时候，脑海当中都偶尔会呈现出乘鱼的银盘来。 足足过了三年多，这种阴影才在万圣公主的脑海当中消散。 但那阴影消散之后，万圣公主每次看到林九，都还是会不自觉的响起那一千八百刀的事，会觉得浑身发凉。 故此她才是一直都躲着林九，见面的时候，也绝对不会和林就说话，她生怕是自己一张口，就露了怯。 “十七个元神大修——别说是十七个元神大修，便是一个元神大修，只怕也能够把我片成一百刀了。” “可林师兄这么凶残的妖，也还是从潮月山被赶了出来，最后来到我们碧波潭避祸，外面的人族，真的就这么吓人吗？” “还是说，只是潮月山那边的人族太凶？”万圣公主不由得又想起了林九的战绩，从衣袖里面掏出了一柄银色的小刀来，在虚空当中随便乱切了几下。 肯定不可能是所有的人族都这么凶的，若不然的话，金光寺的人也不会被林九给砍瓜切菜了。 “总有一天，我也要把你捉起来，片成一千八百刀——不，三千六百刀。”万圣公主皱了皱鼻子，强行做出一副凶狠无比的模样来。 “还有碧波潭的外面，到底是什么样子呢？”又片刻过后，万圣公主收回那银色的小刀，期待起来。“路上有林师兄的保护，应该会很安全吧。” 万圣公主才一出生，碧波潭就和金光寺一场大战，两败俱伤，自那以后，碧波潭的势力便是全面收缩，退守到了碧波潭——连碧波潭之外的乱石山，都基本是处于一个放弃的状态。 大战之后，万圣龙王也是在抓紧时间调养伤势，少有和万圣公主见面的时候，偶尔见面的时候，所表现出来的，也都是一副垂垂模样。 是以万圣公主的印象当中，如同龙母那般的存在，就已经是能算的上强者。 在之前，金光寺的人上门逼婚的时候，便是刷新了万圣公主对于强者的认知。 而到现在，林九往外面走了一遭，一口气斩杀了十七个元神大修，这当然便是再一次的刷新了万圣公主对于强者的认知。 …… 对于另外一处宫墙的少女心思，林九自然是不知晓的。 此时的他，在确认了炼器炉中的情况没有出任何的岔子，又按照星云剑诀当中的办法，淬炼了自己练出来的本源剑气，以及将自己的精血融了一滴进入星云神金之后，便是回到了云床，最后再往炼器炉中添加了火焰。 然后双眼一闭，睡了过去。 蛰伏，准确来说是潜伏，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林九潜伏的地方，是丽宁城，是被佛门完全控制的地方。 八年多的时间，他伪装成凡人，一边把控、计算拦河水坝的进度，同时还要小心翼翼的隐藏自己的身份，天天在佛门的修行者眼前晃悠，都不曾被那些佛门修行者察觉到异常，再加上他最后的爆发。 这期间他所耗费的心力之大，可想而知——事实上，若是那丽宁河再宽广辽阔一些，修筑水坝的进度，再拖上个四五年七八年，那就算林九最后依旧是能够将那些佛门的修行者都给斩杀，但在他做到了这一些，回返龙宫之后，也有极大的可能因为心力耗尽而油尽灯枯。 要恢复消耗的心力，最好的办法，自然便是睡觉。 而在林九修养精神的时候，他在丽宁城中的所作所为，以及那最后一战的回响，终于是在外界掀起了波澜。 如果说前面珈蓝弟子的死，只能说明林九的肆意妄为，那么后来，接连十七位有着正统传承的元神大修，在摆开了阵势，从容无比的将自己的实力拉到了极限之后，也依旧是在林九的砍瓜切菜一般，在几个呼吸之内就被了结性命的事，便足矣彰显出林九那强大无比的实力来。 一个肆意妄为，又能隐忍，同时做起事来又全然不顾后果，偏生实力还强大无比的妖。 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确认了林九的战绩之后，碧波潭最大的对手，也就是金光寺的人，第一时间就收缩了自己的势力，各处乡野间的小庙，被彻底的废弃，所有的和尚们都撤回了几座注入丽宁城之类的大城里面。 同时，所有的练出了佛法的修行者，更是在第一时间就被召集回了金光寺静修，留在外面主持各处寺庙的，都换成了那些凡人。 在万圣龙宫的势力依旧不曾踏出乱石山的情况下，那些因为金光寺收缩势力而被放弃的地方，以及各处被放弃的江河，自然就成为了一个真空地带。 先前一直都被打压的零零散散的妖族，以及一些散修们，也都是开始冒头。 或是占山为王，踞水称尊，又或者是往乱石山的方向迁徙，以期能够获得乱石山的庇佑。 “先是潮月山出了一个九头虫血脉的异种，然后这碧波潭又出了这么一个异妖。” “或许，这是某种征兆。”神光珈蓝踏出自己修行的洞府，望着西极的所在。 第四十一章 神光珈蓝 妖族虽然衰落，但毕竟是传承自上古的种族，谁也不知道，这苍苍茫茫的大地当中，到底藏了多少的秘密，也不知道隐藏了多少妖族的强者。 在很久之前，佛门和天庭，就已经在联手对妖族动手——先是封锁帝浆流，断绝妖族登临仙境的可能。 以此来逼迫妖族的那些强者们踏入星空和天庭以及佛门的强者们厮杀。 同时，又在大地上一点一点的压缩妖族的活动范围。 如此双管齐下，逐步放血，妖族自上而下的，都变得越来越少。 起初的时候，妖族当中不乏有那种不依靠帝浆流便能强证仙位的大妖。 那些传承自上古的血脉，也是络绎不绝。 但现在，不依靠帝浆流，也不依靠仙境强者本源便能够自证仙位的大妖，已经无数年都没有出过了，那些传承自上古的血脉，也同样是无数年都没有再出现过。 这种情况，一直都被认为是妖族即将衰亡的征兆。 毕竟，任何一个势力当中，若是没有了足够的新血，那就注定会归于腐朽。 但现在，一个有着自证仙位的妖，以及一个上古九头虫血脉的妖。 这两者几乎是在同时诞生，最巧的是，这两者诞生的地方，潮月山，碧波潭，也都有着紧密无比的联系。 “是巧合？” “还是妖族气运触底的反弹，回光返照？” “又或者，是妖族内部有什么谋划？潮月山和碧波潭，只是妖族计划的第一步？”神光珈蓝目光阴沉。 佛祖，菩萨，罗汉，使者…… 在佛门的诸多封号当中，珈蓝，算是最为底层的一种。 但再底层的封号，也同样是封号，相比于更多的，连封号都没有的人，神光珈蓝在佛门的地位，绝对称得上尊崇。 自然的，他对于佛门的事，也知之甚多，对于佛门所谋划的大局，也更加的清楚。 他当然明白，在天庭，道门，以及佛门的联手打压之下，妖族如今的境况，已经是到了日薄西山的地步。 而佛门在妖族身上的布局，也已经是快要到收网的终盘之局。 “或许，这是妖族那些不甘心的人，在试图打破我们定下来的规矩？”神光珈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天地之间的规矩，便是仙人的归于仙人，修行者的归于修行者，凡人的归于凡人，而这种规矩，本就是为了限制妖族才有的规矩。 毕竟，不管是天庭还是道门还是佛门，他们的根本，都在人族上。 相比于妖族，人族有一个最大的优势，那就是普适性，几乎是任何一种传承，都能够在人族当中传承下去。 但妖族则不同，妖族的血脉来源不同，其本身的状况，自然也就不同，他们的传承，当然也会有所区别。 人族就算没有仙人的干涉，他们在修行上的细节，也都是共通的，是能够列成文字传承的。 但妖族没有了仙境之上的干涉，那每一个妖族的成长，都是典型的野蛮生长，在过程中，虽然免不了有惊才绝艳之辈，但更多的，是那些平庸之徒——甚至于那些惊才绝艳之辈，也不乏行差踏错而变得庸碌，中途夭折。 天庭和佛门，就是通过这种方式，一点一点的挖着妖族的根。 对于这种情况，妖族的那些强者们，当然也是知晓的。 有很多妖族的强者，都想要打破这种规则，从而给妖族的底层争取希望，令妖族焕发新的生机。 但已经落入了规则束缚的他们，想要打破这种规则，谈何容易？ 天地之间的强者，都盯着妖族的动作，一旦妖族的强者有什么动静，立刻就会迎来针对性的打击。 在神光珈蓝看来，目前的妖族想要破局，唯一的办法，就是天庭或者佛门的人，主动撕开这一条束缚仙境强者的规则。 “如此说来的话，元妙山的那一次，莫不就是妖族的一次试探？”神光珈蓝目光一凝。 元妙山中，元华仙人含恨出手，主动打破了束缚仙境的规则，然后被斩断手掌。 如果讲这件事堪称妖族的谋划，那么碧波潭的变故，也就有了合理的原因。 ——妖族的人，就是在逼迫自己出手。 虽然同样都只是灵应之位，但自己在佛门当中的地位，于元华仙人在天庭当中的地位，却不可同日而语。 一旦自己出手的话，妖族当中必然会有人对自己施展雷霆一击，继而引发更大的动荡出来。 这也正是在被林九当众抽了一耳光之后，这位神光珈蓝却任由林九平安的回到了碧波潭的原因。 他不敢出手——在生出了这种疑虑的时候，神光珈蓝就失去了出手的勇气。 至于说被林九打掉的颜面，在佛门待得越久，就越是不在乎这所谓的颜面。 当某一个佛陀菩萨突然在乎起了颜面，那就只能说明一件事，这所谓的颜面，只是能够给他们有机会布局的引子，是一个能够给他们带来更大的利益的借口。 “那异妖的来历，你们可曾查清了？” “碧波潭里，那老龙的闭关，到了那一步了？”当金光寺的那渡劫老和尚再一次以檀香沟通上神光珈蓝的时候，神光珈蓝便是直接隔空落下了意念。 对于金光寺所参与的另一项谋划，也就是和万圣公主，和龙血果有关的谋划，神光珈蓝并不打算插手。 尽管他知晓，这谋划于佛门的大局而言，有着极大的意义，但他依旧没有要插手的心思。 毕竟，金光寺能够涉足到这一谋划，出了他们紧靠碧波潭之外，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那就是金光寺的传承——金光寺并非是神光珈蓝留下的传承，金光寺的传承，起源于欢喜禅法，起源于佛门的一位佛陀，定光欢喜佛！ 而那佛陀的存在，才是金光寺能够涉足到龙血果这谋划的根本。 “我等无能，至今未曾找到那异妖的来历。”金光寺的那渡劫老和尚低下头，诚惶诚恐。 尽管金光寺的背后有着一位佛陀的存在，但所谓县官不如现管——更何况，金光寺和他佛陀的距离，实在是太遥远了，谁知道那佛陀还记不记得金光寺的存在？ “查不到？”神光珈蓝皱起眉头，心中又多了一分警惕，他开玩笑一般出声，“那异妖，总不可能是从石头里面蹦出来吧。” “尊者，那异妖名为林九，昔年的时候，大闹元妙山的那妖孽，也是叫做林九——潮月山和碧波潭，又素来较好，这两个林九，会不会是同一人？”金光寺的那老和尚犹豫片刻，又说出了金光寺讨论出来的一个猜测。 第四十二章 引元妙宗入局 “不可能。”神光珈蓝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的，就否决了这一个猜测。 “潮月山的那林九，乃是上古异种九头虫血脉，肉身强横，毒力惊人，行事风格，阴柔诡谲。” “而碧波潭的这林九，却是一个异妖，肉身资质平庸，于术法上有独到的见解，已至法有元灵之境，再者，其行事的风格，癫狂隐忍——就如他直面十七位元神之辈，这样的事，便是潮月山的那林九做不出来的。” “这样南辕北辙的两个妖孽，又怎么可能是同一人？”神光珈蓝摇着头。 当他说起来林九一口气斩杀十七位元神和尚这件事的时候，脸上也不免一阵抽抽。 就算是他这位珈蓝，麾下一口气损失了这么庞大的一股力量，也不免是一阵心疼。 “对了，尊者，还有一事。”片刻，金光寺的渡劫老和尚又想起来一件事。 “此前，罗欢罗喜，还有相禅三人，从碧波潭回返龙宫的时候，意外撞到一个妖族的大妖，那大妖肉身强横无比，只一拳，就打破了罗汉金身。” 渡劫老和尚一边说，一边将那舍利子中拓印的‘大妖’的模样幻化出来。 鸟面人身，背有羽翼，身带五彩，妖气冲天。 “敢问尊者，可能看得出这妖孽的来历？”金光寺的老和尚问道，态度谦卑无比。 神光珈蓝的两个任务——一个是林九的来历，另一个是万圣龙王的修行，两个问题，他一个都答不上来，如此，自然便只能是抛出另外一个东西来吸引神光珈蓝的注意力。 “这小妖？”看着那幻象当中浮现出来的场景，那神光珈蓝的眉头，一下子就皱了起来。 “同等境界，能够一拳打碎金身，可见其肉身强横，必为上古之异种。” “鸟面人身，有羽翼，成五彩，为异禽——若我所料不错，此妖便当时潮月山的那毒祸星了。” “万圣龙王与潮月妖王交好，这毒祸星，定然是前来投奔万圣龙王的。” “好一个老龙，没想到还藏了这么一手，难怪敢在闭关的时候令那异妖去丽宁城蛰伏，原来是龙宫里面还藏了一个毒祸星！” 这么一想，神光珈蓝立刻便是计上心来。 “算了，且卖元华道友一个颜面。元妙宗不是一直都在找那妖孽的踪迹吗？这样，你持我令符，向元妙宗通传一个消息，就说那九头虫血脉的妖孽，在碧波潭现踪了。” 所谓的祸星，便是天地之间的修行者对林九的另一个称呼。 他在元妙山的时候，一手恐怖的毒素，放翻了整个元妙山的人，甚至是连元妙山的地脉，都险些被污浊，最后那元华仙人含恨隔空出手，却被妖族的强者斩断了手掌。 从那个时候起，这林九这毒祸星的称呼，便是有了一定的流传度。 “尊法旨。”老和尚心悦诚服。 要查探碧波潭的情况，最好的办法就是驱使那些野妖或是那些散修前往试探。 但如今，金光寺力量全面收缩，碧波潭却因为林九的出现而声势大振。 如此一来，金光寺想要驱使那些散修作炮灰，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了。 他们想要知晓碧波潭的信息，也就变得越发的艰难起来。 但神光珈蓝这神来一笔，虽不能说是鼎定乾坤，但却有着扭转局势的神效。 元妙山被林九大闹一场，元华仙人更是因此被斩断手掌，一场大费周章的祭天之礼，非但没有成就元妙宗的威名，反而是令元妙宗，令元华仙人都成了天地之间的笑柄。 元妙宗的人，对那林九有多大的仇恨，可想而知。 一旦这个消息到了元妙宗，就算是元妙宗的人知晓了这是金光寺的驱虎吞狼之际，他们也不得不远征万里，乖乖上门来当金光寺手中的刀。 急于寻回颜面的元华仙人，也有极大的可能赐下仙人之宝——甚至于有一定的可能再次对林九出手。 只要元华仙人隔空出手搅乱天地元气，那万圣龙王成就仙境的道路，必然随之而断。 再者，对神光珈蓝而言，元妙宗的出现，也是对局势的一次试探，只要元华仙人敢于出手，就必然会成为神光珈蓝手中的棋子。 …… 云床上，林九伸了一个懒腰。 神清气爽！ 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他这一睡，便是睡足了整整一个月的时间。 这一觉，仿佛是将他身上所有的陈朽都一扫而空一般。 在云床上睁开双眼的时候，林九甚至是有一种重获新生一般的感觉。 他只觉得自己的状态从来都没有这么好过，甚至于在他渡过雷劫化形的那一刻，他的状态都比不上自己。 从云床上起来，林九围着炼器炉随便的走了一步——连脚步，都有一种不惹尘埃的轻松。 “终究只是一种错觉。”良久，林九才是叹了口气，于是刹那之间，他便从云端重新跌落回人间，种种的驳杂纠缠，重新束缚到他的身上。、 先是在炉中炼了剑气，再是将一滴精血融入炉中，然后他这才靠在炼器炉的边上，将自己的气息与炼器炉相勾连，继而反思起了自己先前的丽宁城一行，琢磨这一行的得与失。 丽宁城中八年多，为了不漏出破绽，林九所有的生活习惯，都向人族靠齐——得亏他的本体就带有毒浊之性，若是换做其他的修行者，连续八年多每天都吃喝凡人那些充满了浊气，精气也极度缺少的食物，那他们的肉身法体，绝对会被浊气所侵染，功行大损。 而林九蛰伏八年多，虽然肉身法体不曾受损，但八年多不曾吞吐元气，他体内法力的折损，却是难免的。 正所谓业精于勤荒于嬉，修行同样如此。 就如齐天大圣孙悟空，五百年前纵横不败，但在五指山下，铜汁蚀骨，铁丸磨脏，同时，又没有任何的天地元气，如此生生消磨了五百载之后，他的实力，还剩下几分？ 齐天大圣都是如此，林九又如何能有例外？ 相比于八年之前，林九体内的法力，非但没有丝毫的增加，反而是削弱了不少。 按照林九自己的估计，他当前的法力，只得原本的八成左右。 第四十三章 得失之间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林九的实力被削弱——恰恰相反，在法力有了削减之后，林九的实力，反而是不减反增。 林九自己揣摩了一下，在这么一遭之后，他当前的实力，至少是有着自己原本两倍的程度，甚至更多——在这一行以前，就算是两个林九，都不可能在不暴露底牌的情况下，在法阵当中斩杀十七位元神大修。 说起来，所有人都以为在法阵当中斩杀了十七位元神大修，便是林九实力的极限，但实际上，却远远不是。 相比而言，他这一行从头到尾，都没有暴露过自己在肉身上的强横，也不曾动用过潮月妖王留给他保命的底牌。 真真算起来，林九自始至终所动用的实力，都只得他真正实力的五成不到。 若是在算上林九将法力补回之前的状态，那么他的实力，绝对有先前的三倍之多。 “成就剑气所增加的杀伐之威，至少也能够带来一倍的实力增幅——这么算起来的话，四倍！” “如今我的实力，至少是先前的四倍！”林九的眉头跳了跳。 这个结果，连他自己都有些不敢置信。 要知道，他这四倍的横向对比，不是寻常的元神修行者，而是他自己！ 上古异种的血脉加上完美化形，再加上法有元灵的林九！ 上古异种的血脉。 完美无瑕的化形。 法有元灵的修持。 这三条，任何一条落在一个修行者的身上，都能够令这修行者称为一代天骄，令他们在同一个境界当中，纵横无敌。 这三者加起来，才是八年之前的林九！ 然而现在的林九，却等同于四个八年前的林九。 “元神境内，我当无敌。” 沉默良久，林九才终于是抬起了头，露出了自信无比的神采。 他此刻的强，不是某一方面超乎于人的强，而是每一个方面都超乎于人的强，是没有任何短板的强。 肉身。 法力。 元神。 术法。 武技。 乃至于临机决断，斗战技巧等等。 每一条和修行者实力相关的因素，林九都已经是已经臻至了元神境所能够到达的极限。 然而他现在，也还只是元神境而已。 元神境，全称为：元神纯阳。 先成元神，再证纯阳。 而林九现在，还不是纯阳，甚至他连元神之路，都还不曾走到圆满。 “现在的我，就算直面渡劫境的强者，也绝对能够保持不败，而若是待我得证纯阳，那就算是渡劫境的强者，也得在我面前俯首！” “这样看来的话，丽宁城之行，可以说已得圆满。” “不，不是圆满——还是有些许遗憾的。”片刻，林九又摇了摇头。 法宝。 如果说他的丽宁城之行有什么遗憾的话，必然就是法宝！ 对于一个修行者而言，法宝有多么重要，林九重来都不曾质疑过。 ——天书上无数次的记载，都写得分明。 西行路上八十一难，绝大多数的妖王，都不是齐天大圣的对手。 但这些明显不是齐天大圣的对手，却往往能够依仗手中的法宝，打得齐天大圣没脾气！ 甚至于一些连化形不善，说话都说不利索的小妖，都能够仗着手中法宝来拿捏齐天大圣。 紫金葫芦。 风火芭蕉扇。 阴阳二气瓶。 人种袋。 玉净瓶。 等等等等。 不仅仅是西游路上，便是齐天大圣大闹天宫的时候的那金刚琢…… 一件强大法宝的威能，可见一斑。 甚至于齐天大圣自己，也都脱不开法宝的助力。 虎皮裙在身的，不是齐天大圣，只是行者。 唯有顶凤翅紫金冠，穿黄金锁子甲，踏藕丝步云履，提如意金箍棒的，才是那纵横天上地下的妖族巨擘，齐天大圣！ 唯有这个时候的齐天大圣，才算是利于巅峰之境。 而连齐天大圣这样的妖族巨擘，都需要用法宝来武装自己，林九当然不会狂妄无比的以为，那些法宝对自己毫无助益。 只是可惜，法宝难得，妖族又不善于炼宝，以至于现在，林九所见过的法宝，只有两个‘半件’。 而这两个‘半件’的法宝，其中一个，是潮月妖王的遗物，此时正束在林九的头上。 再一个，便是万圣龙王宝库当中的那‘方便月牙铲’，也就是林九用来打杀罗欢罗喜以及相禅所用的兵器。 龙宫多宝，众所周知，万圣龙宫虽然不及四海，但终究也算得上是龙宫。 然而，林九在这万圣龙宫当中，都找不出一件成型的法宝来，法宝之稀罕，之珍贵，可见一斑。 在丽宁城的时候，便是林九距离一件法宝最近的时候。 ——那明秀和尚手中，便有着一件来自于神光珈蓝赐下的法宝。 密托钵。 虽然带着密托钵的十七位元神和尚都死在林九的手里，但这并不能证明密托钵这法宝不强大。 ——那十七位元神大修，实力在林九看来，只能说是一般。 而实力一般的他们，在得了密托钵之后，就有了面对万圣龙王这位渡劫境妖王的把握，敢于突袭碧波潭 更不要提，密托钵这法宝，他们只是借用，连其真正威能的十之一二都施展不出来。 这件事就足以证明密托钵这法宝的强大。 至少当时，在密托钵还落在明秀手里的时候，林九便没有在不暴露自己另一个身份的前提下，将明秀和尚打杀的把握——那个时候的林九，是真正已经做好了暴露出自己身份的打算。 而在最后，林九斩杀了那十七位元神和尚之后，再击破那密托钵的封锁，看起来有损法宝的威名。 但实际上呢？在没有任何人控制的情况下，这密托钵只是凭借着那些元神和尚们死前的布置，便几乎是榨干了林九，将林九至于油尽灯枯的地步，令他连收拾战场的心思都没有。 这难道还不能彰显一件法宝的强大？ 思及此处，林九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滴血。 “罢了，那密托钵毕竟是神光珈蓝的东西，上面说不准就有神光珈蓝留下的暗手，真将这法宝待会龙宫来，未必就是好事。” “而且那毕竟是佛门的东西，我不修佛门法力，拿了这法宝，也未必有用。” 林九只得这么安慰自己。 第四十四章 遣散 “还有去往玄商道的事，也需得好好思量一番。”林九沉思着，炉中的火焰跳动，熊熊的热浪翻滚，苑华庭中，明灭不定。 他所担心的，倒不是他路上的行程会有什么波折。 毕竟，万圣公主作为万圣龙母的独女，万圣龙母在临行前，自然会将很多该安排好的事，都安排好，甚至于碧波潭在外面的一些力量，也都会随之动起来。 而林九自己呢，也有着强横无比的实力，若是不出意外，这足以令林九保护着万圣公主去到玄商道而绰绰有余。 林九真正担心的，是碧波潭。 确切来说，是他离开之后的碧波潭。 妖族修行艰难。 林九刚到碧波潭的时候，碧波潭里，除了万圣龙王之外，有着元神境修为，能够勉强被称为大妖的，便只得万圣龙母一人。 林九来了之后，万圣龙宫当中的强者，便多了一个林九。 但从林九来到万圣龙宫，再到现在，林九即将离开万圣龙宫远行，万圣龙宫当中，也依旧不曾诞生出另一个成就元神的妖怪来。 原本的时候，林九还有些看好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两个兄弟，但这么多年过去，这两兄弟却依旧是没有半点儿成就元神的迹象。 万圣龙宫里面，一直都有着金光寺留下的眼线，而这眼线，到现在都还不曾被找出来。 一旦林九离开碧波潭，那么万圣龙宫当中，就只剩下了万圣龙母一个元神级别的力量，而金光寺，也必然会得到这个消息。 若是在这个时候，金光寺再次纠集人马前来突袭碧波潭的话，那后果绝对是不堪设想。 就算万圣龙母依靠碧波潭当中的布置，能够勉强匹敌渡劫强者，但她终究不是真正的渡劫强者。 金光寺的人，只需要派出三五个元神和尚，再带上法宝，就必然是能够将万圣龙母给拖住。 到那个时候，万圣龙王该怎么办？ 修行者在闭关的时候，是最脆弱的时候，同时也是对外界的变化感知最为迟钝的时候。 若是万圣龙母选择呼唤万圣龙王出关，那么万圣龙王成就仙境的道途，有很大的可能会半途终止，那难得的灵仙本源，也会随之溃散，万圣龙王想要再有机会成就仙境，就只能等着那些妖族巨擘去星空夺取帝浆流。 但若是万圣龙母硬撑着，不惊动万圣龙王出关，那么万圣龙王会不会在金光寺那渡劫老和尚的布置之下，被困死在闭关之地？ “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片刻，林九笑了起来，踏出了苑华庭。 …… “把人都散出去？”明廷宫当中，万圣龙母看着林九，颇为的不解。 万圣龙宫的实力，本就衰弱无比，若是再将那些小妖都散出去，没有了丝毫羽翼的话，那岂不是更加的惹人垂涎？ 妖族当中，不乏有独行的渡劫之境，但这些渡劫大妖，也只能称之为大妖，而不能称之为妖王。 为什么？ 唯有占据一地屹立不倒，引众妖为羽翼者，方为妖王——对于妖王们而言，那些小妖们，固然是实力低微，但再如何的实力低微，这些小妖们也都是有着灵智的个体。 很多妖王不愿意办，也拉不下脸去办的事，都能够交给麾下的小妖们。 巡逻，预警，采集，清扫，传讯等等，又或者试探对手，亦或是险地……诸如此类，都是需要这些小妖们来做的。 如此，妖王才能够心无旁骛的修行，在获取足够的修行资源的同时，还不被俗务所干扰。 若是将所有的羽翼都驱散，那么妖王的存在，和那些独行的大妖，又有什么区别？ “不然。”林九摇着头。 妖王，妖王，先是妖，然后才是王。 若将那些羽翼放在最前面，贪图那些羽翼带来的便利超过了对自己本身的追求，那边等同于舍本逐本。 “叔母，龙宫里面，有金光寺的眼前，这是必然之事，现如今，我们既没有时间，也没有精力去将这眼线给找出来，那便将他们全都驱散出去，如此一来，龙宫干干净净，此为其一。” “其二，碧波潭的力量往内部收缩，太过于的严重了——龙宫的力量仅限于碧波潭，连乱石山都不曾纳入掌控，以至于耳目闭塞断绝，对外界之变，一无所知。将宫中妖族都放出去之后，不说其他，但至少乱石山可纳入掌控，如此一来，无论外界有什么变故，宫中都能得到消息，提前做好应对，虽时间不长，但总比被人找上门才知晓的好。此其二。” “其三，便是那些小妖。这些年来，叔父和叔母把这些小妖们保护的太好了。”林九低着头，如同是在回忆什么一般。 他刚来碧波潭的时候就察觉到了碧波潭和潮月山的不同。 相较于潮月山，碧波潭太平静了，平静得就如同是那水面一般，不见任何的波澜。 宫中的小妖们，也没有任何的心机，什么私心，什么妄念，都表现在脸上，没有丝毫的隐瞒。 不，不仅仅是没有心机，而是连凶性都没有。 这不像是一群妖，反而像是一群被驯化的野人。 换做其他的任何地方，这样的一群妖，必然是绝对的异类，是他人的口中之食。 没有了万圣龙王的庇佑，这一群小妖们必然是活不过一年的时间，就会给人剥皮拆骨的生吞。 “叔父难道没有发现吗？这些小妖们如今，已然不是龙宫的鳞甲羽翼了，他们只是龙宫的负累而已。” “为今之计，唯有将他们驱逐出龙宫，任由他们在外面经历风霜雨雪之吹拂，方能唤醒他们血脉当中的野性。” “至于说他们的安全，叔母大可不必担心，碧波潭，就在这里！” 林九将那些小妖们赶出去，当然不是想要他们死。 尽管那些小妖们没有经历过风吹雨打，但这里毕竟是乱石山，而这些小妖们都是从龙宫出来的妖。 林九还在，万圣龙王还在，那这乱石山，就翻不了天。 乱石山翻不了天，这些小妖们就算会在其他人的算计下吃些苦头，但也不至于会危及性命。 “这么做，到不一定是要他们在修行上有什么突破，但至少，一个个的不要那么憨直啊。”林九心头暗自一句——如同天书当中所记载的，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这两兄弟，傻乎乎的将碧波潭底细卖个干干净净这种事，‘再一次’的发生。 “还有第四点。”林九抬起头。 第四十五章 反客为主 “师妹去往玄商道之事，为求万全，在师妹离开之后，宫中必然要有人假扮师妹，但人多嘴杂，宫中的小妖又多是口没遮拦，若是将他们都留下来，只怕我们前脚才一离开龙宫，后脚那些贼和尚们，就得到了消息。” 这个理由，终于是说服了万圣龙母。 “还有吗？”万圣龙母又问道。 “还有就是金光寺。”林九点了点头。 “叔母镇守明廷宫，不可轻动——若是我在带着师妹离开，那么这龙宫，便是前所未有的虚弱。” “是以小侄有意，往金光寺一行。”林九头也不抬的道。 刹那之间，石破天惊！ 相比于整个万圣龙宫而言，明廷宫作为龙宫最核心的枢纽之地，其内部的光芒，却反而是最不起眼的，宫中不见灯烛，只有一些流珠穿成屏障，在宫殿当中发出隐隐的光辉来。 而万圣龙母，就端坐在珠帘的时候，只在人前留下一个影子。 而当林九言语的时候，这明廷宫中，似有风雷响起，万圣龙母留在珠帘上的影子摇曳，珠帘上一串一串的流珠，都随之颤栗起来。 “你可知道，你再说什么？” 金光寺，那是佛门在此地真正的根基之地，是真正的佛门圣土。 林九的丽宁城之行，在外人看来已然是惊险无比，但那丽宁城中的惊险，和金光寺相比，完全没有任何的可比之处！ 金光寺的门人，已经传承数十代。 人族本就擅长于布置法阵，祭炼法宝。 金光寺那数十代的门人，上百位渡劫强者的传承，一代又一代的下来，谁也不知道，金光寺中到底隐藏了怎样的恐怖。 别说如今金光寺还有着渡劫强者坐镇了，便是只有一两个元神和尚的存在，那他们守在金光寺里，就绝对不会畏惧打上门来的敌人。 往金光寺一行，打上金光寺，碧波潭的势力最为强盛的时候，万圣龙王和万圣龙母，都没有过这样的狂妄想法。 “阿九，你虽然上过元妙山，但元妙山，是道门的势力，而金光寺，却是佛门的势力——虽然都和妖族不睦，但道门和佛门，是截然不同的存在。” “你若是用你印象当中的元妙宗来揣测金光寺，是必然要付出代价的。”万圣龙母缓缓出声，言语舒缓，其中还隐藏了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显然，她是认为林九的这个决定，乃是连着在那些和尚们的头上取得大胜，连着做成了大事之后，意气风发之下才做出来的冲动决定。 作为一个年长的大妖，万圣龙母对于那些年轻妖族的这种冲动想法，是再清楚不过——越是年轻的妖族做出来的冲动想法，就越是难以强行的遏制下去。 毕竟，敢于做出这种冲动决定来的年轻妖族，每一个都是都是强大的，都是天资横绝的，是自视甚高的。 越是想要强行的遏制他们的这种冲动，就越是会起到反效果。 是以万圣龙母并没有要直接劝说林九打消这想法的意思。 她压下心头的悸动，只顺着林九的话，如同是在支持林九一般，用最为平缓的言语，讲述着道门和佛门，或者说是元妙宗和金光寺的不同。 与此同时，她也暗自催动秘法，试图在言语间，以这秘法来无声无息的抹平林九内心的冲动。 “道门崇尚自然，得于天地，归于天地，他们陨落之后，多是任由法体溃散，润泽天地万物，也很少有法宝传于后辈——是以道门盘踞之地，山川会越发的灵秀多姿，不乏有道门宗派，花上数百代人的耕耘，将一片凶山恶水化作灵秀洞天的记录。” “但佛门却不一样。”万圣龙母说着，言语当中不经意的就多出了一抹嗤笑不屑。 “佛门源于西极之地，西极乃贫薄之地，佛门起源于此，自然也不免受此影响，颇为的小家子气。” “佛门的前辈们死后，非但不会任由他们前辈的法体溃散于天地之间，反而会将前辈的舍利子取出来，又辅以炼器之法，将前辈的遗体，炼作傀儡一般的存在。” “平日里，那些傀儡看不出什么东西来，但若有外敌来袭，这由佛门强者遗骸所成的傀儡，再配合上他们所遗留的舍利子，以及佛门圣地的满室佛光，若是再加上佛门强者的主导控制——这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之大，堪称是无法揣度。” “基于此，越是传承古老的佛门之地，就越发的难以攻陷。” “金光寺数十代门人，就算每三代只能出一个渡劫，那积累下来，也是数十个渡劫强者遗骸所成的傀儡。” “再加上一个渡劫老和尚的掌控，别说你连纯阳都还不曾得证，就算是你如龙王一般成就渡劫，也很难在其间从容自如。” “那我就更应该往金光寺走一遭了。”林九面色平静无比，丝毫不为所动。“若是不走这一遭，如何向外界彰显我们龙宫的强大，如何向外界彰显，我们龙宫扩张势力的决心？” “你的意思是？”万圣龙母心中一动。 “我听说，要掩盖一个秘密，最好的方式，不是将这秘密隐藏起来，而是搞出另一个更大的‘秘密’来，我们龙宫此时的局面也是一样的。” “叔父闭关以期成就仙境，外界的人，无不是孜孜以觅，在暗自猜测着叔父闭关的进度——金光寺如此，金光寺更外面的，佛道两家的宗派，亦是如此。” “叔母应该清楚，从叔父闭关的那一刻起，龙宫四糟的窥测目光，便注定会越来越多。” “丽宁城一行，一番屠戮，吓得住人一时，吓不住人一世。” “而且在金光寺收缩势力之后，乱石山和金光寺，两者中间的广袤之地，必定会迎来其他散修或是妖怪们的入主——而那些散修们为求保全，要么就在金光寺和龙宫当中选择一方，要么就会报团取暖，试图联合起来，以应对我们的压力，到那个时候，无论是我们龙宫，还是金光寺，都要对那些散修们的动向做出应对来。” “若是不管那些人，龙宫不免露怯，但若是管那些人，那龙宫的虚实，难免就会暴露在他们的眼前。”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大方一点呢？”林九露出万事皆在把握当中的笑容。 第四十六章 夺权？ “将所有的小妖们，都遣散出去，任由他们占山为王，同时，我在往金光寺一行，以彰显我们龙宫的扩张决心。” “如此一来，进也好，退也好，主动权尽皆在我。” “自此以后，外界注意力的所在，也只是我们龙宫的势力扩张到了何处，又或者要如何遏制我们龙宫势力的扩张……如此一来，落在叔父身上的目光，落在师妹身上的目光，自然便会少上许多。” 林九讲述着自己的计划，条理清晰无比。 他必须要得到万圣龙母的支持。 唯有得到了万圣龙母的倾力支持，他才有把握令金光寺的人对局势产生误判。 林九和万圣龙王最大的区别，不是一个是元神大妖，一个是渡劫妖王，而是一个正年富力强，而另一个，则已经老迈。 无论是人还是妖，当他们步入老迈之年之后，他们都会有一个共性，那就是求安稳，尤其是在不需要闹出事端也有更进一步的机会的时候。 如同林九所提出来的，‘全面扩张’的决策，便是万圣龙王这种年迈的老妖王很难做的出来的决策。 再加上万圣龙母的全力支持，以及林九本身的动作。 那么金光寺的人，很自然的就会产生另外的一种判断。 也即是——万圣龙宫当中的权柄，会不会正在逐渐的从老迈的万圣龙王的手中，移交到年富力强的林九手上？ 万圣龙宫的权柄，是掌握在老迈稳重的万圣龙王手中更好，还是掌握在野心勃勃而又肆意癫狂的林九手上更好？ 林九不用思考，都能猜测到，金光寺的人必然会选择前者。 但偏偏，林九癫狂的同时，却不乏隐忍，能够看得清局势，很难被算计。 那这样一来，金光寺的选择，就只剩下一个：那就是放任。 只要林九不随意的离开龙宫，他们便不会试图来撩拨林九。 从而，金光寺以这种方式将林九‘束缚’在龙宫当中。 而若是在林九被‘束缚’的时候，野心勃勃不安分的他，和老迈安稳的万圣龙王有了什么冲突，对于金光寺的人而言，更是一个意外之喜——若真的是金光寺有了这种想法，那就算是他们窥到了龙宫的破绽，也绝对不会对万圣龙王出手。 因为这样一来，林九便会彻底的摆脱束缚！ “可这样的话……”万圣龙母皱起眉头。 这样的决策，固然会让万圣龙王安稳，但压力却全都会落到林九的身上。 而林九自身的安危，除了关乎他自己以外，还关系到万圣公主。 这种抉择，实在是令万圣龙母左右为难。 “叔母，我的这法子，看起来弄险，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 “我和师妹此行，难处只在于如何无声无息的离开金光寺所控制之地——只要离开了金光寺所在之地，在万里以外，谁还知晓林九？谁还知晓万圣公主？” 林九不疾不徐的说着，他的计划，最难的一点，也最危险的一点，只在于一处。 那就是他能不能在往金光寺一行之后，还能够成功的回返碧波潭。 对于此，林九有着充分无比的把握。 “叔母，且看。”看万圣龙母还在犹豫，林九便是朝着万圣龙母摊开自己的掌心。 他的体内，庞大无比的法力涌动着。 而那一缕本源剑气，则是如同游鱼一般在法力的汪洋当中恣意遨游。 随着林九的念头，无数的法力被那本源剑气引动，分裂，增生，最后化作一道又一道的剑气。 林九摊开手掌的时候，无数锋锐无比的剑气，便如同庞大无比的鱼群在林九的掌心蛰伏，随之都要随着林九的念头而动，湮灭眼前的一切。 剑气，是介于武技和术法之间的存在，既有武技的特性，也有术法的性质，这自然也能够受到法有元灵的加成。 在林九的手中，这喷涌欲出的剑气，不但能够撕裂修行者的躯壳，摧毁修行者的法力，更是能够重创修行者的元神灵性。 感受着林九掌心当中的恐怖，万圣龙母几乎是控制不住自己要化作原形的冲动，在她的背后，一张一张的鳞片浮现出来，然后片片鳞甲，尽皆竖起。 “渡劫！”良久之后，万圣龙母才是长舒了一口气。 若不是在产下万圣公主的时候，因为万圣公主的本源太过于强横，以至于伤到了万圣龙母的元气，那么万圣龙母此时便依旧还是渡劫境的妖王——虽然万圣龙母此时只是一个元神，但她的眼光还在。 她当然能看得出来，此时的林九，其法力境界，固然还只是元神境，但就杀伐之力而言，林九已经是不逊色于寻常的渡劫妖王了。 “既然如此，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万圣龙母终于点了点头。 …… 金光寺的大殿当中，诸佛菩萨，一击一众罗汉漆着金粉的雕像注视着众人。 而在大殿内部个个不起眼的角落，以及大殿外面很多路口禅房的转折处，也都有不知名的石质僧人雕像。 金光寺里面，三戒老和尚看着众人，目光和蔼。 他的眼前，十多个个元神境的和尚依次排开，而在这七八个元神境和尚的后面，还有更多的升灵境的小和尚——加起来足足有上百人。 看着目光下的众人，三戒老和尚的心头也不由得浮现出一丝安慰。 人族比妖族好的地方就在这里——先前碧波潭的一战，彼此都两败俱伤。 但这么些年过去，虽然金光寺的渡劫强者依旧只余他一人，但渡劫境之下的元神境的数量，却已经在逐渐的恢复。 反观碧波潭，这么多年过去，却依旧是五劳七伤，连一个元神境的大妖都不曾培养出来。 唯一的一个新成长起来的元神大妖，还是一个外来者。 但片刻，三戒老和尚的眉头，又皱了起来。 诚然，碧波潭新成长起来的元神大妖，只有一个外来的异妖。 但那又如何呢？ 这一个外来的异妖，就足够将他们金光寺门下所培养出来的所有的元神强者，都压得死死的——更不要提，碧波潭里面，有很大的可能还藏着令一个九头鸟血脉的大妖。 “都说一说吧，以你们之见，碧波潭的那老龙，到底想要做什么？” 第四十七章 堵门 一 监测碧波潭的动向，本就是金光寺的重中之重。 而平日里都躲在碧波潭里面头也不漏的小妖们，突然就漫山遍野的洒了出来，四下防风，这种前所未有的动作，当然不可能不引起金光寺的注意。 索性，前不久金光寺正因为林九在丽宁城闹的那么一档子事，将所有的力量都抽调回来，于是三戒老和尚便顺势将所有的人都聚集起来，要他们一起讨论这件事的由来。 一来嘛，是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就算是他这位渡劫强者，也不可能所有的事都面面俱到。 再者嘛，便是这些和尚们，在不同的地方成长，不乏有数十年不曾见面的，此时有机会将这些人都聚集起来，令他们彼此熟悉一番，对金光寺而言，也是一桩好事。 第三嘛，便是趁机看看，这些后辈当中，有没有机敏超卓之辈能够值得他费心思培养的。 “师兄，不如你先说？” “师弟，还是你先。” 大殿当中，一众和尚们相互谦让着。 和只争朝夕的凡人不同，修行者们寿元悠长，故此他们行事更加温吞，少有雷厉风行的时候，越是强大的修行者，就越是如此——在绝大多数的修行者看来，自己的修行，才是最重要的。 故此这些和尚们被归拢到金光寺以后，也少有四处走动之辈，基本上所有的人，都是一门心思的躲在自己的静室当中修行。 虽然同出一门，但他们彼此之间却都不太熟悉，也不清楚各人的秉性。 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们自然是谁都不愿意先开口，以免称为出头的椽子。 道家圣人曾有言，不敢为天下先——这句箴言，那些道士们少有放在心里，反倒是不少的和尚们，讲这句话奉为圭臬，等闲绝不出头。 “玄智，你先说吧。”见那些元神和尚们还在谦让，三戒老和尚当即便是点了一人。 “弟子觉得，此事颇为反常，其间必有蹊跷。”玄智和尚朝着众人行了一礼，说了一句不是废话的废话。 “弟子也觉得此事颇为蹊跷。” “嗯，必有蹊跷。” “师兄说的在理。” 三戒老和尚连着点了好几个人，这些人的回复，都是一般无二，听得三戒老和尚的脸一阵抽抽。 “既然事有蹊跷，那你们谁愿意去查探一番？”三戒老和尚脸色一沉，不打算和这些和尚们继续消磨时间。 他的目光从那些元神和尚们的脸上挨个的扫过去，而每个元神和尚都是低下头，不敢接住三戒和尚的目光。 ——查探？ 开什么玩笑。 虽然那碧波潭里面只有林九这么一个新生的元神境，但问题是，那林九，是一个正常的元神境？ 谁家的元神境敢疯了一样抽一位灵应珈蓝的耳光？ 谁家的元神境斩杀其他的元神境就如同是宰杀猪狗一般？ 他们去碧波潭查看蹊跷？ 只怕是他们到了碧波潭，蹊跷没查出来，自己倒成了等着其他人前来查探的蹊跷。 …… “这里就是金光寺？” 林九顿住脚步。 他出了碧波潭之后，顺着水道一路而行，经过丽宁城再往前，跨过四条河流四座城，这才到了金光寺的面前。 金光寺靠城而起，一面接着城墙，另一面则是靠着山壁，绵延数里，气势宏大，与其称之为寺庙，还不如说是宫殿。 寺庙的内外，无数的民夫手中持着斧凿之物，沿着寺庙的墙壁在其上雕琢各类菩萨佛祖的雕像，另一头的山壁上，还有更多的民夫僧中正在山壁上打凿，山壁中，一个大佛的轮廓已经是被开凿出来。 偶尔有强劲无比的山风从山壁上席卷而过，一些站立不稳的民夫僧众，当即便会被垂落下去，跌落悬崖化作肉泥。 但对于这种情况，其他的民夫僧众们，一个个的都是视而不见。 他们每一个人的眼里，都带着无与伦比的狂热，就如同他们手中正在做的事，是比他们的生命还要崇高的伟业一般。 那些民夫们劳作的时候，林九可以很清楚的察觉到，那些民夫仿佛是化作了某种枢纽一般，将金光寺一点一点的‘嵌入’周遭的地形山势当中，要将这金光寺化作地势的一部分——就如同是金光寺不是人力搭建起来的，而是从大地之下生长起来的一座山峦一般。 正在劳作的，除了那些民夫之外，还有一些带着的锁链的妖族。 而这些妖族所做的，则是最重最脏的工作，但偏偏这些妖族的眼里，却看不到半点的怨愤，只有虔诚，每一次做完了一件事之后，这些妖族的目光当中，甚至还会流露出欣然的感觉来。 给人的感觉，是这些妖族不是在劳作，而是在赎罪。 “在蛊惑人心这一方面上，佛门的贼和尚们，的确有着独到之处。”林九脸色阴沉。 片刻，他催动法力，随便找附近找了个东西出来，捏成长毛形状，而后将法力灌注其间，再令剑气缠绕于矛锋。 林九掂量一下，熟悉了手感之后，便是将手中的投矛朝着那仅有一个轮廓的大佛掷出。 长毛撕破空气，在半空当中发出尖锐的爆鸣如同雷霆。 尖锐无比的声音当中，不管是监工的和尚，还是那些劳作的民夫僧众，都停下了手里的活计，转过身呆呆的看着那凌空而来的火线。 “有妖孽来袭！”下一个刹那，惊恐无比的声音响起，却是有机警的和尚已经是察觉到了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金光寺立于此间数十代以来，第一次有敌人打上了金光寺的山门！ 虽然还不清楚这来敌的身份，但这些和尚们，已然是本能的在敌人头上扣了一定妖孽的帽子。 若不是林九本身就真的是那些和尚们口中的妖孽，换做别人，不知道会因为这一顶莫名其妙的帽子憋屈成什么样子。 金光寺的外面，有佛光涌现出来，化作屏障想要将那投矛给拦住。 但那大佛和金光寺毕竟还不曾勾连到一起，彼此之间还有着撕裂感，仓促之下，金光寺中涌现出来的佛光，如何能够护得住那大佛？ 就在那些僧众们的眼前，金光寺中的佛光才涌现出来，便立时被那投矛给撕裂。 下一刻，那投矛，便已经是直接扎进了那大佛的头顶。 “轰！” 在无数人如丧考妣的目光当中，剧烈无比的爆炸声想起来，凌乱无比的山石，连同还在佛像上的那些民夫的血肉之躯，如同是下饺子一般朝着大地上坠落下去。 “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宫，林九，前来拜山。”轰隆隆的声音当中，林九的声音响起。 第四十八章 堵门 二 “弟子以为……”金光寺的大殿正中间，一个和尚还在揣测着碧波潭大举出动的缘由。 而这个时候，一个小和尚连滚带爬的跑进大殿当中。 “住持……不好啦……”这小和尚喘着大气。 下一刻，金光寺中佛光涌动起来，一路往旁边的大佛处勾连过去。 就在佛光与大佛勾连的时候，那带着烈焰涌动的长矛，就已经撕开了佛光的保护，将那大佛的头颅炸碎。 刹那之间，整个大殿里面，都是鸦雀无声。 “无法无天！” “简直是无法无天！”三戒老和尚回过神来，血气上涌，脸色通红，甚至于头顶的结疤上，都有一阵一阵的热气冒出来。 一想到这一点，三戒老和尚就觉得自己心肝脾肺肾，都在颤抖。 佛光被击碎的刹那，三戒老和尚就清楚，他自己注定要在金光寺的史册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不过这一笔，不是夸赞褒扬，而是无穷无尽的羞辱折磨。 被人打上门，这金光寺开辟以来，这还是第一遭。 金光寺的典籍上会记载，在他执掌金光寺的时候，金光寺第一次被外敌打上门！ 不管他在之前之后取得多大的功勋，那被炸掉的大佛首，都将称为他永恒的污点。 “到底是什么人！”三戒老和尚竭尽所能的压着心中的怒火，“到底是什么人要和我老和尚为难？” 这一刻，在三戒老和尚看来，这已经不仅仅只是金光寺的事，而是关系到他自己名声荣辱的事。 就在数十年之前，元妙山被那毒祸星一把剧毒放单，数十年过去，元妙山也依旧是人们口中的笑柄。 就在不久之前，自己还和神光珈蓝一起嗤笑过元妙山。 但三戒老和尚哪里能想到，这才多久，自己就碰到了和元妙宗一样的事？ 自家的山门，也被人打上门来。 “我倒要看看，是哪里来的混账东西，若是被老和尚捉住，我非要将他的元神抽出来，放在佛灯里面炼个三千年！” …… “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宫，林九。前来拜山。”浩浩荡荡的声音，在金光寺当中回荡起来。 三戒老和尚带着一众元神和尚们匆匆踏出大殿，大殿的对面，门扉一重一重的洞开，将金光寺正面的风景纳入进来。 就在金光寺的正门外面不远处，站着一个瘦瘦削削的身影，那身影的周遭上下，火焰化作龙蛇之影，如同有灵性的生灵一般环绕着这身影而动。 强大无比的妖气，桀骜无比的冲天而起，将天上的云朵都染成一片赤红，化作可怕的恶兽。 受到妖气的刺激，这金光寺中的佛光也同样是涌动着，化作一尊面色模糊的大佛。 大佛的口中，禅音漫卷，其膝盖上，有天女环绕，那天女，一边盘着大佛而动，一边发出奇怪的声音，令人面红耳赤。 听着那声音，林九只觉得自己周身上下的血脉，都似乎是为之燃烧了起来一般，环绕在他周身的火焰龙蛇，也似乎是变得不那么的安分。 佛陀和恶兽的虚影在半空当中浮现出来的时候，金光寺内部的那些苦工，还有旁边王城当中的居民，上至国主，下至奴仆，都是朝着那金色的佛陀之影跪拜起来。 “阿弥陀佛。”三戒老和尚面色端正，一伸手便招来一根莲花禅杖，然后他一手托着钵盂，一手持着禅杖而起，步步生莲。 朵朵金色的莲花托着他往天穹而去。 当其停下来的时候，他的身形，正好就落在那大佛虚影的面前，大佛手捏印决，一指垂下落在三戒老和尚的头顶。 于是三戒老和尚身上的佛光，便是与这佛陀的虚影交相辉映起来，看上去，就如同是佛陀正在隔空向三戒老和尚传法一般。 “你这孽障，我佛怜悯你修行不易，故此不曾拿你，却不想你不思悔改，勤修功德，反倒是跑来金光寺门口猖狂。” “拜山？此乃同宗同源之辈的言语，你这沐猴而冠，数典忘祖的异妖，如何有资格说得出这两个字来？” 三戒老和尚立于佛陀虚影的面前，义正严词向林九呵斥一声，声如雷霆，震惊四野。 “禅师说得对，什么时候，山野间的狂悖妖孽，也敢在我佛面前说着拜山这样的言语了？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配吗？”金色的佛光洒落与大地之间，佛光之下，那些原本因为半空上妖气凝结成的恶兽之影而惊恐不定的凡人们，此时也都充满了勇气一般，隔着城墙寺庙对林九指指点点。 言语如同刀锋一般，在林九的元神当中四下劈砍起来。 就算林九完全不在意这些凡人，也从来没想过与这些凡人同行，但也不免因为这一城凡人的指指点点，而心烦意乱。 “难怪叔父的藏书当中提到过，言语如刀——原本以为是夸张之举，却不想，竟真的是如此。”林九默念心决，企图抚平内心因为那些凡人的指指点点而产生的涟漪，但他越是想要达成这个目的，他心头的涟漪，便越发的剧烈起来，似乎是要化作滔天的波澜一般。 而他心潮一动，无穷无尽的杂念便是升腾起来，要在那佛光的引动之下，化作火焰将他的理智给灼烧干净。 显然，那老和尚立于半空，看似是追求人前显圣的虚荣，但实际上，却已经是在不经意间对林九发起了攻势。 “好个阴险的老和尚。”林九定住心神，法力当中剑气流转，通灵的剑气往自己的元神当中落下，却是以这样一种粗暴无比的方式，将自己脑海当中的杂念尽数给斩灭。 杂念一散，林九的思绪，瞬间也就清晰起来。 “不配？你们说不配，那就不配吧，人妖两别，本就注定。”林九忍者头颅当中，元神挨了自己一剑之后的剧痛，冷笑着出生，“本座，也从来没想过，要向你们人族靠拢。” “诚如老和尚你所言，拜山这两个字，从我口中说出来，的确有些不伦不类。” “既然如此，我便换一个说法。” 第四十九章 堵门 三 “本座，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宫林九，前来金光寺封门！”林九咧嘴一笑，半空上的那恶兽，意识龇牙，森然的寒气，一瞬之间就席卷了四面八方，渗透到了每一个凡人的骨髓深处。 看着那恶兽龇出来的白牙，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的打了一个寒战，一个个的，都恍惚着，如同是看到了自己被那恶兽给撕开，一点一点的磨碎了吞咽下去的未来。 “封堵山门？” “孽畜好胆！”听着林九的话，原本还想着将林九诳进山门里面来，接着金光寺山门内部的布置，于众目睽睽之下将林九给镇压起来，从而大涨一番金光寺气势的三戒老和尚，顿时便将自己所有的谋划都抛诸了脑后。 ——都要了这一步，还要什么谋划？ 一个元神之境的大妖，都已经猖狂到了来堵他们金光寺山门的地步。 这种举动，就如同是林九当着所有人的面，将他们金光寺所有前辈的遗骸，都给拖了q出来，一轮一轮的耳光抽过去，再一轮一轮的耳光抽回来。 再这样的情况下，三戒老和尚的任何谋划，任何举动，都只会被认为是绥靖，是妥协，是他们金光寺在畏惧林九的威视。 是以，这个时候，三戒老和尚的选择，便只剩下了一个！ 那就是以强大无比的力量，直接将林九镇杀于当场，用林九的鲜血来洗刷他付诸于金光寺的耻辱——只要他斩杀林九的动作足够的干净利落，只要他能够将林九衬托得足够的弱小，那么林九先前所有的举策，所有的言语，都只会被人当场一个疯子的狂言妄语，不会有任何人在意。 “这些妖孽，何时有这样的急智了？”三戒和尚调动金光寺中佛光的同时，心头也不免感慨。 一直以来，佛门在人前降妖的时候，无不是有十分力，便只出三分，而那些妖族，有五分力，佛门的和尚们则是恨不得将那些妖族的力量夸成二十分。 故此，佛门众人每一次于人前降妖，都是费尽心机的一番苦战，而他们所降服的，也都是‘恐怖异常’的绝世大妖。 这正是佛门收揽人心的不二之策，是秘传中的秘传。 三戒老和尚做梦都没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居然会和佛门的秘传之法背道而驰，要在一场战斗当中竭尽所能的贬低对手的实力，要以一种最为轻描淡写的方式，让人知晓，自己所面对的妖孽，是最为不起眼的存在——这分明就是那些道士们才会有的行径。 “唉。”三戒和尚在心头长叹一口气。 这一战对金光寺如何，姑且不论，但对他而言，却是一场注定要输的战斗。 他就算是轻描淡写的将林九给镇压，但那又如何呢？金光寺的名声，固然是能够得到一定的保全，但他这位渡劫境的住持，名声就不会那么的好了。 他毕竟是金光寺的住持，是金光寺中身份地位最高的人，他对林九出手，就如同是一个君王要斩首一个乞丐一般——胜了，也不能算胜，毕竟，林九是那么的弱小。 可以说，林九越是在他的手里表现得弱小，他这大张旗鼓的出手，就越发的显得没有必要。 又或者他败了，又或者是胜得不那么的干净利落，那么人们对他的印象，便是急转直下，认为他名不副实，不过如此。 “……”三戒和尚回神看了一眼那些正跟在那背后的元神和尚们。 就局面而言，他此时最好的选择，不应该是他亲自动手，而是随意的从寺里面点一个人出来，将林九镇杀，就如同一国的君王受到了乞丐的羞辱，绝对不会亲自向那乞丐举起屠刀一般。 但问题在于，林九的实力，只是他想让外界以为的弱小。 然而实际上呢，林九的实力，却远远不是此时金光寺中的那些元神和尚们所能够媲美的。 硬闯法阵，在法阵当中接连斩杀十七位元神大修，最后破开五指山而走，这样的实力，就算是金光寺中的那些元神和尚们带了金光寺的法宝，又催动金光寺前辈留下的舍利，都不可能是林九的对手。 所以为求万全，三戒老和尚只能亲自出手。 “孽障，孽障！”半空上，三戒老和尚催动佛光，显化出数十张大小的金身来。 他伸手朝着半空上一遮，整片天穹，仿佛都被他收到了手掌当中一般，天上的阳光，都在这一刻变得阴暗了起来。 无穷无尽的地气，被那手上从大地当中收慑出来，在那手上的指尖化作五色的山峦。 无色的山峦之间，五行轮转，恒久如一。 正是佛门秘传，五指山！ 佛门有至高神通，名为掌中佛国，于掌心之间演化天地，容纳无穷佛子信众，一掌落下，便是一整个天地镇压起来，有无穷伟力，号称天地之间第一群战神通。 而那五指山之法，就是佛门不知道哪一位佛陀菩萨参研掌中佛国这无上神通而推演出来的法门。 此法于天地之间借力，一施展出来，便能收慑地气，令地脉之气在施法者的手中化作五行山峦，然后朝着敌人镇压而下。 五指山起于地脉之气，其镇压下来的时候，自然能够与大地相呼应，从而使束缚住敌人，使得敌人难以逃脱这五指山的镇压。 就算是同等境界的修行者，在面对这五指山的时候，也得慎之又慎，不能轻易被这五指山给笼罩进去。 而对于修为境界不足施术者的人而言，这五指山，便是绝杀中的绝杀，一旦施展出来，其对手便是逃无可逃，只能束手被镇压起来。 是以，这五指山看成是这天地之间第一的，蹂躏弱者的法门。 佛门的强者用这等手段对付那些弱者的时候，从未失过手。 此时，在面对着林九这位元神大妖的时候，三戒和尚自然而然的就动用了这种他把握最大的，以大欺小的术法。 ——林九再强，能够匹敌再多的元神强者，甚至有可能令一位渡劫强者狼狈，但究其本质，他也只是一个元神大妖，不是渡劫境。 既然不是渡劫境，那他在渡劫境强者所施展出来的五指山面前，就只能束手就擒！ 第五十章 堵门 四 “五指山呐。”遮天蔽日的巨掌盖下来的时候，林九也是在心中啧了一声。 为时一月之后，他再次看到这佛门的秘传术法，心中自然也有着另一种截然不同的感觉。 相比于上一次，那十七个元神境的和尚联手，最后以法阵的玄妙，将所有人的法力都聚集在一人的身上而强行催动出来的五指山，此时的三戒老和尚，以渡劫境的修为，将金光寺中所有的布置都完美的纳入了自己的掌控，将其化作了自己体内沛然无比的法力之后，所施展出来的五指山，其威能，足以堪称恐怖。 那形如五指的山峦落下来的时候，林九的感知，便是彻彻底底的被那山峦给填满，再无其他。 而更恐怖的事，在那山峦凝结成形的时候，那从大地之下沸涌起来的地气，就已经是化作一根一根的锁链，将林九给束缚了起来，令他难以挪动半步，叫他完全没办法踏出这五指山所笼盖之地。 …… 穹天上，一双又一双的眼睛睁开，将目光落到了金光寺的所在。 天庭高悬于苍天之上，主宰着天地之间的沉浮，天庭的神圣们，都有耳目迅游于天地的各处，尤其是那些风神和雨神们。 仙凡有别，这是天庭最基础的规则，而那些风神雨神们，除了刮风下雨之外，也偶尔会兼职监察一番凡间的动静，看看会不会有成就了仙境的人试图违逆天庭的规则。 而此时，三戒老和尚将金光寺所有的底蕴，将数十位前辈的舍利子融入己身，化作自己的法力，数十位渡劫境强者的法力加在一起，便是令三戒老和尚的实力直逼灵应而去。 自然的，那些迅游天地的风神雨神们，便会将目光落到这里。 而那些风神雨神们一听，其他闲得无聊的灵应仙人们，当然也会将目光落到这里，看看那些风神雨神们，又发现了什么乐子。 “五指山？” “佛门秘法，的确高妙，虽然还不曾触及灵应，但数十位同出一源的渡劫法力加诸于一处，主阵的和尚这一身的法力，只怕是已经不逊色于我等了。”一个意识伴随着风云传开。 “佛门之人素来铿吝，十分力只出五分，比起这这个，我更好奇的是，仙境之下，还有什么人能够逼得这和尚用出这种拼命的手段来。”另一个意识落到了那五指山下，这仙人的目光一瞬之间，便是穿透了那无色轮转的五指山。 “唔，一个元神境的小妖？”那意识愣了片刻，这才惊愕无比的出声，“一个渡劫境的和尚，在自家的山门应付一个元神境的小妖，还得用上这种拼命的手段？” “元神境的小妖？不可能吧。”先前那位仙人的意识传音道，“你莫不是看错了？” 下一个，这一位灵应仙人同样愣住。 那五指山下的，赫然真的就只是一位元神的妖族而已。 “且叫我看看这小妖是个什么来历，值得这和尚如此动作。”那灵应仙人的意识散开来，如同是微风一般吹拂四野而过，只半晌的功夫，他就已经从周遭的那些土地神们口中知晓了一切的前因后果。 “好一个桀骜小妖。”这灵应仙人感慨道，“其若不死，必然能与我等同列。” “哦？”第二位仙人同样散开了自己的意识，然后忍不住笑了起来，“想不到人间居然发生了这么有趣的事，一个小妖都能在神光道友的脸上抽耳光了，神光道友这都能忍住气性，不愧是佛门珈蓝，果然好涵养。”这位仙人阴阳怪气的道。 “我佛慈悲。”被人提道自己，比这些仙人们更早察觉到金光寺动荡的神光珈蓝，也不得不显现出行迹来。 他的脸上无喜无悲，全当之前的嘲讽不存在一般。“纵然虫豸爬上龙象的四肢，龙象又岂会践踏其性命？” 却是将自己比作龙象，而将林九比作虫豸。 “本僧有意放这小妖一条生路，却不想他狷狂自此，偏要入这死地。” “可惜了。”听到神光珈蓝的言语，另外的两位仙人，也不免是叹了口气。 以林九所展现出来的天资战力，若是能够更进一步成就渡劫的话，必然是能够称为这地界上的一颗钉子，能够将这地界上的佛门修行者压得抬不起头来——这样的妖族，若是出现在了他们的道统地界，他们当然是要想尽办法的令其夭折，但出现在了佛门的地界，那对这些与佛门不睦的仙人们而言，可就算是一个难得的乐子了。 “这么多年过去，妖族难得出一个有意思的后辈，若其死于元神之手也就罢了，但若是其死于这般手段，只怕妖族的那些真玄巨擘，未必就会善罢甘休，这金光寺，多半是要陪葬的。” “神光道友，你就不怕那位佛祖记恨？”最先落下意识的那位灵应仙人，如有所指一般震动着自身的法力，令天地之间的风雨随之而动。 “金光寺门人，舍身卫道，替我佛门除一大患，极乐世界当中，必有他们的一席之地。”神光珈蓝悲天悯人的垂下目光，同样是震动了自身的法力，拦住先前的那位仙人，以免他影响了下方的战局。 …… “走不掉咯。”林九看着环绕于自己周身的锁链，不只是他，便是他身边的那火焰龙蛇，也同样是被那地气所化的锁链给束缚了起来。 他已经是彻底的陷入了五指山的镇压之下，没有了任何逃出去的余地。 好在，他也没想过要逃。 再一次踏出万圣龙宫之前，林九就清楚，自己的这个计划，最大的难处，就在于自己能不能顶得住金光寺的压力，是以，在出发之前，林九就已经对金光寺的力量有过预估。 而且是料敌从宽再从宽的预估。 ——在林九的预估当中，最极限的情况，便是金光寺的这三戒老和尚，在融入了整个金光寺的力量之后，能够爆发出真正属于仙境的力量来，就如同是曾经金光寺和碧波潭厮杀的时候，另外的两个老和尚在败局之间，以舍利之力引动那些佛祖菩萨的力量降临一般。 第五十一章 堵门 五 相比于林九所预估的，金光寺中所爆发出来的仙境级别的力量，那三戒老和尚此时所展现出来的力量虽强，但却还在林九的接受范围之内。 看了一眼在地气佛光锁链当中挣扎的火焰龙蛇，林九五指一张，那火焰龙蛇便随之溃散，化作无穷的流火往林九掌心之间收缩。 火焰收缩的时候，周遭的热气，都随着被聚拢起来，被抽到那火焰当中。 明明此时正是春夏之交，但在林九的脚底下，却有一层又一层的冰凌浮现出来，且还在飞快的向四面八方扩散。 最后，所有的火焰都在林九的掌心上坍塌成一朵小小的火苗的时候，战场的周围，已经是化作了一片霜白。 三九寒天，隆冬腊月，便在这个时候降临。 倏忽，所有的冰花都在一瞬之间升华，边做无数的白雾在天地之间弥漫。 却是林九将掌中的火焰催发到了极致之时，终于引动了那深藏于大地极深处的地火。 有光影在林九的瞳孔当中闪烁。 …… “你出发的时候，将那炉子带上。”在明廷宫敲定计划之后，万圣龙母突然对林九道。 “炉子？”林九愕然。 “就是你炼剑的那炉子。”万圣龙母不疾不徐的道。“你精熟于火法，那炼器炉有引火之妙，正合你所用。” “你来了龙宫这么久，难道就没有想过，我龙宫的镇宫之宝是什么东西？” 万圣龙母的话，就如同是一道惊雷一般在林九的脑海当中炸开来。 万圣龙宫的镇宫之宝？ 那平平无奇的炼器炉？ 不对！ 那炼器炉……那炼器炉…… 林九瞪大了眼睛。 那炼器炉中熔炼的是什么东西？那是天地之间难得的神铁，是星云神金。 而要熔炼这样的神铁，其火焰的威能之强大，可想而知——别说一个寻常的炉子了，便是他们脚下的万圣龙宫，都未必是能够承载得了那火焰的肆虐。 但偏偏，那强盛无比的火焰，却是老老实实的被束缚在炉子当中，丝毫奈何不得那炉子。 ——能够将这能够熔炼神金的火焰给催发出来，同时还将之束缚在炉子当中，这样的一尊炼器炉，又怎么可能是寻常之物？ “我怎么那就没想到呢？”林九低着头喃喃自语。 他从丽宁城回到龙宫之后，还在那炼器炉边细细思忖过自己的所得所示，也曾因为那法宝而心绪难平，他又怎料到，一桩法宝，居然就在自己的眼前？ 而且是很久之前，万圣龙王亲自送到他这里来的。 “不愧是神物自晦。”林九忍不住的感慨了一句，若不是万圣龙母提起，他是真的不曾察觉到，自己身边的那炼器炉，竟然会是一件法宝。 “倒算不上神物自晦。”万圣龙母继续说道，“那炼器炉本就算不上法宝之流——真要说的话，只能算是半件法宝，其除了能够收慑火势，能够增强火势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妙用。” “你通晓火法，这些年又一直催发炉火，炉中的气机，早就与你勾连，虽然你还不曾登临渡劫，但你对力量的把握精妙，若是辅以口诀的话，倒也勉强能够催动这炼器炉，使得其炉中的火势外放而不伤及己身了。”万圣龙母讲述了为什么一直都不曾告诉林九自己身边的炼器炉乃是半个法宝的原因，同时也将催动炼器炉的口诀告诉了林九。 这炼器炉，便如同是林九在西游记这天书当中所见过的那些法宝一般，不用祭炼，只需以气机勾连，然后以口诀催动——这倒不是因为这炼器炉的威能如同西游记中那些法宝的玄妙。 事实上，真正的法宝在被主人祭炼之后，要催动其威能，便只需要一个念头而已，哪里需要什么口诀——西游记中，那些法宝之所以需要口诀来催动，乃是因为那些法宝乃是有主之物。 那些妖王们，纵然是得了法宝，也只能说是“借用”，而不是炼化，故此只能以口诀催动其威能，若是被别人得了法宝，同样是能够以相同的口诀催动那法宝的威能。 那催动法宝威能的口诀，与其说是口诀，还不如说是法宝主人在法宝当中留下的暗号，若是有人能够念出这暗号，那么法宝有灵，自然便会借出力量来。 这炼器炉，当然不至于如此。 根据万圣龙母所说，这炼器炉，乃是一桩残破的法宝，炉中的禁法，早就化为乌有。 万圣龙王偶然得到这炉子之后，夫妻两人合力封锁了炉中的火气，将炉子搬回万圣龙宫，以水火相冲之法，封存了炉中的火气不至于外泄，有耗尽珍藏底蕴，这才勉强补上了炼器炉上的破损。 但炉子的外形虽然补上了，其内的禁法，却是修无可修，故此这炼器炉，也不能被人当法宝一般炼化。 不过万圣龙王和万圣龙母两人潜心推演之下，倒也勉强摸索除了催动这炼器炉中火焰威势的口诀来。 奈何，夫妻两人都是蛟龙之属，本性与炉中火气不合，若非要强行催发炉中的火势，只怕是未伤人，先伤己。 故此这炼器炉也就一直被扔在龙宫当中当成一个普通的炉子用。 一直到林九来到碧波龙宫，参悟出法有元灵的玄妙，同时又从万圣龙王获取了剑诀的传承之后，万圣龙王便顺势将这炉子赐给了林九，让林九用这炉子来熔炼那星云神金。 虽然到现在林九才从万圣龙母处得到催动炼器炉的口诀，但实际上，在林九用这炼器炉熔炼星云神金的时候，他和这炼器炉的气机勾连，就已经开始了。 这也是为什么林九出门让奔波儿灞看守炉火，万圣龙母会心生责备，同时让万圣公主身边的侍女去帮忙看守炉火的原因。 ——万圣公主身边的侍女，一直都是和万圣公主一起由万圣龙母教导的，在其他的地方不一定出色，但在收敛气机这一方面，却是极其的拔尖，这侍女看守炉火，方能在看守炉火的时候，还能保证自己的气机不会外泄，以至于沾染了林九留在炉中，与这炼器炉相勾连的气机。 第五十二章 堵门 六 林九脑海当中所有的杂念，都在这一刻被收束起来，他默念出催动炉火的口诀，以自己手中的火焰为引子，引导着炼器炉当中的力量。 “火……起！” 林九高举双手，将掌心当中的火焰托起，就如同是这天地之间最古老的生灵开启灵智的时候，用火焰从天地之间争夺属于自己的权柄一般。 举火燎天！ 被收慑在林九衣袖当中的那炼器炉，其间的几个风口都敞开来，无穷无尽的热量，蔓延到林九掌心的那一朵小火苗当中，以这躲小火苗为凭依，肆无忌惮的往四面八方扩散。 这前所未有的恐怖灼热之下，才凝结成冰凌的大地上，顷刻之间，就有熊熊的火焰燃烧了起来。 穷天上，那反掌覆压下来的五指山，竟都是被那升腾起来的无穷灼热之气给顶在了半空当中，其下落的趋势，陡然间变得艰难无比。 “嗯？”看着这一幕，三戒老和尚的脸色瞬间就为之一变。 “这妖孽不过只是元神修为，怎么可能挡得住这五指山？”他的脸色难看无比。 无穷无尽的灼热在五指山下升腾着，翻卷着。 那无穷无尽的灼热之气，甚至是已经要透过那五指山蔓延到他的身上来，要将他化作灰烬，在顺着这佛光的引导，一路席卷，将他背后的金光寺，也一起化作灰烬。 老和尚只觉得自己的目光，都变得朦朦胧胧。 “这怎么可能？”感受着掌中越来越高的温度，三戒老和尚的心头越发的不可置信。 五指山乃是这天地之间最为绝顶的镇压之法，其玄妙之处在于，其内五行流转，浑然一体，五指山下的人，无论是动用什么力量，只要不曾跳出五行的界限，那他们的力量都会在这五指山的五行轮转之下被消磨干净。 但眼下呢？ 林九施展出来的法门，便是按弄火之法，分属五行。 然而，这五行之火的威能，却是强大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他隔着五指山都感受到了那火焰的热度，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那火焰当中的力量，已经是穿透了这五指山，更意味着，五指山当中的五行轮转之力，已然是无法消磨掉那强大到了几点的火焰之力。 “这怎么可能？”三戒老和尚瞪大双眼——不只是他，此时琼天上的那几只眼睛当中，同样是充满了惊愕。 在修行者踏上修行的那一刹那，术法就已经和修行者结下了不解之缘。 就如同是法宝有高下之别，术法自然也有上下之分。 术法，术与法。 所谓的法，便是神通，是道法，后者，是那些绝顶的大修行者们参研天地大道而得，代表着天地某种力量的体现，前者，则是那些上古异种得天之所钟，天赐的神通。 无论是神通还是道法，都不是寻常人有资格接触到的东西，甚至于那些登临了仙境的修行者，都未必有接触到道法神通的机会。 道法神通，是天地本源的体现，他们的强横之处，是超越了修行境界的限制的——就如同林九的毒。 他才刚刚化形的时候，那一口本源之毒，就能够放翻整个元妙山的人，更是在放翻了元妙山的人之后，要继续将元妙山的地脉也一起污染——其恐怖的威能，可见一斑。 这，便是神通的威能。 法之下的，便是术。 术有大术小术之分。 所谓大术，便是大神通者们从神通道法上推演出来的玄妙之术，威能玄妙，更是能够沿着这大术一路修行，最后演化出真正的属于神通的威能。 就如同林九手中的剑诀，又如同佛门秘传的五指山。 五指山的修行到了极致，便是佛门神通，掌中佛国。 有大术，自然也有小术，所谓的小术，便是对天地法则的浅尝辄止，是对修行者体内法力最基础最浅显的运用。 相比于大术近乎无限的成长性，小术的极限，一眼可见。 而所谓火术水术之流的基本五行之法，亦或是一唤魂迷神之类的旁门之术，便是典型的小术。 再如何的专研，威能也就那样。 这也正是道统的重要。 道统之下的弟子，他们所修行的术法，都是成体系的，逐步向上，而那些散修们，纵然是能够逞一时之雄，但他们的修行，东一榔头西一棒子的，很快就会临近他们的极限。 同样的境界，同样的法力，道统之下的弟子施展大术，那些散修野妖们，施展小术，威能，自然是天差地别。 大术和小术之间的鸿沟，便如同是仙凡之间的鸿沟一般，不可跨越。 是以，在三戒老和尚以最为慎重的姿态施展出那五指山来的时候，观战的那几位仙人便已经是发出了遗憾无比的叹息来，认定了林九败亡的结局。 相比于三戒老和尚，林九的境界不及其高深，法力不如其浩瀚，传承不如其正统，术法不如其玄妙——每一样都不如，他又凭什么来抵抗落下的五指山？ “你能做到吗？” “同等境界——不，就算是渡劫境，我也做不到。”两位仙人的意识在半空当中飞快的交流起来。 谁能想到，每一样都不及三戒老和尚的林九，竟是能够凭借那最为基础的弄火之法，将那从天而落的五指山给挡住？甚至是要反过来，要以那沛然无比的火行之力，撕裂五指山当中的五行轮转之力，以此击破五指山这佛门大术？ “难怪这妖孽如此狂妄，原来是有火行重宝在身，只是不知，他所得的，是什么前古异宝，还是某一类神火的火种。”神光珈蓝的声音响起，却是掺杂了自己的所见，给那五指山的摇摇欲坠，套上了一个半真半假的缘由，也算是给这佛门大术挽回几分颜面。 ——不是这佛门大术不强，而是那妖孽不讲武德，身怀重宝。 顺带的，神光珈蓝在说着这些言论的时候，也暗自催动佛法，勾动着两位仙人内心的欲念。 能够令弄火之术这样的小术发生脱胎换骨的变化，使得其威能不逊于色大术的异宝或是火种，若不是执掌在林九的手中，而是落到了他们这些仙人的手中，能发挥出多大的威能来？ 那佛光，不但是在两位仙人的心头涌动，更是无声无息的，往那金光寺当中蔓延，要顺势将林九给毁掉。 第五十三章 堵门 七 神光珈蓝已然断定，以林九所展现出来的天资，若是不中途横死，那必然会成为他的心腹大患。 既然如此，他又怎么可能看着林九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成长起来？ 仙境级别的佛光无声无息的往金光寺中蔓延着，就如同是三戒老和尚照例施展了佛门的手段，以自己的舍利子引动了佛陀菩萨的力量降临一般。 神光珈蓝相信，林九再如何的天资横绝，也不可能再他这位珈蓝的暗算之下活下来。 至于说仙人不得向凡人出手的规矩——在神光珈蓝的眼中，规矩是用来限制那些妖孽的，而不是用来限制他们这样的仙佛的，更何况，只要做的够干净，像现在这般，那谁又能发现，他触碰了这规矩？ 而就在神光珈蓝施展的佛光即将融入金光寺的时候，一声冷笑在神光珈蓝以及另外两位仙人的耳边响起，将他们的元神都震得七零八落如同要溃散一般。 “嘿，那秃贼，你动一下试试？” 冷汗，一下子就将三位仙境之上的存在给浸透——熟悉无比的声音，已然是令他们知晓，来得是谁了。 “既然认出我来了，那就老实些只带个眼睛就好了。”那声音恍若是在欣然大笑一般，痛快无比。 …… “也不知外面战况如何？”金光寺的内部，那些元神和尚们将那些升灵境的小和尚们都组织起来，紧张无比的等待着外面战局的落幕。 “住持所施展出来的，乃是我们金光寺的至高秘传五指山，一掌落下，一切妖孽皆是无所遁形，龙宫的那妖孽虽强，但也必然是死定了。”一个元神和尚信心满满的道，他看着大雾当中的轮廓，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艳羡。 这一掌落下，天翻地覆的威视，谁不希望拥有？ “可主持怎么到现在都还没回来？而且外面，越来越热了。”一个沉不住气的小和尚抹了把汗。 “你这小辈如何懂得我佛门妙法？”其他的元神和尚们相互对视一眼，彼此的目光当中，充满了心照不宣——不如此，如何彰显金光寺维护众生福祉的艰难？ 不如此，如何彰显出他们金光寺的大公无私？ 这些元神和尚们暗自笑着，已经是在心里面开始编纂林九的来历，好等到老和尚的动作尘埃落定之后，第一时间就宣扬出去，叫那些凡人们知晓他们佛门的伟大和高尚。 雾气升腾的战场上，三戒老和尚听着那些小和尚们的私下议论，面色抽动的同时，心里面已经是生出了些许的庆幸来。 还好在林九施法的时候，周遭都起了大雾，若不然的话，他此时和林九僵持的狼狈姿态，已经是显现在众人的眼前了。 “不能继续催发这五指山和他僵持下去了。”三戒老和尚感受着五指山中越来越高的温度，心中下定决心。 “妖孽，看打！”漫天的佛光一下子消散，三戒老和尚陡然间将维系五指山的法力收了回来，不在和林九继续僵持。 佛门狮子吼的法门被他施展出来，宏大无比的声音如同闷雷一般在天地之间滚动，叫每个听到这声音的生灵，都恍然失神，手足无措。 “到定胜负的时候了。”狮子吼响起来的时候，天上的三位仙境强者，以及另一位强者，都将目光落到了林九的身上。 他们都看得出来，那三戒老和尚已经是动用了自己的杀招。 “妖孽，看打！”三戒老和尚呵斥着，体内的佛光流转，灌注到那莲花禅杖当中，然后朝着林九所在的方位用力一掷。 这是三戒老和尚最得意的手段——狮子吼撼人心神，令人恍惚，再趁其不备，以禅杖全力一击。 这冷不丁的一下，莫说林九这样的元神境了，就算是渡劫境的妖王，也挨不住。 先前的时候，金光寺和碧波潭大战，碧波潭的另一位渡劫境的强者，龟丞相，就是被三戒老和尚的这么一下，给硬生生的砸碎了乌龟壳，这才陨落在那一战当中。 “可惜了，这一下纵然是能够将那妖孽给打杀，但终究还是少了那震撼人心的影响。”看着那莲花禅杖化作流光朝着林九扑杀过去，三戒老和尚的心头也不由得一松。 而面对着这绝杀的一击，火焰当中的林九，却是不惊反笑。 “老和尚技穷矣。”火光与浓雾当中，林九的笑声响了起来。 经历过那一战的万圣龙母还活着，她又怎么可能不将那一战的细节告诉林九？林九又怎么可能不知晓三戒老和尚真正的杀招？ 而他在知晓了三戒老和尚的杀招之后，也依旧是执意要来这里，万圣龙母也准许了他来到这里，自然是因为，三戒老和尚的这杀招在林九的面前，算不得杀招！ 林九为什么敢独自一人来到这金光寺的山门？ 这并非是他足够的强，强到能够以一己之力对抗金光寺中的一位渡劫强者，众多的元神强者，以及数百代底蕴——若林九真的有这样的实力，他又何必只在金光寺的门口盘桓？ 有这样的实力，他早就直接杀进金光寺的最里面，将那些高高在上的佛陀一个个的给推翻了。 之所以敢于孤身涉险，林九真正的依仗，不是他自己的强大实力，也不是那法有元灵的弄火之术，而是因为他，跑得快！ 对修行者而言，最重要的术法是什么术法？不是杀伐之类的术法，而是保全自己的术法，而在所有保全自己的术法当中，最为流行的哪一种，自然便是遁术！ 仙佛的乘云，妖族的妖风，都可以说是遁术另类运用。 遁术当中最基础的五行遁术，是每一个修行者的必修课，林九自然也不例外。 在法有元灵境界的加持之下，他所施展出来的火遁术，虽然不及传说中的神通五行大遁那般“无处不可去，无处不可来，东野西极，南荒北海，如履平地”的威能，但绝对称得上是玄妙无端。 相比于其他的，这一手法有元灵之下的火遁术，才是林九真正的依仗。 漫天遍野的火焰当中，看着那朝着自己横飞过来的莲花禅杖，林九只是笑着，往后一退。 第五十四章 堵门 八 一步退开，火焰在林九的身上燃烧起来，刹那之间，林九整个人，都在火焰当中融化，成为了这漫山遍野的火焰当中的一部分。 一眼望过去，熊熊燃烧的火焰当中，林九简直是无处不在，但细细观察的时候，却又全无痕迹。 那气势汹汹的，正朝着林九而来，要将一切都打得粉碎的莲花禅杖，那气势便在陡然间一滞——一眼看过去，竟似有几分茫然不知所措的感觉。 一阵子之后，那禅杖才是继续‘硬着头皮’朝着预定的目标打了下去，种种的落在地上，在大地上砸出一个近百丈方圆，如同莲花模样的大坑来。 强大无比的威势下，就连这漫天遍野的火焰，都被压低了三分，给人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片刻，浓烈无比的雾气散开，林九的身形，从那熊熊的火焰当中凝聚出来。 “老和尚，你能奈我何？”林九站在莲花模样的大坑边缘，桀骜无比的看着不远处金光寺的山门，目光当中充满了挑衅。 大局已定！ 老和尚最强的两种手段，一个五指山，镇敌困敌，无往不利。 另一个，便那法宝禅杖的破灭一击，其倾力一击之下，连渡劫境的龟属妖王都扛不住，威力之恐怖，可见一斑。 但如今，那能够镇压敌人的五指山，消磨不掉林九勾动的火焰之力。 那能够粉碎一切的破灭一击，林九也能够用火遁术避开。 而这，就保证了林九在三戒老和尚面前的进退自如。 而在三戒老和尚面前的进退自如，便意味着他在金光寺面前的进退自如。 再加上林九本身强大无比的实力。 于是一个能够以一己之力封锁金光寺的‘怪胎’，就这么诞生了。 …… 林九深吸了一口气，催动体内的法力，在金光寺的外围拉出一条细细的火线。 孤身一人面对合整个金光寺之力的三戒老和尚，就算是有着底牌，林九也依旧是称得上冒了天大的风险——若是他催动的五行之火不足以抵挡那五行山的消磨，又或者是他的火遁术不足以令他避开老和尚的破灭一击，又或者，是那老和尚的破灭一击更强一些，能够在一瞬之间将所有的火焰都被扑灭，那么此时的林九便已然是化作了一堆白骨。 但这天地之间没有如果。 天大的风险之下，林九赌赢了，那现在，就到了林九收割胜利果实的时候。 “凡金光寺门人，出此线者，皆死！”林九森然无比的道。 明明是他在下，老和尚在上，明明是他只是元神，老和尚则是渡劫，但这一刻，林九的气势，却是彻彻底底的压过了老和尚。 明明只是一个元神级别的大妖，但此刻，林九堵在金光寺的山门面前，在金光寺的山门面前画了一条线，说着‘凡金光寺门人，出此线者，皆死’这样的，威胁着整个金光寺的狂言，金光寺中的和尚们，却没有任何一个人敢于站出来质疑林九的言语。 因为林九所表现出来的，便是切切实实的，有这样的实力！ 渡劫境的老和尚，用尽全力，都奈何不得林九，而在渡劫境之下的元神境，哪怕是成就了纯阳，哪怕是不单独行动，但只要他们被林九给逮到，便也只有一个死字！ 三戒老和尚忍不住颤抖起来。 一直以来，他眼里面的敌人，就只有万圣龙王一人而已，在他看来，只要钳制住万圣龙王，碧波潭就不足为虑，哪怕是在之前林九就已经展现出了强大无比的实力，但他依旧没有将林就放在眼里——不是渡劫，就不是渡劫，五指山下，反掌可镇。 然而到了现在，三戒老和尚才是陡然间惊觉，他一直都没正面放在眼里的林九，竟然是在不知不觉间就成了心腹之患，甚至于已经是拥有了威胁到整个金光寺传承的能力。 林九堵住金光寺山门的时候，他竟是对此一筹莫展。 杀，杀不掉，抓，抓不住，追，也追不上。 只要林九这么一直蹲在金光寺的门口，堵住金光寺沟通内外的道路，那金光寺这一寺庙的和尚该怎么办？ 元神和尚们能够辟谷，但升灵境的小和尚们呢？难不成让他们都饿死？ 小和尚都死光了，只留下一群大和尚，还有什么用？ 总不能让这些大和尚们去跟那些凡夫俗子们接触，去向那些凡夫俗子们宣扬佛法？ “妖孽，你到底想要做什么？”金光寺半空上的大佛溃散，老和尚亦是从半空上下来，隔着金光寺的大门和林九对视。 这一刻，这位渡劫境的老和尚彻底放下了他作为渡劫境的骄傲，将林九当成了和自己同一个层次的存在。 看着这一幕，林九非但没有丝毫的得意，反而是浑身上下都冒出了一阵冷汗来。 “要做什么？”林九稍微的动了一下手脚，催动火焰在自己的背后凝结成一张座椅，然后大刺刺的，嚣张无比的做了下去。 他隔空看着金光寺中的那些和尚们，就如同是一尊无上的妖王在巡视自己的领地一般。 “我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我来，封你们金光寺的山门。”林九盯着三戒老和尚，目光冷冽无比。 “自今日起，八十年内，金光寺门人，不得踏出山门一步！” “若不然，休怪我辣手无情！”林九的目光再往四下一扫，冷笑了一声之后，便直接化作火线离开。 原地，圈住金光寺的火光逐渐熄灭，留下一地的焦痕。 片刻，天上下起瓢泼大雨，很快就将那莲花状的大坑填满，化作一个湖泊。 …… “还好走的及时！”远处，按下遁光的林九看着天上下起来的瓢泼大雨，心头也不由得一阵庆幸。 若是他为了面子，继续在金光寺的门前耀武扬威的话，那等到这一场大雨下来，将所有的火光都扑灭之后，他想走，都未必是走得了了。 他的火遁术，终究只是小术，受到环境的影响极大，之前漫天火焰当中，他的火遁术当然是神妙无比，但此时满天的瓢泼大雨，他那火遁术的玄妙，十成里面连三成都发挥不出来。 第五十五章 牛魔王至 “以元神之身，威逼渡劫，挟大势涛涛，迫使渡劫低头。” “好一个龙宫少君，当真是做得好大的事。”周遭的山林，都震荡起来，庞大无比的阴影，一瞬之间将整个天穹都遮挡起来。 “危！” “危！” “危！”林九身上的每一寸血肉，都为之哀嚎了起来，强大到了无法想象的危机感，一瞬之间就将林九给吞没，就如同是涨潮的时候席卷过大地的汪洋一般。 然而，在这种强烈到了无可比拟的危机感之下，林九的脑海当中，竟然是连一个逃跑的念头，都生不出来。 “是来人太过强大，以至于逃跑无用，还是来人并没有恶意？”林九竭尽所能的转动着脑海当中的念头，以免自己的理智沉默下去。 “唔，倒是我疏忽了。”倏忽间，来人仿佛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于是那遮天蔽日的阴影，一下子就消散于无形，林九的血肉之间，因为那危险而哀嚎的念头，也一瞬之间停住。 “这边来。”那声音继续响起，林九收敛心神，顺着那声音的指引而行——他只能这样。 方才的经历就已经是令他知晓，在这声音主人的面前，任何的小动作，都是没意义的。 “仙境？还是……真玄？”林九暗自思索。 仙境出手他也不是没有见过。 元妙山的时候，他亲身经历了元华仙人隔空出手的那一幕。 但在林九的感觉当中，那位元华仙人的威视，和他此时所察觉到的东西相比，远不可同日而语。 很快，林九便到了一处宽敞地，有清澈无比的泉水从地上漫涌起来——这非是天生的泉眼，而是有人以强大无比的力量，洞穿了大地，将深藏于大地之下的水脉给拖到了大地上来。 水脉旁边，坐着一个雄豪无比的汉子，其穿着短衫，背后有一张黑毛大氅——这极不相称的搭配，在这人的身上，却是显得异常的理所当然。 这汉子面前，有一团火焰正在燃烧，火上烤着不知名的肉类，只是看了一眼，饥饿的感觉便是在林九的每一寸血肉当中蠕动起来。 这汉子的旁边，还有一头异兽正匍匐着，百无聊赖的甩着尾巴，周遭的水灵之气，都随之一荡一荡的——就如同是凡人的稚童在湖边戏水一般。 但那绝不是凡人的稚童。 那异兽貌如麒麟，龙口、狮头、鱼鳞、牛尾、虎爪、鹿角，全身赤红。 林九注意到这异兽的时候，这异兽也回头看了一眼林九，其瞳孔当中，满眼都是摄人心魄的金灿灿。 刹那间，一个念头在林九的脑海当中涌动出来，占据了他所有的理智。 这异兽——他已经认出了这异兽。 正是西游天书当中所记载的，避水金睛兽！ 妖族中那位绝世妖王，平天大圣牛魔王的坐骑！ 而此时，这避水金睛兽，就老老实实的匍匐着，那坐在旁边的那位披着大氅的汉子，其身份，已然是呼之欲出！ 不是牛魔王，还能是谁？ “看来，你认出我来了？”牛魔王笑着看了林九一言，“那老龙果然是看重你。” “拜见大王。”林九朝着牛魔王一礼。 他并不称其为平天大圣，毕竟，这个时候，还没有发生七大圣聚义这惊天动地的大事，所以坐在他面前的，只是牛魔王，而不是平天大圣。 “你果然是已经认出我来了。”牛魔王朗声大笑起来，“来，和我说说，你这位龙宫少君做下这前所未有的大事，有何感想？” “诚惶诚恐，知觉如履薄冰。”林九老老实实的回应道。 “没有意气风发，不可一世？”牛魔王看着林九，满脸都是奇异。 “大王说笑了。”林九苦笑起来，“自己的情况，我如何不知晓？” 林九指着自己述说起来。 “论修为，晚辈纵然元神称雄，但也只是元神而已，论及爆发，纵然能够威胁渡劫，但那也只是爆发而已，如何能够长久？” “反观那金光寺的老和尚……”说起那老和尚，林九的目光当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阴翳之色来。 “那老和尚乃是渡劫境，又能够纳整个金光寺的底蕴入体，实力可谓是已经逼近了仙境之下的极限——更可怕的事，这老和尚全然没有所谓的强者面皮，颇懂得狮子搏兔的道理，哪怕是对付我这样一个元神之辈，也都是竭尽全力，而一旦局势不妙，其更是能够拉下面皮来，寻觅更佳的手段。” “这一次，我能在这老和尚手中占些便宜，但下一次我再撞到这老和尚手里，若是没有足够进步的话，只要是要被这老和尚给了结了去。” 林九皱起眉头。 哪怕是在踏上金光寺的山门之前，他就有了计划和筹谋，但此时回想起来，林九也依旧是觉得自己的这一战，可谓是充满了侥幸。 看起来，他是每一步都踩在正确的节点上，将那老和尚的应对算得死死的，也将那老和尚给压得死死的，但实际上呢？ 他的每一步，都在生与死之间跳舞。 若是老和尚从一开始就舍下面皮，不想着要争取最大的影响，要赢得最漂亮，不动用那五指山，而是直接提着莲花禅杖打上来，林九只怕是立刻就要在那老和尚的面前狼狈逃窜，又怎么可能会有后来一己之力封锁整个金光寺山门的威风？ “终究还是不够强，若不然的话，哪里需要弄险？”林九长叹了一口气，“诸般谋划，只能作为辅助，若是因为这弄险之举而过多的太高谋划，以至于疏忽了自己的修行，必然是本末倒置。” 林九心无旁骛的复盘，然后得出结论。 “你这小妖，怎么就能冷静成这个样子，全然没有少年的张狂气？”听着林九的分析，牛魔王也不由得一阵无语。 他故意提起林九做的这大事，本意是想要叫林九为此自得一番，然后再出言点拨其中的凶险，叫林九明白修为才是根本的道理，谁曾想，他只是起了个话头，林九便是将他想要说的话全给说了出来，这叫他还怎么点拨后辈？ 第五十六章 牛魔王的点拨方式 “少年张狂？”看着面前的牛魔王，林九却只是苦笑。 “恩师惨死，血仇未报，叔父闭关，龙宫安危系于我一身，行差踏错一步，便是万劫不复，如此局面，晚辈哪里有少年张狂的资格？” 林九不由得感慨，神色莫名。 上古异种的血脉，法有元灵的火术，若是他如同另外的一部分妖族那般无情无义，那以他这样的天资，他去哪里会过得不好？ 去那个大妖王的麾下不能得到庇佑？ 再不济，他随便找个地方躲个数十上百年出来，以渡劫的修为横行四方，等着那帝浆流的机缘，难道还不行？ 但偏偏，他这个地地道道的妖，却生了一颗恩怨分明的心。 更偏偏，他接连碰到的两位长辈，也都是用心呵护后辈的长者。 一个潮月妖王，引领他入道，就算是在临死之前，都还在为他谋划。 再一个万圣龙王，也将他当做子侄，用心呵护…… “既然不愿少年张狂，那毒纵元妙山，火烧丽宁河，以及现在，封绝金光寺，却又何苦来哉？”牛魔王又撕下一大块肉来。 不过奇怪的是，那在火上烤着的肉，依旧是如同先前那般大小。 “何苦来哉？”林九皱眉思索着。 这件事，固然是给他带来了名声，但相对于这名声而言，这三件事带给他的，更多的是危机——就个人而言，他从这三件事上所得到的好处，相比于做这三件事要冒的风险，又或者是时候要面对的危机而言，绝对是得不偿失。 林九在心头问自己一句，若是再来一次，自己还会屡屡做出这般弄险的决策来吗？ 答案是肯定的。 “会。” 就算再来一次，自己也依旧会做出这种决策来。 至于说原因，无他，气不顺耳！ “晚辈，咽不下这口气！”林九抬起头，盯着牛魔王道。 “好一个咽不下这口气。”听着林九的回应，牛魔王也不由得抚掌而笑，“那老龙果然是没有看错你，也难怪他向我传书中屡屡提到你。” “我还生怕你因此生了骄矜之意，却不想你竟然如此的清醒——光这一点，你就不知道胜过妖族的多少人了。”牛魔王又叹一口气。 牛魔王再一次提及万圣龙王，林九才是恍然大悟。 这位妖族的绝世妖王，真玄巨擘，不是偶然间来到这里，而是在闭关之前，就向牛魔王传了书信，在书信中提到了林九的存在。 而牛魔王来到这里，也已经有了很长一段时间，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也一直都在观察着林九，只不过直到现在，他才在林九的面前显露出自己的身形来。 ——至于说牛魔王口中的骄矜之意，若是先前的话，林九或许还有那么几分，但现在？呵呵！ 齐天大圣骄矜的最巅峰，无疑便是和佛祖的赌斗。 但如果，在齐天大圣大闹天宫之后，来的不是如来佛祖，而是一个更加强大，只是自身的气机浮动就能引得齐天大圣心绪动荡的恐怖强者，那齐天大圣还会有骄矜之气吗？ 必然是不会的！就如林九此时。 “早就来了吗？”一时之间，林九也不知是欣喜还是感慨。 之前还在龙宫的时候，万圣龙母每次提及万圣公主的事，都要封锁四周，林九还以为这只是万圣龙母本能的谨慎，但此时林九却突然明白过来，万圣龙母也必然是早就知晓了万圣龙王传书的事，只是她不知晓牛魔王到底到没有，也不知晓牛魔王在何处，更不愿意牛魔王知晓那龙血果的事，故而才施法做了遮掩。 “龙宫那小娘皮虽然行事小气了些，但送你去玄商道这事，还是做的不错的。”牛魔王提起了万圣龙王之后，又说起了万圣龙母。 显然，这一段时间以来，万圣龙母和林九交谈的时候，时不时的遮掩，并没有瞒过牛魔王。 不过以牛魔王的实力，在察觉到了万圣龙母的小动作之后，还能忍住不去偷听其间的内容，可见其的确是一个坦坦荡荡的性子。 只不过，万圣公主身上的血脉，连牛魔王都要瞒住，这也令林九深切的认识到了这件事的牵扯之大。 “看来，得尽快动身才是。”林九下定决心。 “玄商道……”林九的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然后咬了咬牙，“前辈，叔父闭关正值紧要关头，晚辈实在担心……” 牛魔王纵横天地，和天庭，与佛门不知道厮杀过多少次，所经历的事，更是他人无法想象，这无数年下来，其心思纵然算不得玲珑剔透，也绝对可以说是阅尽千帆。 此时，林九面色一动，他立刻便是看出了林九的小心思来。 “我既然都来了这里，又岂能让那老龙再出意外？玄商道一行，你且安心便是。”牛魔王站起身，一指头便点在林九的额头，刹那之间，林九脑海当中所有的星辰都燃烧起来，化作无穷的明光。 明光当中，无穷无尽的信息，几乎是要林九的脑子都给撑到爆炸。 万圣龙王给牛魔王写信，最主要的目的，是特意请牛魔王这位妖族巨擘来指点一番林九的修为，为林九梳理一番前路。 但牛魔王这位妖族巨擘，厮杀倒是在行，然而要他教人，他又哪里懂得这许多？ 于是牛魔王就用了一个最简单最直接的笨办法。 他将自己幼时的修行经历，以及他成就仙境之后，再到他成就真玄巨擘之后，每一次对往昔修行的反思和思考，都一股脑的凝结成一道灵光，直接‘塞’进了林九的脑子当中。 “你天资横绝，我也看在眼里，这些东西，我想你自己也能领悟。”牛魔王起身，将火上烤着的那一块肉扔给了林九，这才拍了拍自己旁边的避水金睛兽，跨上避水金睛兽的后背离开，“老龙有我看着，自然万事无恙。” “玄商道之行，对你或许至关重要，你还是快快上路吧。” 牛魔王，来得很是突然，走得也异常潇洒。 而他走了之后，林九才是揉了揉自己的脑袋——这种真玄巨擘的好意，都不是常人能够接受的，若不是他根基扎实的话，光是牛魔王塞进他脑子当中的消息，都能活活的炸了他。 “还有九头虫。”林九暗自叹一口气，终究是没有向牛魔王问出那有关于九头虫的事来。 纵然是牛魔王表现得豪爽无比。 但林九也不敢去赌，他在牛魔王这位前来指点他的真玄巨擘面前，却问起另一位真玄巨擘的事，会不会令牛魔王心生恼怒。 毕竟，这些真玄巨擘之间的事，到底谁知晓呢？ 第五十七章 临出门 回了万圣龙宫之后，林九便收拾起了行李——说回来，他也没什么行李好要收拾的。 说他两袖空空，一穷二白，他又有星云神金这种仙人看了都要动心的神物，以及炼器炉这半件法宝。 说他富吧，他身上除了这两样东西以外，其他的，却是什么都没有。 是以，这所谓的收拾行装，更多的，是林九看着万圣公主在宫中收拾整理。 这临近出门的时候，万圣龙母也难得的踏出了明廷宫，和万圣公主一起收拾起了万圣公主一路上要带的东西。 万圣公主第一次出远门，而且要经历的，乃是她人生当中的第一等大事，故此万圣龙母表现得及其的紧张。 她可谓是方方面面的，什么有的没的，都考虑到了。 但凡是能带上的，都给万圣公主收了起来。 就连万圣公主常用的那一张蚌床，她也让万圣公主的侍女给打包带上了。 看她的架势，是恨不得将万圣公主的那宫苑，都拆下来给万圣公主带上。 “雨儿，出门在外不比其他，出门之后，记得多听你林九师兄的话，不要如同在宫中这般躲着你师兄，更不要自作主张。” “母后，我知道了。”万圣公主低着头。 “还有，那些凡人奸猾，可万万不要轻信了他们。”万圣龙母又交代道。 “有什么事，记得要先找你林九师兄。” …… 万圣龙母和万圣公主交代的时候，林九也是在这万圣龙宫当中漫步起来。 因为所有的小妖们都被遣散出去的缘故，此时的龙宫内部，很是空空荡荡。 没有了那些小妖们的嘈杂，这龙宫当中，竟似有几分死寂的感觉。 双手环抱着靠在宫殿的墙上，林九也没有丝毫的不耐烦。 对于自己离开之后，万圣龙宫的局势，林九也没有什么担心。 他信心的来源，不在于牛魔王，而在于自己。 他在金光寺的山门之前闹的那一场，足够金光寺的人将所有的注意力都吸引在他的身上，只要他还没死，金光寺的人想要对万圣龙宫有什么谋划，都得先掂量掂量，惹恼了自己这种疯子的代价，金光寺的人到底承不承受得起。 至于说牛魔王，他的到来对于林九而言，只能说是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尽管他的到来令林九所做的一切看起来都像一个无用功，但实际上，却完全不是如此。 因为牛魔王到来的意义，本就不在于碧波潭，而在于林九本人！ 这是万圣龙王在闭关之前为林九搭建的一个平台。 随着林九所展露出来的天资越来越强，那么迟早，他会进入那些仙佛们的眼中，然后被那些仙佛们忌惮。 打压了妖族无数万年的仙佛，不可能看着林九这样一个种子长成参天大树，他们必然会对林九出手。 而万圣龙王自己，也不可能一直将林九束缚在碧波潭，更不可能时时刻刻的守在林九的身边。 而林九，也不可能因为那些仙佛的威胁而躲藏不出。 那该怎么办？ 于是乎，万圣龙王想到了牛魔王，并给牛魔王写了信。 作为妖族的绝世妖王，真玄巨擘，牛魔王在妖族当中有着无与伦比的影响力，便是其他的真玄巨擘，也都是以牛魔王为首。 而只要林九入了牛魔王的眼，那妖族其他的真玄巨擘自然也会知晓林九。 这就等同于是林九在妖族的真玄巨擘当中挂了号。 对林九来说，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保护！ 至少，在有了妖族真玄巨擘的关注之后，那些仙境之上的敌人，绝对不敢直接对林九出手！ 而以林九的实力，只要不是仙境之上的存在出手，他便都有应对的可能。 再加上去往玄商道的那一行，以及牛魔王这位真玄巨擘的点拨——一条无比宽敞的大道之路，已然是在林九的面前展开来。 …… “都过来。”林九一行人离开了碧波潭之后，牛魔王才是朝着虚空当中招了招手。 “不知大王有何吩咐？”一个珈蓝，两位仙人灰头土脸的出现在牛魔王的面前，还有那些喜欢看热闹的风神雨神们，也同样是鼻青脸肿的聚集过来。 “这边儿的事，要你们保守秘密的话，我是不信的，你们自己，估计也不信。”牛魔王慢条斯理的说道，“所以你们回去之后，都给我老牛带句话，若是有谁敢不守规矩叫我老牛给逮着了，那就莫要再说我们妖族不懂什么大局了！” 牛魔王森然无比的说着，“那老狮子敢踏南天门吞一口天兵，我老牛，也不是不敢踏一踏灵山！” 听着牛魔王的话，一群神圣们都是战战兢兢。 牛魔王所说的老狮子，乃是狮驼王，是妖族的真玄巨擘之一。 和其他居无定所的真玄巨擘不一样，狮驼王的行事更加激进，也更加的狂野。 狮驼王踏南天门那一档子事，可以说是天庭成立以来，最大的污点之一。 那是在数千年前，天庭的一位仙人亲自出手打杀了狮驼王很看好的一个后辈，狂怒之下的狮驼王，直接就纠集了人手杀上了南天门。 妖族其他的真玄巨擘们，也都出手相助，在另一头拖住了天庭其他的强者。 最后狮驼王堵在南天门的大门口，一口吞了天庭花了整整十万年才积攒下来的精锐天兵。 而在那之后，狮驼王更是直接就在大地上高举了自己的大旗，建立了一个属于妖怪的国度出来，明目张胆的和天庭相抗衡。 神光珈蓝以及两位仙人，虽然不曾亲历过那一战，但也知晓，狮驼王杀向天庭的那一战，双方可谓是杀得血流成河，战死的真玄巨擘不止一位，如他们这般的灵应之仙，更是不下百余。 牛魔王无论是论及实力，还是论及号召力，都远远都超过狮驼王。 只是狂怒的狮驼王便是如此，若是招惹了牛魔王，激起了牛魔王的杀性，那以牛魔王在妖族当中的号召力，其造成的波澜，不知道会比狮驼王强上多少倍！ “好了，都给我滚吧。”牛魔王说完之后，便也懒得理会这些仙神，一甩衣袖，黑沉沉的妖风漫卷起来，便不知将这些仙神们吹到了什么地方。 第五十八章 澄江，澄江王 出得乱石山，林九便是带着万圣公主，以及万圣公主随身的两个侍女一路顺水而行。 第一次出得乱石山的万圣公主，只装了一两天的乖巧之后，便露出了少女的本性来。 那就是无与伦比的好奇心。 无论是碰到什么东西，都得要追根究底的寻觅一番。 那两个侍女劝不住，只能追着万圣公主跑，林九想着，万圣公主此行本就是为了历练，长些见识也是好事，故此也是由着万圣公主，只要方向不曾有错，他也就由着万神公主满足自己的好奇心。 不过乱石山的周边，本就贫瘠，加之先前林九大闹一番，令周遭数百上千里地，都是人心惶惶，万圣公主再大的好奇心，看着那些寻常的草木小兽，也很快就被消磨掉。 一路上的行程，倒也勉强能够保证。 玄商道的地界，在乱石山以东四十三万里，林九带着万圣公主，自然是一路往东。 却是正好与丽宁城的方向相反。 数百上千里的距离，对于那些修行者而言，不过算不得远，但对于那些落地生根的凡人们而言，却是遥不可及，绝大多数的凡人，这一辈子都没走过这么远的路。 再加上那些和尚们，以及大小毛神们又有意封锁消息，是以尽管林九在乱石山以西的地界闹得几乎是天翻地覆，但这乱石山以东的地界，那些凡人们，却全然不知乱石山以西的变故。 他们依旧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副安宁祥和的模样。 甚至，因为金光寺的和尚们都收缩了势力，没有和尚们的干扰盘剥之故，这些凡人们看起来，气色比起之前还要好上三分。 不过万圣龙宫退守乱石山之后，金光寺毕竟是在各处耕耘良久，影响力颇深，金光寺的和尚们收缩了势力之后，这些凡人们固然是气色好了几分，但没有了和尚们的庇护，一个个的却也难免多上几分惶恐不安。 这终究是属于修行者的世界，那些凡人们，必须要拥有修行者的庇护才能够生存下去，不管那修行者是仙，是佛，还是妖。 此时，金光寺的势力已经收缩，那些毛神们，也被牛魔王警告过，不敢造次。 是以林九的这一路旅途，自然是一切平静。 纵然是万圣公主天真烂漫，一路上遇到那些困苦人族的时候，都会偷偷相助。 或是给渔夫驱赶鱼群，或是给猎户送上猎物等等举动浪费了不少的时间。 但一行人还是在一个月内，到达了澄江渡。 澄江渡，是狄旭河与澄江的交界处，距离乱石山约莫三千余里——同时这里，也是乱石山与金光寺两处势力的极限。 澄江渡以东的地方，是乱石山和金光寺的影响都难以涉及之处。 这里，是属于天庭，或者说是属于道门的地界。 “师妹，你的装扮得改一改了。”林九的目光落到万圣公主身上。 此时的万圣公主，和在龙宫当中的时候，可谓是一般无二。 “澄江之主和叔父，多有不睦，若是叫他察觉了你的身份，只怕是要横生波折。”看着万圣公主不解的神色，林九便开口解释了一句。 澄江不同于其他的小沟小河，其蔓延三千余里，支流众多，流域广袤，依赖澄江求活的生灵，不知己己。 在龙宫的记载当中，澄江之主，原本是属于妖族的一员，是妖族当中的一位老妖王。 八百年前，澄江之主的子嗣在突破渡劫的时候受了重伤，无可奈何之下，澄江之主便亲自上门向万圣龙王求取龙血，意图令其子嗣走上化龙之道，重铸根基。 所谓的龙血，非是普通的血液，而是万圣龙王身上的精血。 对于妖族而言，精血何其重要？是以对于澄江之主的请求，万圣龙王当然是选择了拒绝，于是双方就此生了嫌隙。 最后，澄江之主的那子嗣伤重不愈，死在以此闭关当中。 于是澄江之主和万圣龙王之间的嫌隙，便是化作了仇恨——在澄江之主看来，若是万圣龙王当初能舍下一滴精血来，他那最看重的子嗣，非但不会死去，反而是能够伤愈成就渡劫，甚至于登临仙境。 再后来，澄江之主屡次攻伐乱石山不成，便不知道搭上了天庭哪一位神圣的线，直接就从妖族当中跳了出来，倒向了天庭一方，受了天庭的敕封，成为了天庭麾下的澄江之神。 以澄江之神和万圣龙王之间的仇恨，若是叫他认出了万圣公主，那他绝对不吝于亲自出手打杀了万神公主，好叫万圣龙王也体验一番，什么叫做丧子之痛。 最恐怖的事，作为水神，澄江之主对这澄江流域的掌控度，远远的超过了任何一个势力对其领地的掌控度——其甚至是可以直接将自己的目标锁定到澄江流域当中的一个普通生灵。 这即是说，一旦他知晓了万圣公主就在澄江流域，那他便绝对能够将万圣公主给找出来。 思索着有关于这位澄江之神的情报，林九的眉头也不由得皱了起来。 以他的实力，绝大多数的渡劫强者就算亲自袭杀，他也有把握保得万圣公主安然无恙。 但偏偏，澄江之神就是极少数的，林九难以奈何的渡劫强者之一。 澄江流域多河多水，天然就压制着林九的火遁术。 再则，澄江水神作为澄江之主，整个澄江流域，都是他的权柄所笼罩之地，斗战到时候，他只需要一个念头，便能够在这澄江流域的各处往来自如。 这是比林九的火遁术还要更快的速度！ 而澄江之主的身份，更是给了澄江之神无与伦比的生机，几近于澄江不断，澄江之神便不死的地步——毫不客气的说，在这澄江流域之内，澄江之神绝对是一个比仙境强者还要难以应付的存在。 其几乎是没有任何的短板！ 若不是他受了天庭的敕封，成为澄江水神之后，便难以离开澄江流域，他早就已经是杀到乱石山向万圣龙王寻仇了。 第五十九章 变化 不过，据林九所知，就算澄江水神一直都被束缚在澄江流域，他也一直都不曾放弃过向万圣龙王寻仇的心思。 他麾下的那些水神使者们，一直都在试图扩宽澄江的流域，一直都在试图将乱石山附近的其他的河流，都纳入澄江流域当中，使其称为澄江流域的一部分——固然，澄江之神无法离开澄江流域出现在乱石山，但这不代表，他不能将乱石山的所在纳入到澄江流域当中。 往昔的时候，万圣龙王处于全胜的状态，还能够挡得住澄江的侵蚀，后来龙宫的势力收缩至乱石山，接管乱石山方圆三千里的金光寺，背靠佛门这颗大树，也能够挡得住澄江的侵蚀。 不过现在，金光寺的势力全面收缩，碧波潭也只是一个空架子，那很显然，澄江的那些水神使者们，便是要重新开始对乱石山方圆三千里各处流域的侵蚀了，而且如今还是一个空架子的碧波潭，绝对抵不过澄江的侵蚀。 “好在时间还够。”林九眼神当中的阴翳一闪而过。 河流之间的相互侵蚀，并非是那么简单轻易的，那是要以数十年上百年的努力才能够做得到的，在这漫长的时间当中，万圣龙王早就已经破关而出了。 更何况，那乱石山上，还有一位妖族的真玄巨擘，牛魔王——先前万圣龙王和澄江之主的争端，乃是妖族内部的事，真玄巨擘们当然不偏不倚，但现在，澄江对乱石山的侵袭，便是天庭对妖族的打压，这两者之间的概念，截然不同，妖族那些真玄巨擘们的态度，当然也会有所改变。 “嗯，时间还够。”林九在心头这般安慰着自己。 旁边，万圣公主已经是完成了她的变化。 她的模样，从十二三岁大小的孩童，变成了十七八岁的少女，头顶上的那一对小角，也不知是被万圣公主用了什么手段隐去。 这样子和先前，可谓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更奇妙的是，就算林九就在万圣公主的身边，但他一眼过去，眼前的人，便就真真切切的只是一个没有丝毫修为的凡人，就算是万圣龙母亲自前来，都未必是能认得出来眼前的就是她的亲女儿万圣公主。 然后万圣公主再点了点两个侍女丹朱和青玉。 这两个侍女，顿时也是摇身一变，化作两个总角尖尖的侍女来。 主仆三人，再换上一身凡人的装束，便真的和凡人家出游的小姐没有了任何的区别。 当万圣公主的目光落到林九身上来的时候，林九便同样是摇身一变，化作了一个有些壮硕的汉子模样，他身上的气息，亦是一点一点的滑落，最后停留在生灵阶的巅峰，只差一个机缘就能够成就元神的状态。 “这样就刚刚好了。”林九满意的点了点头。 彻底的化作凡人模样，固然是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但万圣公主所变化的模样，姿容秀丽，就算是蒙着面纱，也足够惹人注目，若是只顾着隐藏自己而不表现出足够的威慑力来，那么万圣公主所幻化的秀丽姿容，便只会引来麻烦。 而林九的幻化表现出来的升灵阶巅峰，只差一步就能成就元神的修为，那就刚刚好了。 虽然说林九斩杀那些元神境的人，就如同是砍瓜切菜一般的轻松，但这并不意味着元神境的存在，就真的只是大白菜了。 在这个仙人隐遁难出的天地之间，元神境，已经是足够在一方称雄的强者了。 岂不见，金光寺和乱石山，两者加起来方圆近乎八千里的地域当中，元神阶段的修行者，总共也不到二十个。 是以，林九此时所展露出来的修为，升灵境的巅峰，正是恰到好处。 既能够给人以足够的威慑力，以此打消外人对万圣公主姿容的觊觎，同时也不至于引发他人过多的关注。 “雨小姐，请。”林九朝着万圣公主道，扮演着一个护卫的职责。 “九哥请。”万圣公主矜持无比的朝着林九点点头，朝着澄江渡而去。 林九则是落后一步，跟在万圣公主的背后，丹朱和青玉两个侍女，则是再往后一步。 一行人看起来，活脱脱便是一个带着自家护卫出游的官家贵女。 一行人来到渡口，渡口上，大大小小的船只排得满满当当，客船，货船，渔船，分别挤在不同的方位。 “船头，过河的资费几何？”林九伸手招来最为华丽的那一艘客船的船夫。 “见过先生。”那船夫先是看了一眼蒙着面纱万圣公主，这才转头看向林九。 “先生这是要过河吗？” 和林九说着话的时候，这船夫却不停的在用双眼的余光偷偷看着万圣公主。 不仅仅只是这船夫，还有船上其他的乘客，在看到了万圣公主的时候，目光当中都禁不住的露出了一抹惊艳。 “不然我还是去钓鱼吗？”看着这一幕，林九做出不渝的姿态，脸色一沉，身上的气机微微一震。 阴冷无比的气息弥漫出来，周遭的凡人，以及船上的乘客，不由得都是齐齐打了一个寒战，瞬间便是惊醒了过来。 “升灵境巅峰，只差一步便能成就元神。” 林九所选择的这一艘客船，乃是这渡口上最大最华丽的一艘楼船，其上客人的身份，自然是非富即贵，其中也不乏带得有修行者作为护卫的人。 更不乏护卫这楼船的修行者。 此时林九身上的气机一压，船上的修行者们立刻便是察觉到了林九的实力，一个个的都是远远朝着林九做出了赔罪的姿态。 那些独行的，仗着自己是修行人的身份，探究万圣公主这‘凡人’真正模样的修行者们，也都是按下了自己内心的念头。 其他的作为护卫的修行者们，则是小心翼翼的将林九的实力告诉了自己的主家，好令他们的主家对林九的实力，以及万圣公主的身份有一个认知，免得他们的主家茫然无知之下，和人结下仇怨，以至于牵连自身。 “回先生，船资合银八两八钱。”船上有声音响起来，然后胖胖的如同一个圆球一般的人飞快的朝着林九‘滚’过来。 正是这楼船的船主人。 第六十章 万圣龙鱼 楼船顶上，是一个平台，平台上被分出几个包间。 坐在这包间隔窗而忘，整个澄江都在眼帘，可谓是江上观景的最佳之处。 “管家，你可看得出这人的来历？”某个包间里面，一个贵公子模样的人，目光在林九和万圣公主的身上一触即收。 “公子，来人气机雄浑，法力纯粹，一看就不是寻常散修，而是有传承的大派弟子。”这人的背后，一个毫不起眼的老者满脸慎重。 “大派弟子？有传承？”那贵公子的眉头皱起来。 什么叫大派——门中出过不止一位的仙境强者，代代都有渡劫期强者坐镇的宗派，才能被称为大派。 每一个大派，都有着正面应付一位小妖王的实力。 而有传承，则即是说，在那宗派当中，林九的存在已然算得上真传，所修行的，乃是真正的，直指渡劫境的正法。 就如碧波潭与金光寺所控制的地方，方圆八千余里，这广袤无比的地域当中，能够称得上大派的，也就只有金光寺这么一个而已。 澄江流域因为其重要性，以及澄江水神的特殊，其间的大派比起其他地方要多一些，但也仅有三个大派。 而且这三个大派，都是在澄江水神归属天庭之后，从澄江流域的外部迁移过来的。 在任何一个宗派当中，林九这样能够获取真传的人，都能称得上是核心的种子，夭折一个，都会引起宗派的动荡。 这样的人，身份尊贵不下于小国的君王，又怎么可能屈身称为一个凡人的护卫？ “你没看错？”那贵公子满脸都是不信。 “公子，我这一对眼睛，从来都没出过错。”那老者闭上双眼。 这老者名为苍耳，其双眼有天生的神通，能够召见万事万物之本质。 在他的观察当中，林九身上所展现出来的法力的上限，虽然还不及那些元神大修，但其法力的精纯度与质地，却是远远的超过了他所见过的绝大多数元神大修。 甚至于一些出身大派的元神，其法力的精纯，都无法与林九媲美——这意味着，林九不但是得了大派的真传，而且其背后的大派，一定非常的强大。 比澄江流域内的三个大派，都要更加的强大。 “公子，那护卫的修为做不得假，那女公子一身的贵气，更是非比寻常，你还是不要节外生枝了。”似乎是看出了这贵公子心头的想法一般，那闭眼的老者又劝了一句。 “大派真传，怎么可能委身做一个护卫呢？” “要么，便是这人见色起意，想要近水楼台，又或者，是这人的传承来路不正，故而才托庇于贵人麾下，以此躲避追查？”那贵公子却是不理会老者的话，只是自顾自的揣测着。 听着这话，那老者只是默默的叹了口气。 …… “先生，这船资八两八，其中六两六，乃是供奉水神爷爷的。”胖乎乎的船主笑着道。 八两八，减去六两六，便只得二两二——相对于这艘大楼船而言，这样的船资，的确算不上贵。 “顶头处，可有空位？”林九抬头朝着楼船的上方示意了一下。 那正是楼船上观景最好的位置。 “有！有！”船主人殷切无比，“不过那价钱嘛……” “价钱自不会短了你的。”林九在衣袖当中掏了一会儿，这才取出一枚琉璃珠来。 这倒不是林九从万圣龙宫带出来的，而是他和万圣公主一路西行，途径金光寺的那些佛寺当中的时候，从佛寺当中顺手摘下来的。 虽然他们从龙宫出发的时候，万圣龙母给他们准备了不少的珍宝财货，但那些珍宝在龙宫放的久了，自然就沾染了龙宫的气息——其他地方也就罢了，这澄江流域的澄江水神，却是万圣龙王的对头。 再加上船主人还会用船资献祭给澄江水神，若是林九那龙宫的财货出来当做船资，这无异于是在告诉澄江水神，万圣龙宫的人已经是进了他的地界。 这种蠢事，林九当然是不会干的。 看着林九手中的琉璃珠，那船老大的眼珠子都瞪直了。 林九这随手摘取的琉璃珠，在他看来是寻常之物，但实际上，这琉璃珠本就是佛门七宝之一，又在金光寺中接受那些和尚僧众们的供奉，已然是生了玄妙。 凡人戴在身上，有祛病辟邪，延年益寿的功效，更是能够借此抵御一些弱小的妖灵。 而在那些修行者的眼中，这种生了玄妙的琉璃珠，更是祭炼法器的宝财。 这般价值的船资，有岂是寻常的财货所能够媲美的。 “这位女公子面生得很，可是第一次来这澄江？” “澄江当中有一宝，名为万圣龙鱼——据说此鱼乃是龙种，即为难得，等闲三五年，都不得见。不过前日，船工清理楼船的时候，意外在楼船之底到了一条搁浅的龙鱼。” “这龙鱼，本是要先给巡河将军的，不过女公子若是喜欢的话，我便令人将这龙鱼烹了，给女公子献上？”那船主亲自引着林九和万圣公主往楼船的最顶上而去，一边走一边说。 “万圣龙鱼。”听着这名字，不管是林九还是万神公主，嘴角都忍不住的抽了一下。 林九更是没想到，那澄江水神对万圣龙王的怨恨，竟是已经到了这一步。 万圣龙鱼——这分明就是在暗指万圣龙王！ “你这死胖子，大爷我坐你的客船也不下十次了，怎的就从来不见你拿出这龙鱼来？更何况，这龙鱼据说乃是澄江水神的爱宠，你敢用这龙鱼待客，就不怕水神名册一动，勾了你去？”船头的话自然是瞒不过旁人的，一听他说起这万圣龙鱼，船上的乘客们，便不由得齐齐聒噪起来。 “去，去去。”听着众人的聒噪，那船头也是连连挥手，“龙鱼乃是我们澄江招待贵客的宝物，你们自己说说，在这位女公子的面前，你们谁能算得上贵客？我就算是烹了龙鱼送上来，在女公子的面前，你们谁敢动上一筷子？” “至于说水神爷爷的怪罪，那更是无稽之谈了。” 第六十一章 一千八百片 “澄江的老人都知晓，这龙鱼本就是水神爷爷待客的东西——据说水神宫中，还有一头万圣龙王鱼，那是澄江所有龙鱼的老祖宗，每每有客人到来，水神爷爷都会从那龙王鱼的身上割下肉来做成鱼脍待客。” “说不定，我们所得的这龙鱼，就是水神爷爷知晓有贵客降临，这才赶到我们船上了。”船老大大声的说道。 万圣龙王鱼。 这很明显说的就是万圣龙王了。 林九压住内心的悸动，看了一眼旁边的万圣公主，生怕她压制不住自己的怒气。 不过出乎林九意料的是，万圣公主的心态，比他所预计的还要更好。 其非但是没有勃然大怒，反而是对那万圣龙鱼很是好奇。 “万圣龙鱼，有意思。”万圣公主点了点头，“稍后，你便将那万圣龙鱼带过来吧。” “本公主听说，这鱼有一种吃法，便是将活鱼给片成一千八百片，若是庖者的刀法够精妙的话，一千八百片下去，鱼还仍旧活着。” “你们船上的庖者，可有做得到的？”万圣公主言毕，又看了林九一言。 林九的脸色随之一苦。 显然，他当时的那个玩笑，在万圣公主这里，是过不去了。 “一千八百片？”楼船上，才因为那船头的话而安静下来的客人们，忍不住的再次聒噪起来。 就连那些修行者们，也都将目光落到了万圣公主身上，目光当中满是不可思议。 把龙鱼片成一千八百片是什么概念？ 一条龙鱼，掐头去尾，剩下的部分，也就一尺来长。 这一尺多长的部位，切成一千八百片，这样下来，每一片的厚度，薄如蝉翼四个字，都是对着厚度的一种羞辱。 那刀刃最为细小的部分，都及不上这鱼片的细致。 要片这样的鱼脍——除非是用上传说当中的无厚之刀。 刀无厚，鱼有间，如此方能将之片成一千八百片。 但那无厚之刀，早就随着时间的流逝而烟消云散了。 将那龙鱼片成一千八百刀，这已经是近乎于不可想象的事。 而万圣公主口中所说的，却是在这一千八百刀片完之后，那龙鱼还是活蹦乱跳——这已经不是近乎于不可想象，而就是一件切切实实的，无法完成的事了。 那龙鱼纵然有些神异，但也只是寻常之物，不似修行者凝聚了元神，纵然是舍去肉身，也能继续生存一段时间，但龙鱼这种寻常凡物，一刀下去，立成两段，当即就没了性命，又怎么可能一千八百刀之后还活着？ 听着万圣公主的话，那船老大的脸色，亦是不停的变换，精彩无比。 “敢问女公子，小人可有开罪之处？”船老大低着头问道。 “未曾。”万圣公主停下脚步回应一句。 “既如此，女公子何必要寻小人开心呢？”船老大抬起头，脸色铁青。 “我怎么就那你寻开心了？”万圣公主不解，片刻，她恍然大悟，“你是说，你们船上的庖者，做不到这要求吗？” “女公子的这要求，纵然是庖丁易牙重生，都不可能做到，更遑论我等？”船老大看着万圣公主的脸色，反复再三之后，才算是确认了万圣公主没有要寻他开心的意思，于是他的脸色也随之舒缓了几分，变得无比的无奈。“岂止是船上的庖者了——便是这澄江渡上，女公子你但凡是能够找得出一个能做到女公子要求的人来，我便和这龙鱼一起，让他人片了我。” 这船老大一边说，一边用目光在这澄江渡上扫过。 而他的目光扫过之处，每一艘船上的那些庖者们，都是摇着头，表示自己接不下这活儿。 “这位女公子，船上讨生活的，都是些粗人，比不得贵人那般精细，还望贵人宽恕则个，不过贵人所言，一千八百刀下去，龙鱼依旧活着的事，我等着实是没有见过，还求贵人开恩，与我等开开眼，也好叫我们日后，有一个吹嘘的资本。” 人群当中，不知道是那一个修行者率先出声，然后其他的修行者们，也都起了哄。 片刻，水面上浮现出一个又一个的漩涡，却是那些巡河的使者们，也被这澄江渡上的动静给惊动了。 “九哥。”看着这阵仗，万圣公主的眼神，瞬间就落到了林九的身上。 她目光当中，有震惊，有不解，但更多的，是质疑。 显然，这还是林九当初那个玩笑的锅——尽管林九已经和万圣公主说过，那只是他开的一个玩笑，但很显然，万圣公主并不认为林九所说的都是虚假的。 她是真的认为，凡人当中的那些高明庖者，能够将一条鱼给片成一千八百片还不伤及鱼的性命。 “师兄，你真的在骗我？”林九清晰无比的从万圣公主的目光当中读出了万圣公主的意思，在这清澈无比的目光当中，林九竟是蓦的生出了两分愧疚来。 再看看因为这所谓的一千八百刀而闹得越来越大的动静，林九便也只好是硬着头皮上前——【师妹，这一千八百片，只是这澄江渡的人做不到，不代表这事就是我杜撰的。】 “船老大，既然你们的人不行，那就交给我吧，稍后，你将那龙鱼带上来便是。”林九的目光环视了一言。 在林九的目光之下，那些鼓噪起来的修行者们，声音不由自主的就压了下去。 毕竟，林九的实力摆在这里，这并不是他们有资格挑衅的人。 “这位道友要炮制龙鱼，可否允许本神旁观？” “一千八百刀，本神也想涨一涨见识。” 林九却是忽视了这澄江流域当中，这些所谓‘澄江人’的自尊心。 那些寻常的修行者们，固然是畏惧他的威势不敢多言，但循着动静而来的那巡河将军，却有着元神境的实力，再兼之其作为澄江的巡河使者，更见不得有人说澄江的不是。 故此他一见林九一副想要强行平息事端的模样，当即便是出声。 “若你真有这样的本事，那本神便做主，再送你一条龙鱼。” 第六十二章 重水 林九摇了摇头，浑不在意。 “龙鱼固然珍奇，但也只是凡物，尝个鲜也就罢了，多了，又有何益处？” “龙鱼看不上，那一滴重水如何？”这巡河将军的双眼都眯了起来，透露出危险的神色。 很显然，是林九忽视了澄江的这些人对于澄江的‘忠诚’，他此前的那一句，‘你们的人不行’云云，赫然是被这位巡河将军当成了他对澄江的挑衅。 故此这位巡河将军这才是不依不饶的，非要和林九为难，非要看看林九那‘一千八百刀而鱼不死’的手段。 若林九真的有这样的手段，也就罢了，但若是林九从头到尾都只是虚言，那他们澄江的人，可不是任由他人贬低的。 “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重水凝练不易，本神花费莫大苦工，这才能得这么一滴，若真能换个开开眼界的机会，那倒也罢了，但你若是敢诳了本神这一滴重水的话，那就算是把官司打到水神面前去，本神也定然是要你给个交代的。” 重水。 听着这个，万圣公主的目光，便是又落到了林九的身上来。 重水，勉强算是天材地宝的一种，而且是那种能够持续出产的天材地宝。 流域大到一定程度的大江大河，在奔流的时候，便会有水元之气在江底沉积下来，若是不管的话，这些水元之气便会自然而然的溃散，化作生息之机，以哺育江中的生灵。 但若是有修行者主动将这些水元之气收集起来，令他们汇聚于一处，然后将其至于江水当中，日日夜夜的受到江水的冲刷，且以法力维系这些水元之气的稳定。 天长日久之下，这些沉寂下来的水元之气便会凝结成一滴重水。 这重水能够用来洗练宝材，使得其材质更加的上乘，若是重水够多的话，凡铁都能硬生生的洗练成神金。 此外，这重水还能用以洗练法力，消去修行者法力当中的尘障，使得修行者的法力更加精纯。 另外，据说这重水还能用来作为炼丹的辅佐之药…… 总之，在修行者的眼里，这重水堪称是万金油一般的存在，不管现在能不能用得到，多攒一些，绝对是没错的。 可惜，重水凝练不易，唯有在大江大河之畔，才能见到重水的痕迹。 再者，凝练重水及其的消耗精力和法力，很是损耗己身的功行，除了那些没什么追求的修行者，以及那些凝练法力也没什么大用的敕封神祇之外，其他的修行者，根本就不会浪费时间在凝练重水这件事上。 ——有这等的精力和时间，拿来做什么不好？ 是以，重水虽然珍贵，凝练重水的手法也不是秘密，但流传出来的重水，也依旧是少之又少。 林九眼前这巡河将军拿出来这一滴重水，看起来轻描淡写的，但实际上，这一滴重水至少也是其数十年之功了。 不然的话，他也不会说出把官司打到水神面前去这句话。 “九哥。”万圣公主喊了林九一声，声音软软糯糯。 她看着林九，目光当中只有一个意思：那重水，她想要！ 对于龙族而言，重水还有一个作用。 那就是以重水来洗练肉身。 重水乃是水之精粹，龙族天生亲水，若是有足够的重水来洗练肉身，又有足够的时间，那么龙族甚至是能够以洗练肉身的重水作为引导，觉醒出有关于水的神通来。 林九心头也不由得叹了口气。 万圣公主真正的血脉传开来的话，别说只是用这重水洗练肉身了，便是比重水更珍贵无数倍的，那些只存在于传说当中的神水，都会有人给万圣公主找来。 可惜，碧波潭风平浪静，缺了凝练重水的条件，再加上万圣公主出生之后，碧波潭就一直被金光寺封锁，万圣龙王一家也一直苦守碧波潭，宫中的底蕴，早就消耗得七七八八，以至于万圣公主明明是个天生龙种，但她从出生到现在，却是连一滴一元重水都不曾见过。 想着这些，林九看着万圣公主的目光当中，不由得就多了几分怜爱。 “重水能够夯实根基，师妹此行乃是为了行云布雨，成就元神，若在其之前，更苟更进一步的夯实根基，那对师妹的安全，自然也更有保障。”林九的注意力落到这巡河将军的身上。 ——若只是论及重水的话，那哪一个宗派的修行者，都能和河中的水神比身家？ “这重水，的确为我所需，尊神美意，某就却之不恭了。”林九朝着那巡河将军拱了拱手，再一招衣袖，那一滴重水，便已经是到了林九的衣袖当中。 看着这一幕，其他围观的修行者们，所有的人都呆滞无比！ “他怎么敢的啊！”所有的人都惊愕无比的看着林九。 巡河将军是什么人？除了掌控着这澄江当中的一部分权柄之外，其本身，更是一位实打实的元神级别的强者！ 而林九呢？他的根基再如何的扎实稳固，他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也只是一个升灵境的小修而已。 区区一个升灵境的小修，哪里来的胆子敢在一位元神级别的神祇手中取东西？而且还是在那神祇所在的水域当中。 这一刻，别说是那些围观的修行者们了，便是那巡河将军自己，都变得傻乎乎的，良久之后才回过神来。 说实话，他拿了一滴重水出来，也只是想要找一个叫林九无从拒绝的借口而已。 毕竟，他为了增长见识，连重水这样的东西都拿了出来，就算林九的背后有什么势力闹起来，这巡河将军也是占理的一方。 按照这巡河将军原本的想法，在他拿出了这一滴重水之后，要么就是林九他们见机不对，认错道歉，大涨一番他的威风，又或者，是林九的确有这样的势力，他也顺便增长一番自己的见识，横竖都不亏——他从来没想过，林九会真的取了自己这一滴重水去。 “这人，一点人情世故都不懂的吗？” “他就不怕，我因此记恨上他，事后报复他？”那巡河将军看着林九，如同是看着他麾下，那些脑子当中只有半根弦的小妖们一般。 片刻，这巡河将军的目光当中又多出了几分怜悯。 “难怪这人修行都到了这一步，都还成就不了元神——脑子都没有，怎么可能成就元神呢？” 然后他又想到了林九轻描淡写的从他这里取走一滴重水的手段。 “莫非，就是因为此人脑子不够用，他的师长这才打发他下山来历练一番，经历人情世故，好铺平他的修行之路？”这巡河将军自以为察觉到了什么。 “也是，这女公子，一看就是非富即贵，这种富贵人家的勾心斗角，最为复杂不过，要历练人情世故，的确是个不二之选。” 第六十三章 剑气 “鄙姓狩，师门当中排行第九，未知尊神如何称呼？”林九带着那恍恍惚惚的巡河将军走到最上层的阁楼。 “狩？倒是一个罕见的姓氏。”那巡河将军回过神来，“本身乃是澄江水神坐下八品巡河将军李准，司职澄江渡上下一百五十里之太平。” 提及自己的司职，这巡河将军的脸上也有的浮现出一抹傲然。 “原来还是个入了天籍的真神，失敬失敬。”林九恭维道。 所谓的天籍，便是天庭的名册——天地之间的神祇，总共有两种，第一种，天生地养，自命登神。 第二种，便是接受敕封而成。 天地之间，绝大多数的神祇，都是第二类，如澄江水神，便是受了天庭敕封而成。 第二类的神祇当中，根据敕封之人的不同，又分为两种。 前一种，便如同澄江水神，以及林九面前的李准一般，正儿八经的受了天庭的符诏，这一类的神祇，便是正神，真神，天庭的名册上，有他们的姓名，死了一个，都是在打天庭的脸。 另一种，便是没有在天庭了留名的野神之流…… 据说天庭所敕封的神祇，在录名天籍的时候，会在冥冥当中消耗天庭的某种东西，故此天地之间的神祇虽多，但真正能够名列天籍的正神，却是少之又少。 “修为，一般。” “根基，也一般。”林九看了一眼李准，将他的底细看得分明。 他眼前的，真真切切就是一个平平无奇，没有任何长处的人——这样的人居然能够名录天籍，着实是令他有些不解。 毕竟，虽然妖族和天庭不对付，但天庭的眼光之高，也是得到了妖族承认的。 “莫不是，这人还有什么来头不成？”林九思索着，正当他想要探听一番的时候，有敲门的声音响起。 却是那船头已经将那万圣龙鱼给送了来。 “啧。”看着那船头连着缸一起送上来的龙鱼，林九也不由得啧了一声。 他在这龙鱼的身上，居然是真的察觉到了龙气的存在。 这龙鱼乃是龙种——这居然不是传言，而是切实无虚。 但这怎么可能？ 澄江当中，若是有龙种遗留，那么当初的澄江水神，怎么可能会向万圣龙王求取龙血？ 若是澄江当中有龙种，那这些龙种，怎么可能在澄江水神的子嗣死去之后，还能安然无恙？ “莫非，是这些年来澄江又有什么变故？”林九内心有些感慨。 自从和金光寺的那一战之后，万圣龙宫的消息，实在是太过于闭塞，对于龙宫之外其他的变故，龙宫之内可以说是没有任何知晓的途径。 准确来说，消息闭塞，这不仅仅只是万圣龙宫的事，而是妖族所有的妖王，都几乎是有这种通病。 而这种通病，在那西游天书上，可谓是体现的淋漓尽致！ 隔壁的邻居都出了事，而那些毗邻而居的妖王们，却对此浑然不觉。 若是那些妖王们彼此之间的沟通多一些，那怎么可能会是这样？ “想不到这龙鱼，居然真的是龙种。”林九脸上露出惊愕无比的神色来，“可我明明记得，在师门的记载当中，澄江流域当中，没有龙族的存在才是。” “李将军，可能与我解惑一番？”林九朝着李准拱了拱手。 旁边，万圣公主的眉头同样是皱了起来。 “狩道长师门的人，怕是很久都不曾来过澄江了，澄江无龙种，那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李准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 “道长还是不要顾左右而言他，如今这龙鱼也上来了，且先让我见识一番那一千八百刀而鱼犹自存活的刀法。”李准目光炯炯的盯着林九，尤其是在林九的袖口看了又看，生怕平白就损失了一滴重水。 “李将军何必心急？”林九伸手将那龙鱼给捞起来。 他十指之间有剑气纷飞。 无穷无尽的剑气在那鱼缸当中转动，光是看一眼，都都一种整个人都要被剑气搅碎的错觉。 但所有的剑气，却又被牢牢的束缚在那龙鱼的周身，连龙鱼周遭的水花，都不曾溅出来。 片刻，林九的手从那鱼缸当中抬了起来。 鱼缸当中的水凝结成冰盘，将那龙鱼托起。 “一千八百刀而鱼不死，真的不难的。”林九低声的道，“只要够快，快到鱼还不曾反应过来，就行了。” 托盘当中里面，那龙鱼的鳞甲内脏，都已经是在剑光当中化作了齑粉。 整条龙鱼的血都被放空变成了透明，肉里的骨与刺，都清晰可见。 而那龙鱼，此时还依旧是在奋力的张嘴呼吸着，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经被片成了一千八百刀这件事。 “雨小姐，请。”林九将这龙鱼送到万圣公主的面前。 万圣公主举起银筷子，在那龙鱼的身上轻轻一拨，于是那龙鱼身上的肉，一下子就分开来，化作无数薄薄的肉片。 旁边，李准已经是说不出话来。 “剑修！”好一阵子，李准才是惊骇无比的道。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见到一个剑修，一个活着的剑修。 “难怪敢说这样的话。”李准时而看看林九，时而又看看万圣公主，眼里的目光，极为的复杂。 万圣公主的贵不可攀，以及林九的‘缺根弦’，在这一刻，都有了缘由。 剑修这两个字，便是最好的解释。 一千八百刀而不死，在常人看来是天方夜谭，但对这些专注于杀伐，将剑气玩出了花的剑修而言，又算得了什么？ 看着面前的凝冰托盘，李准只觉得自己背后都似乎是被那冰中的寒意给浸透了一般。 若是早知晓林九是一个剑修的话，他是绝对不会出头的——那些剑修们最出名的是什么？除了强大无比的杀伐之功外，当然就是他们的臭脾气，以及他们的无法无天。 对于那些剑修们而言，一言不合便拔剑相向，可以说是家常便饭。 而那些剑修们拔剑的时候，更是从来都不会顾忌对手的身份。 根据李准所知晓的，在一个大剑修成长的过程当中，死在他们手上的自己人，可丝毫不会比敌人来得少！ “还好只动用了剑气，不曾拔剑。”李准又想起了自己方才所见到的，能够将他这位元神级别的神祇都给绞碎的森然剑气。 第六十四章 未知的龙子 “师兄，你不是说不能暴露实力吗？”李准狼狈无比的离开之后，万圣公主这才好奇无比的问道。 “话虽如此，但有的时候，适当的暴露实力，也是必须的。”林九推开窗，看了一眼楼船外的修行者们。 李准先前的惊骇之言，楼船外面的修行者们，都听得真切。 先前的时候，那些修行者们还因为李准的介入而对林九幸灾乐祸，甚至于对万圣公主生出了觊觎之心。 但此时林九再推开窗户往外面看，外面的所有的修行者，绝大多数都已经是噤若寒蝉。 “凡人也好，修行者也好，当他们失去了理智之后，做出来什么样的蠢事都不奇怪，为了避免横生波折，那最好是让他们冷静下来，就向现在这样。” “可这里毕竟是澄江流域。”万圣公主还是有些担忧。 “就是因为这里是澄江流域我才如此。”林九的目光落到那浩浩荡荡的澄江之上。“在这种地方，越是遮遮掩掩，就越是容易引起他人的注意，反之，适当的暴露些东西出来以示坦荡，却是更好的选择。” “就如现在，就算你我的消息出现在了那水神的案头，他也未必会在意。”林九和万圣公主解释道。 “对了，方才我炮制龙鱼的时候，见师妹你蹙眉，可是对我炮制龙鱼之举，心有不快？” “怎么会。”万圣公主摇了摇头，“万圣龙鱼不过只是一个名字，能叫他万圣龙鱼，未尝不能叫他澄江神鱼，我怎么可能被这件事动摇心神？” 在这一方面，万圣公主还是看得非常的开，并不曾因为万圣龙鱼这个极具针对性的名字而生出什么别的心思。 “师兄，你可知晓，这楼船里面，有别的龙种来过。”万圣公主看着旁边的冰盘，目光慎重。 “我说的，不是这龙鱼，而是真正的龙种。”她一边说，一边沉下心神感知着他所察觉到的那龙种的气息，“这气息，非是寻常的鲤龙蛇龙之流，而应该是一位真正的龙子。” “真正的龙子？”林九的脸色也是变得严肃起来。 知晓了龙血果那么一档子事之后，林九自然也是专门去了解过有关与龙族的事。 天地之间，一切鳞甲之属，皆有化龙的可能。 是以龙族内部，便为之分成了两脉。 一者，便是那些有鳞甲之属步步纯粹血脉而成就的龙族。 这一脉的龙族，在龙族当中，被统称为野龙，在天地之间，身份立场都很是暧昧——万圣龙王便是这一脉。 另一脉，便是那些天生的龙族，被称为真龙，四海龙族，以及那些大江大河的龙族，便多为真龙，受到天庭的庇佑，为仙神之属。 一般来说，那些野龙若是能够传承十代以上，便能够称为真龙。 而龙子，便是那些真龙的子嗣。 这些龙子们，就和李准一样名列天籍，正常情况下，他们都只在四海以及大江大河之间活动，很少会去往其他的地方。 而如今，澄江当中，却是突然出现了一位龙子，再联系到澄江水神往昔向万圣龙王求取龙血的举动…… “奇怪，那龙子所留下的气息起伏不定，而且当中还有震恐焦灼之意，看起来似乎是在被追杀一般。”片刻，万圣公主又出声道，颇有一种蠢蠢欲动的架势。 “师妹，当务之急，可不是追查那龙子的事。”林九及时的掐掉万圣公主的想法。 对他们而言，当前的第一要紧之事，就是尽快的赶到玄商道。 澄江之主和万圣龙王有仇，但就算如此，林九也依旧是没有选择绕行？ 为什么？ 一是为了亲眼看看澄江流域的情况，评估一番澄江之主的实力。 第二，便是为了赶时间。 从乱石山至玄商道，四十三万里之遥，其间所经历的妖王地界，以及那些宗派势力，不知几几，且这天地之间，无数的势力一个接着一个，若是每个和万圣龙王不睦的势力，林九他们都要绕行的话，那不知道得走上多少的冤枉路，更不知道，要何时才能抵达玄商道。 “可是师兄，父王和母后都交代过我，天下龙族是一家，若是碰到什么事，能帮一把，就帮一把。” 万圣公主目光坚定，显然是不打算置之不理。 “师兄，我们此去玄商道，一路多为水道，若是能够得到一位龙子的相助，必然会更加的顺利，而且那位龙子，也能很好的替我们遮掩身份。” 看林九依旧是铁了心的不打算多事的模样，万圣公主的脑筋也是飞快的转动起来。 “磨刀不误砍柴工啊，师兄。” “师妹，那龙子既然状况不妙，那定然便是一路隐匿——在这江河之间，要找一位一心藏匿的龙子踪迹，谈何容易？花上百八十年，都未必是能将之找出来，若是在此间浪费太多时间的话，就算是将之找了出来，只怕也要错过青龙圣尊的诞辰。”林九皱着眉头，想要劝说万圣公主打消自己的想法。 “师兄的意思是，只要能保证不错过青龙圣尊的诞辰，就能帮一帮那龙子吗？”万圣公主笑了起来，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距离玄商道，还有四十二万余里，就算是日行百里，从这里赶到玄商道，也只需要四千两百余日——不到十四年的功夫。” “错了。”万圣公主的笑起来，极其妩媚，一时之间，林九竟是不敢多看，只得错开目光。“叔父虽然在玄商道有些交情，但行云布雨之举干系重大，要有天时，也要有地利人和，我们总得要提前到达玄商道，上下打点一番才是，此外，还得保证师妹你行云布雨之际，不会有人蓄意扰乱，这一切，都需要时间。保险起见的话，提前十年吧，我们至少得提前十年赶到玄商道。” 林九草草的计算了一下时间。 “再扣除师妹你可能在路上因为其他原因浪费的时间——一年！” “师妹我只能给你一年的时间，若是一年的时间都找不到那龙子，那就必须要离开这澄江流域了。” “果然师兄还是照顾我的。”万圣公主的双眼的弧度更加圆润，这一刻，她不像是一位龙女，而是一直活生生的狐狸，那股子妩媚之意，也是越发的让林九招架不住。 第六十五章 我的传承在哪里 盘算着自己心里面的小心思，万圣公主心中的欣喜，都快到了无法掩饰的地步。 一年？ 她都已经察觉到了那陌生龙子的气机，那么按图索骥之下，一路追索到那龙子的所在，也就在旦夕之间而已。 怎么可能要得了一年？ 要真按照林九所说的一年时间算下来，他们不但是能够找到那陌生的龙子，更是能够将那龙子被追杀的前因后果都一一的查探清楚，然后解决的干干净净了。 “师兄的实力，应该是足够的吧。”万圣公主闭着眼睛思索了好长一段时间，这才有了决定。 “且先看看那龙子的身份，看看他龙子的身上到底牵扯了怎样的事端，若是师兄能够应付的话，帮他一把倒也无妨，若是师兄的实力不足以应付，那也就只好把他的遗言带回去了。”万圣公主有了打算，这才将目光落到了窗户外面的浩荡大河之上。 澄江流域三千里，水面宽广数十里，其波澜壮阔，根本就不是常人所能够想象得出来的。 只是看着那滚滚的波涛，万圣公主就有一种要化作原形在水中翻滚的冲动。 …… 而林九，此时则是端坐在门外面，一边吞吐元气，一边翻阅着牛魔王塞进他脑海当中的信息。 这这信息，异常的繁杂，堪称包罗万象。 这一段时间以来，林九竭尽心神，也只是勉强按照修行、杂记、天材地宝、玄功神法等等不同的类目，将这些信息的给梳理了出来。 此时林九所翻阅的，便是牛魔王给他的信息当中，有关于妖族血脉的哪一类。 在牛魔王的体系当中，他将妖族的血脉，分为凡种和异种两类。 凡种，便是那些寻常的妖类，诸如寻常的豺狼虎豹，猪狗牛羊等等，天地之间，绝大多数的妖族，都是凡种。 凡种的妖族，通过修行，亦或是得了其他的机缘，便有可能使得自己血脉当中的某种力量苏醒，继而使得他们实现在血脉阶层上的跃升，这种跃升之后的妖族，便被称为异种。 相比于凡种妖族而言，这些异种们，有着天生的异力，甚至是神通，其实力超出那些凡种不知几几。 而异种，根据其血脉的纯粹程度与古老程度来区分他们的实力与潜力。 越是古老，越是纯粹，就越是强横！ 毕竟，在这无数万年的历史当中，那些不够强大的血脉，早就已经彻底的化作了尘埃，根本不可能传承下来。 而九头虫的血脉，便是妖族传承至今的血脉当中，及其古老的一种——其甚至是可以追溯到万族都还不曾诞生的时期。 根据牛魔王所留下的信息，九头虫介于禽鸟和鳞甲之间的存在，九首九命，且各有异能。 每长出一颗头颅，便能够获得一种不同的天赋。 全胜巅峰的九头虫，九颗头颅九条命，再加上九种不同的天赋，甚至于是神通，其实力，绝对称得上惊天动地。 “难怪天书上记载，那九头虫能够以一己之力独占齐天大圣和二郎真君两人。”林九内心激荡无比。 真玄之境，是林九所无法想象的境界，但元神之间能够分出强如，那想来，真玄之境当中，也是能够分出强弱来的。 很显然，在未来作为妖族七大圣的那七人，绝对是真玄巨擘当中最顶尖的存在。 二郎真君，能够和那齐天大圣杀得有来有回，在齐天大圣之前，更是以一己之力镇守着整个灌江口，叫灌江口周遭，没有任何一个势力的人敢开炸刺，那很显然，这位二郎真君，也绝对是真玄巨擘当中最顶尖的存在。 而那九头虫，却能够以一己之力独占这么两位真玄巨擘当中的强者，其一身的实力，绝对称得上旷古烁今。 “我亦是九头虫之血脉，岂不是说，我也有可能成长到那样的地步？”林九的双眼当中，熊熊的野心化作火焰燃烧起来。 他压住内心的躁动，继续看着牛魔王留下的，有关于血脉的内容。 片刻，林九的目光僵住。 他不信邪的又回忆了一遍牛魔王留下来的内容，然后双眼彻底的呆滞。 “属于我的传承，在哪里？” 牛魔王所留下的信息当中说的很清楚——每一个异种血脉的妖族，在血脉苏醒的时候，都能够从自己的血脉当中获得这种血脉的传承。 是以在异种妖族觉醒之后，他们所修行的重点，便是根据他们从自己血脉当中所获取的传承，一步一步的挖掘出自己血脉当中的力量，最后至于巅峰。 而越是强大的血脉，其间的传承，自然也就越发的强大——积攒法力的法门，锤炼肉身的秘法，天赋的神通，祭炼法宝，灵宝，甚至于伴生之宝的要诀等等，不一而足。 但问题在于，林九从来都不曾从自己的血脉当中，获得过什么传承。 九头虫一脉的修行之法，以及蕴养九头虫血脉的秘术，以及其他的所有的一切，全都没有！ 他唯一从血脉当中得来的，便是那堪比神通的毒素——但问题在于，那毒素的使用，也完全是林九自己琢磨出来的，传承当中，完全没有提过那毒素的来历，以及运用的方式…… 若不然的话，林九又怎么可能心心念念的惦记着天书当中所记载的会来到碧波潭的那九头虫呢？ “牛魔王这位真玄巨擘，总不至于在这种事上和我开玩笑？” “不是牛魔王的问题，那便是我自己的问题？” “是我的血脉出了问题？”林九皱起眉头。 他的神识，在自己的血肉之间，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扫视着。 他回想着自己修行的过程，顿时就又发现了更多的，他之前从来都不认为是问题的问题。 比如说，他自己的九头真身。 若真的按照正统的九头虫的血脉成长路线，一个头颅代表一条性命，一个头颅代表一种力量。 那么林九的第一个头颅，也就是他本身的头颅，则是代表着毒素的力量。 但此时的他，在毒素的力量之外，还掌握了火焰的力量——一接触到火焰，便直接成就法有元灵的境界，且这法有元灵，只是单纯的落于火焰之上，这便说明，这对火焰的掌控之力，同样也是林九的九头真身所带来的天赋。 但这第二种天赋所对应的，那第二个头颅，非但是不曾长出来，甚至是连长出来的迹象都没有。 这不正常！ 绝对不正常！ “神通……”林九颇有几分气难平。 在涉及到了自己最根本的东西上的时候，就算是林九的心性，也很难保持住应有的沉稳。 第六十六章 天书还是神通？ 以九头虫的血脉强大程度而言，在觉醒血脉的时候，林九百分之百的，应该是能够获得一种对应着头颅的神通。 但林九很清楚，自己目前隐藏起来的，那施展毒素，凝练毒素的手段，虽然堪比神通，但绝对算不上神通！ 在觉醒血脉之前，林九的原身便是一只毒鸟，毒素，乃是他一开始就拥有的天赋，哪怕是没有觉醒九头虫的血脉，但他也同样会拥有这施展毒素的手段。 “那我觉醒血脉的时候，我的神通，去了何处？” 林九回忆着自己觉醒血脉时候的细节。 他觉醒血脉的时候，正是在他化形的时候。 如果在觉醒血脉的时候会觉醒神通，那么毫无疑问，他化形的时候所得到的东西，便应该是他所觉醒的属于他的第一道神通。 “我化形的时候得了什么？”林九冥思苦想，回忆着自己渡化形劫的时候的每一个细节。 难道是……！ 良久，一道金光在林九的脑海当中炸开来。 他化形的时候，这一方天地，或者说是妖族的前辈所留给的馈赠——那一卷金色的天书！ 西游记！ “难不成，那一卷天书，便是属于我的第一道神通？” “可哪有什么神通，是这样的？” 那一卷天书有用吗？ 当然有用！ 毕竟，那一卷天书上所记载的，乃是未来的一场有关于妖族的大劫，是天地之间的那些至强者们所筹谋了不知道多久的最终局的棋盘。 而现在，那些大神通者们在棋盘上的落子，都已经为林九所知晓——如此一来，他在接下来的那一场大劫当中，必然会占尽先机。 这先机两个字，不知道在那大劫当中给他带来多少的好处。 但要说那天书无用的话，也的确是堪称无用。 虽然那天书写的遮遮掩掩，但光是从天书上所记载的内容，便能够看得出来那一卷天书所记载的劫难，是一场多么恐怖的大劫！ 看看那大劫当中贯穿的人物。 一位龙宫的太子。 一位玉皇大帝的贴身侍卫。 一位天庭的水军大元帅。 一位妖族的大圣。 以及那位佛祖坐下，能够和佛祖辩经的弟子。 这可谓是将天地之间的每一个势力，都贯穿到了一起。 而那一场大劫的开劫之举是什么？ 是齐天大圣打上天庭，将那位至尊天地的面皮给拉在地上碾得稀碎，踩了一遍又一遍！ 能够让这样的一位至尊舍下自己的面皮作为大劫拉开的序幕，能够让整个天庭都因此变得摇摇欲坠，那这一场劫难的规模有多大？ 在这一场劫难的背后，那些筹谋的棋手们，他们所想要谋取的东西，又该是何等的恐怖？ 而林九自己呢，却又是何等的渺小？ 此时的他，甚至是连作为棋盘上的一枚棋子的资格都没有。 这样的他，凭什么在那一场大劫当中火中取栗，以谋取自己的利益？ 从这一方面而言，那一卷天书对林九而言，就真的只是如同鸡肋一般的存在。 “罢了，这些东西，多想也是无益，只突然动摇心志而已。”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九的双眼当中才是又重新恢复了神采。 无论他的血脉到底出现了怎样的问题，但至少，他当前所拥有的力量，却是做不得假的。 哪怕是他并没有获取到九头虫血脉应该有的修行功法，但他以得自潮月妖王的修行法吞吐元气，进境也同样是飞快，他吞吐的每一丝每一毫的元气，也同样是做不得假的。 “但真的还是好心痛，好不甘心！”一想起自己因为莫名的原因而丢失的九头虫的传承，一想起自己应该有的神通，修行之法，以及祭炼法宝的要诀等等，林九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现在滴血，是人一刀一刀的下去，割足了整整一千八百刀一般。 “天书啊天书，只希望你真正的价值，能够比得上这些东西！”林九起身往前一步，在这楼船的最高处，凭栏而望。 阳光下，无数的金光随着波浪一起滚动着，水面之下所倒映着的整个天穹，都在那波涛当中翻滚。 看着这一切，林九只觉得自己心头的郁结，都一点一点的被这熊奇之景给驱散了一般。 …… 楼船中有着水中神祇的符令，船上又有着修行者们维持楼船的稳定，船下面，还有一些开了灵智的水族驱波蹈浪。 是以尽管这澄江当中波涛起伏，但这楼船的行进，却是异常的平稳。 楼船上观景的乘客们，也都是大胆无比的凭栏而望，观赏着这澄江当中的气象。 偶尔有人因为脚下打滑不慎跌入江水当中，也很快会被船上的修行者，亦或是水中的那些水族们给救回来，不会有丝毫的危险。 船上，还是不是的有人从船工出购买食物，将那些食物抛进河水当中，以喂养那些一路随船而动的水族。 相比起来，这一部分的资源，才是船主人收入的大头。 澄江的水面不过数十里宽，纵然是船上的船工们在船主人的授意之下，竭力放满了大船行进的速度，但这一艘楼船也还是在一天之后，到达了行船的目的地。 也就是这澄江流域最为核心的地方。 面前，有氤氲的雾气散开来，楼船毫不停歇的闯进雾气当中。 片刻，楼船微微一震然后停下来。 所有的雾气在顷刻之间消散于无形。 呼喊声，叫卖声，大闹声，小孩的喧嚣声哭喊声，以及大人们的喝骂声嘈杂声，熙熙攘攘的所有的声音，一瞬之间就闯进了所有人的耳朵。 就如同是这一艘楼船带着船上所有的人，从静谧无比的世外之地，一下子就闯进了万丈红尘的人间一般。 这里，便是澄江流域中唯一的一座大城——江心城。 江心城坐落于澄江流域的中心地带，是澄江流域的枢纽。 任意两个地方的来往，都必须要经过江心城作为中转。 而澄江流域的人，想要从一个地方去往另一个地方，也必须要先从附近的渡口乘船到达江心城，然后再从江心城出发，去往另一个渡口。 澄江流域当中，所有的船只往来，都有着既定的路线，每一艘船只上的符印，及时对这船只的保护，同时也是对这船只的限制。 在那符印之下，一旦有船只试图跨越澄江流域的规矩，超出这船只既定的路线，那么顷刻之间，便会有无数的水族涌来将这船只掀翻，将船上所有的乘客，都变成水中的鱼食。 第六十七章 九首九命九神通 这种手段，也是澄江水神控制澄江流域的，最为重要的手段。 依靠着这种手段，整个澄江流域，一座大城，十二座小城，以及更多的，通往各处的渡口，便被澄江水神牢牢的把控住，来来往往的那些人，也都脱不开澄江水神的眼线。 不得不说，同样作为妖族出身的人，澄江水神在这一方面，真的是精明和细致得，完全不像一个妖。 澄江流域的主宰是天庭之人，而控制着澄江流域的修行门派，则是道门之人。 道门之辈的行事作风和佛门颇有些不同。 佛门对于信仰极其的看中，他们的治下，所有的凡人，都需要向寺庙缴纳‘赋税’，也都需要将寺庙祈祷，每一个人，都必须要崇佛信佛，甚至于在很多的时候，佛门的和尚们都会通过修行者的手段来‘弘法’，使得那些信众们坚定对佛门的信仰。 相比起来，道门的作风，则随性得多。 道门不看重信仰，和那些需要信仰的神祇，也不太对付——对于道门的修行者而言，只要你不闹出事端来影响他们的修行，那你信谁不信谁，他们都是懒得管的。 平日里，那些凡人们选择什么样的生活方式，那些修行者们也都是不多做干涉的。 是以这江心城中，人口繁多的同时，也显得异常的生机勃勃。 甚至，林九还看到一些身上有着神光笼罩的凡人，坐在路边兜售着一些来自于水下的东西——显然，这些凡人都是水中不同神祇，亦或是那些水族兵将们所选出来的代言人，他们所兜售的东西，都是那些水族们从水底下寻摸起来的。 才一下船，就有无数的凡人涌上前，自告奋勇的要为船上的众人带路，引导他们在江心城中游玩…… 这种热闹的场面，不仅是万圣公主第一次见到，便是林九，也同样是第一次见到。 他从潮月山一路辗转，最后至于碧波潭，路上他虽然不敢闯进那些人族的城池，但他也没少眺望过那些人族城市当中的情况。 在他的印象当中，没有任何一座人族的城市当中，能有此时江心城这般的气象。 “师兄……”万圣公主看着林九，又看看这充满了人气的江心城，兴致勃勃，满心期待的要在这江心城逛一逛。 “也好。”林九点了点头。 江心城归属澄江河神，由三个人族的大派共同管理——是以，这江心城中，很大的可能会有属于修行者的坊市。 修行坊市，顾名思义，便是修行者之间互通有无的地方。 天地之间的修行者，都是属搬仓鼠的——但凡是看到有什么好东西，那无论对自己有用还是没用，第一反应，便是先将这东西收起来。 只不过有的人，懂得万事留一线的道理，在采摘灵药等东西的时候，不会断根，而另外的一些人，则是所过之处，天高三尺的作风，恨不得将宝物旁边的泥土，都给一并挖走。 但无论是什么人，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在他们修行的过程当中，总会收集到一些有价值的，但是却对他们自己的修行没什么用处的东西。 这些东西，自己用，用不上，但送给别人，或是直接扔掉，又舍不得——那就只能用来和别人交换自己所需要的东西。 但偏生，不是每个修行者身上的每一种东西，来源都是经得起追究的，故此这修行者之间互通有无的坊市，也就随之出现。 而无论是哪一处的修行坊市，都有一条默认的规则。 那便是不问人的来历，也不问东西的来历。 在知晓了坊市的存在之后，林九就不止一次的生出想要去坊市当中看一看的想法。 可惜，他一路辗转的时候，心中戚戚然惶惶然，还背着元妙宗的通缉，又哪里敢贸然去那些坊市？ 而等到他在碧波潭站稳脚跟，有了实力，不在担心元妙宗的时候，却又找不到坊市的踪迹了——佛门铿吝，最是看不得那些散修和自己‘争抢’修行的资源，自然也不会给那些散修们成长的机会和空间，故此在佛门下辖的地域当中，很少有坊市存在的痕迹。 金光寺方圆八千余里，却是一个坊市都没有——或者说，金光寺本身，就是最大的坊市，这地域当中的修行者，想要换取什么东西，都得亲自去那些寺庙当中换取，当然，在这过程之间，那些主事的和尚们顺便捞些油水儿，也是‘理所当然’的。 “还是那句话，不许任性，不许暴露身份。” “放心吧，师兄。”万圣公主欣喜无比，直接就伸手唤来了一个引路的凡人。 那凡人也懂事，见只抬头看了一眼万圣公主的模样之后，便立刻是低下头了再也不敢看第二眼，生怕自己沉迷于那容颜当中，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来害了自己。 “敢问贵人，需要一辆马车吗？”引路的那凡人朝着林九道，谦卑无比。 “也好。”林九点了点头，依旧是保持着船上那种半睡半醒的姿态，一边关注着身边的局势，一边如饥似渴的翻阅着牛魔王所给的信息，以尽快的将这所有的信息都化作属于自己的营养，令自己的根基更加的稳固。 虽然并没有从那九头虫的血脉当中得到修行有关的知识，但根据九头虫血脉的特异性，以及牛魔王对血脉神通的注解，林九还是勉强规划出了一条如何练就九头真身的道路。 九头虫——一首一性命，一首一神通，每生一首，便多一性命，每生一首，便多一神通。 那么很显然了，九头虫的血脉成长，定然便是和性命，和神通，息息相关。 性命乃是不可量化的东西——林九总不至于说亲自去死上一死，看看自己有一条命。 所以他只能将重心放到神通上。 九首九神通，每生出一个头颅，就能有对应的神通，那反过来呢？ 若是林九凭借自己的能力练出了神通——或者说是找回了本该与他的头颅一起生出来的神通，那么他的头颅，会不会就随之生长出出来？ 林九不确定。 但，值得一试！ 第六十八章 剧毒 “那天书姑且不论，我现在所拥有的力量，只得三种。” 林九整理着自己身上的力量。 剑诀，这是法武合一的根基，与其说是术法神通，还不如说是一种技巧，而且林九对剑诀的掌控，也只是将将入门而已——这种手段，基本不可能成就神通。 “那除了剑诀之外，我所拥有的手段，便只有两样了。”马车当中，林九伸开手上。 火与毒，两种力量在他的掌心当中流转。 要选择一种力量钻研，以此作为引子取回神通，便只有从火与毒当中选择。 其中，毒，是他与生育来的力量，还不曾苏醒九头虫血脉的时候就拥有的力量。 而火，则是他觉醒了九头虫血脉之后的力量——一开的时候，他也只是认为这是寻常的操纵火焰的天赋而已，一直到他成就元神的时候，他对火焰的操纵，自然而然的就化作了在火行这一层面上的法有元灵。 片刻，林九又摇了摇头，放弃了从火焰上升华的念头。 火所代表的东西，实在是太庞大了。 无论是其本身作为五行之一的基础，又或者是其背后所勾连的五行，都是极其广阔的力量。 而神通是什么？神通是在某一种本源的基础上升华而出的力量。 是源自于天地最深层的力量。 是天地最基础的构成之一。 所谓的神通，参悟到了极深处，便是以人力撼动整个天地，修改整个天地的奇迹。 这象征本源的东西，越是驳杂，越是广袤，想要将之升华为神通，便越发的艰难。 除非是有一个真玄级别，且自身也掌控了神通的巨擘手把手的教导，不然的话，林九绝对不可能在火焰的这一个方向上成就神通。 是以他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那就是他与生俱来的力量。 毒。 “毒，也好。”林九的掌心间，火焰的力量消退，只剩下一片无边无际的，要将人的三魂七魄都彻底吞噬的幽蓝。 这是林九最本源的力量，也是他最初始的依仗。 潮月妖王死去之后，他之所以敢去元妙山，有相当大的一部分原因，就在于他所掌握的这属于毒的力量上。 而在离开了元妙山之后，林九便再也不曾使用过这种力量——这并不意味着他放弃了这力量。 事实上，他这些年来，除了积攒元气之外，还坚持不懈的做着另外的一件事。 那就是凝练毒素。 他的本体，乃是一直毒鸟，有着毒腺的存在，时时刻刻，他的体内都有着毒素生成。 毒，就和传说当中的诅咒之法一般，是一种偏门，罕见，也异常受人忌惮的力量。 自然的，这天地之间，和毒素相关的术法，也是极其难寻。 就算是万圣龙宫当中，也找不到一部毒属性的术法。 是以林九所谓的凝练毒素，便是他的体内，每有一丁点儿的毒素衍生出来的时候，他便将这毒素收集起来，将这毒素给压缩。 这是一种极其没有效率的动作。 但没有学习过任何有关于毒素方向术法的林九，想要凝练自己的毒素，便只能用上这样的笨办法。 思索着这些东西，林九也越发的确定，自己身上的九头血脉，必定是有问题的——别说是从这血脉当中得到新的神通，便是其更基础的，驾驭自身所拥有的力量的办法的传承，也即是毒素相关的术法，林九都完全不曾获得过。 同样的力量，用术法施展出来，和用单纯的蛮力，所能发挥出来的威能，可谓是有天壤之别。 如果将修行者的力量比作铁矿，那么在没有相应术法的时候，修行者所施展出来的力量，便是直接用这铁矿来砸人——而若是动用了术法，便是将这铁矿锻造成兵刃，再以这兵刃来攻击自己的对手。 越是强大的术法，所对应的‘兵刃’的品质，自然就越强。 那些神通所对应的，自然便是人间传说当中，生而有灵，凡人拿在手里面，都能够诛仙斩鬼的神兵。 “毒。”看着自己掌心当中那一滴幽蓝色的，隐约之间还有这些紫意的毒素，林九也不得发出既是自得，也是遗憾的感慨。 从元妙山之后，林九便再也不曾使用过自己身上的毒素。 这一百多年来的毒素积攒下来，凝结成一滴，其威能，已经不只是‘可观’这两个字来形容。 一百多年前，林九才刚刚化形的时候，他所凝练出来的毒素，便能够放翻整个元妙山——而现在，一百多年的凝练，再加上比之先前完全不在同一个层面上的实力。 别看林九凝练出来的毒素就这么一滴，但就连林九自己，都不敢确定自己此时所凝练出来的这一滴毒素释放出来之后，会造成多大的破坏。 “或许，整个江心城，都会化作死地？”林九忍不住的咽了口唾沫。 这所谓的死地，不只是单纯的使得那些凡人或是修行者死去，而是将整个江心城，都彻底的化作一片不适宜于生灵居住的剧毒之地。 只是片刻，林九便打了个激灵，收起了自己这危险无比的念头。 …… “贵人，坊市到了。” 车轮滚动的声音停住，马车外面的声音将林九惊醒。 林九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万圣公主以及丹朱青玉两个侍女，此时正在车厢的最角落处挤成一团，相互抱着瑟瑟发抖。 三个人看着林九的时候，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惊惶。 她们看着林九，就如同看着一个前所未见的大恐怖一般。 林九立刻便是回过神，想必，是自己方才回顾自身，引动那凝练了一百多年的那一滴毒液的时候，那毒液当中散发出来的气机，吓到了万圣公主以及那两个侍女。 这是连渡劫强者都必须要慎重应对的剧毒，他们三个不过升灵境的‘小妖’，说不得只是碰一下这毒液，就会被这剧毒销了性命。 “母后说，师兄杀性重……” “他这架势，是打算一口气将整个江心城都化作死地吗？” “我该如何劝他？”万圣公主响起了临行前万圣龙母对他的交代。 第六十九章 坊市 “贵人，前面便是江心坊市了。”驾驭马车的那人，恭敬无比的道。 “多谢二位引路了。”林九先踏下马车护在旁边，而后丹朱和青玉两个数女引着万圣公主从马车上下来。 林九这才又取出两枚小珠子，分别扔给了引路和驾车的凡人。 这两人小珠子，自然是林九从龙宫取出来的珍珠之一，当然了，在将这珍珠分别给两位凡人的时候，林九也是引了一道毒气，将珠子上的些许灵光精粹，给消磨得干干净净。 一来，这是为了避免那珠子当中碧波潭的气息被人所察觉，二来嘛，便是为了免得这两个凡人怀璧自罪。 明珠，宝玉等物，天然就有着纯粹元气，涤荡身心之妙，故此无论在凡人的世界还是在修行者的世界当中，灵珠美玉，都算得上是小有价值的宝物。 美玉藏于地脉，灵珠产于老蚌，越是年岁久远的老蚌，所铲除的明珠质地就越发的上乘。 一般来说，十岁以下的河蚌所产之珠，就只是寻常的珍珠，只能作为装饰点缀。 而十年至百年期的老蚌所产之珠，便被称为明珠，有纯粹元气，涤荡身心之妙。 而百年以上的老蚌所产的珠子，其内自有灵韵衍生，已然是堪比一些寻常的天材地宝了。 至于说千年以上的老蚌，其所产之珠，号为月明珠——沧海月明珠有泪。 灵珠乃是天材地宝，那么月明珠，就已经算得上是真正的神物，能够凝聚月华，有洗练根基，明澈心神之效。 若是有月明珠出世，那就算是仙人，都会为之心动而大打出手。 不过，无论是明珠，还是灵珠，亦或是月明珠，都只能是由那些还不曾化开灵性的寻常蚌类所孕育。 一旦老蚌开灵化妖，他们所孕育出来的珠子，便没有了什么用处。 蚌类本就寿命短暂，有龙宫庇护，能够活个数十年便差不多是极限。 偶然一部分能够活过数百年的，就已经算得上是龙宫的摇钱树，有专门的水族看护，若是不慎死了一只，看护的水族，就得赔命。 再往上，能够活上千年，能够孕育月明珠的古蚌，那就更不同提了。 而有着龙宫庇护的地方，虽然千年古蚌不能保证，但数十数百年的老蚌，却也会自然而然的越来越多，所产出的灵珠，同样也会越来越多。 这就是龙宫多宝的缘由。 哪怕没有其他的东西，哪怕被封锁起来隔绝内外，但龙宫当中，光是多年积攒下来的灵珠，就已经是一笔庞大无比的财富。 万圣龙宫当中，因为之前的大战，天地元气动荡之下，宫内养育的老蚌，几乎是死伤殆尽，现而今宫中的珠蚌，基本都是新培育出来的，能够产出灵珠的百年老蚌，也不过三五只，都被放在明廷宫中，由万圣龙母亲自侍弄——不是因为万圣龙母小气，实在是因为龙宫里的那些小妖们，粗手粗脚，除了万圣公主的两个侍女之外，其他的小妖们，委实是没法子侍弄看顾那几只百岁老蚌。 话说回来，若是没有之前的那一场大战，碧波潭中，说不得便会诞生出一只千年古蚌来——万圣公主心爱的那蚌床，就是一只已经九百多岁的老蚌，因为大战引发的天地元气波动死去之后所遗留下来的蚌壳所造。 …… 这坊市虽然是修行者的聚居之地，但也并不拒绝凡人的往来。 林九和万圣公主行于其间，不乏看到有一些凡人的踪迹，不过敢来坊市的凡人，他们的身份，无一例外的都是非富即贵。 坊市两侧的道旁，有散修就如同是凡人的货郎一般坐在一边，他们面前，大多摆放着一些看起来奇奇怪怪的，却又辨不出来源的东西。 林九带着万圣公主缓步往前，随着万圣公主的心意，偶尔用一些干净的明珠从那那些摊主的手上换取一些万圣公主看上的，奇奇怪怪的破烂——他倒没有想要捡漏的心思，权当是给万圣公主买个开心而已。 坊市毕竟是修行者往来之地，而那些修行者们，有大派弟子，也有散修，其中不乏眼光独到之人——真的是有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又怎么可能叫每一个修行者都认不出来？ 更何况，这坊市当中，收购灵物的店铺，也不止一家，真的有人要出手什么珍贵东西，也只会选择那些看起来更加安全的店铺，又怎么可能将这些珍贵之物放在大街上惹人觊觎，平白增加风险？ 是以，两边的那些散修们摆出来的，十之久久，都是各家店铺不收的破烂，没有丝毫的价值。 在其中‘寻宝’，也只能图个乐呵，真想从里面找出什么宝物来，几乎不可能！ 神物自晦，静待天命之主这种事，就只是单纯地传说而已——毕竟，在任何一个道统当中，知识，都是重中之重。 就算神物自晦，但认知有关于这神物的一切，也依旧会是那些大派弟子们的必修课，这即是说，就算是神物自晦，那些大派弟子们认出这神物来的概率，也远远的超出了那些散修。 更何况，有灵自晦的神物，那是什么层级的至宝？这样的至宝一旦出世，说不得那些真玄巨擘都会闻风而动，区区江心城的坊市，就算出了这样的至宝，又有谁能保得住？ 是以，在这坊市当中，若是谁抱着在垃圾堆里捡漏的想法，那注定是庸人自扰。 找不到，枉费心力，找到了，更是可能连命都搭进去。 饶有兴趣的将那些‘地摊’都逛了一遍之后，万圣公主的目光，才是落到了这坊市当中的那些店铺上。 除去诸如客栈，鱼水欢楼等服务性的建筑之外，这江心城中，能够称得上店铺的地方，便只有六个。 长天，玄意，眠涛，三家商铺，分别属于澄江流域的三个大派。 然后，便是这澄江水神，也有一个店铺，就名为澄江铺。 第五个店铺，名为望海楼，其规模比起澄江铺来，要稍稍的大上一些。 第七十章 佛门七宝财神叶 坊市当中的第六个店铺，也是规模最大的店铺，则是招财聚宝阁。 “雨小姐，要不先去招财聚宝阁？”林九看着万圣公主道。 他查阅了一下牛魔王所给的信息，便找到了招财聚宝阁的记载。 这招财聚宝阁，乃是天庭财神麾下的势力所开设的铺子，天地之间，每有一处坊市，就会有一座招财聚宝阁，在各处的坊市当中，这招财聚宝阁的地位，及其的超然。 同时，招财聚宝阁在所有的铺子当中，也是最为安全，货物也最为齐全的铺子。 当然了，这招财聚宝阁同时也是最为守规矩的店铺，虽然什么东西都收，但不该卖的犯忌讳的东西，却是绝对不会卖。 也正是这样，才有了其他店铺生存的空间。 招财聚宝阁上，有一对楹联，简单直接。 财不分东西。 运贯通南北。 “听师兄的，就先去这招财聚宝阁。”万圣公主点了点头。 …… “请问客人，是买东西，还是卖东西？” 林九好奇的往四面看了一眼。 阁中陈设古朴，目光一扫，无数的货架便尽皆映入眼帘。 货架当中，有术法，杂艺，修行，山水等等相关。 又有人，神，妖，鬼百族等等相关。 堪称是包括万象，无有缺漏。 每一个货架上的每一个玉简，都清清楚楚的浮现在林九的眼前，玉简当中藏着什么内容，林九也是清楚无比——但当他想要窥视的时候，那玉简上，那书架上，以及这招财聚宝阁中，立刻便是有一阵朦朦胧胧的雾气弥散出来，将林九的神识给遮掩住，使得那些玉简都如同是蒙着纱的美人一眼，摇摇曳曳，看不真切。 “若是将这些东西都给搬回去，那得有多大的底蕴？”林九的脑子当中，突然就生出了些不太好的心思来。 底蕴，并不只是修行所需的天材地宝等等，相比起来，那些能够从别的渠道获取，能够通过时间来获取的天材地宝之类的东西，林九眼前的这无穷无尽的知识，才是更加珍贵的东西。 “阁中藏物，除了这些看得见的知识以外，天材地宝同样不缺，甚至传说中的灵宝，阁中也不是没有——只要你能付得起价钱，又或者，你足够的强？”林九的耳边有声音响起，似乎是在勾动他内心的恶魔一般。 刹那之后，林九清醒了过来，所有不好的心思，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 足够的强？ 多强才算是足够的强？ 牛魔王记忆当中的一件‘趣事’在林九脑海当中显现出来。 狮驼王闹完天宫回返的时候，途径一座坊市，然后顺手按了下去，坊市当中，包括十二位仙境级别的强者死于非命，整个坊市，也都是化作废墟，其内所有的东西，都被提炼成元气祭了狮驼王的五脏庙。 而在尘埃散尽之后，那坊市当中，却独独有一座招财聚宝楼，安然无恙，楼中藏物，也无一遗漏！ 狮驼王尚且不能从招财聚宝楼中强取东西，林九，凭什么？ “买东西怎么说？卖东西又怎么说？”林九本能的稍稍侧身，拦在万圣公主的面前。 嘘……林九仿佛是听到了这招财聚宝阁中，有失望的声音传来。 就如同，是期待了很久的乐子，突然就没有了一样。 “无趣……无趣……” 一个人影出现在林九的面前，气息混沌，完全看不真切。 这人站在林九的面前，然后取出一大盒叶子来。 叶子分金银铜三种。 这叶子，乃是招财聚宝阁独有的财神金叶，乃是一株宝树上长出来的东西。 那宝树神异无比，据说天地之间，有多少的财物，这宝树上就会长出多少的财神叶。 若是有宝物凋零，宝树上的财神叶，亦会随之凋零——若是宝树上，突然有新叶大量增多，便说明有什么重宝被人所发现，又或者，是有大量的被摘取了叶子的蒂凋零，那就说明有神物在天地之间烟消云散。 虽然这财神叶于修行本身而言，没有任何的用处，但其实每一个势力都会储存一些财神叶。 然后再需要的时候，用这财神叶从招财聚宝阁，又或者是直接从财神那边换取一些必须的东西——无论时间，无论地点，也无论敌友。 只要有财神叶，就能够从财神一系的势力当中换到相应的东西。 “贵客，要换一些财神叶吗？”须臾，这人似乎是已经察觉到了林九和万圣公主身上所携带的财富，愉快得整个人的双眼，都眯了起来。 “当然。”林九点了点头，衣袖挥洒。 一大堆的金、银、琉璃、珊瑚、砗磲、赤珠、玛瑙等物，便是滴溜溜的，咕噜咕噜的在地上滚动起来。 莹莹的佛光明灭着，似乎是要将这招财聚宝阁都给照亮一般。 “佛门七宝啊，看来贵客洗劫了不少的寺庙。” “贵客是打算将这所有的东西，都换成财神叶吗？”看着满地滚动的佛光，这人言语当中嫌弃的同时，也不乏幸灾乐祸。 “掌柜不妨先算一算，这些东西，能够换得多少的财神叶？”林九问道。 金光寺的和尚们在跑路的时候，那些镶嵌在佛寺当中，日日夜夜被佛光禅唱浸润的佛门七宝，并没有被他们带回金光寺。 这并非是因为那些和尚们不看重这些财货外物，实则是这些和尚们用心险恶。 留在寺庙当中的佛门七宝，已经被佛光浸润了很长一段时间，本身就带得有一定的‘禅性’。 这些东西的价值，林九这般的元神大妖固然看不上，但对于那些小妖们来说，却是难得的宝物。 若是那些小妖们贪图财货，将这些和尚们故意留下的宝物给取下来，那些小妖们，便很有可能受到其间禅性的浸染，然后心慕佛法，最后倒向佛门——最重要的是，因为这东西对元神大妖无用的缘故，故此有很大的可能，是会全都落入那些小妖们的手中。 如此一来，碧波潭再如何的扩张，最后得利的，都是金光寺。 察觉到了这一点之后，林九便是干净利落的，将自己一路上所经过的所有寺庙当中的佛门七宝，都收了起来，同时，也是取了一些明珠，从那些被放出去的小妖们身上，将所有的佛门七宝都给换了过来。 第七十一章 遮掩气息 这佛门七宝，虽然不如明珠美玉那般受欢迎，但好歹，也算得上是通行的财货了。 不过，方圆周遭数万里，被大规模洗劫的佛门寺庙，也只有乱石山一处而已。 一两颗佛门七宝也就罢了，但若是林九一下子拿出数千上万颗来，那是个修行人，便都知晓他是从乱石山来的了。 是以，林九收来的这些佛门七宝，必须要转换成其他的东西才方便出手。 而招财聚宝阁，则是他处理佛门七宝最好的来处。 毕竟，这招财聚宝阁势力大，背景深，口风严，还守规矩！ “看着掌柜幸灾乐祸的模样，这招财聚宝阁莫非还和佛门有些不睦？”林九心头暗自道。 也不知，只是这江心城坊市当中如此，还是所有的招财聚宝阁，都是如此。 只见得这掌柜，催动一个法诀，于是一枚金叶子凭空出现，晃晃悠悠的落下，将所有的佛门七宝都给盖住。 几个呼吸之后，那金叶子彻底消散不见，而地上，所有佛门七宝的佛光当中，都多出了一些叶子的印记。 那叶子的印记，便是每一颗佛门七宝所能够换得的财神叶的数量。 “佛门七宝，金珠一百四十三粒，银珠一千三百二十粒，琉璃珠五百六十五粒，珊瑚珠七百三十一粒，砗磲珠九十八粒，赤珠四百零一粒，玛瑙珠九百三十三粒。” “品相皆寻常。” “共折合财神叶金叶十二枚，银叶八十八枚，铜叶子三十三枚。” 那掌柜从盒子里面取出相应的财神叶递给林九，在林九接过财神叶之后，招财聚宝阁中，立刻就有黑漆漆的气息蔓延出来，将所有的佛光都给吞没下去。 “客人，可还要买一些什么东西？” “有没有能遮掩之类的宝物？”林九问道。 “遮掩气息之物，我们聚宝阁总共有数十种，不知道客人想要哪一种？”掌柜的衣袖一卷，数十种能够遮掩气息的东西，便是全都在林九的面前浮现出来。 有罩袍，有面具，有罗衣，有配饰……林林总总，不一而足。 “我要的，可不是这一种。”林九看了一眼万圣公主。 那掌柜的，同样也将目光落到了万圣公主的身上。 “好一个天生灵秀，原来如此，我明白你要什么东西了。”掌柜的衣袖一招，便又取出十余个盒子来。 盒子当中所放的，都是些玉佩，发簪之类的装饰。 “人家不乏有钟灵毓秀，得天所钟之人，此类人等，最易受鬼神所觊觎，此类配饰，便是专为此而成。” “将这些配饰戴在身上，便能够将人身上的灵秀之气尽数遮掩起来，使其和常人没什么区别。” 只是看了万圣公主一眼，这掌柜的立刻就意识到了林九的意思。 林九身边的万圣公主，那一身的钟灵毓秀之气，实在是太惹人注目了，若是不遮掩一番的话，不知道会引起多少人的觊觎之心。 “能试一试吗？”林九问道。 “自无不可。” “雨小姐，要试一试吗？”林九这才给万圣公主使了个眼色。 龙血果给万圣公主带来的，是堪比远古天龙的强大血脉——就算是她化作凡人模样，叫人看不出来她是一个修行者，但龙种本就得天独厚，受天地之钟爱，更何况天龙？ 是以在化作凡人之后，没有了法力的遮掩，那天龙血脉带给万圣公主的灵秀之气，便立刻是凸显了出来，使得万圣公主异常的惹人注目。 林九很是担心，若是不尽快将万圣公主身上的这灵秀之气遮掩起来，拿到了后面，就算是暴露出自己的实力来，都未必能打消其他人对万圣公主的觊觎——觊觎万圣公主的人，未必就一定是对万圣公主有什么想法，还可能是因为万圣公主身上的那一身灵秀之气，打算要将万圣公主给收入门下。 毕竟，这种灵秀之气，代表着生灵受天地之钟爱，也代表着其踏上修行之后，修行之路会极其的通畅。 这样的弟子，是个修行人，都会为之动心。 掌柜摆出来的这些装饰，其上的纹路花式，都雕琢得异常完美，都是万圣公主在龙宫不曾见过的模样。 此时，万圣公主一看这些东西，眼睛都亮了起来。 “我先试试这个。”她先取过一枚白玉簪子将其带上。 簪子上，主体雕琢成一只凤凰模样，而尾部，凤凰尾羽展开的地方，又用及其细小的银线，缀上七八只禽鸟模样，这簪子戴在头上，一步一摇，那些禽鸟也是忽上忽下的，就似乎是在围着那凤凰起舞一般。 而林九的注意力，倒是全然不在那簪子上。 他只看到，在戴上了簪子以后，就似乎是有一张帘子将万圣公主给裹了起来一般，将那一身的灵秀之气尽皆遮掩起来，虽然其模样姿容，都没有任何的变化，但却已经是没有了之前那种摄人心魄的感觉。 “不错，果然是好东西。”看着这立竿见影的效果，林九忍不住赞叹起来。 不愧是招财聚宝阁——他还以为，那种能够遮掩身上灵秀之气的法宝会很难找，却不想，这招财聚宝阁中，会有这么多，而且效果也如此的好。 只是一根簪子，就已经彻底的将万圣公主身上的灵秀之气给彻底遮掩起来。 “师兄，好看吗？”万圣公主带着簪子，在阁里面转了几圈。 但此时，林九的目光已经是从她的身上落到了招财聚宝楼掌柜的身上。 “掌柜，这发簪，能用多久？” “只要不取下来，便一直有效。”掌柜的声音云淡风轻。 林九的眉头微微皱起来。 发簪，终究不是贴身之物，一直都待在头上不取下来，怎么可能？ “贴身之物……” “是了。”林九的目光在其他的装饰上一个一个的看过去。 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旁边的一个珠链上。 十八颗天然的琉璃，用不知道什么动物的毛发串成一串，看上去素净无比。 “雨小姐，再试试这个吗？”林九指着这一串手链。 万圣公主不假思索的就接过了手链，将手链戴在了自己的洁白如玉的手腕上。 第七十二章 太贵了，太贵了！ “这样的话，应该就稳妥了。” 一番挑选之后，林九最终是买下了四件能够遮掩灵秀之气的装饰。 一件，是那串琉璃手链，再一件，则是万圣公主最先挑选的那白玉簪子。 另外的两件，同样是两只发簪，此时正在丹朱和青玉的身上。 四件遮掩气息的首饰当中，三只发簪，都只是遮掩耳目的东西。 万圣公主来的时候，洋溢在她身上的灵秀之气，已经有不少人见过，突然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难免就会惹人怀疑。 于是林九便给丹朱和青玉也同样买了遮掩灵秀之气的发簪。 她们身上本就没有外显的灵秀之气，故此就算取下发簪，也不会有任何的异常。 如此一来，就能给人一种映像。 她们带上这能够遮掩灵秀之气的发簪，只是想要假扮自己是拥有灵秀之气的人而已。 侍女如此，主人亦不例外。 而当万圣公主头上的发簪也在无意之间取下来之后，她的身上还有一条手链能够遮掩灵秀之气，是以她身上的灵秀之气，同样不会被人所察觉。 于是在其他人的眼里，万圣公主就只是一个寻常的美人而已。 于是这双重的掩饰之下，关注她的目光，自然就会随之减少。 “诚惠，一枚财神金叶。”看林九已经选好了东西，那掌柜的声音便是随之响起。 林九的心脏一抽。 一枚财神金叶——太贵了！ 林九一路搜刮了二十几座大小寺庙，再加上从那些小妖们手里换来的，数千枚佛门七宝——总体价值加起来，也才十二枚多不到十三枚的财神金叶。 而就这四件属于凡人的首饰，便是直接用掉了一枚财神金叶。 算起来，这样的一件首饰，都比得上两三座寺庙的价值了。 “客人，还需要一些别的东西吗？”那掌柜接过林九递过去的财神金叶，将目光落到他手中剩下来的两枚财神金叶上。 “有术法吗？”林九思索了一阵，“毒属的术法。” “抱歉。”那掌柜的言语果断无比。 “没有吗。”林就失望，但转瞬间他就反应过来，不是没有，而是不能卖。 显然，这毒属的术法，正是天庭所禁止出售的东西。 毒，本来就是强大而又诡异的东西，天地之间，很少有人会对毒有专门的防备，尤其是那些修行者，是以，毒这个东西，往往能够造成异常强大的，超出了境界限制的杀伤力和破坏性。 最重要的是，这天地之间，最容易取得毒属力量的，不是仙神，也不是佛门。 而是孽鬼妖族！ 故此，天庭不许毒属的术法流传于外。 恐怕不仅仅是毒属的术法——那些诅咒魇镇之法，也是在这招财聚宝阁中买不到的。 “那诅咒之法有吗？”林九试探着问了一句。 “抱歉。”那掌柜依旧是如此。 “果然。”林九心中摇了摇头，对这招财聚宝阁的定位，有了一个更加清晰的认知。 他们所服务的对象，应该是以那些顶尖的强者，以及最底层的修行者，也即是那些散修们为主体，为他们提供修行的资源。 顶尖强者们拿出来的东西，其他的店铺是很难吃的下的，但招财聚宝阁能吃得下，也有足够的财力和那些顶尖强者们交换，更有足够的力量来保证招财聚宝阁中的公平。 此外，那些缺少修行法，缺少术法的散修们，也能够在招财聚宝阁中换取他们继续所需的寻常资源，以及杀伐用的术法等等…… 这，便能够保证，天地之间新诞生的修行力量，不会被那些宗派们给彻底的垄断，使得天庭能够在宗派之外的地方，继续汲取成长壮大的营养。 至于说中间的那一部分，则是依旧归于各处的宗派以及神祇。 …… “重水是什么价？”思索着这些，林九便是知晓了，自己应该在这招财聚宝阁中换什么东西。 重水！ 就林九而言，他当前最需要的东西，当然是毒属术法以及相应的知识之外，但这些东西，是在招财聚宝阁买不到的。 他只能退而求其次。 重水！ 这能够为龙族洗身，能够令万圣公主更进一步夯实根基的资源。 大江大河之畔便能够凝练重水，绝大多数的水神们，闲暇无聊的时候，也都会凝练重水，而天地之间，水系无穷，汪洋湖海无穷，水系的神祇和修行者，更是无穷无尽——听起来，这重水的来源，似乎是极多极多。 但实际上，重水并没有这么多。 首先，凝练重水的地方，都在大江大河之畔，而这些地方，生机盎然，基本是有主之地，都会有人族大派盘踞，也都会有坊市的存在。 靠水的坊市当中，固定的存在，除了这招财聚宝阁之外，还有一座望海楼。 望海楼，乃是龙族开设的铺子。 而望海楼最重要的一个任务，便是收购各地产出的重水，然后将这些重水送到四海龙宫。 毕竟，这重水在龙族的手里，绝对算得上是战略级别的资源。 ——自小沐浴重水的龙族，未必就走得远，但没有沐浴过重水的龙族，一定走不远。 一开始的时候，林九还想着，自己有没有机会和澄江流域的水神们做一做生意，从那些水神们的手上为万圣公主换取一些重水。 这个念头，一直到他看到坊市当中的望海楼为止。 他既比不得四海龙宫的财大气粗，也比不得四海龙宫的根正苗红——澄江流域的水神们，凭什么不将重水卖给望海楼而要留给林九？ “重水嘛，当然是有的。”这掌柜的拉长了声音，说出了重水的价格。 “一枚金叶，一滴重水。” 这一刻，林九只觉得自己的血液都为之凝固起来。 他几乎是要掩面而走。 太贵了！ 比起那四件遮掩气息的收拾，这重水，才算是真的贵！ 让人心都要滴血的贵！ 一枚财神金叶的价值，大概能够折合三座寺庙，又或者，用另外一种算法——一颗百年灵珠。 而龙族想要用这重水洗身，那至少也得要一池，也就是数万，甚至于数十万滴重水。 这是一个林九光是想想都觉得绝望的数字。 也只有占据四海，麾下水族无数，珠蚌无数的四海龙宫，才能拿得出这样的一笔财富来。 “要在青龙诞辰之前给师妹凑齐洗身所用的重水，怕是不能指望寻常手段了。” 第七十三章 佛门的法子 “阿弥陀佛。”才踏出招财聚宝阁的大门，一群和尚——两个大和尚，带着七八个小和尚，拦在了林九的面前。 周遭的行人，也都奇奇将目光落到了林九一行人的身上。 旁边的几个店铺，以及客栈花楼当中，同样是有人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了这里——林九感受的分明，拿在藏在后面窥视的人，都是些成就了元神的人。 一看就知道，这冒头的一群和尚，正是被人推出来试探的。 “果然，师妹身上的灵秀之气，已然是引起了外人注意。”林九心思转动之间，很快就察觉到了眼下局面的来由。 显然，是有人猜到了万圣公主的引人注目，乃是因为她身上的灵秀之气所引发——于是猜到了这个缘由的人，便将他们的猜测告诉了他们背后的人。 不过这天地之间，受天地之钟爱，一身灵秀之气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那些人也怕是看错了，故此才先推了一个老和尚出来试探。 若真的确定了万圣公主一身的灵秀之气，那么来的，只怕就不仅仅只是元神大修，而是渡劫强者了。 “四位檀越请留步。”两个老和尚，左边的名为留心，右边的名为留意，此时出声的，便是留心和尚。 “那白玉簪……”只一眼，留心老和尚就认出了万圣公主头顶上的那百鸟朝凤簪的来历，于是他心头对万圣公主身上有着灵秀之气这件事，也就多了几分信心。 “老和尚不在庙里参禅念经，却来拦截女眷，是何道理？”林九本就不喜欢和尚，此时一看这老和尚又是为了挑事，当即便是讥笑了一句。“莫不是禁不起人间红尘，动了禅心？” “四位檀越自西而来，一路往东，可曾到过金山寺？”留心老和尚丝毫不恼。 “与你何干？”林九一脸的冷冽。 他最不希望的，就是有人去深究他和万圣公主的来处——一追究，就有很大的可能追究到乱石山去。 “阿弥陀佛，檀越在澄江渡的时候，曾用过一枚明珠，若老僧不曾记错的话，那没明珠，乃是金光寺下，泥呐庙中，罗汉头顶的装饰。”留心老和尚取出一枚明珠来，身上的气息，与那明珠相互呼应，正是林九上船的时候，抵做船资的明珠。 “原来是金光寺的和尚啊。”林九的双眼当中绽放精芒，“怎么，金光寺的人，被乱石山的大妖堵在金光寺不敢出来，却有胆子来为难我吗？” “这是觉得，本道好欺负吗？”林九伸出右手，指尖吞吐着剑气。“虽然你这臭和尚是个元神，但本道，也不是没有杀过元神！” 他错开这老和尚，带着万圣公主就打算离开。 “檀越误会了。”感受着林九之间萦绕的剑气，留心老和尚的背后，一下子就有冷汗浸透出来。 就算是隔着袈裟，他都清楚的感觉到了那剑气当中蕴藏的锋芒。 “真的是个剑修！”留心老和尚低声唱了个佛号，镇定心神，暗自庆幸，这里还在坊市当中，是江心城众修汇聚之地，是不能动手厮杀的地方。 只要不能动手，他们这些和尚，便是无敌的存在——论嘴皮子上的功夫，天地之间，没有人能与他们媲美。 是以，在剑气的威慑之下，这老和尚非但没有后退，反而是一路跟在林九等人的背后。 “老僧真的只是想要了解金光寺的情况而已，还望贵人告知。” “和尚，给脸不要脸是吗？”林九脸色越发难看，他是真的没想到，这些和尚们的底线低到了这个地步。 不，准确来说，是这些和尚根本就没有底线！ 这种死缠烂打的事，稍微要点脸的修行者，都做不出来。 “小姐，不要理会这些和尚。”林九动了一步，再次拦住留心和尚的目光。 “不巧，金光寺的情况，本宫还真的知道一些。”万圣公主在林九的背后露出脑袋。“本宫途径金光寺的时候，正好看到那位龙宫少君纵火拦了金光寺，金光寺的法师们，个个都噤若寒蝉。” 万圣公主对那些和尚们，同样是没有好感，言语之间，也没有给这些和尚们留下丝毫面子。 她作势欲走，一众和尚们，则是继续跟在她的背后。 “呵，那位龙宫少君的面前，和尚们都瑟瑟发抖不敢言，各位法师，也慑于其威，不敢如乱石山半步，如今在我这位弱女子的面前，法师们的胆子，倒是长出来了。”见此，万圣公主的声音，越发的讽刺。 而对于这讽刺，一众和尚们脸上的神色，纹丝不动。 “阿弥陀佛，多谢贵人告知此事。老僧观贵人头上发簪，颇有几分阴邪，长期佩戴，恐对贵人不利，老僧愿率弟子为贵人诵经十日，以祛除发簪上的阴邪之气，以抵消因果，还望贵人恩准。”留心老和尚话锋一转，直接就落到了万圣公主头顶的发簪上——听着留心和尚的话，其他窥视着这里的元神大修们，惊愕的同时，也都是提起了几分精神。 “阿弥陀佛，我佛门讲求因果，贵人若是不允老僧全了这段因果，恐老僧的佛法此生再无寸进之恩，还望贵人怜悯。”老和尚连消带打的道。 留心老和尚一番言语，总算是进了正题。 见此，林九也顿住了脚步。 他一早就知晓，这些和尚们是为了万圣公主而来，他也猜到了，这些和尚们会想尽办法的让万圣公主取下头上遮掩灵秀之气的发簪。 但他没想到，这些和尚们会选择这种办法。 先故意的欠下人情，然后，再以报恩的方式，让万圣公主取下头顶的发簪。 只能说，这个法子，异常的别出心裁，也异常的佛门。 但这又如何？ 尽管有着另一条手链的遮掩，取下发簪也不会对万圣公主有什么影响，但越是如此，林九就越是不能让万圣公主轻易的取下发簪。 “尔辈佛法，与我何干？”林九垂下目光。 剑气从他的指尖喷薄而出。 第七十四章 地上销佛影，偶闻荆棘岭 “师兄。”看着那倾泻出来的剑气，万圣公主不由得大骇——要知道，这坊市当中，可是禁止修行者相互厮杀的。 如今林九明目张胆的触犯这坊市当中的规则，那就必然会和坊市背后的主宰着，澄江水神，以及三个大派中的渡劫强者对上…… 这岂不是和林九一开始的目的背道而驰？ 万圣公主都做好了和林九一起逃命的准备的时候，满天的剑气，突然便收敛起来。 长街上，一滴鲜血不见，也没有任何的伤亡。 “小姐，我们走吧。”只听得林九冷笑着道，“臭和尚，你倒是再跟我一个试试看？” 诚然，他没法子和这些和尚们一样没脸没皮，但除了没脸没皮之外，他难道就没办法应付这些和尚了？ 当然不可能！ 事实上，在林九看来，要应付这些念经念到疯魔的和尚们，实在是再简单不过了。 长街之上，一片哑然。 而那些和尚们，此刻也是停下了脚步。 林九挥洒的剑气，非是对人而动，而是对脚下的青石地面而动。 剑气过后，长街的当中，已然是出现了一尊大佛的轮廓。 虽然看不清这大佛的容貌，但这的的确确的，就是一尊大佛。 “臭和尚，怎么不跟了？”林九带着万圣公主一行人踏过这大佛，这才回头看着那一行在大佛面前驻足不停的和尚们。 这些和尚们所拜的，便是佛祖——佛，在这些和尚们的面前，便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是哪怕死，都不敢亵渎的存在。 哪怕只是一个大佛的影子，只是一个大佛的轮廓，这些和尚们，也依旧是不敢不敬——更不要提，如同是林九一般，从这大佛的身上踩踏过去。 看着自己面前的大佛的轮廓，留心留意两个大和尚，双手都颤抖起来。 “那又不是我的佛，我有什么不敢的？”林九不屑的看着面前的一众和尚们。 此时，这些和尚们已经是在那佛影的面前端坐下来，口中颂唱者佛经，淡淡的佛光从他们的身上弥散出来，在大地上蔓延，缓缓的将那佛影给盖住，使得这青石地板上，都出现了点点的金色光斑——就如同是这些和尚们，想要将这佛影所在的地方，化作他们佛门的圣地一般。 不过，那佛光才浮现出来，这大地上立刻就有神光显现，潋滟的水光和那佛光交错在一起，相互消磨，就如同是倾天的洪潮弥漫，一寸一寸的弥天的巨佛给淹没一般。 不知道多久，那些和尚们身上的佛光，终于是被消磨殆尽，而林九以剑气可在青石地板上的佛影，也同样是消失不见，青石地面，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而这个时候，林九已经是带着万圣公主踏进了另一个地方。 坊市的客栈，安乡居。 进了安乡居之后，林九才是发现，这安乡居，不单单只是一个客栈，同时也是类似于一个人间衙门的地方。 安乡居的正中间所摆放的，不是桌椅板凳，而是一张高台，高台上一个玉屏风。 屏风上的，是一个又一个的悬赏。 悬赏的赏金，有高有低，悬赏的难度，也同样是有难有易。 ——有保护某个凡人安全的，也有追杀某一个修行者的。 有寻找某个人踪迹的，也有寻找某一个物品或是天材地宝的。 林九看着那悬赏的屏风。 屏风上最上方共有五个悬赏。 第五个：毒祸星。 谁若是有毒祸星的消息，若是查实无误的话，视消息的准确度，便能够获得不同程度的赏金——最高的，也即是具体落实到了那毒祸星的藏身之处的，其赏金赫然是高达八十八颗灵珠。 而那下发悬赏的人，不出意外，正是元妙宗的修行者。 “元妙宗的人来了这里吗？”林九看着那赏金的额度，眼中光芒隐现——若不是带着万圣公主不方便的话，林九恨不得是将自己送到元妙宗的面前去。 “能够拿得出八十八颗灵珠为悬赏，那元妙宗的人身上携带的灵珠，一定会更多的吧。”林九的目光四下环视了一圈，想要找到元妙宗的人。 片刻，他收回目光网上看。 第四个任务：碧波潭。 这个任务，是澄江水神发布的任务。 却是要人去查探乱石山中目前的局势，查探出来的信息越是详细，悬赏的金额也就越高。 最高，可达五百颗灵珠——一 第三个任务：荆棘岭。 这是澄江三个大派合力发布的任务。 荆棘岭和澄江流域毗邻，林九继续东行，过了澄江，便是荆棘岭。 荆棘岭中，原本甚是荒凉，满山荆棘丛生，鸟兽踪迹难觅——不过不久之前，荆棘岭中突然起了一阵大雾，然后那荒凉无比的荆棘岭，便是化作了一个险地，时不时的，便会有修行者在荆棘岭上失踪。 任务的要求，就是寻觅那些失踪之人的踪迹，以及探索他们失踪的原因——任务的赏金，却不是灵珠，而是一株八百年载的灵药。 “荆棘岭。”林九心头一动。 “是天书当中的那荆棘岭吗？” 天书的记载当中，唐三藏取经之行，在过了碧波潭之后，就到了荆棘岭。 根据天书上的记载，荆棘岭中，拢共八个妖王。 分别是松树成精的十八公（松），柏树成精的孤直公，桧树成精的凌空子，劲竹成精的拂云叟，枫树成精的赤身鬼，杏树成精的杏仙，以及丹桂成精的丹桂精，还有腊梅成精的腊梅精。 书中虽然不曾提及那八个妖王的实力，但他们能够在齐天大圣猝不及防之下，慑走唐三藏而不漏痕迹，可见他们的实力，再如何的低，也定然是成就了灵应的大妖王了。 思及天书当中荆棘岭当中的事，林九也不由得心生感慨。 真正的实力如何姑且不论，但在天书当中，荆棘岭的那八位妖王，着实是妖族当中罕有的文雅之妖了，个个文采斐然，尤其是，那八位妖王的本性，也并不凶恶，书中丝毫不曾提及他们有过什么恶性——然而风光霁月又有何用？只因他们是妖族出身，便只一个‘恐成大怪，害人不浅’的莫须有尽数丢了性命。 第七十五章 造化天成 不得不说，这实在是可惜，可叹，可悲，可悯。 “话说回来，荆棘岭上八位妖王，皆是草木得道，按书上的说法，他们也不曾化去原形，故此难以行动，这才被那猪八戒给寻机打杀。” 若真是如此的话，那八位妖王，定然就是从一出生开始，就落于荆棘岭上，在荆棘岭中生根发芽，然后开启灵智，在吞吐日月，经年之下，这才成就了灵应仙位——或许他们终其一生，都不曾踏出过荆棘岭。 “若按照这种说法的话，那么荆棘岭中突然生变，会不会就是因为那八位妖王露了痕迹？”林九心头暗自揣摩。 若那荆棘岭中的变故，真的是那八位妖王漏了痕迹所致，那林九途径荆棘岭的时候，必然是要去劝说那八位妖王，哪怕是折损些功行，也得及时化开原形，令自己有一个自由行动的能力才是。 如果那八位妖王真的是那般光风霁月的性子，那他们有很大的可能，会听得进林九的提议。 实在不行，林九还有一个劝动那八位妖王的法子。 …… “道友，好手段。”正打算看第二个悬赏任务的时候，这客栈的楼上，突然就有大笑声响了起来，然后几个元神大修并排而下。 “那些和尚，素来不要面皮，打不动，骂不走，着实是烦人得很，道友今日的举动，却是给我们开了一个口子，叫我们知晓，以后在遇见这些和尚的时候，该如何应对了。”这些元神大修们都是朝着林九笑道，他们眼中的余光，也都是不约而同的在万圣公主的头顶扫过。 “各位道友也是来为难我的？”林九移开目光看着这些元神大修，神色冷峻。 “天下道门，皆是一家，我等又如何会为难道友你？”下来的几个元神大修，占住最宽敞的一张桌子，邀请林九和万圣公主坐下。 林九挥洒剑气在地上雕刻佛影的时候，其一身的实力，就已经是彰显无虞——这些元神大修们都看得清楚，若只是论及杀伐之功，纵然是他们身为元神，都不可能比得过林九，这即是说，若真的是厮杀起来，他们谁都没有在林九手里全身而退的把握。 若真的能够确定万圣公主乃是得天所钟之人，那和林九厮杀一番也就罢了，但如今，万圣公主的身份并不曾确认，那他们和林九厮杀一番见个生死，就完全没有必要了。 毕竟，虽然不曾确定林九的身份，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只要林九出身道门，那他们就算是半个自己人了。 至于说林九不一定出身于道门这个可能，众元神们却是想都没想过。 ——若非道门正统，又如何能够称为剑修？ “贫道唐河，敢问狩道友，这是要往何处去？”一个穿着蓝衣鱼纹的道人出声问道。 “原来是唐道友。”林九并不奇怪这些人知晓自己的化名，他朝着唐河道人还了一礼，“某此行，却是护送我家雨小姐，去玄商道投奔一位亲戚。” “玄商道？那是何处？”一种元神大修们不由得都是疑惑。 修行者大多都是安静的性子，这一点，道门的修行者尤甚。 若是可能，这些道门的修行者们，是恨不得窝在一个地方，到死都不出门。 据说在一些大派当中，某些修行者从踏入修行开始，再到成就灵应仙位，都不曾踏出过山门一步。 而玄商道，距离此间四十多万里，中间不知道隔了多少妖王大派的领地，这些元神大修们，不曾听说过玄商道这个名号，也并不奇怪。 “那是什么地界，我也不清楚，只知晓，玄商道所在，乃是由此向东，四十余万里。”林九解释道。 “四十余万里啊。”一众元神大修们都不由得咋舌。 而这时，安乡居之外，那些和尚们，已然是再度阴魂不散的追了进来。 “阿弥陀……”留意老和尚开口唱喏。 然而还不等他说完阿弥陀佛，林九阴冷无比的声音就响了起来。 “臭和尚，若是你们再不知好歹的缠着我们，就别怪本道走到哪里，就把你们佛祖的画像画到哪里，叫你们的佛祖，日夜不停的受万千凡人踩踏，无穷牲畜污浊。” “又或者，本道当着你们的面，雕一个佛祖塑像，放进凡人的五谷轮回之所？” “反正这坊市当中不准动手，本道无论做什么，你们都得老老实实的看着！” 林九看着追上来的一群和尚，杀机凛然。 听着这话，那些追过来的和尚，便是再也不提那所谓的因果报偿之举，二话不说的转身就走。 “狩道友可知，这一群和尚，为何要缠着你？”被这群和尚打扰一番之后，唐河道人总算是找到了开口的机会。 “愿闻其详。”林九朝着唐河点点头。 “依狩道友的出身，当知晓何为造化天成之人？”唐河悠然出声，却是不动声色的，试探了林九一番。 有传承的大派弟子和散修，最大的区别，就在于知识的储备量，天地之间，有很多东西，或者说是常识，便是只有大派弟子才有渠道知晓的。 “造化天成之辈吗。”林九点了点头。 他虽然不是大派弟子，但得了牛魔王这位真玄巨擘所留下的信息之后，他所知晓的东西，可是比大派弟子还要大派弟子。 若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在发现自己失误的时候，就在招财聚宝阁中买了那遮掩灵秀之气的东西。 所谓的造化天成之辈，就是如同万圣公主这般，得天地之垂青，一身灵秀之气的人。 这样的人，为凡人，则是天资聪颖，过目不忘，无论做什么，都如有神助，事半功倍。 而若是踏上修行之路，更是一帆风顺，举一反三，乃是天生的修行种子。 是以那些修行者们，尤其是修行大派，无不希望能够找到那造化天成之辈作为自己的弟子门人，以传承道统。 当然了，除了修行者之外，天地之间的妖鬼恶孽，也同样是对这种造化天成之辈充满了觊觎——据说吃下这种造化天成之辈以后，便能够夺得他们体内的那灵秀之气，从而令自己脱胎换骨。 第七十六章 人为制造造化天成之辈 “狩道友果然好见识。”看林九说得头头是道，一众元神们，对林九‘出身大派’这件事，便又多了几分相信。 “狩道友既然知晓此关节，又缘何要如此形事呢？”唐道人摇着头，一边说，一边指了指万圣公主头顶上的发簪。 “此物，素来都是那些造化天成之人才会佩戴，以此遮掩身上的灵秀之气——而反过来，带上此物之人，便有可能是造化天成之人，故而，那些佛门的秃贼这才缠上了道友你们。”说着，唐道人便是将目光落到了万圣公主的身上。 “若是道友不妥善处理此事的话，只怕道友以后的麻烦，绵绵不断。”唐道人劝道。 “原来如此。”林九点了点头，“此事倒是我做的差了。” 所谓的妥善处置造化天成之人。 第一个办法，便是给其找一个大大的靠山，使得其就算身份暴露，也不会有人觊觎。 再一个，便是引领其踏上修行之路，只要踏上升灵之境，其身上的灵秀之气，自然便会内敛，叫外人难以差知。 听起来很简单，但实际上，这两个办法对于万圣公主而言，这两个办法，都是不适用的。 毕竟，万圣公主不可能找到靠山，更不可能踏上修行之路——一个已经修行过的人，怎么可能以凡人的姿态重新修行一次？ 林九思索着，眉头紧皱，一副为难无比的模样。 “怎么，道友莫非是有什么为难？”唐河道人关切无比的问道，“道友好歹也是大派出身，门中传承不逊与人，总不至于耽搁了这造化天成之人的天资。” 唐河道人言语的时候，其他的众为元神大修，也都将自己的注意力落到了林九的脸上，窥视者林九的反应。 怎么说呢，在这些元神大修的严重，万圣公主乃是‘造化天成之人’这件事，属实是充满了疑点。 造化天成之人的价值，每个人都清楚，林九背后的宗派，更不可能不知晓。 那既然如此，他们又为何要林九带着这样一个造化天成之辈在外面走动？ 又或者，这造化天成之辈，乃是林九在外面找到的，想要将之带回宗门——可这同样也不合理。 就算林九师门严格，法不轻传，但一个造化天成之辈，再怎么样，传授一门最基础的练气法门，使其得以踏上修行之路，以收敛身上的灵秀之气，不是比用那发簪遮掩灵气之气来得更好？ “各位道友有所不知。”林九悄然向着一众元神大修们传音道。 这一刻，他突生急智。 一个在招财聚宝阁中突然衍生出来的灵光，终于是在此时此刻，落地生根，得以圆满。 随着林九的满口胡柴，一个故事，便是在众人的耳边娓娓道来。 没有任何一个宗派不想着收一个造化天成之辈入得门墙，以传承道统。 但造化天成之辈，本就难得，加之其诞生之后，灵秀之气难以收束，极易引得鬼神觊觎然后中途夭折。 是以对于修行者而言，对于那些宗派而言，碰到一个造化天成之人，都是一件可遇不可求之事。 在某个时间段，某个宗派的长老意外发现一位造化天成之人，为了令那造化天成之人心甘情愿的拜入山门，称为宗派的一员，那个宗派为此付出了极大的代价。 但最后，那造化天成之人在回山的时候，却莫名横死，一整个宗派为此所付出的努力和代价，都化为乌有。 在这种情况下，这宗派的长老们，便开始反思，到底有没有必要再去寻觅那些造化天成之辈。 再后来，一个惊才绝艳的人，提出了一个惊艳无比的想法。 气有先后天之分。 天地之间的生灵，在母胎当中的时候，都是依赖着一股子先天之气而生。 呱呱坠地以后，天人交感，后天浊气漫涌，于是生灵体内的先天之气，便随之变为浊气。 这是人所共知的事。 但问题就在于这里——修行者在修行的过程，不发有人返后天为先天。 而那惊才绝艳之人，就此提出一个猜测。 婴孩在呱呱坠地之后，受浊气所侵染，但这并不意味着，其身上原本的先天之气，都消散殆尽——能够返后天为先天，便说明，就算被浊气侵染，但人身当中，依旧是保留了一分极其细微的先天之气。 而造化天成之人身上的钟灵毓秀之气，便是先天之气的某种体现。 是以，一个猜测就随之出现：既然人身上一直都潜藏着那一缕先天之气，那么若是能够一直蕴养这一缕先天之气，那么有没有可能，使得一个常人，从后天肉体凡胎，化作某种先天灵体？ 这个猜测一提出来，便震惊了整个宗派。 但先天之气不可测，也不可揣度，他们这些寻常的修行者，又如何能够判断这个猜测能否成立？又如何能够判断，验证这个猜测的时候所产生的变化？ 于是那惊才绝艳的人，便又顺势提出了另一个猜测，与验证这猜测的办法。 钟灵毓秀之气，是否就算是先天之气的一种体现。 而能够遮掩钟灵毓秀之气的东西，其本质，便是阻断那钟灵毓秀之气于天地的交感，使得钟灵毓秀之气不显于外，同时，还能够使得造化天成之辈身上的钟灵毓秀之气得以增强。 那反过来。 令一个常人带上那能够阻断灵秀之气外溢的东西，以时间来催发。 若是最后，这常人的身上也能展现出钟灵毓秀之气，那就说明，这个猜测是正确的，是值得整个宗派为之投入无穷的资源来验证的。 若验证成功，造化天成之人，便能够进行人为的催生——到那个时候，一个宗派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是造化天成之人，那这个宗派的实力，会突飞猛进到怎样的地步？ 听到这里，林九对面的几个元神大修，已然是神似不属，恨不能立刻就回返宗门去验证这件事。 在林九看来，他的这一番言论，是信口胡柴。 但在这些元神大修们看来，林九所说的这一种推测，却是极具逻辑，是完全的能够自圆其说的一种推断。 相比于 最重要的事，这种猜测的验证，也并不浪费资源。 唯三需要的，便是敛藏灵秀之气的东西，以及参与试验的凡人，以及时间。 而这些东西，对于修行者而言，正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说完了‘前因后果’，林九顿了顿，这才是继续传音。 “雨小姐，便是我们宗派一位前辈选定的验证之人——那位前辈，此时正在玄商道游离，如今试验已经到了关键节点，故此我才带上了雨小姐去玄商道寻觅那位前辈。” 林九道。 第七十七章 三大派 “轰！”天地之间，恍若是有一道惊雷在天地之间炸开来。 一众元神大修们，恍恍惚惚的，只觉得自己的三魂七魄，都要在这信息的冲刷之下给彻底的溃散。 他们没有丝毫犹豫的，也没有丝毫怀疑的，便将他们所听到的言语，没有丝毫遗漏，也没有丝毫增加的传回了宗门当中。 “对上了，一切都对上了。” 三个大派当中，一位又一位收到了消息的渡劫强者从他们的洞府当中走出来。 “简直就是夺天造化。”这些渡劫强者们看着面前的东西。 林九所口述出来的这个验证，看起来粗糙无比，也充满了破绽，但也正是因为如此，这些渡劫强者们，才丝毫不觉得这是林九胡柴出来的东西。 这本就是一个还在验证当中的计划，有破绽，岂不是理所应当？ 若是没有破绽的话，那就说明林九背后的宗派，早就已经完成了他们的验证，如此的话，又如何轮得到他们知晓这个消息？ 他们交换着门派当中收集回来的消息，探究着林九来到了这澄江流域之后的一举一动。 尽管在澄江流域之外，没有任何的，有关于林九的痕迹，但正是因为没有痕迹，才显得正常——一个有着使命的剑修，一路掩饰行迹，岂不是理所应当？ “细想来，在澄江渡的时候，应该就是那狩道人一时不察，以至于那遮掩灵秀之气的东西有了损伤，导致那凡人身上灵秀之气爆发，这才有了后面的事。”一个渡劫强者点着头。 “也正是如此，这狩道人来了江心城之后，方式第一时间就去了招财聚宝阁购买遮掩灵秀之气的东西——他购买此物，其目的不是为了遮掩灵秀之气，而是为了继续蕴养那凡人身上的灵秀之气。”有一个道人点着头，手中捻其一枚玉珏。 这种敛藏灵秀之气的东西，没一个宗派当中，都会有库存。 “玉有养人之效——实际上，玉养的不是人，而是人身当中的气，但谁知晓，会有人从这一点出发，以此来培育人身上的灵秀之气？”这道人细细的感受着那玉珏当中的气息，感受着自己体内的气机与那玉珏的交流。 “难道更应该感慨的，不是他们的气魄吗？”第三位渡劫强者唏嘘道，“到底是什么样的宗派，才会有这样的气魄？才敢于行这种夺天造化的事？” “我倒是觉得，这没什么好奇怪的。”第一位渡劫强者摇了摇头，“须知，那是一群剑修。” “也对，那是一群剑修。”第三位渡劫强者点着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那毕竟是剑修！ 除了实力强大之外，剑修更是道门当中胆子最大，也最叛逆的一群修行者。 他们性子上来了，做什么都是理所应当的。 就如同多年之前的那位号为东华的帝君一般。 万仙大会之上，当庭调戏王母——这是个正常仙人能干得出来的事？ 但所有的剑修，却都不以此为其，甚至有不少人，都将这位东华帝君视为偶像。 这就是剑修！ 别说只是一个试图夺天造化的计划，便真的是那群剑修们什么时候脑子抽抽的要伐天，都丝毫不会有人觉得意外。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第二位渡劫强者问道。“这人，我们还要不要理会？” “你难道还敢拦他？”第一位渡劫强者瞪了他一眼。 林九胡柴的这个计划，实在是震撼人心。 再加上他们没有丝毫怀疑的，林九这剑修大派出身的身份。 这就导致了这些渡劫强者们必须要考虑到一件事——万圣公主的身上，已经是出现了灵秀之气，这即是说，林九他们的验证，已经是到了快要收尾的的阶段。 若是在这个时候，林九一行人出了事，林九背后的那个剑修大派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来？ 怕不是立刻就要纠结人手，杀到这澄江流域，将他们三大派上上下下的血洗一番。 “若他不曾虚言相欺的话，就放他离开吧。”第三位渡劫强者忍不住的苦笑起来，“不仅如此，我们最好还得给他一个信物，叫其他宗派的道友们不至于为难他。” “也对。”第一位渡劫强者回过神来，“这夺天造化的计划，我们能够知晓，便已经是机缘巧合，若是真的不管，叫其他地方的宗派也知晓了，叫佛门的秃子也知晓了，最后穿得漫天遍野的话，别说那剑修大派杀过来了，说不得那剑修大派才刚刚动身，那几位祖师爷，就已经亲自降下了法身，把我们这些不肖弟子给碾成灰灰了。” 三个渡劫强者相互对视着。 作为一个宗派最上层的渡劫强者，他们多多少少，都还是有些大局观的。 他们都知晓了林九这个计划的意义所在——哪怕最终不能孕育出造化天成之人，但敛藏灵秀之气的东西，能够蕴养人身先天之气的这件事，看起来已经是确凿无疑。 天地之间，道门弟子多少？ 若是每个道门弟子，都能够以此蕴养自身的先天之气，那对他们的修行，有多大的助益？ 这对整个道门的实力提升，又有多大？ 若是因为他们导致这个计划被佛门所知晓的话，那他们便是整个道门的罪人——他们背不起这件事，他们的宗派也背不起这件事，他们各家的祖师爷们，更是背不起这件事。 “前提是，这狩道人的言语，不曾造假。”第二位渡劫强者给其他的渡劫强者们都传了讯。 当然了，他们所通传的消息，倒不是林九所说的计划，而只是单纯的告诉他们，澄江流域当中，来了一个疑似造化天成之人，他们邀请众人，就是想要验证一番这人的身份。 …… 客栈当中，林九看着自己对面一群被震得七荤八素的元神大修。 半晌后，这些元神大修们携带的令牌当中，便都有微微的光辉摇曳起来。 然后他们睁开双眼。 睁开双眼的刹那，这些元神大修们，便已经不再是自己——而是他们各自门中的渡劫强者们，借体化形，将他们的念头落到了这里。 林九的瞳孔一缩。 他面前的元神大修，足足有十四人。 而现在，十四位元神大修，都各自接引了一位渡劫强者。 整整十四位的渡劫强者！ 第七十八章 澄江水府 “这就是三大派的底蕴吗。” 林九心头叹了口气。 十四位渡劫强者，这还只是明面上的力量——算起来，一个大派当中，便有着五位以上的渡劫强者。 全盛时期的碧波潭，都比不得这样的力量。 而在澄江流域当中，为了限制那位妖族出身的澄江水神，这样的大派，足足来了三个！ “那位澄江水神，已经强大到了这般的地步吗？”林九沉下目光，朝着面前的众人拱了拱手。 “见过各位前辈。” 十四位渡劫强者，哪怕只是念头降临于此，但他们彼此之间的气机勾连起来，也依旧是及其不可思议的，两周遭所有的东西都封锁得严严实实。 偌大的安乡居中，在所有人的眼中，此时林九依旧是在和那十四位元神大修沟通着。 林九旁边，万圣公主也提起了自己的心绪。 她只是受限于血脉难以成就元神，而不是没见识——她当然是能看得出来，此刻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到底是个多大的阵仗。 这样的阵仗，若是再惊动一个澄江水神，那别说一个林九了，再来两个林九，都不可能护住万圣公主从此间杀出去。 但同样的，这也是一个最大的机会。 只要真的能够骗过这十四位渡劫强者，让这十四位渡劫强者认可林九的说法，那他们以后的道路，必然会顺利无数倍。 事实上，到这一步，万圣公主已经是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非要变化做凡人模样了——就算是化作一条游鱼，亦或是一只跟在林九身边的走兽，局面都会比现在好很多。 是以，此时的万圣公主，竭尽所能的屏息凝神，收束着自己的气息，尽最大的能力不给林九添麻烦。 她收束着自己脑海当中的念头，让自己脑海当中所有的想法，都沉寂下来。 就如同是一个真正的木偶一般。 不言不语，无思无想。 “见过小友。”一位渡劫强者对林九道。“事关重大，小友应该知晓，我等为何而来？” “唉。”十四位渡劫强者的注视之下，过了好半晌，林九这才叹了口气。 “雨小姐，冒犯了。”他朝着万圣公主行了一礼，然后伸手，将万圣公主头顶上的发簪取了下来。 满天的青丝落下。 而那灵秀之气，却依旧是毫无痕迹。 就真的如同林九先前的说法一般，他身边的这个人，就真的只是一个凡人，先前一场意外之后，这凡人身上积蓄的灵秀之气，也都彻底的散去。 不过就算如此，这些渡劫强者们还没有彻底的相信。 他们又将目光落到了旁边的丹朱青玉两个侍女身上。 这两个侍女身上，同样也是带着敛藏灵秀之气的发簪。 招财聚宝阁中到底有什么东西，没有谁能说得准，万一就有什么改头换面的东西，让万圣公主和她的两个侍女互换身份呢？ 这些渡劫强者们，来都来了，当然是务求稳妥。 林九同样取下丹朱和青玉两人的发簪。 两个侍女受万圣公主影响，身上同样也有着龙气，算的上半个龙种。 他们变化出来的凡人，再取下了敛藏灵秀之气的簪子之后，自然也就显现出了一种通透。 不过这种通透，和灵秀之气，却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但在那几位知晓了林九前言的人看来，这种‘通透’，便是两人身上蕴养出来的灵秀之气，正在溃散的迹象。 这一刻，对于林九的说法，那几位渡劫强者，便是再没有了半点的怀疑。 而其他的，被他们召集起来，只是为了造化天成之人而来的渡劫强者们，则是都发出了失望的感慨。 “我就知道，造化天成之人，哪里是这么轻易就能见到的？” 一位又一位渡劫强者的念头，随之遁去。 而在这个时候，澄江水府当中，同样将目光落到了安乡居的澄江水神，亦是收回了自己的目光。 “陛下，江心城中有传言说，来了一个造化天成，灵秀天生之人？”澄江水府内，通传消息的侍者，这才姗姗来迟。 “屁的个造化天成，灵秀天生。”宫殿内部，重重帷幔之下，一个声音响起来，然后重重叠叠的水花往四面荡漾开去，化作滔天的浪花，就如同是那宫殿当中，有一个巨兽翻了个身一般。 “陛下是说，这只是个假消息？”通传的侍者顿时就冒出了冷汗。 “那些老杂毛儿都亲自去看了，若不是个假消息的话，他们还不得连都头打破？”宫殿当中，澄江水神不屑的道。 虽然已经成为了天庭的一员，但当初做妖王的时候所留下来的习气，却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 “好了，那灵秀天生之人的事，且放到一边，先把那长虫的踪迹找出来。” “是！”通传的那侍者低着头缓缓的退出去，知道彻底的离开了水神府，这才抹了把汗，心头满是庆幸。 澄江水神所说的长虫，自然便是那逃跑的龙子。 若不是他机灵，先来通报了一声，而是贸贸然的将力量投入到那灵修之人的身上，最后影响了寻找龙子的事，那他的性命，可就要了结在这里了。 “也不知道，这灵秀之人，是不是那龙子放出来的风声。”这侍者一边走，一边思索，“这龙子，到底藏在什么地方？” 片刻，他又大骂起来，“莫非，是这澄江当中，有什么狗东西吃里扒外，在暗处庇护那龙子？” …… 那侍者调兵遣将的时候，水府当中，澄江水神已经是起身踏出自己的宫殿，将一路上的侍女护卫都喝退，然后出现在了一座石门的面前。 石门上，无数的符文明灭不定，一条一条锁链，从四面八方延伸过来，穿透这石门落入石门的内部。 “你这狼心狗肺的东西！”察觉到了澄江水神的到来，石门内部，一个愤怒无比的声音响起，震得那一条一条的锁链都叮当作响。 点点殷红顺着锁链一点一点的流出来，最后汇聚在一方血池当中。 血池里面，一条头生双角的龙鱼探出头来。 “放心，很快那小长虫就会来陪你了。”澄江水神屈指在那龙鱼的角上一弹，将那龙鱼打回血池当中。 第七十九章 孽龙子 一 “他们走了吗？”一种渡劫强者的气机鸿飞杳杳之后，旁边的万圣公主，这才是长舒了一大口气。 她再怎么样，也只是一个还没有彻底成年的小龙女而已。 纵然是传承了天龙的血脉，纵然是有着浑厚无比的根基，但此时的她，就算是显出原形来，也只是一个被卡在元神境之前，无法寸进的小妖而已。 她面前的十四位渡劫强者，哪怕并不曾有怎样的恶意，但那终究是渡劫其的强者。 只是一个念头落在万圣公主的身上，都令万圣公主有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 “走了。”林九点头。 好在，那些渡劫的强者们终究是自负身份，不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太明显。 是以在万圣公主摘下了头顶的发簪之后，他们便不再关注万圣公主，也不曾察觉到，万圣公主的手腕上，还套着另一个敛藏灵秀之气的东西。 “这一关，就算是过了。”林九说道。 在不暴露自身天龙血脉的情况之下，万圣公主身上最惹人注目的地方，也就是那变化之后天生的灵秀之气而已。 只要过了澄江这一关，待得到了其他地方，万圣公主将头上的发簪一取，那她便是一个彻彻底底，完完全全的普通人，不会随随便便的被人所惦记。 就如同那取经的和尚一般，若是没有了那长生不老的神效，哪里会有那些大大小小的妖王们惦记？ 趁着那些元神大修们还在恢复自己的意识，林九重新将目光落到了那悬赏上。 当看到第一个悬赏的时候，林九的双眼，也不由得一亮。 万圣公主洗身用的重水，这不就来了吗？ 任务：孽龙子 任务下是一排闪耀着光芒的印信——这是澄江水神，以及三大派的渡劫强者们合力发布的任务。 而这个任务的奖励，赫然是重水一万滴！ “逃龙子。”林九低声的说道。 这所谓的逃龙子，会不会就是万圣公主在楼船上的时候所察觉到的，被追杀的那位龙子？ “道友也对这孽龙子好奇吗？”如同重沉睡当中醒过神来的一众元神大修们顺着林九的目光看去。 “这孽龙子，莫非是有什么说法不成？”林九顺势问出来。 看着通缉的发布者，那龙子惹事的能力，赫然是比自己都还要能搞事。 “那龙子……”唐河道人出声，咬牙切齿，然后说起了一段公案。 三个月之前，这澄江流域来了一个有着龙族血脉的小妖，澄江水神怜其聪颖，又加上这小妖和澄江水神死去的子嗣颇有几分相似，于是澄江水神便认那小妖做了个义子。 初始的时候，那义子行事还算恭谨。 但到了后来，却是突然露了狼子野心。 半个月前，水神正妻为澄江水神产下子嗣，澄江水神其他的子嗣都纷纷来贺，三大派也同样是派出了真传作为使者献上贺礼。 而一直在水神身边侍奉的那小龙妖，自然变成了迎来送往之人。 于是这人，便接着这个当口，用了不知道从哪里寻来的剧毒，将澄江水神所有的子嗣，以及三大派派出来的真传，都一并毒杀。 若不是最后这小龙妖露了马脚，只怕所有人都还以为这一出大戏，是那位毒祸星所为。 恶行败露之后，那孽妖，更是乘人不备，卷走了澄江水言而逃。 澄江水眼，乃是澄江最珍贵的至宝。 澄江水神调理澄江流域各处，便都是依仗此宝之功，若是这水眼遗失，那澄江水神难以调控澄江水流，那这澄江江水势必上涌，贻害三千里。 为此，整个澄江上上下下都是动了起来，要将那恶龙子给捉拿归案。 无奈，那恶龙子藏踪匿迹的功夫，简直是登峰造极，又加上这澄江流域当中，似乎还有人与那龙子勾结，故此到现在，那恶龙子，都还是杳杳无踪。 澄江水神以及三大派，也只能根据澄江流域的水势变化，确定那恶龙子，此时还不曾逃出这澄江流域。 “那厮，做的好大的事。”林九感慨一句，看了一眼万圣公主。 他做梦都没想到，自己居然还有给人顶锅的一天——若不是那龙子漏了马脚的话，那澄江水神以及三大派，岂不都认为那一场毒，是自己下的？ “若是叫我捉住那孽龙子，定要将他抽筋扒皮，叫他尝尽世间一切苦楚。”唐河道人越说越是愤怒。 他的家族，亲朋，都在澄江流域，若是澄江江水暴涨席卷三千里，那这澄江流域当中，除了他们这些修行者之外，还有什么生灵能够得以保全性命？ 再者，那江水浩浩荡荡，漫卷而下，势连天地，纵然是渡劫强者，也只能避其锋芒，如此一来，各大宗派的山门，不也同样会被那一场大水被席卷，几个宗派的底蕴，要为此折损多少？ “难怪这孽龙子的赏格，会如此之高。”林九做出意动之色，“可惜，我还有要事在身，若不然的话……” …… “师妹，怎么说？”那些元神大修们离开之后，林九才是向万圣公主传音道。 若按照唐河道人的说法，他们就完全没有帮助孽龙子的必要了——非但是如此，林九还能反过来，借用万圣公主感应到的气息，找到那孽龙子的所在，用那孽龙子来换取万圣公主所需的重水。 不过在那之前，林九必须先确定一件事——那孽龙子，能够察觉到万圣公主身上的气机。 一番解释之后，林九才是松了口气。 按照万圣公主所说，血脉之间的相互感应，也是有条件的——血脉高的，能够察觉到血脉低的，而血脉低的，则很难察觉到血脉高的。 尤其是，万圣公主如今用了龙族秘传的变化之术以后，遮掩血脉的效果，就更加的恐怖。 往昔在碧波潭的时候，她化作鲤鱼离家，纵然是万圣龙王和万圣龙母两人，都毫无察觉。 如今，她变化做人形，那孽龙子当然是更不可能察觉到她的痕迹了。 “师兄放心，除非是我主动放出气息，否则的话，就算我站在他的面前，他都不可能察觉到我的气机。”万圣公主自信满满。 第八十章 孽龙子 二 “师兄，有关于那孽龙子的事，这些宗派道人的言语，却是不尽不实，以我的看法，还是觉得该先和那龙子接触一番。”万圣公主说道。 在孽龙子这件事上，她有着自己的看法。 “不尽不实，怎么说？”林九挑了挑眉。 在关于孽龙子这件事上，唐河道人有所保留，这是必然的，但是否不实，这就值得商榷了，林九自己都不能确定，万圣公主却偏偏异常笃定。 “那道人说，孽龙子盗走了水眼，姑且不说那孽龙子的实力能不能搬得动水眼——但在我的感应当中，这澄江的水眼，分明就还老老实实的呆在澄江河底，没有任何移动过的痕迹，只不过，水眼的气息之上被人以一层血气封锁无所差知，故此才会叫人误以为那水眼已经被人盗走。”万圣公主说道。 龙族是天地的宠儿，天生就与水眼有所感应，而万圣公主作为天龙血脉，在这一方面的感应，自然也是强的超乎预料。 她不但是确定了水眼无碍，更是连澄江水神隐藏水眼的手段，都感应到了。 只能说，这天地之间，那些神兽异种的实力，实在是不讲道理——难怪牛魔王专门告诫过林九，再高妙的算计，都抵不过自身的实力。 澄江水神遮掩水眼，将整个澄江流域都绑上他的战车，原本作为制衡的三大派，也都化作了他的助力。 且不提澄江水神到底是缘何怎样的目的，但只论其手段，却已经是足见高妙。 然而，这高妙的手段，在万圣公主这完全不讲道理的感应面前，就跟没有一般。 “只是，对水眼的掌控，乃是衡量水神能力至关重要的一点，一旦水眼被盗，这水神被贬谪都有可能——其他的水神们，纵然是水眼被盗，都得想尽办法的遮掩，但为什么，这澄江水神，却是反其道而行，明明水眼不曾有失，却偏要做出一副水眼被盗的模样来？” “是啊，为什么呢？” “无非两种可能。” “第一，那孽龙子身上，有澄江水神志在必得的东西，故此澄江水神才以水眼绑架三大派，想要集结最大的力量将那孽龙子给找出来。” “第二，便是那澄江水神，想用水眼来做文章。”林九沉下心神，将自己带入到澄江水神的角度，思索着水眼丢失之后，澄江流域的变化，以及这会给澄江水神带来怎样的好处。 前者，没头没脑，难以揣度，唯有从那孽龙子口中，才能探听出什么东西来。 而后者…… “澄江水眼失踪，必然极大的削弱澄江水神对澄江流域的调控，进而使得澄江流域有水位上涨，洪灾倾泻之患。”唐河道人的言语，在林九脑海当中回响起来。 “水位上涨，洪灾倾泻。” 林九隐约觉得，自己大概是猜到澄江水神的谋划了。 澄江水神一直都想着，将澄江流域扩散至乱石山，将乱石山化作澄江的一部分。 这既是源自于他对万圣龙王的仇恨，同时也是源自于对自身实力的考量。 毕竟，作为澄江水神，澄江流域越是广袤，澄江水神的实力，便会越强。 但水域作为天地最重要的组成部分，不同流域与不同流域之间的界限，也是极其分明的。 就连开辟沟渠，亦或是在河间筑造水坝，都是艰难无比，更不要提，一个水系吞并另一个水系这种大事了。 ——别说有着三大派在旁边制衡，就算没有三大派，当澄江水神杀出澄江流域的时候，也必然会有其他的宗派前来阻止，亦或就是直接从天而降一卷诏书。 水神之间的征伐，水系之间的吞并，从来都不是依靠什么所谓的‘缓缓图之’。 水神之间的战争，最惯常的手段，不是别的，而是洪水！ 当一位水神击杀了另一位水神，要吞并其水系的时候，最好用，也最实在的办法，便是直接趁势卷起洪水将另一方水系给鲸吞。 如此，洪水之后，其他的人纵然是想要阻止，也为时已晚。 “所以，这澄江水神便是想要掀起一场洪水，令洪水席卷四野，将方圆数千里上万里，都化作一片泽国？” ——在依旧掌控着水眼的情况下，澄江水神绝对能令澄江倾泻而出的洪水席卷万里！ 林九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真的到了这一步的话，澄江流域席卷方圆万里之地，那作为水域之主的澄江水神，必然会实力大进，甚至有可能一步登天，直接成就灵应仙位！ 就算其不能成就灵应，那么水淹乱石山，漫卷三大派之后，澄江水神了结恩怨，实力大进，同时又狠狠的压制了三大派，对澄江水神而言，这绝对是称得上顿开金锁走蛟龙的困龙升天之策。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那孽龙子再说。”林九并不曾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万圣公主。 就连他自己，都因为这个猜测而心神动摇，他若是将这个猜测告诉了万圣公主，那万圣公主又怎么可能克制得住？ “师妹，你需要多久能找到那孽龙子？”林九问道。 “师兄想要多快，就有多快。”见林九突然就变得急切，万圣公主也没有要卖关子的意思，她一边说，一边向林九示意了一下。 林九循着万圣公主的指引望过去，万圣公主指向的落点，赫然便是这安乡居的店小二。 一个凡人。 “孽龙子，就是他？”林九疑惑无比，且不敢置信。 澄江流域都在澄江水神的把控当中，基于此，那孽龙子藏在什么地方，林九都不会觉得奇怪。 别说他藏在这安乡居了，就算是他藏在澄江水神的水府当中，林九都不会觉得奇怪。 林九唯一奇怪的地方，是为什么会是这个店小二。 准确来说，是为什么那孽龙子能够扮成这个店小二，却不被方才降临于此的渡劫强者所察觉？ 不被澄江水神所察觉？ 林九忍不住的看了万圣公主一言。 万圣公主的变化之术，同样也能够从一个龙族的修行者，变化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凡人，叫任何人都看不出来的凡人。 “龙族的变化术，居然这般的玄妙吗？” 第八十一章 孽龙子 三 变化，对于修行者而言，这是最基础的，同时也是最为高深莫测的东西。 粗浅至杂耍一般的障眼法，高深至没有破绽的天罡地煞。 可以说，修行者从踏上修行之路都开始，就不可避免的会接触到变幻之法。 尤其是妖族！ 开启灵智踏上修行。 然后化形而出。 化形，便是妖族最先接触到的变幻，也是天地之间最为高妙的变化之法——堪比天罡地煞一般的东西。 而化形之躯，就是妖族们所变幻之后的身躯。 天资羸弱的，只能勉强划开横骨，连人形都拼凑不出来。 这样的身躯，但凡不是个瞎子，便能一眼认出来妖族的本相。 而天赋卓绝的，则能够脱去本相，化作完美的人形，皮膜，血肉，骨骼，五脏，都和真正的人没有丝毫的区别。 只要自己不暴露，那就算是在人族的强者面前左右横跳，也不会有人察觉到，他面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个妖——就如同林九一般。 反而不论妖族的化形都多么的完美，他们的化形之躯，也只有一个而已。 但万圣公主呢？ 但那孽龙子呢？ 他们的本体。 他们的化形之躯。 以及万圣公主此时的另一个人身，还有那孽龙子所化的店小二。 又或者万圣公主所变化出的鲤鱼…… 他们的变化，似乎都是涉及到了天地之间最为根源的，最为本源的，堪比天罡地煞这种神通一般的变化。 林九突然想起了，凡间，不无有龙女化作游鱼，然后被渔夫捕获的传说，这足以说明，这化身鲤鱼，也不是万圣公主独有的能力，而是大多数的龙族——或者说龙女们都有的能力。 “所以，这就是得天所钟吗？天生尊贵也就罢了，就连化形，都能比其他的妖族多几重变化？” “不是哦。”林九旁边，万圣公主似乎是看穿了林九的想法一般摇着头。 “龙族乃鳞甲之长，比之于其他的妖族，龙族天生就多出来一种鳞甲变化，化形之后，龙族除了人身和原身之外，还能够选择一种鳞甲之属为自己的鳞甲身。” “或为鱼，或为蛇……不过这种鳞甲身所变化出来的，就真的只是凡物而已，没有丝毫的术法神通，若是鳞甲身受到伤害，那么龙族原身本体，也会受到同等的伤害。” “是以很少有龙族会保留这种鳞甲身。” “如我这般，在鳞甲身之外，还能再多出一个人身的，便只是我独有的能力而已。”说到这里，万圣公主的言语当中，也多出了一种得色，“这是独属于我的能力——丹朱和青玉，也只是在我的身边，受我庇佑，才能显化出这人身来，若是离开了我，她们的这人身，顷刻之间就会被人所看破。” 万圣公主在林九的耳边讲述着独属于龙族的辛密。 化形之后的化形之躯。 最初的原身。 面对危险毫无反抗之力的鳞甲身。 以及万圣公主此时所展现出来的凡人身。 虽然还不清楚，那毫无反抗之力的鳞甲身有什么用处，但此时也不是追究这个的时候。 “你的意思是，那店小二，并不是那孽龙子的凡人身？” “那孽龙子呢？”林九的目光在那店小二的身上逡巡。 这店小二穿着一件短衫，头顶包得严严实实，身上也没什么配饰——除了干净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特点。 唯一值得一提的，就是这店小二的腰间，挂了一个巴掌大的白螺壳。 “孽龙子不是那店小二，却又和店小二在一起——那就是说，那孽龙子藏在那店小二的身上？” 附身？ 不，必然不是附身。 附身，是指修行者将自己的念头，将自己的元神附在某一个生灵的身上。 而那龙子，却还是有着自己肉身的——林九从来不曾听说过，有谁能将自己的肉身，附身到另一个生灵的身上。 那就是寄生？ 不，也不对。 无论是附身还是寄生，都会对原主造成极大的伤害，都会令原主身上显现出一些变化来。 在安乡居这修行者往来聚居之处，那店小二作为和一种修行者打交道的人，他的身上但凡是出现了丝毫的异常，都会引得那些修行者们的警觉。 而现在，这店小二安然无恙，所有的修行者们也不曾在这店小二身上察觉到任何的异常，那就说明这店小二本人，是绝对没有问题的。 那这样的话，那孽龙子藏在什么地方？ 他和这店小二，又有着怎样的关系？ “螺壳。”万圣公主的声音适时的响起，“那龙子，就藏在店小二腰间的螺壳里面。” “螺壳？”林九的心脏剧烈的跳动起来。 万圣公主所说的藏身——必然不是什么低劣幻术的遮掩，而是真真切切的，那孽龙子的真身，就藏在那螺壳当中。 但这怎么可能？ 那螺壳，就只是一个最普通的，长在河边的白螺死去之后所留下的壳而已，没有任何的异常，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凡物，只得巴掌大小。 而那孽龙子，作为龙子而言，其显现出真身来，再怎么样，也得有三五丈大小——其人身，也有七八尺。 他怎么可能藏进那螺壳当中？ 若那螺壳是什么传说当中的法宝倒也算了。 但那明明就只是一个最普通最常见的白螺壳而已。 那龙子，怎么可能把自己藏进去——这就如同是要一个凡人把一头天龙活生生的塞进一个茶杯当中一般。 这是完全不可能做到的事。 但此时此刻，这完全不可能发生的事，就出现在林九的面前。 一头天龙，真的被活生生的塞进了一个茶杯当中。 ——那孽龙子，就真的躲进了一个巴掌大的白螺壳当中。 “那么现在的问题，就变成另一个问题了。”林九面色深沉。 除非是要直接找三大派举报孽龙子的藏身之处。 否则的话，找到了孽龙子的藏身之处，便成为了另一个麻烦的开始。 要如何取得孽龙子的信任，让他从白螺壳当中出来？ 在这澄江流域当中，去哪里寻一个不在澄江水神的感知当中，也不在三大派感知当中的地方，来和这位孽龙子进行交流？ 林九看了看身边的万圣公主。 在其他人眼中，绝难的问题，在林九……或者说在万圣公主的面前，却不算是问题。 联系孽龙子，不是问题，找一个不在澄江水神感知当中的，也不再三大派感知当中的地方，更不是问题。 “能联系上他吗？”林九问道。 第八十二章 鼍洁 “见过道友。”只第二天，林九便在望海楼的交易间中见到了那孽龙子。 “望海楼毕竟是龙族的产业，虽然紧守规矩绝不参与任何的争端，就算我这样的龙子死在门前，也不管不问，但不经意的时候，稍微行个方便，不是很正常的事吗？”望海楼的掌柜退场之后，来人看着自己对面的林九笑着出声。“我叫鼍洁。” 而林九也看着面前的人。 却是一只鼍龙，而且是化形得相当糟糕的鼍龙。 这鼍龙出现的时候，给人的第一感觉，便是凶恶，是丑陋，让人忍不住的要将眉头给皱起来。 明明化形的程度相当的完善，但偏偏非要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就和天书上所记载的那些绝大多数的妖王们一样。 明明能够化形成更加完善的模样，却总是要在自己的脸上留下什么诸如犬齿，鬃毛，龇须，豹耳之类的，甚至干脆，就是个兽首，好像不如此，就不足以彰显出他们的强大一般。 总之，那是林九完全无法理解的脑回路。 很显然，眼前的这鼍龙，就是如此。 虽然是龙属，却明显的，受到了妖族更多的影响，若不然的话，他的化形之躯，绝对不会是现在的这般模样。 “鼍洁。”林九沉吟了一下。 一个同名的名字。 “我只是没想到，鼍道友你会来得这么快，这么干脆。” 这距离万圣公主用秘法联系上鼍洁，才第二天而已。 在这种涉及到自己生死的事情上，鼍洁只考虑一天。 “其实我昨天就该来了。”鼍洁目光转了一圈，自己找了张椅子坐下来。 “能找得到我却不曾卖掉我，还能用龙族的秘法联系上我，那足以说明，道友你算是个自己人了。” 林九沉吟。 眼前的这鼍洁，似乎是不太聪明的样子。 “既然如此，我也就开门见山。” “鼍道友，你能否告诉我，这澄江流域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林九问道。 和聪明人打交道，有聪明人的方式，和不太聪明的人打交道，自然也有不太聪明的方式。 旁边，万圣公主依旧是保持着凡人身的模样，不言不语，就如同只是一个装饰一般。 不过这是，她的耳朵也竖了起来。 “澄江……”提到澄江所发生的事，鼍洁的双眼一下子就红了起来。 鼍洁并没有什么隐瞒。 而他所讲述的事，自然是和澄江水神他们所讲述的故事，截然相反。 六百年前，西海的一位龙女嫁进了澄江水府，而那龙女，乃是鼍洁的一位姨母。 一位天庭的水神，一位龙族的龙女，他们两人的结合，也算是强强联合了，夫妻二人一时之间，也算是琴瑟和谐。 不过在两百年前，嫁到澄江的那龙女，却是突然和西海断了联系——各处坊市的望海楼，每隔五十年，便会带着他们所收集到的重水等资源回返龙宫一次，而那些外嫁的龙女，不方便回转的，也会在这个时候，令望海楼的人将自己的书信带回去。 西海的龙族，对于这龙女的失联，也并不怎么在意，倒是鼍洁，作为外甥，对自家的姨母颇为上心。 于是乎，他便找了个机会离开西海来了这澄江流域。 来了澄江之后，那澄江水神，只是推脱龙女正在闭关，先将鼍洁给稳在了水府当中。 再后来发生的事，就和澄江水神他们所讲述的一般无二了。 只是主角换了一个。 龙子产子，澄江水神其他的子嗣纷纷回归水府，三大派也派出了使者。 鼍洁也是心怀期待的，等着和自己的姨母见一面，看一看自己姨母的近况，同时也看看自家那刚刚诞生的小表弟，到底是个什么模样。 然后，一点无形之毒，就放翻了整个水府，也放翻了鼍洁自己。 当他醒过来的时候，便是发现，自己正倒在一个血池当中，澄江水神所有的子嗣，以及三大派使者的尸体，都在自己旁边。 还在疑惑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澄江水神便已经带着三大派的人来到了血池，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到了他的身上。 当时他，连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若不是在最后的关头，那位龙女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他送出水府的话，此时的鼍洁，早就已经死掉了。 “所以，水府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也不知道？”林九有些头疼的揉着自己眉心。 他原本以为，眼前作为澄江一系列变故风暴眼，被称为孽龙子的人，会对水府当中的变故有所了解，会对澄江水神的谋划有所了解。 但事实却是狠狠的抽了他一个耳光。 这鼍洁，赫然是什么都不知道——他所知道的，甚至连林九都不如。 林九不经意的看了一眼万圣公主。 万圣公主的眼中，也流露出了不忍直视之色。 “又不是我干的，我当然不知道！”鼍洁理所当然。 看着这理所当然的模样，一时之间，林九竟是有些怀疑自己和这鼍洁见上一面的想法，是对的还是错的。 ——这一次的见面，除了平白的增加风险之外，便没有其他的，任何的作用。 “那鼍道友今后有什么打算？”林九深吸了一口气。 “躲起来，躲到他们懒得找我了，我再去水府，把我姨母给救出来。”鼍洁半是怂半是勇。 “救人？”林九的双眼豁然睁开，“你的意思是，那位龙女，出事了？” “姨母绝对是被那狗贼给关起来了。”鼍洁咬牙切齿的道。 这是他在离开之前所察觉到的事。 从血池逃跑的时候，鼍洁清楚的看到了缠绕在血池边上的锁链，也清楚的看到了那锁链上沾染的血迹，察觉到了血迹当中，那位西海龙女的气息。 龙女被囚。 子嗣皆亡。 还有一个血池。 林九细细的咀嚼着鼍洁言语当中透露出来的信息点。 “你不是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吗？”林九抬头看着那鼍龙。 “算了。”不待鼍洁回应，林九便继续出声，“鼍道友不妨细说一番西海龙女的情况。” 第八十三章 西海龙女 鼍洁讲述着西海龙女情况的时候，林九也在整理着自己来到澄江之后所得到的信息。 天书也好，牛魔王给他的信息也好，虽然不曾给他带来直观的好处，但却给了他一个其他的修行者所不曾拥有的全局的视角。 就如同是棋盘上下棋，其他人还在一个边角抠搜，在计较一个边角得失的时候，林九却已经是在纵观整个棋盘，将棋盘上零零碎碎的线索，勾连到一起。 就如此时的澄江流域。 如果说细看澄江流域这无数年来的变化，有一个点，是怎么都脱不开的！ 那就是龙血。 从最开始的，澄江水神向万圣龙王求取龙血。 再到后来，西海龙女下嫁澄江。 以及现在，西海龙女被囚禁。 前来查探情况的鼍龙被追杀。 澄江水神所有的子嗣，全都死在血池以内。 而那龙女被囚禁的地方，同样也是血池的附近。 “为了龙血吗？”林九合上双眼，脑海当中，无穷的星辰闪烁。 鼍洁的言语，还在他的耳边回响，字字句句，就如同是暴风在天地之间吹拂而过。 天地之间的零星野火，就借着这风势，在一瞬之间，弥天盖野，席卷一切。 “你没有时间了。”鼍洁还在讲述的时候，林九的双眼豁然睁开，转瞬间绽放出来的精芒，赫然是令鼍洁不敢直视。 “什么意思？”鼍洁停止了脊背。 “我如果是鼍道友你，此刻决计不会留在澄江流域，而是会回转西海龙宫求救。” “而且要以最快的速度，一旦你慢了，怕就只能给那西海龙女收尸了。” “那狗贼敢对姨母下手？”鼍洁瞳孔都竖了起来。“不，不可能！” “西海龙宫尚在，那狗贼胆子再大，都不敢对姨母下手，若不然，就算是他成就灵应之位，都逃不脱西海龙宫的惩处！” 鼍洁说着，对西海龙宫的实力，有着十足的信心。 而林九，则是看傻子一般看着面前的鼍洁。 这位西海龙女两百年没个音讯，西海都一点儿的动作，她就算死在这澄江流域，西海又如何知晓？ 更何况，就算西海龙宫知晓了那龙女的死讯，又怎么可能猜得到，西海龙女是死在自己的丈夫，澄江水神手中？ “西海龙宫，的确是个庞然大物——但澄江水神的名字，是入了天籍的，没有切实的证据，西海龙宫，又能拿他怎么样？”林九问道。 “怎么没有证据？我亲眼看到的！”鼍洁不服气。 “是啊，这只是你看到的，你死了，就谁也不知道了——或者说，你死了以后，澄江水神大可将这一盆脏水泼到你的身上。” “就如此时。”为了增加自己的说服力，林九还着重点了点此时的局面。 ——明明和鼍洁没有一点儿的关系，但毒杀澄江水神所有子嗣，以及三大派使者的这一口大锅，也还是结结实实的扔到了鼍洁的头顶上，令他百口莫辩。 “你和我联系，总不至于是想要和我说这个。”鼍洁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内心所有的想法，都在脸上写得清清楚楚。 林九言语过后，他才发现，自己当前的处境有多么的恶劣。 也才陡然间惊觉，自己姨母的性命，就系在自己的一念之间。 他若是死了，他的姨母，那位西海龙女，也必然会随之死去。 “就只能逃吗？”鼍洁脸上的鳞片，都挤到了一起。 “你走了，那位西海龙女，也不可能活下来的。”林九如同是在叹气一般。 当鼍洁察觉到那西海龙女处境的时候，那西海龙女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 易地而处，若是他是澄江水神，那么再察觉到西海龙宫有可能知晓西海龙女处境的时候，便会不计代价的斩杀了西海龙女，然后再想办法将自己给摘出来。 ——西海龙女之所以还安然无恙，不是因为鼍洁隐藏得好，而是因为澄江水神确定，鼍洁还藏在澄江流域。 以及，他的棋局还没有到收盘的时候。 听着林九的话，鼍洁不由自主的僵住。 不爱动脑子，不代表没脑子。 鼍洁之前想不到，只是因为他没往这方面想。 此时林九一提醒，他当然便是明白了过来。 西海龙宫，是澄江水神惹不起的对象，而他囚禁西海龙女这么一档子事一旦暴露出来，西海龙宫的报复，是他绝对承受不起的。 那么他唯一的选择，便是在西海龙宫来之前先将西海龙女斩杀，来一个死无对证！ 到那个时候，无非就是相互扯皮的事。 ——西海龙宫说是澄江水神斩杀龙女，澄江水神还能反过来说一切都是西海龙宫的鼍洁干的呢。 “所以，我反而还害了姨母吗？” 鼍洁的理智都仿佛是被摧毁了一般。 如果西海龙怒不帮助他从水府逃离，那么他就不会察觉到西海龙女的处境。 如此，西海龙女的处境，也就不会如此的糟糕。 林九看着面前的鼍洁，这刹那间，这一头鼍龙，就如同是被抽调了龙筋一般，整个人的精气神，都跌了下来。 “九哥，真的没有办法了吗？”万圣公主的声音响起。 她同样也在思考着局势。 而她所思考出来的结果，便只有两个字。 死局！ 完全无解的死局。 澄江水神的强大实力，保证了没有人能从他的手中将西海龙女给救出来，这既是说，现在事态的发展，只有两个。 要么，鼍洁成功逃走，然后澄江水神鱼死网破，西海龙女死去。 要么，鼍洁被澄江水神抓获，澄江水神没了顾忌，西海龙女死去。 除此之外，便在也没有其他的结局。 这是周密的谋划，再加上强大的实力所铸就的棋盘。 再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唯一能做的，似乎便是在西海龙女死去之后，将西海龙女死亡的消息，以及死因带回西海龙宫。 但这是万圣公主不愿意接受的结局。 她自己，也同样是一个龙女。 而西海龙女的遭遇，令她颇有一种物伤其类的感觉。 林九看着万圣公主的双眼。 第八十四章 谋划 万圣公主的双眼当中，有不甘，也有悲哀。 悲哀是物伤其类。 而不甘，则是无能为力。 是她主张要和孽龙子接触的，但她所主张的行动，在这一刻却似乎是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看来我是注定要死在这里了。”鼍洁的声音响起，瓮声瓮气，如同鼻子都堵住了一般。 “我能求两位一件事吗？”他站了起来，“我死之后，将姨母的消息带回西海龙宫，西海龙宫会记下两位这个人情的。” “你这是要去送死？”林九抬了抬眼眸。 旁边，万圣公主的目光越发的悲哀。 天下龙族是一家——而现在，她正亲眼看着两个族人走向死亡。 无能为力的失措感，几乎是一瞬之间就贯彻了万圣公主身上每一寸的血肉。 “其实，也不是没有破局之法的。”林九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色。 述说西海龙女情况的时候，鼍洁也不无讲述自己的出身和来历。 他的父亲正在谋取泾河龙王的位置，而他的母亲乃是西海龙王的妹妹，一家子除了他之外，还有八个兄长。 小黄龙，小骊龙，青背龙，赤髯龙，徒劳龙，稳兽龙，敬仲龙，以及蜃龙。 正好就和那天书当中，占据了黑水河的小鼍龙对应上。 于是最初的计划被林九推翻，林九的脑海当中，另一个想法浮现出来。 如果那天书所记载的，便真的是未来，如果眼前的小鼍龙，便真的是天书当中的小鼍龙，那么这个计划，应该是能够成功的吧。 林九暗自想道。 “在我看来，西海龙女，其实还有一线生机的。” “请道友指点。”小鼍龙直接往前一步，在林九面前拜倒，“只要能够救下姨母一命，那我鼍洁的这条命，就归道友你了。” “西海龙女能不能活，不在于我，而在于你。”林九盯着面前的小鼍龙。 “你离开了澄江流域，西海龙女会死，你死了，西海龙女也会死。”看着疑惑不解的小鼍龙，林九低声的道，“那如果你一直都不曾离开澄江流域，又一直都没有落入澄江水府呢？” “鼍洁，那位西海龙女的生机，一直都系在你的身上啊。”林九感慨着。 小鼍龙不死，澄江水神便会一直心有顾忌。 而小鼍龙不离开澄江流域，那澄江水神也不会鱼死网破。 西海龙女的生机，便就在这里！ 当然了，要做到这一点，那么小鼍龙就不能再隐藏下去，而是要时不时的，在澄江流域显现出自己的身形来，要与澄江水神死磕，要叫澄江水神知晓，自己一直都不曾离开过澄江流域——叫澄江水神确信，只要西海龙女还活着，小鼍龙就绝对不会离开澄江流域。 而且他也不能与任何人联系，以此令澄江水神相信，西海龙女的事，不曾被传出去。 但问题在于，小鼍龙能不能扛得住？ 论及修为，目前的小鼍龙所展现出来的，只是元神境的修为而已。 就算他作为龙族，在水中的时候，实力能够获得一定的提升，但也绝对不可能打到渡劫境。 而他要面对的，却是澄江水神这位在渡劫境中都能称得上强者的敌人。 除此此外，还有三大派的渡劫境。 如此悬殊的差距之下，小鼍龙能撑得住吗？ 林九看着鼍洁。 要破局，他不是没有更好的办法，但基于小鼍龙的身份，他还是决定用这种最愚蠢的办法。 这是林九对那天书的试探，同时也是林九对鼍洁的考验。 ——如果未来不可更改，那么小鼍龙必定安然无恙。 而小鼍龙安然无恙，他就必定会记下林九的这一个人情，若未来真的如天书那般，那么小鼍龙这个人情对于林九，必然会有至关重要的作用。 按照天书的记载，是西海的大太子降服了小鼍龙——看起来，小鼍龙的实力不值一提。 但不要忘了，西海的大太子为什么会来降服小鼍龙？ 这是基于唐僧的三个弟子，都对小鼍龙无可奈何的情况下，这才去了西海求援。 这说明什么？ 纵然是唐僧的三个弟子在那个时候已经有了保留，但小鼍龙在水中的时候，必然是有杀手锏能够令唐僧的几个弟子忌惮，如此他们才会选择去西海求援。 光是这一点，就已经足够林九伸出对小鼍龙的援助之手了。 当然了，如果小鼍龙死在了这澄江流域，那对林九而言，这同样不是一件坏事。 先不提这澄江水神会不会死于四海龙宫以及小鼍龙父母兄弟的报复，光说小鼍龙死亡这件事。 作为那天书所记载的未来当中，不可或缺的一员死亡，那么天书所记载的未来，会如何的变化？ 黑水河所代表的‘劫数’能够被替换，那么乱石山所代表的‘劫数’，是不是也能被替换？ 想着这些，林九看着小鼍龙的目光，更加的有兴趣。 “我能活，姨母就能活吗？”思索着自己接下来的处境，小鼍龙非但是不曾绝望，反而是有一种跃跃欲试的感觉。“以命挣命，还不错！” 纵然是他要面对的，是复数以上的渡劫强者，他也没有任何的畏惧。 对于林九的这个提议，小鼍龙也没有任何的不满。 毕竟，先前的时候，是没有任何的幸免之机，但现在，他却有了破局的法子——哪怕林九所提出来的这法子，从头到尾，都需要小鼍龙自己去拼，去杀。 但林九提出了这法子，对小鼍龙而言，便是莫大的恩德。 小鼍龙再次朝着林九一礼，瞳孔内目光明灭，平白生出一阵凶悍无比的神色。 就如同是天书当中所记载的，泾河龙王死去之后，他独身一人去了黑水河，然后占据黑水河称王一般。 “道友指点之恩，铭感五内，不过这人情，估计道友只能找我父王他们还了。”小鼍龙言毕，伸手就在自己的脸上一掰，硬生生的扯下一枚鳞甲，将这鳞甲递到林九的手中。 这便是他的信物——他的父母兄弟，见了这信物，自然就知晓，小鼍龙欠了林九一个大人情。 “人情，还是你自己来还的好。”林九从衣袖当中取出一枚圆珠，连同那鳞甲一起递到小鼍龙的手中。 就算他都难以直面复数以上的渡劫境，更何况小鼍龙？ 他是想要用小鼍龙来验证自己的猜测，但若是小鼍龙在这局面当中真的没有丝毫半点的胜算，那这种验证，又有什么意义？ 是以，在他的验证开始之前，他还得替小鼍龙筹谋一番。 别的不说，但至少，要让小鼍龙在这澄江流域，有一个转转腾挪的余地，而不是如同现在这般，冒头就死。 第八十五章 边角落闲棋 “这什么东西！”结果那珠子的刹那，前所未有的恐惧感，便将小鼍龙的理智给彻底淹没。 那一粒小小的明珠，在他的眼里，就如同是从穹天上坠落下来的太阳一般，哪怕是其中一丝一毫的光芒张放出来，都会将他灼成灰烬。 小鼍龙惊骇无比的跳了起来，甩着手将那珠子给扔掉，似乎是珠子在他的手上多呆一个刹那，就会对他造成什么不可逆转的伤害一般。 但当那珠子从半空中掉下来的时候，他却又回过神来，在那珠子从半空中跌落到地上之前，显化出自己的原形——一头三丈多长的鼍龙，往那珠子一扑。 将那珠子给含在口中。 就如同是含着自己的龙珠一般。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能够让你和三大派的渡劫期平等对话的机会。”林九看着鼍洁在自己的面前重新显化做人形。 澄江流域当中，真的要对鼍洁杀之而后快的，也只有澄江水神而已。 或者说更准确一点。 只有澄江水神一人——至于说澄江流域当中其他的水族，有多少人敢对一个出身龙宫的龙子出手的？ 而三大派。 他们本来就和澄江水神不是一路人——他们迁移至此，就是为了钳制澄江水神的。 而他们之所以要参与缉捕孽龙子的行动，也只是因为澄江水神宣称，孽龙子盗走了澄江的水眼，而他们也的确察觉不到澄江水眼的存在。 仅此而已。 一旦他们发现，鼍洁和澄江水神之间的，只是属于他们的‘私人恩怨’，那三大派的人，绝对会毫不犹豫的退出这一场冲突，在这一场冲突当中保持中立，甚至对澄江水神保持一定的压制。 毕竟他们所需要的东西，和澄江水神正在谋求的东西，截然相反。 不过现在的问题在于，以鼍洁的实力，一旦他露头，就必然会迎来澄江水神的雷霆之击，他根本就找不到和那些渡劫强者对话的机会，那些渡劫强者们，也只在乎澄江流域的水眼能不能找回来，完全不会在乎鼍洁的性命。 而林九给与鼍洁的东西，便有足够的价值，使得澄江水神出手的时候，三大派的渡劫强者，会庇护鼍洁的性命，从而令鼍洁有一个“讲述真相”的机会。 “那我岂不是可以直接讲出真相，向三大派求助？”鼍洁举一反三，想到了另一种解决问题的办法。 “那你猜，是三大派能先把西海龙女给救出来，还是澄江水神，能先斩杀西海龙女？鼍道友，我一开始就和你讲过了，想要保住西海龙女的前提——绝对不能令澄江水神落入鱼死网破的局面。”林九神色肃然，如同是在斥责一般。 而他的对面，桀骜的龙子，则是老老实实的接受了这种斥责。 他已经开始思考，自己到底应该怎么做了。 “鼍道友，我不可能手把手的教你该怎么做。” “但你一定要记住这三点。” “第一，你和澄江水神之间，只是私人恩怨。” “第二，水眼已经送还了澄江水府。” “第三，澄江水神做了什么，你都不能提！”林九叮嘱道。 “难道说，那狗贼做的孽，都要我替他背起来？”鼍洁不服气的道。 “只能如此。”林九点头。 以三大派和澄江水神之间的关系，林九毫不怀疑，一旦澄江水神的谋划落入了三大派的手中，他们必然会顺势而行，推波助澜，逼迫着澄江水神踏足鱼死网破的绝境，然后挟大势诛杀澄江水神，将澄江流域彻底纳入三大派的掌控，以此结束他们三大派的职责和束缚。 所以，小鼍龙要在澄江流域当前的局势当中保住西海龙女的性命，不但要他在澄江水神的追杀之下保住自己，还要他在这过程之间，保守澄江水府的秘密。 这是对他实力的考验，更是对他能力的考验。 唯有在这样的考验当中脱颖而出，小鼍龙才有资格真正的进入林九的眼。 ——尽管现在林九同样也只是一个元神，但相比于其他，林九已经有了窥伺未来那一场棋局的资格。 “至于说时间……”林九稍稍沉吟了一下，为小鼍龙的这一次‘试炼’划定界限，“四十年吧。” “四十年之后，我就能腾得出手，替你往西海传讯——又或者，你在这四十年间，成长到足够强大地步，在澄江水神回过神来之前，将他诛杀！” “对了，你也不要指望望海楼那五十年以此的折返，澄江水神不会给你这个机会的。” …… 随意的落下了一枚闲棋，顺带着给澄江水神添了添堵以后，林九便是带着万圣公主，以及三大派的补偿——或者说酬谢离开了澄江流域。 因为从林九这里得到了那‘逆天的计划’，三大派出于补偿，以及了解因果的心态，给与林九的报酬，可谓是相当的丰厚。 一些明珠、灵珠之类的修行资源也就罢了，最重要的，是他们给了林九相当多的典籍——在招财聚宝阁买不到的典籍。 有关于毒属的术法，以及这些宗派在毒属上的探索。 而这些东西，林九直接就在三大宗派打包了一份。 至于说林九要这些的理由，那实在是太容易了。 “此去玄商道，路途遥遥，以我的实力，正面碰撞到不怎么担心，但路上的那些妖鬼恶孽，阴私手段不知几几，这着实令人心头不安。” 林九面带惆怅的看着唐河道人，如同是被澄江水府当中所发生的的事吓到了一般，“我倒也罢了，但雨小姐，终究只是一个凡人，作为凡人而言，她实在是太脆弱了。” 于是唐河道人心领神会。 没过多久，三大派中，所有的有关于毒属的典籍，便都被复刻了一份，送到了林九的手中。 顺带着，也将林九送上了离开了澄江渡的大船。 按照唐河道人的说法，只要林九能吃透这些东西，那他只要不碰到什么异种绝毒，不碰到诸如放翻了澄江水府的那种毒，那其他的寻常毒素，在林九面前就跟不存在一般。 “说起来，还不知晓澄江水神毒翻自家所有子嗣的毒，到底是什么毒来着……算了，下次回来的时候再说吧。” 林九抬起头看了一眼前处。 纵然是隔着数百里，都能看的清清楚楚，高耸的山峦上，无数荆棘盘绕。 虬结的藤蔓彰显着无与伦比的力量，四下蔓延，四下交错，要将他们所触碰到的一切，都彻底的绞碎变成泥沙化作自己成长的营养。 宽广无比的江面，竟是被这无数的荆棘给拦腰而断。 此为，荆棘岭。 第八十六章 你屯粮我囤起枪 交错的荆条当中，又有奇怪无比的雾气弥漫，漫无边际的雾气，和那些荆条相互融合，却又格格不入。 叫人只能看到那无穷无尽的荆条，荆条之下的东西，什么都看不到！ 又或者说，这雾气，便是另一种层次上的荆条。 荆条在，他们就在，无法驱散。 这也是为什么，查探荆棘岭的雾气，会成为安乡居中排第三的悬赏。 …… “师兄，真的不会出事吗？”旁边，万圣公主不安的看了林九一眼。 她所说的，是林九在唐河道人面前编造的那一席话，那引得十四位渡劫强者齐齐而至的谎言。 光只是思考，万圣公主就能想象得到，林九说出来的那一个谎言，会在那些仙门宗派当中造成怎样的波澜。 造化天成之人——这样的人，每一个，都是上天的宠儿，都如同是在寻常的野兽当中突然诞生出来的纯血真龙，上古异种一般。 而林九所提出来的猜测，却能够令全天下的人族，都称为这样的人——这就如同天地之间的每一个妖族，都化作了纯血的真龙，都化作了上古的异种，妖族的实力会有多大的增强？ 妖族如此，天庭，以及佛门实力的增强，只会更加的恐怖。 就算是万圣公主现在还只是一个升灵境的小妖龙，就算她完全不清楚妖族在这天地当中境况。 哪怕林九交出去的，只是一种极其细微的可能，但她也能清清楚楚察觉到，这一份可能，是一份多么沉甸甸的重量。 重到就算是她这什么都不懂的小妖，都有一种天塌下来的感觉。 他甚至是怀疑，妖族的那些真玄巨擘们，在知晓了这样的事之后，会毫不留情的敢过来，将林九给打杀，等他的魂魄轮回之后，再找到他的转世身，继续杀——杀一个百世轮回。 在这样的冲击之下，万圣公主就连和小鼍龙碰面的时候，都还是浑浑噩噩的，只能凭借本能行事。 一直到现在，她的理智才算是恢复了一丁点儿。 “不可能的。”看着忧心忡忡的万圣公主，林九随意的将手中的典籍合上。 他的那个猜测，看起来美好无比，看起来诱惑无比，但实际上，却是一个永远都无法企及的梦。 ——不是说这个设想不可能实现。 而是就算这个设想被人族的那些修行者们化作现实，对仙佛的实力，也不会有什么的提升。 诚然，造化天成之辈，天资横绝，修行之路一帆风顺。 但天资聪颖也好，愚钝也好，从来都只是一个相对的说法。 试想，当所有人的天资，都到了绝无仅有的那种程度，那所谓的天资，还能算得上天资吗？ 无非就是所有人又重新的回到了同一个起跑线上而已。 是以，在很久之前，或许是在得到天书的时候，又或者一路辗转来到碧波潭，又或者是得到了牛魔王那无数的足以压垮一个寻常人的教导之后，林九便意识到了另外的一件事。 对于一个种族，或者是一个集体而言，最重要的东西，永远都不是天赋，而是资源！ 天地之间，天赋卓绝者，数不胜数，但独独资源，是有限的，而且注定会越来越少。 也正是如此，强大的势力，会最为吝啬的计算，使用自己手里的每一分资源，能够从他们手中得到这一份资源的，必然就是远超同辈的人，而那些不能超脱于人，就只能化作尘埃。 就如同帝浆流。 逼迫得妖族的那些大妖王们，那些真玄巨擘们，都不得不定期踏入星海厮杀的东西，那对妖族而言，至关重要的至宝。 如果可能，那些真玄巨擘们，难道不愿意让每一个小妖王们都有饮下帝浆流踏足仙境的机会吗？ 又或者，是那些从荒芜当中一路挣扎，一路厮杀出来的小妖王们的天赋不够卓绝吗？ 当然不是。 一切的缘由，只在于两个字。 不够！ 就算是妖族的那些真玄巨擘们竭力争取，但不够，就是不够，就算是将天地之间的小妖王们的熟练，减少一半，再减少一般，也依旧不够。 所以那些真玄巨擘们只能择优择优再择优，最后择优而取之。 妖族如此，人族难道就能例外？仙佛难道就能够令他们所有的后辈都踏上修行之路？ 不可能的！ 绝对不可能的！ 是以在林九看来，就算他的那莫名的猜测被验证了，对于妖族的局势，也不会有更坏的影响。 更何况，若真的是遍地都是造化天成之人，那对于妖族，难道就不是一件好事？ 需知，尽管林九没有食人的习惯，但实际上，食人对于妖族而言，实在是司空见惯，而且最重要的事，那些造化天成之人，被妖族所食之后，他们一身的灵秀之气，都会归了妖族。 “遍地造化天成，不就是遍地都是食粮吗？”林九低下头，双眼当中冒出一抹烈烈血光。 掩饰得再好，再如何的像人，但这都改不了林九的本质，他就是一个妖！ 对于妖族而言，这造化天成之辈，不也一样是一种资源？ “放心好了，师妹，没事的。”林九笑了一声，趁着万圣公主不注意，抬头摸了摸她的头颅，“一切，都在掌控当中。” …… 安抚了万圣公主之后，林九才是又将目光落回了眼前。 荆棘岭。 这如同城关一样拦在林九面前的山峦。 尽管绕过这荆棘岭并不需要浪费几天的时间，但林九还是忍不住的在这荆棘岭面前驻足。 毕竟，这里是荆棘岭。 天书当中所记载的一难，同时也是属于妖族的一劫。 又或者，是另外的一个原因。 来都来了。 都碰到了。 同样象征着妖族一劫的小鼍龙，林九都已经顺手落了一子，如今再来这荆棘岭一遭，又有何不可？ 反正，也是顺手的事。 “现在，是验证的时候了。”林九站起身来。 按照方位而言，荆棘岭的方向，乃是在碧波潭以东，而在天书的记载当中，和尚先经过了碧波潭，再往西到达了荆棘岭。 看起来是截然相反的方向。 但谁规定了，和尚一行往西，就只能一路笔直的往西，不能顺便绕一绕路呢？ “这里，是天书当中所记载的荆棘岭吗？” “会碰到荆棘岭上的那八位妖王吗？” 雾气氤氲着，被林九一把捉住，然后消失在林九的掌心。 “师妹，你怕是要和我一起冒一次险了。”林九看着身边的万圣公主，目光当中隐有歉意。 第八十七章 荆棘岭 万圣公主也是沉默下来。 荆棘岭中失踪的元神大修，也不止一个，而那些渡劫强者们，在荆棘岭上查探了也不止一次——一个渡劫强者都查不出什么的鬼地方，一个无声无息的吞噬元神大修的鬼地方，对于万圣公主这样的化形小妖龙而言，无异于是一种绝境。 哪怕有着林九的庇护也是如此。 毕竟，这些年来，林九所表现出来的素质，一直都是强大到了极点的战斗力，但在保护人这一方面，林九却并没有显现出什么长处来。 若不然的话，从碧波潭出来一路到现在，林九也不至于是将万圣公主牢牢的绑在自己身边了。 尽管林九知晓，这并不是一个好的决定，但对他而言，却是一个没有办法的决定。 对于不擅长保护的林九而言，这便是他能够最大限度的保护万圣公主的方式。 “是我拖累了师兄的吧。”万圣公主抬起头，脸上浮现出笑意，“如果不是我，以师兄的性子，怎么也得在澄江流域中闹一个天翻地覆才算罢休的吧。” 回过神来的他，自然也清楚了林九在澄江流域的布局——拖延。 但问题是，以林九的实力，再配合上按无与伦比的绝毒，再加上一位龙子以及两位龙女的辅助，他真的想要在澄江流域当中闹一个天翻地覆的话，难吗？ 不难的。 但林九为什么没有这么做呢？ “想做什么，就去做吧，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绝对不会称为你的拖累的，九哥。” “拖累，这倒不至于。”林九察觉到什么一般，“师妹你也不必太担心，这一行，也未必就不是机缘！” …… 稍稍的做了准备之后，林九便带上了万圣公主主仆三人，踏上了荆棘岭。 相比于天书当中的记载，此时的荆棘岭，环境要来的更加的恶劣。 ——至少天书当中记载的荆棘岭，是有路的。 但此时林九眼前的荆棘岭，就真的是地如其名，乃是一座真真切切的，由无穷无尽的荆棘所组成的一座山岭。 山中萦绕的雾气，看似普通，但在这雾气的笼盖之下，就算是以林九的纯粹元神，都难以将自己的元神扩散到周遭一丈的范围。 对于修行者而言，这和盲人没什么区别。 要上山，可以——踏着这无穷的荆棘而上。 然而问题在于，这无数的荆棘，还有无穷的雾气，一看就是有问题的，又有几个人敢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踏着这些荆棘而上？ 荆棘岭中，是无与伦比的静谧，其间没有丝毫的声音。 不见鸟兽，亦不见虫豸，就如同是一片死地一般。 除了那漫天遍野的荆棘之外，这荆棘岭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的东西。 就连荆棘岭中吹起来的风，都变得怯懦无比，丝毫不敢有一丁点儿的动静。 风过处，稍稍在那漫天的浓雾氤氲当中卷起一个涟漪之后，便立刻消散于无形，似乎生怕是惊扰了什么一般。 “这荆棘岭的问题，不会就出在这荆棘本身上吧。” 林九停下脚步，看了一眼周遭那无穷无尽的荆棘，然后伸手扣住旁边的一支荆条，神识沉入其间。 没有任何的异常。 寻常的木质结构，脆弱无比，一弹指便能够将其碾碎。 甚至于稍稍有一把子力气的凡人，都能将这些荆条给凿开。 木质当中，也不见任何天地元气流淌的痕迹。 更不要提有什么灵智的迹象了。 这粗大无比，将整个荆棘岭都环绕起来的荆条，就真的只是一株最为普通的植物而已。 不是生了灵智的妖灵，更不是什么开了灵智的异种。 就只是这天地之间的，最为寻常可见的荆棘而已。 不过越是寻常，才越发的显得诡异。 当真是寻常无比的荆条的话，又怎么可能将这荆棘岭，给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只余下荆棘的荆棘岭？ “荆棘，当是木属的吧。”林九深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弹动了一下手指，压下了心头蠢蠢欲动的想法。 眼下还不到撕破脸的时候。 片刻，林九又从旁边扯下一团雾气。 这一团能够遮蔽修行者元神的雾气，立刻就化作柔和无比的水元之气四散不见，不留痕迹。 最令林九不解的事，他沿着荆棘一路而行的时候，他的‘本能’，也似乎是失效了一般。 在这未知的险恶 之地，他竟是连一丁点儿的危机感，都察觉不到。 “敢问此山主人可在？乱石山碧波潭林九请见。”林九站在原地，朝着山上拱手。 浓雾翻卷着，将林九的声音吞没，而山中，依旧不见丝毫的动静。 “敢问此山主人可在？乱石山碧波潭万圣龙王坐下，林九请见。”林九侧耳倾听，片刻，林九便是再一次出手。 他的身上，阵阵妖气漫卷开来，却又被这山中的浓雾给牢牢的束缚在乱石山中。 浓雾之下，山内山外，便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而这荆棘岭中，依旧不见丝毫的动静。 “此山主人若在，还请现身一见。”林九第三次出声。 火行之气，在林九的身上浮现出来，与那妖气融合与一处，便是要焚山煮海，要将整个荆棘岭，都化作灰烬的凶威。 被这火焰一灼，荆棘岭中的那八位妖王，还不曾有所反应，但整个荆棘岭，却似乎是受了刺激一般，从无尽的沉眠当中苏醒过来。 林九身边，一根一根的荆条，都是抖动起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中复苏一般。 “师兄，这荆棘岭，真的是有主之地吗？”旁边，万圣公主疑惑无比的声音响起。 “谁知道呢。”林九依旧是震荡着自己的气息，朗然出生，“不过我倒是听说过一个荆棘岭中有木精草魅为妖王的，也不知道那处荆棘岭，是不是就是这一处荆棘岭。” “木精草魅？”万圣公主更加的不可置信，“当真？” 妖族当中，最难以开启灵智的，就是木精草魅了，毕竟，他们扎根于大地，不能行动，在灾劫面前没有任何的抵抗力，更是不可能抵抗人族的斧凿之威。 是以在妖族当中，木精草魅，素来都是稀罕物当中的稀罕物。 就连万圣龙王，都不曾见过野生的木精草魅。 而此时，林九却说这荆棘岭中，有着木精草魅的存在，万圣公主哪里肯信？ 第八十八章 深山古观灵宝尊 要知道，相比于寻常的妖族而言，木精草魅，已然是算得上天地之间的精灵了，每一个，都有着调理元气，安抚地脉的功效。 另外，草木成妖和动物成妖不一样，动物还能依赖本能汲取天地元气，日月精华然后开启灵智，但草木在成妖之前，都是无灵无智如同死物，而他们想要成妖，要么是有天降机缘，要么就得硬生生的熬。 从大地当中汲取生机，任由四时轮转，雨雪风霜，一年一年的熬，熬到他们所积蓄的生机打到一定的程度之后，终于能够开启灵智…… 是以，每一个木精草魅，都意味着沛然无比的生机，都等同于是一株天生的大药！ 在修行者有着莫大的好处，尤其是在疗伤这一方面，更是卓有奇效。 当然了，直接吞食那些木精草魅，可以说是这天地之间最为暴殄天物的做法了。 木精草魅真正的价值，在于他们调理元气，安抚地脉的神效上——每一个木精草魅，都是培植灵草，调制灵药的大师。 一个势力当中若是有了木精草魅的入驻，那么这个势力当中出产的灵药，便可源源不绝！ 若这荆棘岭中真的有着野生木精草魅的存在，那只怕是那些仙人都要心动，要亲自下凡将之捉回自己的洞府豢养，又哪里轮得到林九来这荆棘岭？ “对了，师兄，你听说的那荆棘岭，山上的木精草魅，是哪一类？”万圣公主又问道。 “都只是道听途说了，哪里能晓得真切呢？”林九指尖一点，道道火光涌动而出，环绕于万圣公主三人的周身，化作一道伏魔圈，这才继续出生。 “或许是棵老松得道？” “又似乎，是柏树得道？” “还是桧树生灵？” “又或者青竹化妖？” “当然了，什么枫树杏树，腊梅丹桂之属，也是有可能的。”林九皱着眉头，如同是在回忆一般。 周遭的雾气漫卷起来，一根一根的荆条，也彻底的复苏过来。 林九说得越多，那些荆条抽动的幅度，便是越大，到最后，这些荆条似乎彻底的活了过来一般，企图将万圣公主他们给掳走。 但万圣公主等人周遭的那火圈，却一下子燃烧起来，化作一道天堑，任是那些荆条如何涌动，都无法靠近道万圣公主的身边。 “真的有木精草魅？”万圣公主瞪大了双眼，震撼无比。 她看着那些因为林九的言语而狂躁无比的荆条，哪里还不明白，这荆棘岭中，真的有着木精草魅的存在，而且他们的根脚，就在林九所说的那八种之一。 “道友，请。”隐约之间，荆棘岭中似有叹气声响起，然后那怎么都突破不了火圈闲置的荆条，也都是软趴趴的垂了下来，又恢复了先前人畜无害的姿态。 而在林九的面前，那些交错纠缠的荆条，则是往两边分开，露出一条向上的通道来。 却是荆棘岭中的主宰，那几个淳朴妖怪，在被林九说破了根脚，又奈何不得林九之后，不得不向林九一行人发起了邀约。 林九带着万圣公主一起，顺着通道而行。 没多时，便到了一处古庙门前。 古庙破旧不堪，久无人至，其上的牌匾都只剩下一般，匾上的字文，也已经彻底模糊，看不真切。 古庙门前一个老者，正朝着林九伸手虚引，邀请林九踏入那古庙当中。 戴角巾，穿淡服，踏芒鞋，持拐杖，活脱脱一副土地模样。 古庙周遭，虬结的荆棘蔓延，遮蔽阳光，四下一片晦暗。 而那破旧古庙当中，则是有莹莹光辉如星如月，将这晦暗照亮。 “老朽劲节。” “虽隔了个澄江流域，但乱石山和荆棘岭，也算得上个邻居，林道友何必咄咄逼人？”这老者见了林九，顿时就脸不是脸，鼻子不是鼻子。 显然，对于林九这叫破他们跟脚，也非要见上一面的行为，颇为的不满。 “原来是劲节道友。” 这未来的八个大妖王之一，此刻也和他一样，不过只是元神境的修为而已。 林九看着劲节道人的脚下——有形，却无影。 显然，来到此间的，并非是劲节道人本体，而是其元神。 这就是木精草魅的通病了。 木精草魅，素来不喜化形，本体是个什么模样，修行之后，也依旧是个什么模样。 但偏偏，他们的本体，又是他们最大的弱点——天书当中，八个大妖王，就因为被撅了根，于是就没了性命，这何其悲哀，何其无奈？ 是以绝大多数的木精草魅，为了保护自己的本体，都不得不以元神和人交流。 然而元神，同样也是极其脆的脆弱的东西，一旦受到伤害，所带来的后果，同样也是极其严重。 “我若是不咄咄逼人，道友岂肯相见？”略一思忖，便随着劲节道人一起，踏进了那破旧的古庙当中。 古庙从外面看，破旧无比，一副随时都会倒塌的模样，但其内部，却是布置得相当的精致。 而且这也不是古庙，而应该是一座古观。 香炉几案，清铃蒲团，可谓是应有尽有。 蒲团前的几案上，还摆着净瓶，平中插了松竹腊梅等物，令这小小的内室，平添几分风雅。 林九再看，这内室的最前方，也就是香炉之上，高挂一张画卷。 却是三清当中的上清灵宝天尊。 灵宝天尊之下，还有一个灵牌，灵牌上不见文字——看架势，灵牌的主人应该是上清灵宝天尊的门下。 见此，林九也是上前，朝着上清灵宝天尊行了一礼。 天地之间，地位最高的，当然就是那位天庭至尊玉皇大帝。 而在玉皇大帝之下，则是三清四御五老。 上清灵宝天尊，乃是三清之一。 因上清灵宝天尊乃是少有的，能够对妖族一视同仁的至尊之一，故此妖族虽然不会刻意礼敬上清灵宝天尊，但见了上清灵宝天尊的宫观画像，却还是会拜一拜的。 尽管这位上清灵宝天尊，已经无数年不曾在天地之间显踪。 上完香后，林九的目光在各处几案的净瓶上环视一圈，便是对这荆棘岭中群妖的身份有了认知。 正是天书当中所记载的荆棘岭上那八位妖王。 第八十九章 劲节道人 “林道友请。”劲节道人不愧天书当中所记载的文雅之妖，尽管心头对林九不满，但礼数依旧是周全无比。 林九拜过天尊之后，他先引林九一行分别入座，又为林九奉上露酒。 哪怕是万圣公主依旧只是凡人模样，以及丹朱青玉两人只是化形小妖，劲节道人也依旧不曾有丝毫的轻慢。 这露酒，乃是劲节道人他们吞吐日月精华的时候，采集朝夕之露酿造而成，味道醇雅，极其甘甜。 一口饮下，口中便如同是有四季循环轮转一般，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道友，你等大祸临头了。”一壶露酒饮尽，林九方才是放下手中的青竹小杯，朝着劲节道人慎重无比的道。 “贫道生于此间，昼沐日菁，夜采月华，从不暴露行迹，亦从来不与人为难，又怎会有人来与我为难？” “林道友，何必危言耸听？”劲节道人的手都颤了一下。 木精草魅等类，因为弱点过于明显之故，素来胆小。 劲节道人等，也都知晓自己作为木精草魅的价值，故此自从开启灵智之后，便一直躲在荆棘岭的深处，从来不露头，便是采集日月精华的时候，都不敢有太大的动作，为什么？无非就是图一个安稳。 而现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妖突然找上门，一副对他们知之甚详的模样，告诉他，他们大祸临头。 这叫劲节道人如何不心肝颤颤？ “劲节道友，都已经成就元神的妖了，何必还如此天真呢？你不与人为难，人就不与你为难，想什么呢？” “至于说行迹……嘿，连我都听说了荆棘岭中由木精草魅的流言，劲节道友你猜，旁边的人族宗派，知不知晓呢？” “只是流言而已。”劲节道人强自压下心头的不安，如同是在狡辩一般，“那些人族的宗派也不是谁的一言堂，怎么可能为了些许流言而大张旗鼓？” “曾经当然是不可能，但现在不一样了。荆棘岭上，无穷荆棘漫卷，拦江断水，又有漫天浓雾锁山，埋葬在这荆棘岭中的元神大修，都不止一个——那几个人族的宗派，再如何的迟钝，也都该来这荆棘岭看一看了。” “劲节道友可知，在澄江流域当中，荆棘岭的悬赏，排行第三？” “可这荆棘岭的荆棘浓雾，和我有什么干系？”劲节道人的神色当中露出一抹仓惶。 就算木精草魅都是出了名的宅，出了名的不爱交流，但这不代表他们连自家隔壁蹲了个怎样的庞然大物都不清楚——别说是那些渡劫境的强者了，便是澄江流域当中的那些升灵境小修，若都一窝蜂的涌进荆棘岭，便足以将他们本体的所在给找出来，然后将他们生生吞掉了。 而这便是木精草魅生来的悲哀了。 换做其他的妖怪，八位元神境的大妖在一起，纵然不是渡劫境的敌手，但打不过，还跑不过吗？ 然而木精草魅，是没法子跑的。 一旦他们的本体被人发现，迎接他们的，便是末日。 “道友，有没有关系，不是你自己说了算的。”林九看着劲节道人，目光当中也不乏同情，“一定会有人前来荆棘岭查探情况的——而你们，藏得住吗？” 不可能藏得住的。 荆棘岭上，无穷无尽的荆棘笼盖了每一个角落，漫天的云雾，也封锁了每一寸地域，要完成荆棘岭的悬赏，查清荆棘岭的秘密，势必就要将荆棘岭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的都横扫一遍——再这样的情况下，完全不能移动的劲节道人他们，要如何才能够隐藏自己的存在？ 凡物成妖必有异。 除非是天生就擅长隐匿的生灵，否则的话，成了妖的生灵和未成妖的生灵之间的那种区别，但凡不是个瞎子，都能看得出来。 “而今，澄江流域的三大派，以及澄江水府，都被另一件事拖着，暂时腾不出手，但劲节道友，你们的时间不多了。”林九神色肃穆无比。 “林道友，贫道心神不宁，先失陪一二，还望道友勿怪。”到此时，劲节道人脸上的苍白，已然无法掩饰。 有一个情况林九虽然不曾提及，但大家却都知晓。 ——踏足荆棘岭的时候，林九能够用火将他们逼出来，那么人族的修行者，难道就不能如法炮制？ 什么伤天和之类，荆棘岭中本就荒芜，除了荆棘便一无所有，就算是一把火将其烧得干干净净，又有什么所谓的伤天和呢？ 内室当中，劲节道人只是一转，便躲进了一处屏风后面不见了踪影。 林九的眼角也不由得一跳——他竟是完全没有察觉到，劲节道人是如何离开的。 古观当中，供香烟火寥寥。 劲节道人的气机，依旧还在观中萦绕，但他的痕迹，却完全不见影踪。 就好像，是突然间就从天地之间消失了一般。 “不愧是天书当中能够当着齐天大圣的面掳走和尚的大妖王。”林九暗自感慨，这些能够在天书当中留下痕迹的妖王们，再如何的不起眼，都有着令人难以想象的独到之处，非常人所能及。 就如这劲节道人，在天书当中，不过一钉耙的事，但实际上，劲节道人这一手隐遁的功夫，放到那里都堪称恐怖——也就他面对的是齐天大圣而已。 …… “师兄，这里毕竟是荆棘岭，和我们乱石山隔了一整个澄江流域，你能帮他们一时，难道还能帮得了他们一世？”劲节道人离开之后，万圣公主这才出声。 她只觉得自己越发的看不懂林九的行为了。 “不然怎么办，吃了他们？”林九注视着自己面前的净瓶，净瓶当中，一截竹枝，三片竹叶，焕发着蓬勃无比的生机，叫人垂涎欲滴。 林九摇了摇头，对于食妖这种事，颇有些不屑的样子。 他现在为了追求神通，恨不得将身上所有的杂七杂八的力量全都化去，只留下纯粹无比的毒，又怎么可能以食妖之法来混杂他自己的力量？ 更何况，他现在的修行，几乎是臻至了元神的极限，除非是参悟纯阳，否则的话，吃上几株大药，跟没吃过有什么区别？ 同理，被卡在元神关头，只等着行云布雨以成就元神的万圣公主，亦如是。 “我只是觉得，师妹你先前的言语，颇有几分道理。” “出门在外，恰好又有能力，能帮一把，又何妨帮一把呢？反正，也费不了什么力气。” “师兄你固然一片好意，可就怕有人好心当成驴肝肺。”万圣公主同样是看着自己面前的净瓶，靠拢净瓶当中的腊梅，轻轻的嗅了一下。 虽然那腊梅有叶无花，但万圣公主依旧是能够察觉到深藏于其中的风霜之香。 吸一口，便如同是漫天的风雪从元神当中卷过一般，涤尽了心头的尘念劳杂。 第九十章 木精草魅 到这一步，万圣公主已经是对林九没有了丝毫的怀疑。 尽节道人犹疑之下转身离开，总不可能是一个人去斟酌利害。 他必然是去和人商量的。 而能够和一个木精草魅商量的，必然便是另一个木精草魅。 或者更多的木精草魅。 “木精草魅！”万圣公主心潮涌动。 木精草魅，是极其特殊的一种妖族，是天地之间的一种精灵，有着极大的价值。 首先，是这些木精草魅本身。 木精草魅想要开启灵智成妖，唯一的办法，便是积蓄生机——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再经历秋收冬藏，风霜雨雪之后，这样的生机，是何等的沛然，何等的精纯？ 是以，在修行者的眼中，每一个木精草魅，都是天生的大药。 一口吞下去，便能省下数十上百年的之功。 若是有人受了重伤，只要还留了一口气，那么吃一个木精草魅，就算不立刻痊愈，伤势也为大为好转。 再加上木精草魅难以转移的特性，是以天地之间的修行者们，无论人妖，一旦见到了木精草魅，十有八九，便多半会将其斩杀，或是直接吞食其生机，又或者，是以之炼宝炼丹练法等等。 也正是如此，天地之间的木精草魅，极其的稀少。 但实际上，那些木精草魅的价值，并不在于此——真的将木精草魅吃掉，亦或是用来炼丹炼器，便只能说一个暴殄天物！ 木精草魅们，真正的价值，在于调理元气。 若是这些木精草魅落于荒山，那么他们的根须落于地脉之后，便能够调和地脉之气，祛除地脉当中的重重阴秽之物，使地脉变得稳定，变得纯粹，最终使得一处地方由穷山恶水变成洞天福地。 就如同是道门的修行者陨落之后回馈天地一般——但木精草魅调理地脉生机的效果，绝对是那些修行者性命的无数倍！ 若不是木精草魅动辄易死的话，道门的修行者们，恨不得将种植在各处洞天福地的木精草魅们都偷出来带着满世界的跑，以改造地脉，调理元气。 此外，木精草魅们，还有一个更大的用处，便是调和生机。 天地之间，有各种的灵根宝药，常见的如同参人芝灵，罕见的如各种琅轩宝树，食之或是能够增长功行，或是能够参悟大道，等等等等，各具神妙，不一而足。 但无论什么灵根宝药，都有一个共性。 便是极其的脆弱。 但凡是地脉之气有所反复，又或者是各处生机有所紊乱，那么这些灵根宝药，便有枯萎之虞。 每一个有着灵根宝药的宗派，都会在宗派当中设置秘地，以专人镇守，同时再令无数的修行者修行调和之法，以保证那灵根宝药安然无恙。 但若是在灵根宝药的旁边，又有一个木精草魅来稳定地脉，调和生机，那就算是碰到了地动山摇的大灾，其间的灵根宝药，都有极大的概率能安然无恙。 另外，对于这些木精草魅们而言，培育宝药，同样也是一种本能。 任何一个势力，若是能够豢养一株木精草魅的话，那么这一个势力当中，各种灵药，必定是源源不断！ 对于任何一个势力而言，一个木精草魅的存在与否，都是足以影响到他们千年大计的底蕴！ 此外，若是能在木精草魅的旁边修行，同样是有着事半功倍的效果——万圣龙王一生，最得意的成就，便是围绕于龙宫之外的，那能够聚敛天地元气的法阵。 但那法阵再强，也抵不过两个木精草魅所聚拢的天地元气。 更不要提，此时荆棘岭中的木精草魅，足足有八个！ 也亏得荆棘岭中的这八个木精草魅都有着趋利避害的不能，开启灵智之后，不曾试图调和荆棘岭的地脉，将这荆棘岭变成一处灵秀之地，若不然的话，这八个木精草魅，早就被人发现了。 …… 思索着的时候，林九也在考量，自己到底应该如何对待荆棘岭中的八个木精草魅。 将他们如同小鼍龙一般扔出去搅动风云，必然是不行的。 毕竟，对林九而言，小鼍龙的价值，就只是用来试探天书，用来搅乱澄江流域而已——目前有了小鼍龙的澄江流域，就如同是林九种下去的一粒种子一般，就等着林九从玄商道回来之后进行收割。 但荆棘岭中的八个木精草魅则不然。 他们本身的价值，就摆在这里，若是损失一个，都足够的令人痛彻心扉。 “所以荆棘岭的这八妖，最好还是要令他们先蛰伏起来，如同先前一般，不暴露行迹。” “还有澄江流域，也必然要将其打通把握在手中，使得乱石山，澄江流域，还有荆棘岭能够连城一片。” 林九的目光当中，显现出一抹决然来。 一开始的时候，澄江流域上的小鼍龙，便只是林九的一枚闲棋——成固然欣喜，但败了，也无关大局。 但现在，小鼍龙的存在，却突然就有了必要。 林九必须要用小鼍龙的存在来拖延澄江水神的步调，必须要让小鼍龙在澄江流域中支撑住局面，好叫自己从玄商道回来收割。 ——现在的澄江水神，以及完成了自己谋划，彻底的将澄江流域把握在了掌心的澄江水神，其应付的难易，不言而喻。 “看来，得给那位小鼍龙找一找帮手了。”林九暗自想着。 要在澄江流域给小鼍龙找一个援手，使得小鼍龙能够支撑局势，那最好的目标，无疑便是三大派。 …… “九哥在想什么？”旁边，万圣公主脆生生的问道。 “我在想，荆棘岭目前的情况，到底改如何破局，那几位道友，又是否愿意和我们坦诚相见？”林九揉了揉自己的眉心，如同极其的疲惫一般。 “木精草魅，都惯于趋利避害，有通晓人心之能，他们应该能够察觉到师兄你的善意才是。”万圣公主一脸的认真。 “若如此，当然是最好。”林九点了点头，环视着这古观当中的每一个细节。 第九十一章 终见八妖 片刻之后，林九对面的屏风倒下，氤氲流彩在室内飘转落地。 五道流彩于前，化作四个老者，一个赤身使者。 五人之后，又有两个女童一个捧盘，一个提灯，扶着一个穿着五彩霞衣的美人款款而来。 正是那荆棘岭上的八个妖怪。 其中，四个老者，那赤身使者，以及五彩霞衣的美人，皆是元神修为，而那两个提灯的女童，则只是堪堪化形的样子，就连这化身，都是影影绰绰，摇摇欲坠。 “倒是我想得岔了。”回想起天书当中的内容——荆棘岭上，哪里是八位妖王，分明是六个妖王，再加两个童子。 “贫道劲节。” “贫道孤直。” “贫道凌空子。” “贫道拂云。” “贫道赤身。” 四个老者与那赤身使者先朝着林九一礼，“见过林道友。” 而后那五彩霞衣的美人亦是朝着林九盈盈一礼，“云杏，见过林道兄。” 万圣公主已经说不出话来。 六个大妖，两只小妖，赫然都是正正经经的木精草魅！ 天地之间，木精草魅之属，等闲都见不得一个，像这种扎堆儿出现的，更是堪称绝无仅有。 “见过诸位道友。”林九亦是还礼。 六位大妖带着两只小妖显现出来的时候，这古老的宫观，便似乎是从腐朽当中复苏了过来一般，变得鲜明不少，其间的陈朽气息，更是一扫而空。 而当这六位大妖分别在不同的方位坐下来之后，这宫观当中，更是连天地元气都荡漾起来，似乎是开启了一座阵法一般。 显然，这一座从外面看起来腐朽破败的宫观，也并非是寻常之物。 “我等，穷乡僻壤之妖，不知礼数，以己度人，以至于轻慢贵客，还望贵客宽恕则个。”为首的劲节道人暗自朝着杏仙使了个眼色，于是那杏仙便是起身，从旁边女童的手中接过木盘，捧着木盘送到林九的面前。 人影翩跹间，摄人心魄的芬芳，便是在林九的鼻尖荡漾起来。 “此物，乃是我们木仙庵的镇庵之宝，我等愿献上此物，只求道兄，救我等一救。” 而在察觉到了林九身上的沛然血气之后，这杏仙的眼睛当中，更是要滴出水来一般。 那杏仙捧着宝物，半蹲在林九的几案面前，可怜巴巴的往着林九，目光盈盈，如同是要滴出水来一般，实在是有一种我见犹怜的感觉。 这一出，连林九自己都被惊呆了。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过的展开。 ——他猜过荆棘岭的木精草魅们会抗争，又或者会试图谈条件，又或者有其他的要求等等。 但他真的没想到，这些木精草魅们，在斟酌了一番之后，会直接的躺平了，摆出了一副任由林九摆弄的模样。 不过细想起来，这些木精草魅的反应，也并不算是很出乎预料。 天书上的记载，当齐天大圣打过来的时候，这些木精草魅，便是直接化作圆形躲了起来，最后被猪八戒全给撅断了根，都没有丝毫反抗的意思——明明都是些大妖王，却表现得比其他地方的小妖们还要来得不堪。 由此便看得出来，荆棘岭上的这些木精草魅们的本性。 不过好在林九本来也没指望过这些木精草魅们上阵厮杀，而这些木精草魅们的长处，也不在上阵厮杀之上，是以看着眼前的木精草魅，林九也不觉得有什么失望的。 毕竟，依附强者，也是一种生存的手段。 “要救你们，倒也不难。”林九缓缓的出声，“就看你们舍不舍得了。” “道兄请讲，只要能够保全，那没有什么是不能舍弃的。”劲节道人拍板。 “你们走得不是化形的路子，要转移，已然不可能，想要谋取生路，唯有死中求活而已。”林九不知道天书当中荆棘岭的众妖，到底是如何活到大劫之时的，是以他此时，也只能根据当前的局势，来为荆棘岭的众妖争一条生路出来。 “死中求活？”劲节道人皱起眉头，愁眉不展。 “各位道友放心，我说的死中求活，却不是要你们去死。” “而是要这荆棘岭去死。”林九铿锵出声。 “各位道友们能够在成就元神而不为人所知，可见藏踪匿行的手段，必然独到，除非人族的那些修行者穷搜荆棘岭，否则必然是找不出诸位道友来的，可对？” “这一点，贫道等人，倒是有些把握。”说起藏踪匿迹的手段，劲节道人等，便是多了几分信心。 “我便先一把火烧了这荆棘岭如何？”林九微笑着看着眼前群妖。 “荆棘岭化作一片焦土，有再大的秘密，也都将化为乌有，人族也不可能再费大力气来穷搜这荆棘岭，诸位道友，自然也能得以保全。” “唯一的难处，就在于诸位道友，有几分把握在满山的大火当中保全自身？” “这……”大小八个木妖的脸上都露出了为难的神色。 若只是藏踪匿迹倒也罢了，可还要在漫山遍野的大火中求生，同时还隐匿自己的行迹，这难度，可不是一点半点儿。 看着几个木妖脸上的为难之色，林九也不催促，只是安静无比的等待着。 顺便，也将云杏手里托盘当中的东西取了过来。 托盘上的，乃是一张残缺的兽皮。 这兽皮，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样的异种身上剥下来的，古老无比，林九只是将这兽皮拿在手上，便能够感觉得到蕴藏于这兽皮当中那古老。 兽皮上满是图文。 巍峨如星辰日月，浩荡如山川草木，多变如鸟兽虫鱼…… 那是前古的文字。被称为金阙天书——牛魔王所留下的知识当中，有这种古老文字的记载。 不过目前的林九，还不曾学习过这种文字。 “看来，这金阙天书的学习，也要提上日程了。”林九将这兽皮收起来，心中好奇着兽皮的内容。 这些木妖们，不可能离开过荆棘岭，也不曾和人打过照面，这即是说，这记载着金阙天书的兽皮，必然就是荆棘岭本身的遗物。 “莫非，是这宫观的主人所留下的东西？”林九情不自禁的便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宫观前的那一座无名的灵牌上。 第九十二章 上清门徒 林九隐约之间能察觉一件事。 那就是这个天地的存在，是有什么问题的——或者更准确的说，是这天地的历史，是有什么问题的。 天地当中，最正统的传说，是盘古开天创世，然后女娲补天造人，女娲，乃是人道之祖。 而要妖族的传说当中，女娲却是妖族的大圣，受万妖所供奉。 但在天书当中，却又有这么一段。 是银角大王介绍自己的紫金葫芦： 我这葫芦是混沌初分，天开地辟，有一位太上老祖，解化女娲之名，炼石补天，普救阎浮世界。补到乾宫触地，见一座昆仑山脚下，有一缕仙藤，上结着这个紫金红葫芦，却便是老君留下到如今者。 这说法当中，补天的却不是女娲而是太上老祖。 这显然就和天地之间流传的神话冲突了。 但奇怪的是，无论是谁，都对那银角大王的言语保持一种默认的态度，而银角大王作为太上老君的童子化生，也不至于说谎——当然了，他的脑子也不足以支撑他编造一个谎言。 而且，以妖族对女娲的尊奉，若那银角大王的言语乃是虚假编纂，那只怕所有的妖族都会闹腾起来。 更何况，猴子本就是女娲补天落下的五彩石所孕育出来的神胎，银角大王在他面前说太上化作女娲补天，这就如同有人说你父母不是你的父母，而是另一个化名假扮的父母，才是你的真父母一般。 没有人能受得了这种委屈，更何况是一位大圣，一位真玄巨擘？ 但偏偏，猴子却默认了这种说法，为什么？ 这其间的原因，林九没法猜测，只能想象，这天地之间的历史，被隐藏了很大的一部分。 人所共知的女娲补天，是历史的一部分，而银角大王所说的太上补天，同样也是历史的一部分。 此外，猴子还说过“李老君乃是开天辟地之祖”这种话。 李老君，便是太上老君，也就是三清当中的太清道德天尊。 作为一个被老君用金刚琢砸过后脑勺，又被老君扔进炉子里练过的妖，猴子显然是不可能故意用言语来抬高老君身份的。 这就说明，猴子的言语，是真的。 然而这便又和盘古开天的传说冲突了。 ——更何况，天庭的体系当中，玉皇至高，然后三清四御五方五老。 若这天地是老君开辟的话，那玉皇凭什么能列于老君之上？ 另外的玉清和上清，又凭什么和老君并列？ 这些东西，一旦计较起来，可谓是千头万绪，想理，都理不清。 是以，林九只能确定，这天地之间的历史，是有一个断层的，而且那断层，乃是人为的。 他看着宫观正上方的上清灵宝天尊的画像，越发的能察觉到那画像当中所隐藏着的，沉甸甸的历史。 在这天地的历史当中，上清灵宝天尊，可以说是极其重要的一环。 但问题在于，上清灵宝天尊，从未在天地之间显现过任何的痕迹。 没有神殿，没有道场，亦没有门徒，更不曾在天地之间有过什么传说。 其留在天地之间唯一的痕迹，除了上清灵宝天尊这个名字以外，便什么都没有！ 到现在甚至有一种说法——上清灵宝天尊，并非是真实的存在，而只是天地之间某一种‘业位’的体现。 不少年轻的神祇，都对这无上的尊位，蠢蠢欲动。 当然了，也只是那些年轻的神祇而已。 “那么这里，会有被隐藏的那一段历史的线索吗？”一时间，林九的心都几乎是颤抖了起来。 林九的目光落到那空白的灵牌之上。 灵牌更上方，上清画像千百年不曾褪色，这足以证明，那灵牌的主人乃是一个真真切切的，得到了上清承认的上清门徒。 这或许是那从来都不显于人前的上清灵宝天尊，在这天地之间所留下的唯一的痕迹。 “又或许，这荆棘岭中的异变，便是缘此而来？” …… “林道兄，可否借步一谈？”不知道过了多久，那劲节道人终于是下定了决心，向林九邀请道。 “也好。”林九看了看万圣公主，起身随着劲节道人一起，往宫观的背后而去。 绕过重重叠叠的荆棘之后，在闯进一处浓雾，在雾中七拐八转，穿出雾气，两人便是到了一处石崖面前。 石崖上，一株大桧树，一株老柏，一株老松，一株老竹，竹后有一株丹枫。 对面，又有一株老杏，老杏左右，各有两株腊梅，两株丹桂。 崖上，还有“木仙庵”三个古字。 诸般模样，就和天书上所记载的，一模一样。 显然，这里就是劲节道人他们的本体所在——而能够带着林九来到这里，便说明他们是真的向林九低了头。 “道兄且看此处。”劲节道人带着林九在往前一步，走到那石崖面前，伸手往前一指。 林九寻迹看过去。 却见那木仙庵的‘仙’字上，山的那边，有一条裂缝，强健无比的荆棘，从那裂缝当中伸出来，垂落下去，深深的扎进山石之间。 “这些时日以来，荆棘岭中的变故，悉由于此。”劲节道人说道。 这木仙庵，乃是一位前辈的坐化之地，那前辈的本体，便是一株荆棘。 八妖之所以能够开启灵智，便是源自于前辈坐化之后的遗泽。 那前辈坐化之后，是形骸遗留下来，然后经年久月，不同的种子落到那形骸上。 有机缘高的，如劲节道人等，便刚好是在那形骸的裂口处扎下根须，汲取那前辈形骸所遗留的生机而成长，然后开启灵智。 是以尽管那前辈连姓名都未曾留下，但劲节道人等，依旧是以父母之礼拜之，其遗留的宫观，日夜打理，四时六节的香火，也从来不曾短缺。 他们八妖，也都是约为兄弟姊妹，亲如一家。 那上清画像，便是劲节道人他们从那前辈的形骸之下找出来，然后悬于宫观之上。 还有那灵牌，也是劲节道人他们做出来的，因为不知那前辈姓名的缘故，故此灵牌上不设名姓。 而在不久之前，那木仙庵的‘仙’字上，突然出现了一道裂口。 第九十三章 八妖拜服 八妖探查之下，却见那裂口当中，还留得有半截古老无比的荆条，荆条当中，上有生机流转鼓动。 懵懂之间，这八妖只以为是那位前辈历劫归来，即将重新焕发生机。 于是他们便催动了自身的生机，以此来浇灌那半死的荆条。 最后，那荆条如愿复活，沿着那裂口而出，落入大地，顺着大地一路蔓延，本能的整合了荆棘岭中所有的荆棘，驾驭着荆棘岭中所有的荆棘，将所有的荆棘都化作了一体，贪婪的吞噬着荆棘岭中的一切。 这，既是荆棘岭中那漫天荆棘的由来。 ——不只是荆棘岭中的山石，便是八妖自己，都在那荆条的缠绕之下陷入了困境。 劲节道人伸手将崖上的山石翻开。 便见得无数的荆棘正缠绕在八妖本体的根须上，试图吞噬八妖的生机。 而八妖，也是将自己的根须连成一片，抵挡着那荆棘的吞噬。 这也正是八妖因为林九的提议而心生犹豫的原因。 他们八人的根须与那荆棘相互纠缠着，若林九一把火烧了这些荆棘，固然是能够令其他人对荆棘岭再无觊觎，但那火焰顺着荆棘蔓延过来，岂不是将他们一起给化作灰灰？ 林九靠近那荆棘，伸手在荆棘上扣了一下。 这荆条，虽然还没有灵智，但却已经是有了本能，当林九试图将自己的神识渗透进去的时候，那荆条当中便有凶戾无比的力量涌动出来，抵消了林九的查探。 “吃……吃……吃……” “吃……吃……吃……”恍惚当中，林九似乎是听到一个贪婪无比的声音藏在荆条当中尖叫着。 而这荆条的硬度，更是堪比钢铁一般，林九用力弹在荆条上，都不曾在这荆条上留下什么痕迹。 而在察觉到了林九身上的生机之后，那荆条的根须，更是颤抖起来，张牙舞爪的摇动着倒刺，想要往林九身上缠绕过去。 ——如果要在植物当中也要分出猎食者和被猎食者，那很显然，这荆棘，便是植物当中的猎食者。 林九身上有火光亮起来，只是一卷，便将那些试图缠绕到他身上的根须都化作了灰烬。 当点点灰烬落到林九身上的时候，却是异变突起。 林九立刻就有烈烈的血气燃烧起来，而林九本人，更是如同炸了毛的猫儿一般，径直往后退开，一个劲儿的抖着身上的衣衫，生怕是那灰烬再一次沾到自己的身上。 却是那灰烬落到了人身上之后，居然是能够销蚀辛苦吞吐起来的法力。 就那么一丁点儿的灰烬，林九几日的吞吐之功，便已经是彻底的化为乌有了——若不是他的血气受到了触动，他甚至都察觉不到自己的法力被销蚀了这么一档子事。 “这什么鬼东西！”林九惊魂未定——哪里是死去的强者转劫重生，分明就是从地底下爬出来的恶鬼，是所有修行者的天敌。 无论对人还是对妖。 “道友能否确定，这些铁荆棘，都蔓延到了山中什么地方？” 林九忌惮无比的看着那一对盘根错节的荆棘。 察觉到这些铁荆棘本质的刹那，林九便意识到，这些铁荆棘，乃是必须要铲除的对象。 “满山皆是。”劲节道人面色如常。 这铁荆棘的主体，尚在这石崖当中，但实际上，其根须触角，却已经是蔓延到了整个荆棘岭。 现而今的荆棘岭，可以分为内外两层——外面的那一层，便是那些看起来寻常无比的荆棘，而在那些寻常无比的荆棘当中隐藏起来的，则是蔓延的铁荆棘。 “我们几人，原本是打算就此和那铁荆棘僵持个百八十年，待到那铁荆棘无以为继，自然也就消亡了。”劲节道人坦然无比的说着他们原来的计划，“不过如今，既然道兄想要一劳永逸，我们兄弟八个，当然也是不胜欣喜，但求林道兄给我们些许时间，好叫我们将根须与这铁荆棘分开来。” “哪里用得着这么麻烦？”林九笑着道，“道友只需得引我走上一圈，然后收敛生机，待我将那些被铁荆棘缠上的根须斩断下来也就是了。” 若是对于其他修行者而言，直接斩断给铁荆棘勾连的部分，不死也得去个半条命，元气大伤。 但对于这些木精草魅而言，在有准备的情况下，断上个百八十条的根须，又算得了什么？ 毛毛雨而已。 这对他们造成的伤害，甚至还不及秋冬的霜雪对他们的打击。 …… “多谢大王。”当林九沿着八妖的根系，将他们与铁荆棘纠缠起来的部分，都逐一的切断后，石崖上，八妖也都是向着林九谢礼道。 先是法有元灵的火行之术，再是锋锐无比的剑气，再加上荆棘岭本就岌岌可危的形势，于是这八妖，便是被林九彻底慑服，拜入了林九坐下，成为了林九的羽翼之一。 ——若是林九占了这荆棘岭，倒也勉强能称得上一方势力了。 “你等且退开些。”林九朝着众人摆了摆手。 将八妖和这铁荆棘的联系切断之后，便到了处理这铁荆棘的时候。 这铁荆棘，乃是荆棘岭中最大的祸患，也是最大的异常，不先处理了这铁荆棘，林九根本就不敢将这荆棘岭烧成白地——若不然，林九一把火烧下去，这铁荆棘的灰烬漫天飘洒，破灭术法，销蚀法力，这动静，说不得那些仙人都会被惊动。 到那一步，荆棘岭上的八妖，只怕都得成了别人的战利品，林九的一番动作，也都是给别人做了嫁衣。 “师妹，且再退开写，万万不要被那灰烬所沾染。”林九看了一眼万圣公主的位置。 然后再令八妖各自施展术法，将石崖周遭的风，都尽数隔绝起来，以免届时那铁荆棘的灰烬随风而走。 一切都准备好之后，林九这才是深吸了一口气，从衣袖当中取一截烤肉来。 正是牛魔王送给林九的东西。 林九第一次见到牛魔王的时候，牛魔王便在山间烤肉喂食身边的避水金睛兽。 而牛魔王走的时候，也就将剩下的烤肉，都给了林九。 第九十四章 补血益气太岁肉 这肉，并非是寻常之肉。 牛魔王的‘教导’当中，这肉，被称为‘太岁肉’。 太岁，乃是传说当中的东西，据说其生于天地，肉割了又生，源源不断，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而这太岁肉，虽然比不上传说当中那般神效，但也自有独到之处。 其和帝浆流一样，都是上古的妖神们遗留给后辈的至宝。 在妖族的传说当中，极其古老的时代，妖族辉煌无比。 而后妖族的一位至尊，预见到了后来妖族的衰落。 于是他便找了一位太岁得道的妖神。 在与那太岁妖神沟通过后，那位妖族的至尊，便施展无上的神通，磨灭了太岁妖神的意识，将太岁妖神的血肉，埋葬进了大地祖脉当中，与这苍茫大地融为一体，成为了妖族的一个后手——就和帝浆流一般。 在那之后，妖族的妖王们，一旦成就仙位，占山为王之后，便能够鼓荡自己的血脉，与地脉相互感应，然后那地脉当中，便会随之生长出一片‘太岁田’。 大妖王们在太岁田旁边修行的时候，他们的血气会和太岁田相互交感，在血气更加精纯的同时，血气当中的杂质，也会被太岁田吸收，然后变成太岁肉。 作为妖神遗骸，这以大妖王的血气蕴养出来的太岁肉当中，蕴藏了极其沛然的生机，沛然到堪称恐怖的地步，在滋养肉身精气这一方面，卓有奇效，可以说是妖族当中滋养肉身最好的灵药。 无论是妖族还是人族，除非是不在意肉身的徐婷体系，否则在他们修行的过程当中，血食都有着至关重要的作用。 按照牛魔王的说法，肉身作为天地之间最为精妙的东西，其内的每一个构成，都有着无法言说的独特作用，是以在修行的过程当中，肉身的每一个部位，都是无法舍弃的。 一旦舍弃了任何一个部分，那么修行者便不可能将肉身修行到极为高深的地步——更不可能成就法武合一的境界。 修行者修行的过程当中，肉身上最容易出问题的部分，就在于五脏。 在修行的过程当中，有一个阶段，被称为辟谷——到了这个阶段的修行者，餐风饮露，吞吐天地元气，这其间所得的营养，便能够供应肉身所需，是以到了这个阶段的修行者，便会逐渐的减少对食物的摄取。 这看起来对修行者方便无比，但实际上，一旦修行者杜绝了对食物的摄取，那么修行者五脏，便会逐渐的萎缩，最后彻底的消失，然后修行者的肉身，会形成新的，不需要五脏的循环——到这一步，修行者原本的天资在高，也不可能将肉身修行到圆满阶段了。 是以那些有着正统传承的修行者，无论人妖，在修行的过程当中，都会定期的摄入血食，哪怕他们所摄入的血食当中并没有足够的营养，哪怕他们在服用血食之后，还需要花费时间来派出血食当中的杂质，但他们也依旧服用血食。 ——区别只在于，有的修行者以寻常牲畜为血食，有的修行者以凡间食物为血食，有的修行者干脆就以其他的修行者为血食。 修行者有三宝。 一般的修行者，在厮杀的时候，所能够动用的力量，便是气与神——而兼修肉身的修行者在厮杀的时候，还能够动用精，也就是血气的力量。 如此轮转之下，兼修肉身的修行者，无论是持久作战的能力，还是一瞬间爆发出来的实力，自然就会比寻常的修行者要来得强悍。 但无论是什么样的修行者，一旦精气神都彻底的消耗殆尽，那么这修行者便落入了任人宰割的地步。 元神消耗过后，稍稍休憩观想一番，便能得以补充，法力消耗过后，吞吐天地元气，则得以补充，但血气消耗过后，便只能以食用血食的方式来补充。 而太岁田中的太岁肉，就是天地之间最为上乘的血食之一。 太岁田感应的血气越是雄浑强大，太岁田中孕生出来的太岁肉，品质也就越好，其内的生机，也越发的沛然。 当然了，食用品质越是上乘的太岁肉，所需要的条件也就越高。 如林九手中的这一块得自于牛魔王的太岁肉，其品质，自然是上乘当中的上乘，顶尖当中的顶尖——就算是如林九这样，上古异种出身，血气浑厚无比的妖，想要食用这太岁肉，也得在他成就了纯阳，元神稳固不惧侵袭之后。 同时，太岁肉，也是那些大妖王领地当中，最有价值的资源。 不过绝大多数的大妖王，他们的血气强度都算不得合格。 就算是他们培育除了太岁田，太岁田中感应血气而声的太岁肉，也只能勉强满足他们自己修行所需，根本就不可能让给麾下的小妖们食用。 这也正是为什么天书当中，那些妖王明明都能够餐风饮露，吞吐日月了，也偶尔要去凡间劫掠牲畜的原因。 尤其是在大战之后。 ——天书上，齐天大圣与黑熊精厮杀的时候，那黑熊精每每厮杀一阵，便会说腹中空空，需要返回吃饱喝足再来厮杀的缘由，也就在这里了。 而齐天大圣被压在五行山下的时候，看守他的土地珈蓝喂他铜汁铁丸，也未尝不是为了压制齐天大圣身上血气的涌动。 毕竟，那五行山轮转五行，不惧术法神通的冲击，但要面对纯粹的肉身所爆发出来的血气的力量，就只能硬碰硬了。 若是不想法子将齐天大圣一身的血气消磨掉，那没有佛祖亲自看守的五行山，也未必就经得起齐天大圣血气的几轮冲击——岂不见，那五行山刚刚落下来的时候，便险些被齐天大圣以强大无比的血气给掀翻来。 …… 林九所拿出来的这一块太岁肉，乃是牛魔王自家太岁田的产出，其间蕴藏的生机之庞大，当然是毋庸置疑。 当林九以自身的血气引动这太岁肉中的生机外泄的时候，整个石崖上，都泛起了一片沁人心脾的芬芳。 只是闻一闻，便是叫人的五脏六腑，都随之蠕动起来。 那铁荆棘的本能，便是追逐生机而动，此刻感应到了这石崖上散发出来的强大无比的生机，又如何能按捺得住。 深藏于荆棘岭底下，无穷无尽的荆条，都朝着那石崖所在的方向收缩。 就如同是汪洋当中的巨鲗，将自己的触手团拢一般。 第九十五章 烧尽荆棘炼功德 轰隆隆的生意，在大地之下响起，被收束于山体之内，然后在顺着铁荆棘钻出来的甬道，从石崖上宣泄出来，在那石崖上形成狂野无比的风暴，要将一切都给撕裂。 混合着地下的声音，便如同是风雷卷动，震得人的心神都为之摇曳不定。 石崖上的众人，衣衫都随之猎猎而动，周遭的天地元气，更是剧烈的震荡起来。 再加上那贪婪无比的吞噬一切生机的猎食者的气息，令几个木妖都忍不住紧绷了心神，丹桂和腊梅两个小妖，更是直接躲进了云杏的背后，闭着双眼，双手捂住自己的耳朵，瑟瑟发抖，形体都是摇摇欲坠。 无数的铁荆棘蔓延出来的刹那，便如同散开的烟花一般，朝着众妖的本体席卷而去，将那被木妖当成了猎食的目标。 却是本能的要搂草打兔子，在猎食林九的同时，将那八个木妖，也当做了猎食的目标。 看着这一幕，林九只是低声喝了一声‘火来’，便有无穷的火元之气随之而动，环绕着众妖的本体，形成一个庞大无比环形火焰高墙。 无数的荆条蔓延过去，正好就撞在那通红的火墙上。 “啊……”隐约间，有锐利无比的尖叫声响起，如同是那铁荆棘中的凶暴意识在哀嚎一般。 噼里啪啦的燃烧的声音响起来，在留下了一大堆灰烬之后，无数的铁荆条，便又是颤抖着收缩回去，朝着最中间聚拢。 洋洋洒洒的灰烬从半空当中落下来。 而在外面，劲节道人等木妖已经是催动法力，将那流动的风给定住。 而在山崖的正中间，林九则是带着那散发着沛然醇香生机的太岁肉，四下躲闪着铁荆棘的追击，引得越来越多的铁荆棘从山体当中蔓延出来。 很快，林九的身形便是彻底的被那无数的荆条给封锁起来——而在山崖之下，还有更多的荆条蔓延出来，一根一根的纠缠着化作囚笼，封堵林九闪避的空间。 “劲节道友，情况如何了？”林九的声音从无数的荆条当中传出来。 他却是还不曾动用术法，只是催动着剑气，将自己周身三尺以内的荆条，逐一的斩断。 无数的铁荆条，就如同是太岁肉一般，随断随生。 而且伴随着剑气的斩击，那些荆条，也是变得越来越坚韧。 最初的时候，林九一道剑气剑气，便能够斩断一大片的荆条，但到了后面，同样的一道剑气下去，林九斩断的荆条，却只得七八根，再后面，则是三五根。 对于此，林九也不觉得奇怪。 他看的分明，随着剑气的挥洒，那无数的铁荆条，正在飞快的缩小。 从一开始的手腕般粗细，然后只得半个手腕那样粗细，最后是拇指般粗细。 而当着荆条收缩到了小拇指般粗细的时候，便不再继续收缩，而是两两开始融合…… 随着这些荆条的融合，荆棘当中那凶戾无比的意识，也是变得越来越清晰。 劲节道人沉下心神，一边维持着定风的法门，一边顺着自己的根须一路感应过去，其他的几个木妖，同样也是如此。 “大王，时机以至！”终于，当他们顺着自己的根须，将整个荆棘岭都扫过一遍，确认了所有的铁荆棘，都已经收拢回了这山崖之后，才是向林九发出了讯号。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九手中，无穷无尽的剑气爆发出来，如同是毁灭一切的风暴，又如同是交错猎食的狼群，拦在剑气之前的一切的东西，都随之化作几分。 只瞬息的功夫，林九头顶上，便是有耀耀的天光照亮下来。 再一刹那，那撕裂了铁荆棘的无穷剑气，便是撞击到了一起，然后溃散。 林九的衣袖当中，一座火炉的模样若隐若现。 点点的火星逸散出来，落于那溃散的天地元气当中。 转瞬间，这点点的火星，便是形成了焚灭一切的滔天野火，往四面八方漫卷而去。 外围，保护八妖的火墙，亦是朝着山崖的内部坍缩。 无穷的火焰，瞬间就勾连到了一起，将这铁荆棘彻底的封锁起来，一点一点的朝着内部席卷。 炽灼无比的温度，要将一切都融化一般。 火焰当中，察觉到了灭顶之灾的铁荆棘，亦是在飞快的收拢着荆条，那一个十数丈大小的荆球，飞快的缩小。 十丈。 九丈。 八丈。 七丈…… 最后将林九的身形给吐出来之后，这荆球的大小，已然是不足一丈。 而这荆球中的每一根荆条，也凝实到了极致。 小小的荆条上，甚至是已经显现出了金属所独有的乌光来，给人的感觉，就好似这荆条已然是从木质变成了铁质一般。 但林九没有丝毫的动摇，依旧是催动着那焚烧一切的火焰。 别说只是像金铁了，就算今天这铁荆棘真的化作了金铁，他也要将这荆棘给生生的炼成飞灰。 火焰当中，那铁荆棘的哀嚎，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凄厉…… 这是连几近仙境强者所施展的五行山都能烧穿的火焰，又岂是那铁荆棘所能够抵挡的？ 随着时间的推移，火焰当中的哀嚎，终于是一点一点的熄灭下去，而蕴藏于其间的生机，也是彻底烟消云散。 琼天上，有七彩霞光一闪而过，无声无息的没入林九的顶门。 “功德？”还以为是错觉的林九，突然从脑海当中涌现出一种明悟来。 有关于功德的信息，一下子就在他的脑海当中涌现出来。 “不过就是炼了一株铁荆棘，居然还能有功德的吗？” 那转瞬即过的七彩霞光，不是别的，正是那些人族的修行者，亦或是那些神祇们时常便念在口中的功德。 不过很显然，此时林九所得的功德，和那些人族宗派所提的功德，乃是截然不同的两回事。 那些人族宗派所说的功德，更近似于天庭的一种货币，乃是由天庭来衡量，是天庭对那些修行者们的认可，而此时林九所得的功德，却是在破除了天地之间的一个毒瘤之后，得自于天地本身的反馈。 两者之间的分量，自然不可容日而语。 功德入体之后，林九只觉得自己的心神一下子就变得明澈起来，先前怎么想都想不通的问题，突然就有了灵感。 看着落在自己面前的那一束耀耀天光，林九只觉得自己的元神当中一阵鼓胀，若有若无的暖融融的感觉，在其间流动起来。 第九十六章 八卦罗尘网，重返江心城 铁荆棘被炼死之后，纷纷扬扬的灰烬撒落下来堆叠在一处。 林九从旁边折下一节荆条，以剑气将其内部掏空化作一个藤条葫芦，小心翼翼的将那铁荆棘炼成的灰烬装进葫芦里面。 这灰烬能够销蚀法力，朽坏术法，但对于凡物，却没有丝毫的损害。 足足用了十四个葫芦，林九才是将所有的灰烬都收集了起来。 当所有的灰烬都被收集起来之后，一个分成八瓣儿，如同拳头一般大小的物什，便出现在了林九的眼前，朵朵灵光，时不时的在其上流转，依次显现出松柏之影，桧竹小桂，丹枫梅杏——正是荆棘岭上八妖的形神。 只一瞬间，林九便明白了，落在自己眼前的这八瓣儿的东西，到底是个什么！ 赫然是一件法宝。 正是陨落于这石崖上的那位上清门徒死去之后所遗留下来的法宝！ “可惜。”顷刻之后，林九的心头便是又涌现出一抹遗憾。 ——这法宝上所轮转着的影子，只说明了一件事。 那就是这件法宝，早就在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荆棘岭的这八个木精草魅所炼化了。 “大王。”八妖看了看地上的法宝，又看了看林九，目光当中满是惶恐，腿都有些软了。 生怕是林九以为他们有所欺瞒，一气之下，拿出炉子来将他们八妖都炼成灰灰——尽管知晓有法宝和没法宝的实力，有天差地别之分，但八妖也丝毫不觉得他们有了法宝之后，就能够抗衡林九了。 “罢了。”林九沉默良久，这才摇了摇头——相比于这件未知的法宝，还是这八个木妖的价值来得更重。 更何况，这荆棘岭中，更大的好处，他都已经拿了。 天书的记载中，荆棘岭上的八妖，显然是没有护身法宝的，也就是说，他们并不曾得到眼前的这一状法宝。 再结合劲节道人先前的言语—— 显然，若是没有林九横插一脚的话，那铁荆棘，应该会在百八十年后，被八妖硬生生的给拖死，其间所蕴藏的元气，都彻底的化作飞灰，故此这铁荆棘被炼死之后所留下的法宝，当然也就没了。 不过没了法宝，八妖却是分润了拖死这铁荆棘的功德。 但现在，情况却是掉了个头。 八妖不曾分润炼死铁荆棘的功德，但却得了铁荆棘死后所化的法宝——又或者，是那铁荆棘本就是这法宝被孽念沾染之后所化，如今孽念化作飞灰，这铁荆棘，自然也就重新显化做了法宝的模样。 “此物既然与你等有缘，我又如何会抢夺？”林九摇了摇头，又随手折了根荆条往那法宝一拨，于是那法宝便滴溜溜的滚动起来，停在劲节道人脚下。 “荆棘岭事了之后，我将原形，也无暇顾忌荆棘岭中诸般事务，你等有个法宝护身，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这法宝，就当我赐给你们了吧。” “多谢大王。”劲节道人这才将那法宝捡起来。 法宝一入手，便立刻是裂开来，一分为八，根据其上光影的不同，分别落到八个木妖的手中。 待得片刻，这法宝与八个木妖的气机交感之后，便是忽的化作绳索从那个木妖手中飞出来，在空中相互勾连，结成一张荆棘八卦网。 网上荆棘蔓延，倒刺横生，大网落下来的时候，又和山间的草木之气相互呼应，看起来，颇有那五指山的几分味道。 显然，这桩法宝，非是什么杀伐之宝，而是困人拿人之类的东西。 “大王，此宝名为八卦罗尘网，聚散不定，分为索，合为网，合八卦之相，一经施展，便是封天锁地，于山林草木之中施展的时候，更是能够引动无穷草木之气，拿人困人，无往不利。”八妖各自收回法宝，纷纷向林九讲述着他们手中法宝的玄妙之处，言语之间，不乏兴奋。 这可是法宝啊！ 就算是人族的那些二代，都未必有的东西。 谁曾想，他们这些山间的连传承都没有的野妖，居然有幸能得一件法宝。 一时之间，他们看着林九，目光当中更加的热切起来。 跟着一个强大能抗事的妖王，代表着自家的安全有保障。 若是这妖王强大能抗事的同时，还够大方，那简直是堪称一个妖族梦寐以求的完美首领了！ “接下来，我就要一把火燃遍这荆棘岭了，你们八人，好自为之吧。”八妖还在喜滋滋的耍着自己的法宝的时候，林九的声音便响了起来。 荆棘岭中的浓雾，同样也是缘由那铁荆棘而起，如今铁荆棘已经被炼化，山间的雾气，也都有了要散去的迹象。 林九必须要敢在山间的雾气散去之前，一把火将那些荆棘烧尽，如此，这荆棘岭中雾气的消散才能不显得突兀，八妖才能更好的藏在荆棘岭中，等着林九回转此地。 “届时，乱石山，澄江流域，再加上这荆棘岭连成一片，进可攻退可守……”林九暗自盘算着局势。 …… “唐河道友，可有闲暇否？”林九带着万圣公主一起坐船回转江心城，将唐河道人堵在安乡居。 “狩道友不是急着赶路吗？怎么却又回来了？”安乡居中，唐河道人看到林九，也是颇为惊喜。 从林九口中带回去的消息，可是令他在门派当中大涨了一番颜面。 “自然是有好事找唐河道友你。”林九看了一眼安乡居中的悬赏玉璧。 “我这有一桩大功德，顺带还能令唐河道人你在门派中再涨一涨颜面的事，你敢不敢干？” 时隔半个月，安乡居中的那悬赏玉璧中，排第一的孽龙子的悬赏还在，但排第二的找回水眼的悬赏，却已经消失。 此时排在第二的，正是那查探荆棘岭的悬赏。 “咦，被那孽龙子盗走的水眼，莫不是已经找回来了吗？”林九看着那悬赏玉璧问道。 好奇，且惊愕。 “不知是哪位道友如此强横，能从那孽龙子手中夺回水眼？” “哪里是那孽龙子归案。”听着林九的话，唐河道人的脸上也不由得浮现出羞恼的神色来。 第九十七章 刀耕火种 唐河道人简单的说了一下这半个月来所发生的事。 在林九离开江心城之后的第三天，那孽龙子的身影，便在江上一闪而过，言及他已经将那水眼送还了澄江水府。 除此之外，那孽龙子还彰显了一番自己的底气——虽然其只是元神修为，但却有一颗一旦爆发开来，足以把整个江心城都化作死地的毒龙珠。 投鼠忌器之下，三大派的渡劫强者们，便是放弃了对孽龙子的追捕，同时为了保证水眼的安全，三大派又各自派了一位渡劫强者进了澄江水府，镇守在水眼之处。 同样的元神修为，那孽龙子在水府大闹一场，又盗走水眼，最后无声无息的将水眼还回去的同时，还敢于直面一种渡劫强者。 相比起来，三大派的元神大修们，都不免有些灰头土脸。 “嘿，那孽龙子的修为，如何能够炼出这样一枚龙珠来？依我之见，其背后，定然是有一尊毒属的大妖王给他撑腰的。”唐河道人很是不服气的道，“奈何门中长辈却是浑然不顾这一点，只是说我们这些小辈没用。” “大妖王！”林九眼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那所谓的毒龙珠，其本质，无非就是林九所凝练出来的那一滴毒液而已。 却不想到了唐河道人的口中，那一滴毒液，居然会是来自于一位大妖王的东西。 “对了，狩道友你方才说又一桩大功德？”唐河道人回过神来。 此时的他，也迫切的需要再做出些什么事来，以免门中的长老们，总是看他们这些‘没出息的小辈’不顺眼。 “荆棘岭，唐道友觉得如何？”林九从容无比的道。 “狩道友有线索？”唐河道人扬了扬眉毛，又有些不可置信。 自从荆棘岭中的大雾弥生出来之后，三大派的修行者们不知道在荆棘岭中查过多少次，却都是一无所获。 唐河道人自己，也不止一次的去过荆棘岭。 但每一次，都是成兴而去，败兴而归。 如今林九才离开江心城半个月，便又折返回来，言及有了荆棘岭的线索，他又如何不怀疑？ “我辈剑修，打打杀杀，自然是当仁不让，但让我去查什么东西，找什么线索，道友怕是高看了我。”林九睨了唐河道人一眼，脸上的神色略显阴沉，如同是在荆棘岭中吃了什么大亏一般。 “不过唐道友难道就不曾想过一件事？” “直接清扫了荆棘岭中的变故，岂不比费尽心思的去查探变故的原因，要来的更好？”林九煽动道。 “道友此言何解？”唐河道人没回过味。“不先查清变故产生的缘由，如何处理那变故？” “唐道友此言，便是一叶障目了。”林九得意的笑了一声。 “我且问唐道友你：那荆棘岭上，可有人烟？” “无有。”唐河道人回到。 荆棘岭满是荆棘，无有寸土，不见溪流，如何能有人在其间生存？ “我再问唐道友，那荆棘岭上，可有鸟兽？”林九第二问。 “当然也是没有的。”唐河道人隐约有了些灵感。 荆棘岭上，根本就没有鸟兽繁衍的环境，又怎么可能会有鸟兽生存？ “我最后再问唐道友，荆棘岭中，可还有草木？”林九第三次问道。 “变故之前，荆棘岭中尚有零星草木，但变故发生之后，雾气弥漫遮蔽天光，无穷荆棘绞碎一切，如今那荆棘岭上，便是名副其实，除了荆棘之外，便再也没有其他的东西了。”唐河道人摇着头，眉头紧蹙。 他能感觉到，随着林九的问题，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脑海当中迸发出来，但距离那东西彻底的迸发出来，又始终是差了点什么。 这种感觉，令他焦躁无比。 “唐道友莫不是忘了，那些凡人们开荒的时候，是怎么做的？”林九低声的笑道。 这一下，便如同是雷霆霹雳，有电光击落林木，顿时就燃起了熊熊的火光。 凡人是怎么开荒的？ 刀耕，火种！ 遍地杂草如何？ 不宜耕作如何？ 一把火烧下去，漫天草木成灰，烧出一片耕作之地的同时，还能增长地力，简直就是两全其美。 “看来，唐道友也想到了啊。”林九笑了起来。 那一无人烟，二无鸟兽，除了密密麻麻的荆棘，便什么也没有的荆棘岭，不就是一个天然的刀耕火种之地？ 一把火下去，管他荆棘岭中藏了什么妖邪秘密，要么在火焰当中化为灰烬，要么就老老实实的露出头来，被三大派诛杀。 相比起一位又一位的元神大修冒险深入荆棘岭查探的计划而言，林九此时所提出来的这件事，可谓是简单粗暴，直接有效。 ——可谓是充满了剑修直指根本，直来直去的特色。 也只有剑修，在面对这种局势的时候，才能想得出这种破局之法来。 但细细思索之后，唐河道人却是再一次摇起了头。 “狩道友，那荆棘岭中雾气弥漫，就算是我等修行者踏入其间，也极易迷失，若是令那些凡人们去荆棘岭上行刀耕火种之举，岂不是叫他们平白送了性命？到那时候，功德不成，反倒是欠下无穷罪孽。”唐河道人犹犹豫豫的道——他却是以为，林九前来寻他，乃是要借助三大派的影响力，以调动澄江流域当中的凡人，去那荆棘岭上开荒，从而一劳永逸的解决荆棘岭中的变故。 “看来，这位狩道友在荆棘岭中吃了不小的亏啊。”唐河道人回想起荆棘岭中的环境，也不免觉得林九吃这么一个大亏，实在是算不得意外。 在能够确定对手的情况下，剑修自然是一往无前，所向无敌，可若是找不到对手的踪迹，剑修手中剑器再利，也只得徒呼奈何。 而荆棘岭中的环境，便是最为的令剑修无奈的环境了，他们的敌人，无处不在，却又毫无痕迹。 “何必要动用凡人的力量呢？”林九目光阴沉，伸出食指一点，莹莹的火光便是在他的指尖摇曳起来。“用这个，不是更加方便吗？” 第九十八章 长天入局 “狩道友不可！”听着林九的话，唐河道人嚯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 修行者讲求的是什么？无非就是一个顺天应人。 所谓的顺天应人，其实就是自然而然，不管发生了什么变化，修行者只因势利导，绝不以一己之力违逆大势。 就如同之前的时候，那些和尚们在丽宁河上修筑拦河水坝——为什么他们一定要那些凡人们卖命的修筑水坝？ 无他，就一个字，怕！ 水坝修筑起来之后，固然能够润泽河岸两侧，但一旦拦了河水，引起环境的变化，其他地方必然会受到影响。 有影响，就会有因果。 有因果，就有极大的可能产生罪孽——是以，对于修行者们而言，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便绝对不会以神通逞强，改造某一地的环境。 越是大派出身的修行者，就越是如此。 那么依仗神通，纵火烧尽荆棘岭，算不算以神通改变天地？ 必然是算的。 这也就是只有荆棘不见人的荆棘岭了，若是换做其他的山峦，林九敢在唐河道人面前提及以神通烧光一座山这样的话，唐河道人二话不说，便会直接将他赶出去。 对于这一点，林九当然也是知晓的。 山峦，是天地之间特殊的存在，无论其到底有没有生机，但只要其立在大地上，就有着调理地脉的作用。 是以他只要烧山，就必然会引起天庭那些游神的注意——这也是他为什么有了烧山的想法之后，就决定要带上三大派一起的原因。 烧山的时候，天庭的游神见了有三大派的人在场，自然就会认为这烧山乃是三大派的决议。 而每一个大派，都是有着仙人列于天庭的，届时，只要不曾出什么大乱子，那些游神们看在仙人的面子上，自然也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不会对荆棘岭投入太多的灌注。 这样一来的话，那八个木妖，也就更加的有保障了。 虽然那八个木妖和小鼍龙一样都是天书所记载的一环，但林九对两者的态度，却也是有所区别的。 目前的小鼍龙在林九的眼前，就单纯的只是一个棋子，是对天书的试探，同时扰乱澄江流域。 而那八个木妖，本身的价值就摆在这里，林九当然不会轻易就放弃他们。 事实上，如果不是八妖难以转移的话，林九恨不得当即就将八妖的本体给挖出来，然后带回乱石山，最后重新踏上去往玄商道的旅程。 唐河道人这突兀无比的动作，惹得安乡居中其他的修行者，个个都侧目而视。 唐河道人也察觉到了不对，重新座了回去。 “唐道友，你的担心，我当然也懂。”片刻，安乡居中的气氛恢复正常，林九这才出声，“但荆棘岭不同于其他地方。” “荆棘岭背靠澄江，傍水而立，本就该生机沛然，但偏偏，无穷荆棘蔓延，吞噬一切生机，生生将这荆棘岭变成一座穷山恶水之地。” “但越是如此，对我们而言，就越是一件好事。”林九的双眼当中绽放着光芒，“穷山恶水，意味着荆棘岭和天地之间的关联极为薄弱，纵然是有影响，也是微乎其微——可好处呢？” “一把火将那些荆棘烧成灰烬，再于山间洒遍草木树种，此后就算我们什么都不做，这荆棘岭也会变得生机勃勃。” “山峦生机越是蓬勃，调理地脉之效就越是明显。” “做成这一件事，能得多少的功德？”林九盯着唐河道人，逼视着他。“唐道友，我知晓你的顾虑——但你算一算，就算此事之后，真的会有孽果，但所能谋取的功德，还不足以抵消那孽果吗？” 又几炷香的功夫之后，唐河道人还在沉默，林九便是起身。 “唐河道友，无论你应是不应，这件事我是一定要去做的。”林九决然无比的说着，充分表现出了什么叫做剑修的偏执与莽撞，“不过是烧一座既无人烟，也无生机的荒山而已，代价我付得起。” 顿了顿，林九继续出声。 “一个元神阶的孽龙，都敢去偷盗水淹，我不过是要化解一处穷山恶水之地，难道还要有犹犹豫豫不敢决断吗！” 这一句话，终于是令唐河道人动摇起来。 那孽龙子，此时可以说是澄江流域中所有元神大修们的‘痛楚’，他们的长辈，不知道拿着孽龙子的名义，将他们训斥了多少次。 “区区一个孽龙子，难道我还会输给他？” “他背后有大妖王，我背后难道就没有宗门？” “他盗取水眼，那些神祇都不敢说什么，我化解穷山恶水，难道还有人敢来置喙？”唐河道人恶狠狠的道，成功入彀。 “事不宜迟，狩道友，且等我片刻，我叫上几位师弟，便一起出发。”唐河道人下了决断便不再有犹豫，当即便是向宗派其他的元神大修们传了音讯。 “不，我们先出发，各位师弟收到我的信息，自然会追上来的。” 作为元神大修，作为三大派中长天宗对外的代表，唐河道人的理智还是在线的。 林九再次提到那孽龙子之后，唐河道人便回想起了他们和孽龙子的沟通。 ——最先发现孽龙子身影的，乃是他们三大派的元神大修。 不过当孽龙子被围困之后，发现难以走脱，便是以水眼相威胁。 而三大派的元神大修们，七嘴八舌各有各有主意，拿捏不定之下，这才有了他们宗派的渡劫强者出面与孽龙子对话。 然后孽龙子才说了已经还回水眼的事，又顺便彰显了自己的底牌…… 此时林九说起了决断这两个字。唐河道人立刻就回过神来，为什么这十几天来，门中的渡劫长辈们看他们这些元神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那些渡劫长老们，不是苛责于他们的实力。 而是在怪罪他们被同为元神境的孽龙子拿捏，犹犹豫豫的做不了决断。 ——常言道，再坏的决断，都好过没有决断。 在孽龙子拿水眼相威胁的时候，三大派的元神大修们，无论是答应放过孽龙子以换回水眼，还是不顾忌水眼直接斩杀了孽龙子，都比被孽龙子白白拿捏要来得好。 而之后，孽龙子所提及的，水眼早就已经还了回去这一档子事，更是令一众元神大修们的脸上都火辣辣的疼。 第九十九章 立法坛，聚风火 “你这厮，唐师兄信你，你竟敢花言巧语蛊惑唐师兄？”渡口处，赶过来的几个长天宗门人，听了唐河道人的打算之后，一个个的都是勃然大怒，当场就和林九翻了脸。 更有甚者，连随身的法器都取了出来。 法器，是人族的修行者所独有的东西。 修行者取得灵材之后，以独特的手法炼制，在布置祭仪，焚香诚心祷告，然后再默运功法，存神感应……于是天庭当中，便会有某个神祇或是他们的祖师爷降下灵性。 那灵性与之融合，变成了法器。 虽然不及法宝的威能，但也自有神妙，更够极大的加强修行者的实力。 这也是人族对妖族而言优势最大的地方。 之所以说这是人族所独有的东西，便是因为祭炼法器的时候，需要祷告上天，敞开心神——人族这么做，当然是无所谓，但本来就受到天庭打压的妖族这么做，岂不是等同于在向天庭挑衅？如此非但不会有对应的灵性降落下来，反而是会有一道雷霆隔空落下。 说白了，这些法器，都是些‘降妖伏魔’的东西，多是用来对付林九这样的妖族的。 这些元神大修们，本就因为那孽龙子的事憋了一口气，此时心头无名火一起，便是再也没有留手的心思。 想着就算不好下死手，也得给林九这外人一个教训。 林九自然也不会惯着这些道人，自缚手脚。 那些法器显现出神韵来的时候，林九亦是一抖衣袖，道道剑气挥洒出来。 “各位师弟快快收手，此事为兄自有考量。”看着这剑拔弩张的样子，唐河道人也是大惊失色，没有丝毫犹豫的，便取出了自己的法器来。 却是一杆风月召天拂尘。 唐河道人催动法力驭使拂尘，拂尘上，道道银丝漫卷，如同无数灵蛇游动，又如浩荡天河倾泻，无孔不入。 只刹那间，长天宗其他元神大修施展出来的法器，便被那风月召天拂尘给压制下去，甚至连林九挥洒出来的剑气，也都被那拂尘给束缚了起来。 “罢……”看着漫天的银丝收拢回去，林九也是压住了自己蠢蠢欲动的心绪。 法器和法宝不一样，虽然法器威能玄妙，但却有着致命的弱点。 一旦被污秽之物破了灵性，法器的威能便会大损，甚至于直接朽坏。 巧的是，在‘污秽’的定义当中，毒，就正好是‘污秽’的一种，能够玷染法器的灵性。 方才的时候，那几件法器在林九面前都是不设防的状态，若是林九愿意的话，一口毒液下去，那些元神大修们辛苦祭炼出来的法器，便都得打了水漂，甚至于他们本人，都有可能受到反噬。 不过此时，对这些人动手，并不是什么好的选择，也不会给林九带来什么利益，故此林九最终还是压下了这突然生出来的念头。 旁边，一番沟通之后，长天派其他的道人终于是被唐河道人说服，不情不愿的向林九致歉后，众人这才乘了快船往荆棘岭的方向而去。 …… 荆棘岭纵横千余里，想要将其烧得干干净净，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若是凡人刀耕火种的话，不用上个数十上百年，好几代的人功夫，自然是想都不要想。 就算是那些渡劫强者前来，都得废上一番功夫，大损法力。 如今林九唐河一行人，只是一群元神级别的修行者，林九又不可能暴露出自己在火行上法有元灵的成就，是以他们想要将这荆棘岭给烧成白地的话，所需要花费的功夫，当然不是一点半点儿。 众人先是分开来，按照八卦的六十四个方位，分别设了三尺三寸的小法坛。 法坛上，挂红布红幡，绣火纹。 每一面火幡上，都有各种火属神兽的神形。 法坛的正中间，又有火德星君的神名与香案作为法坛的核心，以镇压聚拢而来的元气。 光是布置这六十四个小法坛，都几乎事掏空了唐河道人多年的积蓄。 法坛布置好以后，唐河道人有以长天宗的名义召集了附近的散修，以允许他们旁观众人施法为奖赏，令那些散修们守在不同的法坛处，按照不同的时间，立于特定的方位念诵祭文，祷告上天——祭文是唐河道人专门找了凡人当中的秀才按照特定的格式写出来的。 内容，则是诸如某某仙人道统下的某某修行者，感某某前辈筚路蓝缕，教化人族之行，有意效仿，今有穷山恶水荆棘岭之地……最后再祈求上天相助云云。 林九看得真切，随着众人的祷告，庞大无比的灵性，便是朝着那些法坛聚拢来，如同要将那些法坛都炼成法器一般。 灵性聚拢的时候，便似乎是有一个庞大无比的阵势围着荆棘岭而起。 浩浩荡荡的风火之气，以那六十四个法坛为核心聚拢来，随着天时的变化起伏不定。 就如同是有火焰中诞生的巨神在其间呼吸一般。 “难怪修行者们斗法的时候，都爱立一个法坛之类的东西。”看着这动静，林九也不由得咂舌。 天书当中，都记得有车迟国三妖以法坛和齐天大圣斗法的事。 六十四个法坛，勾连天地，转化风火，火借风威，风祝火势，如此，如此，修行者在巽风、离火等方位催动火法，自然便能够将火焰术法的威能提升到极致——哪怕施展的只是小术，也能够显现出不逊色于大术的威能。 如果当初林九封堵金光寺山门的时候，能够摆个这样的法坛出来聚集风火之气的话，他所催动的火焰，又岂止只是能都‘抵抗’那五指山？ 只怕是那五指山还没落下来，林九便已经驾驭着火焰，将那五指山给烧穿了。 可惜，就和法器一样，这法坛，也同样是独属于人族的东西，不是妖族所能够觊觎的力量。 天书当中，虽然车迟国的三妖也立过法坛，但车迟国的那三妖，又是什么跟脚？ 他们拜的乃是三清，法坛一起，符令一烧，风雨之神，电母龙君便齐齐而至——可见，与其说他们是妖，还不如说他们是入了门墙的道门弟子。 就是不知道他们入的是谁的门墙，拜的是哪位神圣，才能让他们以妖族之神，喝令雷公却不被一道雷霆劈成灰灰。 第一百章 法有元灵 “时辰至矣。”尾火虎高悬于天的时候，唐河道人便是朗声大笑一声，迈步踏于离火之上。 “风火招来！”唐河道人稽首之后，从火德星君面前取下令旗猛的一挥。 笼盖了整个荆棘岭的风火之气，便是随着那令旗而动，如同一张巨大的旗幡一般从荆棘岭中横扫而过。 荆棘岭中的雾气，被那风火之气一冲，亦是摇摇欲坠。 木仙庵的石崖当中，八妖更是竭尽所能的蛰伏起来，将所有的生机，都凝聚于根须之上，任周遭的风火之气如何摇曳，都是安然不动。 片刻，所有的风火之气，便都是汇聚到了唐河道人手中的令旗之上。 那一面小小的令旗，在收慑了数千里方圆的风火之气之后，绽放着耀眼无比的光芒，就如同是金阳一般。 他脚下的法坛，都在这金阳光辉的照耀下，化作了琉璃模样。 “众师弟，鼓风！”就算如此，唐河道人依旧是觉得不够，遂朝着其他的元神大修们下令。 于是长天派其他的元神大修们，也都是带领着那些散修们，利于祭坛上，将自己的法力灌注其间，继续收拢着天地之间的风灵之息。 当风灵之息聚拢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后，为首的唐河道人，便是陡然将将自己手中的令旗往荆棘岭中投掷过去。 下一个刹那，无穷无尽的火焰顺着唐河道人的衣袖喷薄而出，化作一条炎龙追逐那令旗而去，如同是在追逐自己的龙珠一般。 当令旗落至荆棘岭山巅的时候，后方的炎龙，也终于是追上了自己的龙珠。 然后一口咬下。 巡天的金阳炸开来，无穷无尽的火星，如同是雨滴一般洒下，弥漫了整个荆棘岭。 几乎是在同时，被收束的风，亦是吹拂起来。 风火相交的刹那，所有的火星，都化作了火焰。 一瞬之间，整个荆棘岭，都化作了火焰山。 无穷无尽的火焰在其间跳动，腾跃，要将一切都燃尽。 又有众人住持法台，不停的从天地之间抽取风火之气投入期间，催发那火焰的威视。 隐隐的，那火焰当中，竟是有一头火鸟的轮廓要浮现出来一般。 “法有元灵。”林九哑然出生，整个人都如同是受到了莫大的震撼一般，整个人都战栗起来。 这火鸟的轮廓，非是修行者以术法雕琢出来的，而是这熊熊的火焰当中，火势增强到了一定的地步之后自发显现出来的火中精灵的轮廓。 一旦那精灵的神形彻底浮现出来，那就说明，这漫山遍野的火焰有了灵性，也即是说，主持法坛的唐河道人，在火焰的造诣上，臻支法有元灵的境界。 “法有元灵！” “法有元灵！”法坛上，唐河道人亦是狂喜。 他也没想到，这一次的烧山之行，居然会给自己带来这么大的惊喜。 法有元灵啊！ 长天宗里面，没有一个人能有这样的成就！ “燃燃燃！” “烧烧烧！”唐河道人立于法坛之上，手捏咒印，毫无保留的催动着自己的法力，竭尽所能的令那无穷无尽的火焰铺满整个荆棘岭，他的意识，也是彻底的散开来，去交感，去引导这火焰的变化。 只要他能够引导着火焰当中的神行显化出来，那他便顺理成章的得证法有元灵。 旁边围观的修行者们，看着那火焰当中诞生出来的神行，目光当中，既是艳羡，亦是嫉妒。 长天宗其他的元神大修们，也有些生出了警惕，如同是要给唐河道人让出舞台来一般，不经意的收敛了几分力量，堤防着那些围观的人。 更有人直接震碎印记，引来了宗门渡劫强者意识的降临。 没有任何人注意到，在林九因为震撼为战栗的时候，一点火星从他的指尖落下，转瞬间就渗透到了荆棘岭上，渗透到了那无穷无尽的火焰当中。 下一个刹那，林九的意识，便是顺着那一点火星，落入了娜无穷无尽的火焰当中，在那无与伦比的炽灼当中，越过了唐河道人的意识，开始主导着火焰的变幻。 察觉到这一幕，唐河道人非但是没有任何的惊惶，反而是欣喜到无法言说。 在他的意识覆盖之下，满山的火焰，都有了几分喜气洋洋的味道。 法有元灵，从来都是一种偶然的成就，长天宗内，也没有任何人成就过法有元灵，自然也不会有人留下过成就法有元灵的细节。 是以，此时的唐河道人，只以为自己所察觉到的，那火焰当中多出来的一个‘意识’，便是那火焰自发的变化，是火中的精灵将要显现出来的标志。 为了保证那精灵的顺利‘诞生’，唐河道人甚至是在林九意识落下的刹那，便直接放弃了自己对火焰的掌控，任由林九的意识接管所有火焰的变化——而他自己，则是以一个旁观者的姿态，感悟着那火焰交错之间的每一点韵律。 如同一个追随者，一个后来者一般，兢兢业业的沿着‘前辈’的道路踽踽而行，不敢有丝毫的性差踏错。 跟随着那火中精灵的引导，唐河道人的意识，便似乎是踏入了一个只属于火焰的世界当中。 火焰的世界当中，无穷的火焰显现出千百种变化，极尽玄奇之理，每一种变化，都令唐河道人觉得，自己要用无数年的时间去钻研，去琢磨——每一种变化，也不可以言语记。 ——非要说的话，就如同是一位前辈大能，将所有的有关于火焰的神妙，掰开了，揉碎了，一点一点的喂进他的嘴里面。 “妙，太妙了。”火焰当中，唐河道人只得如此的感慨着。 每一种变化之后，他都觉得自己在火行的造诣上有前进了一重，距离那法有元灵的境界，也更加的靠近一步。 如果说法有元灵之境，是一座无法攀登的没有路的高峰，那么此时，这一座高峰上，便有一条蜿蜒的阶梯显现出来。 那阶梯纵然蜿蜒，纵然难行，但只要沿着那阶梯而走，就必然是能够成就法有元灵的境界。 在这种正向的反馈之下，他越发的不敢惊扰那火种所诞生出来的意识。 第一百零一章 机缘 终于，满山的火焰当中，火焰的神行彻底的展现出来——却是一头传说中的黄鸟模样。 唐河道人，也彻底的掌握到了这法有元灵的境界。 这黄鸟引吭而歌，满山的火焰，便是剧烈的燃烧起来，火焰当中，一切的东西，都化作了燃料。 便是山中的雾气，都在燃烧。 只是倏忽片刻，荆棘岭便已经是化作了一片焦土。 所有的火焰，随之沉寂下去。 那黄鸟，亦是‘遗憾’无比的，在天地之间消散。 于是唐河道人便又从那法有元灵的境界当中跌落下来。 “成了。”林九松了一口气，任由自己投入山中的那一点念头随火焰一起消散。 这天地之间的法，分为有为法和无为法——有为法，便是术，是有着清晰可见道路，沿着前辈所开辟的路便能够一路而上的东西。 而无为法，便是法，是如同法有元灵一般的境界。 每个人对无为法的体验，都是不一样的，只有坚定独属于自己的参悟和理解，才能够成就无为法。 正所谓，学我者生，似我者死。 这说的，就是无为法！ 法有元灵之境，便是典型的无为法！ 这即是说，林九将自己的意识沉入火焰当中，带着唐河道人旁观了属于法有元灵的风景，看似在帮助唐河道人，但实际上，却是斩断了唐河道人成就法有元灵的希望。 但这一切，唐河道人却已然是懵懂不知。 黄鸟之影消散的时候，唐河道人也察觉到了自己丢失了什么东西，但他所以为的，却只是自己的底蕴还不够，故而在法有元灵的境界上，不曾一蹴而就罢了。 但没有成就也没有关系，毕竟，他已经看过了法有元灵的风景，他已经走了法有元灵道路，接下来，便只需要踽踽而上，重新走一遍就是了。 他丝毫不知道，自己丢掉了多么重要的东西。 是以他此刻，依旧是无比的欣喜。 “成了！”唐河道人同样是感慨着，朝着自己的师弟们致谢，感谢他们的倾力相助。 而那些前来旁观的修行者们，也同样是朝着唐河道人致谢——感谢唐河道人让他们旁观这一场法有元灵级别的演法。 所有的人，都是其乐融融。 包括林九。 “若无狩道友相邀，唐河岂有机缘参悟这法有元灵之境？”旁边，唐河道人来到林九的面前朝着林九一礼。 “多谢狩道友。”唐河道人其他的师弟们也同样是向前来，纷纷向着林九致歉，“此前我等无礼，还望狩道友原谅则个。” “恭喜唐道友了。”林九只是向着唐河道人拱了拱手，对长天宗其他的道人们却是理也不理。 他做出一副冷冰冰的模样，压住心头的笑意——他看着眼前这些被自己断了机缘也依旧在和自己道谢的人，只觉得异常的可笑。 …… 休息半天，养足了精神之后，众人又重新踏上法坛，各自以风法聚拢风灵之气，亦或是以水法聚拢水元之气，一点一点的消解荆棘岭中的散发着热量。 大火虽然熄灭，但大火之后的灼热，依旧还在荆棘岭中笼罩，若是一直都管的话，那在漫长的时间之后，荆棘岭中的灼热，便会沉寂下来，沟通地火，最终形成类似于火焰山一般的绝地。 众修合力消解热气的时候，还有一些散修游走于荆棘岭的边缘，收集着火焰之后残留的火星。 这毕竟是有灵之火焚烧过的痕迹，就算只有一丁点儿的火星，对于这些人而言，也依旧是弥足珍贵。 万一，就以此孕育出了一种灵火，又或者是以此练成了一种火属秘法呢？ 如此，又三天过去。 荆棘岭中的热量才算是被清除干净。 躲在山中的八个木妖，也算是松了口气。 就算是大火烧不到他们那里，但逸散出来的灼热之气，还是对他们的本体造成了不少的伤害。 “各位师弟，都准备好了吗？”唐河道人养神之后道。 按照原定的计划，将荆棘岭中的荆棘烧尽，再平复了荆棘岭的热量之后，就轮到众人祷告天地，以祈雨之法，施展水行之术，润泽荆棘岭方圆千里之地，以唤醒荆棘岭中的生机。 有唐河道人参悟法有元灵的例子在前，这一次施展水法润泽千里的机会，自然也被一种元神大修们当成了一个难得的机会。 除开唐河道人以外，其他的几个长天宗的元神大修，彼此之间不知道经过了多少次的暗中交换，这才由一个名为隋明的道人得了这来之不易的机会。 …… “师妹，你准备好了吗？”当长天宗的修行者们，再一次踏上了法坛的时候，林九一边应付着面前的唐河道人，一边和万圣公主传音。 对长天宗的道人们而言，这是一个机会，但对万圣公主这样的龙族而言，这又何尝不是一个机会？ 万圣公主此行，最重要的事，就是行云布雨成就元神——但在之前，万圣公主从未有过行云布雨的经验。 就算龙族行云布雨如同本能，但要进行一次完美的行云布雨，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更何况，万圣公主行云布雨的时候，也未必就一定能够顺顺当当。 故此，在几天前，唐河道人借用法坛之力施展火术，几乎成就法有元灵的玄妙之后，林九便是通知了万圣公主，叫万圣公主抓住长天宗的那些道人们最后一次祈雨的机会。 道人们联手祈雨，以水法模拟行云布雨的神通，润泽千里生机，这正是万圣公主借机参悟行云布雨之法的机会。 她甚至都不需要如同林九一般冒险去主导术法变换的主导权，只需要隐藏好自己的念头，任由自己的念头随着那水元之气而动就足够了。 那动静之间的变化，足够令万圣公主对于行云布雨之法有一个基本的参悟了。 “师兄放心。”万圣公主点了点头。 有唐河道人的例子之前，长天宗的其他道人们，必然是会全神贯注的，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于那潮起潮落变幻的水元之气上，为了不惊扰水元之气的变化，他们作为主导者的身份，却只会如同旁观者一般。 而作为旁观者，不亲身将自己的念头沉入水元之气当中，他们又如何能够察觉万圣公主蛰伏于其间的念头呢？ 是以，对于万圣公主而言，这就只是一个单纯的机缘而已，只要她自己不暴露，便不会有任何的风险。 “以长天宗的威势，如何敢有人来撩长天宗的虎须？”林九看着旁边警惕满满，正在为众人护法的唐河道人，不禁笑了起来。 “依我之见，唐道友与其堤防这些散修，不妨堤防这一边。”林九朝着唐河道人示意了一下。 第一百零二章 敌人的敌人 “澄江水府？”唐河道人顺着林九的目光忘了过去，脸色也禁不住阴沉刹那。 这以水行之术祈雨润泽千里，除了能够令人有几乎参悟水行的法有元灵之境以外，长天宗的道人们，还有一个野望。 那便是借此机会，参悟行云布雨之法。 行云布雨，乃是天庭的特权——神祇们鼓风，招雷，最后勾动天地，形成雨势。 对时机，对地点，都有苛刻的要求。 不管是天庭的神祇施雨，亦或是凡间的修行者们祈雨，都是这么一个流程，没有丝毫的例外。 而行云布雨这种神通，则能够直接掠夺属于天庭的权柄，直接以神通勾连天地，催动水元之气化作雨水落下——无论时间，也无论地点。 施展行云布雨这神通的时候，就算是其他的天地元气，都强行扭转成水元之气，从而化作雨水落下。 正常来说，哪怕是在火焰山这样的地方，龙族若是愿意的话，都能够以行云布雨之法，催动雨水落下将那火焰山给扑灭——而四海龙王之所以和齐天大圣推辞水元之气不够，无非便是因为一早的时候，齐天大圣就得罪了四海龙王，再加上四海龙王又忌惮牛魔王的存在，这才把齐天大圣给搪塞了过去。 而若是修行者本身还参悟了其他的风法水法，将一些销魂蚀骨的恶毒之物融入神通当中，那行云布雨这神通招来的，便是吹散形神的幽风，侵蚀魂魄的毒雨——看成是第一等的杀伐神通。 这也是为什么龙族被为天地宠儿的原因。 因为龙族一诞生，就掌握得有行云布雨这般的神通。 而龙族受天庭忌惮，被天庭压制的原因也就在这里。 他们从一诞生开始，就有这撕裂天庭权柄的可能。 想明白了这一点之后，泾河龙王的死，就显得不是那么的突兀了。 ——本就是受天庭忌惮的种族，却在接到了玉帝降雨的旨意之后不当一回事，随着自己的心意更改降雨的点数，将自己的颜面，置于天庭颜面之上，他不死，谁死？ 泾河龙王要颜面，难道天庭就不要颜面了？ 尤其是，天庭才被齐天大圣大闹了一场之后。 …… 林九这么一说，唐河道人也是回过神来。 无论是水行的法有元灵，还是那行云布雨的神通，对于长天宗的修行者固然很是重要。 但对于澄江水府而言，岂不是更加的重要？ 若是叫澄江水神参悟了水行的法有元灵，那么他在澄江流域当中，还有谁人能制？怕是那些仙境的强者前来，都奈何不得这澄江水神了。 而若是叫澄江水神再参悟了行云布雨的神通，那么澄江水神，便是连天庭的旨意，都可以不放在眼里了。 到那个时候，澄江水神便是澄江流域当中，真正的坐地虎，是个听调不听宣的一方诸侯！ 而他们三大派迁移到澄江来的意义，也将彻底的烟消云散。 当唐河道人将自己的目光落到了澄江上的时候，便真的是发现，澄江的粼粼波光当中，有点点神光涌动了起来，引得浪花漫卷。 澄江的水位，都顺势上涨了几分。 显然，是那位澄江水神，已经不甘寂寞。 只不过因为其流域的笼盖范围，还不曾至于荆棘岭，故此其没办法以全盛的姿态闯进荆棘岭。 但可以预见的是，一旦荆棘岭上那行云布雨的动静显现出来，长天宗的道人们，真的有了参悟法有元灵，参悟行云布雨的机会，那么蛰伏的澄江水神，必然会忍住离开了澄江水域的虚弱，强行闯入法坛，以争夺法坛的主导权，抢夺这一次的机缘。 “奇怪，这等机缘，连水神都被引动，难道那孽龙子，还能对此不动心吗？”林九看着脚下翻卷的水花，后退了几步，一脸的疑惑。 行云布雨的神通，或许对那孽龙子没用，但水行的法有元灵，他难道还能不动心？ 作为能够随意离开澄江流域的龙属，要争夺这一次的机缘，那孽龙子，必然比澄江水神更加的有机会。 但偏偏，那孽龙子却不曾动。 “那孽龙子胆大包天，总不至于摄于长天宗的威势而不敢前来吧。”林九劝了一句，“唐道友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岸上不见龙气，可见那孽龙子此时，定然还不曾踏入荆棘岭。”唐河道人静心凝神，化作遁光在周遭转了一圈，查探之后这才折返回来。 “有意思。”林九思索片刻，开玩笑一般，“还有龙属能够忍得住行云布雨这神通的诱惑吗？总不至于，那孽龙子已经参悟了这神通，故而才不在意？” “能够在元神阶就参悟行云布雨这神通的，无一不是有来历的正统龙子，狩道友还是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了。”唐河道人说道。 林九心有怨气，他是能够理解的。 毕竟，这次火烧荆棘岭的计划，是林九所提出来的，也是林九全盘谋划的。 但这个计划当中，林九却一丁点儿的好处都没捞到，之前的时候，自家的师弟们，还因为这个计划给了林九不少的白眼儿，如今，好处却又归了自家的师弟们，这如何能不心生怨气？ 是以，他一边安抚着林九，一边顺着林九的话，应和着林九的言语。 而林九的心头，此时却是耸然一惊。 他却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若真的是被人察觉到了小鼍龙的出身，只怕澄江流域的局势，立刻就有倾覆之变，又哪里等得到他从玄商道回来摘果子？ “草莽之中，未必就不生龙蛇。”林九斟酌了一下自己的言语，“那孽龙子能够毒翻整个澄江水府，可见澄江水神对他的信任？若只是一个资质平平的人，怎么可能得到澄江水神如此的信任？” “就算其只是草莽龙蛇，也有极大的可能参悟了行云布雨这种神通。”林九不疾不徐的说着，“还好那孽龙子，终是与澄江水神分到扬鞭。” “是极，还好他已经澄江水神分道扬镳。”唐河道人想着林九所说的这种可能，一时之间，也不由得悚然而惊。 如此，又说了几句之后，孽龙子的气息，在更遥远的地方浮现出来。 却是他正遵循林九的叮嘱，一门心思的要和澄江水神为难。 澄江水神来了这里，他自然也就跟到了这里。 “小长虫，你好大的胆子。”澄江水神转过目光。 “这孽龙子，有点儿意思啊。”林九挑了挑眉，看着及时出现吸引了澄江水神的孽龙子。“他这是在向长天宗示好？” “未必。”唐河道人却不以为然。 尽管澄江水神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另一边，但他依旧没有放下丝毫的警惕。 第一百零三章 荆棘岭事毕 “哪有什么未必？”林九沉下目光，笑意当中不乏冰冷，就如同是不快难以宣泄的时候，正好就看到了一个能够发泄的目标一般，“那孽龙子既然敢踏足澄江的局势，那哪里还有他腾挪的余地呢？” 延毕，林九便已经是朝着孽龙子拱了拱手，遥声而道，“道友相助之恩，铭记于心，导游且放心，一如前言，必不敢忘。” 林九高声的说着，就如同是在表述，自己一行人很早之前就和孽龙子有了约定，要孽龙子在适时的时候现身拖住澄江水神一般。 “想不到高门大派，也会和这等盗窃水眼的妖孽联系？”澄江流域的水面哗啦啦的跳动着，澄江水神，也终于是踏出了水面。 没有丝毫犹豫的，澄江水神便先是一盆脏水泼了过来。 其身形都被水光潋滟着看不真切，只有目光叫林九的印象极其深刻——那目光，阴鸷而森冷，就如同是三九寒天的时候，万丈水渊下凝结的寒冰，刺人骨髓，似乎是要将人的三魂七魄，都给齐齐冻裂了吞噬一般。 “各地神祇，非天庭诏令不得擅出，陛下莫非想要踏出澄江，一试天雷之威？”唐河道人上前一步，将林九护住，下一刻，他衣袖当中火花一转，一头黄鸟振翅而出，飞过几圈，便立刻是将那透人骨髓的寒气驱散。 一时之间，这强硬无比的姿态，也不由得令澄江水神有些疑神疑鬼起来。 “小长虫，哪里走！”在察觉到守在水府当中的哪一位渡劫强者若有若无的气息，澄江水神一阵斟酌之后，还是选择回转水府，调兵遣将去对付小鼍龙了。 水府当中，那西海龙女的情况是万万不能被万人所知的，若是有把握在刹那之间就掠夺了荆棘岭中的成果，那冒一冒险，当然是无所谓的，但如今没有十足把握，若非要冒险的话，就完全是得不偿失了。 …… 淅淅沥沥的雨水，在荆棘岭中下了七天。 雨势由大而小。 先是酣畅淋漓的将荆棘岭中的一切都冲刷得干干净净，在才是逐步的变小，温柔无比的润泽一方，带来无穷无尽的生机。 无数的种子，被洒在荆棘岭里。 哪怕荆棘岭中光秃秃的都是山石不见泥土，但七天之后，依旧是有绿色的生机从哪些石缝间冒出头来。 足足七天之后，长天宗的元神大修们才是走下了法坛。 在他们走下法坛的时候，六十四座法坛，都是无声无息的化为了灰烬。 “可惜。”这些元神大修们遗憾无比，但每个人的目光当中，都是冒着喜悦无比的光芒。 他们因为不曾参悟水行的法有元灵以及行云布雨这神通而遗憾——这是可以遇见的，毕竟，这一场持续了整整七天的祈雨之举，最大的好处都已经被万圣公主悄无声息的摘取，若是在万圣公主摘走了最大的好处之后，这些人还能够参悟法有元灵之类的东西，那才是奇怪。 但没有得到最大的好处，不代表这些人没有得到好处。 兽有异常必成妖，雨过三日必成灾。 雨水固然是润泽天地，恩济四方，但这并不代表雨都是温柔的。 一旦雨水过多，对于天地之间的生灵而言，同样是一场毁灭性的打击。 是以，这天地之间就算是行云布雨，也少有人敢于持续一天以上的，更不要足足七天了——自身的法力能不能跟得上尚且两说，天庭含而不发的雷霆之威，这才是悬在每一个修行者头顶的诛仙之剑。 对于长天宗这些修行者们而言，能够获得天地的准许，以祈雨之法施展水行，足足七天都不停歇的机会，绝对算得上是绝无仅有。 极限的压制自己体内的法力以及极限的压榨自己对水元之气的掌控力，这样足足七天坚持下来，但凡是没有被压垮的修行者，都是从中得到了莫大的好处。 对体内法力的掌控，驾驭水行元气的技巧，以及在水行术法上的更进一步的参悟…… 这些东西，任何一种，都能令一个人的实力大为提升，更何况三者加起来？ 七天的雨水之后，荆棘岭中虽然依旧荒芜，但其间已经是有肉眼都能够察觉到的生机流转起来了。 是个人都能看得出来，这荆棘岭的情况，已经在逐步的好转。 而主持了此事的唐河道人，也必然是能够得到长天宗更进一步的培养…… …… “师妹，水法练得怎么样了？”林九问道。 处理完了荆棘岭中的事务，林九便是带上万圣公主，再一次踏上了行程——长天宗的人，也不愿意林九继续都留在澄江流域分走属于唐河道人的光彩，是以他们再次送了林九一批资源之后，便目送着林九和万圣公主一行人翻过了荆棘岭，继续往东而去。 而万圣公主，在最开始的，因为摘取了祈雨所得的最大的好处而欣喜过之后，便是再一次陷入了惆怅当中。 林九知晓万圣公主惆怅的是什么——荆棘岭上的那八只木妖。 荆棘岭毗邻澄江流域，同时又作为唐河道人的‘成道之地’，当然是特殊无比。 无论是想要观看荆棘岭变化，从中参悟生机流转之妙的修行者们，还是那些想要在荆棘岭中寻觅遗失火种的散修们，都不在少数。 尽管那八个木妖将自己藏得稳稳当当，但万圣公主还是会忍不住的担心那八个木妖会不会被别的修行者所察觉——毕竟，万圣公主已经将这八妖都视做了自家的财富。 但凡是这八妖当中任何一个出了意外，都会令她痛彻心扉。 而一想到自家的财富有可能被人偷走，而且是如此珍贵的财富，她就难以遏制内心的惆怅涌动。 对于这一点，林九也无法劝得动，只能从另一方面来转移万圣公主的注意力。 “水法么……”万圣公主伸手，河面上的水花便是涌动上来，环绕着她的指间而动。 长天宗的修行者所梦寐以求的行云布雨之法，万圣公主从一诞生就已经掌握，是以她在那祈雨的过程当中，所关注的，便万千不是行云布雨这神通——她所关注的，是在那过程当中，水元之气的流转于变化。 以及水元之气流转的时候，随着水源之气流转的雷之威，霆之势，风之灵，生之息…… 而这个过程，本就是水元之气的各种变化的过程。 万圣公主不求于此，反而是更加契合了无为法的玄妙。 第一百零四章 上清嫡传 是以，尽管万圣公主并不曾着重于水法的提升，但她在水法上的造诣，也依旧是突飞猛进。 林九看着环绕于万圣公主指间的流水。 水流如同无数的游鱼，虽然还不曾显现出具体的形体，但林九已然是能够感受到隐藏于其间的灵性。 显然，此时的万圣公主，距离水行的法有元灵，也不过一步之遥。 而林九也不曾提醒万圣公主，毕竟，法有元灵乃是无为法，一旦他提醒了万圣公主，令万圣公主有了追求这成就的想法，那无为之念，瞬间就化作有为之念，法有元灵的成就，也随之化作梦幻泡影。 是以，林九只是对万圣公主言道：“行云布雨，最终也要落到水元之气的沉积，师妹你如今有暇，又何妨在习练一番水法？届时你行云布雨的时候，未必就不能对那落下的雨水做二度的操控——行云布雨，乃是你铸就根基的核心，其过程越是完美，对你的好处，自然也就越大。” “再者，八妖价值摆在那里，就算落到了别人的手上，也只是换个人豢养他们——等到师妹你足够强大了，再夺回来也就是了。但问题是，师妹你够强吗？” 以林九的见识和经历，忽悠万圣公主这样的人，自然是轻轻松松。 等到万圣公主按照叮嘱习练各种水行之法，无暇他顾的时候，林九这才是翻开了手里的兽皮卷。 这得自于一个疑似上清门徒的强者的遗留。 林九将兽皮卷摊开，一个字一个字的对照着脑海当中牛魔王所留下的知识，艰涩无比的对比，翻译着其间的内容——金阙玉书的对比翻译，极其困难。 其间的每一个字换到现在，都等同于一句话，一段话，甚至于一个篇章。 在翻译的时候，哪怕是看错了其上的一笔，那么翻译出来的结果，当然也是南辕北辙，天差地别。 要破译金阙玉书，最简单的办法，便是先破译其中的一个字，然后以这个字为钥匙，将自己的神识沉入其间，令自己的意识沉入到那一篇金阙玉书所形成的世界当中。 上古的强者们，讲求文以载道——是以那金阙玉书，也被称之为载道之文，每一个字，都等同于是大道的一种体现。 若是能够从那金阙玉书的世界当中出来，那么自然便能够参悟出金阙玉书当中的些许玄妙。 不过这种解读金阙玉书的方式，准确固然是准确，快捷也算是快捷，但却伴随着极度的危险。 毕竟，每一个金阙玉书当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想要从那世界当中出来的条件，同样也是不同的。 比如一个记载了某种神通的金阙玉书，想要从中间出来，就得在书中世界当中承受那神通的一击而不死——这是上古的那些强者们调教弟子的粗犷手段，金阙玉书源自于上古的那些强者，自然也继承了这个特点。 也正是如此，真正想要解读金阙玉书，最好的法子，便是逐一的金阙玉书上的文字，然后将其组成段落，推断这一卷金阙玉书当中的内容——确定了书中的内容之后，再进入书中，以参悟书中的真谛。 在进入书中世界之前，识别出来的东西越多，在书中世界的经历，自然也就越安全，最后所能获得的好处，也就越多。 相反，识别出来的内容越少，闯入书中世界之后，所遇到的危险也就越大——比如说贸贸然的闯进一个杀伐神通所形成的世界当中。 每一个金阙玉书的书中世界，都如同是一道勾连天地的神通，若是死在了里面，那就真的是死了，神仙难救！ 是以，林九在破译书中文字的时候，可谓是极其的小心翼翼，每一个字，都得细细的揣摩。 各种句式，更是要经历一次又一次的排列组合，以结合上下文，确保破译的内容更加精准。 …… 如此，又过了半年，林九终于是将那金阙天书当中的文字破解了个七七八八。 “兹尔天地初开” 文卷当中，第一行是这样的六个字。 确认了这六个字之后，林九对这文卷的态度，也变得更加的肃然起来。 天地之间的经文，除了修行功法之外，还有一种经文，被称为道经。 而道经，则是某些大神通者讲道的时候，他的弟子根据大神通者的讲道所复刻出来的经文。 而根据讲道者身份的不同，道经的开篇，自然也会有所不同。 与佛门而言，最高级的道经，便是佛祖所讲的道经——其开篇为：如是我闻。 意为：佛祖亲传。 而道门当中，最高级的道经，便是三清所讲的道经——其开篇，便是此时林九所见的：兹尔，天地初开。 意思便是，我来告诉你们，天地除开的时候，天地间的变化。 但凡道门的经文当中，以这样一句话开篇的，必然是秘传当中的秘传。 在结合古观主人的身份，显然，这经文的来历，必然就是古观的主人听了上清灵宝天尊的讲道之后所编纂而成。 “我还以为，那古观的主人，只是上清门徒——却不想，其竟然是一位上清嫡传吗？”林九无比的骇然。 上清灵宝天尊，这何其神秘的一位至强者？ 能够听到他讲道的人，其身份，当然是上清灵宝天尊的嫡传无疑。 他完全没有想到，自己所知晓的，上清灵宝天尊唯一留下的一处痕迹，赫然会是一位上清嫡传的陨落之处！ 这是何等骇人听闻的事？ 上清灵宝天尊——天庭当中仅次于玉皇的存在。 而他的嫡传弟子，算起来便是天庭继承人一般的尊贵人物。 而这样的一个人，却无声无息的死在了荆棘岭，甚至于连遗骸都不曾留下——这其间，又到底隐藏了怎样的秘密？ 他是怎么死的？ 走火入魔而死？ 还是被人所诛杀？ 若是走火入魔的话，那缘何上清灵宝天尊不曾伸出援助之手？ 若是被人所诛杀的话，那到底是什么人有这么大的胆子，敢于弑杀这位上清灵宝天尊的嫡传？ 那人如今的下场又如何？是死还是活？ 活着的话，那荆棘岭中的变故，是否又已经为那人所知？ 那人又是否已经将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前所未有的沉甸甸的压力，在林九的心头涌动起来。 第一百零五章 生死边缘，刮骨疗毒 这兽皮文卷，正是所有的金阙玉书当中，最为安全的道经。 而在大致的破译了道经的内容之后，林九心神恍惚了足足半个月。 他看着手里的道经，患得患失，一时之间，竟是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办。 是直接将神识沉入这金阙玉书当中听道，亦或是将这金阙玉书给藏起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他完全拿不定主意。 如此又七天之后，林九才是将那兽皮卷收起，端坐在船头，打坐观想起来。 他的脑海当中，只有一个一个头颅的九头鸟的神形显现出来。 片刻，那九头鸟的艳丽无比的羽毛上，有漆黑的斑纹显现出来，一点一点的沿着那九头鸟的羽毛往九头鸟的身上扩散，似乎是将这九头鸟吞没一般。 随着这漆黑斑纹的显现，九头鸟的脚下，似乎是有一个漆黑无比的深渊凝结出来，正一点一点的拖着他的元神沉没到深渊当中一般。 冥冥之间，他有一种感觉——当自己的元神被这深渊吞没的时候，便是他彻底死去的时候。 生与死的危机，刹那间就缠绕到了林九的身上。 看着这一幕，林九心中无比的凛然。 一瞬间，所有的顾虑，所有的患得患失，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他的脑海当中，便是剩下了活下去这一种年头。 本能的，火焰在他的元神当中燃烧起来。 万化火！ 这一开始的时候，林九以为是神通的东西，但实际上，这只是一种驾驭火焰的技巧而已——他在火行上法有元灵的成就，正是通过这万化火升华而来。 当火焰在林九的元神当中燃烧起来的时候，那法有元灵，便似乎是退化回去，重新变成了万化火一般。 一点一点的火焰，就如同是丝线一般纵横交错着贴在九头鸟的羽毛上，最后化作一件衣裳——没有丝毫灵性的火焰法衣。 但当那火焰弥漫了九头鸟真身的时候，将那九头鸟遮蔽得密不透风之后，所有的火焰，便都在这一刻发生了变化。 随着九头鸟的一声长鸣，沛然无比的灵性，在那火焰当中绽放出来。 就如同是有神鸟破壳而出一般。 火焰法衣跳动着，种种刀兵剑器于其间显化，将那元神当中冒出来的漆黑的气息，一缕一缕的斩断。 在解读那金阙玉书的时候，林九同样也会对那金阙玉书有所参悟。 而此时，这环绕于他元神的火焰法衣，便是他在破译破译那金阙玉书的时候所参悟出来的一种技巧，又或者说是一种术法。 其名为火衣刀兵法。 是从法有元灵，以及剑气当中升华出来的东西。 护身之时，有灵之火环绕，任是什么攻势临身，都要先经过那有灵之火的消磨——对于诅咒魇镇之法，以及攻击元神的术法，颇有奇效。 而在进攻的时候，他的元神，甚至是可以直接披着这刀兵火衣而出，驾驭火行元气杀敌，又或者是直接将火行元气，转化做绞碎一切的森然剑气！ 元神当中，林九的念头一分为二。 一个念头驾驭着火衣，抵抗者脚下漆黑深渊的侵蚀。 而另一个念头，则是驾驭刀兵，将火灵之息转化做剑气的锋锐之意，落于周身的羽毛当中，将和羽毛融合的那些漆黑斑纹，一点一点的剔除。 就如同是在削骨割肉一般。 剧烈无比的疼痛，从林九的脑海当中弥漫出来，席卷他的周身上下。 前所未有的剧痛，令他整个人都不由自主的抽搐起来。 他的身上，一道又一道的鸟纹浮现出来，似乎是随时都要化作原形一般。 每一次的抽搐过后，林九身上的气息，都会跌落一分。 但对于这一切，林九却是浑然不觉。 那元神上的漆黑的斑纹，便是林九心头无数的杂念所化。 林九参悟出了剑气的玄妙之后，每每脑海当中有杂念生成出来，他便立刻是驱使剑气将那杂念斩碎——他一直都以为，这样下来，他的脑海当中，根本就不可能有杂念。 但在辨识金阙玉书之后，在经过了上清嫡传道经之后，在经过了患得患失的仿徨之后，林九重新审视自己的内心，这才发现，原来所谓的杂念，一直都不曾被他所摒除。 他用剑气斩碎的那些念头，也不曾消失，而是以一种更加玄奇，更加不可理解的方式留存在他的身上，与他的血肉，与他的元神合二为一，就如同是某种附骨蚀魂的剧毒一般。 往常的时候，这些东西自然是没有什么作怪的余地，但当林九仿徨不知所措，当林九自己都开始动摇的时候，这些恐怖的余毒，便立刻是凸显了出来。 元神当中，林九丝毫顾不得外面的一切，只是坚定无比的驾驭着那无与伦比的锋锐之意，坚定无比的剔除着元神当中的驳杂。 哪怕这每一剑下去所破灭的，都是属于他元神的一部分，他也没有丝毫的犹豫。 此为，刮骨疗毒！ “难怪到现在都难得纯阳之机。”林九的心头生出一阵明悟来。 在很早之前，他的元神就已经臻支了一个极限。 但在他的阴神圆满，直到现在，他都不曾把握到成就纯阳的气机——哪怕是在荆棘岭中得了些许功德，也只是令他有了成就纯阳的灵感而已。 但成就纯阳的机缘到底在于何处，林九依旧是没有头绪。 直到现在，当林九静心凝神，察觉到自己元神当中所深藏的，那无数的杂念粉碎之后所留下的余毒之后，那灵感终于是在林九的脑海当中炸开来。 成就纯阳的机缘，就应在这里！ 要么，刮骨疗毒，除尽沉疴，然后再元神重新变得纯粹的刹那，得证纯阳。 要么，就在这无尽的沉疴之下沉沦。 察觉到这一点的刹那，连林九自己都不知道，那兽皮卷对他而言，到底是一场机缘，还是一次灾劫——若非是那兽皮卷的因果，他绝对不会如同此时一般仿徨，如此时一般的患得患失，那么他元神当中的沉疴，也必然不会在此时爆发，不会令他陷入生与死的抉择当中，天地之间，祛除杂念的秘法无数，只要他意识到了这沉疴的存在，那么再玄商道中，未必就不能找到合用的秘法来令他的元神重新恢复澄澈。 根本就不需要经历此时刮骨疗毒一般的惨烈。 可若是那兽皮卷的因果乃是一场劫难的话，那若是没有兽皮卷，他又如何能意识到自己的元神当中攒下了如此多的沉疴？ 若是他没有意识到这一点，那么当有朝一日，他体内的积蓄得更多更久的沉疴一下子爆发出来之后，他还会有刮骨疗毒的机会吗？ 第一百零六章 得证纯阳，刀兵火衣 这刮骨疗毒一般的痛苦，整整持续了半年。 半年里，万圣公主施展水法，连人带船一起藏到了一个隐蔽处，而缠绕于林九元神当中的斑驳，终于是被彻底的剔除干净。 他元神脚下的那无尽的深渊，也是重新的隐没于虚无当中，不见痕迹。 也就在那深渊隐没的时候，林九的元神当中，一缕火焰燃烧起来，和林九的血气相互呼应着。 火焰当中，点点明光照彻四方，所有的幽晦都在这刹那之间被点亮。 暖融融的感觉，自元神而起，弥漫林九的周身上下，抚平一切的伤痛。 那刮骨疗毒的痛苦，都似乎是在这刹那之间消散于无形一般。 倏忽过后，林九的元神，直接从那肉身上跨了下来。 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影在船头并排而坐，一人着素衫，一人穿火衣。 两人的脚下，都有影子映照着阳光。 白昼出行，光照生影。 这正是元神当中，生出一点纯阳的标志。 纯阳！ 那穿着红衣的元神之身，虽然体型削弱，面色苍白，但目光当中却是神采奕奕。 那能够融化阴神的阳光落下来，非但不曾伤到这元神，其间的大日之气，反而是被林九元神身上所披着的火衣吸纳，继而转化做纯阳之气，滋润着他‘伤痕累累’的元神。 在这日光之下，每沐浴一分，林九切割元神的伤势，便恢复了一身。 “这刀兵火衣……” 片刻，当林九察觉到了披在身上的刀兵火衣之后，他的目光当中也不由得浮现出一抹错愕。 错愕之后，便是惊喜。 纯阳之后，为了更好的接触接触阳光，他明明都已经散去了火衣刀兵法，但此刻，那火衣刀兵，却依旧是披在他的元神之上不曾消散。 “法宝？”林九眨了眨眼睛，有些错愕的样子，不敢置信自己面前的东西。“不，是天炼祭宝法？” 所谓的炼祭宝法，便是一种极其特殊的术法。 天地之间有大神通者，有感于法宝的炼制之难，修行者们专注于祭炼法宝，就难以修持术法，而要专心致志的修持术法，便又没精力去祭炼法宝。 这样的话，自然便会有大神通者开始思索，是否有那么一种办法，令修行者在修行术法的时候，同时做到祭炼法宝这么一回事呢？ 当然是有的。 在参考了炼剑之法以后，天炼祭宝法，也就随之出现。 那些大神通者们，将某一类法宝的关隘难处，细节要点掰开了揉碎了，然后一次形成框架，在这框架的基础上填充各种道理，最后便形成一种特殊的秘法。 这秘法施展出来，便如同是寻常的术法一般，一旦修行者对着术法的参悟甄至某个程度，跨过了界限之后，这秘法便会固化，形成类似于法宝一般的东西，虚实相间，玄妙无比。 虽然威能比不得真正的法宝，但也远超寻常的术法，而一旦修行者找到了对应的材料，将材料祭炼一番之后，便能够直接将这类似于法宝的东西直接融入到神材当中，于是一件未能强大的法宝，便就此出炉。 天地当中，最为出名的一种天炼祭宝法，便是一种名为‘番天印’的印法。 除此之外，那天书当中也提过那天炼祭宝法的存在： 五彩仙衣。 那是天庭的紫阳真人送给金圣宫娘娘的一件宝衣——金圣宫娘娘被赛太岁掳走之后，紫阳真人现身，借给她一件五彩仙衣。 这五彩仙衣穿上之后，寻常时候不见任何的异常，更衣沐浴，也没有任何的妨碍，独独是赛太岁想要侮辱那金圣宫娘娘的时候，五彩仙衣上，便生出五彩豪光来，又有毒刺蔓延，叫赛太岁完全无可奈何。 很显然，那虚实之间的五彩仙衣，便是这天炼祭宝法的一种——若不然的话，那法衣乃是实体至宝的话，以赛太岁的实力，早就将那五彩仙衣的灵性给生生磨灭了，又岂会对那五彩仙衣奈何不得？ 林九没想到，自己莫名其妙参悟出来的这火衣刀兵法，居然就会是那天炼祭宝法。 林九思索了片刻，将披在元神上的刀兵火衣解了下来。 ——要验证这火衣刀兵是不是那天炼祭宝法，办法其实很简单。 只需要将这件刀兵火衣解下来递给他人，叫他人穿上，若是他人穿上之后，这火衣不曾消散，且依旧保持着玄妙的话，那就可以认定，这火衣刀兵法，乃是一部天炼祭宝法了。 “丹朱青玉。”林九唤了一声。 “少君有何吩咐？”两个小妖看了一眼万圣公主，怯生生的上前来跟在林九背后，从船头一路至于船尾。 丹朱和青玉，前者的本体乃是一只红玉鲤鱼，而后者的本体，则是一只青玉鲤鱼，在被万圣公主身上龙气浸润之后所变化而成，红玉鲤鱼变成红玉龙鲤，青玉鲤鱼也变成了青玉龙鲤。 不过不管是红玉鲤鱼，还是青玉鲤鱼，虽然也被称为异种，但在上古的时候，都是食物一般的存在。 哪怕已经从寻常的鲤鱼化作了龙鲤，但传承于血脉当中的警惕，也依旧是令两个小妖都很是胆小——他们的胆子，大概就只比荆棘岭上的那八个木妖，大上稍稍的那么一丁点儿。 尤其是在面对林九的时候。 “我又不会吃了你们。”看着在自己面前战战兢兢的两个小妖，林九也是颇为的无语。 “你且将这法衣披上。”林九将手中的火衣扔给丹朱，然后又令青玉向丹朱施展术法。 青玉鲤鱼，乃是木行之妖。 其天赋的术法，名为迷心术，乃是一种能越过修行者的肉身，直接迷惑其三魂七魄的术法。 在龙宫的时候，青玉施展这迷心术，没有一个小妖能不着道儿的。 “咦？”迷心术施展出来之后，丹朱的身上却没有任何的异常。 这一下子，青玉就如同是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一般，把林九抛到了脑后，然后对着丹朱，将自己在龙宫当中对付那些小妖的手段，逐一的在丹朱身上施展出来，但无论青云如何施展，都无法影响到丹朱的心神。 “果然。”林九点了点头。 那火衣刀兵法，真的就是天炼祭宝法，而且最后所成的火衣，正是各种法宝当中最为稀缺的，能防护元神的法宝！ 第一百零七章 福至心灵，紫阳老贼 “九哥，这是什么？”看着这一幕，万圣公主也起了兴趣。 青玉天赋的迷心术，就连她一不小心都会着道，但如今，这玄妙的迷心术，却似乎是没有了丝毫的效果一般，这让万圣公主如何不好奇。 “偶得的一件法宝而已，有护卫元神之效。”林九不在意的道，并不曾告诉万圣公主这法宝的真实情况。 “师妹要不要试试？”林九笑意吟吟。 这刀兵火衣兵虽然也是一件法宝，但对林九而言，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作用——强大无比的肉身，本就有着护持元神的作用，若是他的敌人能够击溃他的肉身伤到他的元神，那多一件刀兵火衣，也对局势没有什么用处。 更何况，这刀兵火衣，本就是林九以秘法凝练出来的法宝，若是林九需要的话，一个念头，便能够在元神当中再凝结出一件来。 只不过新凝结出来的那一件刀兵火衣，不能如第一件那般长存而已。 “我可以吗？”万圣公主的眼睛亮了起来。 天龙的传承非同小可，万圣公主作为天龙的传承者，其所获得的传承当中，自然也少不了半生法宝的炼制之法——但还是那句话，法宝的炼制，太过于费时费力，万圣公主从踏上修行到现在，连法宝的雏形，都不曾炼制出来。 这刀兵火衣，便是万圣公主有意识以来所见过的第三件法宝。 第一件，便是林九衣袖当中的炉子。 第二件，便是荆棘岭上的八卦罗尘网。 而第三件，就是此时林九拿出来的这刀兵火衣。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林九招了招手，从丹朱的身上将火衣取回来，递给了万圣公主。 对林九而言，将这火衣借给万圣公主，还有另外的一重好处。 这火衣作为一件法宝，当然也有着法宝该有的特性：护主。 万圣公主穿上这火衣之后，但凡是有人对她发起攻势，都会收到火衣的反击。 而火衣一动，作为火衣来源的林九当然也会有所感应——他自然就会知晓，万圣公主遇到了什么情况，然后及时去支援。 此外，这火衣，还能够作为一个定位的效果，使得林九能够及时找到万圣公主的所在。 这即是说，将这刀兵火衣借给万圣公主之后，林九就在某种意义上，“自由”了。 从此之后，他便不用再将万圣公主绑在自己的身边。 而他自己，也能够抽出身来，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 堪称是两全其美。 万圣公主将这法衣贴身穿上。 万圣公主也不矫情，当即便接过这火衣穿上。 她体内的法力，在那火衣当中一转，这火衣便是贴身落到了万圣公主的身上。 旁边，林九福至心灵一般，同样也沉下了心神，将自己的心神落入了那刀兵火衣当中。 滑腻腻的感觉浮现在林九的感知当中。 一瞬之间，林九只觉得自己喝醉了一般，整个人都在天空当中飘了起来一般，不能自已。 再一个刹，他那又如同是被无数的最绝顶的美玉所包裹了起来。 金光寺中，那大佛的虚影，再次于林九的脑海当中显现出来。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声音，也在林九的耳边响了起来，叫林九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无数的涟漪。 一股血气，从林九的脑海当中燃烧起来，往他的脚下燃烧过去，片刻，这热气复又由下而上的，蔓延到了林九的脸上，叫林九面红耳赤。 “师妹，我有事先离开一下。”林九顺手在天地之间一抓，便扯过来一片红彤彤的火元之气将自己的面孔遮住。 不等万圣公主回应，林九便已经是跳下船头，一头扎进了船下的涛涛河水当中。 “紫阳真人那色胚，坑死个妖了。”林九躲在水底下。 道道火气在他的周身上下滚动着。 那滑腻腻的感觉，在林九的脑海当中一次又一次的辗转，林九剑气斩灭杂念的速度，都更不上那杂念衍生出来的速度。 正常情况下，林九是绝对不可能出现这种情况的。 但谁叫现在林九刚刚成就纯阳，一身真阳之气翻滚沛然呢？ 谁叫林九为了成就纯阳，刮骨疗毒，将自己的元神切得七零八落，叫自己元气大伤呢？ 是以，当这火焰从林九的心头浮现出来的时候，顷刻之间，便是叫林九陷入了内外交困的情况。 叫林九几乎是在万圣公主的面前露出丑态来。 ——他哪里能想到，将这刀兵火衣借给万圣公主，会遇到这种尴尬的情况？ “该死的紫阳老道！”感受着自己周身内外涌动的热气，林九忍不住又骂了一声。“道貌岸然的色胚！” 同样是作为天炼祭宝法的成就，他的刀兵火衣如此，那紫阳道人的五彩仙衣，不也同样如此？ 那位金圣宫娘娘，自以为是是那五彩霞衣保护了他的清白，却不想，实际上，那紫阳道人借着五彩仙衣，将她的一切都摸得清清楚楚了。 …… 林九端坐于水底下，热气血气涌动之间，他周遭的水流，都是咕噜噜的翻滚起来，一串又一串的气泡从水底而起，然后在水面上炸开，释放出无穷的热气来。 在水底下足足过了两天，林九才算是收束住了周身上下涌动的火气，从水底下冒出头来。 “九哥，发生了什么？”船上，万圣公主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林九，好奇无比的问道。 “没甚大事。”林九的脸上从容无比，“只是先前祛除杂念的时候用力过猛，叫元神有了些损伤，又刚好碰到成就纯阳，元神当中的纯阳之气和血肉间的血气交融之下，险些失衡。” “再过两天，我将元神养好，也就没事了。” “啊，那我先把这火衣还给师兄护持元神好了。”万圣公主的身上，刀兵火衣显现出来。 “别！”林九的声音急促无比，一看到那火衣，他便是忍不住的回忆起那无暇的白玉，回想起那滑腻腻的温润——于是他的身上，才压下去的血气，便又涌动了起来。 “师妹，这火衣乃是火属之宝，我如今元神当中本就火气过甚，在穿上这火行之宝，有害无益。” 林九再一次躲进了水流当中，催促起来。 “师妹，耽搁半年，也该继续上路了。” 第一百零八章 金阙玉书，上清演道 渡船沿着河流往东而去，如此，又三个月的时间。 林九也终于是将自己元神中的疏漏弥补完毕，从水底下回到了船上。 剔除了所有的杂念而成就纯阳之后，林九便是将所有的患得患失，所有的犹豫，都抛诸于脑后。 无论如何，荆棘岭中的事，都已经发生了——发生过的事，无论林九的思绪如何的变化，对于接下来的后果，都不会有任何的影响。 背后的人，并不会因为林九的患得患失而网开一面。 是以，越是陷入了漩涡当中，林九就越是该竭尽所能的让自己变得强大。 而这兽皮卷中所记载的，三清之一的上清灵宝道尊的讲道，便是奔赴强大的，最好的办法！ 讲道，这是天地之间最为神圣的一件事。 据说只有那些诞生于开天辟地之初的大神通者们，才会有讲道的资格——如同妖族的那些真玄巨擘们，强大固然是强大，但若是要讲道的话，他们就完全不够资格了。 而在进入那兽皮卷的世界之前，林九更是先一步将自己身上所有的典籍，都阅读了一遍，尤其是得自于三大派的，有关于毒素的典籍。 当所有的东西都准备完毕之后，林九才是将那兽皮卷拿了出来。 然后他的元神，直接落到了这金阙玉书最上首的六个字上。 “兹尔，天地初开……” 无穷无尽的黑暗，一瞬之间就吞没了林九的意识。 不知道过了多久，陡然间有无穷无尽的光芒绽放出来，一瞬之间便是将那黑暗给驱散。 林九张开双眼。 他的耳边，风声，雷霆声，波涛声，响成一片，嘈杂到了几点。 而在他的周围，还有无数的身影齐齐而坐。 这些身影的呼吸，心跳连成一体，竟是将天地之间的风雨雷霆之声，都给压了下去。 林九一眼望过去，这无数的影影绰绰的身影，何止千万？ 强烈到了极点的震撼，在林九的心头浮现出来，令他不能言语。 “这天地之间，有过如此规模浩大的讲道吗？”林九看着最上首处的那空位。 这金阙玉书当中所复刻出来的，便是上清灵宝天尊的讲道——而这些前来听道的，自然便是上清灵宝天尊的门徒。 林九看着那无数的身影。 只是从这金阙玉书当中倒影的，林九便能感受得到这无数的上清门徒，到底有着多么强大的力量。 而把控着如此强大力量的上清灵宝天尊，又在天地之间有着怎样的影响力？ 然而实际上呢？ 却是一切成空。 上清灵宝天尊无声无息，他的无数门徒，亦是杳无踪迹，他的传说，都几乎要在天地之间断绝——若不是来到这金阙玉书中的世界，谁能想到，上清灵宝天尊有过这样的一次讲道？ 谁能想到，上清灵宝天尊的门下，还有着如此强大的力量？ 但现在，一切都没有了！ “到底发生了什么？” “那被隐藏起来的历史，到底是什么？”无穷无尽的疑惑在林九的心头浮现出来，令他的脑海当中波澜起伏，一团乱麻。 不知道什么时候，一个朦朦胧胧的身影出现在了最上首处。 那身影，显然就是即将开始这一场讲道的上清灵宝天尊。 林九看得真切，那上清灵宝天尊在讲道之前，有意的看了自己一眼——就好像是上清灵宝天尊认出了自己一般。 但只刹那过后，上清灵宝天尊便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然后开始了他的讲道。 “念……天地初开……” 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在林九的脑海当中响起。 涤荡着他的心神。 涤荡着他的魂魄。 涤荡着他的血肉。 涤荡着他的元神。 在这洪钟大吕一般的声音当中，林九甚至是有一种自己的肉身，都要被拖进这金阙玉书当中的世界来的错觉。 上清灵宝天尊的讲道，和林九所理解的讲道，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 起初的时候，林九所理解的讲道，便是上清灵宝天尊以言语来阐述自己对天地的理解，对大道的释疑。 讲道的过程当中，有弟子提出疑惑，而上清灵宝天尊作为师长，便为弟子们解答疑惑，同时告诉自家的弟子们修行的关隘。 但实际上，上清灵宝天尊的讲道，却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当上清灵宝天尊开始讲道的时候，当第一句玄音响彻之后，林九便只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浩浩荡荡的，无边无际的，能够包容一切的光！ 自出生以来，林九所经历的一切，所学习的一切，所见证的一切，所思考的一切，都在那光中所有体现。 都能够在那光中找到对应的印象。 而林九自出生以来，所有的念头，所有的想法——无论是阴暗的还是伟大的，是丑陋的还是美好的，也同样是在全都那光芒当中被映照出来，无一遗漏。 看着那一束无线延展着的光芒，林九便似乎是化作了一个旁观者一般，经历了‘自己的过去未来’。 他看到自己成就灵应，成就真玄，甚至于更加玄妙的不可言说的境界。 他也看到了自己未来所经历的无穷无尽的杀伐。 种种手段，诸般神通，都在他的手中信手拈来，每一次厮杀的时候，光是厮杀的余波，便足以是撼动整个天地。 那一束光当中所显现出来的未来，并不是固定的——每当林九的想法有所变化的时候，那光芒当中所映照出来的未来，也同样是随之而变。 换做其他的任何一个人，只怕都是要沉迷在那无穷无尽的未来变化当中，去深究未来的每一种可能——但林九的脑海当中，却始终是有一种力量庇护着他，令他保持着心神的清明。 叫他一直都有一种想法。 在这光束当中窥测未来的变化，并不是这光束真正的用法。 “或许，可以这样。”不知道过了多久，林九终于是把握住了他脑海当中的那想法。 “此时的我，当在推演一种毒属的神通。”林九的脑海当中，除了这个念头之外，其他所有的杂念，都被斩落。 第一百零九章 无上神通大毒天 也就是在林九确定了自己的想法之后，那光束当中的景象，便在倏忽间一变。 林九的身影端坐于长河之上，莫大的将岁月席卷起来放在他的面前。 如一张帛书，又似乎一张拼图。 数不清的知识在那书卷上流淌，天地之间一切的隐秘，大道上一切的玄妙，都在那书卷当中展现出来。 以林九的渴望作为核心。 以他目前所知晓的知识作为引子。 书卷上无数的玄妙和道韵卷起浪花。 于是转瞬之间，苍天倾覆，山峦崩塌，江河逆转，沧海倒灌。 星辰日月，阴阳五行，一切的一切，都随之消散。 那书卷上，只剩下一个东西。 毒！ 林九往那书卷上望过去。 书卷上，幽暗暗阴沉沉的一片，深邃无比，一眼看过去，便连自己的意识，都要融化在那幽暗阴沉当中一般。 幽莹之光迎接着林九的意识，带着林九的意识，穿透那无边的阴沉灰暗，出现在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天地当中。 一个彻彻底底的有毒素所凑成的天地。 毒的人，毒的鬼，毒的仙，毒的妖，毒的神，毒的佛。 毒的珍奇异兽，毒的灵花异草。 毒的星辰日月，毒的山河大地。 便是那些修行者们修行的体系，都是以毒为核心！ 一眼望过去，天地之间的一切，都无一不在诠释毒的真意。 本能的，林九便是身形一摇，显化出了自己的本相来，朝着这毒的天地一口咬下。 也不知怎么回事，这天地间的一切，在面对着林九的时候，全无还手之力——与其说这是一方天地，还不如说是林九的餐盘。 每一口下去，林九的身形便都会长大一分。 不多时，他的真身，便已经是如同山脉一般庞大。 而这个时候，他所猎食的目标，也是从寻常的山川河流，换做了那些妖仙神佛。 等到所有的妖仙神佛都被吃完。 连天庭和灵山，也都落入了林九的腹中之后，林九的身形，已然是头顶苍天，脚踩大地。 而他也开始吞食那些星辰，日月！ 最后，整个天地，都被林九一口吞入了腹中。 或者说，此时的林九，已然是成为了天地。 被他所吞吃下去的星辰日月，山川大地，妖仙神佛等等，都在他的腹中重新显化出来。 天地之外，乃是一片虚无，林九的真身，便在这虚无当中飘荡着，他的意识，也在这飘荡之间，坠落，坠落，坠落，最后要彻底的归于虚无。 不知过了多久，虚无当中如同是出现了一面镜子，镜子当中倒映着林九的模样。 “我头呢？”看着镜子当中的自己，便如同是惊雷在林九的耳边炸响，将要彻底睡过去的林九给震醒过来。“我的头呢？” 那镜子当中，承载天地的巨神威武无比，几乎是符合了天地之间一切的对于强大的定义，但独独不符合林九的定义。 ——因为那巨神的头顶上，只有一个头颅。 可林九记得，自己的真身明明是九头虫！ 该有九个头颅才是！ “我都这么强了，都没有长够九个头颅吗？” “不，不对！”林九清醒过来。 连第二个头颅都没有长出来的他，如何能称得上强大？ 毫无疑问，自己眼前的这一切，都是虚假的。 准确来说，这是一种推演——是林九借用这讲道的玄妙，以金阙玉书为跳板深入了大道当中，对他所需要的毒属神通的一种推演。 于是他彻底的醒过来。 他周遭那成千上万的听道的身影，一个接着一个的烟消云散。 上清灵宝天尊所讲述的大道天音，也是越来越缥缈，越来越模糊。 却是上清灵宝天尊的讲道，即将结束——在林九借之推演了属于自己的都属神通之后，这金阙玉书当中，所铭刻着的上清灵宝天尊讲道遗留的道韵，也彻底的被消耗一空。 因为这兽皮卷有所残损，以至于这天地不全，讲道之后问答的这个过程也直接被掐掉——但这对林九并不造成影响，应为他所想要的东西，已经拿到了！ 林九自己都没有想到，他和荆棘岭中那位上清嫡传之间的因缘，会强到这般的地步——那位上清嫡传所记录下来的道韵，赫然是与林九自身的功行，完美无比的契合！ 这完全由灵宝天尊讲道所支撑起来的世界，飞快的崩塌着。 于是林九便知晓，自己离开的时候到了。 他站起身来，朝着身形都变得模糊的上清灵宝天尊行了一礼。 天地，便在这一瞬之间崩塌。 …… “妙哉……妙哉……”林九睁开双眼，天地的交错之间，似乎有一个感慨在林九的耳边响了起来。 林九面前的兽皮卷上，有火焰燃烧了起来，顷刻之间便是将这兽皮卷给烧的灰飞烟灭。 火焰顺着林九的手往上蔓延，在林九的呼吸吞吐之间，渗透到林九的血肉当中。 刹那间，林九的腹中，轰隆一声巨响响起。 无穷的变化产生，林九的精气神，都在这一瞬之间朝着腹中坍缩下去。 似乎是只有一瞬，又似乎是过去了千年万年——林九的腹中，强大无比的力量终于是炸开来。 幽营的光芒破开天地。 林九所见过的，一个属于毒素的荒芜无比的天地，在林九的腹中衍生出来。 穹天上，无穷无尽的闷雷滚动起来，整个天穹，都是一片晦暗。 所有的大神通者们，都察觉到了另一片天宇的存在，但他们穷搜天地，也都完全找不到那一方新诞生的天地的线索——那是什么天地，那天地藏于何处，那天地属于谁，一切都无人知晓。 “传，千里眼，顺风耳觐见！”天庭的至高处，那端坐了无数年都不出声，如同泥塑木偶一般的至尊垂下目光。 于是刹那之间，天地之间最为强大的巨兽从沉睡当中苏醒过来，整个天地，都是风起云涌。 船头上，林九沉下心神，细细的观察着自己腹中所生成的那一片天地。 他的目光当中，也充满了震撼。 这一方天地，便是林九在上清灵宝天尊讲道的时候，所参悟出来的毒属的神通。 大毒天！ 第一百一十章 恐怖上清，真相一角 林九做梦都不曾想到，自己想要参悟的毒属神通，会以这样一种方式呈现出来。 ——不是说这神通不强，而是这神通的强大，已经超乎了林九的理解。 大毒天，便是这神通的名字，同时也是这神通的体现。 这神通的玄妙，有三重。 第一重玄妙，便是如同其名字一般，这大毒天，便是一方真正的天宇。 一方勾连了这天地之间，所有的毒素的天宇。 天地之间，所有的毒素，不管是古老的还是新诞生的，只要在天地之间出现过痕迹，都能在大毒天中有所显现。 而林九作为大毒天的主人，便能够通过大毒天来研究那些毒素，来凝练那些毒素，来豁免那些毒素——甚至，根据那毒素的气机，循着冥冥之间的感应，锁定那毒素主人的所在。 第二重玄妙，这大毒天，作为一方天宇，其坚固，当然是毋庸置疑的。 在必须要的时候，林九甚至是能够操控这大毒天，将自己的敌人镇压于大毒天中——作为天地之间毒素的荟萃之地，这大毒天足以腐蚀天地之间一切的东西。 无论什么敌人被困在这大毒天中，只要其不能在第一时间破开大毒天遁走，那他必然就会在大毒天中烟消云散——又或者，是将这大毒天如同一座山一般扔出去，以一座天地的分量来镇压敌人。 又或者，是令大毒天的投影弥散出来，在他的周遭形成一方生灵绝迹的万毒之域，以此对敌。 尽管目前的大毒天只得一个雏形，但也不是寻常的敌人所能够应付的。 当然了，以林九当前的实力，这两重神妙，都不是他能驾驭的。 就目前而言，真正的能够让林九使用的玄妙，其实只有第三重。 那就是将这大毒天，当做一个大毒池。 之前到时候，林九身上所凝练出来的毒素虽强，但也只得那么一滴而已。 毒素，除了直接下毒以外，还有另外的一种用法，便是以毒素为引，转发法力来施展毒属的术法——而已林九那只得一滴的毒液而言，其施展出来的术法虽强，但却难以持久。 但有了大毒天之后，便等同于是林九有了一方毒池，他所凝练出来的毒液，便都能够存放于大毒天中，而不至于说毒素一多，便自发的与天地相呼应，对外界造成影响。 而他也能够直接借用大毒天的毒液，来施展毒属的术法。 天地之间，还有无穷的闷雷滚动。 那是这大毒天显化之后在天地之间造成的意象——就如同齐天大圣出世的时候，有金光贯穿天庭一般。 林九完全察觉不到这惊动了整个天地的动静一般，只是呆愣愣的感受着自己腹中大毒天的变化。 他见过的神通不多，但知晓的神通却不少——天书当中，就提过很多的神通。 但在林九的认知当中，那天书所提过的任何一种神通，都无法与自己参悟的大毒天相媲美！ 是以，林九完全无法理解，自己这区区纯阳的修为，如何就能参悟出大毒天这种无上的神通来？ 大毒天这神通的来由，难处不在于设想，也不在于日后大毒天的成长，而在于那天与地的开辟！ 林九有着自知之明，开天辟地，从无而有的开辟出一重天宇来，这是那些真玄巨擘们都办不到的事。 而他不过区区一个元神，何德何能？ 是以，在短暂的参悟出了这无上神通的欣喜之后，林九的心头，便是充满了诚惶诚恐！ 莫名的，他脑海当中有更多的回忆浮现出来。 金阙玉书的世界当中，上清灵宝天尊隐约之间落到他身上的目光。 听道的时候，与他自身的修持，与他的所欲所想所求，契合到了极致的道蕴。 还有最后他从金阙天书的世界当中离开的时候，所听到的那一声，如同幻觉一般的“妙哉……妙哉……” 一个可怕的念头，在林九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令他浑身上下的血肉，都僵硬起来。 “上清灵宝天尊，祂看到我了！” 但这怎么可能呢？ 他所去的，只是金阙玉书当中所彰显出来的一段幻象而已——甚至于这都不是上清灵宝天尊所留下的幻象，而是他那个弟子所留下来的，残缺的记忆而已。 就算那一段记忆有主人，也该是上清灵宝天尊的那弟子，而不是上清灵宝天尊。 而且按照金阙玉书的规则，林九进去你书中世界的时候，他的身份，也不是林九，而是荆棘岭中的那位上清嫡传。 “不，不对！” 林九忍不住战栗起来。 另一个细节在林九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 他在金阙玉书当中推演神通的时候，闯进了一方纯粹的由毒素所构成的天地。 在他天地当中，他显化出了自己的真身——只有一个头颅的九头虫！ 而这一期，都彰显出了一个事实。 在他踏入金阙玉书的世界，去旁观那一段历史的投影的时候，那位讲道的上清灵宝天尊，便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 并且临时的，为他修改了讲道的内容，引导着他参悟出了大毒天这无上的神通。 甚至于，跨越时间长河，替他铸就了大毒天的根基——也就是在他的腹中，开辟出了大毒天这一方天宇。 林九打了个激灵，四下张望起来。 似乎是有一双眼睛，跨越了无穷无尽的时光长河，从过去看到了未来，落到了自己的身上。 “上清灵宝天尊，有这么强吗？”林九演了口唾沫。 他对于三清的认知极其的有限——而他所‘知晓’的唯一的一次三清的出手，便是齐天大圣竖旗反天的时候，太清道德天尊，也就是太上老君瞅了个空子，用金刚琢打了一下齐天大圣的后脑勺而已。 同样作为三清之一，上清灵宝天尊的实力，也应该和太清道德天尊差不多才是。 但此时，上清灵宝天尊所彰显出来的蛛丝马迹，却已经是超越了人认知一般的强大，是天地之间所有的真玄巨擘加起来，是所有的神仙妖佛加起来，都无法媲美的强大。 林九只觉得，那被遮掩起来的神话历史，便在这一刻，在自己的眼前揭开了一角。 其重若山。 第一百一十一章 第二首将成 足足又过了半年，那大毒天的诞生所引动的风起云涌，这才是缓缓的平复下来。 林九靠在船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枚印记—— 这是他在金阙玉书的世界当中听完道之后，从他的元神当中析出来的印记。 按照牛魔王所留下来的信息，这印记的源头，是一尊名为‘定光欢喜佛’的古佛，也即是金光寺所尊奉的佛陀。 以林九的猜测，这应该是他在封锁金光寺山门的时候，金光寺的那渡劫老和尚悄无声息间种在他身上的印记。 其后，林九面对万圣公主的时候所露出来的种种异态，皆是因为这印记而起。 这印记，勾连与林九的元神深处，极其隐秘。 便是林九成就纯阳的时候，他元神当中所诞生的涤荡一切陈杂异念的纯阳之气，都不曾将这印记给驱散。 若非是最后这印记析出来，林九甚至都意识不到这印记的存在。 “那些贼秃子，果然阴险无比。”林九小心的将这印记封存起来。 …… “少君，汤好啦。”青玉双手捧着一碗肉汤，小心翼翼的从船舱的另一边来到林九的面前。 林九接过肉汤，也顾不得其间的滚烫，仰头便是一饮而尽。 沛然无比的生机，在林九的腹中炸开来，但等不到这生机在身上散开，便立刻是消之于无形。 就如同是林九的体内多了一个吞噬一切的黑洞一般。 “九哥，当真没事吗？”旁边，万圣公主双手托腮，忧心匆匆，头顶的龙角上，有水雾氤氲而动。 “无甚大碍。”林九脸色苍白，他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情况，忍不住苦笑起来。 他自己都说不上来，参悟大毒天这神通，到底是好还是坏了。 ——他先前的猜测成真了，九头九首九命九神通，反过来，以神通催化头颅的生成，是完全可行的。 自从参悟了毒属的无上神通大毒天之后，他的脖子上，就时不时的会有一阵瘙痒。 显化出原形之后，瘙痒的地方有一个鼓包显现出来。 那就是他的第二个透露即将生长出来的标志。 现在的问题在于，对于九头虫这异种血脉而言，每一个头颅的诞生，都是一种质变，需要极其庞大的元气，才能够使得第二个头颅衍生出来。 但现在的林九，完全无法供应第二个头颅诞生的元气。 那大毒天，乃是林九精气神汇聚之后炸开来的天地，隐藏于林九的腹中。 那大毒天一开辟出来，林九的体内，便多出了一个吞噬一切都巨兽。 他一身的血气，源源不断的流淌进这大毒天中，化作这大毒天的底蕴，供养着这大毒天的生长。 在开辟大毒天之前，林九想要假扮异妖的身份，还得以秘法遮掩自己身上庞大无比的生机和血气。 但此时，林九便算是撤了秘法出现在牛魔王的面前，牛魔王都不敢确定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是九头虫这异种血脉的大妖！ 如果说先前，林九身上的血气展开来，是一座巍峨无比的神山，那么此时，林九就算竭尽全力的鼓荡其周身的血气，给人的感觉，也只是平地上的一个小丘陵而已 还有牛魔王留给林九的那一块太岁肉。 那用真玄巨擘的血气蕴养出来的太岁肉——在荆棘岭中的时候，这太岁肉中的生机只是泄露出来一丝，便是引得那铁荆棘全盘而动。 按照牛魔王的估计，按照林九自己的估计，牛魔王给林九的这一块太岁肉，虽然只得半尺左右，但却足够林九吃上数十年。 就正常来说，以那太岁肉当中蕴藏的生机，林九切下一小片来熬成一锅汤，便足够他用上一两个月的。 但有了这大毒天之后，情况就截然不同了。 太岁肉中的生机，才一转化成血气，便立刻是被那大毒天给抽走。 原本牛魔王预计中的，叫林九吃上数十年的太岁肉，只一个多月，便已经是消耗了一小半！ 甚至可以说，若不是林九自身炼化生机精气的速度不够的话，那一块太岁肉，便是连几天都撑不下去。 ——不过，那大毒天也不是只进不出。 在吸收了林九身上的血气之后，也会有被这大毒天淬炼之后的血气重新流淌于林九的身上。 这被一方天宇所淬炼之后的血气，凝练到了极致。 假如说林九先前的血气，是泥土山石，那么此时林九身上的这血气，便是在炉中淬炼之后的宝材，是从八卦炉中跳出来的齐天大圣。 是以，哪怕此时林九身上的血气衰弱无比，但也只是令林九持续作战的实力有所削弱而已，论在刹那间的爆发，当前的林九，定然是远胜于过去的林九。 万圣公主依旧是看着林九，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不信。 ——就林九当前表现出来的气血两亏的模样，非说自己没事，谁甘心？ “莫非，师兄是在那金阙玉书当中受了伤？”万圣公主一边猜测，一边回忆着自己血脉当中的传承，想要看看自己的传承当中，有没有能够诉诸于人的，蕴养精气神的法门。 万圣公主也不是没有见识，认不出金阙玉书的人。 那金阙玉书消失过后没多久，林九便是这样的一副模样，她本能的就想到了，林九是不是贪功冒进，在金阙玉书当中吃了亏。 “师妹，你靠近些。”看着万圣公主一脸不信的模样，林九便是朝着万圣公主招了招手，令万圣公主靠近一点。 下一刻，林九的左手便是搭在了万圣公主的肩膀上。 只是稍稍的一用力，庞大无比的力量，便是压着万圣公主的身形弯了下来。 感受着肩膀上的力量，万圣公主猜到了林九用意的同事，心头也是一阵强烈无比的不服气爆发出来。 虽然龙族从来都不以体魄强大筑成，但事实上，龙族的力量，也同样是雄浑到了极点。 而万圣公主本人，更是龙族当中的龙族，一身的怪力，非同小可。 林九全盛的时候，万圣公主当然不是对手，但现在林九一副气血两亏的模样，还觉得能够压服万圣公主，万圣公主哪里肯信？ 当即，万圣公主就鼓荡起了自己的力量。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万物蛰眠，偶遇剑修 浑厚无比的气血在万圣公主的身上涌动。 那沸腾起来的气血，甚至是在她的背后形成了一头天龙的虚影。 但没有丝毫的用处。 林九伸出来的那一只手，依旧是坚定无比的压着万圣公主的肩膀，令万圣公主的身形一寸一寸的矮下去。 那看上去削弱无比的苍白的手掌，在万圣公主的感知当中，便如同是一座山一般的沉重，任她如何的努力，都动摇不得分毫。 但越是如此，万圣公主就越发的不服气。 “喝呀。”她娇喝一声，暗自催动了天龙秘传的龙力秘法，只见得她周身血气上涌，连头顶的龙角，都多出了一抹粉色，而在她的背后，那天龙的虚影，更是彻底的凝实，环绕着她的身躯而动。 秘法一用出来，林九便是察觉到了不对，他搭在万圣公主身上的手掌，居然是被万圣公主给托住了！ 不仅如此，在万圣公主的肩膀上，更有强大无比的力量爆发出来，要将他的手掌给推开。 “嗯？这是大毒天抽取精元过甚，以至于我变虚弱了？”感受着手掌上传来的反抗的力量越来越强，林九摊开另一只手的手掌看了看，目光当中满是不可置信。 下一个刹那，林九搭在万圣公主肩膀上的那一只手，顿时就又加了三分力道。 这三分力道一加，万圣公主立刻就再也支撑不住。 她周身上下的血气，一溃而散，环绕在她周身的那一头天龙，也是哀嚎了一声，转瞬间就消失不见。 而万圣公主自己，更是直接就被林九给按到了甲板上。 “这才正常。”林九收回手掌，满意的点了点头，这才是正常的情况。 “师妹，我就说了，我没事的吧。”林九捉住万圣公主的肩膀，将她提了起来。 “师兄……你……”万圣公主瞪着林九，两眼通红，如同是要哭出来一般。 片刻，万圣公主这才是跺了跺脚，转身跑回了船舱当中。 “我没受伤，这不是好事吗，怎么还生气了？”林九摸不头脑。 “不好！”又过了半晌，林九突然惊呼一声。 在万圣公主和他角力的时候，这大船的夹板上，本就有了些伤痕，后来，林九突然加强自己的力量，将万圣公主按在甲板上之后，那力量的余波不散，更是直接蔓延到了大船的龙骨上。 在龙骨折断以后，这大船，终于是从中间断开来。 林九草草的从沉没的大船当中找出几块舢板来，和万圣公主一人坐在一片舢板上—，顺着波涛一路而行。 而在万圣公主的面前，还摆着一口大锅，锅中火焰灼灼。 正是熬煮太岁肉的大锅，大船沉没的时候，万圣公主施法护住了这口锅。 “给你！”又几个时辰之后，万圣公主才是拍了拍舢板下的波涛，靠近了林九，将太岁肉熬出来的肉汤递给林九的同时，顺便又递过来一枚玉珏。 玉珏当中记录的，是一部名为《万物蛰眠》的秘法，能够调养修行者的心神，运转秘法的时候，能够令修行者的精气神相互转换，从而令修行者的伤势快速好转。 在调养元神之伤的时候，尤有奇效。 这却是万圣公主翻了天龙的传承之后，好不容易才找出来的，一种不需要龙族的血脉便能够修行的秘法。 …… “对面的道友，可要援手？”夜色降临的时候，一艘楼船从后面追上来，船头上，一个腰间悬着酒壶，背上背着剑器的云冠道人朝着林九呼喊一声。 “那就多谢了。”林九甩了甩衣袖，一手托住炉火，一手在万圣公主腰间一托，便是带着万圣公主一起上了楼船，同时，万圣公主的袖中，又有两道丝带飞出来，将丹朱和青玉带上。 “我就说，哪里来的道友敢用这破舢板渡河，不想居然是一位龙女，失敬失敬。”邀请林九的那人看了林九一眼之后，便是将目光落到了万圣公主的身上，审视起来，“本道殷绝，见过这位龙女，不知龙女出身哪一处龙宫？” 殷绝的目光极具侵略性，如同是刀光一般，万圣公主被他这么一盯，不由自主的就躲到了林九的背后。 “林九见过殷道友。”林九抬起衣袖，“公主少有出门，不善与人相交，还望道友勿怪。” 殷绝的目光随之落到林九的身上，锐利无比，如同是要剥开林九身上的血肉，看透林九的骨髓一般。 他背上的那一柄剑器，也是蠢蠢欲动。 “剑修？”林九目光一凛。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人族的剑修——而且是一个练出了自己的剑器，在剑修之路上走出了异常遥远的剑修。 “不过，这人的剑器都炼出来了，却怎么还只是一个元神？”林九心头的疑惑一闪而过。 剑修之路，从参悟剑气开始，到凝结剑光，落而不散，再到炼出剑器来，正式踏进剑修的门扉——炼出剑器，便是剑修最重要的一个标志之一，也只剑修的质变。 在炼出剑器之前，剑修所施展的剑气剑光，在如何的有无匹的锋芒，也只是‘法’，有或者是‘武’，而有了剑器之后，便是法与武的初步相合，是法武合一的阶梯，修行者的实力，也会在此时实现一个跃升。 林九倒是不认为出了自己以外，其他人都练不成剑诀。 但问题是，眼前的这殷绝，太年轻了！ 而且，同样是作为元神级别的存在，林九自己，不过才踏足剑气之境，而他面前的殷绝，却已经练成了剑器！ 这叫林九如何敢相信？如何能服气？ 看着殷绝背上的那剑器，林九忍不住的就提了一口剑气。 殷绝背后，那本就蠢蠢欲动的剑器，察觉到林九身上的锋锐之气，也立刻是颤鸣一声，几乎是要从剑鞘当中跳出来。 “剑修？”殷绝顿时便将所有的注意力都落到了‘气血两亏’的林九身上，伸手向后，将背上的剑器按住。 他的目光在林九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扫视着。 好半晌之后，这才挑了挑眉梢，出声问道。 “古剑修？” 第一百一十三章 殷绝，今古剑修 “古剑修？”殷绝的话，叫林九不由自主的一愣。 他完全无法理解，这剑修，居然会有今古之分。 一番审视之后，似乎是确认了林九没什么威胁之后，殷绝顿时就展现出了豪爽无比的性子来。 “看道友的模样，果然就是走的古剑修之路了？” “道友魄力，我不及也。” “古剑修怎么说，今剑修怎么说？”林九忍不住问道。 万圣公主与人交流的机会不多，林九同样也不例外。 再加上林九自身对知识的渴求，此时，他一见眼前的殷绝起了兴致，当然也不会客气。 “边饮边谈如何？”殷绝邀请道，令楼船中的侍者们，将桌椅搬上船头。 “恭敬不如从命。”林九大大方方的道，然后也令青玉从锅中取了些许肉汤出来。 “身无长物，唯有肉汤一碗，还望殷绝道友不要嫌弃。” 殷绝也不怀疑林九作怪，端起肉汤就小小的抿了一口。 下一个刹那，殷绝的脸色一下子便涨得通红，沛然无比的生机便在殷绝的腹中炸开来，化作蓬勃无比的血气。 他背后的剑器嗡鸣起来，转瞬间就从剑鞘当中跳出来，在半空中挥洒出无穷剑气。 “林道友好生大气！”足足一炷香的功夫之后，殷绝才算是消化了那一口肉汤带来的沛然血气，重新收剑入鞘。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交道友你小瞧了。”殷绝道人小心翼翼的将那一碗肉汤放到一边，手在桌子上一铺，便是将桌上的酒菜尽皆扫入了波涛当中，然后，他才是又从衣袖当中取出三个杯子来，又打开腰间的葫芦，将三个杯子盛满，分别递到林九和万圣公主以及自己的面前。 “这酒名为百花琼露酒，乃是凡人处子采集百种灵花的花蕊，九蒸九晒，又与每月月中的时候，以玉盘遥引月光凝露，以此所酿造出来的酒水，乃是世间绝品——一座凡人大城，花费三百年之功，方得酒水一坛。”殷绝介绍着自己葫芦当中的百花琼露酒。 “林道友尝尝？” “那可得尝一尝。”林九在殷绝道人期待的目光当中，端起面前的杯子，便是一饮而尽。 醇香入喉，芬芳入腑。 只片刻，百种灵花的芬芳，便是在林九的眼前一重又一重的绽放开来。 倏忽过后，又有月华从高天之上落来，洒遍花田。 月光当中，诸多灵花开放凋谢，便是尽数融合在刹那之间。 饶是林九这元神大妖，也忍不住的晕晕乎乎，心神一下子变放空到了极限，似乎是要伴随着无穷的花香，伴随着百花的开谢，踏月而去一般。 “呼……”足足一盏茶的功夫之后，林九才是摇了摇头，长舒了一口气，“好酒！” 他在龙宫的时候，也不乏用过尝过珍馐，饮过美酒，但没有任何一种美酒，能够和这百花琼露相媲美的。 “可惜，少了孕育了百种灵花的灵土烧成瓷器之后所制成的杯子，这百花琼露酒的风味，终究是难以甄至绝顶。”同样是饮满了一杯之后，殷绝目光有些迷离的感慨起来，言语之间，不无失望。 旁边，同样也饮下了一杯的万圣公主，则已经是醉倒在原处。 又两杯之后，殷绝才终于是说起了古剑修和今剑修的区别——这船上，除了殷绝之外，还有另外的修行者。 此时，见到殷绝和林九提起一些他们平日里根本就没机会知晓的知识，一个个的都假装着赏月一般靠近船头，竖起耳朵听着殷绝的言语。 剑修这一条道路，从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和强大这两个字有了不解之缘。 但和强大相对应的，便是剑修这一条路的艰难。 试想，连万圣龙王这样一位渡劫境的妖王得了一部剑诀，竭尽所能都不得其门而入，更遑论其他？ 剑修入门之难，可见一斑。 但剑修的强大，却又是谁都不愿意放弃的。 是以，随着时间的推移，在一众仙神们的推演之下，另外的一条剑修之路被推演出来——不必拘泥于剑气，剑光的分野。 而是直接寻一柄剑器，人剑相合，将剑器当做精气神之外的第四个构成，从而一步登天，获得强大无比的杀伐之力。 这一条路，只需要寻找一柄契合于自身的剑器，便足以令修行者踏上剑修之路。 寻常修行者吞吐的，是天地元气，而今剑修所吞吐的，则是锋芒无比的剑气。 而这，便是殷绝所说的，有别于古剑修的今剑修——实力不逊色于古剑修，入门也比古剑修更加的简单。 甚至，因为有着剑器的加成，在剑气和剑光这两个阶段，新剑修所爆发出来的杀伐为威，还要超出古剑修三分。 比古剑修更加强大，更平易近人，又没有什么缺陷，是以这新的剑修之路一出现，便几乎是直接取代了古剑修的道路。 “今剑修么。”林九举杯沉吟。 有着另一个视角的他，很轻松的就察觉到了今剑修的另外一个缺陷——一些不是缺陷的缺陷。 诚然，相比于古剑修，今剑修入门更简单，其强大也毫不逊色于古剑修。 但法武合一呢？ 一开始的时候，剑修之路被推演出来，难道只是因为剑修强大无比的杀伐之力吗？ 当然不是！ 剑修的道路被推演出来，是那些大神通者们，为自家的后辈所铺平的一条通往法武合一的道路。 而今剑修的道途，在规避了古剑修的艰难之后，看似完美无比，但实际上，却没有了丝毫的价值——在舍弃了古剑修的坎坷的同时，今剑修的道路，也同样舍弃了古剑修所指向的，成就法武合一的门扉。 为了用途而忽略本质，林九不得不说，相对于古剑修的道途，这新的今剑修，实在是…… “舍本逐末而已。”林九放下手中的杯盏。 难怪牛魔王所留下的知识当中没有今剑修的相关。 这种舍本逐末的道路，的确不值得一位成就了法武合一的真玄巨擘去关注。 “林道友能够踏足古剑修之路，可见是个真正的剑修种子，如果道友愿意的话，我愿推荐道友入得门墙，重走剑修之路，道友以为如何？”殷绝道人醉意迷蒙的向林九发起了邀请。 “殷道友的好意，心领了。”林九念头转动着，苦笑了一声。 他伸出手在殷绝的面前摊开。 第一百一十四章 山龙 “今剑修的道路，固然是简单易行，但殷道友你看，我这肉身，如何能撑得住那剑气的暴烈？”林九摊开手掌，手掌苍白无比，一看便是气血两亏，精元大损。 今剑修的道路吞吐的，乃是沛然剑气，锋锐无比。 是以，想要在今剑修上有所成就，那么修行者的首要，便是肉身要足够的强大，体内的经脉，要能够承受剑气的流转，若不然的话，未伤人先伤己，修行者还不曾在剑修之路上有所精益，就已经是被自己所吞吐的剑气上了肺腑，最后黯然神伤，寿尽而亡。 “太可惜了。”殷绝看着林九的手掌，满眼都是遗憾。 古剑修的道路，不知道要比今剑修难上多少倍。 以林九走古剑修的道路都能参悟出剑气的天资，若是转而走今剑修的道路，有所成就可以说是十拿九稳。 但偏偏，他这脆弱无比的肉身，却是硬生生的限制了他的发展。 殷绝又看着林九旁边的那干干净净的碗。 那肉汤当中蕴藏了沛然无比的生机，只一口，他便有些承受不住。 而林九，却能够一口将整碗肉汤都饮尽——而且饮尽之后，他脸上的苍白不见有任何的好转。 这足以证明，林九的状况，不仅仅只是损了气血，而是更严重的伤了肉身本源，以至于他的精气，在不停的流逝——若是不用这肉汤补益生机的话，林九或许睡上一觉，都有可能在梦中丢了性命。 想着这些，殷绝看着林九的目光当中，不由得又多了几分怜悯和悲哀。 一个天资不逊色于他，甚至比他更高的人，却困顿于伤势，整日在生死之间挣扎……甚至有可能死于床榻之上。 “对了，殷道友，你们这是？”醉意当中，林九指了指船上其他的修行者们。 这一艘大船上的修行者，足足有四五十人，而成就了元神的，也有五个。 这一路而来，除了那些宗派之外，林九还是第一次见到有大量的修行者聚集在一起的时候。 而且是一个出身大派的弟子，带着一大堆的散修——大派弟子，素来都看不起那些散修，而一众散修们，也基本都对大派弟子怀有恶意，他们聚在一起的情况，可谓是少之又少。 “道友不知？”殷绝意外无比。 “难道我应该知道吗？”林九同样是意外无比。 他和万圣公主一路而行，所经过的旅途，都是陌生无比的旅途，除非是刻意打探，否则的话，这地界发生过什么，他们基本都是不清楚的。 看着船上的众位修行者，林九顿时就对这地界所发生的事有了兴趣。 ——能够让一个出身大派的剑修上心，并且纠结一大帮子人的，必然不是一件小事。 而能够让一个大派剑修动心的机缘，也必然不是一个小机缘。 对林九而言，他所在乎的，倒未必是那机缘，而是伴随着那机缘的产生而有可能带来的其他的东西——能够补益气血精元的宝药。 无论是那大毒天的成长，还是林九自身即将长出来的第二个头颅，都需要大量精元血气的灌溉。 现而今，虽然有太岁肉能够撑一撑，但这些太岁肉，也成不了太久。 更何况，如今万圣公主有刀兵火衣在身，也有了自保之力，林九不用时时刻刻的守在万圣公主的身边。 自然的，林九对于殷绝等人的目的，便有了好奇。 “道友可知，山龙？” “山龙？”林九心头一跳。 山龙，他当然是知晓的。 山龙，虽然名字当中也有一个龙，但实际上，山龙和龙族并没有关系。 山龙，是山间的某种泥鱼，无意之间吞食了山中的某种至宝之后所形成的，一种与之共生的神异之物。 而最后山龙所展现出来的神异，也同样与其所共生的东西有关。 若是矿物之类，那么将其置于矿脉当中，便能够源源不断的产出相应的灵铁神金。 若是灵药之类，那么便能够以普通的灵药喂养山龙，然后以山龙的鲜血浇灌其他更珍贵的宝药，使得宝药的药性更大。 当然了，除此之外，山龙存在的本身，便是山中的精粹，意味着庞大无比的生机。 “根据我的消息，那山龙如今，正被天莲寺的和尚锁在一处深山当中，怎么样，林道友，有没有兴趣搞上一票？” “会不会太巧合了？”林九压住心头的悸动。 他正需要补益生机的东西，就有人带来了山龙的消息…… “不是巧合。”殷绝的目光淡然，对于自己的消息，有着十足的信心。 “林道友有所不知，自从前不久天变之后，天地之间各处便都有机缘浮现，如同山龙这般的东西，只是无数机缘的一种而已。” 殷绝说着说着，目光当中突然又浮现出一抹冷冽，“上次天变的时候，西天那边还有一位古佛受伤，据说此次落于天地之间的机缘，便是那古佛受伤之后，天地元气动荡这才显露出来的。” “西天的古佛？”林九情不自禁的就想到了自己衣袖当中的印记，想到了那位定光欢喜佛。“会是他吗？” “怎么样，林道友你想好了吗？”殷绝弹动背上的长剑，跃跃欲试。 今剑修和他们的剑气，乃是性命相连，而在他们修行的过程当中，也同样是要花费无数的精力和无数的神材来锤炼他们的剑器，使得他们的剑器一步一步的成长——这也正是为什么殷绝在知晓了山龙的消息之后，会纠结人马前来的原因。 如果那山龙刚好就是与神金共生的山龙，那有了山龙源源不断的生产神金灵铁，他锤炼剑器的时候，不知道能省下多少的功夫。 “林道友你走的是古剑修之路，在神金灵铁之上，求质而不求量，正好与我们今剑修相反，再加上你如今的状况，你若是愿意加入的话，我可以和你做个约定。” “若是那山龙乃是神金共生之物，我便补偿你等同的血气灵药，若是那山龙是灵药共生，其后的收益，我与你均分，若是那山龙乃是最为寻常的生机精粹，便全都予你，如何？”在邀请林九这一档子事上，殷绝可谓是有着十足的诚意。 “补偿就算了。”林九朗声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看这殷绝，只觉得极其的顺眼。 “殷道友大气，我又岂能占你的便宜？若真的是神金共生的山龙，就当我白跑一趟。” “爽快！” “就这么定了。”殷绝大笑起来。 “且慢！”话音才落，船上便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殷道兄这般言语，置我等于何处？” 却是殷绝带来的那些散修当中，一个元神道人不服气的出声。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三位 想想也是。 林九才和殷绝一见面，殷绝便和他定下了平分山龙的约定——这个约定，将这些一路追随殷绝而来的散修们置于何处？ 这等的区别待遇，那些散修们哪里会服气？ “怎么，你们不服气？”林九带着醉看着那上前来的元神散修，眉梢一挑。 一缕剑气从林九的衣袖当中电射而出，转瞬间就又回到了林九的衣袖当中消失不见。 而林九的手上，则是多出了一髻头发。 看着这一幕，出头的那元神散修只觉得自己的耳边一凉。 他情不自禁的伸手往自己的耳朵上面一摸。 却是空空如也——林九手上的那一髻长发，正是从他的耳边割下来的。 他顿时就不再言语了。 能够割下他的头发，自然也能割下头颅。 而在林九的对面，殷绝更是瞬间就清醒过来，冷汗不由自主的从背后渗透出来。 同样作为剑修，他当然看得出来林九这一剑的奥妙——快，锋锐。 令人完全反应不过来的快，以及撕裂一切防御的锋锐。 最令殷绝心惊的，是那剑气涌动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剑气掠空的痕迹。 这即是说，若是林九立威的目标不是那元神散修而是他殷绝的话，他同样也挡不住这一道剑气！ “道友好剑术！”殷绝站起身来，朝着那些散修们训斥一声，“你们现在可服气了？” 待得那些散修们对林九的敌意消散之后，殷绝的脸色才是和缓下来，唱起了红脸。 “各位道友也不用担心。”殷绝拍了拍手，“本道将你等召集起来，自然也不会拿你们寻开心。” “也不瞒各位道友，那山龙被天莲寺的死秃子围在深山当中，本座要取山龙，必然是要和那些死秃子见一见生死的。” “林道友和我，都是剑修出身，不滞外物，那些死秃子身上的东西对我们而言，却无什么用处。” “更何况，有了林道友这样的强援，和那些秃子们厮杀起来，各位的性命不也更有保障吗？”殷绝说着，连消带打的。 一边将那些天莲寺的和尚们身上的东西当成战利品许给一众和尚们，同时又把这些散修们的性命摆上天平。 ——就正如殷绝所说的那般。 那山龙，注定是和这些散修们无缘的。 而这些散修们被召集起来，他们的目的，也无非就是看准了天莲寺的那些和尚们身上的资源。 平常的时候，他们这些散修当然是不敢对天莲寺这样的大派动手的。 但这一次殷绝将这些散修们召集起来对天莲寺动手，那自然的，无论天莲寺有了多少的损失，多大的伤亡，都会算在殷绝的身上，和那些散修们无关。 这一点，才是殷绝能够将那些散修们召集起来的最主要的原因。 若是没有这样的利益在，殷绝凭什么能将这些散修召集起来？凭他是一个过江强龙，凭他是不知道来自于哪一个大派的弟子？ 开什么玩笑！ 这样一席话下来，那些散修们重新恢复了离职，心头的怨气，也便是烟消云散。 一个个看向林九的目光当中，也就多了些尊敬。 在和天莲寺厮杀的时候，他们这一方面多了一个林九这般的强援，一来，他们的安全自然是能够得到更进一步的保障。 二来，天莲寺那些僧人们的伤亡，当然也会变得更大，这样的话，就变相的等同于这些散修们所能够获得的战利品也大大的增加了一番。 ——唯一所忧虑的，便是林九在面对天莲寺那些和尚的时候，敢不敢下死手了。 林九当然也是看出了这些散修们的顾虑，也察觉到了殷绝的期待。 是以，林九只是伸手在桌面上用力敲了敲，尽显狂态。 “死和尚，才是好和尚。” “不错，死和尚，才是好和尚！”闻言，殷绝也是畅快无比的大笑起来，言语之间，丝毫不掩饰对那些和尚们的恶意。 “各位道友，趁夜出发如何？”殷绝拍了拍船头，对众人以目示意。 “自无不可。”一时之间，林九也有些醉意上头。 下一刻，方才站出来置疑林九的那元神散修，便是往前一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诸位道兄，且看我施为。”这道人大喝一声，取出一个小壶来，将壶中的液体饮尽，然后张口一吐，无数的水流立刻便化作一道飞瀑。 飞瀑当中，无数的符文显现出来，与这大船相勾连。 另外的两个元神散修，也同样施展自己的法力。 下一刻，这大船微微一震，竟然是被三个元神散修的法力给托了下来，拐了一个弯儿，沿着天上的那飞瀑往另一个方向行驶起来。 “嘶……”林九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一艘大船，赫然是一件大型的法器。 “殷道友，好生豪奢。” 这一艘大船，足足有十多丈长，三丈多宽——将这样的一艘大船炼成法器，所需要的时间和精力可想而知！ 真真算起来，便是一件法宝，都未必比得上这一艘法器级别的大船来得有价值——就算是放在一个大派当中，这一艘能够御空而行的大船，也能算得上是镇派级别的宝物了。 “林道友走眼了，这可不是我的东西！”看着林九的动容，殷绝这才是大笑了起来。 而在两人的对面，那三个元神散修的脸上，也是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这一艘被生生练成了一件法器的大船，赫然却是这三个散修的东西。 林九这才注意到，面前的三个元神散修，虽然他们所修行的功法各有所别，但他们身上浮现出来的气机，也是无比的融洽——而且他们三个人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他们身上的气机，总有一种残缺感，独独他们的气机融合于一处之后，才给人以一种圆满的感觉。 就如同是一个整体，被莫名的分成了三个部分一般。 “这是……”林九沉下心神，将自己的神识落到了脚下的甲板当中。 这么一感知，他立刻就察觉到了一个恐怖的东西。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法真人， 御空天舟 他脚下的这一艘天舟，竟是如同活物一般，有着自己的呼吸，有着自己的‘心跳’。 或者用更准确一点的说法——这一艘天舟，是就如同是一个真正的修行者那般，有着自己的血肉，骨骼，与经脉。 “林道友也发现了吗？”殷绝得意无比的笑了起来，说起了这天舟与那三位元神散修的来历。 三个元神散修，分别换做符江，陈风和萧木。 他们三人乃是同出一门的师兄弟——而他们是的师尊，则是一位有着渡劫成就的散修，号为三法真人。 此时他们脚下的这一艘天舟，便是那渡劫境的散修陨落之前，用自己的肉身所炼成的法器。 三法真人的境遇，也不知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 ——在其他的散修们还在为修行之法而想尽办法的时候，三法真人便已经是得了一位前辈的传承，从中取得了一部直指仙境的修行法门。 名为风水御空三绝宝典。 这典籍非比寻常，修行者以此所练出来的法力，能够同时勾动水元之气，风灵之气以及空蒙之气，变化莫测，极其玄妙。 不过不幸的是，三法真人所得的这宝典，却是残缺的，少了将三种法力合二为一的那一部分。 不过三法真人的天资也算是强横，他靠着一半的运气，一半的天资，将那残缺的风水御空三绝宝典，删删改改之后，成功的将其变成了三部相互关联的典籍。 然后，他便是以一己之力，同时修行这三部典籍，在三种法力的相互砥砺之下，成功的踏足渡劫之境。 但残缺的典籍就是残缺的典籍——其缺少的那一部分，乃是最重要的那一部分。 也就是三种法力相互转化，相互融合的那一部分。 缺少这一核心的三法真人，在成就了渡劫之后，便再也无力压制体内三种法力的冲突。 尽管因为三种法力的多变使得三法真人在渡劫境当中也能称雄一方，但三法真人自己却很清楚，他体内的三种法力越是强大，距离他殒命的时候，就越是接近。 最后，三法道人收下三个弟子，便是林九面前的符江，陈风和萧木，企图想要借此重新梳理自己的修行，重新整理那三种法力的变化，以期登临仙境之门。 但一直到死，他都不曾完成这一步。 而在陨落之前，三法真人便是将自己的肉身，练成了这样的一艘天舟法器，以此作为自家弟子存身护命的根基。 符江，陈风和萧木三人分别传承了三法真人的一种功法，各自修行了一种法力。 但问题在于，三法真人所留下来的传承当中，唯一的能够成就渡劫的法门，就是同时修行三种法力，然后强行约束三种法力，使之相互砥砺完成质变，最后登临渡劫之境。 但很显然，符江，陈风和萧木三人，是没有这样的魄力来成就渡劫的，毕竟，三法真人用自己亲身的经历证明了，这是一条死路。 后来，殷绝出门游历的时候，正好就碰到了符江三人。 一番争斗之后，殷绝便是对三人修行的功法产生了兴趣。 而符江三人在了解了殷绝的为人之后，确认殷绝不对因为贪婪谋夺他们的御空天舟之后，他们三人便是向殷绝提出了一个请求——若是殷绝能够引援宗派的力量为他们补全这风水御空三绝宝典，替他们找出一条成就渡劫的法门来，他们便是愿意归于殷绝的门下，替殷绝效力。 说到这里，殷绝的目光当中也是充满了自得。 毕竟，能够以自己的为人折服三个元神散修，而不是依靠自己的实力和背景来压服他们三人，这对于殷绝而言，也是一种莫大的成就。 “这御空天舟，乃是符江他们最大的秘密和底牌——如今他们直接用出了这底牌，可见林道友你刚才的那一剑，是真的吓到了他们。”片刻，殷绝目光当中的自得，便又化作了苦笑。 虽然符江三人愿意归于殷绝的门下，但那是在殷绝带着他们回返宗派之后——现而今，他们之间的关系，也只是一个正常的大派弟子和召集起来的散修之间的关系而已。 要知道，这一艘御空天舟，乃是符江三人最大的底牌，对他们三人而言，只要利于这天舟之上，就算是碰到了渡劫强者，他们也有遁走的机会。 但同时，这御空天舟也是他们最为患得患失的东西，不到万不得已，他们根本就不会动用这一艘御空天舟——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 这法器级别的御空天舟，一旦引起了他人的觊觎，不知道会给符江三人带来多大的麻烦。 但此时，只是赶路，符江三人便是直接联手催动了这御空天舟，由此可见，林九方才的那一剑，对他们三人造成了怎样的震撼。 ——那纵然是符江三人利于天舟之上，也猝不及防的剑光，可谓是真正的叫符江三人见识到了，什么叫做强大，也叫他们意识到，就算是保命的底牌，也要用得出来，才算是底牌！ 林九的目光在这天舟上环视了一圈。 他能够清楚的察觉到这天舟上的三处核心——龙骨，舵台，以及风帆。 三处核心当中，都洋溢着不同属性的强大力量，显然，三法真人将自己的肉身炼成这天舟法器的时候，将自己的法力也同样是留在了天舟之上。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一艘天舟，便可以视做一个渡劫期的傀儡。 “我该恭喜殷道友才是。”林九收回目光。 能够直接的将这天舟彰显于人前，符江三人必定是已经下定了决心要投入殷绝的门下，以获取殷绝的庇佑了，不然的话，在这天舟暴露出来之后，以他们三人的力量，绝对不可能护得住这一艘天舟。 更不要提，他们此时正打算驾驭天舟去袭击天莲寺的和尚们。 “哈哈哈哈哈。”闻言，殷绝也不由得大笑了起来。 天舟御空而行，速度快捷无比。 至半个多时辰的功夫，这天舟便已经横跨了千里之遥，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 乘黄山。 第一百一十七章 殷氏祖训 乘黄，乃是传说当中的神兽，就算是凡人跨坐在其背上来回之后，也能拥有两千年的寿元。 而乘黄山，据说就是一头乘黄天马陨落之后的尸骸所化。 根据殷绝的消息，那山龙此时，就被天莲寺的人封锁在乘黄山中，借着乘黄山中的地脉之气以隐藏自己的存在。 “阿弥陀佛。”天舟才一靠近乘黄山，乘黄山中，便是有一个巨大的木鱼升起来，带着浩瀚的佛光将天舟拦住，木鱼上，端坐着一个老和尚。 “天莲寺澄心，见过各位道友。” “奉我佛法旨，天莲寺于此搜捕妖孽，还望道友行个方便。” 看着这巨大的天舟，澄心和尚的脸上露出了忌惮无比的神色来。 “搜捕妖孽？敢做诳语缪言，倒不知你这野和尚，是封了谁的法旨。”殷绝行事利落无比，也不与澄心和尚做什么口舌之争，冷笑一句之后，当即便是长剑出鞘，卷起雷霆一般的剑光，朝着那木鱼劈了下去。 驾驭着天舟的符江道人，也是及时的引动天舟的力量加诸于殷绝的身上。 天舟的风帆卷动着风灵之息，风雷交加之下，殷绝驾驭着的剑光上，锋芒更是骇人。 只一剑下去，澄心和尚的身上，便是出现了一条血淋淋的伤痕，那拦在天舟之前的木鱼上，也出现了一条浅浅的口子。 “好贼子！”澄心和尚大惊失色，当即便是要抽身而退，打算将天莲寺派到乘黄山的力量都召集起来。 但他才往后退出一步，殷绝的第二剑，便已经逼近了他的眼前。 然后第三剑！ 第四剑！ 无穷无尽的剑光，逼得澄心和尚喘不过气来。 就算澄心和尚手中的木鱼，是一件上好的法宝，有着渡劫强者留下的力量，也在这纷纷扬扬的剑光之下左支右绌，苦不堪言。 看着这一幕，林九也不由得啧啧称奇，他一直都以为，人族的大派和大派之间，彼此都是有着默契的，毕竟，他们的祖师爷在天上，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 就算道佛之间有些矛盾，但这矛盾还大不到要你死我活的地步。 但出现在他眼前的一幕，却是殷绝得势不饶人，得了先机之后，便是丝毫不饶人，每一道剑光当中，都充斥着无与伦比的杀意，一副不斩尽杀绝，就决不罢休的样子。 乘黄山中，其他元神境的大和尚们也看到了上空的战局，察觉到了那澄心和尚的窘境，一个个的，都是飞身而上。 “我道是谁，原来是殷氏余孽。”一个和尚看了殷绝一眼，似乎是认出了殷绝的来历一般，手中的禅杖一摇，便是开始围攻殷绝。 “殷道友，可要援手？”林九数了一下，围上来的大和尚们，其数量不下二十人。 “道友愿意相助，自然是再好不过。”殷绝往前一步，手中的剑器一错，带着凛冽无比的剑鸣，便是将那举着禅杖的大和尚，也卷进了剑光当中。 而林九，则是一阵衣袖，一缕剑气，无声无息的从他的衣袖当中蔓延出来，藏于殷绝挥洒的剑光当中，丝毫不漏痕迹。 刹那之后，当殷绝的剑光错开澄心和尚，将禅杖逼开的时候，那破碎的剑光当中，一缕剑气便是倏忽间绽放出来，在举禅杖的那大和尚脖子上一卷。 顷刻之间，那大好的头颅，便是直接落了下来。 还不等那大和尚的元神遁走，紧跟着的绵绵不断的剑光，便是直接将那大和尚的躯壳连同其元神一起，绞成了粉碎。 斩杀一人之后，那剑光丝毫不停，继续在人群当中当中。 剑气隐藏于剑光的背后，但凡那剑光挑出了一个破绽，那锋锐无匹的剑气，便立时上前一转。 顷刻间，便又是两个大和尚没了性命。 霎时间，满山皆寂。 谁都没有想到，那山龙的踪迹尚未出现，便已经是有元神大修喋血于山林当中，而且一死，便是死了三个。 “殷氏祖训，战场上唯有生死，能当场诛杀，便绝不活捉！”殷绝收回剑器，神色冷峻无比。 “阿弥陀佛，我佛慈悲。”澄心和尚唱喏一声，主动退让一步，“殷施主，如今山龙未现，你我便厮杀一番，难道就不怕被外人渔翁得利？” “以贫僧之见，不若你我暂且罢战，先合力找到那山龙，如何？” 山龙隐于乘黄山中，借地脉之气藏身，与这大山融为一体——依靠神识，是绝对没办法找到山龙之痕迹的。 想要在这乘黄山中将山龙找出来，唯一的办法，便是以人力将这乘黄山的每一寸，都翻找一遍。 这也正是为什么殷绝要带上那些升灵境修行者的原因——在寻找山龙这件事上，元神境的修行者，并不能发挥出比升灵境的修行者更大的作用。 “符道友，你们能应付几个大和尚？”殷绝出声问道，毫不在意对面一群大和尚的脸色。 “我等联手，接着天舟之力，应付七八人是没有问题的。”符江的声音从船舱当中传出来。 “林道友呢？”殷绝又问道。 “人数的多少毫无意义。”林九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抹血腥，“我与殷道友你联手，无论是谁，只要能够创造出战机来，另一人都能在刹那之间叫一个大和尚变成死和尚。” 一缕剑气从林九的衣袖当中跳动出来，化作游鱼一般，环绕着林九的指尖而动。 林九和殷绝，出身不同，经历不同，性子不同，他们的剑气所展现出来的味道，自然也不同。 殷绝驾驭的剑光，便如同是狂风迅雷，大开大合，如同天河倾泻一般，气势雄浑，滔滔不绝。 而林九展现出来的剑气，则是阴柔凶戾，就如同是深藏于阴影当中的毒蛇一般，看起来不起眼，但一个不慎，便能要人性命。 他们两人联手，正是一阴一阳，一正一奇，相得益彰。 “澄心，你听到了。”殷绝丝毫不怀疑林九的话。 他弹动着自己手中的剑器，气势凌人，“既然你要谈，便老实一些，叫你们天莲寺元神境的大和尚都先站出来。” “若不然的话，落了单可未必就是好事。” 澄心和尚唱喏一声，算是同意了殷绝的要求——双方的元神皆不出手，先令各自门下升灵境的修行者们在山中争斗，同时寻觅那山龙的痕迹，待得找到了山龙，在做计较。 “善哉，善哉。”澄心和尚低着头，口中念诵法诀，在木鱼上敲了敲。 余韵悠长的声音，往天地之间扩散开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突生变故 木鱼声，就如同是一个信号一般，山林当中，又几道流光显现出来——赫然正是天莲寺的元神大和尚。 看着这一幕，船上的众人不由得都是又是惊讶，又是后怕。 惊讶的是天莲寺的阵仗，外面都有了二十来个元神大修了，没想到山林里面居然还藏了人。 而后怕的，则是若殷绝不曾将这些元神境的大和尚给逼出来，那么一众升灵境的小修进了山林，岂不是任人宰割？ “澄心，山林里面应该不会再藏得有元神了吗？”殷绝的声音当中充满了躁动。 “其实有也没关系。”林九低着头，在殷绝的背后出声，“那些元神藏在山林里面，就意味着落了单——落单，和死了没区别。” 林九说着，屈指一弹，一缕剑气便是当着一众大和尚们的面，落入了山林当中。 “若是你们察觉到有元神存在的痕迹，大可直接放出讯号来，我想，我定然是比那些和尚们快的。”林九扭头对身后的那些修行者们道。 “林道友说得不错。”殷绝点了点头，转身对着那些升灵境的修行者们道，“尔等行事之时，若是发现有大和尚藏在山林当中，可直接求援，届时战利品，都算是你们的。” 言语之间，殷绝更是将手中的剑器一抛，催动秘法，令那剑器悬于半空当中，化作一轮银月，照彻山林。 只是，那银月撒落下来的，非是清亮如水的温柔，而是彻骨生寒的杀意。 “阿弥陀佛，殷施主好重的杀性。”看着这一幕，澄心和尚不由得又退了一步，与旁边的另一个和尚背靠背，然后敲起手中的木鱼。 片刻，佛光飘荡起来，氤氲成一片云彩，如同轻纱一般裹在那银月之外，将那杀意阻隔起来，以免山林当中的小和尚们在这杀意之下手软脚酸。 殷绝也不理会这些和尚们的小动作，只是让符江道人降下天舟，令那些升灵境的小修们散开来，沿着不同的方向深入山林。 甲板上，万圣公主也清醒了过来，感受着山林当中传来的苍茫无比的气息，万圣公主的双眼当中，满满的都是跃跃欲试。 “师妹，要试一试手吗？”林九突然问道。 “可以吗？”万圣公主犹豫起来。 不管是林九还是万圣龙母，都不止一次的和她说过，当前最紧要的事，就是先赶到玄商道，做好行云布雨的事——除此之外，一切节外生枝的事，都是没有必要的。 该避就避，能让就让。 就算再如何的不服气，也等四十年后成就元神再说。 而在澄江流域的时候，是同族之间的守望相助，不得不帮。 荆棘岭中，那八个木妖的价值，同样是不可以言语论，不可以数量计。 是以，在这两桩事面前，节外生枝，也只能节外生枝。 但此时这乘黄山中的东西…… “师妹自出生以来，还没见过血吧。”林九忽然道，“见一见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万圣公主从一出生开始，就深居龙宫当中，娇生惯养，从来都不曾与人争斗过，更不曾与人厮杀过。 这是一种非常不合理的情况——就算血脉尊贵，但万圣公主同样也是一个妖。 而作为一个妖，就注定了要有尖牙利爪，才能够在这天地之间争得一席之地。 只是万圣公主本身，终究不似寻常野妖一般，要拿自己的性命来砥砺自己的尖牙利爪，是以在有了刀兵火衣，令万圣公主的安全有了基本的保障之后，林九便是在思索，要给万圣公主找一些适合的敌人来，以这些敌人的鲜血来砥砺万圣公主的爪牙。 作为天龙血脉的传承者，万圣公主自身的资质，当然是毋庸置疑，如今的万圣公主，就如同是一块蒙尘的神铁，有着被锻造成绝世神兵的潜力。 而林九，便是锻造这神兵的铁匠。 在遇到殷绝之前，林九甚至想过，要不要带着万圣公主一起，掀动波涛做出一副要淹没临水城池的样子来，逼迫人族的那些修行者们前来“降妖伏魔”，以此来砥砺万圣公主。 不过相比于一开始的想法，如今的这些和尚，当然是更加适合作为万圣公主对手的。 一来，是敌人规模的可控，不至于出现万圣公主应付不了的敌人。 二来，便是万圣公主本就不喜欢和尚，因为金光寺的存在，万圣公主的心里面，对那些和尚也都是藏了恨意的，用这些和尚作为对手，也不用担心万圣公主在和他们厮杀的时候，心慈手软，为人所趁。 “师妹记住一句话——见了那些和尚们，只晓得一拳砸过去，便足矣。”林九嘱咐了一声。 作为天龙血脉，万圣公主肉身的强横，当然是毋庸多言——别说只是升灵境的修行者了，等万圣公主有了厮杀的经验之后，纵然是面对那些元神大修，都不是没有取胜的机会。 更不要提山林当中的那些小和尚了。 “那我去啦！”得了确切的信息，万圣公主也不由得大喜，当即便是兴冲冲的扑进了山林，便如同是龙归大海。 纵然是她竭力收敛了自己身上的气息，但一时之间，山林当中古木倾倒，山石崩碎的声音，还是轰隆隆的响成一片。 林九清清楚楚的感知到，殷绝麾下的那些修行者们，听到了万圣公主闹出来的动静后，都不约而同的改变了自己前进的方向。 “好个烂漫的龙女。”殷绝的目光忍不住一亮，然后出声提醒了林九一句，“林道友可要小心了，多年以来，这些和尚们一直都在收集龙族的精血，也不知他们到底有什么谋划。” 这已经不是暗示而是明示了。 就只差直说：这些天莲寺的和尚们，一定会打万圣公主的主意。 “倒是我的不是，不该将道友牵扯进来的。”殷绝懊悔无比，但片刻，殷绝的目光又变得振奋无比。 “不过林道友尽管放心，我们殷氏的人，也不是没有担当。哪怕舍了这性命不要，我也定然是保得贵公主安然无恙。” 第一百一十九章 殷绝的好意 言语之间，殷绝已经是有了要舍弃这山龙而走的心思。 “殷道友不必担心，我家龙王既然能让我吧公主带出来，自然便是信任我有保得住公主不受外人觊觎的本事。”林九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的那些和尚。 就如同是殷绝所言语的那般，在察觉到了万圣公主身上浓郁无比的龙族气息之后，天莲寺的那些和尚们已经是有人露出了不怀好意的神色。 殷绝他们打不过，也惹不起，但一个没有入天籍的野龙女，他们天莲寺还拿捏不了吗？ “看来，是有人拿我当软柿子了啊。”林九看着对面的那些和尚，目光当中的阴沉一闪而过。 山林当中，一抹剑气，便如同是小小的飞虫一般，无声无息的落到了万圣公主的肩膀上，万圣公主身上的刀兵火衣，也适时的一阵，将这剑气的气息遮掩起来，叫万圣公主自己不曾察觉到这剑气的存在。 “这样应该就稳妥了。”天舟上，林九放心的点了点头。 …… “林道友，若是不计代价的话，这些秃子，你能杀几个？”约莫半个时辰之后，山林当中双方已经是相遇，厮杀起来，血腥之气逐步的弥漫起来，然后殷绝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一般，向林九传音。 “七八个不在话下。”感受着殷绝态度的突然变化，林九也是给了殷绝一个确定的答案。 眼前的元神大和尚，有三十来人。 真正算起来的话，林九只是一己之力，便能够将这些和尚给杀得干干净净。 不过他对比了一下殷绝所展现出来的实力，便是将自己所预料的情况，对半，再对半。 “四分之一，也好！”殷绝看了看情况，然后继续出声。 “林道友，稍后我会拖住剩下的人，你带上你家公主，速速乘坐天舟离开。” “出什么事了吗？”林九问道。 山龙与地气相合以此藏身的时候，是无法异动的——而天莲寺的人，先前已经在山中搜索良久，乘黄山绝大多数的地域，都已经被天莲寺的人搜索过。 是以，他们现在只需要避开这些地方。 再算上天莲寺依旧还留在山中的人手。 这样算起来的话，最多再过半夜，那山龙的痕迹便会被找出来。 但此时，殷绝的言语当中，却是有了去意，一副不打算争夺这山龙的模样，这当然不是一个正常的情况。 “林道友。”殷绝的声音当中都多了几分急切。“乘黄山中三十来个元神，这即是说，天莲寺的中坚，来了一大半，若是这些人损失，天莲寺必然伤筋动骨！” “以那些和尚们的性子，不可能会坐视这种风险的存在，是以他们背后，必然还会有渡劫境的存在！” “这些和尚们，一直都在谋求龙族的血脉，血脉越是纯粹的龙族，就越是会吸引那些和尚。” “你家公主的血脉强大，丝毫不逊色于那些入了天籍的龙子，没暴露踪迹还好，但如今暴露了行迹，天莲寺的和尚们，就算是拼着山龙不要，也定然会选择将你家公主带走。” 殷绝飞快的说着前因后果，“你先暗中联系你家公主，稍稍我给你创造机会，你便趁机把你家公主带回来——符江会用天舟送你们离开。” “龙族血脉。”林九皱起眉头。 佛门的人在谋求龙族的血脉，这一点他很早就知晓了，但这其中的缘由，他却丝毫不知。 如今看殷绝的模样，他竟是知晓此间关节的样子，这种机会，林九当然不会放过。 “龙族血脉虽强，但也强在个人——佛门如今不缺强者，相比而言，能够稳固根基的山龙，才应该更具价值才是，殷道友何以确定，天莲寺的和尚会因为龙族血脉而放弃山龙？” “佛门对龙族血脉的重视，真的到了这般地步？” “林道友，此间的关节，我知晓得也不多，但我可以确定，是龙族的血脉，关系到佛门一个持续了数万年的谋划！” “是整个佛门的谋划！”殷绝的态度肃然无比。 以他的修为，本是不可能知晓这种辛秘的，但架不住他姓殷！ 他家中的长辈，可谓是矢志不渝的将佛门当中最大的仇敌，自然的，对于佛门的谋划，殷氏必然会有所了解，而殷绝作为殷氏的子弟，只要用心，当然也能从族中收藏的一些典籍当中，推断出一些蛛丝马迹来。 林九可以很清楚的察觉到，殷绝的言语当中，没有丝毫的虚假。 “整个佛门的谋划？”思索着殷绝的话，林九的脑海当中也不由得轰隆一声。 金光寺的和尚们觊觎万圣公主的血脉，这一点是林九很早就确定的事——但他一直都认为，那只是金光寺的事，或者是，是金光寺这一系的事而已。 但如今，殷绝却是告诉他，谋划龙族血脉的，不是金光寺，也不是金光寺这一系，而是整个佛门？ 佛门！ 这两个字，看成是重若千钧。 雄踞西极，自成一体的势力。 天地之间二分之一的传承体系。 其内无数的古佛菩萨。 再加上一位鼎立天地的佛祖！ 一桩桩，一件件，都如同是山峦一般，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本以为，只要好生经营，不贸贸然踏入大劫当中，有着九头虫这真玄巨擘的庇护，碧波潭必然能安然无恙——但听了殷绝的话之后，林九才是恍然间回过神来。 天书当中，乱石山的那一劫，不是碧波潭被九头虫牵连，而是九头虫这位真玄巨擘，被‘搂草打兔子’，佛门的人在算计碧波潭的时候，顺带着，将九头虫这位真玄巨擘给牵连了进来。 林九深吸了一口气。 他还有一个问题，他还有一个问题。 “殷道友，为什么？” 他和殷绝，只不过一面之缘，连点头之交都算不上。 殷绝凭什么会告诉他这么重要的消息？ 他凭什么会愿意为了自己和万圣公主的安全，独自去面对天莲寺的渡劫强者，以及一群元神大和尚？ 舍己为人？还只是为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陌生人？ 林九不信有这样的人存在。 第一百二十章 上清道统 “林道友在传承道统的时候，难道你家的长辈没和你说过吗？”殷绝脸上露出愕然之色，片刻，有哈做了然。 “也对，而今情势不好，是该谨慎一些。” “林道友只需得记住一件事——无论遇到什么情况，殷氏的人，永远都是值得信任的，殷氏的人，愿意为了你付出一切，哪怕是自己的性命。”殷绝的态度肃然无比。 “为什么？”林九更加的疑惑。 “这是殷氏的祖辈欠你们的。”殷绝的神色无比的复杂。 “道统。”林九沉默着。 他是从于潮月妖王，然后至于碧波潭，在这过程之间，他从来都不曾得到了什么道统。 至于说会不会是潮月妖王，这更不可能！ 虽然不知道殷氏到底是什么势力，但一个名号就能令天莲寺慎重无比，这足以显示出殷氏的强大——若是潮月妖王与这样强大的势力有关系的话，又怎么可能会被袭杀而陨落？ “等等！”刹那之间，林九的脑海当中，突然就浮现出一个想法来。 道统，自己或许还真的得到过。 ——那金阙玉书当中的，上清讲道。 如果非要说林九得到过什么道统的话，那么无疑便是这一次。 在那金阙玉书当中，林九察觉到了来自于上清灵宝天尊的目光，也听到了最后的那一声欣然无比的慨叹——再加上那无上神通大毒天。 这样算起来的话，说林九得了上清的道统，也说得通。 “是上清道统吗？”林九沉吟着，他回想起了见到殷绝之后所察觉到的，来自于殷绝身上的亲近感。 “殷氏和上清道统有关系？” “不，看殷绝的模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有关系了。” 以我命，换你命——而且不是单纯的保住林九的命，是连林九的职责，也就是万圣公主的安危都要一起护住。 “林道友，你闯出去之后，带着你家公主，一路往东不要回头，一直到玄商道去。” “到了玄商道，就安全了！”殷绝还在继续说着，如同是在交代遗言一般，“林道友你到了玄商道之后，若能遇到其他的殷氏族人，便劳烦林道友替我捎个话。” “就说北海一脉殷绝，至死不曾有违祖训。” “玄商道。”林九心头巨震。 殷绝和玄商道有关系，这是他绝对没有想到的事。 殷绝——玄商道——上清灵宝天尊。 “莫非，玄商道就是上清灵宝天尊传下的道统？” 林九回想起了玄商道的情况。 一个有着自己的秩序，超然于天地之间，完全不用给天庭面子的强大势力——就如同西天佛门一般。 除了上清灵宝天尊这般强大，且有教无类，不会歧视妖族的存在之外，天地之间，还有什么人能建立起如此的伟业呢？ 这一刻，林九也不由得摇了摇头。 在知晓了这些关联之后，无论从哪一方面而言，林九都不可能舍了殷绝而走了。 首先，是以那位上清灵宝天尊的强悍而言，林九舍了殷绝而走的情况，不可能瞒得住他！ 而以殷氏和上清道统之间的密切联系，灵宝天尊在知晓了林九的选择之后，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再者，便是那玄商道。 根据殷绝的说法，殷氏在玄商道中，必然是有着无比强大的影响力。 若是叫殷氏的人知晓了林九舍弃了殷绝的性命，那万圣公主行云布雨的事，定然就会出现其他的波折。 “师妹，速归！”山林当中，林九的声音，突然在万圣公主的耳边响。。 万圣公主的身上，还有些血迹。 第一次和人厮杀，就算胜了，但她的模样也不免显得有些狼狈。 不过相比于先前而言，现在的万圣公主身上，已然是有了些许的锋芒，行事也比先前要果决不少。 “可惜。”听得林九的声音，万圣公主顺手一拳锤死一个小和尚，面带遗憾之色往一个方向看了一眼，然后毫不犹豫的抽身而退，往那天舟的方向而去。 龙凤皆有寻宝之能，进了山林之后，万圣公主便隐隐的能够察觉到某个蛰伏于地脉之间的东西——那就是山龙。 最多再给她半盏茶的时间，她便能循着感应，将那山龙给找出来。 只是相较于山龙而言，她还是更加的信任林九的言语。 总归，林九是不会害她的。 “殷道友说笑了，我岂可舍了殷道友而去？”林九笑了一声，“方才是我骗了殷道友——这些大和尚在我的眼中，实术土鸡瓦犬一般。” 林九抬起头看着对面的元神和尚们，轻蔑无比。 为了验证自己的言语，又一道剑气从他的衣袖当中腾跃而出，轻灵无比的在月光当中一跳，下一个刹那，一抹血腥气便是缓缓的弥散开来。 却是林九在众目睽睽之下，又一剑取了个天莲寺大和尚的姓名。 “好个林道友，瞒得我好苦！”见此，殷绝也是大喜过望。 性命可贵，能不死的话，谁又愿意主动赴死？ “先联手杀了这些和尚再说。”殷绝的决策，也是果断无比。 半空上，那一轮银月突然间便是炸开来，无穷无尽的剑光纷纷扬扬的落下。 顷刻间，环绕住月色的薄纱便已经被撕开，所有的大和尚们，都被那剑光笼罩起来。 殷氏与佛门，本就不共戴天，就算此时乘黄山中没有渡劫境的强者在，这些和尚全都死在殷绝手中，也不算是误杀。 是以殷绝动起手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丝毫的犹豫。 对面，一群大和尚们还在惊骇于其中一人的陨落之时，无穷无尽的剑光落下来，虚虚实实，两败俱伤一般将他们切割开来。 先前死去的和尚们，尸骸尚且不曾收敛，血腥气也还在氤氲，这些大和尚们，如何敢硬接殷绝挥洒的剑光——纵然是他们拦下了剑光又如何呢？一旦有了破绽之后，那藏在暗处的，紧随着破绽而来的剑气，又该如何抵挡？ “各位师弟，以安能师弟为主，颂六字真言！” 澄心和尚飞快的敲击着木鱼。 “唵嘛呢叭咪吽。” 第一百二十一章 翻一张底牌 那名为安能的和尚所修行的，乃是佛门秘传的地藏金刚法，修行到了极致，可化身成为地藏大金刚，往来幽冥如履平地，更是托举苦海，万法不侵的威能。 而佛门的六字真言，更有凝聚力量，增幅法力的神效。 此时，一众大和尚们齐齐念诵六字真言，以澄心和尚手中木鱼为引子，将周身的法力都加诸于安能和尚身上。 三十余位元神大修的法力凝聚到一处，竟是硬生生的在这山林当中显化出来地藏大金刚的法相来。 这地藏大金刚，身高近百丈大小，其双脚踩在大地上，眉心便是与天舟齐平。 浩浩荡荡的法力在其体表上流转，化作灼热无比的金焰在空中跳动，就如同是生灵身上的血气一般。 这虚无的法相，在金烟的映衬之下，就如同是真正的血肉之躯一般。 那无穷无尽的剑光，落到这地藏大金刚的身上，立刻就削出无数的伤痕来。 但那伤痕才一出现，这地藏大金刚身上，就有更多的金焰燃烧起来，令那伤痕在顷刻之间痊愈。 在这庞大无比的大金刚面前，剑器再利，都似乎是没有了存在的意义——不能直接伤到元神，那么剑器落于大金刚的身上，便如同是缝衣针刺在巨鲸的身上一样，看起来破开了巨鲸的血肉，但实际上不痛不痒，还比不得其无意间在礁石中的一次剐蹭。 再加上这些和尚们性子也都是能忍的，只守不攻，丝毫没有反击的想法，一时之间，殷绝竟是那这些和尚完全没办法。 看着这一幕，殷绝也丝毫不恼，只是从容无比的令符江催动天舟，往万圣公主所在的方向而去，要接引万圣公主上船。 “你这小辈，倒也机警！”天舟才开动起来，下方的山林当中，便有一声佛号响起，一个巨大的手印升起来，拦在天舟的面前，将万圣公主隔在天舟的另一端。 然后这手印分开化作手掌，直接就朝着万圣公主抓了过去。 “你这小龙，且随本僧一起往灵山走一遭，成一个正果可好？” 遮天蔽日的手掌，一下子就充斥了万圣公主的双眼，庞大无比的压力落下来，直接将她从遁光当中按了出来，她被压在大地上，几乎是要显现出自己的原形来。 刀兵火衣在万圣公主的身上显现出来，化作一道火暮，将那手掌当中的威势隔开来。 “咦，法宝，想不到还是个有机缘的。”老和尚的身形显现出来，手上用力，五指合拢，捏着那刀兵火衣所化的火幕，咔咔作响。 天舟的背后，一种元神和尚们所显化出来的地藏大金刚，在见了这老和尚之后，也是有了新的动作。 其直接伸出双手将这天舟给抓住，叫这天舟进退不得。 “老和尚，看剑！”天舟上，林九森冷无比的声音响起，炽烈无比的剑气从他的衣袖当中横贯出来，他的头顶上的发簪上，更是有一枚羽饰上的灵光直接消散。 在剑气触及那佛光所化的手掌之时，万圣公主身上的刀兵火衣当中，同样有一道一模一样的剑气腾跃出来，内外合击，共同刺在那佛光手掌上。 于是那佛光所化的手掌顷刻间，便是在两道剑气的夹击之下溃退。 佛光手掌被剑气撕开之后，那老僧的手掌上，也同样是出现了一处伤口。 “咿，又是个与我佛有缘的，也罢，既然主仆情深，那你便与这小龙一起，到灵山上做个沙弥吧。”看着自己掌心上的伤口，这老和尚惊讶过后，更加的欣喜。 他将另一种手上的钵盂往高空一抛，钵盂倒转过来，一道佛光从钵盂当中洒下，隔着天舟将林九罩住。 巨大无比的收慑之力，便是落于林九的身上，要将林九拖着往那钵盂当中而去。 于此同时，林九的眼前，更是有无数的天女妙相浮现出来，耳边也有无穷的梵音佛唱响起，勾动着他的心思，诱惑着他主动的往那钵盂当中走去。 “林道友，醒来！”旁边的殷绝又急又气，双手直接按在了林九的肩膀上，生怕林九被那佛光蛊惑，转身就投了佛门。 “阿……弥……陀……”甲板上，林九的目光缓缓的变得混沌，他双手合十，缓缓的唱起了佛号。 那老僧的脸上，则是露出了得意无比的神色。 “陀你娘的佛！”下一刻，无穷的暴戾自林九的双眼当中浮现出来。 堪称恢弘浩荡的剑光，自林九的衣袖当中涌动出来，如同汪洋一般浩浩荡荡，又如风云一般，无相无形。 却是林九已经引动了潮月妖王留给他的三击之力当中的一击。 真的到了动用这底牌的时候，林九才是恍然间惊觉过来——潮月妖王留给他的底牌，并不仅仅只是单纯的渡劫境强者的一己之力。 而是以潮月妖王留下的这力量为引，直接将林九拉倒渡劫境的层次，然后打出来属于林九的渡劫层次的攻击！ 换言之，潮月妖王留给林九的，不仅仅只是三次保命的机会，更是三次令他在元神阶段，便能够窥视到渡劫本质的机会。 有这三次机会，林九成就渡劫的可能，不知道要比先前大了多少倍！ 这种手段，堪称是神鬼莫测，完全不想一个渡劫强者能够用得出来的东西。 尽管林九不知晓潮月妖王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但这并不影响林九接下来的举动。 渡劫层次的剑气，浩浩荡荡，无孔不入。 还只是元神的时候，林九催发的剑气，便能够伤到那老和尚，而如今，林九催动的剑气，却是渡劫层次，其威能自然是能不用提。 只是刹那，拦在这剑气面前的老和尚，便是直接被这无穷无尽的剑气所吞没，肉身，以及元神，便都在剑气当中崩解消散。 剑气过后，那真叫一个天地之间一片苍茫。 “师妹，上船吧。”林九看着犹自惊魂未定的万圣公主，招了招手，那刀兵火衣便是裹挟着万圣公主，将其带回了天舟之上。 第一百二十二章 得山龙，风荷渡 “我佛……”当林九的目光转过来的时候，那还抱在船头，等着老和尚功成的地藏大金刚，便是直接惊叫一声，毫不犹豫的转身便走。 数百丈大小的身形，逃跑起来也是及其的迅速，两三步迈出，这地藏大金刚便已经是脱离了乘黄山，逃得无影无踪，连满山的小和尚，以及他们召集而来的那些凡人们，都完全顾不得！ “渡劫陨落不是小事，若是耽搁下去，天莲寺另外的渡劫强者必然会带着天莲寺的至宝而来。” “罢了，那山龙就不要了，先离开再说。”殷绝遗憾无比。 若是没有万圣公主的存在，那就算是天莲寺的渡劫和尚就留在乘黄山中，也不可能出手和殷绝争夺那山龙的归属——殷氏在天庭也是有人的，以天庭的耳目，只要天莲寺的动作绝对不可能瞒得过天庭，瞒不过天庭，就瞒不过殷氏。 只要他们敢以大欺小，殷氏的报复，便绝对不是他们承受得起的。 但可惜，如今有了万圣公主的存在，于是天莲寺的渡劫强者，自然也就有了出手的借口。 一个血脉强大的野生龙族，这其间的利益牵扯，已然是足够令整个佛门为天莲寺的动作背书了。 是以，殷绝斟酌之后，只能选择放弃那山龙。 然而，天舟才跳调转方向，天舟的后面，一处山隙便是直接的崩塌开来。 缝隙的内部，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空洞当中，三丈多长的山龙蜷缩着，其背后，是一排鳍刺一般的东西，绽放着幽幽的冷光。 赫然便是一头与神金共生的山龙。 鳍刺的最尖端浮现出来，便是这山龙吞食矿脉后，从矿脉当中析出来的神金。 “先将这山龙带走，其他的事，之后再说吧。”林九看着殷绝脸上的踌躇，立刻就懂了殷绝此时的心思。 “也好。”殷绝点了点头，取出一个袋子来，往那山龙顶上一抖，那山龙便是被直接的装进了袋子当中。 而后，殷绝又往山中发了信号，令那些散入了山林的散修们各自逃声，再在山中留下来一个殷氏的印记，代表殷氏将这一桩恩怨背起来之后，这才让符江催动了天舟，一路往东而去。 …… 逃命的时候，符江三人当然也是异常的尽力，他们三人联手，将天舟上的几个核心都催动起来，天舟飞得又快又稳的同时，天舟的风帆上，还有淡淡的空蒙之气流转起来，将天舟飞过的痕迹彻底的隐藏起来。 半个多时辰之后，天舟便是落入了江水当中，然后化作一艘普通的楼船，顺着江水一路而下，再一个时辰之后，这楼船，便是到了一处人族的渡口处，和渡口上其他的大船混到了一起、 到这时，众人才是松了一口气。 “林道友，你还好吗？”殷绝看着林九，林九旁边，万圣公主已经将自己当成一把拐杖一般将林九给托住。 “还好。”长吸了一口气，林九这才勉强摆了摆手，出声回应了众人。 此前那渡劫层次的一剑，几乎是将林九体内的法力给彻底抽干。 而在那一剑，林九也是陷入了一种类似于顿悟一般的状态当中。 有关于渡劫境的种种，时不时的在林九的脑海当中浮现出来——就如同是一个人在宝库的门前一晃而过，尽管什么都没有拿出来，但宝库当中所藏着的无数珍宝，却依旧是会在人的记忆当中不停的浮现一般。 周遭的天地天气微微的动荡起来，便如同是水面当中泛起的涟漪一般。 吞吐之间，林九空荡荡的经脉当中，也终于是有一点一点的法力重新的流转起来。 还好有得自于万圣公主的万物蛰眠法，令林九的精气神能够相互转转，是以林九此时恢复法力的时候，并不曾引发天地元气的异常波动。 只不过在法力回复完毕之后，他的身形，又变得瘦削了几分。 青玉及时的端上一碗太岁肉汤。 “很不错。”林九将肉汤一饮而尽。 “到什么地方了？”抬起头，目光从外面望过去。 入眼处，是无数鳞次栉比的大船。 一艘又一艘的楼船当中，灯火通明，将船下的江水都照的透亮。 无数的大船后面，则是繁华无比的渡口，就算是到了深夜，渡口当中也依旧是不曾歇息。 越过渡口更往后，则是一望无际的原野。 原野当中，纤陌纵横，无数的良田一路铺开。 田里面，数不清的稻草人沉默无比的看着田间纵横的水渠。 却是一副林九从未见过的丰饶景象——澄江渡的江心城，虽然也繁华，但繁华和丰饶，却是两个概念。 繁华，只是人生的鼎沸，是财富的流转。 而丰饶，却是无穷生机的显现。 “这里乃是风荷渡。”殷绝打开地图——相比于林九在万圣龙宫所看到的地图，殷绝手里的这一卷地图，信息要详细得多妈耶准确得多。 不过还不等殷绝在地图上找到这地方的所在，旁边的符江却已经是气喘吁吁的说起了这风荷渡的来历。 一路驾驭天舟而行，这对符江三人而言，也有着不小的压力。 在这之前，他们三人担心怀璧自罪，从来不敢将这天舟显于人前，更不要提，这种驾驭天舟横跨数千里的举动了。 林九回忆着殷绝地图当中的内容。 天书当中，乱石山的前一劫，依旧是乱石山以东之地，可谓是赫赫有名。 其名为，火焰山。 乃是那位老君八卦炉中的一块火砖，自空而落，砸到这大地之上，从此天地之间便有了一座阻隔东西的火焰山。 按照天书当中的记载，那火焰山，乃是西行的必经之路，阻隔东西——从地图上看，无数年之后的火焰山，应该就在这风荷渡附近。 天书的记载当中，那火焰山，可以说是妖族的恸灾之地，支撑了妖族无数年的巨擘牛魔王，便是在这火焰山中，被神佛围攻，最后落败被镇压于灵山当中。 “牛魔王。”林九沉吟着，一想到自己所曾见过的那豪爽无比巨擘最后落了个这般的下场，林九便不由得心头发寒。 第一百二十三章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天书当中，那火焰山的生成，那一众妖怪们又有什么关系？和铁扇公主又有什么关系？ 甚至，若不是铁扇公主定期前来这火焰山压制火焰，引来风雨的话，那火焰山，早就成为了一处死地。 自火焰山落下之后，漫天的神佛，皆对此不闻不问，不管不顾——但到头来，却是这些神佛得享了美名，一切的罪责，都被推到了一众妖族的身上。 而究其根本，无非就是妖族是妖，在那些神佛的眼中，妖族天生就有着原罪！ “林道友，林道友？”恍惚当中，有声音响起。 林九的身边，万圣公主推了推他，将他唤醒过来。 林九的面前，殷绝正拿着一个小布袋要递给他。 正是装着山龙的那袋子。 几类山龙当中，神金类的山龙，可以说是最珍贵的。 其能够吞食寻常矿物，然后产出神金，源源不断——最重要的是，其能够吞食的，除了寻常的矿物之外，便是连一些残破的法器法宝等等，他也能够将之吞噬，然后洗出对应的神金来。 法器的炼制，虽然不如法宝那般的艰难，但炼制法器的时候，同样需要消耗大量的朕材灵金，而法器一旦受损，又或者是炼制的时候除了岔子，所投入的无数珍材灵金，便等同于是全都打了水漂儿。 但有了这山龙便不一样。 那些损耗的无用的灵金，也能够作为饲料喂食山龙，最后产出一部分的神金灵铁——虽然不能说是恢复如旧，但也能够挽回相当大一部分的损失。 日积月累之下，这是多么重要的一笔财富——越是传承久远，规模庞大的势力，神金类山龙的价值，就越是无法计算。 而殷氏，正好就是这种传承久远，规模庞大的势力。 是以，哪怕殷氏家大业大，殷绝也见惯了珍宝，但此时他将这撞了山龙的袋子递给林九的时候，他的目光当中，也同样是充满了纠结和犹豫。 “殷道友这是？”林九疑惑的问道。 “虽然一开始就说好了如何分配山龙，但能够得到这山龙，却是全赖林道友出力，是以这山龙，该归林道友所属。” 原本的时候，殷绝只以为争夺山龙的归属，只是元神之间的争端，却不想，到了后面，却变成了渡劫强者之间的争端，林九更是猝不及防的，一剑斩杀了一位佛门的渡劫强者！ 最后殷绝都打算放弃这山龙了，这山龙的踪迹，又突兀的显现了出来。 “殷道友还是将这山龙收回去吧。”林九看着装了山龙的布袋，推辞道。“若真按照殷道友你的算法，我岂不是要将这条命赔给你？” 山龙的分配，是一开始就说好了的，而最后出现的那渡劫强者，也并非是因为山龙而来——真要说起来的话，反而是殷绝因此承受了不必要的风险。 更何况，在斩出了那一剑之后，林九几乎是整个人都被掏空，若是没有殷绝，他们未必能及时离开，拜托天莲寺后续的追兵。 “既然如此的话，你我便各退一步，平分这山龙如何？”殷绝思索了一下。 “平分？不妥。”林九的念头稍稍动了动，便提出了另一个方案来。 对于殷氏而言，对于玄商道而言，这山龙无疑是一件至宝，但对于林九而言，对于大猫小猫三两个的万圣龙宫而言，这神金山龙的价值，甚是比不得一件法宝。 “我看这样，殷道友你给这山龙估个价，然后给我对半的补益精元的东西如何？” 无论是林九腹中的大毒天，还是那第二个头颅，都需要大量无比的精元来蕴养，而且这两者，都是潜力十足，重要无比，林九完全没办法舍弃的东西。 是以，两者的消耗再大，林九也只能是硬着头皮供养下去。 若是可能的话，此时的林九，恨不得将自己身上所有有价值的物品，都换成能够补益精元的东西。 “就这么说定了。”殷绝收回那山龙，“等回了玄商道，我便和家中的长辈联系，总之，定然是不会亏了林道友你。” “玄商道。”殷绝提起玄商道，林九也就顺势的问道，“那可真是巧了，我家叔父也和玄商道的一位前辈有交情，此次我和师妹出门，就是去玄商道的。” “莫非，殷道友就是玄商道的门人？” “还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殷绝闻言，当即便是大笑起来，“既然如此，那我们一同出行如何？” “有着御空天舟，总比林道友你们两人凭脚程来得方便，而且路上，大家也能有个照应。”殷绝提议道。 “那自然是好。”林九点了点头。 乘黄山前后的事，至少证明了殷绝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 再加上殷绝和玄商道的关系。 那通过殷绝来确定玄商道的情况，当然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许是因为林九所得的‘上清道统’，故此殷绝对林九很是信任。 在提及玄商道情况的时候，很少有什么保留的。 除了一些不方便提及的事之外，其他能说的，都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根据殷绝的说法，玄商道的每一代宗主，都姓殷，而玄商道，正是殷氏所建立起来的庞然大物。 而玄商道之所以得名，则是因为八个字。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而除了玄商道之外，殷氏在北海，还有另外的一脉。 殷绝，正是殷氏留在在北海的那一脉的子嗣。 “我来玄商道，乃是家里的太祖父将过一千五百载的大寿，我特地来给他贺寿的。”殷绝说起了他从北海一路来到玄商道的目的，然后又问林九。 “林道友，你们这一路去往玄商道，又是为了什么？” “两个原因。”林九也不曾隐瞒。 “第一，是我家师妹打算在玄商道中行云布雨，以跨过成年的关口，登临元神之境。” “二来嘛，便是我自己。”林九指着自己道，“听说玄商道中典籍无数，又有教无类，故此我也想着，在玄商道中修行一番。” “它山之石可以攻玉，玄商道中的典籍，必然不会叫林道友你失望。”殷绝更加的欣喜起来。 第一百二十四章 少原野，积雷山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殷商！”回想了许久，林九的脑海当中终于是有一道雷霆炸开来。 妖族最大的敌手，便是仙佛。 而仙佛的基本盘，则在人族的身上，是以牛魔王作为妖族的真玄巨擘，定海神针，自然也会对人族的局势有所关注。 在牛魔王的信息当中，人族的历史，自三皇而起。 三皇者，燧人氏，伏羲氏，神农氏。 三皇过后，便是五帝。 轩辕，颛顼，帝喾，尧，舜。 再然后，便是禹开启人族的第一个王朝。 是为夏。 而在夏之后，便是商。 殷氏的先祖，受玄鸟的指引，推翻大夏，建立起殷商——是为天命玄鸟，降而生商。 商之后，便是周。 而这天地之间，神话历史的断层，也就出现在这里！ 庞大无比的殷商王朝，似乎是在一夕之间崩塌，其崩塌的缘由，过程等等，皆是无人知晓。 取而代之的，便是周。 从周开始，天地之间的一切，便都有了详实的记录。 “殷氏，是殷商王朝的传承者——而他们尊奉上清。” “岂不是说，那遥远无比的殷商王朝，便是上清灵宝天尊的道统？” “而殷商王朝的崩塌，便是上清灵宝天尊道统的覆灭？” 电光石火般的想法在林九的脑海当中熊熊燃烧起来。 但这又是和其的不可思议的事？ 一位天尊的道统覆灭——就如同是高高在上的玉皇大帝，被拉下了王座一般。 上清灵宝天尊，是何等强大的人物，而能够覆灭这样强大存在的道统的，又该是多么强大，多么恐怖的传承？ 一瞬之间，林九便仿佛是知晓了为什么神话会在这里出现断层的原因。 ——纵然是所有人都知晓那背后藏着隐秘，但又有多少人敢去探寻？ 知晓的人，不敢出口。 不知晓的人，亦不敢探寻。 于是，那一段神话，就顺理成章的出现断层，被彻底的遮掩起来。 一直到现在，林九察觉到了蛛丝马迹。 “这太遥远了。”林九压住心头的悸动，收束着自己的胡思乱想。 那被隐藏的神话断层到底是什么，他并没有要去深究的意思。 毕竟，那是属于人族的历史，属于仙佛的历史，和他这样的妖，并没有关系。 更何况，连真玄巨擘都讳莫如深的隐秘，他又哪里来的资格敢去追索？ 与其去探究那遥远无比的东西，还不如抓紧机会来提升自己。 在风荷渡中待了半个月，乘黄山中的风头稍稍平静一些，众人才是继续坐着大船往东而去。 知晓了玄商道的来历之后，林九也就对这玄商道之行，更加的有了信心。 …… 一路逢山过山，遇水涉水，如此，又过了七年，一行人便是又到了一处原野。 天舟飞掠原野的时候，偶尔能看到一个一个的石碑，石碑上，有着玄鸟之纹。 这原野，名为少商原，乃是玄商道的门户。 少商原上，颇多人妖的痕迹。 劳作的农人不少，往来的行商更是不缺。 而那些成了精的妖怪们，在行走的时候，虽然也对那些妖怪们怀有忌惮之心，但却完全没有其他地方的行人对妖怪的恐惧。 ——林九一路而来，就算是经过那些妖王的领地，也很少见到有什么地方的妖怪，如同少商原中的妖怪一般，光明正大的行走于人前。 进了这少原野，林九只觉得天上的光芒，都变得亮堂了一些，就好似高踞于穹天之上的天庭，也生怕是自己的存在遮住了此间的天光一般。 跨过这原野再往东，便正式进入了玄商道的地界。 不过到了这里，殷绝却不曾继续往东，而是令符江把天舟一转，往南而行。 殷氏的玄鸟旗，被挂到天舟上，在风中猎猎作响。 殷绝将自己的气息灌注支玄鸟旗中，于是那旗上的玄鸟纹，便活了过来一般。 原本要来巡查的那些修行者们，看到这玄鸟旗上的义状，便也都是停下脚步，遥遥的朝着天舟施礼。 “林道友可知，那是什么地界？”站在天舟上，殷绝遥遥的指着一处数千里之外的崇山峻岭。 “不知。”林九坦然无比。 那山岭崇高巍峨，高不下万丈，一路而来，林九所看到的其他的山岭，在这做峻岭的面前，就如同是没成年的小孩子一般。 摩接云天，一眼看过去，几如天柱一般，云雾只在山腰缭绕。 云雾之上的山巅，有无穷的雷霆落下，如同是一株又一株的叉开枝丫的老树一般，形成一片庞大无比的森林。 又或者，这一座山岭，便是一株神木，而山巅上的雷霆，则是这神木上开出来的电花。 “慈善名为积雷山，还是玄商道下第一山。”殷绝自得无比，“纵观整个玄商道，都找不出一座比这积雷山更高的山来。” “积雷山！”林九的脑海当中轰然炸开。 积雷山在天书当中，只出现过一次。 但林九却依旧是将这积雷山记得无比的清楚——因为牛魔王的别院，就在积雷山中。 天地之间，唯二的两处，可以确定有牛魔王踪迹的地方，一处是翠云山，另一处，便是积雷山。 “林道友信不信，这积雷山，乃是人造之山？”片刻，殷绝又神神秘秘的出声。 “人造之山？怎么可能？”林九不由得哑然。 纵然还隔了上千里，林九也依旧是能够察觉到从积雷山中传来的雄浑无比的气势，这足以彰显，这积雷山，就是一座从大地当中长出来的永恒不动的神山，怎么可能是人力造化而成？ 更何况，若这积雷山真的是以人力造化而成的话，那作为此间主人的玄商道，为什么不将自己的宗派于于积雷山中，反而是往北开拓，将这积雷山当做南面的门户？ “积雷山，乃是玄商道重地。”殷绝说着这积雷山的玄妙，“山中雷霆不断，又有专门不眠不休，在山中洒满各类树种，故此山中的至阳雷击木，无穷无尽。” “此外，这无数年下来，山中的雷光涌动之处，也是形成了一处天然的密地，于其间炼宝淬体，都卓有神效——上一次我们北海一脉收到的消息，说是有个前辈提出了一个设想，要用那天然的密地来炼丹，也不知这个设想完成了没有。”殷绝说着，期待无比，“若是成了，一定要去讨一粒丹丸尝尝。”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万岁狐王 【积雷山，之所以称为牛魔王的别院，是因为牛魔王娶了积雷山的主人玉面公主。】 【而玉面公主能够占据积雷山，则是因为她的父亲万岁狐王——这积雷山的家业，都是万岁狐王攒下来的。】 “万岁狐王。”林九思索着天书当中的蛛丝马迹，沉吟了一声。 第一次，天书当中的记载和如今的情况发生了冲突。 天书当中，牛魔王来了积雷山之后，便是将这积雷山当成了自己的基本盘，方圆无数万里，皆以牛魔王为尊。 但而今的情况，却是这积雷山，乃是玄商道的南部门户。 正所谓卧榻之侧，其容他人酣睡？玄商道再如何的有教无类，再如何的与妖族友好，又怎么可能任由牛魔王在自家大门口称尊道祖？ 更何况，在牛魔王之前，这积雷山就已经有了主人。 也就是积攒出了积雷山无数家资的万岁狐王。 在妖族当中，狐妖从来不以力量见长，但偏偏，万岁狐王却能占据了积雷山，能攒下无数的家资却不用担心外人的觊觎，一直到他老死，这才担心玉面公主守不住这财富…… 这是为什么？ 当然了，也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天地之间，万物兴衰轮转，在万岁狐王的时候，玄商道已经败落，故此万岁狐王能够占据积雷山，牛魔王能够统御积雷山，将自己的势力范围，蔓延到玄商道的地界当中。 但这种可能，几乎是不存在！ 作为殷氏建立起来的势力，且不提殷氏背后的那位上清灵宝天尊，光说殷氏本身的实力。 能够在王朝崩塌之后，出走建立起如此强大的玄商道，殷氏的实力，已经是能用恐怖来形容了——就算是一个妖，林九也知晓争王是多么残酷的争端。 就说他们妖族争夺妖王的时候，若是新的妖王打杀了老妖王占据了妖王之位以后，那老妖王的子嗣，能有活命的机会？ 潮月山，潮月妖王陨落之前，几个弟子争夺妖王的遗产，都打出了狗脑子，甚至都有人勾结外敌。 这还只是一个妖王的位置而已。 那统御万千人族的人王的宝座，争夺起来的残酷，比起妖王的争夺，何止酷烈亿万倍？ 正常来说，但凡是取代了殷王朝的周王朝，他们的统治者有哪怕是丝毫半点的脑子，都不可能任由殷王朝的子嗣逃脱在外，更不要提，让他们建立起玄商道这庞然大物了。 但偏偏，殷氏的人，做到了这一步，而且殷氏的玄商道延续到了现在——至于说取代他们的周王朝，早就已经被时间所埋葬。 这难道还不足以彰显出玄商道的强大？ 那是一种没有任何短板的强大。 这样的玄商道，又怎么可能无声无息的崩塌？ “那唯一的可能，便是玄商道因为某种原因，主动放弃了这里？”林九暗自想道。 “林道友。”天舟停在积雷山脚下，殷绝的声音则是又响了起来，一如既往的亲近，丝毫不拿林九当外人，没有一丁点要避讳什么的意思。 他向林九发起了邀请。“要上积雷山看看吗？” “固所愿也。”林九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他已经成就了纯阳，雷霆亦是至阳之属，只要他能够承受得住，那积雷山中满卷的雷霆之气，能很好的助益他纯阳阶段的功行。 再一个——作为妖族而言，在知晓了积雷山的后况之后，谁能压得住在这积雷山中探索一番的心思？ “积雷山中的所得，必定是不会叫林道友你失望的。”殷绝令符江将天舟落在积雷山的山脚下，然后取出令牌，打开积雷山中的禁制，带着林九和万圣公主一起往积雷山上而去。 “积雷山上一任的镇守，乃是狐族的一位前辈，那前辈最大的梦想，便是登临仙境，得享万寿，故此那前辈以万岁为号。” “是乃万岁狐王。” 殷绝一边走一边说。 “如果积雷山的镇守还是他的话，那这位前辈，便定然是得偿所望，万岁之称，名副其实也。” “对了，还有一点，根据家中上一个回玄商道的长辈所言，万岁狐王为人，虽然精于计算，但对看得上眼的人，却是极其的豪爽大气。” 殷绝说着，还向林九挤了挤眼睛。 这才是他带林九来积雷山的目的——却是要和林九一起，打万岁狐王的秋风。 “万岁狐王！”林九心中一凛。 天书当中所记载的未来，便似乎是一下子跨越了无穷的时光，在他的眼前缓缓的舒展开来。 “能够作为积雷山的镇守，那位前辈的才情，当然是毋庸置疑。”林九点着头，“依我之见，那位前辈此时，定然是已经成就了灵应仙位。” 林九笃定无比的道，言语之间，却是比殷绝还要对万岁狐王有信心。 “哈哈哈哈哈，好个小子，果然是有眼光！” 林九话音才落，便是有一个声音浩浩荡荡的从四面八方出来，细细感知之下，那声音，竟是无数不在一般。 “不用找了，小子，你抬头看。”片刻，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光是听声音，林九便能够听得出来那声音当中的意气风发。 他依言抬起头，便看得头顶的云雾都流转起来，变成一张双眼狭长的狐脸。 不是别人，正是殷绝口中的万岁狐王——妖族巨擘牛魔王未来的老丈人。 “我在这积雷山上，都三千年了，倒是难得见到一次殷氏的小子带朋友上山。” 万岁狐王看着上山的三人，目光当中满满的都是好奇——明明是一个三千岁的老妖怪了，但听其语气，却还是如同少年一般，充满了勃勃的生气，对什么事都有着想要探究的心思。 作为已经崩塌的殷王朝的后裔，殷氏在天地之间的地位特殊的同时，殷氏的子弟，也素来是自矜自傲——这就导致了一种情况。 有资格和殷氏交流的人，却不敢与殷氏交流。 而没资格和殷氏交流的人，绝大多数也都入不了殷氏的眼。 而能够让殷氏的人，带着进入积雷山这这种重地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殷绝见过老叔祖。” 第一百二十六章 万岁狐王的为难 “林九见过前辈。”林九也是朝着万岁狐王拱了拱手。 “敖灵雨，见过前辈。”万圣公主亦是如此，却是第一次在一个外人的面前提起了自己的本名。 “一个没有成年的小龙女，这是打算来玄商道行云布雨吗？”云上的狐脸猛地收缩，化作一只由云雾构成的小狐狸落到三人面前的山石上。 “好纯粹的血脉。”万岁狐王抽动鼻子嗅了嗅，“这血脉，比起西海的那个太子都要强大了。” “你们来的路上，就没有碰上那些光头吗？” “瞒不过老叔祖。”殷绝看着面前云雾所形成的小狐狸，神态不免有些拘谨，“路过天莲寺，争夺一头山龙的时候，被一个老贼秃给惦记上了，费了些功夫，这才将那老贼秃给斩杀。” “纯阳都未曾圆满，便能斩杀渡劫境的老贼秃？”万岁狐王凑到殷绝的面前转了两圈，“不消说，你肯定没有这样的本事。” 然后他又扬起尾巴，踱步到林九的面前。 “是你干的？” “唔，气血两亏，精元大损，这是动了伤及根基的禁术？” 万岁狐王的眉头皱了起来。 “哎呀，麻烦，这种伤势，可真真是麻烦。” 他围着林九转圈，遥起来的尾巴上，隐隐约约的有几道重影，他的鼻子，也不是的抽动着。 片刻，他的眼珠子便又转了转，跳到了殷绝的面前。 “山龙？你那山龙，该不会是神金类的山龙吧？” “好哇，原来殷小子你打的是这个主意。” “老叔祖就说，行还是不行吧。”殷绝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 “不行。”万岁狐王考虑良久，肉痛无比的道，“现在真的不行。” 言毕，万岁狐王又转身到了林九的近前，怕林九误会一般，替殷绝解释起来。 “积雷山中，云雾汇聚之处，便是摩云洞，洞中承接雷霆余威，又有漫天云雾收束于洞府当中，久而久之，那洞府当中，便是生出了一株七叶云芝。” “那七叶云芝，每一片肉叶，都有着起死回生的功效，殷小子你带林小子前来，想必就是要用那山龙的收益换取这七叶云芝，替林小子疗养伤势了。” “可惜你来晚了。”万岁狐王的声音突然就变得难过起来。 ——却是在八百年前，万岁狐王成就灵应之后，喜上加喜，娶了个美娇娘。 而在八十年前，万岁狐王的妻子，给他孕育了一个子嗣。 却不想，在二十年前，万岁狐王的妻子被剧毒所伤，那毒素极为的酷烈，纵然是万岁狐王为灵应之尊，也奈何不得那剧毒，玄商道倾尽一派之力，同样也是如此。 而万岁狐王的那妻子，也是个刚烈的。 在垂死之际，她赫然是硬生生的剖开了自己的小腹，将腹中孕生的胎儿给取了出来，然后催动自己残余的生机，将那胎儿的性命给护住。 但就算是这样，那胎儿也难免受到母体所中毒素的影响。 这些年来，若不是万岁狐王用七叶云芝护住那胎儿的一口生机不散的话，那胎儿恐怕是早就已经陨落了。 是以，再这样的情况下，别说是殷绝拿了一头山龙来，便是殷氏的家主，玄商道的道主亲自前来，都不可能从万岁狐王这里要到七叶云芝的。 “什么人敢在玄商道的地界对老叔祖出手？”殷绝的脸色陡然一变。 万岁狐王这一脉的狐族，和殷氏有着极其密切的关系。 据说当年殷王朝覆灭，王都朝歌崩塌的时候，就是万岁狐王这一系的一位狐族的前辈，带着殷氏的血脉逃出了朝歌城，最后才有了现在的殷氏。 这也正是为什么这积雷山作为玄商道的重地，却一直都是由万岁狐王这一系的狐妖代代相传的原因。 然而，万岁狐王的妻子，却在玄商道的地界当中受人暗算中毒，甚至于其子嗣，都有断绝之厄。 这无疑是在殷氏的脸上抽了一个前所未有的耳光。 “家里的人，难道就没有想一想其他救人的办法吗？”殷绝斥问道，“他们不行，我就会北海，请北海的老祖宗们想办法！” “这倒是不用。”提起殷氏的所做作为，万岁狐王忽的就又眉开眼笑起来，“殷又亲自去了天庭，托关系找到了玄都大、法师，等玄都大/法师那一炉丹丸炼成，我女儿的毒伤，便能够拔除了。” “若是林小子能在玄商道待到那个时候的话，我倒是可以把七叶云芝换给殷小子你。” “毒伤。”林九沉吟了一下。 虽然他没有听过那位玄都大、法师的名号，但能够被玄商道以及万岁狐王如此的信任，必然不会是寻常之辈，而在天书当中，万岁狐王也的确是有一个女儿玉面公主，这即是说，玉面公主那与生俱来的毒素，的确是被玄都大、法师炼出来的丹丸给化解了。 “有着那位玄都大、法师兜底的话……”林九一下子就心动了。 虽说天地之间的每一种毒素，都会在大毒天中有对应的投影出现，但要将那投影化作真正的毒素，却需要耗费大量的元气和心力——但若是直接找到那毒素，将那毒素给引入大毒天中的话，自然是省心省力。 大毒天这一神通，其间的毒素越多，越强，这神通的威能，自然也就越强。 是以，林九很想见识一下，那能够令一位仙境大妖王都束手无策，令整个玄商道都束手无策的剧毒，到底是个什么模样，而当这种毒素融入了大毒天之后，又会给大毒天带来怎样的变化？ “前辈，晚辈自问，在毒法上倒也有些造诣，于解毒之法上，也有几分心得。”林九一边说，一边在指间凝聚出一滴毒液，将这毒液展示于万岁狐王的面前。“不知晚辈能否见一见令嫒所中之毒？” 虽然才见面不久，但林九已经是摸清了万岁狐王这位大妖王的脾性——直来直去。 不管要做什么，直接提出来便是了，成与不成，便在这妖王的一个念头之间。 若是弯弯绕绕，遮遮掩掩的，反而是会叫这些妖王们讨厌——原本就算是成，也变得不成了。 第一百二十七章 摩云洞 “既然如此的话，你便随我来吧。”果然，林九这么一说，万岁狐王稍稍犹豫一番之后，便是点了点头，带着林九一路往摩云洞而去。 摩云洞位于积雷山的半山腰上。 洞中烟气缥缈，云雾缭绕，就如同其名字一般，乃是摩接云天之处，环绕于积雷山的云雾，尽皆收束于此。 进了洞府，林九和万圣公主的心头，便都是充满了震撼。 ——摩云洞中的陈设，极其的华丽。 不，准确来说，不是华丽，而是奢华！ 明明是在山腰上开凿出来的洞府，但这洞府周遭的石壁上，却是贴了一层美玉。 美玉上，又镶嵌了无数的明珠。 修行者手中，能够作为货币使用的美玉灵珠，在这摩云洞中，却只是最为基础的装饰而已。 林九一路走，一路看。 那些镶嵌在美玉上的明珠，都有着各自的规律，数百又或者上千颗明珠当中，又各自有一粒灵珠作为统帅，将那些明珠当中的玄妙力量统合起来，上映天象，使得无论何时何地，这摩云洞中，都被那明珠当中的力量笼罩，令人心神清明，神清气爽。 越是往洞府的深处，洞府当中的陈设，就越发的奢侈。 如果说一开始的镶嵌的明珠美玉等物，还有着助益修行的功效，那么到了后面，林九所看到的，能工巧匠雕琢出来的活灵活现的雕像，又诸如一些精致无比的云幔，或者一根一根矗立于洞府当中的，雕琢了无数纤毫毕现的浮雕的廊柱等等，无一不是昂贵无比的，却对修行者本身没有任何帮助的东西。 林九粗粗的计算了一下，光是这些无意义的装饰，其价值算起来，便不下于七八颗灵珠了——听起来不多，但万圣龙宫衰败后，数十年的积攒，也不过七八颗灵珠而已。 这即是说，这摩云洞，光是无意义的装饰，就花掉了万圣龙宫数十年的收成。 这还不止。 在洞府的各个转折处，都点着长明灯。 长明灯中的灯油，亦不是凡物——那是将佛门七宝磨碎之后，又混合着某种动物的油脂，以秘法熬制出来的东西，被称为长命无垢油。 这灯油没别的好处，就一点，便是光亮由心。 灯火能够感知到周遭生灵的念头，随着人的心思变化，洞府当中的灯火的明暗度，也是随之变化，使得其永远都保持着一种最令人称心如意的状态——始终称心如意，故而令人长命。 换而言之，便是这长命无垢灯，同样也是一种享受的奢侈品，而且异常的昂贵。 洞府的边缘，还有一些蒙尘的乐器之类。 看得出来，在此前的时候，万岁狐王便是在这洞府当中观赏歌舞等等。 此外，还有留影的屏风，鼓雾的云瓶等等。 光是看这些遗留的痕迹，便能看得出来，这位万岁狐王先前是何等的奢侈，何等的享乐——这洞府当中的东西，若真的是都用起来，只三五天消耗的资源，都能够供养一位元神级别的大妖了。 “等过一阵子，我女儿痊愈了之后，我定然是要大开宴席庆祝，请众人都来欣赏歌舞的。”见林九的目光落到那些东西上，万岁狐王也是遗憾无比。 自从他妻女出事之后，这摩云洞中，就再也不曾有过丝竹的靡靡之音了。 林九一路走，一路震撼，最后至于麻木。 天书当中记载，牛魔王到了摩云洞之后，就再也不愿意回翠屏山——换做林九自己，他也同样想在摩云洞中长待下去。 在那天书当中所记载的最为华丽巨富的地方便是龙宫，但就算是那龙宫，都无法和这摩云洞相媲美。 …… 一路走到摩云洞的深处，那带路的云气狐狸，也是在顷刻间消散不见。 三人眼前的，是一个天然形成的地乳的池子，池中地乳荡漾，一株仙草，便扎根于地乳当中。 那仙草还剩下三片叶子，每一片叶子都肥大无比，如同灵芝一般。 点点云雾，环绕在这仙草的周遭，如梦似幻。 正是众人先前提起过的仙草，疗伤之圣药，七叶云芝。 这仙草仅存的三片叶子上，有隐隐约约的符文显现出来。 却是不知道哪一位大师用了精巧无比的手段，在这七叶云芝的叶子上刻下了符文，以这七叶云芝的三片叶子为基础，购置出了一个玄妙无比的阵法。 而这阵法的最中心，便是一个蜷曲着身躯的胚胎——人形的模样，连面容都还不曾长成，但其背后，却有着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那尾巴卷起来，如同被子一般将那胚胎给盖住。 正是万岁狐王的女儿。 地乳当中，沛然无比的生机被那七叶云芝所汲取，然后那七叶云芝上的法阵，又将这些生机给抽出来，转化做一种温和无比的元气，延续着那胚胎的生机。 万岁狐王的本体，就守在这地乳池边，寸步不离，时不时的，便以法力将一些灵药碾碎，然后拖入到那地乳池中，增强池中地乳的生机。 “坐。”万岁狐王如少年模样，最让林九记忆深刻的，是他的眼睛——极其的透彻，极其的明亮，不见有丝毫的隐晦，就好像，妻女的遭遇，不曾对他的心智造成任何的打击一般。 “觉得奇怪吗？”万岁狐王抬起眼眸，目光如同涟漪一般荡漾着，“我为什么没有一丁点儿的悲伤？” “悲伤有什么用呢？”万岁狐王自顾自的道。 “事情已经这样了，怨天尤人也好，自责悔恨也好，悲伤无奈也好，对局势有半点的好处吗？” “没有，一丁点儿也没有了。” 万岁狐王的目光落到了七叶云芝当中的胚胎上。 “我已经想尽了我所能想到的办法，也做过了我所能做到的一切——竭尽全力。” “若她还有救，我难道不该欣喜？” “若她没有救，那我追悔莫及的样子，岂不是敌人想要见到的？我如何能叫他们得逞？” “所以，我依旧欣然，我依旧是我。” “最多，若是我女儿没了救，我就踏出积雷山，席卷三万里，叫三万里方圆所有的大小和尚，都一起陪他陪葬就是了。” 第一百二十八章 太上忘情，牵机之毒 “前辈气魄，晚辈不及也。”林九感慨一句，不由得心悦诚服。 不得不说，能够成为大妖王的，都有自己的独到之处。 不管是在江心城，还是一路上和殷绝的交谈，他们都和林九说过修行者的一种心境——太上忘情。 也就是万岁狐王的这种不滞于外物，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心境。 这是最为彻彻底底的赤子之心，这样的人修行起来，几乎不会碰到瓶颈。 林九曾经以为，这种所谓的太上忘情，只是一个理论上的东西而已，毕竟，所谓的太上忘情，便是要彻底的摒弃外界的所有的东西对自己的影响——但这怎么可能呢？ 生灵活于天地之间，就不免会受到各种各样的影响——诸如感情，诸如恩怨，诸如责任等等等等。 而所谓的太上忘情，便是要摒弃这些东西的存在，摒弃这些东西的影响，无善无恶，无恩无怨，只有自己和道途。 这是连妖族的真玄巨擘们都做不到的事，寻常的修行者，又怎么可能做到？ 然而在这一刻，林九却是陡然间发现，自己对太上忘情的理解，完全出现了错误。 他眼前的万岁狐王，便是一个太上忘情的大妖王——但万岁狐王并没有摒弃那感情，恩怨等等东西对他造成的影响。 他依旧是爱着他的妻女，也因为妻女的遭遇而愤怒，为妻子的离去而悲哀，为女儿活命的机会而欣喜。 他也依旧是秉承着的他的职责，依旧是镇守着这积雷山，守着他女儿的生机。 同样的，他也依旧是有着属于他的爱恨，有着他的坚决——他也做好了爱女离世之后，玉石俱焚的决心。 但就算是如此，这所有的会影响到人的理智与情绪的东西，却不曾对万岁狐王的本性造成任何的影响，也不曾对他的决策造成任何的干扰。 林九看得出来，万岁狐王这是以一种最为包容的心态，容纳了这所有的一切。 然后有以一种最为理智的念头，让自己的本性凌驾于一切的情绪之上。 这才是真正的，太上忘情的境界。 也是林九完全做不到的，一辈子都无可企及的境界。 “别的就不多说啦。”万岁狐王摆了摆手，伸手一引，一缕气息便是从那胚胎当中落下来，顺着七叶云芝的根须，沉到了地乳池当中，在即将扩散开的刹那，被万岁狐王捞了起来。 “这就是那毒了。”万岁狐王的目光当中的显现出厌恶，将手中染毒的地乳递到林九的手上，“小心些，不要让这毒散开来。” 这毒被玄商道的人称为牵机毒。 至于说下毒的人，则是玄商道收留的一个头陀——万岁狐王看那头陀很是顺眼，不止一次的邀请他前来摩云洞欣赏歌舞。 只是不想，这头陀后来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 在在么一桩事之后，整个玄商道的地界当中，便是再也看不见一个和尚——不管是过路的，还是一些从佛门叛逃而来的，不是死了，就是被赶出了玄商道。 林九接过这牵机毒，示意万圣公主和殷绝往旁边推开些。 他的心神，沉入到这毒素当中，解析着毒素的变化。 而他的腹中，也有阵阵饥饿的感觉传来，就如同是一只饕餮，看到了最为顶尖的美食一般。 那是源自于大毒天的渴望。 大毒天，是无穷毒素所凝结而成的天穹，是天地之间所有毒素的归属，天地之间，一切的毒素，都会在这大毒天中显现出印迹，同样的，这大毒天在遇到了全新的毒素的之后，自然也会显现出对着毒素的渴求来。 毕竟，大毒天中，每多一种毒素，就代表着这大毒天变得完整了一分。 “牵机毒。”借着大毒天的玄妙，这牵机毒的变化，彻彻底底的在林九眼前浮现出来。 严格来说，这牵机毒，并不算是一种真正的毒素——或者说，这牵机毒入了生灵的身躯之后，于生灵合一之后，才算是彻底的变成了一种毒素。 一种特殊无比的毒素。 这一滴地乳当中的，并不紧紧只是毒素，而是连同那胚胎一起，或者说，是那毒素就隐藏于这源自于胚胎的气机当中。 但在林九的感知当中，这牵机毒的存在，却已经是和那胚胎的气息融为了一体，成为了那胚胎的一部分。 ——就如同是某种寄生。 这毒素侵入生灵的身躯当中，然后取代了这生灵身躯当中的某个部位，以此维系着生灵生存的同时，又汲取这生灵的生机来补益自己，壮大自己，然后取代这生灵身上更多的部位。 最后，彻底的取代这生灵——待那生灵死后，又与那生灵一起消亡。 而这毒素的牵机之名，也正是由此而来。 万岁狐王这大妖王，以及整个玄商道中无数的修行者，在面对着牵机毒的时候，都束手无策，也正是源于此！ ——祛除毒素不难，但这毒素已经成为了那胚胎的一部分，一旦祛除了这毒素，就等同于那胚胎永久的残缺一部分。 而且这种残缺，不是肢体上的残缺，而是再天赋上，在魂魄上的残缺。 对于一个还不算彻底降生的胚胎而言，这种伤害，足以致死。 “恐怖。”林九捻着手中的地乳，得出这样的一个结论。 片刻，他突然张口将这一点牵机毒给吞了下去。 “九哥！” “林道友！”看着这一幕，旁边的万圣公主，以及殷绝都不由得失声——但他们话音才落，那一点牵机毒，便已经是彻底的消失在了林九的腹中。 只见得林九的脸上一片乌沉沉的雾气浮现出来，转瞬间，就往林九的全身上下蔓延而去。 却是那牵机毒，已经在林九的身上弥漫开来，要取代林九身上的某个部位，要在林九的身上彻底的扎下根基。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林九的腹中，那大毒天微微的震动起来。 如同是有一个庞大无比的漩涡在汪洋当中产生一般，林九体内的气血，随之转动起来。 那乌沉沉的气息，随之而动，然后朝着那漩涡的最核心处坍缩。 顷刻间，那乌沉沉的毒素，便已经是在林九的身上消失不见。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一线生机大毒天 大毒天中，似乎是琵琶琴瑟一般的仙乐响起。 天空当中，仿佛是日月星辰都凝聚起来一般，丝丝缕缕的力量，在穹天上汇聚。 然后化作帝浆流一般的液体，直接滴落下来。 这一滴液体直接落在大毒天的地面上，砸出一个小小的凹陷，化作一个浅浅的水坑。 水坑当中，有真实无虚的液体显现出来——正是那牵机毒的凝聚。 牵机毒中，倒映着一个模模糊糊的影子。 天地之间，似乎有无处不在的风流淌起来，在那牵机毒上，卷起点点的涟漪。 林九的身上，庞大无比的精元被这大毒天抽取，令大毒天更进一步的成长着，而这小小的水坑，也是以一种及其细微的速度往外绵延，似乎是要从浅坑化作水潭一般。 而在水坑的最中心处，更是有极其细微生机凝聚出来——似乎是有一株植物，要从这牵机毒所化的水坑当中长出来一般。 林九瞬间就明悟过来。 天地之间，生灭有序——但凡是天地所生成的毒物，其诞生之处，必然便会有解毒之物。 这牵机毒，虽然是人为所成，无药可解，但在大毒天吸收了这牵机毒的精粹之后，却是硬生生的将这牵机毒从人为之恶，变成了天生之毒。 于是乎，那能够克制牵机毒，化解牵机毒的东西，自然也就在那牵机毒所成的水坑当中生长出来。 “嘶……”林九豁然睁开双眼，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他意识到了大毒天这神通的另一种恐怖之处。 毒，是天地之间最为恐怖的东西之——一副牵机毒，令仙境的大妖王都束手无策，这足以彰显出毒的恐怖。 天地之间，有很多毒都是无解的东西，无形无相，也无从根治，这也正是为什么天庭会禁绝毒术的传播，所有的大派，所有的仙佛也对这个决定鼎力支持的根由。 但如今有了大毒天之后，这天地之间所有无解的毒，却都有了解决的办法。 只要将那毒素引入大毒天中，在大毒天中生成对应的毒，将那毒又人造升格成天成，那对应的解毒之物，自然也就会在大毒天中诞生出来。 这是足以影响到天地格局的变化！ 天地之间，绝毒无数，而这大毒天的开辟，便是在那无数的绝毒当中，给无数的中了毒的人，硬生生的开辟出了一线生机。 林九毫不怀疑，只要他将大毒天的这一特质公之于众，然后再于大毒天中开一个门户，那么天地之间，无数的修行者，便会前赴后继的，将无穷无尽的毒素送入大毒天中，以此来供养大毒天的成长——那大毒天从一个雏形至成长为一方真正的天宇，也只在旦夕之间而已。 但他不可能这么做。 一旦大毒天暴露出来，作为大毒天的拥有者，以及‘开辟者’的他，必然是首当其冲。 这样的一方至关重要的天宇，没有任何人会看着其掌控权落入林九这样一个妖族的手上。 …… “好恐怖的毒素。”林九睁开双眼，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那牵机毒在大毒天中显化出实质，有孕育出克制牵机毒的东西出来，这其间的耗费，当然不是凭空而来——林九身上的精元，又是被大毒天给狠狠的抽了一口。 这令林九看起来本就气血两亏的模样，变得更加的虚弱起来。 “能够以折损精元的代价来祛除湮灭牵机毒，哪怕只是毒性削弱了无数倍的牵机毒，倒也称得上是果决了——若是在晚几个刹那，等到牵机毒在你身上彻底扎根，那便是神仙难救了。”看着面色苍白的林九，万岁狐王却是又高看了林九三分。“难怪敢自称自己是个玩毒的行家。” “你可知，在你之前，已经有十多个自以为毒术高明的人，死在这牵机毒之下了。” 在林九有意隐藏的情况下，那大毒天的痕迹，并不曾被万岁狐王所察觉，是以万岁狐王只以为林九之所以能够祛除那 林九本就气血两亏，这样的情况下，折损精元，无异于折损性命。 自古以来，难者无非一死——修行者开始修行，最根源的动力，就是生存。 而林九能够冒着折损性命的风险损耗精元，强行湮灭牵机毒，这其中的果断，就算是万岁狐王这样的仙境强者，也不得不高看。 “牵机毒固然恐怖，但也不是无法可解。”林九深吸一口气，以万物蛰眠之法，将体内的法力逆转化作精元，令自己稍稍恢复几分元气。 “虽然以晚辈之能，不能彻底的化解牵机之毒，但若是前辈信任，晚辈倒也有几分手段，能够替公主稍稍的缓解一番这牵机毒所带来的厄难。” 林九的目光落到七叶云芝当中的那胚胎上。 “这倒是不必了。”万岁狐王毫不犹豫的拒绝了林九的请求。 片刻，他又出生解释起来。 “倒不是不信任你，林小子你既然能够化解那牵机残毒，那你在毒术上的造诣，我还是认可的。” “你说你能稍稍削减那牵机毒的毒性，令我女儿所受到的痛苦削弱几分，但我也信。” “但这并没有必要。”万岁狐王同样是看着那七叶云芝当中的胚胎，目光当中充满了怜爱。 “玄都大、法师已经亲自来看过小女，也详细的测算过那牵机毒的毒性，测算过小女身上牵机毒于其生机的纠缠，而他所炼制的解毒之丹，也正是以此为根基所炼。” “若是小友你在过一次手，叫小女身上的毒性有了变化，最后至于玄都大、法师所炼出来的解毒之丹不能与毒性完美契合的话，反倒不美。”万岁狐王详细无比的说着前因后果。 “至于说小女身受的痛苦，嘿，如今小女尚未到降生之际，体内三魂七魄都还不曾合一，无觉无识，又哪里会有痛苦这种感觉？”万岁狐王说着，目光当中有了少许的悲哀。 他的妻子或许正是想到了这一点，这才悍然无比的以剖腹的手段，将这胚胎给取了出来。 若是这胚胎于母体当中在孕育些许时间，以至于魂魄长成的话，那在这毒属得到化解之前，她都要一直承受这牵机毒一点一点的吞噬其生机的痛苦。 这种一步一步走向死亡的痛苦与恐惧，就算是大妖都不一定挨得住，更不要提一个懵懵懂懂的孩子了。 ——这是一个垂死的母亲对自己孩子所能够付出，最大限度的爱怜。 第一百三十章 一念灵犀 “晚辈孟浪了。”林九朝着万岁狐王一礼。 大毒天中，克制牵机毒的东西正在孕育，不过越是强大的东西，其孕育的时间也就越长——牵机毒，当然是算得上恐怖的东西，孕育的时间，自然也非比寻常。 若是让其自然而然的孕育，非得花个数十上百年的时间，这才能将那克制牵机毒的东西彻底孕育出来。 当然了，若是能消耗足够的精元来催生那克制毒素的东西，也不是不能令其提前成长出来。 但这种事，林九当然是不会对万岁龙王讲的。 毕竟，万岁狐王不是万圣龙王，玉面公主也不是万圣公主，他们并不值得林九为他们冒更大的风险。 …… 在摩云洞中盘桓片刻，一行人才是离开了积雷山，正式踏入了玄商道的地界。 进了玄商道之后，众人先是到了一处客栈当中栖身。 客栈当中，妖人混居，一个又一个的妖族往来于此间。 每一个妖族的身边，都有专人服侍，做的粗糙无比的整猪整羊，被人抬着送到那些妖族的身边，被那些大妖小妖们三口两口的吃下。 这些妖族的大妖小妖们，性子憨直淳朴，胃口大，对金钱更是没有什么概念，出手很是大方，故而极受那些人族店小二的欢迎。 每年都有很多的凡人前来这样的客栈当中，专门去服侍那些妖族——一年半年的下来，从那些妖族身上赚到的财货，比寻常人家一辈子攒下来的财富都要多。 “林道友在此间稍等一二，等我回山见过了长辈，便来接你。”客栈当中，殷绝将腰间殷氏的令牌露出来，环视一圈之后，待得所有人都低下头，这才对林九道。 他倒不是耀武扬威，只是这客栈当中，妖人混杂，既有玄商道的修行者，也有往来之人暂时留在此间，除了没有秃子和尚以外，可谓是鱼龙混杂，形形色色什么样的人都有。 甚至，有一些以捕猎妖族，贩售妖族的修行者，都会来这玄商道的客栈栖身。 此外，因为这玄商道不受天庭管束的原因，玄商道的地界当中，各种被天庭通缉的邪修，更是数不胜数。 再加上玄商道内部大大小小的山头，是以这玄商道的局势，看起来平静，但实际上，深处却有着无数的暗涌。 ——此前万岁狐王的妻女受到暗算，就是明证。 但无论如何，这玄商道，始终是殷氏建立起来的势力，是托庇于殷氏旗下，托庇于玄鸟羽翼之下的势力，一旦殷氏的人放弃了此地，那么这玄商道，便再也不复先前的超然地位，也再也不会拥有和天庭的种种联系。 是以，玄商道中也有着共识——无论其内部的暗涌如何，但争斗，绝对不能波及到殷氏的身上。 殷绝故意带着林九在众人面前显示殷氏的身份，其目的也就在这里。 有了殷绝的担保，那么林九四人，便算是半歌殷氏一系的人，如此一来，这客栈当中的妖与人，自然就不敢轻易的对林九等人动歪脑筋。 但就算是在这样的环境下，殷氏都不曾出现什么仗势欺人的纨绔，可见殷氏家教的森严。 “多谢殷道友了。”林九朝着殷绝拱了拱手，送了殷绝出门，这才回了客栈。 “掌柜，若是我要往玄商道中送信，该找谁？” 在客栈当中住下之后，林九这才唤来了这客栈的掌柜询问道。 万圣公主的身上，还带着万圣龙王写给玄商道中一位老友的书信——纵然是万圣龙王的那老友，其身份不可能比殷绝更高，在这悬赏道中给林九带来的帮助，也不可能比殷绝更大。 但万圣龙王所经营的这一份友谊，却还是要继续维持的。 “回前辈，每一个客栈当中，都养得有灵犀鸟一只，只需喂养一粒明珠，那灵犀鸟便能够带着信件往来于悬赏道的各处。” “前辈若是要的话，我现在就将那灵犀鸟带过来。” “前辈明鉴，那明珠确实是灵犀鸟送信的时候所要服食的。” 那掌柜忐忑不安，生怕林九误会了他从中截取钱财。 在这种地方开客栈，所能获得的利益之大，堪称无可估量。 每一次争夺那些客栈主人位置的时候，玄商道中的各个的山头，都不知道要为此付多少少的代价。 对于这些掌柜们而言，若是因为他们冲撞了殷氏的客人，使得这客栈的归属有了变动，那他所有的家族，所有的血脉后裔，都会迎来背后那些修行者们残酷无比的报复。 世代为奴为娼，非是虚言。 “不必如此。”林九看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客栈掌柜，出声安抚了一句，“你先将那灵犀鸟带过来吧。” …… 片刻，客栈当中响起一些争执声，没多久，那掌柜的便是一脸狼狈的抱着一个鸟笼上来。 鸟笼当中的，便是灵犀鸟。 灵犀鸟大小不过三寸，外形看上去就如同鸽子一般圆鼓鼓的。 独独其头上，有着一点如同白玉一般的凸起，如同是一个小角一般。 灵犀鸟便是通过这角来识别气息，认出道路，将信送到对应的人手上。 天地之间，除了灵犀鸟之外，还有另外的一种神异生灵，名为灵犀——状如犀牛，不过他们的独角，却是纯白如玉。 据说灵犀的角，能够传递人的思绪，让人相互通讯，灵犀越是强大，其角通讯的距离就越远，传说当中，甚至有灵犀的角，能够跨越一整个天地的距离让人保持联系。 也正是如此，灵犀这一神异的生物，在很早的时候就已经被捕杀殆尽了。 现而今的天地之间，根本就看不到灵犀的踪影。 只有一些和灵犀有着似是而非的关系的亚种。 灵犀鸟，据传便是灵犀的亚种之一，是寻常的信鸟，于无意之间沾染了灵犀的点滴血脉而生。 林九将信件卷起来放进灵犀鸟脚边的信筒当中，然后又取出一个信物，叫灵犀鸟知晓收信人的气机。 收了信之后，那灵犀鸟依旧是蹦蹦跳跳的不愿意离开。 片刻，林九想起来什么，取出一枚明珠喂给了灵犀鸟。 那灵犀鸟，这才满意无比的扑了扑翅膀，转瞬间就消失在了林九的感知当中。 第一百三十一章 秀华峰 玄商道中，有三十六殿，七十二山，一百零八峰。 每一峰的主事人，都是渡劫境的强者。 七十二山的主事人，要么是成就了仙位的强者，要么就是渡劫强者中的佼佼者。 至于说那三十六殿的殿主，则无一例外的都是成就了仙境的强者。 数十位仙境强者，数百位渡劫强者。 这，便是玄商道摆在明面上的实力。 ——玄商道中，除了三十六殿巍然不动之外，七十二山，一百零八峰的名次，都常有变化，而每一个山头所能得到的资源，当然也是根据各自实力的变化而有所不同。 秀华峰，便是玄商道一百零八峰当中的一峰，其峰主，号位锦绣真人。 论实力，锦绣真人算得上是渡劫境中的佼佼者，行事也颇有手段，自从其执掌秀华峰之后，秀华峰的实力，便是蒸蒸日上。 不过这位锦绣真人的运气，着实是不太好。 好几次锦绣真人带着秀华峰冲击七十二山的排名之时，玄商道中都出现了其他的变故，以至于锦绣真人数次努力的徒劳无功，无数的资源，都白白打了水漂。 连带着，锦绣峰中其他的修行者，都对锦绣真人有了些意见。 秀华峰中，灵犀鸟如一点青光撕裂长空，视整个玄商道中的禁制如无物，转瞬间，那一点青光，便已经没入了秀华峰的深处，直入锦绣真人的洞府。 “老师居然还有个当龙王的旧友么？”秀华峰中，端坐于洞府当中的锦绣真人看着那灵犀鸟带来的信件。 那信件，并不是给锦绣真人的，而是给锦绣真人的师尊灵越真人。 但可惜的是，灵越真人在很久之前，就已经陨落了。 锦绣真人作为灵越真人唯一的弟子，继承了灵越真人的一切。 那灵犀鸟循着气机而来，在找不到灵越真人的情况下，自然便将这信件送到了锦绣真人这里。 “行云布雨，以图化龙之机？”看到信件上的请求，锦绣真人的眉头顿时就皱了起来。 锦绣真人虽然和灵越真人是师徒，但两者间的理念，却是截然不同。 灵越真人性情旷达，行事大方不拘小节，对于外物，更是全然不顾及外物，是以交友广阔，好友众多。 对于找上门来的旧友，灵越真人也多是倾力相助。 但在锦绣真人看来，灵越真人行事，实在是太过于不着边界。 随意的浪费秀华峰的资源也就是了，偏生在交朋友的，也只顾得上投缘，全然不管那朋友的来历品性——灵越真人之所以陨落，便是因为收到了某一个旧友的求援之后，欣然而往，最后陨落在外面。 锦绣真人的性子，和灵越真人截然不同，他更精于计算，崇尚将每一分的资源都用到刀刃上，用最少的资源，发挥出最大的效果，对于一些浪费资源的事，更是深恶痛绝！ 是以，他在接掌了秀华峰之后，自然是大刀阔斧的对秀华峰进行了改革。 首先是对秀华峰中资源，进行了重新的分配——先前那种要什么资源，就能领到什么资源的好事，自然是再也不会有。 秀华峰中执掌诸般事务的长老，以及众多的弟子们，也都是五年一小考，十年一大比，一次分出一个高低上下，在保证公正的情况下，使得卓越的弟子，拥有更多的资源。 而一切贪墨资源的长老，更是被他毫不留情的就从门墙当中开革出去。 “又是个来打秋风的？”看那信上，只随意的问候了几声，便提起了灵越真人以前的诺言，请灵越真人帮忙安排行云布雨的诸般事宜等等，锦绣真人便不由得将来信的主人当成了灵越真人那一群不靠谱的酒肉朋友之一。 要进行一场完美的行云布雨，除了对地方有要求以外，还要做很多的准备。 比如说抽干某个地方的水汽，或者开辟沟渠等等，以此保证行云布雨之后，骤变的雨水不会对当地的环境造成冲击。 而这些，无一不需要耗费极多的资源。 很显然，锦绣真人本身，是不愿意出这一笔资源的。 但他有担心，直接避而不见，或者是拒绝了信中请求的话，别人提起来，说灵越真人教出来个白眼儿狼，灵越真人才死一走，他就不认老师的旧友，这对灵越真人死后的名声，也是一个打击。 “左右为难呐。”锦绣真人摇着头。 灵越真人陨落之后，他不止一次的想要梳理一番灵越真人以前结交的那些旧友之间的关系，但一直到现在，这个想法都一点眉目都不曾展开——灵越真人交过多少朋友，只怕是连他自己都说不清楚，更不要提锦绣真人了。 “罢了，且先看看来人再说。” “灵基可在？”锦绣真人有了决定，朝着洞府之外喝了一声。 “师尊，弟子在。”外面，一个清朗无比的声音响起。 一个轩逸无比的青年人，背着双剑在洞府门前稽首。 却是一个元神境的剑修，而且是剑修当中少见的双剑流。 剑修注重天资，而双剑流，需要元神当中同时分化出两个念头来，同时操纵两柄剑器，使得两柄剑器相互配合，进而呈现出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来——这所需要的的天资，自然更是非比寻常。 “星日客栈当中，有人带了你师祖的信物前来，你去接他们入山门来。” “切记，不可失了礼数。”锦绣真人道。 “弟子遵命。”灵基道人再一礼之后，径直转身往山门外而去。 “见过灵基师兄。”一路上，那些寻常的弟子们，看着灵基道人的身影，都是远远的朝着他见礼，丝毫不敢有上前拉近关系的想法。 锦绣真人不喜欢那种四处结交好友的做派，作为他弟子的灵基道人，自然也是有样学样，不苟言笑，矜持无比，极难打交道。 甚至，其性子可以说是青出于蓝——锦绣真人是的理念是杰出者拥有更多的资源，而灵基道人，则是认为废物不配拥有资源。 “嗯。”灵基道人面无表情的回了一句，脚下的速度再快了三分。 没多时，他便已经是踏出了秀华峰，同时一只灵犀鸟出现在他的肩上，指引者他一路循着林九的气机而去。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天地三宝日月星 玄商道中，二十八座客栈，分别对应二十八星宿的星位。 每天夜里，二十八星宿上都会有星辰之力洒落下来，在二十八座客栈当中流淌——这是在其他的地方完全不曾有过的奇景。 在玄商道以外的地方，天地之间绝大多数的星辰之力，都被天庭所截留，根本就不会洒落到大地上。 感受着流淌于客栈当中的星辰之力，林九突然就明白了，为什么那么多的妖族在这客栈当中流连忘返，就算是没有了住客栈的财货，也都要在客栈的周围盘桓不去。 他们所求的，不是别的，正是流淌于这客栈当中的，充盈无比的星辰之力。 对妖族而言，星辰之力，是比日月精华还要诱人的灵药——据说，妖族的帝浆流，便是星辰之力的凝聚。 客栈当中，无论是万圣公主，还是丹朱青玉两个侍女，都是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盘坐于一旁，各自修行起来，吸收着这充盈无比的星辰之力。 林九，同样也不例外。 客栈的房顶展开，露出穹天上浩瀚无垠的星空。 林九仰着头，看着头顶上无数的星辰。 自诞生以来，他从未见过如此明澈的星空。 神月高悬，月光如水一般流淌。 月光当中，又有无数的星点点缀于其间，就如同是水面上泛起的无数涟漪一般。 每一圈散开的涟漪，都是庞大无比的星辰之力的体现。 精气神，为生灵之三宝。 日月星，则是天地之三宝。 太阳之精华，太阴之月华，以及星辰之力，皆是各有玄妙。 沐浴星辰之力的时候，林九的身上，便如同是出现了一个孔洞一般，吸引着周遭的星辰之力往他的精气神当中渗透。 太阳之精，有增长气血之功，太阴之华，有明澈心神之妙。 日月精华，是天地之间最为寻常可见的天地元气——林九一直都以为，他平日里所吞吐的日月精华都已经被彻彻底底的炼化。 但直到此时，这星辰之力入体，林九这才发现，他多年以来修行的时候所吞吐的日月精华，一直都有一部分隐藏于他的躯壳当中。 而这隐藏起来的日月精华，都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在这星辰之力的调和下，渗透到林九的骨髓血脉当中，渗透到林九的三魂七魄当中，日月星这天地三宝合一之后，林九只觉得自己的魂魄，元神，肉身之间的关联，都紧密了不少。 他的经脉当中，那一道星云剑诀的本源剑气，也是久旱逢甘霖一般，贪婪无比的吞噬这渗透到林九身躯当中的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在那本源剑气当中凝聚起来，隐隐约约的，要将那本源剑气，都化作一道星辰之光一般。 而在林九的衣袖当中，哪一个半残的法宝级别的炼丹炉中，那一枚星云神金，更是跳动了起来，撞得那丹炉的外壁，叮咚做响。 尚且隔着丹炉，林九都能感受到那星云神金当中传来的，要将周遭方圆所有的星辰之力，如同长鲸吸水一般一饮而尽的架势。 感受着这变化，林九也是匆忙调动法力，压制住那炼器炉当中的变化，以免那星云神金闹出什么动静来，同时，他也将自己所汲取到的星辰之力，隔空输送到那星云神金上，如同是安抚一个调皮的孩子一般安抚着这星云神金。 这自从林九修行剑诀以来，对林九从来都不假辞色的星云神金，此时竟是主动的吞吐着林九的法力，汲取着林九法力当中所蕴藏的星辰之力。 随着星辰之力一点一点的弥散道这星云神金当中，这星云神金也只在那火焰当中以极其细微的态势，一点一点的发生着变化——从不规则的模样，一点一点的收束成一个长条。 就好像是要化作一柄剑器的雏形一般。 “原来，差在这里。”看着炉中那星云神金的变化，林九的心头，平白的生出一股子怨气来。 “这该死的天庭，耽搁了我多少机缘！” 自古以来，修行剑诀者，无不是先研习剑诀，一边参研，一边游历，以寻觅合用的炼剑之材。 但林九却是在刚刚得到星云剑诀，还不曾修行的时候，就有了一枚相称的星云神金作为炼剑之用。 更是在炉前端坐数十载，将自己的气机与那星云神金相连——自古以来，有林九这样条件的人，可谓是少之又少。 按照星云剑诀当中所说，气机感应之下，在他练成了剑气之后，那与他气机相连的星云神金，就该有了融化的迹象，待得炼成剑光，则神金化作剑器的雏形，极致最后，剑光与剑器合一，神金便化作真正的剑气。 但林九在练成了剑气之后，那星云神金，却不曾有任何的变化。 一开始的时候，林九还以为是因为那星云神金品相太高，熔炼神金的火焰火候亦是不足，这才使得星云神金没有任何的变化。 然而到了此时，看着那星云神金沐浴着星辰之力所生成的变化，林九这才恍然大悟。 哪里是因为神金品相过高？ 哪里是因为炼剑的火候不够？ 分明就是因为天庭遮断了星辰之力，使得那星云神金缺了至关重要的东西，也就是来自于琼天之上的星辰之力。 若不是来到了这玄商道令星云神金沐浴了真正的天光，使得其受到了星辰之力的滋养，那别说只是剑气境了，便是林九成就剑光境，那星云神金，都不可能在火焰当中融化，变成他趁手的剑器。 星云神金，是来自于星辰当中的神铁，星辰之力对于星云神金而言，就如同是阳光雨露之余种子一般。 就如同是深藏于大地之下的种子，始终都得不到阳光雨露的滋润，又如何能破壳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天庭……呵！”林九不禁冷笑了一声。 若不是来了这玄商道，他几乎是不知晓，那被遮断的星辰之力，已然是断绝了他炼成星云剑诀的希望——在林九的眼中，这星云剑诀，并非只是一步剑诀，而是一道阶梯，一道成就法武合一，成就至强的阶梯。 然而，这一道阶梯当中，却已经是有一级被天庭悄无声息的抽走。 “还好有着玄商道这处不受天庭管束的地界。”林九的目光当中，有阴沉，也有庆幸。 天生万物，总有一线生机——而这玄商道，正是他炼成剑诀的生机所在。 “西游之后，玄商道不知所踪，此方地界的天光，也重新被天庭所遮断——这即是说，想要炼成星云剑诀，便只有在玄商道搬走之前！” 林九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抹凌冽。 一道剑气，倏忽间便是从他的衣袖当中腾跃而出，化作淙淙的溪流，在天地之间蜿蜒起来。 第一百三十三章 星日客栈 剑气弥散开来，直接如同一层天幕一般遮在星日客栈的房顶上。 除了万圣公主以及丹朱青玉身边还有星光落下之外，整个星日客栈，都在这刹那之间陷入了黑暗的笼盖当中。 所有的星辰之力，都被那丝丝缕缕的如同流水一般的剑气所汲取，不留分毫。 这剑气，乃是林九以星云剑诀所练出来的剑气，本就是星辰之属，天生就与星辰相契合，此外，这剑气更是在星云神金当中洗练过无数次。 是以此时，林九施展出剑气，吞吐茫茫星辰之力以补全这剑气根本的时候，这客栈当中，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够与林九争夺这沛然无比的星辰之力。 “星辰之力怎么没了？” “发生了什么？” “是出了什么事吗？”客栈当中，一个又一个的修行者从静室当中踏出啦。 修行者风餐露宿也只当寻常，但为什么一众修行者都要花费大价钱留在这星日客栈当中？他们所为的，不就是这星日客栈当中洋溢着的，比其他地方浓郁，仅次于玄商道三十六殿七十二山一百零八峰的星辰之力？ 但此时，这洋溢于客栈当中的星辰之力，却是在陡然间烟消云散，这叫众人哪里能接受？ 一众修行者们从静室当中出来，就直接将那些小二侍者们捉了过来，又或者是将那客栈的掌柜叫出来，高声的喝问道。 而一些性子急躁的，更是直接探出了神识往四面八方伸去，想要自己查一查，这客栈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依旧有星辰之力垂落的万圣公主处，当然便是这些修行者们查探的重点。 “啊！” “啊！” 接二连三的惨叫声想起来。 无论是剑气还是术法，都能够伤及修行者的元神。 只是在寻常的时候，修行者的元神，都藏于肉身当中，被修行者的躯壳所保护着，等闲不会受伤。 但此时，这些修行者们主动放出自己的元神，懵懵懂懂的撞到客栈上空的那剑气罗网当中——这就如同是主动撞上刀刃的油膏一般。 繁多无比的神识，顷刻间便被那纷纷扬扬的剑气罗网给湮灭。 神识，乃是修行者的念头所化。 一点神识湮灭，便是一枚念头破碎，虽然不至于伤及元神，但少许的痛楚，还是有的。 而在一瞬之间，大量的神识湮灭，大量的念头破碎，那点点滴滴的痛苦叠加起来，便如同是一千根针同时刺在人的身上一般，非常人所能忍受。 剧痛之间，一众修行者们本能的便是催动法力防御周身，客栈当中，不同的法力弥散出来，再加上一些趁机浑水摸鱼的。 “哎哟，谁在挤我？” “谁在破我护盾？” “谁在窥伺本道？” “谁在暗箭伤人？” “都给本道离远些！” “娘的，当本道好欺负吗？” 一众元神大修们的神识四下纠缠，四处扰乱，所造成的结果，便是这客栈当中的修行者们，谁也看不清谁，谁也认不出谁。 于是这客栈当中，顷刻之间便是乱成一团。 一直到这客栈的掌柜，在混乱当中找准了自己的位置，双手摸索着，在墙边一按，客栈当中，为了避免干扰星辰之力而熄灭的灯火重新变得明亮，这客栈当中的纷乱，这才是逐渐的平歇下来。 一众修行者们各自散开来，警惕无比的互相看着彼此，又有人摸索着自己身上的东西，一脸的苦相。 “掌柜的，今夜的事，你得给我们一个说法！”片刻，才是有人看了看依旧有着星辰之力垂落的万圣公主处，又指了指头顶拦截了所有星辰之力的剑气罗网。 到如今，所有人都很清楚的知晓了客栈当中发生了什么。 无非就是林九截留了本该为客栈众修所共享的星辰之力而已。 这种事，本该是引起众怒，令人群起而攻之，但偏偏因为殷氏的关系，再加上此时依旧流淌于客栈之上的剑气罗网——一时之间，这些修行者们竟是没有一个人敢出头寻林九要一个说法，反倒是将矛头对准了星日客栈的掌柜。 看着众人的目光，这掌柜的也不由得头皮发麻。 和殷氏有关系的林九，客栈的修行者们惹不起，难道他这区区一个客栈的掌柜，就惹得起了？ 但不管，却又是不可能的。 毕竟，这些人待在客栈当中汲取星辰之力，都是花了钱的——若是今天不管的话，那明天管不管？后天管不管？ 一直都不管的话，他这客栈还开不开下去了？ 他总不能因为林九和殷氏有关系，便不开这个客栈了——他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他背后支持他开这个客栈的之人，更不可能接受这个结果。 “就算殷氏的人，也不能这么不讲道理，不能这般霸道，不能让人活不下去吧。”这客栈的掌柜在心中一次又一次的给自己鼓着劲儿，颤巍巍的上楼，哭丧着脸敲开林九的静室。 “陈银求见前辈。” 静室当中，星辰之力洒下，万圣公主三人，依旧还在修行者，对外面所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何事？”林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星日客栈当中，骚乱刚起的时候，林九就已经醒了过来。 而那些修行者们贸贸然的放出自己的元神试探过来的时候，林九亦是默不作声的看着那些人的神识撞在自己的剑气上，被自己的剑气所碾碎。 接下来，那客栈当中所发生的一切的骚乱，那些趁机惹事的人，那些浑水摸鱼的人——每一个修行者，他们的小动作，都是清清楚楚的通过这剑气罗网，落入了林九的双眼当中。 “前辈……”陈银低着头小心翼翼的道，丝毫不敢往门扉当中多看一眼。 终究是执掌星日客栈的掌柜，是玄商道所有的凡人当中，最为出挑，最为圆滑，也最有智慧的那一小波人之一。 他看着林九的影子，急切之间，突然就生出了一阵急智来。 “星日客栈所应的星位，乃是星日马。” “星日马为朱雀第四宿，星日客栈当中，虽然有星辰之力覆盖，但论及星辰之力的充盈，远远比不得其上的井木，鬼金与柳土三宿，前辈采星辰之力炼法，动静颇大，可见前辈所需的星辰之力，非是少数，若于这星日客栈当中施为，恐星辰之力不足，牵累前辈神通根基。”陈银谦卑无比的道。 第一百三十四章 龙珠 “哦？”林九面无表情，语气当中也没有任何的起伏。 陈银则是继续道。 “殷氏的贵人走之前，要我好生招待贵客——若是因为星日客栈之故，伤了前辈修行，那我该如何向殷氏的贵人交代？” “故此陈银斗胆，想请前辈移驾井木客栈，井木客栈当中的星辰之力，乃是朱雀七宿之最，定然能够助前辈功行大进。” 陈银说罢片刻，又悄悄的抬头看了一眼林九的脸色，倏忽又低下去。 “又或者，前辈可往青龙宿而去——星日马为朱雀四宿，乃朱雀之眼，为火相，与龙属终究有所妨碍，夫人往青龙宿去，获可参悟青龙之妙。” “无论前辈要往朱雀上三宿去，还是要往青龙宿去，陈银都可以为前辈安排。” 尽管他只是一个凡人，不懂修行，但凡人和凡人，也是有区别的。 作为星日客栈的掌柜，陈银对修行上的事，其实知道的很多。 对于天之四象，二十八宿，更是了然无比。 毕竟，他所掌管的星日客栈，正是源自于二十八宿而来。 看林九对自己的第一个提议丝毫不心动，他立刻便又是根据天之四象的变化，提出了第二个提议来。 尽管他的第二个提议，是一个没有任何实证的猜测。 “朱雀……青龙。”静室门口，林九的语气终于是有了些松动。 虽然他也知晓，这掌柜所言语的四象之说，多半是信口胡诌出来的东西，但对于修行者而言，很多事情，宁可信其有，也不可信其无——万一，真的会有影响呢？ 林九忍不住的想起了万圣公主身上的封印。 潮月妖王与万圣龙王联手所设下的，封印万圣公主血脉的封印——连真玄巨擘牛魔王到了近前，都无法察觉到万圣公主血脉的本质，由此可见那封印的玄妙。 但正是如此，林九才越是对那封印上心。 毕竟，星辰之力，是他以前不曾接触过的力量，万圣公主此前，更是不曾接触过这种力量。 潮月妖王和万圣龙王，也是在乱石山中设下的封印，故此他们在设下封印的时候，是不曾引动星辰之力的。 换言之，如果将万圣公主身上的封印，视为一个紧密无比的体系，那么星辰之力，无疑便是这体系之外的力量。 如果说有什么力量能够撼动万圣公主身上的封印，那么这封印体系之外的星辰之力，当然是首当其冲。 “传说东极青龙陛下乃是万龙之主，既然是万龙之祖，总不至于说自家出了这样一个有潜力的后辈都视而不见。” “还是去青龙宿的好——至少，若封印真的是在星辰之力的冲击之下出了问题，那好歹，也还有一个念想。” 万圣公主所拥有的天龙血脉，便是林九迄今为止所经历的，天地之间最大的危机——按照万圣龙王所言，以及后来殷绝的印证，林九已然是确信，那佛门，的确是有一个关于龙族的大计划。 而在他们的计划当中，龙族的血脉，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万圣公主身上所显露出来的，被封印了之后的血脉，便能够引得佛门的强者下场，甚至不惜和殷氏这庞然大物对上，那若是万圣公主身上的封印真的出了问题，令她身上的天龙血脉爆发出来，那佛门的真玄巨擘，甚至于那位疑似比真玄巨擘更强的佛祖，岂不是都要旦夕而至？ 林九的目光落到静室当中的万圣公主身上。 随着万圣公主的吞吐，丝丝缕缕的星光垂落在万圣公主的身边，如同是给她披上了一层纱衣一般。 和林九一样积攒下来的太阴与太阳的力量，分别凝聚在她的两只龙角之上，然后再以星辰为纽带，彻底的融化与她的身躯当中。 如玉一般的鳞片，在万圣公主的身上浮现出来，鳞片上有极其玄妙的，如同金阙玉书一般的纹路。 当林九定睛的时候，那纹路便是微微的扭曲起来，倏忽之间，便是化作风雨，化作云雾，化作雷霆…… 按照常理而言，此时最好的选择，便该是趁着万圣公主身上的封印还不曾出岔子的时候，便切断万圣公主对星辰之力的汲取。 但感受着万圣公主身上，那天地三宝与生灵三宝的相互融汇，林九却又是不舍得打断这种变化。 林九清清楚楚的感受到，随着星辰之力一点一点的渗透到万圣公主的身上，万圣公主周身上下所有的力量，便都是在这星辰之力的穿针引线之下，流动起来，被引导至万圣公主体内的某个地方，要在那里凝结为一。 林九知晓这种变化——这是龙族要凝结龙珠的迹象。 在正常的情况下，龙族要在渡劫境的时候，才会显现出这种变化来。 而一旦龙珠彻底的凝结成形，便是代表着龙族跨过了修行路上的一道至关重要的关口，成功的踏足仙灵之境。 当然了，龙族内部，还有另外的秘法，能够令一些血脉强大的龙族，在渡劫境的时候，便模拟出成就仙境的过程，在体内炼出一颗虚拟的龙珠来，不过这种秘法，就不足为外人道了。 但在如何离谱的秘法，也不至于如同万圣公主这版，还不曾成就元神，便已经有了要凝聚龙珠的迹象。 “传说，天地之间的第一头龙族，乃是祖龙，而在祖龙的那个时代，龙族强大无比，那个时候的龙族，从一诞生，便有着龙珠的存在。” “这个传说，难道是真的？”林九狐疑道，想起了天地之间的一个传言——只是这传言，就连龙族自己，都不怎么相信。 龙珠，是龙族踏足仙灵之境的标志。 天地之间，又怎么可能有生灵一出生，就置身于仙灵之境？ 看着这垂落的星光，林九很清楚这星辰之力对万圣公主而言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一次前所未见的机缘，一次甚至是要比行云布雨的机会更大的机缘！ 龙珠是仙灵之境的标志——那么在元神之前，就有了凝结龙珠迹象的万圣公主，是否能够在行云布雨成就元神的时候，就炼出属于她的龙珠来？ 若是在元神阶段就炼出了龙珠，那是不是意味着，万圣公主成就仙灵之境的道理，会一片坦途？ 在林九的心里，早就将万圣公主当成了家人一般，如今万圣公主有了机缘，他又怎么能因为一个‘万一’，而逼着万圣公主放弃这机缘？ “非要说万一的话，上清道统的万一，岂不是比天龙血脉的万一更大？” 第一百三十五章 赤蛇子，八盏金阳 林九念头一动，遮蔽了星日客栈的如同罗网一般的剑气，便在刹那间收束起来，将万圣公主头顶的星辰之力切断的同时，也令那沛然无比的星辰之力，重新洒落于这星日客栈当中。 “师兄？”万圣公主睁开双眼，一脸的疑惑。 她汲取星辰之力调理周身，正入佳境的时候，这星辰之力却是突然间就断掉。 “师妹，我们换个地方如何。”林九对万圣公主道。 “听师兄的安排。”万圣公主虽然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还是点了点头。 第二天天一亮，林九便带上了万圣公主一起往角木客栈的方向而去。 一开始的时候，客栈当中还有些人见林九昨夜被掌柜一劝，便放开了对星辰之力的截留，从而以为林九好说话，在林九出门的时候，拦在了万圣公主的面前，想要因为昨夜的事向万圣公主讨一些补偿——毕竟，妖族不在乎财富，而龙族，又素来多宝。 这些人，在讨要补偿的时候，甚至是拿了殷氏的名声出来作伐，一副林九不给补偿，便是接着殷氏的威风为非作歹，是在败坏殷氏的名声，从而会被殷氏所排斥一般。 不过对于这些说法，林九却是完全不屑一顾。 在那些人上前的时候，林九只是剑气一点，那些人便立刻是缩了回去，不敢再多做言语。 林九丝毫不曾知晓，在他和万圣公主离开过后没多久，一行七八个看起来毫无关系的元神修行者，便是相互对视了一眼，然后陆陆续续的离开了这星日客栈。 …… 玄商道的地域，纵横数十万里方圆，二十八宿客栈，彼此之间的距离，当然也是相当的遥远——星日客栈与角木客栈之间的距离，就算是直线走过去，也足足有万余里。 在离开星日客栈之前，林九和星日客栈的掌柜约好了，若是殷绝令人来寻他，便告知来人，他们已经到了角木客栈。 有约在前，林九和万圣公主一路上，自然是不敢耽搁。 一路飞遁，这对法力的消耗，当然是非同小可。 每飞遁一段时间，一行人便会停下来，等着丹朱和青玉恢复法力。 这样一路走走停停的，一天一夜过去，几人已经是走出了三千余里。 “师兄，喝粥。”休息的时候，万圣公主顺手生了一堆火起来，在火上架起锅子，便开始熬煮药粥。 拜见万岁狐王的时候，虽然不曾换到那七叶云芝，但万岁狐王还是慷慨无比的给了林九不少能够滋补肉身的灵药。 万圣公主此时熬煮的，便是得自于万岁狐王的灵药。 “好香。”灵药的芬芳往四面蔓延开去，片刻，一个惊讶无比的声音便是响起，一个穿着风纹云衣，头顶带着赤蛇盘山冠，卖相极佳的道人，便是循着这药粥的芬芳而来。 “赤蛇子见过贤伉俪。”这道人在两三丈之外停下，朝着林九拱了拱手。 “林九见过道友。”林九亦是还礼，旁边，万圣公主满脸通红。 “不瞒林道兄，小道平生没别的喜好，就熬不住这口舌之欲，贤伉俪这一锅药粥，着实是惹得小道腹中馋虫蠢蠢欲动。”赤蛇子直愣愣的盯着万圣公主面前的药锅，时不时的抽动一下鼻子，“还望贤伉俪行个方便，能允的小道搭个伙，尝一尝这药粥。” 赤蛇子一边说，一边拿出一多赤红色的八瓣儿灵花来。 “小道也不白占便宜，这八盏金阳，三百年方得这么一朵——若是贤伉俪愿意让小道尝一尝那药膳，小道愿意拿出这八盏金阳来作为药膳的材料。” 赤蛇子无比自来熟的道。 八盏金阳。 这灵药林九也是知晓的。 此灵药生于极热之处，向日而生，白昼的时候，花瓣张开追寻太阳而动，吞吐大日精华，夜晚的时候，花瓣合拢低垂，避开月华。 如此三百年后，其吞吐大日精华至于圆满，这八盏金阳，也就到了成熟的时候。 八盏金阳乃是至阳灵药，有增强本源，克制邪祟之效。 不过，若是在八盏金阳成熟的时候，不及时将其摘下来的话，这八盏金阳再吞吐一日的大日精华，便是凋谢化作一枚金瓜子，此时，物极必反，这增强本源的至阳灵药，便随之化作酷烈无比的火毒，若是这火毒不能及时化解的话，修行者的精气神，都要被那火毒给硬生生的烧干。 “八盏金阳，赤道友倒是大方得紧。”林九看了一眼万圣公主，替万圣公主应了下来，“正好我也需要补益本源之药，道友都不觉得自己吃亏，我又岂会拒绝？” 林九从赤蛇子手中接过八盏金阳，顺手将这八盏金阳交给万圣公主。 “八盏金阳乃是至阳之药，要烹制药膳的话，得重新搭配君臣王佐之味，赤蛇道友不妨稍稍登上一等。”林九邀请赤蛇子在自己面前坐下，有令丹朱自先前的药粥当中，取出一份来送到赤蛇子的面前。 “等得起，等得起。”赤蛇子小心翼翼的结果药膳，丝毫没有怀疑一般，吹了两口气，便是直接抬头将那药粥一饮而尽，一副坦荡无比的样子。 “好。”一口将药粥饮尽，赤蛇子便是闭上双眼，如同是在回味这药粥的味道一般，好一阵子之后，他才是陡然间睁开双眼，喝了一声彩，“药膳我用过不少，但能够如同贤伉俪这版，调和君臣王佐，保证药性的时候还能兼顾味道的，实在是寥寥无几。” 赤蛇子和林九说起了他以前熬煮药膳的经历，不堪回首。 又说起了这玄商道中，一些其他善于熬煮药膳的修行者，又是一脸的不忍直视。 修行者都是实用主义者，如同万岁狐王这般喜好享乐的，始终只是少数。 药膳对于这些修行者们而言，就是调和灵药药性的手段，只要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出灵药的效果，那往药膳当中加什么东西，这些人都是无所畏惧的——他们所熬煮出来的药膳，其味道，自然是可想而知。 第一百三十六章 绝顶药膳 药锅当中，滚滚的热浪漫涌起来，爆裂无比的至阳之气，被锅中其他灵药的药性束缚，牵绊着。 就如同是百炼钢化作绕指柔一般。 当药锅当中的动静逐渐变得平缓下来的时候，那如同是要毁灭一切的至阳之气。终于是在君臣王佐的调和之下，从一个执敲扑而鞭笞天下的暴君，变成了一个恩加海内泽润万家的仁王。 万圣公主之轻轻的一拨，暖烘烘的感觉，便是从那药锅的涟漪当中扩散开来，如同是冬日的阳光，温柔无比的将一切阴冷驱散。 等到林九从万圣公主手中接过一碗药膳饮下之后，他的元神当中，立刻就有阳和之气升腾起来，令他元神当中的纯阳本质，一点一点的增强。 “赤蛇道友，你也请。”林九脸上的神色稍稍一白，顷刻之间就恢复了正常，他从丹朱手中接过药膳递给赤蛇道人。 “师妹，别动。”正当万圣公主自己也想要尝一尝这八盏金阳药膳的时候，林九却是叫住了他。 “这八盏金阳药膳，乃是至阳至药，纵然是师妹你调和君臣王佐，将这至阳之气压了下来，但其间的本质终究难以改变，加之师妹你为水属，与至阳不和，以师妹你当前的功行，食用这至阳之药，只怕药性会冲击到你的本源。”林九劝道，干脆是将万圣公主手中的药锅，都端了过来。 他贪婪无比的，先是小心翼翼的再分给赤蛇子一碗药粥，然后将药锅放到自己的面前，一碗接着一碗。 每一碗下去之后，林九脸上的神色都会在刹那间白上那么一下，如同是这残朽的躯壳，承受不住这三百年灵药庞大药性的冲击一般。 几个呼吸之后，药锅当中的药膳，便已经是被林九吃得干干净净。 “赤蛇道友怎么不动？”林九看了看见底的药锅，遗憾无比的将其往旁边一扔，于是这药锅，顷刻之间就被砸得粉碎。 “林道友用这药膳，是为了药膳当中的药性，而我用这药膳，却是为了药膳当中的味道——目的不同，食用的过程，自然也就不同。” 赤蛇子端着碗，手指扣动，在药膳当中卷起涟漪，趁着药膳当中芬芳弥散出来的时候，他另一只手则是再鼻前扇一扇，将那芬芳之气，全都扇进鼻孔当中。 “香，太香了。” “自古以来，人皆云，是药三分毒——所谓药性，既是毒性。”赤蛇子一边嗅着香气，一边慢条斯理的说着药膳的变迁。 药材当中的毒性，展现出来，便是药材当中的异味，而诸多异味当中，最常见的，就是苦味。 一开始的时候，为了中和药材当中的毒性，人们在调制药膳的时候，都会往药膳当中加入一些能够克制毒性的东西，这样一来，药材当中的毒性，虽然是被削弱了，但药性，同样也是被削弱了。 原先十分药力的灵药，调制成药膳之后，只剩下不足三成效力，这样的浪费，自然不为正常的修行者所喜。 于是，一众修行者们便是开动脑筋，不在药膳当中加入解毒之物。 而是仿照炼丹一般，根据主体灵药的阴阳五行之属，往药膳当中加入其他的灵药，以君臣王佐之道，调和五行，使得药膳当中，不同灵药的药性相容，毒性相冲。 如此，最大限度的提升药膳当中的药性，削弱药膳当中的毒性。 至此，这药膳之法，便算是正式的行程。 比起高雅无比，艰难无比的炼丹之法，这药膳之法一行成，便是广传四方。 纵然是药膳对药材的处理，不及炼丹之法对灵药的处理那么完美，但比起直接吞服灵药而言，这药膳之法，已然是异常的高效——事实上，现在天地之间的很多宗派，虽然也号称能够炼丹，但实际上他们所谓的炼丹，也只是将丹炉当成药锅的药膳之法，他们所练出来的丹丸，也只是另一种搓成丸子模样的固体药膳而已。 “林道友时不时觉得我很没有出息？”赤蛇子看了林九一眼，毫不在意的道，“但事实上，天地之间如我这般的修行者，才是绝大多数——受天赋和传承的限制，当前的这一步，便已经是我们修行的终点。” “渡劫登仙？呵。”赤蛇子低头笑了一声，“那是永远都不可能企及的奢望。” “是以，与其苦苦追求那没来由的东西，还不如享受现在。” “这风，这雨，这山，这水，还有醇酒，美人，佳肴……哪一个不比苦苦修行却一无所得来的有意思？” 赤蛇子说着，又低头嗅了一口药膳当中的香气，露出享受无比的神色来。 “林夫人调制药膳的手艺，着实是我生平之仅见。” 赤蛇子的这说法，林九到也没否认——而万圣公主之所以有这样的手艺，除了天龙血脉本能够感知万物气机变化之外，还因为万圣公主做过大量的联系。 林九对生机和精元的渴求，是无休无止的。 一路而来，最开始的时候，是万圣公主给林九熬煮那太岁肉粥。 稍稍之后，太岁肉不够了，万圣公主便是减少了太岁肉的用量，转而是将太岁肉和一些寻常的药物混合熬煮，以药性来促进肉粥当中的生机。 再往后，太岁肉彻底用完之后，万圣公主便开始熬制真正的药膳。 得益于殷绝的面子，一路而来，他们所食用的药膳，几乎是没有断过——每到一地，殷绝必然会到坊市当中采购灵药，以及熬制药膳的配方。 灵药和配方到了万圣公主手上之后，万圣公主又会酌情进行修改。 就算是同一种灵药，根据其生长的年份不同，采摘的时间不同，储存的方式不同等等，其药性，都会有所区别。 而万圣公主在烹制药膳的时候，便能够感受到这些区别，继而在烹制药膳的过程当中，做出对应的调整，使得药膳的效力能够臻支最完善的地步。 殷绝察觉到这一点之后，几乎是为之惊为天人——就算是在殷氏，在熬制药膳这一方面，都找不出几个人像万圣公主这般有优势。 至于说如同万圣公主这样，对每一锅的药膳，都会做出调整的，更是绝无仅有！ 用殷绝的话来说，以万圣公主当前的表现，若是能有人引导的话，甚至有可能学会真正的炼丹之法，炼出真正的丹药来。 第一百三十七章 毒和鱼饵 炼丹，这基本是传说中的东西。 就算是在天书当中所记载的无数大神通者，敢于说自己会炼丹的，也是寥寥无几。 一个太上老君。 再一个，便是黑风岭的凌虚子。 除了这两人之外，天书当中便再也没有确定的文字说过有谁会炼丹的。 太上老君自不必提，只说凌虚子。 天书上记载，凌虚子在遇到了孙悟空的时候，连反应都来不及反应，就给一棍子敲死了事——而纵观天书那些大小妖王，大妖小妖当中，能够和齐天大圣过两下手的，可谓是数不胜数。 而凌虚子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连一个小妖都比不上。 但就算是如此，在注重实力的妖族当中，凌虚子也很是受尊崇，黑风妖王夺了袈裟之后要开佛衣会，还专门给凌虚子发了请帖——而孙悟空变作仙丹被黑风妖王吃下去的时候，黑风妖王更是没有丝毫的怀疑。 能够和孙悟空匹敌，令孙悟空完全无可奈何，只得剑走偏锋，黑风妖王定然便是一个真玄巨擘，而且是真玄巨擘中的佼佼者。 一个真玄巨擘，都要对一个小妖以礼相待——可见炼丹之术之艰难，可见会炼丹的人，有多么的受人重视。 …… “我有一个请求，还望林夫人准许。”赤蛇子将手中的药膳放下。 “道兄请讲。”万圣公主低下头。 “两碗药膳，我打算带一碗回去，让那些朋友们都看看，让他们都见识一番，药膳到底应该怎么做！”赤蛇子的模样，极其慎重，满脸都是尊崇。“希望林夫人不要误会我是想要借机盗取药膳的秘方。” 药膳之法发展到现在，已经非常的完善，在各大宗派当中，都有专门的熬制药膳的人，而在不同的宗派当中，他们经年累月的探索尝试，用无数的试错代价所琢磨出来的药膳方子，自然也是一个宗派最大的财富之一，等闲不会宣之于人，一旦有人露出了对这些药膳方子的觊觎，那必然便会迎来这些宗派的雷霆打击。 “道兄自便即可。”万圣公主低着头道。 她倒是全然没有要给自己的方子保密的想法——当然了，她所琢磨出的方子，也完全没有要保密的必要。 毕竟，她所熬煮的药膳，就算是一模一样的药材，在熬煮的时候，所用的分量，都会有所区别。 修行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若真的有人按照万圣公主这定制的方子去熬煮八盏金阳的药膳，那药力大损都是简单的——搞不好，一个不慎，药膳变成毒粥。 “毒。”一想到这个字，林九的眼神便是阴沉了片刻。 又聊了片刻之后，双方才是起身，各自告辞。 …… “师兄，那药有问题吗？”走远之后，万圣公主方才是小声的问了一句。 以她对林九的了解，若真的是没问题的东西，林九怎么可能不让她碰——八盏金阳再如何的珍贵，也不过只是三百年的灵药而已，他们这一路而来，所遇到的千年灵药，都不止一株两株。 而就算是千年灵药熬制的药膳，林九都不会独享，更何况这区区三百年的八盏金阳？ 是以，林九从万圣公主处拿走这药膳的时候，万圣公主就已经确定，那八盏金阳有问题了。 “岂止是有问题。”林九目光当中浮现出一抹冷冽。 他从赤蛇子手中结果八盏金阳的那一刹那，他腹中的大毒天，便是微微的震动起来——这就说明那八盏金阳当中，是有毒的。 而在万圣公主将八盏金阳熬制成药膳之后，林九一口饮下之后，更是将那毒素的变化，给察知得真真切切。 那八盏金阳当中的毒素，乃是一种异常奇特的慢性毒素。 毒性激发之后，这毒素并不会在修行者的身上显现出什么直接的效果来，而是会在修行者的身上添加一种类似于被诅咒之后的负面状态——中毒的修行者，在和他人厮杀的时候，法力的消耗会加剧，精元以及血气的流失，同样也会更快，而对应的，精气神的恢复则会变得艰难。 因为削弱的幅度极其微弱之故，修行者在全盛的时候是察觉不出来自己已经中了暗算这一回事——厮杀的时候，修行者就算察觉到了有不对劲儿的地方，也只会觉得是自己的对手施展了什么手段，而丝毫不以为自己是被人暗算中了毒。 至于说在厮杀至法力干涸，又或者是身受重伤之后，就算修行者察觉到了自己中了毒这一回事，也回天无术了。 这毒的阴线狠辣，可见一斑。 最重要的一点，是八盏金阳有着辟邪祛毒的效果——也就是有着大毒天这神通的林九了，除了他之外，天地之间有人能想到，会有人把毒下在这能够驱邪避毒的八盏金阳之上。 “此人当诛之！”万圣公主的神色同样也冷了下来。 能够下在避毒驱邪的八盏金阳上的毒素，那只能说明这种毒素是专门研制出来暗算人所用的，根本就不可能是一场误会。 那赤蛇子，分明就是处心积虑。 “师兄为什么不把他留下来？” “若是直接动手，就没有意思了。”林九摇了摇头。 八盏金阳上的毒素，乃是一种慢性的毒素，要见效的话，就需要漫长无比的时间来等待——赤蛇子孤身一人的话，如何能保证，林九毒发的时候，他正好就在林九的身边收割这毒素的果实？ 总不至于说，这赤蛇子脑子有问题，见到人就想给人下个慢性毒药，等着谁有机缘了正好捡个便宜？ 更何况，那八盏金阳，哪怕是在林九和殷绝这样的人面前，都能算得上是稀罕物，更遑论是赤蛇子这样的散修？ ——赤蛇子就算是真的脑子有问题，也不至于说是拿出这八盏金阳来为他人做嫁衣？ 是以林九笃定，在赤蛇子的背后，必然是还有其他的人，而那些人，正好就能够保证他们能够激发林九身上的毒素，继而完成对林九的收割。 若是直接对赤蛇子动手，必然就会打草惊蛇。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云烟贼 在八盏金阳当中下毒，这种事情做得如此熟练，如此隐蔽，赤蛇子他们必然不是第一次做这种事。 而能够拿出来一株八盏金阳作为药饵，则更是说明赤蛇子他们这一伙人，背后有着更多更大的财富——有他们自己多年所积攒下来，更有他们这些年来以这种方式从其他人那里劫掠而来的。 虽然林九不知晓为什么赤蛇子那一伙人会盯上自己，但猎人和猎物的身份转变，本就在一线之间——那些人盯上了林九，但林九又何尝不是盯上了他们多年以来的‘战果’？ 赤蛇子到现在都没有出事，足以证明他们他们这个团伙做事的小心，一旦林九识破了赤蛇子，打草惊蛇，那赤蛇子那一伙人，必然就会放弃赤蛇子——如此一来，这一笔即将到手的财富，岂不就落了空？ “这应该能够大发一笔横财吧。”林九暗自盘算着，同时也在思索，赤蛇子一行人，打算以何种方式对他出手。 …… “成了吗？”另一边，一个山坳当中，几个道人的身形显现出来，将赤蛇子围住。 这一伙人，乃是玄商道中藏得极其隐秘的一伙盗贼，被称为云烟贼，聚如云，散如烟，可谓是狡猾到了极点。 “本道出马，自然是手到擒来。”看着众人，赤蛇子一脸的得意，然后他顺手从衣袖当中掏出两碗药膳来。 “八盏金阳这种能够驱毒辟邪的灵药，谁会想到里面居然下了毒呢？” “那姓林的，不但吃了，还吃的异常满意——一整株八盏金阳调制出来的药膳，都被他一个人吃掉了，只给我剩了这么两碗。” 赤蛇子向众人说着林九在那药膳面前的表现，活灵活现的。 于是众人都忍不住的哄笑起来。 “都只剩下了半条命，还敢抢着这玩意儿吃，简直就是自寻死路。”左边倚靠在树边的一个道人冷笑着。 “就是因为只剩下了半条命，才要抢灵药嘛。”另一个道人坐在旁边的大石上，笑眯眯的道，两只眼睛都只剩下了一条缝，乐不可支。 众人哄笑片刻，赤蛇子的神色才是变得肃然。 “各位道友，且先尝尝这两碗药膳。”赤蛇子将两碗药膳托举到众人的面前。“放心，其中的毒，都已经解掉了。” “这药膳难道还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值得赤蛇道友你专门将之带回来？” 这一伙人之间的信任，也是非比寻常，明明所有人都知晓那药膳当中的八盏金阳是有毒的，但此时赤蛇子一说，众人便都是毫不犹豫的上前，一人取了一点药膳将之服下。 “这……”第一个道人闭上双眼，皱起眉头。 “嘶……”第二个道人亦是闭上双眼，皱起眉头。 “妙……” 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及至第六个，以至于所有的道人，皆是如此。 良久，这些道人们才是齐齐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悠长无比的热气。 “好精妙的药膳，其内药力之温和醇厚，是乃我生平之仅见，纵然是比起那些丹丸也差不了多少了罢。”一个道人感慨着，“想不到不声不响的，赤蛇道友你调制药膳的技艺，竟然是已经到了这般的地步。” “这可不是我调制的。”赤蛇子连连摆手。“调制药膳的那人，乃是林道人身边的那龙女。” “喝！”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都变得凝重起来。 他们这些年来，暗中四下劫掠，所积攒起来的灵药，也不在少数。 只是该如何处置这些灵药，却是他们的心头痛。 直接服用，乃是暴殄天物。 可若是要将之做成药膳的话，他们调制药膳的功夫，还不到家，不能将药效彻底发挥出来也就罢了，若是一个不慎，是的药性相冲，灵药变成毒药，那才是悔之晚矣。 ——不能直接服用，也不能自行调制药膳，那就只能请外力相助，又或者去坊市处理这些灵药。 这当然是更加不可取的选择。 请外力相助，调制药膳的人，必然是能够认得出来这药膳的来历——进而知晓他们一伙人私下里的勾当。 去坊市处理灵药，数量少还好，可数量一大，那些店家难道会猜不到这些灵药的来历？到时候那些店家联手压价，他们冒险劫掠，岂不是那自家的性命给那些黑心的店家打了白工？ 是以，此时万圣公主的出现，可谓是令这些人喜出望外！ 一个调制药膳的技艺绝佳之辈，正好是能够将他们所积攒起来的灵药，都做成药膳，使得他们功行大进，实力大增，进而令他们以后劫掠的时候，也更加的隐秘，更加的有效率——正好是一个做大做强的完美循环。 “之后动手的时候，可千万要小心，万万不能伤及那龙女！”一个道人面色凝重。 “不然不然，除了不能伤及那龙女之外，还得不能让那龙女记恨上我等，若不然她心有怨愤，在调制灵药的时候，稍稍的动点手脚，我们岂不是要吃大亏？”另一个道人补上一句。 云烟贼擅于用毒，他们自然也是知晓，毒素这个东西有多么的恐怖——用毒害人的时候，当然是令人兴奋，可若是自己中了别人的毒，那可就没那么美妙了。 “这还不简单。”第三个道人摇了摇手中的法器，“那龙女还只是个雏儿罢了，又什么阅历，等到姓林的死了，她还不是任我们炮制？区区一个雏儿，要她归心还不简单？” “实在不行，什么玄玉法，欢喜禅轮流施展出来，还怕他不就范？”这人笑着，一脸的荡漾。 第四个道人目光当中也全都是兴奋：“龙宫素来以巨富闻名于世，一个来玄商道中行云布雨的龙女，也不知道那龙王给她准备了多少财货，让他上下打点。” “谁知道呢，但必然不会少就是了。”赤蛇道人沉吟着，嘱咐一句，“这龙女和殷氏有些关系，行动的时候，万万要小心，要快要准，万万不能让他们有反应过来的机会，以至于叫殷氏抓到了蛛丝马迹……实在不行的话，大家相互配合一下，本道损几分元气，演一出苦肉计也是无妨。”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一月之期，时日将至 一路出乎预料的平静。 三天后，林九一行人顺顺当当的到达了此行的目的地，青龙象的第一宿客栈——角木客栈。 角木客栈当中，掌柜的早就得了消息，林九也没有白龙鱼服隐藏身份给自己找麻烦，给别人找麻烦的心思，是以他们一到角木客栈，掌柜的便是认出了林九一行人，将林九等人迎进了客栈当中。 客栈当中其他的客人，虽然不知晓林九等人的来历，但见得林九如此受那掌柜的礼遇，自然也都晓得林九不是好人的，当然也不会有谁故意来惹一惹林九。 角木客栈，乃是青龙第一宿，当然不是在朱雀象排第四的星日客栈所能媲美——除开客栈当中所凝聚的星辰之力有所不同之外，往来于客栈当中修行者们实力，亦是有所不同。 虽然都是元神境的修行者，但只是从气息上就能感知得出来，这角木客栈当中的元神修行者们，其实力都要比星日客栈当中的修行者要强上一筹——星日客栈当中的修行者，不无升灵境的存在，而这角木客栈当中，却是看不到一个升灵境的小修。 另外，这角木客栈当中的修行者们，有好几个，林九都从他们的身上感觉到了一阵危机感——这倒不是说他们的实力一定就比林九强，只能说这几个修行者的手中，必然是有能够威胁到林九的手段。 当然了，实力更强的同时，这些修行者们的身家，比起星日客栈当中的，也都要丰厚一些。 也正是源于此，林九对角木客栈当中的修行者们，也保持了相当的尊重——他在夜里练法的时候，并不会如同先前一般，直接在客栈当中施展剑气罗网，将整个客栈当中的星辰之力都给截留下来。 而是会离开客栈，在客栈之外催动星云剑诀，勾动自天而落的星辰之力。 周遭数里的星辰之力都被勾动过来的同时，这角木客栈当中的星辰之力，同样也会有一部分会自发的落到林九的剑气罗网之上。 尽管这也会对角木客栈当中的星辰之力造成一些影响，但客栈当中的修行者们，却也没有任何一人说要因此找林九要说法的。 彼此相安无事间，一晃就一个月过去。 …… “这姓林的根基，果然雄厚。”十余里之外，一行十多个元神大修以秘法观察者角木客栈外面的变化。 看着客栈外面那如同漏斗一般卷动的星辰之力，这些人的脸上，又是感慨，又是嫉妒。 林九所表现出来的情况，他的实力固然是不弱，但他的肉身却有着大问题，精元有缺，气血两亏。 按照众人的估计，就算是林九不曾动手，但这一个月以来，那如同跗骨之蛆的剧毒，也该是将林九本就衰败的精元给彻底的消耗干净才对——仙境之下，皆为肉体凡胎。 所谓的肉体凡胎，便是说，但凡仙境之下的生灵，无论其多么强横，但他们的血肉身躯也一定是他们身上最根本的东西，一旦血肉躯壳受到了伤害，那血肉躯壳之外的东西，在如何的强横，在如何的丰沛，也只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就如同是沙子砌成的城墙一般，只消是风稍微那么一吹，立刻便会崩塌。 哪怕说修行者成就了阳神，元神纯阳，能够显现于阳光之下，能够脱离了肉身而存在，但加入修行者的肉身真的随之干涸，那么没有了肉身的滋养，修行者的元神再如何的强大，也很快便会枯竭——更不要说，经脉存于肉身当中，一旦肉身有损，则经脉萎缩，经脉萎缩之后，修行者的法力也同样会大损。 于修行者而言，元神与法力之间的关系，便如同是驾车的驭手与马力之间的关系——驾车的驭手技艺在如何的精妙，但他架着一辆随之都会散架的破车，拉车的还是一头随时都会老死的劣马，而另一个初出茅庐的驭手，所驾驶的却是一辆神铁所铸造而成的战车，拉扯的，也是八驷并架的龙马，两者之间碰到了一起，哪一辆战车更具威胁，岂不是一眼可知？ 在一众云烟贼的眼中，林九便是那驾驭着老马破车的驭手。 只是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老马破车，再被风雨吹打了足足一个月之后，却依旧是没有要散架的模样，这由不得他们不惊讶。 “或许，未必是这林道人的根基够强。”片刻，另一个道人的目光飘忽起来，猜测着林九的肉身到现在都还不曾崩溃的原因。“那龙女精于调制药膳，龙宫巨富，这人又跟在龙女的身边，那想来的话，药膳这样的东西，总不会是短缺了他的。” “此言也不无道理。”另一个人对此表示赞同——赤蛇子给林九下的毒，虽然隐秘，但其生效毕竟过于缓慢，损耗肉身精元的速度，也很是不起眼，若是林九每天服用的药膳足够，以至于他每天从药膳当中获取的精元，超过了被毒素所消磨的精元，那他们的这毒素，自然就不会显现出效果来。 “每天的药膳都没有短缺！”另一个道人听着这猜测，双眼都逐渐的红了起来。 如果真的是他们猜测的这样，林九每天都服用能够滋补精元的灵药所熬制成的药膳，那这一个月下来，林九又食用了多少的药膳？ 须知，那调制药膳的灵药，可不是林九的东西，而是云雾贼的东西——林九吃得越多，云雾贼最后的所得就越少！ 林九吃得，哪里是灵药，分明是在在吃云雾贼的肉，喝云雾贼的血！ “不能再等下去啦！”这道人红着双眼，声音都变得沙哑起来。 “再下去的话，我们的灵药，我们的财货，便都被这姓林的给吃得干干净净了啦。” “莫急，莫急，也就这个把月的功夫了。”另一个道人上前做出决策。 他看了看天时，又掐指计算了一下，“厮杀的时候就要到了，那姓林的再如何能积蓄精元，一旦厮杀起来，也丝毫由不得他！” 第一百四十章 血蚀之期罗刹国 清晨，林九采炼星光完毕，又吞下一抹朝阳紫气之后，便返回了客栈。 他才一踏进客栈当中，尚且没有踏上楼梯，客栈的一角，便是有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将他唤住。 “林道友，可否一叙？”坐在客栈窗边的几个道人，正满脸殷切的看着林九。 “许道友，有何指教？”林九稍稍犹豫了一下，便是上前问道。 这几个道人当中，为首的那人，正是林九此前在角木客栈当中所察觉到的几个对他有威胁的元神修行者当中的一个。 其人名为许言，虽然自称是一个散修，但实际上所有的人都知晓，许言的出身，却是一个大派弟子，而是其背后的宗派，实力非常之强大。 根据客栈当中那些元神修行者闲聊的消息，许言来到玄商道已经三十多年。 虽然如今许言看起来很是平和，但一开始的时候，许言却是出了名的脾气耿直，性子刚烈。 他刚来玄商道的那一段时间，和其他的修行者，可谓是三日一小斗，十日一大争，隔上个把月，便会来一场生死之战。 在这些厮杀争斗当中，许言没有输过一次！ 随着时间的推移，许言的脾性，这才是逐渐的平缓下来，最终变成了现在的模样，少与人争。 至于说修为嘛，这只能说人族在这一方面实在是得天独厚。 三十多年前许言刚来玄商道的时候，才刚刚成就元神不久，而现在，许言却早就已经是成就了纯阳的巅峰，只差一步，便能够成就渡劫境。 只是这最后的一步，真的要踏出去，便不知道要多久了。 靠近许言身边的时候，林九便能够很清楚的感知到许言周身上下的气血滚滚燃烧着如同炉火一般，但在那炉火的最中心，却又有些许的阴寒。 显然，许言真正的状态，并不如外人所看起来的那般好——十数二十余年的厮杀，大小战斗数百次，纵然无一败绩，但许言的血肉躯壳当中，也必然是因此积累了不少的暗伤。 这些暗伤平素里不起眼，但一旦积累起来，对血肉躯壳的拖累，自然也是非比寻常。 “林道友这些时日，在客栈当中呆得可还算舒心？”许言端坐于前，神色温和无比，丝毫不见往昔的峥嵘之气。 “自然是不错的。”林九也拿不准眼前这人打的什么心思。 “不错，是啊，无谓恩怨，只需得安心修行，这样的日子，谁不不觉得舒心呢？”许言点着头，神色倏忽之间一变，“可惜呀，这种舒心的时日，就要结束了。” “许道友这话说得，倒像是玄商道中会有什么变故一样。”林九哂笑一声。 二十八星宿客栈，是受到玄商道庇佑的地方，只要玄商道还屹立于此，那又有谁敢在这二十八星宿客栈当中放肆呢？ “玄商道自然是不会有变故的，但这玄商道的地界当中，却会有大变故。” “林道友可曾听过，血蚀之期？” “血蚀之期！”林九的眉头陡然一凝。 和殷绝一起来这玄商道的路上，殷绝和林九说过不少有关于玄商道的事。 而这血蚀之期，便是诸多相关当中，最重要的事之一！ 血蚀之期，还有另外的一个名字——血食之日。 天地之间，有一个极其特殊的国度，被称为罗刹国。 罗刹国的国人实力都极为强横，每一个人，都是天生的修行种子，就如同是那些受天地钟爱的神兽一般，一诞生，就有着自己的灵智，也有着强大无比的力量。 罗刹国的修行体系，和天地截然不同——天地之间，无论仙佛人妖，所修行的核心，都是吞吐天地元气入体化作法力。 而罗刹国人的修行体系，则是血液，所有的东西被罗刹国人炼化之后，都会化作他们体内流淌的血液——血液，既是罗刹国人的性命，也是他们所有力量的来源。 他们不修术法，只专注于兵刃搏杀，号为血不流干，死不休战。 罗刹国的国人，男的被称为修罗，模样丑陋，其特点，便是多臂，登临了仙境的罗刹国人，会长出四条手臂来，厮杀的时候，四条手臂同时驾驭着不同的兵刃，相互配合之下，威能几乎是无法想象。 而罗刹国的女子，则是被称为罗刹，模样与常人无二，美貌异常，一颦一笑，皆有惑人心神之力。 而玄商道的地界，正好就坐落于罗刹国之上——换言之，罗刹国的所在，就在玄商道的大地之下。 没到血蚀之期的时候，玄商道与罗刹国之间的门户便会洞开，然后罗刹国的国人，便是从罗刹国当中杀出来，将他们所遇到的一切生机，都炼化入体变成他们体内的血液。 而这，也是战争开启的时候。 到这个时候，玄商道中的每一个修行者，都必须要参与到这和罗刹国厮杀的战争当中，去与那些罗刹国的人厮杀，一直到罗刹国于玄商道之间的门户闭合，罗刹国的国人重新回转罗刹国为止。 因为罗刹国的人专精于血液修行的缘故，是以他们体内的血液，有着及其沛然的生机，不下于那些天材地宝，若是有人能够在罗刹国的国人血液流干之前将其诛杀，那么这罗刹国人死去之后，便会化作一颗血精石——这血精石，便是天地之间最为顶级的一种血食，丝毫不逊色于妖族独有的太岁肉。 而且是那种极其上乘的太岁肉。 当然了，罗刹国人，也并非庸手，罗刹国的每一个国人，都精通于厮杀争斗。 在血蚀之期的时候，玄商道地界的修行者能够猎取罗刹国的人当做血食，罗刹国的人，同样也会猎杀这些修行者当做自己的血食。 也正是如此，这血蚀之期，也被称为血食之期。 血食之期降临的时候，玄商道地界的修行者们，便只有两个选择——猎杀血食，又或者是变成血食。 当然了，这血蚀之期对修行者真正的诱惑力，还不在于血食这两个字上。 根据玄商道中的记载，每一次血蚀之期开始的时候，都会有人踏破仙境的关隘——或是玄商道这一方的修行者，又或者是罗刹国的国人。 当然了，林九眼前的许言，连渡劫都还不曾成就，其自然不会去奢望那踏破仙境关隘的机会。 而是在另外的一处地方。 第一百四十一章 分配 许言的身上有暗伤，而得自于罗刹国人的血精石，则是补益根本，洗刷暗伤最好的良药——当然了，太岁肉也由此神效，但许言一个人族的元神修行者，哪有能力从那些大妖王处讨到这太岁肉来？ 自然的，他便是将目标落到了罗刹国的血精石之上。 以他目前的状态，只要能够用罗刹国的血精石修补了身上的暗伤，那很快，他便能成就渡劫境。 “罗刹国。”林九心头沉吟起来。 天书当中也提到过一笔这罗刹国——牛魔王的结发妻子铁扇公主，便是罗刹国的一位公主。 先前殷绝和林九提起血食之期的时候，林九还没怎么在意，但此时许言又在林九的面前提起这血食之期，林九便突然想到了天书当中所提及的那一笔。 “罗刹国在这玄商道的大地之下，和积雷山摩云洞乃是邻居——换言之，铁扇公主和玉面公主，却是地地道道的友邻。” 脑海当中胡思乱想着，林九突然就觉得事情变得有趣了起来。 片刻，他又想到了另外的一件事。 赤蛇子给他所下的毒，需要厮杀才能够激发——但这一个月都过去了，却依旧是没有人来与林九相争，这总不可能是赤蛇子他们已经放弃了对林九和万圣公主的谋算。 “莫非，他们所等待的，便是这血食之期？”林九只觉得一阵惊悚。 许言能够确认血食之期的降临。 赤蛇子那一伙人也能够确认血食之期的降临。 这些时日以来，林九在这角木客栈当中也注意到其他的修行者们，都在三三五五的结成团伙——显然，他们也同样是知晓血食之期的来临。 甚至，他们都知晓血食之期准确的时间。 而在这玄商道中，唯一不知晓血食之期即将来临的，除了刚刚来到此间的林九以外，便似乎是只剩下玄商道的人。 这是何其惊悚的事。 就林九所见，这些时日以来，玄商道地界，玄商道的弟子们，几乎是没有任何的动作，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准备，这完全不像大战将临的样子，可谓是一切如常。 作为天地之间有数的强大势力，玄商道在如何的矜持自傲，也不可能不在血食之期到来之前丝毫不做准备——毕竟，这血食之期除了危机，更是意味着机缘，而在这玄商道的地界当中，最大的机缘，注定会被玄商道的人所获取。 一个真正的仙人！ 就算是玄商道再强，也绝对不可能忽视一位仙人的存在。 但偏偏，玄商道却不曾为此做任何的准备——这只能说明，玄商道对于这血食之期的到来，完全是一无所知。 这如何不叫人惊悚？ “就算是要应对血食之期，但我为什么不和玄商道的道友一同，却反而要与你们一起呢？”林九试探着许言，脑海当中念头转得飞快，但言语却是慢条斯理。 “血食之期，合星宿之象，正好是二十八年一次——其规模，或许大，或许小，但在玄商道的记载当中，这血食之期，皆是二十八年一次，千万年来，从未有过变化。” “而如今，距离上一次的血食之期，也不过只得二十五年罢了——林道友你说，玄商道那些高高在上的宗派弟子，是会相信他们宗派的记载，认为血食之期在三年之后来临，还是会相信我们这些散修所说的，血食之期，不日将至？”许言冷笑起来。 “当然了，就算是玄商道为这血食之期做足了准备，但又能如何呢？道友非玄商道的弟子，就算有些关系，但在玄商道的眼中，也终究只是一个外人——你若是和玄商道一起行动，除了捡些玄商道不要的残羹冷炙，还能得到什么？” “但我们在一起就不一样了。”许言指了指众人。 此间，除了他和林九之外，还有另外的五个元神修行者。 “林道友若是愿意加入的话，血食之期中的所得，我占一半，他们五人，共得四分之一，而林道友你，亦可得四分之一。” 许言说着战利品的分配方式。 却不是什么冠冕堂皇的平均分配，而是正正经经的，极其切合实际符合现实的，按劳分配——或者说是按实力分配。 显然，这一个月来，林九天天夜里在客栈外面引动星辰之力来磨砺剑气这一档子事，已经是很‘清楚’的将自己的实力展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我需要做什么呢？”林九思索片刻，又出声问道。 对于这些人对自己实力的误判，林九非但不在意，反而是巴不得。 “林道友是剑修吧。”许言看着林九道。 林九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许言的神色都有些激动了起来，“罗刹国人修行血液之道，血为身之本——他们血液当中的力量强大，肉身自然也是强横无比，等闲的攻伐之力，根本就打不破他们肉身的防卫。” “之所以请林道友，便是因为林道友乃是一个剑修——剑修的杀伐之能，众所周知。”许言顿了顿，“血精石乃是罗刹国人血液力量的凝聚，在击杀罗刹国人的时候，战斗的时间越长，罗刹国人力量的消耗就会越大，最后所结成的血精石，质地就会越差。” “我请道友，便是看在道友的杀伐之能上。”许言直言不讳的道，“和罗刹国人厮杀起来之后，我需要道友能一剑破开罗刹国人的肉身，然后我会催动秘法，借着道友杀出来的伤口直接诛杀那罗刹国人，以此获取最上乘的血精石。” “至于说他们五人的作用，则不在于正面的厮杀，而在于策应——有他们在，便能够保证我们不至于被罗刹国人围攻，也不至于令我们在击杀了罗刹国人，法力损耗之后，被人渔翁得利。” 许言一边说着战术，一边也说着战利品分配比例的原因。 ——击杀罗刹国人的时候，许言实力最强，又有致命一击的手段，故此他分一半。 而林九，则是能够保证他们所获得品质上乘的血精石，故此林九分四分之一。 另外的五人，则是用来预备万一情况的，故此他们五人一起分剩下的四分之一。 “现在的问题，只在于，林道友你的剑锋，能不能破开那些罗刹国人的肉身？”许言的目光落到了林九的身上。 这话响起来的时候，客栈当中其他的修行者，也都将目光转了过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试剑石 剑锋够不够利？ 这是一个极其直白，也极其现实的问题。 这个问题的答案，不仅仅是关系到战利品的分配，更是关系到他们能不能得到品质最为上乘的战利品。 “剑锋够不够利。”林九垂下目光轻轻的笑了一声，“这可不太好验证，总不能真的找个人来试试。” “当然不会如此麻烦。”许言同样也是笑了一声，他想要找一个能够作为助力的剑修，不知道找了多久，又怎么可能会没有验证剑修的剑锋是否锋利的办法？ 言语之间，他已经是从自己的怀中取出了一片透明方石。 这方石为长条形，长约莫七寸，宽约莫三指，高则有四寸，通体晶莹，如同是冰晶一般。 隔着方石，那桌案上的纹路，都依旧是清晰可见。 “试剑石。”许言口中这一条方石的名字，叫林九的眼皮都跳了起来。 天地之间万物相生相克——就算是号称能够撬动天地，号称无敌的神通，也都会有克制的东西。 就比如说天书当中记载的巨擘黄风怪所吹起来的神风——无人可挡，也无处可避，但却丝毫奈何不得那一颗小小的避风珠。 剑修，亦是如此。 强大无比的剑修，也并非是没有克制他们的办法。 这试剑石，就是克制剑修的东西之一。 试剑石，是天地之间所诞生的一种奇物。 剑修的剑锋落于试剑石上，便会在试剑石中留下剑痕。 剑痕越深，那就说明剑修的剑锋越是锐利。 最妙的是，这试剑石还有着自我复原的能力，只要不曾彻底的断开，那再如何深的剑痕，都会在极端的时间内复原。 一开始的时候，这试剑石只是剑修用来测验自己的剑锋是否足够锋利的东西——但到了后来，一个天才的修行者突然有了灵感之后，这试剑石的作用，就发生了转变。 试剑石是用来验证剑修的剑器是否锋锐的奇物，其自然也能够抵挡得住剑修的剑器，在相同的层次下，几乎是没有什么剑修能够以自己的剑锋将那试剑石一分为二。 那么从另一个方面来理解。 那便是在相同的层次下，没有任何一个剑修，能顾破开试剑石的防御。 那这样的话，修行者在和剑修厮杀的时候，随身带上一块几乎是不可能被剑修撕裂的试剑石作为盾牌，那会如何呢？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 剑修所追求的，乃是纯粹。 越是纯粹的剑修，也就越发的强横，越是强横的剑修，越久越发的纯粹——正所谓极于剑是也。 但越是纯粹的剑修，就意味着他们除了手中的剑器之外，便没有丝毫的制敌的手段。 而这样的剑修，在试剑石的面前，也就越发的脆弱。 如果不是因为这试剑石乃是天地生成的奇物，极为罕见的话，这天地之间剑修的传承几乎是要断掉。 毕竟，相比其他的而言，剑修虽然实力强横，但他们的‘短板’，实在是太过于的明确了。 在那之后，试剑石，这剑修的伙伴，也就成了剑修的天地，也正是因为这试剑石的存在，以至于如今纯粹的剑修，越来越少——几近于无。 “对应元神阶段的试剑石啊。”林九一言就认出了这试剑石的规格。 试剑石能承受剑修的攻伐，但承受的限度也是有极限的。 不同规格的试剑石，所能够承受的剑修攻伐的程度，当然也有所不同。 ——试剑石的体型越小，便意味着这试剑石的品质越高，所能够承受的剑修的攻伐极限，也就越高。 这也就是说，越是能够承受强大剑修攻伐的试剑石，就越小，想要凭借这种试剑石来抵挡剑修的攻伐，自然也就越难。 七寸三指四寸，这样规格的试剑石，所对应的，自然便是元神阶段的剑修。 只要剑修的杀伐之能不超过元神这个阶段，便不可能破开这试剑石。 而超过了元神这个阶段，便意味着这剑修能够伤到渡劫境的强者——这只的是，在渡劫境强者全副武装，有着充分准备的情况下被剑修伤到。 这样的剑修，说一句渡劫境下，纵横无敌也不为过。 只不过能够达到这种程度的剑修，实在是太少太少。 “林道友，请。” 许言朝着林九伸手道。 他脸上的神色，赫然是比林九还要期待，还要紧张——就好像当前，是林九在考验他，而不是他在考验林九一般。 这也不奇怪。 剑修的数量本就不多，而剑修当中的强者，更是少之又少。 能够寻到一个，都可以说是邀天之幸——许言等了十多年，等到现在血蚀之期将之，他所见到的唯一的一个能够入眼的剑修，也只得林九一人而已。 若是林九的杀伐之能不能满足要求的话，那在血蚀之期当中，他几乎是不可能得到足够的高品质的血精石，他身上的暗伤，也难有痊愈的可能。 是以此时的林九，在许言的眼中所代表着的，不是一个帮手，而是一个踏平道途的希望。 这希望是真实还是幻灭的，即将见个分晓，许言又如何能不紧张？ 而在许言的对面，林九却是沉吟起来。 在没有试剑石的情况下，剑修的强，是一种全面的没有短板的强——实力，心态，技艺等等，都少有短板。 这些因素综合起来，便造成了剑修超卓无比的实力。 若是抛开厮杀时的心态，抛开厮杀的记忆等等一切的影响，只是论及那一瞬间所爆发出来的杀伐之力，剑修就算是强，也不可能超过其他的修行者太多。 而此时，许言拿出这试剑石来，他的目的就很明显了。 他所需要的，不是一个在综合实力上强横没有短板的剑修，而是一个偏科的，只是在爆发和杀伐上有所专长的剑修——只要这两点能够合格，那就算是其他的地方有所短板，许言也并不在意。 毕竟，队友的存在，就是为了取长补短，相互弥补彼此的缺陷。 林九沉吟的时候，正科客栈都是沉默下来。 其他的人只以为林九是在继续积蓄力量，想要最大限度的展现自己的杀伐之能，但实际上，林九却只是在犹豫而已。 “那么这‘证明实力’的一剑，我要用出几分的实力？” 第一百四十三章 小试牛刀，鉴证实力 太弱，当然是不行的。 但太强，以至于喧宾夺主，这同样也是不行的。 是以，想要进入到许言的这个团体当中，借助许言的团体在血蚀之期当中谋取好处的话，林九所表现出来的实力，就必须要在不强不弱的一个限度之内。 只是问题在于，这不强不弱的限度，到底该如何的把握？ “只能如此了。”片刻，林九才终于是做出了决定。 如同是在积蓄力量一般，他的神识从身躯当中荡漾出来，化作天罗地网，将整个角木客栈都包裹于其间，将客栈当中所有的天地元气，都把握于掌心当中。 下一刻，他猛地深吸一口气，耀眼无比的，几乎是化作光芒的剑气从他的指尖迸射而出，然后笔直的落入了那试剑石当中。 剑气落下的顷刻之间，冰晶一般的试剑石便随之潋滟起来，一圈一圈的涟漪往四面扩散开去。 无坚不摧的剑气落入了这试剑石当中之后，便如同是砸进了汪洋当中的巨石一般，纵然是有着无穷无尽的伟力，却也完全触摸不到这汪洋的最底下。 客栈当中，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落到了在那试剑石当中‘劈风斩浪’的剑气之上。 而林九此时笼盖了角木客栈的元神，却是从不同的角度，全方位的，无死角的观察着客栈当中所有的修行者。 尤其是那几个对他有威胁的修行者，更是林九观察的重中之重。 ——林九的想法很简单，既然他自己不能确定要表现出怎样的实力来才能‘不强不弱’，那便看这些人的反应也就是了。 若是这些人不屑一顾，又或者是长舒一口气之类的，那显然就是自己所表现出来的实力不够。 若是这些人惊骇忌惮，那自然便是自己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超出了他们的预料——也就是说太强。 只要自己根据这些人的神色心态的变化，控制自己力量的变化，那自然便能够展现出一个最合适的不强不弱的实力来，令彼此的‘合作’，处于一个相当舒心的状态。 “就是现在了。”当林九用出来的实力臻支七成，客栈当中绝大多数的目光都变得惊骇，少部分人的目光则变得凝重，以及林九对面那许言的目光，从惊喜即将化作忌惮的时候，那一道惶惶的剑气，便是在顷刻间崩碎。 崩碎的剑气所化作的罡风在这角木客栈当中吹拂起来，罡风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如同是走进了刀山剑林当中一般，只觉得自己浑身的血肉都要被剐下来，不由自主的，就催动法力鼓起了防卫。 “呼……！”林九长舒一口气，脸上的苍白倏忽即过。 ——看起来，就如同是那剑气的威能超出了他的驾驭，以至于剑气崩碎令他自己受到了反噬一般。 “林道友，可无恙否？”许言目光当中的忌惮转瞬间消失不见，只剩下满满的惊喜，看着林九脸上的苍白，他关切无比的问道。 “终究还是差了一些。”狠狠的喘了几口气之后，林九才是睁开双眼看着面前的试剑石，目光当中满是遗憾。 一道清晰无比的剑痕贯穿了试剑石，就如同是拦江断海的大坝一般，从水面上一路匝到水底。 可惜，这剑气终究是差了一分，是以这水坝也只是臻支水底，而不曾彻底的将江海贯穿。 林九的遗憾，是理所当然的—— 只差一步，这剑气，便能够彻底的撕开这元神阶段的试剑石了。 “是啊，太可惜了。”许言压住心头的狂喜，附和着林九的话，生怕是刺激到了林九一般，“其他的不说，单只论及这杀伐之功，林道友之能，已然是臻支元神境的绝颠了，可惜，终究还是差了那最后的一口气，不然的话，我等众人便能看到一剑斩断试剑石这种千年难得一见的盛事了。” “七成实力便至于此。”看着试剑石上缓缓收拢的剑痕，林九的心中也是点了点头。 在玄商道中采炼星辰之力补全剑气，将人身三宝和天地三宝相合，这对自己的实力有着莫大的助益，这一点林九是心知肚明的。 而自己在这一个月当中的实力，也是突飞猛进，林九更是清楚。 但对于自己的实力到底增进到了那一步，林九却是没有什么谱的。 而如今，这试剑石下，林九总算是对自己当前的实力有了一个确切的认知。 ——七成的实力，再加一分，便足以撕裂试剑石，这也就是说，林九只需要使出七成的实力来，就足以对做足了防护的渡劫强者造成威胁了。 “若是用出十分的实力来，那就算是没有师尊留下的手段，我也能够直面渡劫强者，然后战而胜之了吧。”林九暗自盘算着。 只是这剑气，就已经能够令林九从容直面渡劫强者，那若是再显现出他强大无比的血气，施展妖族的手段，那他所能爆发出来的力量，自然是更不必提。 “只一线，便是天地之别。”林九伸出双手，一副对自己的这一副‘残躯’痛恨无比的模样。 就如同，他方才的剑气不能破开那一道关隘，就完全是因为这气血两亏的肉身所导致的那般。 “林道友不必担心。”许言看出了林九心中的不甘，眼珠子一转，立刻便又是换了一种说辞。 “击杀了罗刹国人后所得的血精石，乃是固本培元，滋养精元血气的至宝，以道友之能，你我联手，猎杀那些罗刹国人，实乃探囊取物——林道友尽可放心，只要血精石够多，管你什么精元折损之伤，都是能够恢复过来的。” 许言大包大揽。 在见识了林九的‘实力’之后，他便是突然发现，林九的存在，正是他最好的队友——林九所爆发出来的极限实力，足以使得那些罗刹国人在全胜的时候被撕开血肉，而接下来的他，便立刻能收割罗刹国人的性命。 最妙的是，就林九的表现来看，在爆发出了极限的实力之后，林九自身也会受到一定的反噬，这无疑是将林九对他的威胁降到了最低的地步。 “天作之合！” “真是天作之合！” “我成就渡劫的机缘，必然就应在这一次的血蚀之期了。”许言信心满满的想道，看着林九的目光，也更加的温和，更加的热切。 而在另一边，客栈的老掌柜看着众人，目光当中却满是不屑——血蚀之期，二十八年一次，这怎么可能出错？ 第一百四十四章 罗刹国 “勤叔，这玄商道中，怎么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呢？”玄商道内部，殷绝唤住另一位名为殷勤的殷氏族人。 回了玄商道见了殷氏的那些老祖宗之后，殷绝自然是第一时间就告诉了他们有关于‘上清门徒’的事，而殷氏的那些老祖宗们对此的反应，却算不上有多么殷切。 他们稳住了殷绝之后，便是找了人去查探林九的来历。 而殷绝在玄商道中闲逛的时候，却怎么看，怎么觉得这玄商道中的气氛不对劲儿——倒不是说他们殷氏对玄商道的掌控有所下降。 而是他们殷氏的目光，似乎是并不曾灌注玄商道中的局势，反而是将注意力放到了另外的什么事上一样。 而且玄商道中的气氛，也有些异常，和他们北海一脉上一位来到玄商道的前辈所提起的，截然不同。 不过对于殷绝的质疑，殷勤却并不当一回事。 “玄商道和北玄城，一者在东，一者在北，彼此之间的风物气候，及至于星辰日月，皆是有所区别，你刚到这玄商道，所看到的的又都是陌生道门天空，不习惯也是正常的，等过些时日，你习惯了，就没事了。”殷勤安慰着殷绝，给他出了一个主意，“你不是和朋友一起来的玄商道吗？既然你还不习惯玄商道的风物，不妨和你的朋友一起在这玄商道中多走一走，有这么一个熟面孔在，你很快就会习惯玄商道了。” “对了，还有这个。”殷勤又朝着殷绝扔了一个袋子，“这是你要的东西。” “凑齐了？”殷绝接过袋子，惊喜无比。 袋子里面装着的，便是他和林九的约定当中，算过了神金山龙的价值过后，要分给林九的东西。 他呆在山中一个多月所盯的，就是这件事——殷氏的人固然不会贪渎朋友的东西，但世人千千种，谁晓得殷氏之外的人，是个什么想法？若是不盯紧一点，到时候出了岔子，反倒是不美。 当殷绝带着袋子下山的时候，三十六殿居首的天宵殿中，一位须发皆白的老者陡然间睁开双眼。 整个玄商道，纵横数十万里地界的模型，都在灯火通明当中显现出来。 “时辰到了！”这老者抬头，伸手往前一推，凌冽无比，也凶戾无比的剑鸣声响起。 于是刹那之间，金山崩倒，玉柱倾颓。 玄商道地界的模型，一瞬之间化为乌有。 而在这天宵殿之外，不详无比的血光飞快的卷动起来，顷刻之间，便将这个玄商道的地界，都染成了一片赤红。 血蚀之期，已至！ …… “来了！”角木客栈当中，所有的修行者都是站了起来。 恍若是背负大地的神龟动了动身姿一般，大地都仿佛是颤抖了起来，天地之间流淌的元气，更是在一瞬之间，就变得暴烈，变得凶戾，从乖巧无比的小家碧玉，变成了恶劣无比的山精野怪。 林九抬起双眼往客栈之外望去。 玄商道的大地上，一道又一道血红色的如同狼烟一般的柱子升腾而起，殷红的血色，便是以这狼烟为中心，飞快的往四面弥散开去。 血色弥漫过处，大地如同水流一般荡漾起来染开一圈一圈的涟漪——涟漪当中，一个又一个庞大无比的血色的漩涡显现出来。 透过那漩涡，林九仿佛是能够看到藏在漩涡背后的，那一片漫无边际的血色汪洋。 那正是罗刹国的所在！ 接着大毒天的感应，林九顷刻之间就明悟了罗刹国所在的本质——那分明便是另外的一重天宇。 “杀！”不知道过了多久，血色的汪洋翻卷起来，一个平静无比的声音从中响起。 恍惚之间，有风暴吹拂而起，血色的汪洋上，似乎是有一杆血色的大旗迎风，猎猎而动。 风暴当中，无边的汪洋上，无穷无尽的巨浪一重接着一重。 而在大地上所显现出来的，那血色的漩涡，赫然就是那无边的血色汪洋当中翻卷起来的浪头。 ——当浪头漫过了大地，这既是意味着，罗刹国的门户，彻底洞开。 “杀！”又一次声音响起。 不过相比于先前那声音的平静冷漠，这一次的声音，却是显得异常的狂热，且重重叠叠的，就如同是那声音，是无数人齐齐呼喊出来的一般。 事实上，也正是如此。 喊出这一个‘杀’字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无穷无尽的罗刹国人。 一个又一个的罗刹国人从那些漩涡当中跳出来，贪婪无比的吞噬这天地之间的生机，所过之处，草木枯萎，生灵绝迹，便是那山石，都要风化边做沙土。 而那些运气不好的凡人亦或是修行者们，更是在漩涡出现的刹那，就直接被那血色的浪头所吞没，化作了血色的一部分。 而在吞没了这些人之后，那浪头所化的漩涡当中，立刻便又是有新的罗刹国人从中走了出来。 这些新的罗刹国人，他们的容貌之间，还依稀能够看到先前的痕迹——正是被那血色的浪头所吞没的生灵。 “被那浪头吞没的人，会变成罗刹国人？” 看着这一幕，不知道有多人心中发寒，又不知道有多少人，主动朝着那漩涡冲了过去，让那漩涡将自己吞噬。 这赫然是另外的一种谋取力量的方式。 无论先前是什么种族，是凡人还是妖怪，也不论他们是强者还是弱者，在被浪头吞没之后，他们便都有了一个新的身份。 罗刹国人！ 天生就有着修行者力量的罗刹国人。 而且在转化做罗刹国人之后，他们每个人的实力，比之于先前，都会有不同程度的跃升。 林九亲眼看到，一个凡人被吞没，然后从漩涡当中出来之后，赫然便是成为了一个有着升灵境力量的罗刹国战兵。 开识凝元，固脉行气，升灵化形，元神纯阳，渡劫登仙。 除开不算是修行境界的，独属于妖族的开识凝元的过程之外，其他的四个境界，都是天地之间通行的境界。 固脉行气， 升灵化形， 元神纯阳， 然后渡劫登仙。——升灵化形，虽然在林九的眼中只是小修，但实际上，却已经是修行的第二重境界。 就算是天资聪颖着，也需要数年甚至于十数年之功才能够成就——而对于一些驽钝之辈，这就是他们修行的重点。 至于说妖族，不知道有多少妖族，画上个数十上百年，也不过只是在这个境界当中打转。 而现在，那些没有任何力量的凡人，却只是在那漩涡当中转了一圈，便立刻是拥有了这其他人数年数十年都不能得到的力量。 这如何不诱人？ 第一百四十五章 流金河 一瞬之间，林九便是意识到，在这血蚀之期当中，他们的威胁，不但是来自于那些从罗刹国而来的罗刹国人，更在于那些主动拥抱血海，然后变化成为‘假罗刹，假修罗’的人。 生灵行于世，总会碰到各种不顺心的事。 当实力不够，不是敌人对手的时候，就只能退一步。 正所谓退一步，越想越气。 这一口气憋在心头，就只会越憋越恼，越忍越恨。 而现在，这血蚀之期的到来，却是给了所有人一个有仇报仇，有怨报怨的机会。 实力不够？ 没关系。 只需得往那血海当中走一遭，立刻便能实力大增。 让人转瞬间就泄了心头的这口恶气。 凡人一入血海，便能够直接成为升灵境的修行者——而本就有着强大力量的修行者呢？ 就算是有人能够压得住恩怨这一回事，但那些因为根基资质的愿意，以至于道途断绝的人呢？ 这样的能够轻轻松松的就能够获取更强大的力量的方式，谁不眼馋？ 这样的诱惑，有多少人能忍受得住？ “道友现在知晓，他们为什么能分四分之一了吧？”看着林九变幻个不停的脸色，许言立刻便是清楚，林九想到了这血蚀之期当中更深一个层次的灾难。 “前辈，救我。”旁边，这角木客栈的掌柜已经是畏畏缩缩的走到了林九的面前，态度极其的可怜。 ——原因很简单。 作为角木客栈的掌柜，他们平日里背靠玄商道的威风，自然也不会有人威胁到他们。 但血蚀之期就不一样了。 血蚀之期到来的时候，这些客栈掌柜们所面对的，却是那些从罗刹国来的凶屠——罗刹国人来到这大地上，就是为了屠杀，在他们的眼中，只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杀戮的目标在哪里——至于说敌人的背景，敌人的实力，敌人的种族等等，一切的一切，都是没有任何意义的。 在罗刹国人的眼中，天地之间除了他们之外的一切，都等同于是能被吞噬的生机。 说实话，在知晓罗刹国人这种特质的时候，林九甚至是不敢置信，为什么这样的种族都还能活在天地之间？ 当然了，他更不敢相信的是，牛魔王凭居然能够降服一位罗刹国的公主，还和那公主有了子嗣——天书当中，铁扇公主本身的实力许是一般般，但只要那一把芭蕉扇还在，她就是天地之间的顶尖强者。 最重要的是，能够手握芭蕉扇这样的至宝，那铁扇公主在罗刹国当中有多么受宠爱，自然也不言而喻。 “不愧是未来的平天大圣，两个妻子，一个罗刹国受宠的公主，另一个家赀万贯，更有天地间的第一等美貌，实乃……”林九皱起眉头，思索良久，这才勉强憋出一个词，“我辈楷模！” …… 外面，已经是有罗刹国人朝着这角木客栈所在的方位杀了过来。 在那些罗刹国人更前面的，则是数之不尽的血兽，铺天盖地。 “林道友，现在出发如何？”许言出声道。 “也好。”林九点了点头，趁着现在出发，他们便能在这血食之期当中占据先机，谋取更多的好处——若是再慢上一些，等到玄商道的人回过神来，那众人也便只能捡些残羹冷炙了。 “师妹，走了。”林九招呼了一声，带着万圣公主跟上了许言一行人。 另外的五个元神修行者，则是摇动着手中的法器，将一行人经过的时候所留下的痕迹给彻底的抹去。 “以许道友之见，我们该往何处去为宜？”林九深吸了一口气，丝毫不掩饰爆发过力量的虚弱姿态。 “流金河怎么样？”许言如同是在和林九商议一般。 生灵似乎是天生就爱给什么东西起名字——就似乎是起了名字之后，就等同于留下了自己的烙印一般。 玄商道并不曾对他们所统治的这一片广袤无比的地界划分什么区别。 但天长日久之下，玄商道中生活的人，却是根据星辰天象，将玄商道的地界，分为四象域，二十八星境——每一星境当中，最为核心的地方，自然便是那能够聚拢星辰之力的二十八宿客栈。 流金河，便是玄商道青龙域角木境中，最大的一条河，纵横上万里，贯穿了整个角木境。 流金河中，同样也是有水神存在的，不过这些水神，却不是受天庭的敕封，而是得了玄商道的敕封所成。 比起天庭所敕封的神祇而言，玄商道所敕封的神祇，实力更加的低微，数量也更加的多。 若是按照天庭的架构，如同流金河这般蜿蜒万里的大河，至少得敕封一位仙境的神祇坐镇方会安心。 但在流金河中，流金河的水神，却只是元神境的修为而已——只是，相比于天庭一位水神统摄一整条河流的情况而言，流金河中的水神，却足足有上百位。 一条跨越万里的大河，其权柄硬生生的被玄商道的强者们给撕裂开来，分作上百，于是这流金河中，也就有了上百位的水神。 每一位水神，都掌管着流金河的一段流域。 比起天庭的神祇们而言，玄商道下的水神们，日子过得可谓是相当的艰苦——有着玄商道的庇护，他们的安全固然是不成问题，但每隔五年，玄商道都会派出行走，以‘体察民情’，根据每个地方的变化，对玄商道下的那些神祇们，‘考功评过’，若是功大于过，当然便得受嘉奖，荫庇后人，若是过大于功，那自然便是要受罚的。 严重的，甚至是会被直接打落神位，祸及子孙。 但尽管这些神祇们过得艰难，玄商道下各个神祇的位置，也依旧是令人趋之若鹜——原因无他，寿命而已。 天生万物皆有寿数，修行者亦不例外。 古往今来，为了求长生，不知道在天地之间起过多少的争端。 而神祇，便是想要寻求长生的修行者们最后的一条退路——就算是寿元已尽，但只要魂归幽冥之前，能够得一神位，便能够以神祇的姿态来延续自己的寿命，继续在天地之间得享长生。 一直到在神祇的权柄当中迷失自我，又或者是神魂之力都彻底枯竭为止。 第一百四十六章 沉月湾 也正是如此，玄商道下的水神们，对于那些前来玄商道行云布雨的龙族，可谓是深恶痛绝！ 首先，便是前来行云布雨的龙族，基本都是未成年的龙族，实力低微，他们想要完成行云布雨这件事，就必须要获得一条水脉的支持——这即是说，在这些幼龙做行云布雨的准备的时候，他们会‘暂代’一个水神之位，这就已经和那些水神们有了直接的利益冲突。 再一个，便是那些幼龙们，哪里懂得什么民生疾苦，哪里懂得什么功过评论？ 他们来到这玄商道，便只有一个目的。 聚拢水元之气，然后行云布雨。 至于说在这过程之间，会对周遭的环境造成怎样的影响，会给周遭的生灵带来怎样的灾难，这些幼龙，统统都是不会在意的——但问题在于，这些幼龙们行云布雨过后所造成的后果，却是要各处的水神来承担，会算到那些水神的功过当中去的。 可想而知，一个老行云布雨的幼龙，对那些水神们而言意味着什么——一个不注意，就可能有一位或者好几位水神因为幼龙行云布雨所印发的天象变化而丢掉神祇之位。 也正是如此，在玄商道的水神们当中，“明天就会有幼龙来你这里行云布雨”这句话，便算得上是一种恶毒无比的诅咒了。 …… “林道友你看这里。”许言一边走，一边在面前展开角木境的地图，将流金河流域放大。 然后水光流转着，一段弯曲如勾一般的河道便是出现在林九的面前。 流金河，沉月湾。 这就是许言打算去的地方。 “沉月湾地形完美，水产丰饶，故此住在沉月湾附近的生民几多。” “往昔没到血蚀之期，玄商道都会派出弟子镇守于不同的地方，以护佑生民性命，不过这一次血蚀之期来得突然，玄商道猝不及防，未必就能及时派出弟子来，是以在玄商道的人收拾局面之前，我们这些修行者，也有义务护持那些生民的性命。”许言大义凛然的道。 ——当然了，他之所以要选择沉月湾，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因为沉月湾生民极多。 生民多，便意味着人气旺，生机壮。 在这血蚀之期，这种地方，是最容易收到罗刹国人袭杀的地方。 只要守在那沉月湾处，那被沉月湾中的生民之气所吸引而来的罗刹国人，自然便会源源不断。 换言之，沉月湾的生民，便是被许言当成了钓取罗刹人的鱼饵。 在这血食之期当中，只要他们的实力够强能受得住沉月湾，便等同于是他们守住了一个聚宝盆！ 正常的情况下，玄商道的弟子动起来，如同沉月湾这样的‘宝地’，这些散修们甚至是练觊觎的想法都不敢有。 “据守于沉月湾，还有一桩好处。”许言看了万圣公主一眼，目光落回到林九的身上，“沉月湾的水神，之前乃是一个凡人，对于调控雨水之类的东西，并不擅长，之前沉月湾的水泽雨露，多是由其他的神祇代劳。” “血蚀之期的时候，罗刹国人阻断四方，这沉月湾的水神想要保证风雨不出问题，就只能求助于人。” “若是在这个时候来了一个能够协调风雨的龙女，那我想，这位水神暂且让出权柄以保证龙女顺利行云布雨，进而维护沉月湾的安全，他也必然是愿意的。” 许言悠悠的道。 却是打算要将这一次血食之期的好处给压榨到极致。 那血精石也就罢了，就连龙族前来玄商道行云布雨，要给玄商道的‘上供’，都想要昧下来。 ——龙族来到玄商道行云布雨，必然是要给玄商道的上供的，如今，他借着这血食之期，给眼前的龙女找到了一个不需要给玄商道上供就能行云布雨的机会，令这龙女省下了一大笔的财货，那但凡是林九稍稍有点眼色，都该是那些被省下来的财货当中拿出来一些东西感谢他一番的。 “沉月湾，的确是一个不错的地方。”看着面前沉月湾的地形，林九也是点了点头。 他并不打算让万圣公主在沉月湾完成行云布雨的蜕变，但在沉月湾的水神之位，却是对万圣公主有着极其重要的作用。 在林九的谋划当中，澄江流域，是必然要拿下来的东西——不过在拿下了澄江流域之后，林九也不可能说就将自己束缚于澄江流域当中。 那在占下了澄江流域之后，总得要有一个人来管理澄江流域的情况，龙宫当中其他的水族，都不堪大用，也不可能得到林九完全的信任。 那最佳的选择，当然便是由万圣公主镇守在澄江流域，勾连乱石山和荆棘岭，将左右连成一片。 龙族受天地所宠爱，天生就是江河的主宰，就算没有天庭的敕封，龙族也能够轻易的占据水源，为王称君——但万圣公主毕竟还年幼，并没有做水神调理风雨的惊艳，贸贸然的就让她主宰澄江流域，难免揠苗助长，最后反而酿成大祸。 乱石山——澄江流域——荆棘岭。 这就是林九打算为自己所准备的基本盘，进可攻，退可守。 而澄江流域，更是这基本盘的重中之重。 水为万物之源，澄江流域的存在，更是影响到无数人的生息繁衍——若到最后，局势真的到了难以挽回的地步，林九便还能够接着万圣公主作为澄江主宰的名号，喝令还在澄江流域当中生活的那些凡人，让那些凡人出面阻拦那些仙神。 正是挟众生而威神佛。 一万两万凡人的性命，那些仙神们或许不会在意，但数十万上百万凡人的性命，哪一个仙神敢不在意？ ——毕竟，他们是仙神，而不是妖魔。 是以在经过了澄江流域之后，林九就有了想法，要万圣公主在玄商道中历练一番，令她试着做一做那正经的水神，待得其有了经验，再回头执掌澄江流域，便是顺理成章——到时候，就算是天庭再次敕封了一位澄江水神，林九也不用担心那新的澄江水神从万圣公主的手上撕裂澄江的权柄。 而在诸多的水神当中，这沉月湾的水神之位，便是最好的选择——或者说，在林九看来，万圣公主要学着做一个水神的话，这流金河中，任意一段河道的水神之位，都是最好最合适的选择！ 第一百四十七章 沉月湾 二 对于水神而言，他们的实力，他们的权柄，便是来源于他们所执掌的河流——河流的流域越广，这些水神们的实力就越强，上限也就越高。 流金河中的水神们，他们所掌控的河流，不过百里，看起来上限极低，但实际上这只是表象而已——流金河中所有的水神，他们的权柄都是从整个流金河的权柄当中撕裂出来的，而真正的流金河的权柄，所意味着的，乃是流金河这一条跨越万里的长河。 是以，流金河的水神们，他们的权柄上限，其实异常的高。 只不过平日里，玄商道的修行者们看得太紧，流金河的水神们，没有一个敢于去触碰权柄的上限而已。 但现在就不同了。 血食之期突然到来，那些水神们，同样也会是罗刹国人猎杀的目标。 铺天盖地的罗刹国人，以及无穷无尽的血兽，足以是堆死那些在玄商道的保护之下，精通调理风雨却不擅长争斗的水神们。 而这及时说，在这血食之期当中，流金河中，会有很多水神的神位都因为罗刹国人的到来而空缺。 若是一个水神有野心的话，那么此时，无异便是他们最好的扩大自己权柄的机会， 可惜他们不敢！ 毕竟，血食之期很快就会过去，就算他们此事扩张了自己的权柄，那等到后续玄商道的人来清算的时候，他们该怎么办？负隅顽抗，那是死，可若是听从发落，便等同于是他们为了扩张所冒的风险和努力，都化作流水，他们先前的努力，都是毫无意义的。 不过，那些水神们不敢扩张，林九敢啊！ 对那些水神们而言，水神的权柄，乃是性命攸关的东西。 可对于林九而言，这流金河中的水神权柄，只是一个能够在他收割了澄江流域之后，让万圣公主更好的统御澄江流域的工具而已，就算是手中的权柄再重，就算是为了扩张权柄付出了再大的努力，但只要达到了目的之后，便随时都可以放弃！ 至于说玄商道的清算，这一点林九更是完全不在意的。 他本来就没有过要占据流金河的想法——玄商道问起来，他大大方方的将这流金河的权柄还给玄商道就是了。 到那个时候，难道玄商道还会因为这件事来为难他？不可能的！ 就算是做样子，玄商道都得开开心心的接过这权柄，然后给万圣公主大量的酬谢，以此感谢她在玄商道猝不及防的时候，收拢这流金河的力量，替玄商道挽回损失的恩情。 “还有流金河中本就有的水神，他们的力量也是能借用的。”转瞬间，林九的脑子当中，便又是另一个想法浮现了出来。 要争夺流金河的权柄，看起来流金河中的水神们都会是万圣公主的对手，但实际上，他们是能够作为助力的。 还是那句话，林九从没想过要真的占据这流金河——是以他到时候，大可以保全流金河的名义，召集流金河的水神们，将流金河的水神权柄聚拢的同时，再给予活下来的水神们分润一二权柄，以此令万圣公主更好的掌控这水神的权柄。 毕竟，万圣公主的修为还不够，就算是有着水神权柄的支撑，她也不可能依靠一己之力将流金河彻底掌控——除非是她舍弃仙途，全心全意的转入神祇之道。 这种自缚手脚踏入囚笼的事，林九当然是不会让万圣公主去做的。 至于说那些水神们愿不愿意成为万圣公主的助力，这一点当然是毋庸置疑的：不用冒风险，也不用出头，便能够大大的扩大一番自己的实力，而他们所付出的代价，只是在血食之期的时候，暂时的低下自己的头颅而已，这样的大好事，谁会不愿意呢？ 至于说低头——玄商道的水神们，早就已经低惯了头。 向谁低头，不是低头呢？ “就听许道友的。”林九满意无比。 而许言，同样也满意无比——等到万圣公主掌握了沉月湾的那一段水域之后，他们的保障，自然也就更加的多了一重。 当然了，这是他在不知晓林九打算的情况下。 假如他知晓林九是打算以这沉月湾为踏脚石，撬动整个流金河的话，只怕他现在就不是觉得满意，而是惶恐着要跑路了。 …… 沉月湾中，早就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罗刹国的入侵，归根结底，便是为了掠夺生机，而作为水土丰饶的地方，沉月湾当然是免不了受到罗刹国的袭扰——就在沉月湾之外，距离沉月湾三百余地的地方，便是有一个连同了罗刹国的漩涡显现出来。 虽然还没有罗刹国人从那漩涡当中走出来，但受到漩涡当中的气息所影响的无数的血兽，却已经是在周遭肆虐了起来。 林九一行人到的时候，那些血兽正在试图要跨过河流。 浩浩荡荡的血兽，前仆后继冲进奔腾的河水当中，如同是要将那河道给填平一般。 河道里面，那些虾兵蟹将们，则是拿着兵刃左支右绌的抵挡着那些冲进河水当中的血兽，或是斩杀一些生命力强大的血兽，又或者推动浪花，将一些水中淹死的血兽的尸骸推上岸。 偶尔不经意的时候，河中的鱼虾被那些血兽在临死前咬伤，立刻就会从正常的生灵往血兽变化——而每次这种水生血兽即将转化完成的时候，都会有人将其斩杀。 水面上，还有一些升灵境的修行者带着行气境的修行者坐在大船上，给那些虾兵蟹将们查缺补漏。 再加上于河道正中主持局势的水神。 彼此之间配合起来，尽管是左支右绌的，但也在短时间内，也勉强算是将这一段河道给守得密不透风。 但很显然，只是这样的话，他们纵然是能守得了一时，但也绝对是没办法长久的。 因为数量。 那些血兽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而每一头血兽真的算起来，都可以算作是一个刚刚开启灵智的妖族。 而且他们的杀伤力，绝对比刚刚开启智慧的妖族来的更强。 ——每一头血兽身上，都有着血毒的存在。 第一百四十八章 玄灵如意噬生破灭神雷 血毒，是一种奇异的东西，中了血毒的人或兽，若是不能及早处理的话，便会被血毒侵蚀，失去灵智，变成新的血兽，又或者是行尸。 对于没有踏足修行的人而言，这血毒，就是绝命之物。 要祛除这血毒，倒也简单——只需要用法力将其封锁，不令其蔓延于周身，最后直接剜出来也就是了。 眼下，沉月湾的战局之所以还不曾崩溃，只是因为还没有人受血毒侵染——一旦第一个受到血毒侵染的人出现，那么沉月湾的战局，便会陷入恶性的循环，其防线，也就到了崩盘的时刻。 “林道友，你出手还是我出手？”远处，许言看着沉月湾外的防线，悠然自得。 “此行既然以许道友为首，那自然便该是由许道友出手，如此也方便道友稍后掌控局面。” 拿下了沉月湾之后，他就要借着沉月湾令万圣公主扩展水神的权柄，纵然是他有把握在谋取了流金河的权柄之后，还能够从容脱身，但不管怎么说，在最后的关头能够一个顶缸的，总不会是坏事。 若玄商道的人到时候真的要追究万圣公主试图聚拢流金河权柄的事，那到时候林九也只是‘听许言的吩咐’行事而已——如此，彼此都有一个台阶。 是以，林九向许言点了点头，主动往后退一步，定下‘主从之别’。 “更何况，道友看我现在的模样，强自出手的话，反倒不美。”延毕，林九又指了指自己，不失时机的喘一口气。 “倒是我思量不周了。”许言看了看一眼‘知情识趣’的林九，满意无比的往前一步。 他伸手一抬，一枚小巧无比的方印便是在他的掌心浮现出来，当他催动法力的时候，方印当中立刻便是有雷光涌现出来。 “河神莫慌，本道来也。”许言大喝一声，掌心一番，雷印化作流光往天空而去。 刹那间，风起云涌，电光在云中翻滚。 “雷霆雷霆，杀鬼降精，斩妖辟邪，永保神清……雷来！”许言再次一声历喝。 于是天穹崩灭，无穷无尽的雷光从穹天上落下来，天地之间只剩下一片炽白。 耀眼无比的光芒，甚至是令人的双眼，都有隐隐的刺痛。 雷霆如同龙蛇一般，在大地上蔓延，在水中翻滚，在无穷无尽的血兽之间分裂跳动。 每一次那雷光分叉的时候，都意味着一头血兽湮灭于雷光当中。 而伴随着死亡的血兽越来越多，那雷光的威能，非但不曾有所削弱，反而是越发的森然起来。 林九稍稍感知片刻，脸色也不由得变得凝重。 这雷光，赫然是在吞噬着那些血兽的生机而变强。 一开始的时候，这雷霆的威势看起来浩大，但也只是样子货而已，弹指可破，林九就算是站在原地不同，那无数的雷霆打在他的身上，纵然是打个十天十夜，都擦不掉他一块皮。 但在击杀了无数的血兽之后，那些雷霆的威能，却一点一点的增强一来。 从行气境的威能，一点一点的提升，然后触摸到升灵境的门槛。 再到现在，这雷霆的威能，已然是臻支了真正的升灵境——升灵境的修行者，在这雷霆的面前，也只能低首伏诛。 而当雷霆的威能至于此之后，便也不再提升，只是无休无止的在大地上蔓延，在江河间流淌。 但这并不是因为这雷法的上限仅止于此，而是因为这些血兽们身上所蕴藏着的生机，只能够将雷霆的威能提升到这个地步而已——若这无穷的雷霆所诛杀的不是这些寻常的感血海之气而生的血兽，而是那些真正罗刹国人，那最后雷霆的威能，必然会提升到令人难以现象的地步。 当然了，若真的是面对着罗刹国人，许言也未必就舍得以这种的雷法来摧残罗刹国人身上的生机了，若不然的话，罗刹国人是杀死了，但最有价值的战利品，也跟着这雷霆的光芒一起化为灰烬了。 也就是这些血兽，他们并非是罗刹国人，一身的生机不能凝聚出血精石，再加上这些血兽都是天地之间的野兽所化，将之炼化有碍名声，以及此时，许言又有意立威，要以最快的速度掌握这沉月湾的话语权，是以他这才施展出了这雷法来。 这雷法的名头，换做“玄灵如意噬生破灭神雷”，其最大的特色，便是其威能，会随着施展的时间而逐渐的增长，只要能破灭足够的生机，这雷法的威能，便会无休无止的提升下去，没有上限——当然了，这前提是施展雷法的人，他体内法力能够支持他驾驭着这雷法破灭足够的生机，他的元神，也能够令他在这雷霆威能提升之后，依旧掌控住这雷霆。 几盏茶的功夫之后，漫天的雷霆，连同那无穷无尽的血兽，都一起烟消云散，尘归尘，土归土。 “许道友，好生精妙的雷法。”林九也不禁感慨了一句——其他的不说，只看许言对着玄灵如意噬生破灭神雷的掌控，就足以彰显出其浑厚无比的根基来。 ——漫天的雷霆倾泻几盏茶的时间，数以十万计的血兽，都随之灰飞烟灭。 但在这样的杀伐之后，那雷霆过处的鱼虾水草，却不曾伤到分毫。 “唉。”将血兽都扫荡一空之后，许言也不由得哀叹一声。 看着血兽死去之后大地上的痕迹，众人的背后也不由得一阵发凉——大地上空空如也。 地上的花草树木，地下的树根虫卵等等，都是被那些血兽给吃得干干净净。 一眼看过去，一整片大地，都矮了三分一般。 “真不知这天地之间，缘何会有血兽这样的东西。”就算是已经经历过以此血蚀之期，已经见过以此血兽所造成的破坏，此时的许言，也依旧是忍不住唏嘘一声。 也就这里是玄商道了，受星辰所钟爱，星辰之力挥洒不缀，若是换做其他地方，这样的一轮血蚀之期下来，就算是捱了过去，那一处洞天福地，也得变成一处穷山恶水的贫瘠之所了。 “沉月湾水神齐宏辉，多谢上真援手之恩。”雷光过后，那沉月湾的河神第一个回过神来，站在河边朝着许言众人一礼。 第一百四十九章 符箓万化御法神书 “本道许言，见过齐水神。”许言领着众人上前还礼。 “这位乃是林道友，剑术超卓有莫测之威。”许言先是介绍了林九，然后又指着另外的五位元神大修。 “至于说这五位，想来齐水神也认识……” 另外的五位元神修行者，皆是一门所出，他们所修行的功法，名为符箓万化御法神书。 这功法立意极高，却是要以修行最基础的符文，来阐述天地，来模拟天地之间一切的手段，修行到了极处，天地之间的任何一种秘术，法宝，乃至于神通等等，都能通过这符箓万化御法书复刻出来。 要修成这符箓万化御法神书，便需得先参悟天地之间的各种气象，令每一种气象，都对应的生出一个基础符文来，最后总共十二万九千六百枚基础符文合一，化作一枚神符——而修行者，也就顺势蜕凡成仙，踏足仙灵之境。 可惜，立意终究只是立意。 这符箓万化御法神书立意虽高，但其开创者的根基，却很是一般。 他所设想的对应天地之间一切气象的十二万九千六百中基础符文，他只推演出了一千二百九十六种。 是以这听起来玄妙无比的符箓万化御法神书，真要算起来的话，也只是一部残典而已，修行这符箓万化御法神书的人，就算是将之修行到极致，练出一千二百九十六种符文来，最后所成就的，也只是纯阳之境而已。 就如同林九眼前的这五人。 不过，这符箓万化御法神书又一桩妙处，便是那一千二百九十六种基础符文都演化完成之后，这一千二百九十六种基础符文，便会形成一个小循环，使得修行者的法力有变幻万千之效，只要是他们见过的东西，便都能模拟出一两分的玄妙来——就算是阵法，他们五人也都能将之重现出来。 若不论及威能，只说手段的玄妙多变，和符箓万化御法神书，可谓是林九所见过的，第一流的东西。 先前几人离开的时候，这五人摇动的为众人收敛气息的旗幡，便是几人用自己的法力所模拟出来的法器。 “血蚀之期提前到来，罗刹国人即将倾巢而动，玄商道的上真不曾至于沉月湾，老朽又不善争斗，沉月湾中七万老小，岌岌可危。还望各位上真看在同出一族的份上，能够留在沉月湾中，以庇护沉月湾七万老小之性命。”这名为齐宏辉的水神，也是个看得清形势的，和众人相互见礼之后，便是干脆无比的拉下姿态向众人求助道。 于是顺理成章的，众人便是被齐水神迎进了沉月湾中，甚至沉月湾的水神为了彰显诚意，在见了万圣公主龙族出身之后，更是愿意交出自己的水神之印，令万圣公主暂代水神之位。 而他自己，则是托庇于万圣公主之下，化作一个巡河使者，借着之前和水神大印的联系，勉强保住自己的寿元不散。 …… 龙族不愧是天生的行云布雨之神，在接过了水神大印之后，浩浩荡荡的神光，便是在一瞬之间笼盖于万圣公主的身上。 巨大无比的龙影，从万圣公主的脚下显现出来，落于沉月湾中，环绕着沉月湾中游走一圈之后，发出悠长无比的龙吟。 而万圣公主的气机，也就在这刹那之间与整个沉月湾相合。 明明还只是化形的阶段，但再她的背后，另一个影影绰绰的身形，却是在水光的倒影之下显现出来——竟是一个类似于元神一般的存在。 赫然是万圣公主在掌控了沉月湾的权柄之后，借着这水神的权柄相助，却是以化形之身，提前掌握了属于元神的威能。 随着万圣公主的吞吐，水光潋滟之间，她背后那如同元神一般的东西，飞快的凝实起来，显现与众人眼前，沉月湾中的风月，亦是在这一时间凝结起来落在万圣公主的身上，化作一件长袍，隔绝众人的窥视。 “神祇之道……呵。”看着这一幕，林九的心头也不由得一动，急忙便是对万圣公主嘱咐一声，“师妹，谨受心神，稳住本心，万万不要被这力量带偏，转而踏入神道的歧途。” 在林九言语之间，万圣公主身上的那一件刀兵火衣，同样是显现出来，融融的暖意扩散开来，将水光迫开，而万圣公主身上的气机，亦是在刹那之间，重新跌落回化形境的模样。 至于说那她背后那权柄所显化而成的类似于元神一般的影子，则是化作一道流光融入了万圣公主的水神大印当中。 至此，万圣公主便算是彻底的掌握了这沉月湾，只要她还在沉月湾的水域当中，她便能够以水神大印调动整个沉月湾的伟力，施展出属于元神境界的力量来。 “如何了？”万圣公主一睁开双眼，许言便是急切无比的上前问道。 “整个沉月湾，皆以落入掌控。”万圣公主见林九点了点头，这才对着许言道，然后她将水神大印抛入波涛之间，波涛当中，立刻便是有一道潋滟神光升起来，四面合拢，如同是一个倒扣的碗一般，将整个沉月湾都包裹其间。 “道兄且放心，但凡我还有一个口气，那便是一个蚊子，都休想踏进沉月湾半步。” “好！好！好！” “还好碰到了贤伉俪！”看着拢住了沉月湾，将整个沉月湾都保护起来的神光，许言连连点头。 他们一行人，加起来也只得七个元神而已——纵然是他们两两一组，分别镇守一方，也不可能保证将所有的罗刹国人都封锁在沉月湾之外。 更何况，一旦他的计划开始，冲击沉月湾的罗刹国人，便是源源不断，就算他们实力强横，但他们的法力，总会用尽，他们的心神，也会耗干——若是没有这水神的神光笼盖沉月湾，叫他们有机会吞吐元气，养足精神的话，他们又如何能依靠这沉月湾作为据点猎杀罗刹国人？ “玄机，趁现在还有些闲暇，你们也多在沉月湾中走一走，看看沉月湾中的水脉地势，顺便，也施展一个阵法出来作为策应，龙公主毕竟还未成元神，我等又岂可将这守御的重任，都压在她一个人的肩上。” “林道友，你若是准备好了，那我也要施展手段催发这沉月湾的生机了。”又片刻，等玄机五人都传来了音讯之后，许言这才又对着林九道。 第一百五十章 凝聚生机，修罗战将 “许道友放心施为便是。”林九点了点头，然后对万圣公主道，“师妹，若是支撑不住的话，万万不可强撑。” “师兄放心，我都晓得的。”万圣公主点了点头道。 虽然从小娇生惯养，但万圣公主却从来没有人族那些大家小姐的臭脾气，分得清轻重，也懂得大局和小节的区别，更不会轻易的耍什么性子。 “好！”许言往前一步，先是将沉月湾的修行者们，都召集起来，将他们分到不同的地方，又严令他们跨出河岸，同时万圣公主也吩咐了那些水族们随之作为一种修行者们的侧影之后，许言这才是施展了手段。 片刻，所有人都就位过后，许言便是双指在虚空当中一按，玄机五人所摆下来的阵势，立刻就是被催发起来。 那阵势，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来历，玄妙无比。 这阵势一开，便如同是一条丝线一般，在沉月湾中四下穿梭，如同是穿针引线一般缝缝补补，就如同是要将无数的丝线缝成一块布一般。 片刻，沉月湾中，七万余人族老幼，连同无数的鸟兽虫鱼，以及那些草木花竹的生机，便都被这阵势聚敛起来。 整个沉月湾，都在此时形成了一个整体——就如同是从丹炉当中练出来的一颗完美无比的神丹一般。 浓烈无比的芬芳往四面蔓延而去，勾动这生灵身躯当中最为本源的欲望。 沉月湾中，所有的生灵，无论是是人还是兽，也不管他们是不是修行者，在这芬芳的引诱之下，都情不自禁的抽动着鼻息，本能的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讲更多的生机都纳入自己的体内——就连那些花草，都变得更加的娇艳起来。 而在许言的旁边，林九更是被这生机给刺激得难以自抑，他从未想象过，一个地方的生机凝聚起来，会如此的诱人。 在这庞大无比的生机之下，他甚至是恨不得显化出自己的大妖真身来，将这沉月湾所有的生灵，都给一口吞下去。 天书当中不止一次的提过，妖族的那些巨擘，偶尔会忍不住吞下一整个城池的生灵。 一开始的时候，林九还颇为的不能理解，一个城池当中的凡人再多，那于妖族的真玄巨擘而言，有何意义？妖族的真玄巨擘们，为什么要冒着天大的风险打破城池当中的人道之力，吞噬那些凡人。 但此时，林九却是突然意识到了原因。 沉月湾中，只是七万凡人的老幼，其生机聚敛起来，便是如此的诱人，那若是那些凡人的大城当中，数十上百万的凡人，他们的生机聚敛起来，又该是何等的让人痴狂？ 妖族的真玄巨擘们，本就是个自顾自的性子，一旦发起狂来，就完全不管不顾——他们若是收到了那些生机的诱惑，又怎么可能忍得住？ 哪怕是吞噬了那些生机并无大用，但对那些妖族巨擘而言，能够当个零嘴儿尝一尝味道，就已经是能够称之为有用了。 如此庞大的生机，林九这种从来都不吃人的‘吃素’的妖，都险些忍受不住而蠢蠢欲动，那罗刹国中追逐生机的罗刹国人，哪里还能受得住诱惑？ 借着大毒天的感应，林九的目光直接穿透了那血色的漩涡，落入了罗刹国那血色的汪洋当中。 起伏的波涛当中，一个又一个的影子浮现出来，然后往上一跳。 “来了！”沉月湾上，林九沉声道。 他话音才落，远处的那漩涡当中，便是有血色的光芒井喷出来，转瞬间就化作数十个血影。 那些血影在地上一滚，便立刻是化作一个又一个的赤身裸体，丑恶无比的修罗战士。 这些修罗战士一落地，那庞大无比的血气便是展开来，凶戾无比的杀机铺开来，于血气相融合，于是那血气，都在顷刻之间变成一片漆黑。 漆黑无比的血气滚动过处，原本就已经被刮过一层的地皮，遂是变得更加的荒芜起来。 大地上，甚至是有丝丝缕缕的血毒化作雾瘴弥漫出来。 如此，就算是这些罗刹国人被驱逐，这一片大地也不会再适宜于凡人居住——除非是有修行者花大力气，将侵染了大地的血毒给逐一的拔除。 “果然来了！”看着那从漩涡当中出来的罗刹国人，许言惊讶无比的同时，也更加的欣喜，“早知道检修如此耳聪目明，能够提前察觉到罗刹国人的出现，我早就该找上林道友你了。” 猎杀罗刹国人的时候，准备越是充足，胜率自然也就越高——等罗刹国人出现之后，在仓促以对，和罗刹国人出现之前，就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等着罗刹国人自投罗网，这样的作战效率，当然是截然不同。 前者，他们只能固收于这沉月湾中，等着罗刹国人被生机引诱之后撞过来。 可若是后者，许言甚至是敢直接将防线推到那漩涡的面前，如同是打地鼠一般等着那些罗刹国人冒头，出来一个便杀一个。 这一拨十多个罗刹国人当中，绝大多是，都是升灵层次的存在，只有那为首的，乃是一个元神境的修罗战将。 许言等到这一众修罗到了河岸边，这才熟稔无比的驾驭生机之气，将那凝聚成一团的生机，散道不同的方向，勾动着那一众修罗往不同的方向散开。 试探着几道术法落到为首的那修罗身上，那修罗战将却是不痛不痒的，继续朝着众人奔袭而来。 “还请林道友出手。”这个时候，许言才是朝着林九道。 “善。”林九提起衣袖。 另外的几个方向上，那些修罗战士，已经是在冲击那神光所形成的保护，令那光芒上，无数的涟漪显现出来。 林九深吸一口气，如同是在积蓄力量一般。 “给我破！”好片刻之后，林九才是陡然间一声厉喝。 沛然的剑气从林九的衣袖当中涌动出来化作天幕，飞快的收拢，最后凝成一线。 如同是一道天光一般，破开那修罗战将头顶的血气阴云，直接没入那修罗斩将的眉心，再起头颅上挑出一个洞穿了整个头颅的伤口来。 第一百五十一章 宝贝宝贝，快快显灵 然而，这种对于其他的修行者而言，足以致命的伤势，落到这修罗战将的身上，却是不痛不痒。 被剑气洞穿过后，这修罗战将只是晃了晃身形，他周遭漆黑的血气倒卷回来，于是他那伤口上，无数血色的肉芽蔓延出来…… “怎么样，这罗刹国人不好应付吧。”许言看着林九的‘战果’，调笑一声，然后俯身一礼。 “宝贝宝贝，快快显灵” 言语落下，许言的气机顿时就是一阵萎靡，他的背后，一个深沉无比的浑洞显现出来，那浑洞一出现，林九的感知，都为之一暗。 冥冥之中，似乎是有什么东西被那浑洞所收摄走一般。 不，不是似乎，而是确定！ 林九‘看’得分明，那被收摄走的，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正是从那修罗战将的伤口处所逸散出来的，一抹血红色的气机。 察觉到这一幕的刹那，林九便是断定，这许言施展出来的浑洞，正是他先前送许言处所感知到的危机的根源。 “也不知，这浑洞，到底是术法神通，还是法宝。” 林九暗自想着——那许言催动这杀手锏的时候，其言论，便似乎是在祈求那浑洞一般，从这一方面来看，那浑洞便似乎是一件有灵的异宝，而不是被修行者所驾驭的术法神通。 可若说那浑洞乃是一桩异宝的话，许言催动其威能的时候，却又不见任何的形与质。 “断！”许言再次出声，纵使疲惫，亦难掩这言语当中的铿锵。 一个‘断’字出口，林九只觉得毛骨悚然，天地之间，也仿佛是有什么东西直接绷断了一般。 刹那过后，林九再一眼望过去——那先前还不可一世，纵然是头颅被洞穿都安然无恙的修罗战将，此时已然是沉寂下来。 其周身上下那铺天盖地的，还在转变的漆黑血气，陡然间一滞，然后直接溃散开来，融入那修罗战将的身躯当中。 再下一刻，血色的火焰在其身上燃烧起来，那修罗战将的身躯，直接在火焰当中消散。 两三个呼吸之后，火焰熄灭，原地，依然是出现了一枚指头般大小，晶莹剔透，殷红如血的水晶——正是罗刹国的特产，血精石。 却是那浑洞，在收慑了修罗战将气机的刹那，便是循着气机而动，直接以一种令林九还无法理解的方式，从另一个层面上，直接‘斩杀’了那修罗战将。 以至于这修罗战将死去的时候，他一身的血气，没有丝毫的‘浪费’，便已经是全都凝结为一体，化作了这一滴纯粹无比的血精石。 这血精石一显现出来，其他几个方向的修罗战士，都疯了一般转身朝着那血精石扑了过去，想要将那血精石夺走，只是他们才一转身，天地之间便又是一道剑气浮现出来，在那血精石上一拨，那晶莹剔透的，如同天地最完美造物的东西，便朝着林九的所在飞了过来，被许言接住。 “难怪道友想要谋取这品质最为上乘的血精石。”林九看着许言手中的血精石，感慨起来。 那血精石的外形，就如同是水滴一般，从任何一个角度看过去，都能看到天光在其中倒映出七彩万化之景。 只是看着，就能感觉到那血精石中所蕴藏的庞大无比的生机。 血精石中，七彩天光变幻的时候，林九体内的生机，都仿佛是在跟着那天光的变幻而一起流转一般。 只是看着这血精石，那沉月湾中的生灵身上所凝聚的生机对林九的吸引力，都是被压下来三分。 而不用再强行压制自己显化真身的冲动之后，林九的脸上也恢复了几分红润。 “林道友，稍作休憩一番，如何？”显然，催动那浑洞对于许言来说，也有着不小的负担，在收起了这血精石之后，许言便是主动削弱了法阵的威能，令聚拢起来的生机散去几分，那汹涌澎湃的漩涡，顿时就又变得平静下来。 “我来替道友住持法阵如何？”感受着沉月湾中逐渐收敛起来的生机，林九的心头突然一动。 虽然那元神境的修罗战将已经死去，但并不意味着战斗的结束。 河岸边上，跟着那修罗战将而来的十余个修罗战士，还在与沉月湾中的修行者们厮杀着——若不是玄机五人时不时的策应，那些和修罗战士纠缠的修行者们，早就已经陨落于那些修罗战士的手上了。 这些真正的修罗战士，和那些血兽可谓是截然不同的存在——那些血兽，只有伤到了对手之后，才会将血毒传染到目标的身上，可这些真正的修罗战士，他们周遭的那一层血气当中，就蕴藏了强大无比的血毒。 在和修行者厮杀的时候，周遭的一些野兽，被那血气一卷，便立刻是化作不畏生死的血兽朝着那些修行者们冲了过去。 虽然这些修罗战士的力量只是升灵境，但实际上，每一个修罗战士，都能够匹敌，甚至于压制一个升灵境修行者带领的小队。 “罗刹国人天生神异，只要有着足够的生机，这些升灵境的修罗战士，很快就会变成元神境的修罗战将。”林九看着河岸上的战局，目光凝重，“这些修罗战士要走的话，怕是没有人敢追出去。” “是以唯今之计，还是要有个人住持法阵，继续催动生机，吸引这些修罗战士于此恋栈不去——这样一来，正好也能叫那些小修们熟悉与罗刹国人的厮杀。” “这样一来，等到这一次踏出漩涡的罗刹国人都剿灭之后，我们才好继续引诱另一拨罗刹国人踏出漩涡来，若不然的话，之后这些修罗战士聚集得越来越多，对我们也不是一件好事。” ——当然了，林九还有一个目的，便是要接着和罗刹国的厮杀，清理这沉月湾中的一些对万圣公主阳奉阴违的水族。 “也好，不过林道友你撑得住吗？”许言看着林九，一脸的关切。 “我只是气血有亏，又不是元神受损。”林九沉下脸色，对许言的质疑极为不喜。 “区区一剑，哪怕是令我气血震荡又能如何？难道还能反噬我的元神不成？” 第一百五十二章 炼成剑光的机缘 “既然如此，那就先劳烦林道友住持法阵了。”许言痛快无比的让出了法阵的主导权。 “就是这种感觉！”林九结果那法阵的主导权之后，元神便直接沉入了这法阵当中，顺着这法阵的指引，梳理着沉月湾中的生机，随心所欲的引导这沉月湾中的生机不停变幻。 或是聚拢，或是涣散，或是凝聚如一，又或是其头并展。 沉月湾之外，那十余个修罗战士，也是如同被驯服的獒犬一般，跟着这生机的变化，时而往左，时而往右。 那些正在试图围杀这些修罗战士的人族修行者以及虾兵蟹将们，也同样是跟着那些修罗战士的步调，或进或退，或左或右，一点一点的消磨着那些修罗战士身上的体力，以及他们身上的血气。 厮杀之间，还有专门的修行者利于一旁策应，但凡是那些修罗战士试图吞噬旁边生灵的生机补益自身，这些策应的人，便立刻是施展术法驱散那修罗战士身边的草木游鱼等等——来得及驱赶的，便做法驱赶，来不及驱赶的，便干脆扑杀。 再加上几位元神强者时不时的出手相助，那些围剿修罗战士的散修们，居然是逐渐的占据了上风。 不过此时，林九却已经是完全顾不得沉月湾之外的 方才许言牵动法阵变幻，勾引生机的时候，林九就察觉到，这法阵当中生机的缝合聚拢，与他所参悟的星云剑诀，有着隐隐的共通之处。 而在代管了这法阵之后，林九顿时就发现，自己的感应，并非是错觉。 这法阵当中牵引生机的玄妙，和他剑诀当中，牵引星辰之力的玄妙，竟似乎是同源而出一般。 ——星辰之力来源于星辰，而生机则来源于生灵。 琼天之上，有无数星辰，而在这法阵当中，亦有人族七万老幼，以及无数的鸟兽虫鱼。 星云剑诀当中，以剑器为引牵动星辰之力，令星辰随剑器而运转，这法阵当中，亦是以念头勾动生机，令这沉月湾所有的生机都聚合起来，随心而动。 “那若是将这些生机当做力量，以操纵剑气的方式来操纵这些生机呢？”林九的心头突然便生出这样一种想法来。 他有一种明悟，自己将剑气升华做剑光，在法武合一的道路上，再次踏出一步的机缘，就在这里——只要他能够内外相合，将这法阵当中引导生机的玄妙，融入到那星云剑诀当中去。 而要做到这一点，就必须要真切的对比这法阵和星云剑诀两种体系引导力量的区别。 要真切的对比两种牵引力量的方式，要么便是以驾驭剑气的法门来引动生机，要么便是以引动生机的法门来驾驭剑气——前者作用于沉月湾，后者作用于林九自己。 两种选择当中，林九当然是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前者。 毕竟，以前者来做实验，就算是出了什么岔子，那最后受牵连的，也只是这沉月湾中的生灵而已，和林九无关——可若是在自己的体内以勾连生机的法门驾驭剑气，那若是出了问题的话，林九又岂会好受？ 只是，这法阵真正的控制权，还在布下法阵的玄机五人身上。 而林九当前，也只是代管这法阵而已，旁观法阵内部力量的变幻，甚至于根据这变化引导生机的流转，他自然是可以随意为之，可若是要按照他的想法，直接修改这法阵当中生机流转的体系，那就不是他能办得到的——除非，玄机五人也将这法阵的控制权，交到林九的手中。 “要如何做呢？”林九思索着。 “许言道友即将恢复元气，下一轮对罗刹国人的诱杀即将展开。”片刻，林九突然便出声对玄机五人道。“五位道友若是有意的话，不妨先行出手，将这些修罗战士清理干净，也省的稍后这些修罗战士与新的修罗战将兵合一处。” “就依林道兄之言。”听着林九的话，玄机五人顿时便是大喜。 不管是许言还是林九，都是摆明了冲着高品质的血精石而来的——寻常的修罗战士，他们身上固然是也能够凝聚出血精石来，但这些修罗战士体内的血液还不曾经历过蜕变升华，还有着相当多的‘杂质’，或者说是异种力量，是以就算是将这些修罗战士们都诛杀于此，他们身上所凝聚出来的血精石中，也会有着杂质。 林九和许言，都是看不起这种低劣血精石的。 但玄机五人，却不是林九和许言。 林九和许言看不起这低劣的血精石，玄机五人，却是将这血精石当宝。 对于他们而言，这些升灵境的修罗战士身上凝结出来的血精石，正好是能够满足他们锤炼肉身精元的所需——若是品质更高一些的血精石，他们虽然也能承受，但终究是浪费了一些。 作为真正的散修，玄机五人对于‘浪费’这两个字，可谓是深恶痛绝的。 对于资源，恨不得是将三分的资源用出七分的功效来，要他们浪费资源，怎么可能？ 更何况，就算是众人一开始就说好了血精石的分配方式，但这种由玄机五人自行猎杀的，林九和许言又看不起的血精石，也依旧是默认这是属于玄机五人私下的所得，不用拿出来众人分润的。 虽然玄机五人的实力在元神境当中只是一般，但终究也是元神，再加上他们五人行事，素来都是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永远都是五人一起——哪怕是对付那些升灵境的修罗战士，也同样是五人联手而动，故此那些修罗战士们，在他们五人手中，根本就不是一合之敌。 在这五人猎杀修罗战士的时候，林九亦是顺势接管了整个笼盖沉月湾的法阵。 这法阵有五个阵眼，每一个阵眼上，都有着一杆用万华符文所复刻而成的旗幡。 旗幡上，玄妙无比的纹路明灭不定。 若是将这五杆旗幡上的纹路都放大，然后按照方位相连，那正好便和这沉月湾中生机流转的方向，一模一样。 “原来这五人也是个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二把刀！”看着这一幕，林九却是恍然大悟。 第一百五十三章 陈璟老道 一开始的时候，他看着许言聚敛生机随心所欲，而轮到他来代管这法阵的时候，却只能是循规蹈矩，但凡是想要对生机的流转做出什么改变来，都是艰难无比。 他还以为是许言的功行，真的高妙对了对生机这种无形无相之物，都能够随心所欲的操纵的地步。 但此时看到那些纹路，林九才是陡然间回过神来，那对生机的操纵，哪里是许言的功行高妙，单纯的只是这法阵本身的玄妙而已。 那无数的纹路，就如同是早就规划好的河道与闸口。 而许言要做的，则只是在生机化作的河水流淌之时，开闸，放闸，引导者这些河水流淌至不同的河段，进而展现出不同的效果，仅此而已。 这种举动，当然是举重若轻，随心所欲。 可林九作的是什么事？ 在代掌了法阵之后，他做的不是可不是开闸闭闸这种事——他是要直接引导那洪水将原有的河道给淹没掉，然后强行约束这河水的涌动，在大地上冲刷出一条新的河道而来。 而且那河道的走向，还要精妙的如同是一幅画一般。 这哪里是正常人敢想敢干的事？ …… “动手了动手了。”河岸上，云雾贼的一群元神大修，躲在一件遮掩气息的法宝当中，便是那些罗刹国人，都察觉不到他们的躲在。 看着法阵当中，林九一剑斩出，配合着许言的浑洞之法，顷刻之间就斩杀了一位修罗战将，取得了一枚品质极佳的血精石，这些云雾贼们，一个个的都是眼热无比。 片刻，有人将目光落到了一位鸡皮鹤发的老道身上——这老道名为陈璟，那能够留在八盏金阳之上而不被八盏金阳所驱散的毒素，就是他研制出来的。 “老道，这两人聚在一起，我们还要动手吗？”那人出声问道，目光闪烁着，态度犹疑。 在他看来，林九和许言的配合，实在是太过于恐怖。 但凡是林九还有一口气在，还能够挥得动手中的剑器，那他们去多少人，都挡不住许言那浑洞的斩杀。 “为什么不动手？”陈璟老道嗤笑一声，“等姓林的察觉到自己中了毒，那他会觉得是谁给他下的毒？” “对呀！”质疑的那元神道人，陡然一拍脑袋，惊喜无比的出声，“他一直都和许言那厮在一起，除了许言会给他下毒以外，还有谁呢？” “到时候他们两人厮杀起来，我们渔翁得利，不只能谋夺龙王给玄商道的献礼，还能顺便将许言的财富也拿下！” “岂止。”第三个元神道人出身，他看着那被许言收走的血精石，双眼当中充满了光芒。“还有他们所积蓄的这些血精石——无论他们得了多少的血精石，都等同于是在给我们做嫁衣。” “嘿嘿，那这样的话，我们是不是该多给他引一些修罗战将来。”再一个元神道人，笑得一脸的萎缩，“毕竟，他们杀得越多，那我们最后的收入也就越多啊！” “何必要冒这样的风险呢？”陈璟老道垂下目光。“我们去引诱修罗战将，难免会遇到风险，最好的法子，还是将其他地方的生灵驱赶至此处，叫这些修罗战士吞噬，待得这些修罗战士吞够了生机，自然而然的便能破开关窍，化作修罗战将。” “此事犯禁吧。”这一次出声的，却是赤蛇子。 罗刹国人吞噬生机，往昔的时候，不乏有修行者为了获取更好的血精石，而提着重伤锤死的罗刹国人行走于山野，叫这罗刹国人吞噬生机，然后再罗刹国人将要蜕变的时候，再将之诛杀。 这种事发生过一次之后，玄商道便直接对此发了禁令。 但凡是有人敢于蓄意用生机喂养罗刹国人的，见之则杀。 不但要诛杀祸首，而且玄商道的那些仙境强者们，更会施展诅咒之法，沿着血脉而动，叫这祸首的亲族，都收万劫不复之苦——这是真正的祸及九族的灾厄。 “如何犯禁？”陈璟老道面无表情，“我们只是在另一处地方，引导那些无力抵抗罗刹国人的凡人往另一处能寻觅生机的地方而去罢了，他们死于罗刹国人之手，不是该怪镇守沉月湾的许言等人没有保护好他们吗，与我等又有何干？” “有几分实力，做几分事，以我们的实力，能够给这些人挣出一条生路来，便已经是竭尽了全力，说也说不得什么！” “到时候就算玄商道要追究，他们追究的，也是这林道人和许道人看护不力之责——又或者，他们不是看护不力，而是故意在喂养罗刹国人。” 陈璟老道言语平静无比，不带丝毫的起伏，而其思虑，更是周全无比。 但其他的元神道人们，听着陈璟的话，却只觉得一身的寒意。 这一瞬之间，所有人都回想了起来，为什么他们这一伙云雾贼当中，为首的会是垂垂老朽，大半个身子都入了土的陈璟老道。 “既然你们都明白了，那就去做事吧。”陈璟摊开地图，将沉月湾周遭的几个地方标记出来，“假意厮杀，暗中破坏这些地方的防卫，令他们不得不直面罗刹国人，最后再挺身而出，以一己之力拦下那些罗刹国人，令这些地方的人都往沉月湾而来，这样的事，不用我再教了吧。” …… “渡劫。”等到所有人都离开，陈璟老道才是感受着自体内正一点一点消散的生机，目光当中浮现出无与伦比的狠厉来。 他寿元将尽了。 而在他寿元走到尽头之前，以无数的资源，强行将他的功行给堆进渡劫境，便是他唯一的能够延续自己寿元的机会。 哪怕这种强行用资源堆出来的渡劫境，在渡劫境中实力垫底，但那依旧是渡劫境，能够享受到渡劫境所带来的，寿元上的增益，能够让他继续活下去。 “长生呐。”陈璟低声的道，为了长生，为了多活一些时间，别说只是那些没有关系的凡人了，就算是他自己的亲族，就算是他建立起来的云雾贼，他都能够毫不犹豫的舍弃。 “渡劫之机，延寿之机，就在这里！”他抬起头，看着沉月湾中的许言和林九。 沉月湾中，五位元神道人，已然是从那法阵当中踏了出来，开始联手猎杀那些罗刹国的修罗战士。 第一百五十四章 清理内部 许言催发浑洞，也只是消耗了些许心力而已，是以他小憩片刻，就已经苏醒过来。 他醒过来的时候，玄机五人，正好将外面的那些升灵境的修罗战士给绞杀干净。 “林道友却是好兴致。”许言只是四下看了一眼，便是将周遭的情况都了然于心。 “不管什么时候，总是会有人看不清局势。”林九也只是冷笑了一声。 他说的，是那些水族——沉月湾中数百水族兵将，并不是所有人都对万圣公主服气。 说起来，这沉月湾中的水族，本就不是铁板一块。 水神府虽然名义上统治沉月湾，但沉月湾有两个本地的水族，在沉月湾中也传承了数百年，对水神府爱答不理，堪称是割据一方。 齐宏辉性子绵软，就算往日里这些本地水族对他不敬，但只要能够保证沉月湾中各处风调雨顺，齐宏辉也就不与这些水族计较。 而在前任水神齐宏辉将水神之位交给了万圣公主之后，有好几个在本地传承的水族将领，都对此极其的不服气。 在他们看来，这水神之位，就算是齐宏辉不干了，那也该直接交给他们才是，又怎么能直接交给万圣公主这个外地来的？ 是以在抵抗那些修罗战士的时候，这两拨水族，便一直是在磨洋工，甚至还有人故意在旁边捣乱，掀起波涛干扰那些人族修行者的动作——在他们看来，万圣公主作为沉月湾的水神，那些人族的修行者，理所当然的会将这一笔账记在万圣公主身上。 只是他们忘了，今时不同往日，林九行事，也不似前任水神齐宏辉那般软弱。 这些水族想要叫林九妥协，又怎么可能？ 当下，林九便是向万圣公主展示了一番，碰到那些刺儿头不可教化的下属的时候，该如何应对——时与势皆在我的时候，直接将之诛除便可。 又或者，直接挟势而动，将他们送到必死的战场上。 就如此时一般。 玄机五人出阵之后，阵势微微一变，原本笼盖于那些水族战士身上的神光一荡，立刻就被那些精通于杀戮的修罗战士抓到了机会。 四五十个抱团的水族战士，被几个修罗战士闯入进来，就如同是被猛虎冲散的羊群一般一哄而散。 运气不好的，当场就给修罗战士捉起来嚼了吃掉，运气不好的，也是被血毒所侵染，着急忙慌的躲进河水当中，运转法力驱逐身上的血毒。 等到玄机五人将那些修罗战士尽皆斩杀之后，那两个‘水中大族’的传承，却是早就已经五劳七伤了。 “候七，黄三，你二人贪功冒进，扰乱大局，临阵之际，却又胆怯犹豫不敢距敌于前，以至于沉月湾中水族死伤惨重，你二人可知罪？”林九直接将那两个豪族的首领唤到近前来。 候七和黄三两人，都是化行境巅峰的妖族，和万圣公主一样，只差一个机缘，便能够成就元神。 候七的真身，乃是一只水猴子——水猴子，其实便是水獭，因为在水中极其灵活的缘故，故此被称之为水猴子，和传说当中的水猿一族，并无丝毫的关联。 黄三的真身，则是一条斑点大黄鳝，据说他们身上的斑点，是承接星光而生，有着吸引星光的神效，虽然这说法不知真假，但这斑点大黄鳝一族比起其他的水族更容易开启灵智，却是毋庸置疑的。 而这两族，也正是沉月湾中的两大豪族，作为首领的候七和黄三，借着族群的力量，他们在水中甚至是能够和元神境的修行者纠缠——这两个豪族，在这沉月湾中横行无忌，堪称一霸。 水獭一族被称为水猴子，气性自然也是和水猴子一样，极其的头铁。 “尔待如何？”此时，那元七就算是明知林九来者不善，也依旧是露出了极其强硬的姿态，一如他往常面对齐宏辉的那般。 “损兵折将却毫无悔意，果是个死不悔改之辈。”林九也不在意元七此时的姿态，更没有要和他辩驳的意思，他只是轻描淡写的挥了挥手，法力挥洒出来将其给制住，“来人，拖下去，斩了。” 言语落下，立刻便是有两个人族的修行者上前按住元七，将他拖了下去。 方才和修罗战士厮杀的时候，元七屡屡干扰战局，令这些修行者立于危险当中，再加上往昔就有的矛盾，这些人族的修行者可谓是早就恨极了元七，此时得了林九的命令，当然是不会有人犹豫——更何况，将元七斩杀了之后，元七身上的血肉骨骸，对这些人族的修行者而言，也算是一些财富。 “不服！我不服！”元七挣扎着，一身的血气鼓荡，化作巨大无比的力量，一时之间，两个人族的修行者，竟是有些按他不住的模样。 看着这架势，那两个自告奋勇的人族修行者，脸上也是有些不好看，立刻便是催动了手中的法力，强自将元七给脱了下去。 “也不知这蠢物，是不是凡人的话本儿看多了伤了脑子，本座要杀他，哪里需要他服气？”林九讥诮无比，片刻，一抹血腥气，便是在众人的鼻息间弥散开来。 “下臣知错了，陛下饶命啊！”相比于元七的头铁，那黄三就显得圆滑多了。 他一见林九的目光落到了自己的身上，立刻便是跪倒下来，匍匐着，膝行到万圣公主的面前，口称陛下。 他却是已经看了出来，林九这一遭，就是摆明了要清扫沉月湾中山头的架势，要趁着这血食之期，叫新上任的水神，拥有者沉月湾绝对的话语权。 是以他尽管还是在心中暗恨那交出了水神权柄的齐宏辉，但在脸上，却是没有露出丝毫的破绽来。 相比于林九而言，万圣公主终究还是要心软一些。 此时黄三叩首相求，万圣公主要斩杀他的心思顿时也就淡了。 不过万圣公主好歹也是有过管理龙宫的经验，自然也不会任由这黄三一个低头，就被他蒙混过关。 “如今血食之期，罗刹国进犯，正是用人之际，你既然已经知错，本公主也不好多做追究，不依不饶。”万圣公主从容无比，也不去看林九，只自顾自的做着决定。 ——毕竟，这沉月湾的水神，是她而不是林九，若是她唯唯诺诺，什么事都听林九的，那她这水神做起来，又有什么意思？ 正当那黄三心头松一口气的时候，万圣公主接下来的言语，却是叫他的心一下子就变得瓦凉瓦凉的，叫他有一种还不如和元七一起被斩了来得干脆的感觉。 第一百五十五章 未来的野望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万圣公主出声，“你等既然犹豫怯战，徘徊不前，那本公主就令你带上元黄两族的战士巡视河岸，清扫血兽，以偿过错。” “什么时候你等杀够了十万血兽，便什么时候算你功过相抵。” 黄三脸色发苦。 十万血兽，听起来简单得很。 如今两族的战士加起来，大概还有三十四人，十万血兽，一人宰杀个两三百个也就够了，轻松无比——毕竟，就算是一只受了血毒侵染的蚂蚁，都能算得上是一只血兽。 但那是之前。 林九他们来这沉月湾之前，沉月湾外面的野兽，便几乎是都被血毒侵染化作了血兽。 而林九他们到的时候，许言的玄灵如意噬生破灭神雷，便是将方圆百十余里聚集来的血兽给一网打尽。 到现在，就算是沉月湾外面还有些血兽，也都是稀罕物了，零零星星，非得远远的离开河岸才看得见。 在这样的情况下，要杀够十万血兽，除了风险更大之外，所需要的时间，也会更多。 ——而在这一段时间当中，两族的战士‘征战于外’，沉月湾便是陷入了一个‘真空’的状态，没有了两族的压制，很快便会有其他的水族冒头。 如此一两年的功夫，已经是足够新上任的水神培养出自己的心腹力量来掌管这沉月湾的各处了，到时候就算两族回来，也很难再有先前那般的影响力了。 此外，还有一点，便是黄三所带的人手。 除了他本族的战士之外，还有水獭一族。 之前的时候，两族作为沉月湾的‘土霸王’，彼此之间自然不会少了摩擦。 此时黄三带着两族一起巡视河岸，猎杀血兽，光是解决两族之间的摩擦，就已经是足够他焦头烂额了，至于说一位偏袒自家人打压水獭一族的那些战士——林九这凶神就在边上，他又哪里敢赌，水獭一族的战士若是上门告状的话，林九不会顺势将他也给斩了？ “小将领命。”黄三哭丧着脸。 他知晓，自己已经是被这位看起来稚嫩无比的龙女，给拿捏得死死的。 至于说离开这沉月湾，且不提此时正值血食之期，处处危险，就算是他带着自家族人平安的到了其他水域。 可沉月湾中，有元、黄两家坐地生根，其他的水域，难道就没有水霸王了？他们贸贸然的跑到其他水族的地盘儿去，不也一样是个当炮灰的命？说不得还比不上在这沉月湾中被拿捏的局面呢。 …… “林道友，我们继续？”见沉月湾中的内务被处理干净，许言这才出声。 他如今已经恢复了全盛的状态，也能够继续催动那浑洞之法而不伤及根基，那自然也就能够继续勾动这沉月湾的生机，以此为钓饵，将罗刹国人从漩涡当中钓出来，然后将之斩杀。 不过这一次，许言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尽管每一次罗刹国人出现的时候，林九都能提前做出预警，但接连十余次聚拢生机‘垂钓’，最后所钓出来的，都只是些寻常的修罗战士之后，许言也就变得兴趣缺缺起来。 此时，他固然是能够继续‘垂钓’那些罗刹国的战士。 但罗刹国人纵然嗜血好杀，却也不是那种没有灵智的野兽——一处门户当中，突然就就有大量的战士失踪，罗刹国的那些强者们，怎么可能不留意一下？ 如今，一天之内，两人联系垂钓十余次，从那漩涡当中钓了一百多个寻常的罗刹国战士之后，若是再继续下去，便很有可能会引起罗刹国那些强者的注意。 再继续下去的时候，钓出来的，只怕就不是大鱼，而是深海的龙鲸，到那时候，谁是鱼，谁是饵可就不一定了。 不过也只是这一天而已。 血食之期当中，罗刹国的门户四面开花，等到过了今天，其他地方的罗刹国人也有了死伤，那么沉月湾这一处门户当中的伤亡，自然也就不会被罗刹国的那些强者们看在眼里了，届时，林九和许言两人，自然是能够继续从容垂钓。 “这几个罗刹国人，可得将他们看好了。”许言吩咐着，玄机五人，则是催动一千两百九十六种基础符文的变化，撤了那组成生机法阵的旗幡，转而是化作另一个捆锁敌人的法阵，将许言最后一次钓出来的那十余个罗刹国的战士锁在法阵当中。 五人在法阵之外看顾的同时，沉月湾中的人族修行者，也是依次进入那法阵当中和罗刹国的战士交战，几个呼吸之后，一个人族修行者的小队便是退出来，然后换上另一个修行者的小队进去。 “许真人有令，血食之期当中，但凡有人能够斩杀修罗战士，那所凝结而成的血精石，都归他所有——为了方便众人行事，许真人特意拘了这些修罗战士过来，叫我等拿这些修罗战士练手，也好窥视这些修罗战士的弱点，方便我等日后与之作战。” “各位道友可万万不要辜负了许真人的好意。”那些小修行者们奔走相告道。 …… 看着那些在法阵当中练手的小修行者们，林九和许言一时之间，竟是无事可做。 “林道友，是不是觉得很轻松？”许言又来到林九的面前。 他慎重无比的看着林九。 “林道友万万不可疏忽。” 如今血食之期才刚刚开始，穿过门户而来的罗刹国人，也是少之又少，再加上林九和许言这种难得一见的组合，这才有了他们此时的闲适。 换做正常的情况，那些元神境的修罗战将，不死不灭一般，要将之诛杀，非得是来上七八个元神境的修行者结成阵势，将那修罗战将给困住，花上好几个时辰轮流作战，将那修罗战将给活活的耗死。 而在这过程当中，若是有其他的修罗战士升华成为修罗战将，又或者是有新的修罗战将突然出现在战场上，那攻守之势，便是在顷刻之间逆转。 而且越是往后，跨过门户而来的罗刹国人便会越多，元神境的修罗战将，会满地皆是，甚至于渡劫境的大修罗，也会时而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若是林九的心态不能及时转变的话，那等到局势突然变化，他们的境遇，必然便会急转直下。 “当务之急，还是那些元神境的修罗战将——在罗刹国人大规模的入侵之前，必须要收集到足够多的血精石，以此弥补我身上的暗伤，继而成就渡劫境。” “还有林道友——林道友受血气的拖累，都能够有着渡劫境下最巅峰的杀伐之力，若是他能够弥补精元的亏损，那他能不能爆发出渡劫层次的杀伐之力来？” “若是可以的话，我们是不是也能去猎杀一番那些渡劫境的大修罗？”许言思索着接下来的战局，舔了舔嘴唇，目光当中陡然间涌现出一种野望来。 血食之期当中，最大的机缘是什么？ 第一百五十六章 幽门峡 当然便是那登临仙境的机缘。 而在仅次于登临仙境的机缘，便是那些渡劫境的大修罗身上所凝聚出来的血精石！ 准确来说，足够多的渡劫境大修罗身上所凝聚出来的血精石，才是那登临仙境这种大机缘的阶梯——那得自于渡劫境大修罗身上的血精石，其间蕴藏着恐怖到了极点的生机。 对于渡劫境之下的修行者而言，但凡是吞下这么一粒血精石，只要他能够撑得住那爆炸一般涌动的生机，不会反过来被血精石当中的生机所侵蚀，那么其便能够借着这强大无比的生机，强行踏足渡劫之境。 哪怕是在生机平复之后，这人的境界便会渡劫境跌落下来，但对于修行者而言，有了踏足渡劫境的经验之后，再一次踏足渡劫境的时候，不知道会降低多少的难度！ 而若是渡劫境强者能够服下更多的渡劫境大修罗身上的血精石，使得自身的精元血气强横到极致，这边有了摘取血食之期最大机缘的资格——然后，在辅以精气神的调和之法，以那沛然无比的精元血气反哺法力和元神，修行者便能够一步登天，踏足那真正的仙灵之境。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固定的二十八年一次的血蚀之期，固定的二十八年一次的成就仙灵之境的机缘，这便是玄商道强大无比的根源之一——尽管不是每一次血食之期的机缘都能被玄商道摘取，但哪怕玄商道只能在三五次血食之期当中摘取道一次血食之期的最大的果实，那就已经足够了。 血食之期二十八年一次，哪怕是五次当中，只会出现一次登临仙境的大机缘，而这五次的大机缘中，只有一次大机缘会被玄商道得到——那也不过是二十五次血食之期而已。 算起来，也就不到八百年的时间而已！ 八百年！ 听起来是一个漫长无比的时间，但任意一个渡劫境强者的寿数，都不止一个八百年，而那些仙境强者的寿数，更是有着十多个八百年。 这即是说，玄商道中，一个仙境强者还不曾死去，便又有更多的仙境强者因为这血食之期的大机缘而诞生。 在加上玄商道中，按照那些正统无比的法门，步步登仙而成就的仙境强者。 这无数年下来，玄商道所积累的多少仙境强者，只有他们自己才清楚。 表现在众人眼前的，三十六殿七十二山，只能说是玄商道实力的冰山一角的冰山一角。 一晃便又是半个月。 半个月的时间里，林九和许言的动作，也是极其有规律每天垂钓的次数，最多十次。 不管有没有钓起来元神境界的修罗战将，都会立刻停手，等着第二天的到来。 若是有修罗战将从漩涡当中被钓出来的话，那每天两人联手斩杀的修罗战将，最多也只是三个。 一旦斩杀了三个修罗战将之后，今日的厮杀便算是结束。 ——以林九所表现出来的状态，在他正常的情况下，连着斩出三道剑气来，便必须要停下调戏恢复元气，否则就会伤及根基。 …… “三次。”陈璟老道阴沉无比的看着河面上林九和许言联手，又取走一枚品相极佳的血精石。 “毒素效果依旧不显，看来姓林的也有所保留——三剑，远远不是他的极限。” “照这样看来，要激发他身上的毒性，那至少得有五头以上的修罗战将方可。”陈璟老道闭眼盘算，“还有许道人，他的功行，早就已经逼近极限，距离成就渡劫，也只差一个机缘而已。” “若是再等下去，只怕他便要成就渡劫了。” “一群废物，到现在都还没把事情做好吗？”思索良久，陈璟老道终于是睁开双眼，下定决心，然后身形一摇，往沉月湾附近的另一段河口而去。 “老朽陈璟，拜见幽水神……” …… 又两天之后，一个使者从上游的幽门峡而至。 幽门峡，乃是沉月湾的门户。 汹涌无比的流金河河水，被幽门峡锁住之后，随之变得平缓，再沉淀下来流淌至沉月湾，这才有了沉月湾的丰饶。 幽门峡因为其特殊无比的地势，是的其间的水势异常汹涌，往来的渡船，在幽门峡中不知道沉没多少——行气境的修行者，一旦落入幽门峡，十有八九便会直接被水势冲刷而死，就算是升灵境的修行者，若是不能及时飞遁而出，也同样会埋葬在幽门峡中。 幽门峡的这个幽，不是清净之幽，而是通向死亡的幽。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幽门峡中诞生出来的水族，其性格自然也都是如同幽门峡这般的强悍，冷硬。 往昔的时候，就算有着玄商道的弹压，幽门峡的水族，也依旧会时不时的前来这沉月湾打个秋风，而幽门峡的水神，更是会定期带人前来沉月湾，向沉月湾勒索粮食兵器等物。 幽门峡，是沉月湾的门户，也是沉月湾的阻碍，其存在庇护了沉月湾无数年的丰饶，但同样的，这也是阻止沉月湾向外扩张的锁链。 林九想要叫万圣公主借机聚拢整个流金河的权柄，就必须要先突破幽门峡的封锁。 是以在林九的计划当中，这幽门峡，乃是必得之地。 不过为了避免许言生出警觉来，是以林九先前一直都在思考，到底应该如何不动声色的收拢幽门峡的权柄。 只是他没有想到，他这边的思虑还没有结果，幽门峡的人使者，就已经主动来到了这沉月湾。 就似乎是老天爷都在暗中帮助林九，想要叫林九成事一般。 不得不说，这是一个令人意外无比的惊喜。 “外臣幽门峡陀承福拜见沉月水神陛下，拜见许真人，拜见林真人。”幽门峡那边，虽然不曾直面一个罗刹国的门户，但如今，血食之期都过了大半个月，入侵的罗刹国人，也都已经流窜了起来，现在幽门峡之外，便有着一个元神境的修罗战将，一个元神境的罗刹战将，此外，还有着二十多个寻常的修罗战士。 这一股力量集合在一起，再加上四周聚拢来的血兽，可谓是将幽门峡的水族，给打得苦不堪言。 第一百五十七章 求援 万圣公主端坐在水神的宝座上，林九和许言，则是立于旁边，不动不言不语，如同雕像。 “使者此来，所谓何事啊？”丹朱将陀承福引到万圣公主面前，然后青玉学着以前龙宫龟丞相的语气，拉长了腔调道。 “幽门峡与沉月湾，互为内外，约为友邻，数千年来，一直守望相助。” “如今罗刹国入侵，凶残无比，幽门峡扼守沉月湾，被一众罗刹国人所围攻，力不能及，故此我家陛下这才令我前来求助，还望沉月湾看在两家守望数千年的份上，发兵援助。”陀承福恭敬无比的道，姿态谦卑无比，丝毫没有往昔幽门峡之人在沉月湾中的强硬。 显然，是幽门峡的水族，在罗刹国人的围攻面前，已然是处于一种相当的窘况当中——这从陀承福来到沉月湾求援，只是孤身一人而至，却不曾带上任何一个的护卫侍女壮声势就能看得出来，现在的幽门峡，已经是抽不出多余的人手来了。 若不然的话，以幽门峡欺压了沉月湾数百上千年的态势，就算是幽门峡的人此番是未求援而至，也绝对不会是陀承福一人孤身而至。 就如同猛虎纵然是老迈力薄，也绝对不会在其他的野兽面前露出虚弱的姿态一般。 “幽门峡外面的罗刹国人，兵势如何？”万圣公主问道。 林九的打算，她隐约能猜到一些，而龙族作为天生的水神，对于水神的权柄，也有着与生俱来的敏感——沉月湾的水神大印，或者说是残缺的流金河的水神打印，落到了万圣公主手上之后，万圣公主源自于血脉当中的天性，就在催促她将这水神之印给补全。 这残缺的水神大印在万圣公主的手上，就如同是一个天生便追求完美的人，看到天狗食月的时候，不是沿着边缘一口一口的下去，而是从中间开始，这里扯一个洞，那里开一个口一般。 这种感觉，着实是不好受。 “有门儿。”听着万圣公主的话，那陀承福当即便是大喜过望，飞快无比的出声，将幽门峡之外的罗刹国人的数量，打了个折扣说出来。 “一个修罗战将，一个罗刹战将？”万圣公主笑了起来，“幽门峡中，兵强马壮，幽门峡主人，亦是元神之境，其内元神境的大将，也不止一人，如何会奈何不得区区两个元神境的罗刹国人呢？” “陛下容禀。”陀承福哭丧着脸，一说起这件事，他只觉得自己满口都是苦涩。 幽门峡兵强马壮，期内的水族，性格又极为强悍——沉月湾的元七，已然是算得上头铁，但元七的头铁，和幽门峡的水族比起来，便是又什么也算不上了。 幽门峡的水族，那不叫头铁，那叫脑子里面只剩下了铁。 起初的时候，幽门峡周遭血兽的痕迹才刚刚显现出来。 于是水中的水族们，自然而然的便是领了命令，去清缴那些血兽。 一众头铁的水族，杀到兴起，更是直接冲上了岸，如同是往昔有着玄商道的修行者坐镇一般，一寸一寸的搜索地面，将那些血兽给找出来好一一诛除。 只是这些水族们忘了，此时幽门峡中，并没有玄商道的修行者坐镇，他们这些水族的身上，也不曾带能够帮助他们抵御血毒的符箓。 刚开始，那些零零散散的血兽，自然不会是这些水族战士的对手，但很快，一个修罗战士出现，接着更多的修罗战士出来。 带着血毒的血气一卷，无数血毒弥漫之下，大地上所有的动物，都化作了无惧生死的血兽朝着这些水族战士们扑了过来。 几个水族的大将当然不会灰溜溜的跑路。 看着那些杀过来的修罗战士，幽门峡的几个水族大将，当即便是带着麾下的水族战士打了一个反冲锋，要将那些修罗战士给剿灭。 结果，便是在反冲锋的时候，两个元神境的罗刹国人，抄了大军的后路，将幽门峡的水族给杀得七零八落。 一个元神境的水族大将当场身死，剩下的一个也身受重伤，而那些杀出去的水族战士，更是一大半都被留在了岸上，成了那一伙罗刹国人的食物。 再之后，幽门峡便再也没有进取之力，只能勉强借助幽门峡的险要地势抵御那一伙罗刹国人的攻势，同时清缴幽门峡里因为罗刹国人所带的血毒而衍生出来的血兽。 幽门峡中鱼虾凶猛，其所衍化出来的血兽，自然也是凶狂无比。 “幽门峡乃是沉月湾门户，万万水流，无穷生机，皆是从幽门峡而至沉月湾，若是幽门峡被罗刹国人攻克，那自上而下无数水族，经幽门峡化作血兽，然后顺流而下，这沉月湾的覆灭，亦在旦夕之间。”万圣公主高声道，说着支援幽门峡的必要，讲述着唇亡齿寒的道理，先从大方向上，定下基调。 然后，她的话锋才是陡然间一转。 “不过血食之期降临，我沉月湾直面一处罗刹国的门户，每天都会有罗刹国人自那门户而出，袭扰沉月湾，若是贸贸然出动人手支援幽门峡，被罗刹国人抓住战机，朝着我沉月湾大肆进攻，这沉月湾怕是挡不住罗刹国人的攻势。”万圣公主沉吟道，“毕竟，沉月湾中的水族战士，不比幽门峡的精锐。” “而且，这些年来，幽门峡的水族，都有滋扰沉月湾之举，若是叫沉月湾的百姓知晓我等弃了援助幽门峡而令他们落于陷阱，只怕百姓不依。” 万圣公主面带难色。 在其他地方，‘百姓不依’这种言论，乃是借口，可在这玄商道之地，在玄商道的制裁之下，所有的神祇都是为了天地生灵服务的，再这样的情况下，‘百姓不依’，便是成了一个所有的水神都必须要面对的情况。 “陛下，那些凡人哪里懂什么大局？还请陛下万万不要被那些凡人左右！”陀承福再次一拜，言语急切。 “话不是这么说的。”万圣公主神色不变，“陀使者还是先回去和幽门水神说一说，该如何平复沉月湾生灵这些年来攒下的怨气才是正理。”万圣公主说着，衣袖一扫，便是将陀承福赶出了水府。 第一百五十八章 不太妙的局势 “补偿……什么补偿啊！”陀承福垂头丧气的离开沉月湾——幽门峡地势险要，水流湍急，本就没有什么产出，若非是如此的话，这无数年来，幽门峡的水族也不至于一直在沉月湾这里勒索东西。 现在沉月湾要幽门峡给补偿来平复那些凡人的怨气，这幽门峡又哪里能拿得出什么补偿来？ “你在发愁该如何说服幽门水神？”陀承福还在思索回去之后该如何交代的时候，一个声音突然在他的脑海当中想起。 …… “许道友怎么看？”林九闭着双眼默而不动，等到陀承福的气息彻底消散于众人的感知当中之后，再过了一阵子，林九这才睁开双眼，目光当中，有掩饰不住的疲惫。 “不好说。”许言亦是皱着眉头。 对他而言，那幽门峡就是一个纯纯的鸡肋。 管了吧，除了摊薄他们守卫沉月湾的力量，令他们疲于奔命以外，没有任何的好处。 可若是不管吧，那幽门峡一旦失守，他们这里的压力也会大增。 水中不比陆上——陆地上的血兽再多，也总有一个数，一片地域当中的血兽被清空之后，要重新聚拢来，总是需要时间。 可水中就不一样了。 你今天清空了一片水域的血兽，说不得不到半天，更上游处，便又有更多的血兽源源不断而至，将被清空的地方被填满，斩之不绝，杀之不尽。 就算是元神修行者，被无穷无尽的血兽包围之后，若是不能及时离开，都有可能因为精气神用尽而被那些血兽给生生耗死。 更何况，那幽门水神的实力，本就强横，若是双方合于一处，以谁为主，以谁为次，这更是一件麻烦事。 “顺其自然吧。”斟酌良久，许言才是长叹了一口气。 最终将幽门峡的事，交到了幽门峡自己的手中——若是幽门峡给出的补偿足够，那他们帮一帮幽门峡亦是无纺，若是幽门峡的人，连补偿都不愿意出，那便现在如何，后面也依旧如何。 “算了，幽门峡的事先放到一边，还是说说其他方向的事吧。”许言拿起旁边的一封信。 这些时日以来，他和林九联手斩杀那些元神境的修罗战将，而那些寻常的修罗战士，弱小的，由那些升灵境的小修以及水族战士处理，强一些的，则是由玄机五人处理。 另外，还有黄三带着水族的战士，在河岸边小心翼翼的走动，剪除那些零星的血兽。 在这过程之间，其他地方的一些事，也同样传到了沉月湾。 尽管没有人如同幽门峡这般向沉月湾求援，但实际上，沉月湾周遭其他地方的处境，也并不会比幽门峡好多少。 甚至有很多地方的处境，比幽门峡还要来的糟糕——此外，更有一些人族的聚居之处，在血食之期刚刚开始的那几天，就已经被踏平化作白地，虽然都说那是罗刹国人干的，但实际上做出这样事情来的，到底是罗刹国人，还是那些邪修，谁也说不准。 又或者，是某些聚居地当中，平日里受了委屈的凡人主动拥抱血海，化作罗刹国人等等，种种原因，谁也说不上来。 林九抬起头。 整个玄商道上，都被一层血色的阴翳所笼盖。 这阴翳之下，就算是天庭的神祇，都无法看穿这一片大地当中到底发生了什么，是以玄商道的人，也无法通过天庭的耳目，知晓这一片大地上所发生的罪孽。 也正是如此，在这血食之期当中，什么样丑陋的事，都有可能发生。 种种令人令妖都难以接受，难以想象的事，也同样会变得寻常无比。 “其他地方，我们怕是顾不过来。”对于其他地方的情势，林九却是表现出了极大的排斥来——他很清楚，自己越是想要收拢流金河的权柄，就越是要表现出一副保守无比的姿态来。 唯有如此，当万圣公主开始收拢流金河权柄的时候，看起来才会是‘受局势所迫’，而不是主动谋划，也只有这样，许言才有可能将这一口锅给背起来，而不是见了不妙的端倪，便溜之大吉。 “顾不过来。”许言的声音低沉无比。 这玄商道的大地上，血食之期开始之后，没有玄商道的道人四处奔走主持局势，这还是第一次。 而许言之前，所有的计划，都是根据之前，有玄商道的道人主持局势的前提下做出来的。 而今这计划的前提有了变化，整个计划，也就随之面无全非。 ——按照许言一开始的计划，就算这血食之期到来的时候，玄商道中没有什么准备，但随着时间的推移，玄商道很快就会回过神来，毕竟，玄商道已经经历过了千百次的血食之期，对此有着极其丰厚的经验。 在一两个月，又或者三四个月的时间内，玄商道的道人，必然就会从玄商道出发，去往不同的方向镇守，以玄商道的大气作风，在他们分镇四方的时候，若是有玄商道的道人经过这沉月湾，看到沉月湾在许言等人的庇护之下安然无恙，那他们便有极大的可能，会默认许言等人对着沉月湾的主导权，在整个血食之期当中，任由许言等人镇守于沉月湾，在沉月湾附近诱杀那些罗刹国人，这期间所获得的战利品，玄商道也不会做任何的干涉。 但现在，血食之期都过了半个月，玄商道中依旧是没有任何的动静，就连那传讯的灵犀鸟，都不曾在天空当中留下痕迹，看起来就如同是玄商道不打算在这血食之期当中做任何事一般。 这就导致了许言的计划，从根子上就出了问题。 玄商道中，修行者虽多，但无数的修行者，善恶难辨，良莠不齐，彼此之间的实力，也是有高有低。 能够如同许言这般，有实力镇守一个地方，同时又能够庇护那些普通人，只拿这些普通人的生机作为诱饵的人，始终只是少数。 这即是说，若是没有玄商道的出手，那么在这玄商道的大地上，能够留下来的人族的聚居之地，会越来越少。 而人族天生就有这抱团聚居的习惯，一旦原有的聚居地被攻破，侥幸存活下来的人族，便会本能的，往附近的能够栖身的地方而去。 可以想到的事，一旦局势真的发展到了这一步，那么能够在罗刹国人的攻势之下存身的沉月湾，必然就会成为那些流亡人族的目的地。 第一百五十九章 本神的面子往哪里搁 人族会往沉月湾聚拢，那些罗刹国人，同样也会往沉月湾聚拢。 真的到了这一步的话，沉月湾，或者说许言和林九身上的压力，便会越来越大，他们所面对的敌人，也会越来越强——现在他们还有用生机作为鱼饵钓取那些元神境的罗刹国人上钩，但其他的人族一旦聚拢过来，沉月湾四面，元神境的罗刹国人，或许就随处可见了。 除了那些罗刹国人之外，还有一些作恶的修行者，为了避免血食之期过后，活下来的凡人指证他们借机为祸，那些邪修，也一定会将这沉月湾当中眼中钉，肉中刺…… “我不去就山，但山要来就我。”许言的声音从低沉至于高昂，至于澎湃。 “林道友，我也不瞒你，若局势真的如此的话，我姓许的，也不是没有担当——和我没关系的水族也就罢了，但同为人族的那些凡人，若是能够到达这沉月湾，我是绝对不可能置之不理的。” 他抬头看着林九，目光坦诚无比，也诚挚无比。 “中流砥柱，舍我其谁？” “林道友，要一起吗？” “会死人的。”林九低下头。 林九已经算是摸透了许言的实力——在元神这个层次当中，许言的实力算得上拔尖，在算上那浑洞之法的杀伐之威，许言的实力，绝对称得上是渡劫境之下，最为顶尖的一小搓，甚至于渡劫境，都必须要正视他的存在。 但这是在相互杀伐的情况下，是在许言能够从容进退，肆意往来的情况下。 一旦他被限制于一个地方，没了辗转腾挪的机会而不得不和敌人短兵相接的话，那他在渡劫境的面前，也只是一个寻常的元神修行者而已。 若他所面对的，不是寻常的渡劫强者，而是罗刹国渡劫境的大修罗，大罗刹，那就更是反掌可灭了。 毫不客气的说，许言的这个决定，就是在把自己放在火堆上面烤。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来，但一旦火势加剧，他的性命，便就在旦夕之间。 “死就死吧。”许言不在意的道，突然就表面的洒脱无比，“我许某人先是好斗求胜，在寻觅长生，但终归还是个人——于我许某人而言，这天地之间，总是有些是要比活着来得更重要。” “若是为了长生就真的把一切都扔到一边不管不顾，那就算得了长生，又和冷冰冰的石头有什么区别？”许言似乎是想起什么一般，愤然出声。 片刻，他又摇了摇头。 “算了，不说这扫兴的事了，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 “万一，玄商道的人突然就出面开始收拾局势呢？” “又或者，事到临头，我姓许的突然就缩了卵，还是觉得自个儿的命更重要呢？” 许言一边说，一边起身往水府之外而去。 听着许言的话，林九却是沉默。 他只觉得震撼无比。 在他看来，许言也只是一个利己的人罢了。 无论是和他的联手，还是将这沉月湾中所有生灵的生机凝聚起来化作鱼饵从罗刹国的门户当中钓取那些修罗战将——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的伤势，为了自己的道途。 但现在呢？ 一个为了自己的道途，敢于那七万人族老幼作为诱饵的人，却是突然间转了性，告诉林九，在必要的时刻，他能够为了更多的凡人的性命而舍弃自己的性命？ 开什么玩笑？ 但这又不是开玩笑。 这样的事，这样的人，就真真切切的出现在林九的面前。 “这就是人族的修行者吗？”林九舔了舔嘴唇，压住内心的悸动。 他似乎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这天地之间的霸主，会是没有力量的人族了。 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红润，似乎是被许言的言语所感染一般。 “许道友，无论你要做什么打算，让自己变得更强，总是不会有错的。”许言即将踏出水府的刹那，林九的声音想了起来。“许道友你成就渡劫，有多少距离？” “还有，罗刹国人，是天地之间一切生灵的敌人——面对罗刹国人的时候，水族能为我们所用，那其他的族裔呢？” “哈哈哈哈哈哈。”水府的门口处，许言突然停下脚步大笑起来，“我就知道，林道友你这样的剑修，是绝对不会让人失望的！” “九哥，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许言离开之后，万圣公主这才看着林九质问道，眉毛都高高的竖了起来。 “我当然知道。”林九的脸色飞快的变得正常起来。 “顺势而为罢了。”他低声的对万圣公主道。 …… 幽门峡的水府当中，幽门水神和陈璟老道相对而坐，在他们下方，则是两个一脸惭愧的元神境水族。 上首处，幽门水神和陈璟老道，虽然都不曾出声，但两人脸上，却是写满了‘各有心思’。 “道长觉得，沉月湾会有人来支援吗？”良久，幽门水神方才出声道。 “难。”陈璟老道低着头，讲述着自己的原因，“沉月湾中，水神更替，新来了只小龙称为水神，又有许言这赫赫有名的元神强者作为支柱，以他们的实力，守御沉月湾绰绰有余，又何必要来蹚幽门峡的浑水，更何况，幽门峡和沉月湾，素来不睦。” “那你还让本神派人去沉月湾求援？”幽门水神一把掀翻面前的几案，暴躁无比。 他的身上，还有些伤痕。 这是他和那罗刹国的修罗战将交手的时候所留下的伤痕——在中了血毒之后，他不愿意消耗法力驱散毒素，故此是趁着血毒还没扩散，便硬生生的将那被血毒侵染的血肉给剜了个干净。 “我们人族当中，有一个词叫‘大义’。”陈璟老道抬眼在幽门水神的脸上扫了一瞬，立刻便又低下了目光，他的目光当中，嫉恨与不屑，一闪而过。 这样的一个蠢物，都能被玄商道看中，授以水神之位得享长生，而他自己，却困顿于寿元之厄——上天何其不公？ “幽水神你为了大局，都低头向沉月湾求援了，而沉月湾却因为先前的小摩擦置幽门峡的安危而不顾，这就是沉月湾失了‘大义’，如此一来，幽水神你在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放开关口道路，令外面的罗刹国人往沉月湾而去，责任自然也不在你这里，就算日后玄商道追究，幽水神你也有话说，不是吗？” “你这是要本身躲着那罗刹国人？这让本神的面子往哪里搁？”幽门水神豁的就站了起来。 幽门峡乃是贫瘠之地，生机薄弱，本就不至于吸引到那些罗刹国人的目光——若不是先前幽门峡的水族头铁，非要和那些罗刹国人争斗一番，此时那罗刹国的两个元神强者，也不至于留在幽门峡这贫瘠之地和幽门水神死磕。 “面子值几个钱？”陈璟老道头也不抬，“要不本道再给你找来十个八个修罗战将——到时候传出去，你幽水神以一己之力独占十余罗刹国强者，够不够有面子？” 第一百六十章 劝谏 “咳咳咳咳咳！”幽门水神顿时就连连咳嗽起来，之前还嚣张无比的气焰，一下子就变得萎靡不振。 十个大修罗，大罗刹，这哪里是他能应付的？ “陛下，陀承福回来了。”正尴尬着的时候，门外的侍者来报。 “令他进来。”幽门水神顿时就大喜过望，如同是看到了救星一般。 “沉月湾那边怎么说？”还没等陀承福在水府门口站稳，陀承福便是直接将陀承福摄进了水府当中。 “回陛下。”陀承福犹犹豫豫的，不知道改从何说起。 “莫非，沉月湾的人不打算派出援兵？”一看陀承福的态度，幽门水神的心头便生出一阵不妙的感觉来。 尽管在之前他就已经和陈璟老道提过了这种可能，但此时这种可能化作现实，幽门水神的心头，还是生出一阵失望与无力。 “倒也不是拒绝了。”陀承福思考了好一阵子，这才出声，“我去求援的时候，沉月湾的水神倒是应下了要派出援兵这一回事，不过后来，她又不知道听了谁的言语，担心向我们幽门峡派出援兵，会引得百姓不满，故此她便又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说是只要我们幽门峡给些补偿来划去沉月湾一众生灵的怨气，她便能够说服众人，向我们幽门峡派援兵。” “补偿？”听着陀承福的话，幽门水神气得鼻子都歪了。 自古以来，都只有他们幽门峡向沉月湾要补偿，要粮草，要兵器的，什么时候轮到沉月湾反过来向他们幽门峡要东西了。 “简直是岂有此理！”幽门水神站了起来，朝着还在大殿当中的两个水族将领喝骂道。 “你们还在等什么？” “还不去给本神点齐兵马，本神要亲自往沉月湾走一遭！” 言语落下之后，陀承福也好，另外的两个水族将领也好，都不有的是面面相觑。 片刻，一个脑门儿带伤的蟹将才是苦兮兮的对幽门水神道。 “陛下，如今，我们这儿没有兵了啊。” “没有……”幽门水神一愣，整个人都无力的跌落回自己的宝座上。 被这将领一提醒，幽门水神才是突然回想起来，先是被两个元神境的罗刹国人包抄一次，再是双方在幽门峡的岸边厮杀一轮，如今的幽门峡中剩余的兵力，光是防守那些罗刹国人和血兽的袭扰，就已经是捉襟见肘，又哪里还有余力去征伐沉月湾？ 更何况，论及顶尖的力量，如今的沉月湾，也丝毫不逊色于幽门峡。 “陈道长，勾连沉月湾以求自保，这可是你提出来的建议，如今沉月湾这般不讲情面，你可不能置之不理啊。”坐在自己的宝座上，幽门水神眼珠子滴溜溜的转了好几圈，这才放低了态度，朝着陈璟老道低声言语。 “事已至此，哪里还有别的办法呢？”陈璟老道起身，“要面子，还是要性命，幽水神自行斟酌吧。” 陈璟老道一边说，一边往外而去。 一路上咳嗽不停，咳嗽剧烈无比，似乎是要将三魂七魄都给咳出来一般。 一个垂死之人的虚弱无力，叫人一看便为之心生震撼。 “陈道长留步，且容本神再斟酌一二。”幽门水神伸了伸手。 但陈璟老道却是丝毫不曾理会他，只自顾自的离开了水神府。 …… “你还呆在这里做什么？”等到众人都离开了正殿，幽门水神看着还在大点当中晃悠着不离开的陀承福，不由得便又是一股火气上脑。 “陛下，臣有一个提议。”陀承福回想着他离开沉月湾的时候，脑海当中那声音的交代，鼓足了勇气道。 “我到要听听，你能说什么。”幽门水神冷脸看着畏畏缩缩的陀承福。 “陛下，臣有一个法子，能叫陛下不用给沉月湾丝毫的补偿，还能叫沉月湾必须要来人支援幽门峡。”陀承福往前两步，头颅几乎是要低得和脚边平齐。 “那你倒是说说，若是说得有道理，本神重重有赏。”幽门水神随便找了个台阶坐下来。 “希望那前辈的话当真有用。”陀承福依旧是低着头，再次给自己鼓了鼓劲。 “陛下，臣想先问一问，在这血食之期当中的时候，若是有人聚拢了诸多水神的权柄于一身，那等到血食之期结束之后，玄商道的上真，会默认这种情况，还是会重新分隔权柄？” “当然会将权柄重新分割。”幽门水神不假思索的道。 聚拢水神权柄，则是玄商道中绝对的禁忌，任何一个水神触犯了这一点，都会受到玄商道的雷霆之击。 也正是如此，纵然是每一个水神，都知晓一旦聚拢了权柄，他们的实力和潜力，都会大大的增加，但依旧是没有任何一个水神敢于将这权柄给聚拢。 “那若是陛下着眼大局，主动将幽门峡的权柄交出去，那日后玄商道的上真重新分割权柄的时候，会将幽门峡的权柄还给陛下吗？”陀承福稍稍抬起头看着眼前的台阶，再一次问道。 “本神既然没有犯下大错，那玄商道的上真除了将权柄还给我以外，还能给谁？” “幽门峡中，谁敢和本神争这水神的权柄？”幽门水神目光当中浮现出一抹不耐烦的模样，“陀承福，你拐弯抹角的，到底想说个什么东西？” “陛下，臣是这么想的。”陀承福按照之前脑海当中那声音的提醒，缓缓出声。 “既然就算没了水神权柄，那等到血食之期结束之后，玄商道的上真重整局势，也一样会把幽门峡的权柄还给陛下陛下你，那陛下如今，有什么还要拘泥于这幽门峡的权柄当中呢？” “你的意思是？”幽门水神砸了砸嘴巴，似乎是品出了几分味道。 “陛下，沉月湾的人要我们给出赔偿——那有什么赔偿，比得上这幽门峡的水神权柄呢？”陀承福按着脑海当中那声音的教导，循循善诱。 不等幽门水神暴怒，立刻便又是飞快的出声，分说起了厉害。 “陛下之所以困守于幽门峡，便是受这幽门峡的权柄所累。” 第一百六十一章 盘算 “陛下将这幽门峡的权柄交给沉月湾的水神，他敢收吗？” “他收了，那幽门峡的困局，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而陛下也随之从幽门峡脱身——而且陛下，就算陛下放弃了幽门峡的权柄，这幽门峡就不是陛下说了算吗？幽门峡中的兵将，都是陛下一手提拔出来的，除了陛下，谁能使唤得动他们？沉月湾就算有人来了幽门峡，不也一样要仰仗陛下的力量？” “而且最重要的事，这血食之期，也不过数年而已，这数年一过，玄商道的上真重新整顿局面，到时候那些上真难道不会因为陛下的顾全大局而对陛下另眼相待？” “别说是将这幽门峡的权柄还给陛下了，说不得到时候，那些上真们，还会再给陛下你另外遣一个肥差，从此以后，要什么都不需要向别处去寻。” 陀承福一口气不停歇，言语飞快。 说完之后，他才敢悄悄抬起眼眸看了幽门水神一眼。 而在陀承福说完之后，幽门水神的态度，也是从先前的怒不可遏，变成了若有所思。 “有道理呀。”幽门水神低声的沉吟着。 他思索着陀承福所讲述的前因后果，越想，就越是觉得陀承福说的有道理。 “想不到你这老鳖鼍，居然还有这样的智慧。”幽门水神站起来，一巴掌拍在陀承福的脑袋上，打得陀承福一个趔趄。 “陈道长，请留步。”幽门水神急急忙忙的追出门，朝着陈璟老道离开的方向而去，“本身已经想清楚啦。” “陛下这是已经有决断了？”陈璟站在幽门峡中间的一方石柱上。 爆裂无比的河水汹涌而来，在这石柱上撞得粉碎，片刻，又有更大的波涛从两侧的峡壁上倒卷回来，打在这石柱上，叫石柱上的人，有要和石柱一起化作齑粉的错觉。 “当然。”幽门水神点着头，“就是不愿意陈道长愿不愿意替本神当一回使者。” “自无不可。”陈璟老道点着头。 这本就是他的目的之一——作为幽门水神的使者，他去了沉月湾之后，要留在沉月湾，自然也是顺理成章。 而在沉月湾中，他一方面能够近距离的观察林九的状态，同时也能在暗处使力，确保另外的修罗战将加入战场的时机。 “那就劳烦陈道长，到了沉月湾的时候，替本神说一声，本神当前的实力，实在是无力支撑幽门峡的局势，为大局故，本神愿意交出幽门峡的水神权柄，从此奉沉月湾为主。” “沉月湾的人，要补偿来平息众生的元气，我想，这样的补偿，应该是够了吧。” 幽门水神强行做出一副从容无比，悲天悯人的模样，但其目光当中，将难题给甩了出去的得色，却是丝毫掩饰不住。 “交出权柄？”陈璟老道一个趔趄，几乎是从这石柱上一头载进幽门峡的河水当中——他看着幽门水神，目光幽怨无比。 愿意交出权柄这一回事，倒是早些说啊！ 若是幽门水神能早些告诉陈璟老道，自己愿意交出幽门峡的权柄，那陈璟老道，哪里还用得着去打林九的注意？ 幽门峡的水神权柄，不就是一条现成的长生之路？ 若是幽门水神将这幽门峡的权柄交给他陈璟，那陈璟只需要将云雾贼都唤到这幽门峡来，皆是，十多个元神境的大修行者，难道还守不住这幽门峡？ 只要他们在这血食之期当中守住幽门峡不失，而幽门峡原本的主人幽门水神，又横死于罗刹国人之手，那即便是后来玄商道重整局势，也不好换掉一个在血食之期当中保得一方安稳的水神。 这样一来，陈璟老道所寻觅的长生，不就有了吗？ “悔不当初，真是悔不当初！”陈璟老道的内心自责无比，若是早些知晓这幽门水神如此的‘软弱’，他怎么可能会建议这幽门水神向沉月湾求援？ “莫非，陈道长不愿替本神做这个使者？”看着脸色突然间大变的陈璟老道，幽门水神的双眼也是微微的眯了起来。 “何至于此？”陈璟老道一脸不可置信的望着幽门水神，一连说了两个何至于此。“幽水神何至于此？” “怎样，陈道长也想不到这一出吧？”幽门水神看着震撼无比的陈璟老道，一脸的得意洋洋。“这血食之期，也不过数年而已，等过了这血食之期，玄商道的上真重振局面，那水神的权柄，不就又回到我的手上了吗？” “那这注定要回到本神手中的水神权柄，换得这幽门峡的安稳，换得本神的美名，实在是无本万利的买卖。” “怎么样，本神的智慧，不比你陈道长差吧。”正当陈璟老道想着要是试探一番幽门水神的变化为何这么大的时候，幽门水神的声音便是再一次响了起来，却是毫不犹豫的，便将这个抉择归功于自己的‘智慧’。 “陛下智慧明断，老道不及也。不过水神权柄的转交，事关重大，为取信沉月湾，还望陛下给个信物。”陈璟老道前身一礼。 …… “这幽门峡的权柄，我也未必就没有机会。”陈璟老道心头飞快的思虑着。 就如同幽门水神所说的那般，等到血食之期一过，那这幽门峡的权柄，始终都是要还回来的，是以， “那只消得叫沉月湾的人知晓，幽门水神献出权柄的举动，只是单纯的想要利用他们，那他们就必然不会接受幽门水神的权柄，更不会继续和幽门水神谈下去。” “如此一来，我在上下活动一番，呼朋引伴获得幽门水神的信任，从幽门水神处谋取这幽门峡的权柄，也并非是不可能——反正都要交出权柄保平安，那权柄给谁，不是给呢？”陈璟老道盘算着。 可惜，玄商道中的每一个神祇身上都有着玄商道所留下的印记——若是这神祇丧命于某个修行者之手，那玄商道的人一路跟着印记追过去，自然便能将凶手给找出来。 若不然的话，就凭着神祇能享另类长生这一优点，玄商道境内的神位更迭，都不知道会有多快！ 第一百六十二章 失算 “好熟悉的味道。”陈璟老道才一踏进沉月湾的水府，林九便不经意的抽了抽鼻子。 “毒素的味道。”只一个刹那的功夫，林九就明白过来，这熟悉的味道源自于何处。 正所谓药毒不分家。 精于用药的人，和药在一起久了，身上就会有一种药味儿，叫人一闻，就知晓此人一直在和灵药打交道，叫人知晓，此人在用药上，颇有造诣。 而毒，同样也是如此。 长期和毒素打交道的人，身上同样也会缠绕着一种独属于毒素的味道——不过毒素隐秘，寻常的修行者闻不出毒素的问道，但在掌握了大毒天这毒素源头的人面前，这陈璟老道身上所缠绕的，毒素的问道，就如同是青草当中突然多出来的花香一般引人注目。 “这种毒……”有片刻，当陈璟老道已经在大殿当中侃侃而谈，陈说沉月湾在接受了幽门峡的权柄之后所必须要肩负起来的诸般责任的时候，林九终于是想起了这熟悉感来自和何处。 赤蛇子。 八盏金阳。 云雾贼！ 这陈璟老道身上毒素的味道，赫然是有一种，和先前林九在八盏金阳上所接触到的那毒素，一模一样！ “这老道，就是云雾贼当中专门调制毒素的人？”林九依旧是闭着双眼，不言不语，任由陈璟老道这大殿当中摇唇鼓舌。 “终于来了啊。” “我都险些以为，你们是要放弃我这猎物了呢。”林九心头微动。“可算是抓住你们了！” 那八盏金阳上的毒素，精妙无比，非是天然所成，那就说明云雾贼这个团伙当中，一定有一个精通于调制毒素的人——云雾贼精通用毒之法，那调制毒素的人，也就是眼前的陈璟老道，定然在云雾贼当中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陛下，幽门峡的人，居心不良，何必还要听他聒噪，且先将他赶出去吧。”大殿当中，齐宏辉的声音响起。 作为沉月湾中的另一个元神级别的强者，作为沉月湾的前水神，齐宏辉在水神府当中，自然也有着登堂入室的资格——事实上，水神府中很多万圣公主力不能及的事务，都是齐宏辉在负责。 是以此时，陈璟老道带着幽门峡的‘赔礼’而来的时候，齐宏辉自然也会在大殿当中旁听。 作为八面玲珑的人物，齐宏辉当然是能听得出来陈璟老道言语当中的未经之意——幽门水神拿出这水神权柄来作为赔礼，先声夺人，看似真诚到了极点，但实际上，这只是祸水东引之策而已。 看起来，这水神权柄乃是赔礼，但实际上，这赔礼所意味着的，却是一个庞大无比的麻烦。 一旦接受了这水神权柄，那他们就必须要派出人手去支援幽门峡。 届时，幽门峡中的前幽门水神，该如何处理？他一手提拔起来的水族兵将，又该如何处理？ 若是要强行压服幽门水神，那派到幽门峡的力量，会有多少？ 沉月湾派出了这样的力量之后，沉月湾自身的安危，能够得以保证？ 这些都是齐宏辉要考虑的事。 “来人，将这用心不良之辈，给我打出去！”齐宏辉厉声喝道，生怕是万圣公主年轻气盛，忍不住那水神权柄的诱惑，就答应了幽门水神的要求，落入他精心编织的陷阱当中。 “果然，这沉月湾中还是有明白人的。”看着齐宏辉的反应，陈璟老道心中得意，脸上却是露出了惶恐的神色。 “误会，齐水神，此事真的是误会！”陈璟老道朝着齐宏辉连连作揖，“幽门峡如今，已经是危如累卵，若是没有沉月湾的援兵，那幽门峡的覆灭，也只在旦夕之间。” 陈璟老道不停的给幽门峡众人开脱。 “老道来之前，幽水神就已经和罗刹国人厮杀了好几场，幽门峡中，几乎是弹尽粮绝，就算是幽水神自己，都受了不轻的伤，而今自顾不暇。” “如此之局，幽水神又哪里还有心思来算计沉月湾呢？”陈璟老道急切的说着——虽然言语之间都在给幽门峡开脱，但其言语，却是又不经意的将幽门峡的局势，再夸大三分，令幽门峡的风险倍增，而收益则趋近于无。 “齐前辈，且退下。”正当齐宏辉被陈璟老道的这一番言语气得直发颤的时候，万圣公主的声音响了起来。 “听使者所言，幽门峡的情势的确不妙。”万圣公主出声道。“这样吧，你先回去秉承幽门水神……” “唉，外臣这便回去。”听着万圣公主说了一通幽门峡的不好之处，陈璟老道终于安心下来——显然，齐水神的劝谏，是非常有效的，被人明晃晃的利用，新的沉月湾水神，也并不打算咽下这一口气。 “不过龙族终究是水族之长，本公主也不欲见到幽门峡诸多水族罹难。” “这样吧，使者回去告诉幽门水神，这幽门峡的权柄，本公主就收了。”万圣公主道。 “是。”陈璟老道转身往水府之外而去——然而他才不曾踏出水府的门扉，便已经是顿住了身形。 “陛下方才说的是？”陈璟老道瞪大双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就如使者你听到的。”万圣公主沉声道，“幽门峡的权柄，本公主接了，幽门峡诸多水族的性命，本公主也背了。” “陛下不可！”齐宏辉再次上前想要劝谏。 “就这么定了。”万圣公主伸手止住齐宏辉，然后将目光落到陈璟老道的身上，“使者看起来似乎是不太高兴的模样，莫非是不愿意看到我接管幽门峡吗？” 陈璟老道只觉得方寸大乱。 幽门峡和沉月湾之间的事，开局如他所料，但过程的发展，以及最后的结局，却是完全不在他的预料当中。 就算是他无比的老谋深算，此时也依旧是觉得头皮一阵发麻。 “怎会。”陈璟老道勉强出声，“只是这些时日的变化，实在超出了老道的预料而已。” “陛下放心，老道这就回返幽门峡，将陛下的决策告之。” 第一百六十三章 步步后退的底线 “简直是胡闹。”陈璟老道离开，然后万圣公主又遣散了水府当中的侍者兵将，只剩下他们三人之后，许言才是沉下了脸。 “水神权柄乃是玄商道的禁忌，谁碰谁死，你们不想活，也不要拉着我。” 就如同是林九所预料的那般，这边都还没有说要聚拢流金河的权柄，只是‘迫于局势’，接受了幽门峡的权柄，许言就已经是急的跳脚了——若真的是让许言知晓了林九的打算，他必然是要在第一时间就收拾东西跑路了。 “许道友没有第一时间阻止，想必内心其实也是很犹豫的。”林九扣了扣桌面，将许言的注意力吸引过来。 “其实按我的想法，这幽门峡的权柄，是非接不可的。” “我也细想了一下，接下来幽门峡的风险有什么——无非就是有重聚水神权柄的嫌疑，遭受玄商道的诘难而已。”林九说得轻描淡写，“但这其实并不是问题，这一次血食之期过后，不管是我还是师妹，都是要离开沉月湾的——届时，我们这水神的权柄掌控到了何等地步，我们都是会放弃的。等到我们离开，这所谓的诘难，其实也就不存在了。” “玄商道总不至于因为我们今日万难之下的而做出来的不得已的选择，一路追着我们不放。” “你们真会放弃水神的权柄？”许言狐疑的道。 相比于练气登仙的艰难，神祇之路的简单，不言而喻——只要能够掌控对应的权柄，那就算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凡人，也能在顷刻之间成为少有的大神通者。 再加上神祇权柄所带来的悠长寿元，天地之间，很少有人能够拒绝神祇的诱惑。 尤其是在切身体会过神祇的力量过后。 虽然在此时，林九说着血食之期结束后万圣公主会放弃水神的权柄与力量，但真的到了那一步，他们能不能割舍下这权柄的影响，没有人能保证。 “口说无凭，立字为据。”许言慎重无比，第一时间，就想要现在林九他们的身上套一个约束，如此一来，就算是日后发生什么事，他自己也有一个转圜的余地。 “理所当然。”林九毫不犹豫的点了点头，内心大定。 他就知道，人的底线，都是一步一步降低的。 就如同他刚到碧波潭，看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两兄弟，只觉得这两兄弟傻里傻气，完全不堪大用。 但等到他看多了其他的小妖，甚至于再回味一番天书当中所记载的一些妖王大妖，他便觉得，奔波儿灞和霸波尔奔两兄弟在妖族当中，其实也勉强算得上一个聪明妖了。 这就是他的底线，已经被拉低的缘故。 他如此，那其他的人，当然也不会例外。 如果一早许言知晓了他们要收拢水神权柄的事，必然是第一时间反对，绝无转圜余地。 但现在，生米煮成熟饭，此时的局势，也是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同时许言也和林九说过要保一方生民平安这种事。 再加上最重要的，这聚拢权柄的事，不是万圣公主提起，而是那幽门峡的水神主动交上来的。 几个方面之下，许言才算是勉强接受了这件事。 至于说那立字为据，这一点林九更是了乐意无比，如果不是担心自己提出来会叫许言多想，他恨不得是自己主动和许言立下这样的约定。 无他，因为这‘立字为据’，就说明许言已经硬着头皮接受了万圣公主聚拢权柄这件事，同时再立字为据过后，许言的底线，自然也就被降了下来。 待得日后，万圣公主再收到来自于其他水神献出的权柄过后，许言便会拿着这字据来安慰自己——反正只是权宜之策，反正林九和万圣公主都会离开，反正他们也不会恋栈水神的权柄不去…… 最终，林九和万圣公主开始主动聚拢权柄的时候，许言也不会再做反对。 “为了避免这许道友想东想西，还得再给他找些事做才是。”林九和许言签订字据之后，心头一动。 要给许言找事做，还有什么，是比陈璟老道这云雾贼的成员更好的？ 想着，他立刻便是将齐宏辉请了进来。 “齐前辈，我想问你一件事。” “林道长请将。”虽然被称为前辈，但齐宏辉丝毫不敢在林九的面前摆前辈的架子。 “齐前辈和幽门峡为邻多年，想必对幽门峡有足够的了解——方才那位作为使者的陈道友，齐前辈你有印象吗？” “全无此人。”齐宏辉摇了摇头。“不过血食之期降临之时，修行者与神祇合作，联手以据罗刹国人，这也是常有的事，或许那陈道长，便是如此。” “不，还是不对。”林九摇了摇头，“他若真有意促成幽门峡和沉月湾的合作，方才在大殿上的时候，他不该是如此态度——就算是坦诚，也不至于坦诚到这个地步。” “他的字字句句，无一不是在提醒我们，幽门峡是一个大麻烦，取之有害无利——这不是一个使者该做的事。” “不行，我得去看看。”林九随意的寻了个借口，就离开了水府，一路往陈璟老道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 …… 陈璟老道遁速不慢，林九追上他的时候，他已经踏进了幽门峡的水域当中。 “陈道友留步。”林九的声音响起。 “原来是林道友。”陈璟顿住脚步朝着林九一礼，面色和煦，慈祥无比——光看面向，没有任何人能想得到，他会是云雾贼当中的核心人物。“林道友唤住老道，有何见教？” “也没什么大事。”林九缓步上前，声调逐渐放大，“我来玄商道的时候，曾经碰见过一伙贼人，废了好一番功夫，才从那一伙贼人当中脱身。” “对了，后来我打听了一下，那一伙贼人，被称为云雾贼。” “而今血食之期，那一伙贼人，必定会四下兴风作浪。” “陈道友年长，想来是见多识广，不知道对这云雾贼，可有什么了解？”林九单刀直入。 第一百六十四章 动手 “云雾贼！”听着这话，陈璟老道的心头顿时就涌现出了滔天的波澜。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会有人在他面前提起‘云雾贼’这三个字。 一时之间，他不由得方寸大乱。 “云雾贼。”听到这三个字，幽门峡中前来接应陈璟老道的水族，也同样是停下了脚步。 水神权柄，是玄商道定下的禁忌，而云雾贼，则是玄商道中的另一个禁忌——云雾贼在玄商道中肆虐三百余年，可以说是玄商道中的一大害，玄商道中的修行者，提起这云雾贼来，便是恨得牙痒痒。 “林道友在说什么？”陈璟老道压住心头的波澜起伏，镇定心神，露出一脸疑惑的模样，“云雾贼的名号，老道当然是听过的，但老道对云雾贼的了解，也就仅限于这个名号了——你看老道这一身的老胳膊老腿儿，若是和云雾贼打过交道的话，又岂会站在林道友的面前。” “这倒也是。”林九点了点头，“孤身一人，若是被云雾贼围住，双拳难敌四手，的确不会是云雾贼的对手。” 言语才落，林九的态度，便又是陡然一变。 “可若云雾贼找上你，不是要对你动手呢！” “一见到的时候，就能问道你身上有一股子云雾贼的臭味，还敢说自己没和云雾贼打过交道。” “算了，擒下你之后，一切自见分晓。”林九大喝一声，衣袖一养，剑气化作罗网，径直朝着陈璟老道罩下。 “时局特殊，只能便宜行事，刀剑无眼，未免失手误伤，还望道友莫要抵抗。本道向你保证，若是最终查出道友和云雾贼无关，本道愿邀请诸多道友见证，向你赔罪。”林九大义凛然。 便宜行事。 莫要抵抗。 听着这话，陈璟老道几乎是要哭出来。 天可怜见，他活了快一辈子，大半个身子都入了土，这样的事，他还是第一次见，这样的话，他也还是第一次听到。 若他真的和云雾贼没关系，兴许他就顺水推舟，向林九低个头，然后被送到沉月湾——至此血食之期，正用人之际，就算是林九凶狂，但也不至于随随便便就斩杀了一个能够坐镇一方的元神道人。 毕竟，沉月湾中，还有一个名声素来不错的许言。 “这位道友说得有理。”察觉到了元神境气机的幽门水神，也是从波涛当中探出来头，他忌惮无比的看了一眼林九，朝着陈璟老道劝说道，“陈道长，本神愿意为你作保，若是你真的和云雾贼没有干系，这位道友不想你赔礼道歉的话，本神定不与他干休！” 听着幽门水神的话，陈璟老道更是连道心都要动摇起来。 仙人不出的人间，元神境已然是中坚力量，无论在什么地方，哪怕是玄商道这种，元神多如牛毛的大派，想要处置问罪一个元神道人，也非得是有十拿九稳的证据才敢动手——但林九呢，却只是一个怀疑，没有丝毫的证据，便要对他这样一个老前辈动手。 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道友这莫须有的原因，恕本道不能接受。”陈璟老道鼓荡起法力，丝毫不打算妥协。 只是他所施展出来的术法，才一碰到林九的剑气，便立刻是被那剑气撕得四分五裂。 “娘的，哪里来的野蛮子，一点道理都不讲！如此肆意妄为，他背后的龙宫，他背后的宗派，是怎么能容得下他的？”陈璟老道身化遁光，不停的躲避着那剑气所成的罗网，同时，又不停的施展出种种术法来，以此消磨来消磨那罗网当中的力量，想要以此在那剑气罗网当中撕出一条脱身的口子来。 同时，他的内心也在不停的咒骂着。 如同林九这般不讲规矩的元神大修，他还是第一次见！ 要知道，就算是他们云雾贼劫掠的时候，也讲究一个师出有名，会言及一个他们从某本古籍上看到的‘此物与我有缘’之类的缘由，又或者是会污蔑对方盗取自家灵药等等……哪里会像林九这般，见面就直接动手，霸王硬上弓的？ 只是，林九本就是一个妖。 就算他化形得和人一模一样，但他也依旧不是人而是妖。 他的思维方式，当然是不可能和人族完全相同。 妖性多变，更不要提林九的元神，还是九头虫这种有多个头颅的异种了。 对于林九而言，他都已经确定了陈璟老道的身份，也有了对陈璟老道动手的理由，那该动手的时候，当然不会有丝毫半点的犹豫。 至于说什么名正言顺，师出有名。 妖族哪里会顾得上这些，从来都是现把事情做了再说其他——哪怕林九思绪缜密，亦不例外。 和其他妖族相比，林九最大的不同，也只是他在动手之前，会确定自己不会动错人而已，而不是他和人族一般，在动手之间，会煞费苦心的讲究什么师出有名。 不知道多少种术法从陈璟老道的手中施展出来，但这一切都没有丝毫的意义。 林九的实力，本就强于陈璟老道，而他在动手的时候，也都是全力以赴，没有丝毫猫戏老鼠的心态，这陈璟老道又如何能抵挡？ 没几个呼吸的功夫，那剑气罗网究竟是收缩起来，将陈璟老道给完全的困住，就如同是深海活跃的食人鱼，将食物给围住一般。 “林道友，做什么事，都要讲证据的！”感受着剑气当中的森然味道，陈璟老道的汗毛，都炸了起来。 这个时候，幽门水神也是靠拢了过来。 “证据，当然是有的。”林九点了点头，“如果我没有看错，陈道友应该是擅长制毒吧。” “制毒！”听到这两个，才靠过来的幽门水神，想也不想的，便立刻是又蹦到了一边，丝毫不敢靠近。 “林道长，你没看错吧，这老道当真是个玩儿毒的？”幽门水神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只觉得浑身上下都有些不舒服起来。 “我当然不可能看错。”林九自信无比，“常年用药的人，身上会有药味儿，而常年接触毒的人，身上自然也会有毒味儿，毒味儿缥缈，常人难以察觉，但恰好，本道就刚好能闻得出来。” 林九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第一百六十五章 拿下 “阁下就是幽门水神吧。”林九又看了一眼远处不敢靠近的幽门水神，朝着他点了点头，“阁下的提议，沉月湾已经同意了。” “还有这云雾贼的事，阁下若是不放心的话，可亲来沉月湾听一听。” 延毕，林九便是直接提了陈璟老道离去。 束缚于陈璟老道身上的剑气，化作长针刺穿陈璟老道的丹田与眉心，如同是定海神针一般，定住他体内的一切的法力变化，令他动弹不得。 “林道友这是笃定老道和云雾贼有牵连了吗？”陈璟看着林九，心头全都是不妙的感觉。 他以为林九拿下他，只是对他有所怀疑，但听林九对幽门水神的说法，他竟是已经笃定了自己和云雾贼有联系。 “是真的有证据，还是在诈我？”陈璟老道心思急急变化。 “看起来陈道友你似乎是不信我有证据，既然如此，我便提醒你一下——八盏金阳。” “嘿，八盏金阳这中祛毒灵药上下毒，叫人毫无防备，思路堪称惊奇，不知道，你们用这法子害了多少人？” 林九面无表情的说着叫陈璟老道无比绝望的话，“可惜，尔等见识不够，没有人告诉尔等，本道有避毒之法，不受尔等毒素所侵。” “你也不要急着否认。”林九扫了他一眼，“如你这般的云雾贼，想来不会将所有的家当都藏起来，换言之，只要本道杀了你，总是能够从你的身上找到你和云雾贼有瓜葛的证据。” 陈璟默然。 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栽了。 在林九这种完全不合常规的方式面前栽了——先杀人，在找证据，这样的事，连他们云雾贼内部清扫奸细的时候，都不会做的如此过分。 但偏偏，林九这个疑似出身正派的修行者，就能够将这种事做得如此的理所当然。 “到底谁才是云雾贼，谁才是正派修行者？”、 一时之间，陈璟老道只觉得自己的认知都被颠覆了——正派修行者，哪里有这般行事的道理？ “林道友到底想要做什么？”陈璟老道的态度，终于是软化下来。 算是默认了自己和云雾贼有牵连这回事。 “林道友既然留了我的性命，那想来也是有所求的。” 陈璟收拾心态。 他怕的就是林九无欲无求——而有所求，就意味着能谈，能谈，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能谈，有余地，那边一切皆有可能——甚至，把林九也拉进他们云雾贼。 以林九的实力，若是能够加入他们，那他们云雾贼的实力，必然是如虎添翼！ “你先说说，云雾贼的实力如何？”林九问道。 云雾贼活跃超过三百年，三百年来，他们所劫掠的东西，价值堪称不可估量。 而云雾贼中，又都是元神大修——那么这三百年来他们所劫掠的资源，有没有堆出渡劫境的强者来呢？ 有渡劫境，还是没有渡劫境。 在对付云雾贼的时候，这两个结果所面对着的，便是截然不同的难度，以及截然不同的收获。 “没有。”陈璟老道不假思索的道。“云雾贼中，一个渡劫境都没有！” “一个都没有？”林九有些不可思议——一群元神大修，抢了一大堆的修行资源，抢了整整三百年，然后一个渡劫境都没有堆出来，那他们抢这些资源，图什么？ “的确没有。”陈璟老道灰心丧气的道，“三百年来，我们当中有十二人将功行打磨圆满，但不知怎么回事，每一个人在成就渡劫境的时候，都出了意外而横死。” “都出了意外？”林九挑了挑眉。 散修成就渡劫境艰难，他是知晓的，但艰难到这个地步，还是出乎了他的预料。 那可是足足十二个人！ “真的是意外吗？”林九盯着陈璟老道，与其说是意外，他更加相信这是人祸。 “真的是意外。”陈璟老道有气无力的道，“灵药者，是药亦是毒——我等散修修行的时候，错漏太多，根基不稳，也没什么重铸根基的机会，再加上那些灵药当中所蕴藏的药毒。” “他们十二人，皆是在成就渡劫境的那一刹那，体内积蓄的药毒爆发出来，以至于污染了法力而横死，若非是如此的话，林道友你看到的，就不是元神境界的我，而是渡劫境的我了。” “陈道友的意思便是，云雾贼中所积攒下来的资源，还能够堆出至少一个的渡劫境？” “当然，云雾贼活动三百余载，岂是等闲。”陈璟老道回应，言语之间，甚至是有些许的傲然。 “那道友能告诉我，云雾贼所劫掠的东西，都藏在何处吗？”林九双眼微眯。 不管是按照林九的打算还是按照许言的打算，接下来的沉月湾，都必然会是四战之地，会引来数量极多的罗刹国人，以及大量的邪修，届时无论是林九还是许言，都会疲于奔命——到那个时候，林九根本就不会有抽身的机会。 是以要收取云雾贼所劫掠的东西，那最好的时机，就是现在！ 至于说先确定云雾贼的藏宝处，等到血食之期过后再去将其取出来，这种不靠谱的决定，林九是做不出来的。 血食之期当中，无数罗刹国人四处厮杀，无数血兽四下冲撞，再加上各处逃亡的凡人，转战的修行者等等，云雾贼的藏宝之处，在如何的隐秘，都有可能被人给撞出来。 若是这样，等过了血食之期，林九再去云雾贼的藏宝之处，他所见到的，或许就是一片空空如也！ 这种蠢事，林九当然是不做的。 不管是钱财，还是修行的资源，都是落袋为安的好。 “原来道友是看上了这个。”陈璟老道劝说一声，“只要林道友能饶我性命，那我便愿意带林道友去藏宝处。” 陈璟老道低着头。 “我非嗜杀之辈。”林九同样是坦诚无比的道，“只要道友能够带我到那藏宝之处，我便绝不伤及道友性命——若有违反，林九当受玩蛇噬身而已。” “既然如此，道友且听我指路。”陈璟老道闭目片刻，似乎是在斟酌一般，很快，他就有了决定。 第一百六十六章 矮山宝窟，万年灵药 出了沉月湾，两人小心谨慎的一路往东南而行，半天之后，有转道往偏西的地方而动…… 如此转转折折，翻过一座又一座的大山，跨国一条又一条的河流，绕开一处又一处的血色漩涡。 一路不停歇都走了足足半个月，两人才终于是到了此行的目的地。 却是一处矮山，山中便是荆棘，荆棘当中，还藏得有不少的毒草，偶尔从矮山当中长出来的几株老树，也是东倒西歪，七扭八折的不成材。 山中，还有着很是稀薄的瘴气——这瘴气就如同是血毒一般，对修行者难以造成什么伤害，但却足够的恶心人。 一眼看过去，山中竟是半点有价值的东西都找不出来。 云雾贼的藏宝之处，就在这矮山当中。 两人走进矮山当中，陈璟在前，林九在后。 在穿过瘴气，停在一处老树面前。 陈璟上前，将那老树的树皮拨开。 而在这树皮之下，赫然是镶嵌着一个残缺的法阵。 爆裂的火焰，阴祟的毒素，便在那法阵当中交织着。 “这残阵名为千毒流火阵，乃是已经陨落的熊飞道友，从一处遗迹当中挖出来的法阵碎片，法阵勾连两处，内蕴毒素与赤焰。” “修行者若是贸然闯入法阵当中，便会被毒素与赤焰笼盖，火与毒交错之下，便是渡劫境的强者都会吃一个大亏——若是不慎受伤，那么火与毒立刻便会在修行者的体内融合，化作火毒。” “若是来人精通法阵，能够找到这千毒流火阵的生门破阵而出，那这千毒流火阵的残片，就会碎裂开来，其内所积攒的火气与毒素，也便在这刹那之间倒卷而出，渗透到藏宝窟的每一个角落当中，将宝窟当中的一切，都化作乌有——法器的灵性会被沾污，神铁的物性会被逆转，灵药也随之化作毒药，再不能为人所用。” 陈璟老道平静无比的说着这法阵的变化，然后又告诉了林九开启这法阵的办法。 林九看了他一眼，当即便是施展法诀，将这法阵分开。 扭曲的老树下，一个幽深无比的洞口浮现出来。 这洞口才一打开，浓烈无比的灵药之香，便是交错着氤氲而上，叫林九忍不住精神一振。 “云雾贼三百年来的积蓄，便都在这下面了。”陈璟老道一脸木然的看着林九，心如死灰。“要老道带林道友你下去吗？” “客随主便，陈道友请。”林九朝着这洞窟伸了伸手。 就算是到了这一步，他也依旧是不曾放下丝毫的警惕。 陈璟老道目光当中的失望之意一闪而过，转瞬间，这失望便有化作决绝，深藏于其心神当中，不漏痕迹。 “既如此，林道友便跟我来吧。”陈璟老道认命一般叹了口气，带着林九一起落入洞窟当中。 这洞窟，虽然是开在这矮山内部，不见天日，但洞窟当中却是别有一番天地。 灵珠与明珠交错着镶嵌在石壁上化作光源洒下，将这洞窟照亮。 柔和无比的光明之下，便是四周山壁上纵横无比的线条，线条之间，还刻画着无数繁杂而玄妙的轨迹，却是一片残缺的修行之法。 ——看起来，就如同是一处前人的洞府，而那残缺的修行之法，便是那洞府的主人陨落之后所留下的传承，亦是这洞府当中最为珍贵的东西。 但实际上，这一篇修行法，却是狗屁不通。 这却是云雾贼所设下的障眼法。 如此，就算是有人误入此地，也只会认为自己是得了前人遗泽，然后将注意力集中在那一篇残缺的功法上。 同时，那残缺的功法看起来玄妙，却有无法修行，便又诱惑着那些误入此间的人，叫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沉醉于这文字上，令他们不舍得毁去这璧山的石刻。 而实际上，云雾贼真正的宝藏，则是藏在哪石刻的背后。 林九催动法力，衣袖一扫，剑气涌动着，石壁上的粉末簌簌而下。 片刻之后，石刻被林九剥离下来。藏在石壁背后的东西，也就浮现了出来。 却是一个又一个的小小的凹坑，一眼望过去，这些凹坑足足有上千个。 而每一个凹坑当中，都摆放着一个沉血玉盒。 人间的王侯将相等自认尊贵的人物，在死去之后，往往便会在口中或者身上的其他地方填入美玉，而这些美玉在墓穴当中埋葬数百上千年之后，美玉的底部便会沁出血色，就如同是天地淌血，沉于这美玉的底部一般。 是以这种玉，被称为沉血玉。 而沉血玉盒，便是用沉血玉所雕琢出来的盒子，有着遮掩感知，收敛元气的神效。 将灵药藏于这沉血玉盒当中，便能够最大限度的保证灵药的药性不散，同时也能保证这些灵药不会被外人所察觉。 只是沉血玉都源自于墓葬——云雾贼的人，能找出这么多的沉血玉来雕琢沉血玉盒，也不知他们到底挖了多少死人的墓葬。 “收走东西之后，这些沉血玉盒，是决计不能留的。”林九暗自道。 沉血玉，基本都是陪葬之物，大多数都留的有独特的印记，一旦带出去被人所察觉，天知晓会有多少人因此找上门来。 这一口锅，林九是不打算背的。 每一个沉血玉盒的面前，还有着一块小小的牌子，牌子上记录了玉盒当中所存放的东西——这是为了避免有人不知道玉盒当中存放了什么，然后随意打开，使得一些灵药的药性随之减弱。 “三百年的积蓄，果然豪富！”看着那密密麻麻的沉血玉盒，林九也不由得感慨一句。 难怪有人说，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就算是万圣龙宫没有遭劫之前，都未必是能够拿得出这样庞大的一笔财富。 就算是玄商道，在这样的一笔财富面前，都必然会动心。 这一千多个玉盒当中，除了一百多个玉盒当中封存的，乃是一些神铁奇珍之外，剩下的九百多个玉盒，其内所存放着的，都是灵药！ 而光是千年之上的灵药，便有不下一百株。 目光在那些玉盒之上扫过，刹那，林九的目光便是顿住。 在那石壁的最中间，有一个玉盒，比起其他的玉盒都要来的精致，要来得华丽——而在玉盒外的铭牌上记载着，这玉盒当中所存放的，赫然是一株万年灵药！ 第一百六十七章 陷阱 “万年灵药！”林九忍不住咕咚一口咽下一大口唾沫。 万年灵药是什么概念？ 天书上所记载的，天地之间最为顶尖的灵根有两种。 第一种，天庭的蟠桃树。 第二种，五庄观的人参果树。 天书上记载：【蟠桃树有有三千六百株：前面一千二百株，花微果小，三千年一熟，人吃了成仙了道，体健身轻；中间一千二百株，层花甘实，六千年一熟，人吃了霞举飞升，长生不老；后面一千二百株，紫纹缃核，九千年一熟，人吃了与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这也即是说，最顶级的蟠桃树，也不过只是九千年一熟而已——食之天地齐寿，日月同庚。 而那人参果树，则是【该树三千年一开花，三千年一结果，再三千年方得成熟。短头一万年，只结得三十个。有缘的，闻一闻，就活三百六十岁；吃一个，就活四万七千年。敲时必用金器，方得下来。】 亦只得九千年而已。 而现在林九看到了什么？ 一株万年的灵药！ 这已经不能用灵药这两个来形容了。 这应该被称为神物。 就算是那些真玄巨擘见了，也都要动心的神物。 “想不到你们居然能够谋得如此的神物！”林九心潮澎湃，诧异无比的看了一眼陈璟老道。 他所惊愕的，是云雾贼居然能够夺取道这样的神物。 而更惊愕的，则是这样的神物被云雾贼夺走，这玄商道上，竟不曾起什么风波？ 云雾贼的人，居然还能安然无恙的躲藏于玄商道的地界当中。 “这是我们云雾贼最重要的至宝——我们之所以会逃到玄商道落脚，便是因为此物。” “可惜，这神物药性太重，没有任何一人能够承受，以至于我们谋得此物之后，也只能是令他蒙尘于此间。”陈璟老道看着那玉盒，神色复杂无比。 而林九，则已经是朝着那玉盒而去，伸手将那玉盒给捧了起来，然后又封锁了周遭的气机，令周遭的天地元气，都是静止下来，这才小心翼翼的打开了这存放了万年神药的玉盒。 然而下一刻，林九的脸色，便是陡然间一变，那存放了万年灵药的玉盒，也是在转瞬之间便被他给扔了出去！ “好胆！”林九的声音在这洞窟当中回荡起来。 陈璟老道身上，那两根剑气化作的长针，亦是直接的炸开来，将陈璟老道的眉心和丹田炸开，令他的精气神都飞快的流逝起来。 ——那所谓的存放着万年灵药的玉盒，林九在将其打开之后，放在里面的，并非是万年灵药，而是一股殷红如血的毒烟。 将玉盒打开的刹那，那毒烟便直接弥散出来。 尽管林九在看到这毒烟的刹那，便将那玉盒给远远的抛开，但那毒烟还是顺着林九的鼻息，渗透到了他的血肉当中。 林九的脸上青白一片，而在身上的血肉，则是由无数的血红色的线条浮现出来。 这所谓的万年灵药，竟赫然是一个陷阱。 “好一个云雾贼！”林九咬着牙，一字一句的出声。 他完全没想到，自己都谨慎到了这个地步，都还是着了云雾贼的道儿。 只能说云雾贼中又能人，布置下这陷阱的人，实在是太过于了解人性。 来到这里的，别说是林九了，便就算是一个真玄巨擘前来，都有极大的可能着道——那不是别的东西，而是万年灵药啊！ 天地之间，谁能抵抗这样的诱惑？ 天地之间，谁在这万年灵药的面前会不心动？ 而只要动心，便一定会踩进陷阱当中——打开玉盒的人，为了避免万年灵药药性流失，必然会和林九一般，在打开玉盒之前，便将周遭彻底的封锁起来。 而这样一来，在他打开玉盒的刹那，玉盒当中的剧毒，也就能够发挥出最为恐怖的破坏力。 就如同此时的林九一般。 林九后退一步，靠在那石壁上，借着石壁支撑着自己的身躯。 那封存于万年灵药的玉盒当中的那毒素，实在是太过于的恐怖。 哪怕是林九在中毒的第一时间，便展开了大毒天，将那剧毒收入大毒天当中，但这剧毒依旧是在他的身躯当中，造成了前所未有的破坏。 靠在石壁上，他只觉得自己一身的血肉，要在在那剧毒残余的影响之下，化作血水一般。 “放弃吧，这毒素是无解的。就算是仙灵强者中了这毒，也只能乖乖等死。” “呵哈哈哈哈。”而在另一边，被林九以剑气炸碎了眉心和丹田的陈璟老道，则是浑身瘫软的躺在地上笑着，笑得快意无比。 尽管他一身的精气神，都在飞快的流散，但他却全然察觉不到死亡的来临一般。 “何苦如此？”林九一脸疑惑的看着陈璟老道。 他完全无法理解。 尽管陈璟老道栽在他的手里，但他这一路上，也算是对陈璟老道以礼相待，他们之间的哪怕是因为相互的谋算而有了恩怨，这恩怨也不该是大到陈璟要拿自己的命来换林九的命这个地步。 “本道乐意。”陈璟老道艰难无比的道。 作为一个长生至上的人，若是有可能的话，他也不愿意走到这一步。 但谁让他已经没有选择了呢？ 他的寿元本就濒临极限，全靠那一身的法力硬撑着。 而林九在拿下他之后，毫不犹豫的就封锁了他一身的法力。 在一路的奔波过后，他早就已经心力交瘁——在进入这洞窟之前，便是他最后的机会，若是在那个时候，林九能够解开他法力的束缚，他便还能够在支撑一二，亦不会选择在这一刻和林九同归于尽。 但林九对他没有半点儿的信任，完全没有要解除他法力禁锢的意思，他也不可能将自己最大的短板摆在林九的面前。 于是局面就到了这一步。 自知必死的陈璟老道，选择了玉石俱焚。 整个矮山，都是他的坟墓。 林九是为他殉葬的人。 而这洞窟当中，云雾贼三百余年的积累，则是他的陪葬品——活着的时候，他无法触及长生之境，但在死去之后，他给自己所准备的葬礼，却能够比拟那些长生仙灵。 这便是云雾贼的首领，以垂朽之身，也依旧是牢牢的掌控了云雾泽的陈璟！ 第一百六十八章 死生之间 “生机何在？”林九靠在石壁上，此时的他，也没有心思去理会正在走向死亡的陈璟老道了。 他做梦都没有想到，只是一时疏忽，自己就会落入到这样的绝境当中。 那殷红如血的毒素，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尽管在入体的那一刹那，林九便将之搬运到了大毒天中，但那恐怖无比的毒素，却依旧是隔着一个大毒天在对林九施以影响，要将林九给化作血水。 于是同时，那吸纳了这恐怖毒素的大毒天中，也在猛烈无比的抽取着林九的生机，要以林九的生机为薪柴，将那殷红如血的毒素给炼化，从而化作大毒天成长的养料。 生机，林九倒是不缺。 他勉强挥动衣袖，将那些封存了灵药的沉血玉盒，都打开来，在玉盒当中的灵药被这剧毒侵染之前，便一口将所有的灵药给吞入腹中。 于是沛然无比的生机，在林九的血肉当中炸开来，化作熊熊的火焰托举着那大毒天，加快着这毒素成为大毒天一部分的进程。 但在这过程当中，林九收到那剧毒的影响，也越来越大——血肉和生机，到还在其次。 他真正的危机，来源于元神，来源于意识。 那恐怖的毒素，在销蚀林九血肉的同时，亦在销蚀林九的元神和意识。 林九所炼出来的刀兵火衣，在这剧毒的面前，就如同是不存在一般。 没一个刹那过后，林九的元神都会虚幻一分，他的意识，也随之消散一分。 林九明白，待得他的元神在这剧毒当中彻底消散的时候，便是他的意识，也彻底归于寂灭的时候。 “到底该怎么办？”林九念头飞快的转动着。 他的生机所在之处，一眼便能够看到——只待那大毒天彻底消化了这恐怖的剧毒，自然便能够屏蔽这剧毒对林九的影响。 但现在的问题在于，在林九的预估当中，那大毒天消化剧毒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那剧毒隔着大毒天销蚀林九元神的速度。 若是不作任何应对的话，在大毒天消化这剧毒之前，林九的意识，就已经彻底湮灭了。 ——这毕竟是能够弑杀仙人的剧毒，不是林九这区区的元神境所能够低档的。 “到底该怎么办？”林九焦急无比。 无数的灵药在林九的腹中炸开。 强大无比的生机和那剧毒在相互拉锯，那剧毒给将林九的血肉销蚀一分，强大无比的生机便立刻是叫林九被销蚀的血肉重新增长起来。 没几个刹那，林九的意识，就已经是衰弱到了无法掌握自己肉身的地步。 于是人形缓缓消散，火光燃烧起来，火光当中，一头彩色斑斓，似鸟如虫的神异之兽，在这洞窟当中显现出来。 正是林九的原身，九头虫！ 这九头虫的双眼黯淡无光，但其一身的羽毛，却是在生机的浇灌之下，显得极为的艳丽，有勾魂摄魄之感。 “有了！”突然，那九头虫黯淡无比的双曈亮了起来。 瞳孔当中倒映出那九头虫的模样——一个头颅的旁边，还有着另一个小小的，正在弹动的鼓包。 那是林九本该长出来的，却因为生机不够而不曾长出来的第二个头颅！ “九首，九命，九神通！” 林九不禁想起了九头虫的天赋。 没多出一个头颅，便多出一个神通，亦多出一条性命。 虽然他长出第二个头颅的方式，和正统的九头虫长出第二个头颅的方式不一样，不能保证这第二个头颅，就一定代表着第二条性命。 “为今之计，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林九咬着牙，目光当中有火焰燃烧起来。 “赌了！”林九决然无比的道。 这第二个头颅，终究是九头虫的第二个头颅。 念头一起，林九周身上下那沛然无比的生机，便立刻是一分为三。 一部分，化作推动大毒天变化的燃料。 一部分，维系着林九肉身的稳定。 最后一部分，则是直接灌注到了那还只是一个鼓包的第二个头颅当中，令那鼓包剧烈的跳动起来，如同是心脏一般。 华美无比的神异之兽匍匐于地，双眼当中的光芒，飞快的变得黯淡，最终彻底熄灭。 而这异兽的身上，生机的流转，却丝毫不曾停歇，点点光焰从那斑斓的羽毛上落下，落在他的身下，青烟升腾起来，顷刻之间，便是在这洞窟当中腐蚀出一个毒池来。 毒池飞快的扩大，异兽的羽毛间，更多的斑斓流光滴淌下来。 当这毒池扩张到刚好能够容纳那异兽身形的时候，便不再扩张，而那斑斓的毒水，亦是在这一刻，将这毒池填满，把那异兽的身形淹没。 …… 黑暗。 冰冷。 这是林九唯一的感觉。 意识彻底的沉寂之后，他便仿佛是被锁到了一处漆黑的天地当中，然后不停的下坠，不停的下坠。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的耳边，有哗啦呼啦的流水声响起，逐渐清晰，片刻，那流水声中，又有锁链的声音哐当哐当的交击。 锁链的声音当中，还隐隐约约的有一个略显惊愕的声音。 “噫，又来一个。” 声音当中，林九敢感觉到那锁链缠到了自己的身上。 他本能的察觉到了不妙，想要反抗。 而这念头一起，方才那惊愕的声音，便是突然变得惊恐。 “啊，不对！” 于是缠绕在林九身上的锁链，顷刻之间便是烟消云散。 在林九的身上，似乎是有斑斓的光焰落下来，化作绳索，拖着还在下坠的林九飞快的往上。 刹那间，这一片黑暗，暴动了起来。 黑暗当中，无数的‘东西’伸出双手将林九拖住，似乎是想要阻止林九的离开，又或者是跟着林九一起离开。 “上清灵宝天尊敕令，滚开！”福至心灵一般，林九猛地一声大喝。 那裹住他的神光，陡然间大放光明，将这一片无穷的黑暗照亮，露出黑暗当中的影子来。 只来得及看上一眼，林九的意识，便被拖着，离开了这一片幽深之地。 “上清……”而在他离开之后，这一片幽深之地当中，才是有一双眼睛亮了起来。 …… “我还活着！” 第一百六十九章 局势 洞府当中，四只眼睛豁然睁开。 九头虫的身上，一阵神光缭绕，一个道人，顿时就从按毒池当中踏了出来。 正是林九。 “我还活着。”林九上上下下的看着自己，目光当中，还犹自有着些许的惶恐。 他已经记起自己刚才所在的那一片幽暗无比的地方是什么了。 正是传说当中，生灵魂魄所归的幽冥地府。 换言之，能够出现在那幽冥地府当中，便是他真正的，死了一次。 回想着那幽冥地府当中的种种细节，林九心头也不由得一阵感慨。 那勾魂使者第二次说说的那一句，“啊，不对”，足以证明，林九的第二个头颅，的确是给了林九第二条生命，故此他在勾取林九魂魄的时候，会察觉到不对。 还有那从天而降，要将林九的意识带回去的光焰，也同样是来源于林九的第二个头颅——这是生灵阳寿未尽的标志。 而在他回返阳世的时候，那隐藏于黑暗当中的，要阻拦他的大恐怖，则显然是那幽冥地府当中的另一个机制——哪怕是阳寿未尽之人，入了幽冥地府，也得拖上一层皮。 这也叫叫林九知晓，哪怕是有几条性命，也当珍惜自己的性命才是，若不然的话，实力不够，就算是命多，也依旧有可能被束缚于幽冥当中。 “上清灵宝在上。”想清楚这些之后，林九便不由得一阵感慨，往虚空一个稽首。 若非是冥冥当中喊出了上清灵宝天尊的名号，他要回来，还没这么容易。 当然了，这也证明了，那位上清灵宝天尊，的的确确是一根无与伦比的大粗腿。 …… “还有我现在的实力。”片刻，林九又收拾心神，审视了一番自己。 几百株灵药所蕴藏的庞大生机，在‘喂饱了’大毒天的同时，也是令林九的第二个头颅直接长了出来。 而林九自身，也终于是回到了气血充盈的姿态，这亦是他最为巅峰的姿态。 庞大无比的气血，再加上一次有死而生的经历，对于林九而言，这就如同是经历了一次重新从母体当中诞生出来的状态，干净，明澈，宛如先天赤子。 而他的修行境界，更是在这一死一生之间，有了质的变化，臻至了纯阳的巅峰，距离那渡劫境，只得一道门扉——甚至只要他愿意的话，他随时都能够推门而入。 “还有这些奇木灵铁。”林九衣袖一卷，催动大毒天，将这洞窟当中弥漫的毒雾，尽皆收摄到大毒天中——在他由死而生的时候，大毒天中已然是生出了第二个毒池。 也正是叫林九于生死之间走了一遭的那毒素所凝结而成的毒池。 在将这毒素彻底慑服，化作一方毒池之后，这毒素的来历，便也在林九的心头显现出来。 这剧毒，名为幽玄腐血毒。 乃是天地之间，那些炼体的绝世强者陨落之后，尸骸在特殊的地方朽坏之后所形成的剧毒——剧毒见血封喉，一旦有人中毒，其精气神都会被这剧毒给腐蚀化作血水。 越是强大的炼体者尸骸当中所诞生出来的幽玄腐血毒，其毒性就越发的恐怖。 据说最恐怖的幽玄腐血毒，就连真玄巨擘，都能生生毒死。 毒池的正中间，正长着一株三层十二叶的灵草。 这便是幽玄腐血毒被大毒天彻底吸纳之后，又在无穷生机的浇灌之下，所诞生出来的，能够化解幽玄腐血毒的灵草。 其名为摩灵玄牙叶。 摩灵玄牙叶，总共分为三层——最外层的叶子，能够化解仙境之下的幽玄腐血毒。 中间那一层的四片叶子，则能够化解灵应层次的幽玄腐血毒。 最核心的那一层的四片叶子，则能够化解真玄层次的幽玄腐血毒。 不过林九计算了一下，以他当前的实力，就算是竭尽所能，从大毒天中引出来的药性，也只够他在天地之间催发出最外层的那四枚叶片来——如果生机足够的话，灵应层次的摩灵玄牙叶，他也能够试着催发一番。 那毒池当中的幽玄腐血毒，亦是如此。 将所有的毒雾都收摄干净，林九这才将那些收藏了奇木灵铁的盒子打开，将所有的奇木灵铁都收起来，然后转身离开。 当然了，在离开之前，他也没有忘记在陈璟老道的尸骸上搜索一番。 陈璟乃是林九所遇到的第一个精通炼毒的修行者，他身上，有极大的可能有着他多年以来炼毒用毒所留下的痕迹，这些东西对于林九而言，有着极大的作用——不管是用于增进大毒天的威能，还是用于触类旁通，叫林九参演用毒的办法，都有着极大的意义。 本来陈璟老道若是不死的话，林九也定然会将其留在身边当一个师爷用。 只是他没想到，一开始表现得软弱无比的陈璟老道，临到头竟会如此的刚烈不留余地，是以如今的林九，也只能寄希望于从陈璟老道的尸骸上找到他所需要的东西了。 完事之后，林九也不忘再给陈璟老道立下一个碑。 …… 一路匆匆忙忙的回到了沉月湾，沉月湾中并无其他的变故。 他离开之后，虽然也有其他的罗刹国人陆续出现在沉月湾的附近，但沉月湾中驻守的元神道人也不止一个，虽然进取不足，但守城却是绰绰有余。 “还好。”林九心头松了一口气。 眼前的情况，至少证明他有死而生的这个过程，并没有花费太长的时间。 “师兄，你回来了。”下一刻，万圣公主的身形从水光当中显现出来。 “林道友。”许言的身影，亦是紧随其后。 “那陈璟老道，当真是云雾贼的人吗？”一起回到水府之后，许言才是迫不及待的出声问道。 林九去寻陈璟老道，然后一去不归，许言和万圣公主当然不可能不闻不问。 然后幽门峡的消息传过来，他们才知晓了那陈璟老道和云雾贼的关系。 “确凿无疑。”林九取出一部典籍来。 正是从陈璟老道的尸骸当中所得来的，他制毒炼毒的记录。 记录当中，零零总总的记录了一百多种毒素。 毒性弱的，只能杀害一些凡人。 而毒性强的，便是渡劫强者，都有可能着道儿。 有炼制之法寻常的——以某种灵药为主，然后逆转其药性将之化作剧毒的。 也有炼制之法恶毒的——孕妇分娩的刹那，将其斩杀，以勾连母婴的脐带为凭，再以母体的心头血为引，汲取婴儿体内的先天之气，再辅助诸般污秽化作剧毒…… “林道友已经将之斩杀了吗？”许言脸色阴沉。 “如此恶徒，留他作甚？” “杀得好！”许言长出一口气，手中法力一吐，立刻便是将那典籍化作灰烬。 第一百七十章 许言的邀请 再然后，许言才是半埋怨的责备一句。 “林道友该将那陈璟老道带回沉月湾，与众目睽睽之下，明正典刑才是。” “若真的是将那陈璟老道带回沉月湾，只怕事情反倒不好处理了。”林九摇了摇头，“不瞒许道友，对陈璟老道的身份，我虽然笃定，但却并无实质证据——若将之带回沉月湾，就算将其斩杀之后证明他是云雾贼的人，但传出去，依旧难免惹人闲话，于许道友不利。”林九如同是在替许言考虑一般。 “这也是，若因猜测而妄杀，只怕这沉月湾中，人人自危。”许言沉思片刻，便又点了点头。 “也亏得林道友能闻得出毒味儿，若不然叫这云雾贼的恶徒藏身于此，那以后只怕是后患无穷。” “只能说是一个巧合。”林九从容无比的道，主动提起了自己的修行，“我修行的法门特殊，有疗毒愈伤之效，对毒素异常敏感。” “真如林道友所言，那便是陈璟老道命数该绝。”许言点着头，这才注意到了林九此时的状态，“林道友的功行？” “诛杀了陈璟老道之后，心有所感，故此有了精益。” “这哪里是什么精益，分明是脱胎换骨！”许言看着林九，目光当中不乏艳羡。 先前的时候，林九一副五劳七伤的模样，气血两亏，但如今，却是神清气爽，精元完足，若不是许言诸多证据的话，许言几乎是要以为，来的不是林九，而是另外的一个人。 而这一切变化的来源，却不过只是修行法的突破。 那修行法的高妙，可见一斑。 “对了，许道友，而今情势如何？”半晌，林九出声问道。“那幽门峡，如何了？” “不瞒道友，而今之情势，很是不妙。”提及局势，许言的脸上立刻就有了一抹愁容。 林九一个来回，一个多月。 这一个多月的时间当中，幽门水神献上权柄，将幽门峡并入了沉月湾当中。 而作为交换，沉月湾中的防护，自然也是向幽门峡延展了过去。 万圣公主一己之力，已然是不足以支撑那水神的神光，是以她也只好是效仿人间的分封之法，从融合的权柄当中分出印记来交给原来的幽门水神，令其代掌幽门峡的事务，同时，也借用幽门水神的力量来保证那水神神光的稳定。 玄机五人牵引生机的法阵，亦是随之扩张，在调整了方位之后，将幽门峡也纳入了其中。 两个地方融合为一处，而且是强弱逆转，一直都有着矛盾的两个地方，这种融合所带来的矛盾，自然也不会少。 这一个月以来，许言等人做的做多的事，不是和罗刹国人的交战，而是裁断幽门峡的水族与沉月湾水族之间的争端。 而在沉月湾以外，就算是林九离开之后，许言再也不曾从那漩涡当中钓取罗刹国人，但如今，围绕在沉月湾之外的元神境的罗刹国人，也有了足足八人之多——元神境之下，那些寻常的修罗战士，罗刹战士，更是不计其数。 为了保证罗刹国人不至于破开防线，这一个月来，许言等人，都是只守不攻，谨守在法阵当中，绝不踏出一步。 如此，这才保证了两地的安稳。 但作为代价，这一个月以来，许言等人，亦是没有取得任何的战果。 别说是元神境的修罗战将罗刹战将了，便是寻常的修罗战士，罗刹战士，都不曾斩杀。 而这一个月以来，围绕在沉月湾之外的血兽的数量，也是重新的变得多了起来。 “这还不止。”许言低声的道，“自从幽门峡的事传了出去之后，沉月湾下游，以及幽门峡上游的水神，也都传了讯息前来，想要以交出权柄的方式，取得我等的庇佑。” “另外，便是沉月湾外面的人族聚居地当中，已经有几处被罗刹国人攻破了。” “就在前两天，还有道友来信，央求我们将附近的罗刹国人清剿一番，好开出一条道路，让那些地方的凡人，能够顺利到达沉月湾。” 许言一边说，一边抬手显化出沉月湾附近的地图，在其上标注除了那几个被攻破的人族聚居地的所在。 “聚居地被攻破了，那些凡人还能活得下来？”看着许言画出来的地图，林九好奇无比。 地图上，象征着罗刹国人的红色，如同是汪洋围绕小岛一般，包围着一处有一处的人族聚居之地。 而在每一个聚居地和另一处聚居之地之间，也有着大量的罗刹国人以及血兽游荡。 在聚居地被攻破之后，那些凡人怎么可能还能有活命的机会？ 那些攻破聚居地的罗刹国人，又怎么可能坐视自己的战利品逃跑？ “正常情况下，那些凡人当然是绝大多数都会命丧于罗刹国人之口，只有极少的一部分，能够活着到达另外的一处聚居地。” “但这一次不一样。”许言神色肃然。 “尽管没有玄商道的人主持局面，但根据我得到的消息，在那些聚居地被攻破的时候，都有道友自愿留下断后，舍命拦截那些罗刹国人，以此为那些凡人争取离开的时间。” “现在的话，应该已经有人到达此处了。”许言说着，伸手又在地图上点了点。 ——他所指的地方，距离沉月湾，也不过数十里而已。 正常来说，有着修行者的庇护，再加上一众修行者所能施展出来的加速的术法，符箓等等，这数十里之地，也不过一两日的功夫。 奈何，拦在那一处地方和沉月湾之间的，有着整整五位元神级别的罗刹国人。 这五位元神级别的罗刹国人，再加上他们麾下那些寻常的罗刹国战士，于是这数十里，便成为了一道隔开生死的天堑。 “林道友回来的时候，没有看到他们吗？”许言问道。 “这倒是不曾注意。”林九摇了摇头，他回来的时候，心心念念的都是沉月湾有没有出什么事，万圣公主有没有出什么意外，有哪里有心思去看周边的人族是个什么情况？ “许道友的意思是？” “既然林道友都回来，那你我联手，将此处的罗刹国人清理一番，为这些人打开一条通途如何？”许言诚挚无比的看着林九。 “他们那一行人当中，亦有元神道友坐镇护佑，只要我们能够将那些元神境的罗刹国人斩杀，那些寻常的罗刹国人，便不可能会是阻碍。” 第一百七十一章 决心 “道友下定决心了？”林九肃然。 剪除横在路上的那些元神境的罗刹国人不难，接应那些前来沉月湾的凡人，也不难。 难的事，之后的事该如何应对？ 沉月湾的凡人，会越来越多，忽悠那些凡人而来的修行者，也会越来越多。 此外，随着沉月湾中的生灵越来越多，生机也会越来越壮，到那个时候，就算是有着法阵引导生机的流转，将生机给遮掩起来，这沉月湾也依旧会引来越来越多的罗刹国人，越来越强的罗刹国人。 再则，随着凡人越来越多，沉月湾的地域，必然会不足以容纳那些生灵——那边只能向外扩张。 而扩张之后，边界随之扩大，所迎来的压力，亦会扩大。 还有在各处地方的凡人都来到了沉月湾之后，内部可能出现的矛盾等等……可谓是千头万绪。 对林九而言，要让他将这些人通通都给斩杀了，倒还勉强能做的到，但要让他将这期间所发生的种种矛盾争端，都处理好，那就算了。 “事已至此，不得不为。”许言一副没有选择的无奈样子，就好像做出这决定的，不是他一般。 “那妖族呢？” “那些散落于大地上的妖族呢？”林九问道。 “妖族这边，我实在是拿不准主意。”这一次，许言露出了真正的无奈的模样，“尽管这玄商道中，妖族的地位不似其他地域，但妖族，毕竟是妖族。” “林道友呢，林道友怎么看？”许言期待无比的看着林九。 我用四只眼睛看。林九面无表情。 片刻，他才是出声，“既然拿不准主意，便说一个设想吧。” “假如放弃了妖族，会发生什么？” “第一，在凡人迁徙的时候，妖族会成为他们的阻碍，迁徙的队伍，除了要防备罗刹国人之外，还要防备妖族的袭击，压力大增，损失大增，我们这沉月湾，亦是如此。” “第二，便是散落于玄商道当中的妖族，被放弃之后，会不会选择主动踏入漩涡，成为罗刹国的一员？那些妖族成为罗刹国人之后，他们的实力如何？” “要知道，罗刹国人以生机为根本，血液只是生机的展现形式，生机越壮，罗刹国人实力就越强，而妖族，素来都是精元强大，肉身强横。” “又或者，为了杜绝后患，在收拢凡人之前，我们先联络其他的道友，合力将这玄商道的地域扫荡一遍，以诛除妖族这后患？”林九语气森森。 言语之间，似乎是有无穷无尽的尸山血海漫涌出来，将许言给淹没。 “还是别了。”许言打了个激灵。 “那就连妖族一起收纳吧。”许言纠结无比，“只能如此了，只能将妖族一起收纳，然后联合妖族，一起抵抗罗刹国人，度过这一场血蚀之灾。” 许言说道，没有了玄商道的入场，代表着机缘的血食之期，已然是化作了血蚀之灾。 “不过那些妖族桀骜难驯，为避免他们闹出什么乱子来，等那些妖族也到了沉月湾，还得劳烦林道友你多多震慑一番他们才是。” “在所不辞。”林九点了点头。 对他而言，这倒是能算得上另外的一个意外之喜了。 万圣公主可以在这边学一学，该如何做一个水神。 而林九，也能在这个地方学一学，该如何做一个妖王。 …… “许道友那边有消息了。”距离沉月湾最近的桥山坳中，一路迁徙而至的人群当中，突然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怎么说，许道友怎么说？”另一个元神道人忍者疲惫上前问道。 “许道友信上讲，叫我们做好准备，三天后，沉月湾会出手清缴我们之间元神境的罗刹国人——那个时候，我们便能够直接去往沉月湾。” “同时，许道友信中还说，为了避免周遭的妖族捣乱，要我们邀请附近的妖族一起去往沉月湾。” “带上妖族？”一种修行者们，无论是元神境还是升灵境，都是不可置信的呼喊起来，目光当中满是纠结。 这一段时间以来，他们之所以会如此的疲惫，便是因为他们在对抗罗刹国人的时候，还要花费大量的心力来防备周遭的妖族，同时，他们也要抚平那些凡人对于妖族的恐惧。 尽管这玄商道中的生灵，对妖族的排斥并不如其他地方那边的强大，但对于异族，还是有着强大力量的，有冲动无比的异族，那些凡人们本能的，就保持着恐惧 “不行，这绝对不行！”一个元神道人摇着头，义正言辞，“许道友替我们纠缠那些罗刹国人，本就冒了极大的风险，我们整改兵贵神速，一鼓作气的去往沉月湾才是，若是接纳了这些妖族，队伍行进的速度，必然会受到影响。” “更何况，那法阵的破灭，这些妖族的嫌疑都还没洗清，又如何能让他们一起进入沉月湾？” “万一他们也在沉月湾中捣乱呢？” 其他的道人也是沉默下来。 因为定期到来的血食之期，故此每一个人族的聚居之地，都有着半成品的法阵。 到了血食之期的时候，镇守在那些聚居处的修行者，便能够开启那法阵的力量，从而抵御罗刹国的袭扰——若是没有法阵的存在，光是那无孔不入的血兽，就已经是足以叫那些修行者们焦头烂额。 而他们这一处聚居地的法阵，便是在血食之期的半个月后，突然出了岔子，一个法阵的关键节点被破坏，于是顷刻之间，无穷的血兽涌入…… 一众镇守在聚居出的修行者，废了莫大的力气，才是将幸存者给救了出来，同时，又有几位元神修行者舍命断后，他们这才有机会来到这桥山坳。 众人临走之前，检查法阵，最后在那被破坏的法阵节点处，察觉到了隐秘无比的妖气——而恰好，在那法阵被破坏后，聚居地当中的几个妖族，也同样是失踪不见。 故此大多数的人，都认为那法阵，乃是被妖族给刻意破坏。 这一路上，他们每每碰到妖族，都是以极大的警惕，将那些妖族给驱散，丝毫不敢让妖族加入到他们的队伍当中来。 第一百七十二章 妖族 “可许道友信中，特意提及那些妖族，我们将要去驱散，会不会扰乱了许道友的计划。”第一个拿到信的元神道人犹豫无比，其他的道人，也沉默下来。 换做往昔的时候，他们谁会管许言这一封信？谁会管许言在信里说什么？ 至于说许言有什么谋划之类，更是没有人会关心。 毕竟，你许言的谋划，关我何事？就算是得罪了你又如何，谁还不是个元神境的修行者了？ 就算不是你许言的对手又如何，大不了以后绕着走就是了。 但如今，却是人在屋檐下。 “就听许道友信中所言吧。”这元神道人看了一眼周遭那些惶恐无比的人族，内心一阵纠结。 都带着这些凡人一路来到了这里，一路上，众人不知道废了多少的心血和经历，经过了多少次的战斗。 如今，这一行终于是即将功德圆满，众人又哪里舍得放弃？ 都临门的一脚了，难道还要退？ “就依许道友信中所言吧。”那满脸疲惫的元神道人出声，“若是有哪位道友实在不能接受与妖族共立，到了沉月湾之后，自行离开便是。” “谁去和那些妖族讲？”在一个元神道人低声的道。 妖族和他们人族，本就是相互提防。 再加上这一路上，他们对妖族的防范，以及凡人之间的那些流言。 他们的态度，妖族不会感受不到，如今他们突然去妖族那些妖族一起行动，那些妖族，愿意相信他们吗？ 妖族的脑子简单，好骗，但也正是如此，一旦他们认定了什么事，就很难拉得回来。 “我去吧。”满篇疲惫的那元神道人勉强振作精神，“我的话，应该还是有几分作用的。” 这元神道人，名为羽灵道人，其实力乃是这一行人当中最强的一个。 这一路上，无论是抵抗罗刹国人，还是驱散那些妖族，羽灵道人都是绝对的主力。 不过，羽灵道人行事也颇有分寸，面对那些罗刹国人的时候，他自然是竭尽所能，但在驱散那些妖族的时候，他也紧紧只是驱散而下，手中并不曾伤到任何一个妖族的性命。 “那就劳烦羽灵道友了。” …… “跟，还是不跟？”人族后面的那一伙妖族当中，两个元神境的大妖坐在一起，面面相觑。 他们正在‘商量’他们这一伙妖族的命运。 当然，作为脑子不太好用的妖族，他们商量的方式，也是极其的简单直接。 没有分析厉害，也没有细说缘由，更没有商讨的过程。 就两个选择。 跟上那些人族。 还是转向离开。 两个固执的元神大妖，一人持一个意见，难以打成一致。 正当他们想要用妖族传统的说服对方的方式——也就是武力压服对方的时候，他们的耳边，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道人羽灵，见过妖族的两位当家。”一个迷迷瞪瞪，顶这个蛤蟆脑袋的小妖，抱着一个不停弹动翅膀的蝗虫模样的雕像，带着一个道人乐滋滋的走了过来。 “两位当家，这道人说有事情要和当家商量。”那蛤蟆小妖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也不明白为什么两个大妖会不善的盯着自己。 统御众妖之人，便是妖王。 妖王之下，奉令镇守一方的，根据其实力的不同，则被称为妖将，或者说镇守。 这一伙的妖族，聚成一团，也勉强算是一个小势力，不过他们没有占地为王的实力，自然也就不能自称为妖王。 于是乎两个元神境的大妖，便是捉摸着那些人族山寨当中的情况，给自己起了个名号，叫做当家。 大当家是个虎妖，叫做虎头君，二当家则是个鹰妖，换做英山郎。 “羽灵，你来干什么？”虎头君和英山郎挥了挥手，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的蛤蟆妖赶走。 “此行，却是有要事要和两位当家的商议。”羽灵道人一个稽首。 在提及‘当家’这个名号的时候，羽灵道人的嘴角也不禁抽了抽——一时之间，他竟是有一种自己进了那些打家劫舍的山贼寨子的感觉。 “有什么事就说吧。”虎头君大大咧咧，被英山郎瞪了一眼之后，便又努力做出了肃然正经的神色，隐隐的虎威往四面扩散。“是要和先前一样，让我们离开吗？” “本当家告诉你，这不行！”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这路也不是你开的，本当家爱怎么走，就怎么走。” “沉月湾乃是此行终点，其地势有利，又有强者镇守，可抵挡罗刹国人，我此来便是接了沉月湾的书信，邀请两位当家的，带着众妖一起往沉月湾中避难。”羽灵道人收拾心绪，直言不讳。 妖族的脑子不好使，他面前的两个大妖，也不是例外。 若是按照人族那一套相互试探的说法来，只怕这两个大妖绕不过这个弯儿来，故此羽灵道人也是难得的一次，一开口就直入正题。 “跟你们一起？你这恶道人，之前可不是这个态度。”英山郎警惕无比的看着羽灵道人。 若不是这羽灵道人一力镇守，他们这一行妖族，早就与人族的队伍合兵一处了。 “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羽灵道人面无表情的反问英山郎一句，“难道你昨天吃了肥猪，今天就不能吃肥羊了？” “怎么不能？本当家爱吃什么吃什么！肥羊要吃，肥猪肥牛，都要吃！”英山郎站起身来。“本当家乐意吃什么，就吃什么。” “这就是了。”羽灵道人点了点头，“本道人愿意请你们，就请你们，不愿意请你们，就不请你们，就这么简单。” “有什么条件。”相比而言，作为大当家的虎头君要比二当家英山郎更加的有‘智慧’一些。 至少，他知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也知晓一个一直都吃牛的人，突然改了习惯要吃猪，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过一阵子，沉月湾的强者会诛除拦在路上的罗刹国人，在此之前我们会准备好足够的大车，届时我要两位……当家……麾下的妖族，化作原型拉车，带着众人一起进入沉月湾。” “当然，不让两位当家的白干。”一看虎头君的眼色开始变幻，羽灵道人立刻高声的道，“每拉一百个……不，五十个人族，就给你们一头肥猪作为血食。” 羽灵道人本想说一百人一头猪，但想想又有些黑心，故又改成了五十人一头猪。 第一百七十三章 吵闹的小妖们 “到了之后，你们还得再给本当家加十头牛！”虎头君伸出手掌，五指张开。 “没错没错，我也要十只羊。”英山郎也是点点头。 “肥猪！肥猪！”听着三人打成了协议的其他小妖们，也都是高声欢呼起来。“我们要吃肥猪。” 逃难的时候，那些人族当中有人规划，有人组织，他们一路所带的粮食之内的东西，当然是足够的。 可这些妖族，本来就不事生产，突然这么一动，自然就饿了肚子。 事实上，这一路而来，那些小妖们冲击人族的队伍，并非是想要混进人族的队伍当中，也不是想要对人族动手，单纯的只是因为他们太饿，想要从人族的队伍里面，偷一些鸡鸭之类的牲畜当血食而已。 故而此时，这些小妖们听到了付出些劳动就能唤到猪羊这样的上等血食，一个个不由自主的都欢呼起来。 拉拉车之类的事情而已，不费吹灰之力。 …… “妖怪啊。”一众大小妖族人进入了人族的队列之后，那些凡人们都是缩了缩自己的身子，大人也都抱紧了小孩儿。 随队而来的牲畜们，同样是不安的躁动起来。 对于这些牲畜而言，妖族的存在，就是天生的掠食者，一旦感受到了妖族的气息，这些牲畜便是恐惧，然后拒绝进食，变得消瘦，最后活活饿死。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这些牲畜都是上好的血食，妖族却没办法养殖牲畜的原因——当然了，还有一个原因，就是那些被派去养殖牲畜的小妖们，总会没有办法克制自身对血食的欲望，会偷偷吃掉那些牲畜。 就比如说一百头的小猪崽儿，交给那些小妖们养殖，可能还不到这些小猪崽儿长大，就已经是全都进了那些小妖们的肚子…… “都离牲畜远些。” “要是吓得这些牲畜掉了膘，看本当家的怎么收拾你们！”看着那一众小妖们直勾勾的盯着那些牛马猪羊，吓得那些牲畜们浑身瑟瑟，英山郎当即便是招呼起来。 旁边，那些人族的修行者们，则是一边安抚着那些凡人的情绪，一边指挥着那些凡人，或是在周边砍伐新的木材，又或者是将原有的车架之类的东西拆下来，组装到一起，化作一个更大的车架。 几个元神修行者，则是带着妖族的虎头君和英山郎，小心防备着周遭的情况，以免受到罗刹国人的冲击。 再之下的修行者们，则是四下走动着，查看队伍当中，是否有血兽混了进来。 至于说那些妖族，则是已经化作了原型匍匐于地，任由人族的那些匠人们，战战兢兢的在他们的背上爬上爬下，量着他们身体的尺寸，然后制作合适的辕架，好将那些大车挂在这些妖族的身上。 当然了，在那些匠人们爬上爬下的时候，那些化作了原形的妖族们，则依旧是直勾勾的看着那些牛马牲畜留着口水。 “要带上这些牛马牲畜吗？”一个小妖瓮声瓮气的道。 “不知道，应该要带上的吧。”另一个小妖摇着头，突然想起了什么一般，“诶，五十个人一头猪的话，那这些牲畜，可比人要重多了，他们怎么算啊。” “你是不是傻啊？”再一个小妖骂了一声，“这些牲畜，都是要给我们的，都是自家的东西，自己拿自家的东西，还要收什么猪？” “我们自己家的啊，那既然是我们自己的，能不能先吃一口啊，我真的好饿。”第四个小妖的肚子，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然后所有小妖的肚子，都咕噜咕噜的响成一片，就连上方防备那些罗刹国人的两个元神境的妖族，他们的肚子，也同样是咕噜咕噜的叫了起来。 “我觉得刚才那小妖说的有道理。”虎头君有些尴尬的看向了羽灵道人，“反正牲畜都是要给我们的，要不先让大家饱餐一顿？” “是极是极。”英山郎也是连连点头，在血食的诱惑之下，他的脑袋也是飞快的运转起来，“那些小妖们等会都是要拉车的，要是饿着肚子手软脚软的摔了跤怎么办？我们皮糙肉厚的倒是不怕，但那些凡人被摔一下，怕是受不了。” “先给一半。”羽灵道人观测了一下局势，点了点头，然后对下面的修行者吩咐了一声。 很快，下方的修行者们便是动了起来，一分为二，一部分继续巡视，免得血兽混入，另一部分，则是戴上了一队人族，去牲畜堆里面，分了一部分的牲畜出来，把这些牲畜刚那些小妖附近赶过去。 看着这一幕，那些小妖们的欢呼声变得更大起来，激动着浑身的血肉都在打颤，他们身上，原本就战战兢兢的匠人们，顿时就更加的害怕起来，紧紧的趴在那些小妖的背上，一动不动。 “各位，如今也没工夫做什么熟食，将就一下忍一忍吧。”一个修行者对那些小妖们说道，在每个小妖的面前，都送上两头猪。 不过这些小妖们非但没有因此安静一些，反而更加的聒噪起来。 他们一个个的，都觉得旁边小妖所得的肥猪，要比自家所得的肥猪肉多一些。 “凭什么啊。”一个牛妖晃着脑袋，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背上的那辕架，又看了看后面的大车，再看看自己面前的两头肥猪，以及旁边那狼妖面前的两头肥猪，顿时就大声的嚷嚷起来。 “俺老牛拉的车比他大，扯上的人也更多，凭什么他得的猪要比俺的猪更肥？你们这些人族，是不是看俺老牛是个吃素的，故意欺负我？” 这牛妖气得脖子上的长毛，都是一鼓一鼓的，抓在那长毛上稳定身形的匠人们，也都是惊恐无比的呼喊起来，生怕是从这牛妖的脖子上掉了下去，被这牛妖一脚踩成肉酱。 “是啊是啊，俺的肥猪怎么也不如旁边的大？”其他的小妖们，也同样是纷扰起来。 这些猪羊牲畜，肥瘦本就各异，再加上一路而来，那些人族属于喂养，肥瘦的差距就更大了。 而在分给那些妖族的时候，分配的修行者，也不曾细分，分过去的猪，肥瘦不一，大小不等，是以那些妖族都不满起来。 而趁着这些妖族纷扰的功夫，另一部分分到了又肥又大之猪的小妖，已经是将自己面前的两头猪给囫囵吞下，吃干抹净了。 听着下面那些小妖的吵闹，天空上的虎头君，脸色忍不住抽搐了起来，觉得在这些人族的面前，很是没有面子。 “吵闹个甚！”他直接从天空上落下去，一巴掌拍在最先嚷嚷的那牛妖的头上，打得那牛妖一个趔趄，头上的角都断了半截，“再吵吵，别说肥猪，受猪都没有啦！” 于是那些小妖们，这才安静下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浩浩荡荡，剑气长河 有了妖族加入，轮换之后，一众修行者们也有了轮换休憩的机会。 如此，又两天的时间，那些凡人们终于做好了出发的准备，一众小妖们，也‘酒足饭饱’，套上了缰绳拖住大车。 那些凡人们，则是有条不紊的排着队走上车，车的边缘，还分别有修行者保护，避免因为那些大车过于颠婆而导致有凡人被甩出去。 还是那句话，都已经到了这里了，甚至连妖族都接纳了，若是如此，还让那些凡人有什么伤亡，那就实在是太不值得了，太让人丧气了。 “现在，就等许道友的信号了。”英山郎化作原型在半空当中盘旋，而其他的元神修行者，以及虎头君，则是端坐在英山郎的背上。 所有人都期待无比的看着沉月湾的方向，等着沉月湾发出来的，众人可以出发的信号。 待得月上中天的时候，沉月湾中突然有一道光华自下而上冲向天穹，然后炸开来绽放出无穷的光芒来，就如同是一个小小的太阳一般。 “有信号了，出发！”众位元神修行者皆是出声。 …… “道友，该动手了。”沉月湾中，许言看着林九道，在那‘小太阳’升起来的时候，快速的在几个修罗的头顶上做了标记。 “许道友且看我施为。” 林九上前一步，衣袖一卷，沛然无比的剑气冲天而起。 周遭的星辰之力，如同是漩涡一般转动起来，无数的星星点点闪烁着，融入到那剑气当中，令那剑气，都化作了一道灿烂无比的天河。 “斩！”淡漠无比的声音铿锵而动，如同是蒙尘已久的神剑乍然间撕开血光一般。 那浩浩荡荡的天河倒挂下来，无穷无尽的星辰在其间炸开。 那些罗刹国人连城一片之后所形成的分隔两地的沛然血气，以及那侵蚀生机的血毒，便是在这倒挂的天河当中直接散开来。 封锁一切的血气血毒当中，一条剑气长河所化的通途显现出来，贯穿沉月湾和桥山坳。 长河当中，星星点点明灭不定，为生灵指引着方向。 而在剑气长河之下，那些大大小小的罗刹国人，纵然是尽力反抗，也完全无法破开那剑气的镇锁。 桥山坳中，原本已经做好了厮杀准备的一众修行者，看着那浩浩荡荡的剑气天河，可谓是目瞪口呆。 “我的天，难怪许道友有信心给我们打开道路。”一个元神道人咽了口唾沫，战战兢兢。 原本是打算在到了沉月湾之后，就抽身而退的想法，在那浩浩荡荡的剑气天河之下，顿时就烟消云散。 退？ 退什么退。 有如此的强者镇守于此，就算是渡劫境的大修罗来了，这沉月湾都能纹丝不动，当前的玄商道中，还有几个地方能比这沉月湾更安全的？ “就趁现在，快走快走！”最终，还是羽灵道人率先反应过来，急急忙忙的向众人催促道。 于是那些小妖们都是强忍着内心的战栗动了起来，拉着身后的大车，跟着那剑气长河所开辟而出的通道一路而行。 车上的修行者们，也或是催动法力，将这大车托起，又或是驾驭风雨，令这大车加速……诸般手段，都在这一刻用了出来。 而在奔行的大车下面，便是那些聚集起来的血兽，以及那些大小罗刹国人。 不过此时，这些往常凶横无比的罗刹国人，此时都是被这剑气长河牢牢的封锁在下面，丝毫动弹不得。 为首的那几个元神境的修罗战将，他们每个人的眉心上，都有着一道任他们如何催动精血，都无法恢复的伤口。 …… “许道友，该你动手了。”林九强行逆反气血，叫脸上露出一抹苍白。 前两日，许言和他说起如何接应桥山坳的人来到沉月湾的时候，专门和他强调过，在接应众人的时候，务必要彰显自己的实力，他们所表现出来的实力，要越强越好——如此，一来是为了震慑来到沉月湾的人当中，那些心怀鬼胎之辈。 二来，便是给其他的要来沉月湾的人以信心，叫他们知晓，只要来到沉月湾附近，沉月湾就一定有能力破开罗刹国人的封锁，接应他们进入沉月湾。 林九自然也是如此行事的——毕竟，他除了要让那些人族的修行者相信沉月湾有庇佑他们的实力之外，还要叫沉月湾上下的那些水族、水神等等，相信沉月湾有庇护他们的实力，这才好叫他们主动献上水神的权柄。 三重原因之下，林九便也是难得的一次，用出了自己在不暴露妖族身份的情况下，所能够施展出来的全力。 一剑下去，他体内沛然无比的法力，都被彻底的抽空。 但这一剑所倾泻出来的威能，也对得起林九所消耗的法力。 一剑下去，勾连星辰，浩浩荡荡，剑气挥洒数十里。 这样的威能，连林九自己都被吓了一跳，更不要提起的人，以及就在他旁边的许言了。 但实际上，林九能挥洒出这样的一剑，也并不出奇。 首先，是他所修行的功法，尽管不一定比得上血脉传承的功法，但潮月妖王专门为他寻来的这修行法，品阶绝对是不低的。 他说凝练出来的法力的醇厚，雄浑，都是远超他人。 再一个，便是他强大无比的体魄所带来的，精气神贯通之下对法力的增进。 第三个，便是那大毒天的影响。 自从参悟了大毒天之后，林九的精气神，便一直背负着那大毒天的压力。 如今大毒天在汲取了那幽玄腐血毒之后，甄至一个极限，对林九没有了丝毫的压力，这对林九而言，就如同是一个长期负重的人，突然就卸下了重负一番，这样陡然的一次出手，本就能够发挥出超乎寻常的力量。 第四个，便是这星云剑诀。 玄机五人所布下的，那穿针引线般勾连生机的玄妙，他虽然还不曾彻底的参悟，但两项应证之下，他对星云剑诀的参悟，已然是更进一步，剑气的玄妙，以甄至剑气境的极限，就等着什么时候参悟出那穿针引线的玄机，凝结剑光。 而第五个，便是之前那由死而生的一遭了。 第一百七十五章 请宝贝转身 正所谓，生死之间有大恐怖。 任是谁来，在生死的危机边缘走了一圈，都必然会大有长进，这还只是在生死的边缘走了一圈而已。 而林九呢，他却是实实在在的，经过了一次由生而死，再死而复生的经历。 这样的一遭之后，对他会有怎样的精益？ 是以，这五点加起来，便有了此时林九所挥洒出来的，这浩浩荡荡纵横数十里，满天星辉都随之而动的一剑。 这一剑过后，若非是林九强行压制的话，他几乎是直接一步跨入渡劫境。 “许道友，该你出手了。”旁边，许言还是浑浑噩噩的，难以回过神来，林九便是再次出声。 “噢噢，好，好。”许言愣愣的道，好片刻，这才看着林九脸上正缓缓恢复的苍白，平复了思绪，然后整肃了身上的佩戴环饰，整个人的气质，一下子就变得古拙。 “请宝贝转身。”他朝着虚空肃然一礼。 请宝贝转身。 林九清晰无比的注意到，这一次许言施展术法的时候，所颂念的口诀，和先前截然不同。 之前的时候，许言所念诵的乃是：宝贝宝贝，快快显灵。 “同样的术法，催动时候的口诀也会不一样吗？” “又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林九心头生出些许疑惑。 许言所施展的这浑洞之法，怎么看，怎么和人族所流传的，向那些仙佛神鬼借取力量的神打之法类似。 “或许，许言的这法门，真的是借用了某些法宝的力量？”林九猜测道。 下一刻，许言的那一礼，已经是拜了下来。 往常的浑洞不曾显现，只有一点光芒在半空当中一闪而过。 而这光芒过处，林九的心头，顿时就生出了无穷无尽的寒意来。 他只觉得自己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一般。 前不久他说经历的，从幽冥当中爬出来的那一遭，再这样的恐怖面前，什么都算不上——他有一种感觉，别说自己有两条命了，就算是自己九个头都长了出来，有十条命生生不灭，若是不慎被这白光扫过的话，他的十条命，都会在顷刻之间化为乌有。 “这才是许言的底牌吗。”林九深吸一口气，压住心头的悸动。 之前那一剑所带来的自得自矜，便都在这顷刻之间消散于无形，化为乌有。 在一个刹那，那白光已经回转到了许言的背后消失不见，和那白光一起回来的，还有五枚剔透玲珑的血精石。 …… 又片刻过后，林九所斩出来的那浩浩荡荡的剑气长河，才是随之散去——这毕竟只是剑气，而不是念生玄光，甲子不灭的剑光。 不过此时，就算剑气消散，对局势也没有什么影响了。 五个元神境的修罗战将，都已经被诛杀，那些修罗战士，也都被那剑气的威能所震慑，连成一片的血气消散，血气当中的血毒，也被林九那一剑给撕开。 一众凡人，以及大小妖怪们，穿越这些罗刹国人聚到一起之后所形成的封锁线，自然是不费吹灰之力。 “许道友好神通。”林九看着身边一位那‘请宝贝转身’而面色苍白，气息奄奄的许言，心头感慨。 和他一直假扮出来的气血两亏的模样不同，此时的许言，是真真的，精气神都几乎是被彻底的抽干，只剩下一口气吊着，显然，是那‘请宝贝转身’的神通，也不是那么好用的。 “尽管不是第一次见到道友出手，但每一次道友出手给人的震撼，都远胜于上一次——看方才道友出手的威势，哪怕纵然没有林九出手，想必许道友也有独自猎杀那些修罗战将的把握才是。” “林道友误会了。”许言颤颤巍巍的道，上气不接下气，看起来比临死之前的陈璟老道还要虚弱，“我那秘法，强则强矣，但反噬太重，若是没有林道友护卫再侧，本道再怎么样，都不敢催动那秘法杀敌的。”许言一边说，一边拿出几粒修罗战士所凝结而成的血精石，将之捏碎，吞吐着其中弥散出来的生机。 “可许道友今日之举，倒是让我不明觉厉。”林九好奇无比的问道。 若是许言是被他方才的那一剑所激，不得不用这‘请宝贝转身’的秘法来立威，这大可不必——这秘法用过之后，他的虚弱肉眼可见，也并非短时间就能恢复。 若是为了震慑人心的话，那等到其他认来到此处，看到了他的虚弱姿态，便只会起到一个反效果。 可若不是为了震慑人心，只是为了那五枚血精石，那就更没有必要了。 “当然是为了这五枚血精石。”恢复了几分气力之后，许言便是直接举起这五枚血精石，然后又从衣袖当中，将其他的血精石，也一枚一枚的排开来。 算上他们之前联手所猎杀的，这得自于元神境的罗刹国人身上，那最上乘的血精石，充满了无穷生机的，不带任何杂质的血精石——这些血精石和渡劫境的大罗刹大修罗身上所析出来的血精石相比，唯一所欠缺的，便只是其间所蕴藏的生机不同而已，在纯粹之上，丝毫不差。 “算上这五枚，林道友，我们所猎取的血精石，便有足足二十八枚。”许言一枚一枚的数着这些血精石。 “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二十八枚血精石当中，我能分到十四枚。” “林道友你，则有七枚。” “余下的七枚，为玄机无人所有。” 许言将十四枚血精石收进怀中，将七枚血精石递给林九，再将余下的七枚血精石，远远的抛给玄机五人。 “我身上有暗伤，林道友应该能看得出来。”许言朗声笑了起来。 “我计算过，十四枚血精石当中的生机，刚好能够在我耗干了自身的精气神之后，令我涤荡肉身，消除暗伤，重铸根基。” “是以，林道友，我此次强行出手，所为的，就只是这五枚血精石——亦是为了我重铸根基，成就渡劫的机缘。” “林道友，道途之上，我许言要先行一步了。” “几枚血精石而已，许道友若是要，大可向我借取，何必要今日冒此风险呢？” “能自己拿的东西，何必要借？”许言站直身躯，“其他的道友将至，就劳烦许道友你帮我接待一二，本道闭关去也！” 第一百七十六章 林道兄实在是个好人 “好个干脆的道人。”看着潇洒离去的许言道人，林九也不由得深感佩服。 虽然在一些细节上，这许言道人稀里糊涂的，但对于自己所需要的，对于自己所追求的，许言道人却是把握得明明白白。 ——他难道不知道，于此时接待那些转移至此的人意味着之后主导沉月湾的权力，谁去接待那些人，谁就是沉月湾的首领，这一点，就连林九这个妖族都能意识到，更何况许言？ 沉月湾的首领意味着什么？ 在周遭的人族聚居地都被攻破，这些聚居地当中的人族，以及修行者以及妖族，都来到了沉月湾之后，沉月湾的实力和影响力，就已经不比妖族的那些大妖王差多少了。 掌握着如此影响力的人，就算是度过了血食之期，就算是血食之期以后，玄商道下场，他也依旧是有着美妙无比的前程——再不济，被玄商道招安，当一个闲散长老是没问题的。 而若是按照人族的‘功德理论’，抵御罗刹国人，庇护万千生灵，主导了这件事的许言道人，能够在这件事中得到多少的功德？能不能因为这功德而涉足仙灵之境？ 但就算是如此大的诱惑，许言道人也依旧是弃如敝履，也依旧是能够在这局势下看清自己所需要的是什么，这样的决断，如何不叫林九心生佩服？ “不过，权力也意味着责任——若都是妖族，到了这一步退无可退，我将这一个责任背起来，也无妨，但来的大多数都是人族，他们的责任，他们的生死，与我一个妖族又有什么关系呢？”林九摇着头，“所以，这沉月湾的担子，接不得，接不得。” 林九同样也下定了决心，然后他轻声的道，“玄机道友可在？” “见过林道兄。”片刻，玄机道人的身形在林九身边显现出来，态度恭敬无比。“未知林道兄相召，有何吩咐？” “许道友已觅得机缘，如今正闭关成就渡劫，无暇接待他处来的道友，不过这沉月湾，毕竟还是以许道友为首，若是由我出面接待前来的诸位道友，难免有越俎代庖之嫌。”林九认真无比，“不过好在许道友虽然闭关，但玄机道友与许道友的关系，倒也能够勉强代表许道友行事，以我之间，就劳烦玄机道友代为出面接待他处来的道友，而我则去应付那些妖族如何？” 听着林九的话，玄机道人也不由得心悦诚服。 正所谓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林九能看的到的事，玄机等人，自然也能看的到。 是以在林九提起了许言因为得了机缘要去闭关的时候，他的心真的是一片拔凉拔凉的，以为到手的，鸡犬升天的机会，就这样没了。 却没想到，林九居然如此的大义凌然，如此的信守承诺，这种近乎一步登天的机缘，说不要，就能不要了。 “林道兄大义。”玄机道人再次对着林九一礼。 “玄机道友也不必如此。”林九微笑着道，“我让出这个机会，可不是白让出来的，稍后，道友那穿针引线，聚敛生机的法阵，可得借我参详一番。” “何必要等稍后。”玄机不明白其中的关窍，只以为这是林九为了避免众人难看给出来的台阶，当场便是欣然应下，然后手捏法诀，将那五杆法力所化的旗幡，都摄到林九的面前，“林道兄只管参研，想参研多久，就参研多久。” 玄机大气无比的道，片刻，他又出声，“对了，这法阵，乃是我们师兄弟五人之前游离泷泽，在泷泽当中意外见到了上古的一段留影，然后在那留影当中见识到了这法阵的玄妙，故而才刻绘出了这法阵的几分玄妙了，林道兄若是想要细细的参研这法阵的玄妙，可在血食之期过后，往泷泽一行，若有机缘，或许还能够看到那上古的留影。” “多谢玄机道友告知。” 上古留影，便是上古的某些景象，在而今天地当中的一个映照。 时间最是无情，最是强大，但天地之间，总是有些东西能够超脱时间的束缚，比如说上古那些传说当中的强者。 他们厮杀过后的痕迹，就算是在无穷的时间过后，也依旧会偶尔在天地之间显现出一些回响，而这种回响，便是所谓的上古留影。 …… 林九和玄机道人并排着站在河边，没多久，桥山坳的那些生灵，便是在一众修行者的护卫之下，出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见过诸位道友。”林九上前一步迎向众人，然后向众人介绍了身边的玄机道人。 “许言道友诛杀了那五位罗刹国人之后，心有所感，已经闭关寻觅渡劫之机，这位玄机道友，乃是许道友门人，除了此时安置一众凡人之外，若是有其他的事，诸位道友也可和玄机道友商议——直到许道友出关。” “至于说本人，除了一口利剑之外，便什么也没有，正好合适与一众妖族打交道，便先带着这一众妖族回去了。” 林九朝着面前的修行者们一礼之后，便是自顾自的开始呵斥那些大小妖怪们，令他们和自己一起离开。 一众大小妖怪们，闹哄哄的，先是领了自己的拉车的报偿，这才一言不发的紧跟在林九的背后和那些人族分开来。 “这位道友是谁？”羽灵道人看着林九的背影。 从林九的身上，完全看不出来林九是个剑修，更看不出来，方才的那一剑是林九所斩出来的。 是以看着此时林九旁若无人的态度，一众修行者们，都有些不满。 “这位林道兄，乃是沉月湾当前的最强者。”玄机道人得了好处，自然也不吝于对林九吹捧一二，“方才，一剑浩荡数十里，压服罗刹国人，接引众位道友前来，便是林道兄。” “原来是林道兄。”玄机道人这么一说，其他的道人们顿时就冷静了下来。 剑修大多不擅交际，越是强大纯粹的剑修，就越是不懂得什么叫做给人留面子——以林九的实力，其毋庸置疑的是一个强大纯粹的剑修，他不愿和众人沟通，也在情理之间。 第一百七十七章 女罗刹 水府当中波光粼粼，冷焰照映于水中，相映成趣。 而在水府当中，林九看着跟他一路而来的两个元神大妖，却只觉得头疼无比。 这一行而来的妖族，要么是地上跑的，要么是天上飞的。 天上飞的还好，但地上跑的却是一个麻烦事。 这里毕竟是沉月湾，是河畔之地。 天上飞的妖族，可以随处寻地落脚，那地上跑的，又该往何处去？ 待在水中，没多久，只怕都是要淹死。 而要留在岸上的话，就只能留在河畔之外——这必然是要直面罗刹国人攻击的。 可若是不留在河畔之外，那就只能和沉月湾中的人族混居一处。 可如此的话，这些头脑简单的妖怪，多半是要成为那些人族修行者的炮灰的。 林九收拢这些妖族，可不是要他们来给那些人族的修行者卖命当炮灰的。 “这样好了。”思索一阵之后，林九这才有了决定，“英山郎，你带上一众飞行之妖沿河而行，警惕周遭的变化，若是有罗刹国人，可战则战，不可敌则退。” “虎头君，你便领余下的陆行之妖，以法力催动浮舟，随于英山郎之后，若是他需要策应，你便出手策应。” 林九对两个妖族吩咐道。 他和许言所说的是，收拢妖族是为了共同抵抗罗刹国人，那该做的姿态，还是要做出来的。 “另外还有一点，沉月湾之下，幽门峡之上，这两处的水域当中有什么情况，你们也要多加注意。” “是。”虎头君和英山郎老老实实的道，不敢有丝毫的吵闹。 他们作为妖族，虽然脑子简单，但他们对危机的感应，也异常的敏锐。 站在林九面前，他们都能察觉得到林九的身躯当中所隐藏着的力量，还有那恐怖无比的血气。 “就算是那些妖王都未必比得上眼前这人吧。”虎头君和英山郎悄然对视一眼，然后从英山郎的目光当中得到了确切的回复。 英山郎乃是雄鹰化形，擅长飞遁。 而因为玄商道内对妖族的平等待遇，玄商道附近，有不少的小妖王落脚，而英山郎四下飞遁的时候，绝大多数的小妖王的领地，他都去做。 而那些小妖王们，他也都见过。 但他所见到的那些小妖王，但论及气血的话，没有任何一人带给他的压力比林九的压力更大。 “这哪里还是个人？那些远古异种，也不至于如此吧。”英山郎后怕无比，莫名的就涌出来一个猜测。 …… 而在这之后，林九便也同样是进入了闭关的状态当中。 五杆旗幡在林九的身边结成阵势，将林九笼盖于其间。 而林九身上的血气，则是一点一点的涌动出来，顺着那阵势当中的‘道路’游动。 片刻，有剑气浮现出来，凝结如针线，企图将那游离的血气串联成一片，就如同是将天边的云霞编织成锦缎一般。 只是这剑气太过于爆裂，无论林九的动作如何的细小，这剑气一绽放出来，便立刻是将那涌动出来的血气撕开，紧接着便又是将那法阵被撑开。 就算是林九将那沛然的血气，换做了绵绵不断的生机，也依旧是无法束缚住那爆裂的剑气。 “剑生玄光，敛而不散，藏于匣中六十载，威能不减。”林九脑海当中浮现出剑光境的描述来。 剑生玄光，敛而不散。 这不就是要收敛力量吗？ 剑气爆裂无比，合以阴阳，辅以刚柔，令这剑气的力量，刚柔并济——这难道不是成就剑光境的诀窍吗？ 林九的眉头皱得紧紧的。 不管是他对星云剑诀的参悟，还是那法阵给他的灵感，都是要收束剑气的威能，令那剑气阴阳合一，刚柔并济，使得其力量藏而不漏，如此才能够踏足剑光之境，使得剑下生光，威能不散。 ——接引桥山坳的道人回返沉月湾的时候，林九那一剑纵横数十里，剑气浩荡，势不可挡，但这一剑过了，也就是过了。 但没过多久，那沛然无比的剑气，便自然而然的消散。 可若是当时林九已经踏足剑光境的话，剑下玄光一生，若是无人触动消磨，那一剑的气象，便依旧会留在原地。 “难道我的想法不对？”林九睁开双眼，只觉得内心当中烦躁无比。 心头，似乎是有一团火焰熊熊不散，令他口干舌燥，嘴巴里面，更是一点味道都品不出来。 在几日，他依旧是把握不住那关隘，又正逢玄机道人传讯，桥山坳来的这些凡人，都已经安顿好，同时另一个地方的流亡人与妖，也做好了进入桥山坳的准备。 于是林九便出关，召集了一众妖族，来到沉月湾之前。 平复气机片刻，那沛然无比的剑气，便是浩浩荡荡的席卷而出。 虽然不复之前剑气如同天河倒挂，满卷数十里的威势，但此时林九所挥洒出来的剑气当中，却又多出了几分血杀森然之气，叫人一见，便凛然生畏。 这一次迁徙而来的生灵，在沉月湾以西，被两个修罗战将，以及一个罗刹战将拦住。 林九这剑气一动，就如同是一个信号一般，准备迁入沉月湾的生灵，顿时就动了起来。 而那罗刹战将，亦是指挥着麾下的战士，一边阻截迁移的生灵，一边抵抗林九的剑气。 同样都是元神境，那两个修罗战将，赫然是对这罗刹战将，言听计从。 “这位便是林道兄吗？”那罗刹战将美艳异常，模样勾魂摄魄，她一边说，一边朝着林九展演一笑。 刹那间，这刹那间，天地无颜色，林九身边所有的元神道人，都是心神摇曳，而那些元神之下的修行者，更是恍恍惚惚的，连自我都要迷失，若不是有人及时镇压的话，他们甚至是要对周边的元神道人们出手。 而林九所挥洒出来的，那沛然无比的剑气，都似乎是在这嫣然一笑间，化作绕指柔。 “媚术！”林九心头一炸。 诸般术法当中，媚术一向是被认为下九流的存在，只要修行者的心神稍稍坚定一些，就不会受到媚术所扰。 只有那些自甘堕落的人，才会去修行媚术，才会被媚术引动。 但此时，这罗刹国人所施展出来的媚术，威能却是令人难以想象。 第一百七十八章 剑光的关窍 那是已经近乎于神通一般的威势，展颜一笑，天地便自然而然的随之而变，清风吹拂着，要荡去人心底的杀机。 “好个罗刹女。”林九的目光当中浮现出一抹艳红。 刹那的心动过后，无穷无尽的羞恼，就燃遍了林九的全身。 因闭关一无所得，临门一脚，几番辗转却怎么都进不去的缘故，林九的心头，本就压了一股邪火，此时，这罗刹女以媚术撼动林九的心神，他心头的那一股邪火，一下就腾了起来。 那温婉可人的面孔，一下子就变得令人憎恶无比——就如同是一个正敲着木鱼念着境的和尚一般。 “给本道死来！”林九怒然喝道。 那森森的要化作绕指柔的沛然剑气，顷刻之间便是一个转折，从原本笼盖了所有罗刹国人的势头，一下子变收束起来，奔着那女罗刹而去。 看着这一幕，那女罗刹不由得亡魂大冒，背后的尾巴，一下子就竖了起来——林九这才发现，原来这女罗刹的背后，竟是还有一条尾巴。 往昔的时候，罗刹与修罗配合，罗刹主导战局，以媚术惑人心神，令敌人心神摇曳，难以提起防备，然后在意罗刹秘术，增强修罗战将的爆发，这么一套下来，若是敌人还不曾殒命的话，之后便是修罗强攻，罗刹以种种手段增强修罗的实力，与敌人正面搏杀。 这么一套连环拳下来，少有什么修行者能够挡得住的。 是以在面对林九的时候，这掌握了话语权的女罗刹，自然而然的就用处了她们最惯常的战术来。 但她哪里想到，往昔屡试不爽的套路，在林九的面前，非但不曾发挥出丝毫半点的作用来，更是令她处于了极大的危机当中。 那浩荡而动的剑光，还不曾及身，那铺天盖地的杀意，就已经是将她彻底的笼盖起来。 受她所指挥的修罗战将，想要回援，都回援不及。 下一刻，那收束起来的沛然剑光，便已经是直接落到了这女罗刹的身上——不是从眉心当中穿过，而是直接从这女罗刹的脖子上卷过，将这女罗刹的头颅，给切割下来。 这些罗刹国人身上，沛然无比的生机，在这一剑面前，就如同不存在一般。 那失去了头颅的女罗刹，几次伸出手想要自己落下来的头颅抱住，同时她的脖子上，也有血光涌动着，试图重新化作一个头颅的模样。 但这没有任何的意义。 那剑气的威能，还留在女罗刹的脖颈上，每每有血光涌动出来，便立刻是被那剑气给磨灭。 几个呼吸过后，剑气散去，而那女罗刹的身形，亦是倒下，在原地化作一枚小小的血精石。 再下一刻，被惊醒过来的其他的修行者，这才趁着林九这一剑的余威，朝着那些拦路的罗刹国人杀了过去。 那晶莹剔透，蕴藏了无穷生机的血精石，就在他们的面前，却没有人敢多看一眼。 …… 约莫半个时辰之后，此地另外的两个修罗战将被诛杀，其他的罗刹国人，也都被杀散，两拨修行者和于一处回到了沉月湾。 而林九也照例将队伍当中的妖族带走，令他们分成不同的队伍，沿着河岸巡逻。 然后林九便是再一次回到了水府当中开始闭关。 血气化作的生机在法阵当中涌动着，片刻，那血气又化作点点滴滴的生机，被那法阵收束起来，再片刻，那生机又陡然一炸，将法阵当中所有约束生机流动的壁垒全部炸开…… 但无论如何，林九都无法将这些涣散的桀骜的生机和血气聚敛起来。 突然，林九的脑海当中回想起一个场景来。 那是他中了媚术之后，羞怒之下，将那剑气扫向女罗刹的一幕。 他回想起来，在那个时候，自己也没有丝毫的要收束剑光的想法，而是只想着，不计代价的将那女罗刹给斩杀，尽可能的施展出剑气最大的威能。 “莫非，这收束剑气化作玄光的玄妙，在于放而不在于收？”林九的脑海当中电光石火般显现出一个念头来。 他所修行的，是作为法武合一之阶梯的星云剑诀，他所追求的，也不是这剑诀本身的玄妙，而是因为这剑诀所指引的，法武合一的希望。 在一刻，林九的脑海当中，又回想起了牛魔王的言语。 当时他和牛魔王见面之后，曾经询问过法武合一的奥妙，牛魔王看在他作为太古异种，有可能成就法武合一的原因下，也和他说过自己成就法武合一的过程。 牛魔王号为大力牛魔王。 他成就法武合一的道路，实则非常的不法武合一。 他根本就没有法的那一面，只有武。 按照他的说法，用力，用力，再用力，若是不行，那就再再用力，如此那法武合一的关隘，自然而然的就过了。 显然，这种成就法武合一的方法，并不适用于林九，但同样是作为妖族，林九以此触类旁通，倒也未必不行。 ——牛魔王那所谓的，用力用力再用力，不就是尽情的释放自己的力量吗？ 那么作为志向法武合一之路的星云剑诀，其证就玄光的关窍，是否也在于此呢？ 林九想到就做。 法阵当中，生机流转，血气涌动。 然后林九的精气神，逐一落入到这法阵当中，混入生机和血气之间。 再一个刹那，一缕剑气悠悠而动，落入那法阵的正中家。 正当那法阵当中，所有的血气和生机，都炸开来，要连带着这法阵一起崩溃的刹那。 林九散入法阵的精气神，便是齐齐的涌入到那剑气当中。 剑气的威能，一瞬之间便甄至极点。 而林九的心绪，也同样是提了起来，准备着剑气的威能绽放出来，将这法阵撕裂以后，第一时间收束剑气的威能。 但奇怪的是，这剑气的威能甄至极致后，却不曾直接的宣泄出来。 而是在陡然间朝着内部倾塌。 那沛然无比的剑气，飞快的朝着内部收缩。 水府当中，星星点点的星光，朝着那剑气落去。 第一百七十九章 剑光裁云，成就渡劫 当星光落于剑气当中的时候，那正在收缩的剑气，便陡然间找到了凭依一般，一下子就收缩到了极致。 原本即将炸开的法阵，也重新恢复了稳定——尽管法阵当中的血气和生机，已然是如同漫天的浓雾一般四散开来，完全不受拘束。 在下一刻，林九的眼前，已然是有一道如同指尖一般大小的光芒跳跃起来。 光芒内敛，但细细看去，却又是锋锐无比。 剑光！ 却是在这一刻，林九终于是把握到了成就剑光境的契机，踏足了剑光境。 他看着面前平静无比的剑光，念头一动，这指尖般大小的光芒，便是如同长针一边跳跃起来。 然后剑光往那气血生机所化的浓雾当中一跳，那完全不受拘束的浓雾，便有了主心骨一般，一路跟随在那长针的背后，随着长针的跳跃化作经纬，变得井井有条。 片刻，林九踏出闭关的地方，衣袖一动，那小小的剑光转瞬间便消失在天穹上。 刹那之后，天穹上，一朵白云倏然间平整无比的一分为二。 随着时间的推移，白云的周遭，又有更多的云雾聚拢过来，但无论如何，那白云之间的那一道间隙，都一直存在着不曾消散，就如同是一道天堑一般。 “原来，剑光境的玄妙是这样的。”这一剑过后，林九立刻就明悟了剑光境的玄妙在于何处。 剑生玄光，藏于匣中六十载不灭——这是对剑光境的描述，但也只是对剑光境表象的描述而已，而不是对剑光境威能的描述。 对于剑光境的威能，林九只能感慨一句，实在是玄妙莫测。 剑光过处，所有的东西，都一分为二——其他剑诀是如何林九不清楚，但星云剑诀之下，这剑光的一分为二，不只是视线角度的一分为二，而更近似于根源层次的一分为二。 就如同是这剑光将东西给分开之后，那被剑光分开的东西，就真的一分为二，成为了没有关联的，彼此独立的东西一般。 就如同是天上的那云，那剑光过处，并不曾留下丝毫的力量残留，但那两片云之间的天堑，却始终无法弥合一般。 在这之后，除非是有人以自身的力量将那剑光的痕迹给消除，否则的话，那云间的天堑，便永远不会合拢。 这一刻，林九总算是明白，为什么就算是沧海桑田，都难以磨灭一些强者所留下的痕迹了。 盖因那些强者们动用的力量，都是如同这剑光一般深入到了根源的力量——区别只在于，那些强者们在这根源当中深入到了极其深入的地步，而林九，却只是在这根源之境浅尝辄止。 但浅尝辄止又如何呢？只要沿着这条道路继续深入下去，那只要不死，便终究会有一天能够如同那些强者一般扎根于那根源的深处。 “还有，我现在的力量。”林九感受着自己体内的力量。 剑诀，是通往法武合一的道路，在剑诀上的每一个突破，都会叫林九在法武合一的道路上前进一步，都会叫林九的实力，发生一次质变。 剑光，乃是力量的收束，是力量在极致的释放之后所形成的收束——踏足剑光境之后，林九自身的力量，气血，元神，法力，生机等等，都同样是如同剑气一般坍缩下来，往他的体内收缩。 无形无相的气体，沉积下来，浓缩成液体。 更加醇厚，更加有爆发力的同时，也腾出了新的空间来。 林九体内，已然甄至极限的精气神，再一次的开始了增长。 他闭上了眼睛。 成就渡劫的时机，终于到了。 在生与死，死与生的轮转之间，林九就已经触摸到了渡劫境的屏障，随时都可以踏入属于渡劫境的门扉。 只是那个时候，林九一直都压着自己的进境，一直都不曾踏入那门扉。 一直到现在，他踏足剑光境，体内的一切，都开始因为这剑光境的玄妙而变化。 于是，就在他面前的，渡劫境的门扉轰然崩塌。 转瞬之间，渡劫境，已然成就——不是林九跨过了那一道门扉，而是那一道门扉，直接在林九的面前崩塌，那属于渡劫境的风景，主动迎接了林九，将林九拥入了怀抱当中。 “原来，这就是渡劫。”林九睁开双眼。 仙境之下的最后一个境界，人间的绝颠——渡劫登仙。 在这一个境界之前，没有任何人能理解这个境界的玄妙。 妖族修行的五个步骤，人族修行的四个境界。 开识凝元，从名字就能看得出这个境界的特点——开启灵智，有了自我的意识，这是妖族修行最难的一步，同时也是人族天生就拥有的基础。 第二步，也就是修行的第一镜，固脉行气。 名字上，同样也讲述了这个境界的特点——开拓经脉，稳固经脉，从而使得天地元气在经脉当中运转。 第三步，修行的第二境，升灵化形——修行者的灵性于此汇聚，然后发生蜕变，天地元气凝结，化作法力，妖族，亦是脱胎换骨，显化人形。 第四步，修行的第三境，元神纯阳——修行者的三魂七魄凝聚，显化元神，然后以纯阳之气温样元神，是的元神彻底化作纯阳一片，不惧日月水火。 再之后，便是仙境之下的最后一步，人间的最巅峰。 渡劫登仙——但从这四个字上，却完全看不到这个境界的风景。 渡劫？渡的什么劫？ 难道是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有雷劫自天而落，渡劫境的强者，扛得过去就扛，扛不过去就死。 任何一个人，在看到渡劫登仙这四个字之后，心头都会显现出这样的一个猜测来。 但实际上，这种猜测，完全是无稽的没有来由的。 最简单的一个道理——若渡劫境真的会迎来雷劫的降临，那作为藏了不知道多少渡劫强者的玄商道中，岂不是要一直都被无穷的雷光所淹没，又怎么可能风平浪静？ 可若是没有劫的话，那渡劫这两个字，从何而起？ 登仙这两个字，又从何而来？ 对于渡劫之下的存在而言，这一切都是隐秘，哪怕林九借着潮月妖王的馈赠，触摸过渡劫境的力量，也完全无法了解渡劫境的玄妙。 但现在，在他成就了渡劫境的时候，他自然而然的，就明悟了这一切。 第一百八十章 渡劫之玄妙，登仙之野望 （明天上架，求个首订） 所谓的渡劫，就真的是如同其名字一般，时时刻刻的都处于劫难当中。 不过这种劫难，并非是寻常人所理解的雷劫啊，刀兵之劫之类的种种形式，而是一种更为深层的，更为贴近根源的，类似于大道一般的东西。 修行者，也被称之为求道者，而他们所求的，除了长生，便是大道。 而渡劫境的‘劫’，便来自于此。 踏入渡劫境之后，那杳杳不可揣度的大道，便似乎是落到了修行者的面前一般，将这修行者包围起来。 但只要修行者沉下感知，便会有一种感觉。 自己正处于一处山林当中，山林当中，每一棵树，每一朵花，每一株草，每一处山石，每一条流水等等，都是大道的显化。 修行者漫步于山林之间，便是被无穷无尽的大道所包围着。 一伸手，一抬脚…… 或是往前，或是往后…… 甚至于所听，所见，所感，所知……便都是大道。 但这并非是修行者的机缘。 而是修行者的大劫。 这大道所形成的迷障，缠绕于修行者的周身，不得解脱。 相同的大道，不同的大道，甚至于彼此冲突的大道，乃至于真幻谬误的大道，便都在修行者的感知当中显现出来。 而这每一种大道，都会对修行者本身，造成一定的影响。 一旦修行者沉迷于此，不能及时脱身而出，便永坠于这迷障当中，不得解脱。 这，便是渡劫境的劫——亦是渡劫境这名字的由来。 而一旦堪破了这无穷无尽的大道迷障，在这迷障当中摒弃所有的干扰与诱惑，找到属于自己的，与自己相契合的大道，将自己的气息与之相合，那么修行者便算是渡过了劫难，踏破了渡劫境，立足于登仙之境。 登仙，乃是真正的人间绝顶——登仙境和真正的仙境强者，他们之间的区别，就只在于登仙境的修行者，还是人，只能做到将自己的气息与大道相合，还不曾将真灵寄托大道，而仙境的强者，则已经将自己的真灵寄托于大道当中，哪怕身死，也依旧有一线灵光不散，就算堕入轮回，也依旧能够转劫归来。 换言之，就实力而言，登仙境与真正的仙人，并无彻底意义上的天地之别。 这和林九先前的揣度，可谓是背道而驰。 在没有踏足渡劫境之前，林九一直都以为，仙境之下与仙境之上，有着本质一般的区别，仙境之下的人，在如何的惊才艳艳，都不可能会是仙境强者的对手，但在成就了渡劫境之后，他才是突然发现，事实显然不是这样。 与大道相合的登仙境，若是其与大道的沟通到了一定的地步，那便是力压真正的仙境强者，也不是没有可能。 “仙境啊。”林九的双眼微微眯了起来。 那遥不可及的仙人的轮廓，突然就在他的面前一点一点的变得清晰，那一想起来，便叫人忍不住生出无穷压力的身影，也是逐渐的归于平淡。 渡劫，然后登仙。 对于寻常的渡劫境而言，这是一个漫长无比的旅程，不少的渡劫境强者，就算是终其一生，都不可能勘破大道的迷障，立足于登仙之境。 但对于林九而言，要勘破这渡劫境的迷障，却似乎是一件轻而易举的是。 恍惚之中，他抬起头，便能看到这苍莽无比的大道山林当中，有一株遮天蔽日的神树浮现出来，神树枝叶垂下，无穷气象，将除他之外的，所有的大道显化，都遮掩了起来。 这神树浮现出来的时候，林九心头便有一种感觉。只要自己念头一动，那神树的枝叶，便会直接落于自己的面前，将自己接引道那神树的面前，令自己的气息，与那神树所代表的大道相契合，从而踏足登仙之境。 “上清灵宝天尊！”林九稽首。 这神树显现出来的时候，他便是明悟过来，这一株神树所代表着的大道，便是上清灵宝天尊的大道。 只要他将自己的气息，与那神树相交感，那么他从此之后，便是一个真正的上清门徒！ 片刻，那神树隐去，又有一株新的，要低矮一些的神树显现出来。 如果说上清灵宝天尊的大道之树，是如同苍天一般浩渺，那么此时所显现出来的神树给林九的感觉，便如同是汪洋一般深沉。 “如果说上清灵宝天尊的大道之树显化，是因为我得到了上清灵宝天尊的传承，那么此时这一株大道之树的显化，又是缘何而出？”林九疑惑不解。 而在这第二株的大道之树以后，又有第三株大道之树显现出来。 比起前两株大道之树而言，这第三株大道之树，不及他们巍峨高状，也不及他们富有生机，但相比而言，这一株大道之树所显现的时候，林九浑身上下，都是欢呼起来。 于是他顷刻之间就明悟了这第二株大道之树的来由。 九头虫的大道之树——或者说是属于妖族的，修行血脉传承的大道之树。 相比于人族的修行者而言，每一个妖族，在成就了渡劫境之后，便都能看到这一株血脉传承的大道之树存在，得到这一株大树的指引，然后顺利的勘破渡劫境的大道迷障，成就登仙之境。 这也是为什么在妖族当中，只要能够成就渡劫境，便能够坐地称尊，号为一方妖王，庇护无数妖族的原因——因为这些妖王们，都是登仙境的存在，都有着直面真正的仙境强者的可能！ 而在这第三株大道之树显化之后，又有象征着五行之火的大道之树，想象着隐秘之毒的大道之树接连显现出来。 每一株与林九相契合的大道之树显现出来的时候，山林当中其他的大道之树都随之隐去，不会成为林九的阻碍——这即是说，只要林九一个念头，那令无数渡劫强者都难以挣脱的大道迷障，便都会在顷刻之间散去。 这一刻，林九只觉得自己化作了凡间王朝的君王一般，那接连显现出来的大道之树，便是等着他临幸的宠妃。 “不及！”林九压住心头的悸动。 大道并非永恒如一，与一种大道相合之后，也不代表就不能呼应另一种大道，但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一旦林九将自己的气息与大道之树想贴合之后，要在参悟其他的大道，便是难之有难。 “换言之，现在最好的决定，不是归于那大道之树下，而是趁着这难得的机会，尽可能多的试错，尽可能多的与大道相交感，从而给自己铸就出无上的根基来。” 第一百八十一章 改变的计划（明天上架，求个首订） 立于原地不动，林九的脑海当中，顿时就有无数的念头浮现了出来。 为什么所有的修行者都在追求强大的传承？ 原因就在这大道迷障当中，越是强大的传承，在大道当中所留下的痕迹，就越发的深刻，修行者以此传承成就渡劫之后，就越是容易走出那大道迷障。 他回忆着自己在大道迷障当中所见到的那些大道之树。 上清灵宝天尊的大道之树，源自于大毒天，源自于上清灵宝天尊的传承。 血脉的大道之树，当然是源自于林九身上的九头虫血脉。 而其他的，火焰，毒素之类的大道之树，毋庸置疑，是源自于林九修行以来所参悟的种种手段。 可叫林九无法理解的，是那如同汪洋一般的大道之树，是源自于何处？ 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能够与这一株仅次于上清灵宝天尊的，比起九头虫这太古异种的血脉之树还要强大的大道之树相感应的？ …… “师兄。”入夜的时候，万圣公主来到林九的面前。 “何事？”林九问道，他的感知，还沉浸在那大道的山林当中，沉浸于无穷大道的迷障当中，是以他睁开双眼的时候，那双眼当中显现出来的神华，几乎是将万圣公主的心神，都给吞没干净。 “师兄，那些人族的修行者，又来请师兄出手了。”林九将万圣公主唤醒过来之后，万圣公主才是后怕无比的道。 若是没有林九将之惊醒的话，她连元神都不到的修为，根本就不可能自发的苏醒过来，只会永远的沉沦其间，最后化作傀儡。 “又来了吗？”林九兴致缺缺。 先前的时候，他还有与那些修罗战将，罗刹战将斗一斗的心思，但如今，他已经成就渡劫，那些还只是元神境的罗刹国人，在林九的眼中，便和不存在没有任何的区别，这个时候的他，对这些罗刹国人，再也提不起任何的兴趣。 “这样吧，你告诉他们，我也得了机缘，正在闭关，此时已经不方便出手，而且我前面几次出手，已经惊动了那罗刹国门户的内部，若是在强行出手的话，只怕引得那门户变幻，说不得就会有大修罗踏出门户。” “如今沉月湾的实力，已经压过了周遭封路的罗刹国人，人贵自强，要接纳其他地方的流亡者，还得要多依靠他们自己才是。” “再通知虎头君他们，若是人族邀请他们出手，大可先应下来，只是在战场上机灵 些，别什么事都冲到最前面，成了人族的炮灰。” 林九略一思忖，然后在这水府当中，随意的取了一枚白石削成匣子，凝结一道剑光沉入匣中。 “还有，你将这剑匣交给英山郎，告诉他，若真的遇到了不可力敌之辈，处于生死之间，便打开这剑匣。” “师兄，你成就渡劫了！万圣公主失声问道。 她惊喜无比的同时，也异常的觉得不可思议。 那不是别的，而是渡劫啊！ 在妖族，这已经是能够作为一方妖王了。 离开碧波潭的时候，两人修为的差距，只在咫尺之间。 而在从碧波潭出发，过了比邻的澄江流域，再经过荆棘岭……不过一两年的功夫，林九便成就纯阳。 而从他成就纯阳再到现在，也不过十来年的功夫，他便已经是从元神境一跃而上，成为了真正的妖王一般的存在。 这是何等恐怖的进境？ “难道，碧波潭只是一个囚笼吗？”万圣公主忍不住的想到。 在碧波潭的时候，林九的表现虽然也吓人，但其修为的进境，也只是一般而已，成就了元神之后，很久都没有别的精益。 但一出了碧波潭，林九便如同是困龙入海一般，修为突飞猛进，这看起来，简直就像是碧波潭的存在，拖累了林九的进境一般。 “不错，我已成就渡劫。”林九看着万圣公主点了点头，又感应了一下不远处许言道人的进境，然后他继续出声，“许言道友也即将成就渡劫，师妹，你时候派出使者，召集这流金河的一众水神了。” “召集水神收拢权柄？”万圣公主一愣。 她虽然是沉月湾的水神，但实际上，沉月湾的事，她却完全没有插手的余地，再加上新纳入的幽门峡，以及几次收拢来的那些妖族，此时万圣公主面前的诸多事务，可谓是一团乱麻。 而现在，她还不曾将这乱麻理清，林九却是又告诉她，已经到了收拢流金河水神权柄的时候。 这猝不及防的变化，叫万圣公主哪里能反应的过来？ “师兄，这会不会太快了？”万圣公主局促无比。 抛开这水神权柄所带来的实力加成，而今的她，也只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成就元神的小妖而已。 “不是我想快，而是必须要快！”林九出声。 一开始的时候，在他的计划当中，收拢流金河权柄这件事，该是徐徐图之。 但在成就了渡劫境之后，林九的想法，就突然发生了变化。 血食之期，对于修行者而言，是劫难，也是机缘。 许言能够靠着这血食之期的机缘登临渡劫境，那其他的元神大修呢？ 就算是那些元神大修们，不曾登临渡劫境，但实力大增，却是必然的。 是以，在这样的前提下，若是不趁着其他的修行者还没有反应过来的功夫，将流金河的权柄都收拢起来，那等到其他的修行者们，也都占据了一处河道扎下根基之后，再想要收拢流金河的权柄，就不知道要麻烦多少倍了。 “可是师兄，我现在真的有管束一条河流的能力吗？”万圣公主不自信的道。 “师妹，你又错了。”林九嘱咐道，“你聚拢流金河的权柄，从来都不是为了将这流金河管理得如何如何。” “你要记住一件事，这流金河的权柄，只是一件工具而已，用得顺手就用，用得不顺手了，那就放弃——甚至，如果有必要，你甚至是能够在掌控了流金河的时候，直接在流金河中行云布雨。” “直接在流金河中行云布雨？”万圣公主的双眼瞪得越发的大。“这怎么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