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非虎刀非刀》 第一章 风雪山神庙 第一章 风雪山神庙 琴瑟琵琶 王王在上 魑魅魍魉 鬼鬼犯边 神历二十五年,远在中原之外的一座山神庙里,一队行脚商鱼贯而入,带头的豹头环眼,燕颔虎须,将头上的斗笠拿下,甩了甩沾着的雪水。 “这他娘的天气,好赶慢赶受了这一遭。”跟着他进庙的是个魁梧的中年男子,声音洪亮如雷,腰中别了两柄板斧,一看就是个练家子。 “生火去。”带头的打量了下这间破庙,一看就是很久没有人供奉,供桌上的香炉、蜡竿东倒西歪,山神像都缺了一个脑袋。男人拿起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拜垫,用大手使劲扇了几下,扬起一阵灰,呛得直咳嗽,“你来坐这里。” 一个书生打扮的男子从怀里不知道叠了多少层的毯子里小心地掏出一个襁褓,婴孩被保护地很好,至少没有因为这外面寒冷的风雪天惊得哇哇大哭。 “大飞哥,我们还有几时可以到秦州?” 被称为大哥的男人名叫谢飞,季州人。经常以行脚商打扮跑遍神洲大陆,但是一看体型就知道他可没行脚商那般简单,三岁练拳,八岁已有小成,在小城闯出风头后,开始交结天下好汉,带领兄弟入伙了季州第一镖局,成了总镖头。为人仗义热血,路见不平撸起袖子就干。 大飞看了一眼书生怀里的婴孩,睡得正甜,便咧开嘴笑了笑,掏出个火折子晃了几下一吹,悠悠的火光将小小的破庙照进一点温暖。大飞招呼着兄弟把庙门关起来后,扭头想了下,“大约三日吧,主要还是看这场大雪啥时候能消停。” 书生将狼狈的头发往耳后捋了下,火折子的光照的书生的五官闪烁,“可怜这娃了。”大飞走过来拍了拍书生的肩膀,“希望孩子他妈还能再见到孩子一面吧。” “这该死的神威军,没仗打就开始折腾老百姓。”两柄斧的男子边说边往地上啐了口痰,“随便扣个帽子就开始滥杀无辜。” “还不是上头脑子一热来个马踏江湖,说是扫平一切对朝堂有威胁的组织,要么招安,要么抹杀。全忘了当时大统的时候整个江湖帮着出了多少力!”书生从衣服里掏出一个酒囊,拨开木塞,倒在手背上一点,“还是温的就好。”一边轻轻地凑近婴孩的嘴角边,婴孩砸吧着嘴,一股乳白色的液体随着小嘴的张开缓缓流进婴孩的口腔里,“三虎子你们早点睡吧,今晚我守夜。” “叫我二虎子!”三虎子拍了拍腰间的两柄斧,“二哥前几年就已经去世,我早就是你们二哥了!” “去你的!”大飞嬉笑着扔过去一张干巴巴的烙饼,“吃完睡觉。” 也不知道现在到底是哪个时辰,刚起这场大风雪的时候已经天黑,不知道走了多久,他们这群人才找到这个山神庙,庙外的道路已经完全被大雪封住,风好似一阵阵狼嚎,在这个荒郊野外更加肆无忌惮。 书生将毯子放在拜垫上,细心地将婴孩裹好,用手指十分小心地戳了下婴孩胖嘟嘟的脸蛋,婴孩扭头转向另外一边,轻轻地啊啊了两声,又沉沉地睡去。书生站起身,看了一眼大飞,三虎子都或倚或靠地睡着,不由得泛起一股心酸,在这种外平叛乱内清绿林的大势下,还要劳烦各位兄弟为了自己跑一次神洲大陆,真心有点过意不去。镖局不算官府编制,也一并地被编入江湖绿林的名单里。万一被抓住严重起来可是要掉脑袋的啊。 书生名唤关一川,一介书香门第,在柳州烟波桥上偶遇一女子,一见钟情,私会云雨几番后,才得知该女子竟是名动一方的多情楼西苑苑主灵犀姑娘。临盆后,灵犀便不辞而别,关一川当时还曾伤春悲秋数日,后还是一次在酒肆醉酒时从隔壁桌大飞那得知朝廷马踏江湖的消息,多情楼为解救江湖被捕侠客,便派遣精锐秘密潜往秦州此等偏僻荒凉之地。关一川听罢便直接跪在谢飞面前,请求谢飞接下这趟差事,护送自己与孩子上秦州寻灵犀踪影。 谢飞一边感叹多情楼女子仗义,一边感叹关一川为了孩儿愿远赴不毛之地,当即收关一川为四弟,大手一挥揽下来这趟活,要求也不高,孩儿认他做干爹就行,毕竟眼睛大大的可像自己小时候了,关一川听闻后一边抹眼泪一边心想孩儿长大千万不能变成大飞这等粗犷模样。 关一川并不是江湖中人,只是听说多情楼在整个江湖赫赫有名。整个江湖如果把有名号的都算上,也有千百来个不等,不过在朝廷这几年的清缴中,也只有几个特别响亮的门派存了下来,要么就是因为实力和朝廷分庭抗礼,要么就是或多或少和朝廷有点牵连。 多情楼,相传为前朝赵飞雁所建,广收沦落江湖、无处为家的孤女,地处柳州,东西苑掌外,南北苑掌内。建楼百余年,以侠女救济苍生为己任。百姓也分不清楚到底平时行侠仗义的姑娘是不是都是多情楼的,反正只要一提起多情楼,都一致竖起大拇指,里面的姑娘个个都人美心善! 神威,朝廷亲卫军,原属戍守边疆的一支军队,以杀伐果断,行军有方闻名,在与前朝的作战中屡立奇功,以白虎为前锋,青龙、朱雀为侧翼、玄武为中军,司职分明,广吸人才,虽说是军队,但修为高深者不在少数。 风雷山庄、神剑谷,顾名思义,一个玩刀一个玩剑,算是南北两大势力,在本朝平定天下之时,因利益关系有过合作,所以也没有在这次的名单里,相安无事。不过据说两边的爱恨情仇都可以拿来洋洋洒洒写几部演义,关一川满脑子之乎者也当然也没有兴趣了解这些江湖琐事。 剩下的也是听大飞和三虎子平时走路吹牛时候提起的,比如云城李家,鬼城午门,春秋堂等等,关一川都觉得遥不可及。 在三虎子嘴里,这些门派都是些举手投足山川变色的狠角色,还不如大飞他们靠一身蛮力虎虎生风来得接地气。 关一川在庙里生了一把火,看着几个熟睡着的兄弟因为室温的提升紧皱的眉头缓缓趋于平和。算了算这一路也走了四十多日,兄弟们白天走乡野小路,晚上露宿野外,今天又碰到了大风雪,这破庙的门还他妈的漏风,光靠个火折子点的蜡烛,兄弟们只能蜷缩着睡觉。关一川拍了拍手上的灰靠在供桌旁边,思绪回到了一年前的那个烟花四月,想到刚见面时候的惊鸿一瞥,那柳梢随着风,悄悄地拂过灵犀的发梢,那一纸油伞下的明眸皓齿 “一川,其实我们早就见过,”枕边的女子纤纤玉手摸过汪一川俊俏的鼻梁,“可能你不记得,小的时候”他睡得很香,也没有去理会灵犀后面渐渐小声的言语。 “砰!” 山神庙的木门被猛地推开,风雪霎时涌进这间小小的破庙,原来就破旧不堪的门咵碴下垮在一旁,关一川瞬间被惊醒,直接飞扑到婴孩旁边,用背挡着风雪,婴孩皱了下小脸,还在睡,关一川刚松了口气就听到身后一阵骚乱。 “你们哪”一个镖师话还没说完就断了气,脖子被硬生生扭断,和那个破门一般,被人随手一扔。 关一川僵硬地回过头,看到三虎子直接跳起来,操起两柄斧头冲了过去,闯进山神庙为首的那个人拔出刀一挡,三虎子被震的一个踉跄。 “哟吼!”持刀的人刀往肩上一挎,“还还手?” 关一川这才看清来的一群人都是官兵打扮,护心镜上隐隐约约阴刻着一个老虎花纹。 “神神威?”关一川抱起婴孩,往供桌那边仓皇逃去,大飞一个跨步,挡在关一川前面。 “白虎军奉旨清山河。”神威军鱼贯而入,虽说只有十余人,但已经将这个小破庙出口占得水泄不通。 三虎子手心都是汗,呀呀呀地又冲了过去,直接被一刀荡开双斧,跟着的一个人直接横撇一刀,三虎子软倒在一边,腰腹处泊泊地往外淌血。再有镖局数人冲上去,勉强拖回了三虎子,却也交代了两条兄弟的命。 “官兵大人,请问为何要夜闯山神庙,我等仅仅是来此躲避风雨的商贾。”大飞强忍着怒气,一言一顿,掷地有声。 “商人还带着那么明晃晃的两柄斧头?”带头的官兵踢开地上挡路的尸体,步步逼近。 关一川冷汗直流,今天黄昏之时因为感觉到比平时寒冷,故三虎子特地在离开了酒肆之后,褪去了平时裹着的袄子给婴孩当棉被用,没想到还是被人发现亮了家伙。 “还在那么黑的夜晚生了个那么大的火,不眼瞎都知道你们躲这茬子里。”关一川眼前一黑,直接软瘫在地上。 “走!”大飞扔下一个字,大步向前,扎实的不能再扎实的一个马步冲拳笔直地招呼过去,为首的官兵直接被轰飞出门外。关一川蹒跚地爬了起来,一只手抱着婴孩,一个手拨开无头山神像旁边的蜘蛛网就冲了过去,回头看了一眼大飞,抢出去操起三虎子掉在地上的斧子哗啦啦地就抡开一个圆,逼得官兵都往后躲闪。 还好这庙够破,关一川直接往后墙上一撞,墙就被撞破了一个窟窿,塌下来的木头瓦片把关一川砸得够呛,死死地护着婴孩,关一川钻了出去。刚抬头,黑暗中几个明晃晃的火把让关一川感到了深深的绝望。 身后的兵器交接声已经渐入尾声,大飞抡圆了手臂,飞出斧头直接砸死了一个企图去追关一川的官兵,身后却被咵咵两刀砍得正着。大飞回头直接把两个官兵的脑袋双手砸在一起,捂着伤口后退,挡在山神像前面。一开始被震飞的官兵握紧了刀,直接迎面砍来,大飞斜地里侧过身,肩膀被浅浅削去一块皮肉,扭腰顺势一拳锤在那个官兵腰间,可怜的家伙又一次飞了出去。 关一川抱着婴孩死命地往一边冲了出去,脚下被东西绊倒,双手硬是护着婴孩摔倒,自己的脸和乱石撞了个正着,牙齿似乎嗑掉几颗,满嘴腥臭黏糊,关一川也不管,连滚带爬地窜起来,继续跑。后面的声响越来越大,关一川不敢回头,一股脑往前冲。夜黑风紧,慌不择路间滚下一个山坡,这下好了,折了一个腿。抬头看去。几个火把在几米高的山坡上闪着,官兵们的叫骂声在大风雪里听得不是很真切,关一川匆忙看了一眼怀中的婴孩。 他已经醒了,但没有哭闹,睁大着眼,看着关一川。 “走啊!愣着干嘛!”平地一声雷,关一川猛地抬头一看,满身是血的三虎子操着一柄斧子背对山坡,在那边乱挥。 “三虎子!”关一川后面半句话咽了下去,用手扒着坡上的石头,尝试站起来,右腿传来的剧痛让他差点昏厥,一瘸一拐地硬是走出去几步,回头再看,三虎子一斧砍翻一个,抢过火把,直接往自己腰间的伤口上烫了过去,“给你二爷走起来啊!一川!” 关一川将裹住婴孩的毯子都打了个结,背在自己身后,折了一个树枝,当拐杖往茫茫黑夜深处继续横冲直撞。 “记住!他妈的告诉那孩子!大飞是他干爹!我是他二爷!”关一川眼里已经不知道流的是血还是泪,最后匆匆一眼就看到三虎子被乱刀砍翻在地,嘴里的话完完全全被喉咙里涌出的血呛了回去。 “一川唔快逃” 第二章 云城李家 神历三十九年,渝州云城。 渝州的最西边有一座孤岛,常年被海上云雾笼罩,不知其踪,偶尔有好事之徒出海寻觅,却每每无功而返,笑称为海市蜃楼。 但渝州人民都知道,的确有一座孤岛漂在海上,百姓唤此岛为云城,就因为生在那里的人,活在云里,神秘莫测,偶尔踏上渝州,都是仙人之姿,行普济众生之事。 云城上只有一户人家,但弟子众多,深居简出,偶尔会从海上飘来阵阵琴音,沁人心脾,如痴如醉。如今当下盛世太平,琴瑟声中漫漫都是高山流水之声,一片祥和。 这就是云城李家。 一白头老者坐在一座小亭之中闭目养神,旁边的藤条拐杖看上去就用了很久。 “老爹!”老头听到身后有人呼唤,便转过头去,脸另一边露出深深的伤痕,不可怖,但也触目惊心。 “二虎呀,今天放堂得真早呀。”老头咧开嘴笑着,满口牙没剩多少颗,剩下的感觉也岌岌可危。 “我溜出来的,”一个十五岁左右的男孩蹦跳着跑进亭子,拿过老头旁边的拐杖,“我对音律真的没什么兴趣唉,听得只打瞌睡。” 老头抢过拐杖,装作用力地去敲男孩的屁股,“被你师傅发现了你又要挨打了,我先打过再说罢!” “别!老爹手下留情!”男孩捂着屁股乱窜,然后像变戏法一样从怀里掏出一只烤鸭,“看我带来什么好东西!嘿嘿!快趁热吃!” “这还差不多!”老头抓过烤鸭,大快朵颐,“这鸭子的腿呢!” 男孩跑出亭子,做了一个鬼脸,“当然被我吃了呗!” 老头便是当年的关一川,笑着看着自己的孩子调皮地跑远,不由衷心地感谢当时李家的出手相助,思绪也跟着飘回十四年前那一夜 关一川睁开双眼的时候,浑身刺骨一般疼痛,第一个反应就是双手在两边乱摸,我的孩子呢? 他急出满身汗,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躺在一张素雅的床榻上。一翻身,直接滚下床榻,已经骨折的右腿磕在床沿,疼痛又让关一川晕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当他再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婴孩在他枕边睡得很沉,关一川一把抱过,顾不上力道,将婴孩用力抱在怀里,嚎啕大哭。 “我们活下来了太好了娃子你没事” 关一川哭着哭着开始哽咽,“大飞,三虎子啊嗷嗷嗷!” “哭够了吗?”旁边突然传来一个清冷的声音。关一川吓得一激灵,把婴孩藏在被窝里,回头看到一个穿着水色的女人,一只手支在旁边桌上,另一只手有点不耐烦地在跷着腿的膝盖上敲击着,仿佛是在拨弦? 关一川看对方没有恶意,这才定下心,把孩子从被窝里抱出来,“敢问阁下是?” 女人长得很俊俏,却有一双星目月眉,给人感觉不容亲近的那种类型。修长的手指从膝盖上放了下来,端起旁边的一壶春茶,单手端给了关一川。 “李羽。” 关一川接过茶,浅浅地抿了一口,不凉不烫刚好。但下面李羽说的一句话,却让关一川差点惊掉了杯子。 “孩子,快死了。” 关一川慌忙低头看了一眼婴孩,呼吸似乎有点急促,脸色苍白,额头微微有渗汗。 “冰雪天又不是说笑,能撑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李羽淡淡地说着,一边有点强势地抢过关一川手中的杯子,“这个贵,摔碎了不好。” 关一川慌乱地下床,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作势要跪,但是一条残腿实在无能为力。 “望仙姑救救我儿!”眼泪鼻涕已经糊了一脸,汪一川已经完全顾不上这个,双手作揖,头深深地埋进手里。 “啧。”李羽皱了皱眉头,一脸嫌弃,“首先我不是仙姑,其次这娃娃已经服了我四哥的纯阳丹,祛除了体内寒气,但是需要一丝生机去牵引” “我能做什么!”关一川眼神坚定,抬起头,直直看着李羽。虽然因为牙齿被撞掉几颗说话有点漏风。 李羽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你的命。” 关一川很讨厌李羽的说话方式,最要紧的事情永远放在句尾说,他想都没想,撑着床支起身子,“现在就来吧。” 看关一川回头看着婴孩的眼神很温柔,李羽有点出神,再次把茶杯递给关一川,“不用你死,半条就够。” 关一川在梦里大汗淋漓又瑟瑟发抖,山神庙的一幕幕一次次在眼前重演。 “走!” “走啊!愣着干吗! “给你二爷走起来啊!一川!” “记住!他妈的告诉那孩子!大飞是他干爹!我是他二爷!” “一川唔快逃” 关一川喊得很大声,结结实实挨了一记耳光,这次睁眼的时候,旁边坐着一个穿赤色衣服的中年男人,“吵死了!” 男人骂骂咧咧,“他醒了,我走了。” 关一川一脸懵逼,捂着一边被扇的微微做疼的脸,一边口齿不清地说着,“娃没事了吧。” “睡得可香呢。”男人没有回头,走出门外甩了一句话进来。 关一川挣扎着下了床,床边靠着一个藤木做的崭新的拐杖,走到屏风外,看到一个藤木编的婴儿床,小脸粉扑扑的儿子在里面睡得安稳。他就趴在婴儿床边,看得入痴,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关一川知道自己老了很多,毕竟用了半条命给娃子延了生机,这下碰到灵犀,她也认不出我了吧,也罢。 毁了半张脸,牙齿嗑掉差不多,还瘸了一个腿,只要娃子没事,一切都是值得的。 大飞三虎子 你们的干儿子活得好好的! 门外李羽往里面偷瞄,“啧,这男人怎么一会儿哭一会笑,这世间的男子都这样?哎呀!” 旁边的中年男子敲了李羽一个脑瓜崩,“你哥我不是男的?” 男子叫李徵,李家排行老四,浓眉大眼,阔面重颐,头发张扬地往天上冲着,给他扣个帽子就是典型的怒发冲冠了。 “那家伙是条汉子呀。”李徵继而摸了摸李羽脑袋,“走了交差去!仙姑。” “我不是仙姑!”李羽跟着后面气鼓鼓地一起走了。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 乳名二虎的小娃娃转眼就从东摇西摆学步的婴孩长成了满山乱跑的熊孩子,关一川不止一次拒绝了李家让他们父子搬上山的好意,在云城最旁边盖了一间小草屋,让二虎很小就背着书篓爬上高高的山去李角那念书。而自己拄着拐杖,提前半个时辰就会到半山腰的小亭子里等着二虎下课,风雨无阻。 关一川打听过灵犀的消息,多情楼在那场浩劫中死伤惨重,不只是灵犀,其余三姝都没了消息,这几年江湖上多情楼倒是重建,恢复了昔日的威名。关一川想下山看看,自己找找,但每每看着熟睡着流着口水的二虎,就静下心来,至少在二虎束发前,在这里陪着儿子就好。 毕竟,自己是个残疾,还少了半条命。 二虎五岁那年上山摘果子,被一阵阵朗读声引去,躲在书舍后面,往窗里瞧去,看到一群和自己同龄岁数的小孩在那边拿着书卷摇头晃脑,虽然听不懂他们在念什么,但是鬼使神差地听了一个时辰,当时授课的正是李家排行老三的李角,二虎只听书舍木门一响,自己刚想逃窜,眼前一花,只见一位举止优雅,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脸若银盆,眼如水杏的女子向自己伸出了手。 “不如进来听?”女子笑起来很是温柔,如同春风拂面,二虎浑身一酥,却把手藏在了身后。 “不不用,”二虎低着头,嘴里支支吾吾,“老爹说,我不能再麻烦李家,毕竟我们受了莫大的恩惠。” “你就是二虎吧。”女子把手伸向二虎的小脑袋,宠溺地揉了揉,“当时见你的时候,你还是个尿床的娃娃。” “仙女姐姐认识我?”二虎抬起头,不敢相信。 “那是自然,是我妹妹从河边救了你们呀。”女子正是李家排行老三的李角,“我就收你个挂名弟子罢。” 李角牵着二虎的手,领进书舍,在一群孩子好奇的目光下,唤起一个小女孩,“絮云,这是我们的新同砚,以后就坐你边上罢。” 女孩扑闪着好看的眼睛,和李角穿着同样青色的衣衫,站起向二虎盈盈行礼,“我去给你拿书。” 二虎直到放堂都有些迷迷糊糊,自己还真的读起书来了。李角带着二虎下山寻了关一川,说了之后就放心在书舍上念书,关一川激动地差点伏在地上磕头,“太麻烦你们了,犬子承蒙救命之恩,如今又能拜入云城门下,我关一川无以为报。” 李角挥了挥手,“不至于不至于,多一张桌子多副笔墨罢了,不打紧,之后每天巳时上山来罢。” 从此二虎便开始了求学之道,云城李家以琴音入武,主修内力调息,进则以掌法互搏,退则以琴音御敌,没多久李角便发现二虎对音律似乎并不通晓,每每一曲弹毕,其他孩子都可以模仿一二,但是二虎却傻愣愣地呆在那,双手在琴弦上并无动作。在一次放堂后,二虎又一次留到了最后,说是帮着扫地清洁用来充当学资,其实李角早就知道,清扫结束后,二虎会偷偷抱着琴下山,自己在家苦练,翌日一早便第一个来到书舍,将琴摆好,若无其事地等待其他孩子陆续到来。 “今日,我们来考核前几日教的琴曲《阳春初雪》作为这个月的题考,不合格的学生之后也不用留在云城了。”李角在一日刚开堂的时候突然说道,台下一片喧哗,孩子们都对这曲胸有成竹,毕竟是个入门曲目,对于他们来说,并不困难,但是柳絮云却发现二虎的双手握拳,身子微微颤抖。 “二虎,放轻松,这曲不难”柳絮云知道二虎在紧张什么,毕竟作为同桌,柳絮云是知道二虎每首曲子都弹得磕磕绊绊,错误连篇。 “但是,一旦出错我就要被赶出岛了。”二虎知道结果会是如何,双眼噙着泪花,咬紧下嘴唇,紧盯着眼前的琴。 柳絮云也没招,自己也教过二虎很多次,但是每次都差强人意,在被李角点名后,自己流畅地弹完,旁边的二虎颤抖地更厉害了。 “二虎。”李角的声音轻轻地响起,在二虎听来却如同一声炸雷。 “在在”二虎说话都开始结巴,伸出手,在琴弦上停住,小心地瞄了一眼一脸微笑的李角,开始了弹奏。 当然弹了没几个音,就漏洞百出,其他的孩子哄堂大笑,柳絮云却紧张地用小手去握住二虎的手,“别紧张,重新再弹一次,我相信你。” “嗯”二虎小声地应道,却又一次以失败告终,二虎颓然地垂下手,等着李角说出那句绝望的话语。 李角走了下来,脚步声在二虎听来越发沉重,柳絮云忽地站起来,握着二虎的手,二虎被握得生疼,却感受到一股小小的温暖。 “师傅,二虎他没有偷懒!他手指上全是伤痕!再给他点时间他一定可以!”柳絮云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眼睛里也都是泪花,眼神满是倔强地看着李角。 李角笑着看着自己的两个学生,轻轻地在他们俩头上一拍,将二虎的琴撤下,示意柳絮云将自己的琴给二虎,二虎并没有懂李角是什么用意,瞪大着眼睛看着李角。 “再弹一次。” 二虎惊奇地发现,弹指弄弦之间,自己已经将阳春初雪流畅地弹奏完毕,孩子们都惊讶地看着自己。 “傻孩子,你在第一次将琴搬回去的时候就磕坏了琴弦,当然弹得不伦不类啦。”李角也握紧二虎伤痕累累的小手,二虎再也忍不住放声哭了出来,而一旁的柳絮云也是。 二虎边哭边觉得,柳絮云哭的时候,也很可爱。 第三章 家有雏虎初成长 二虎谈不上天赋异禀,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愚钝,文礼课上昏昏欲睡,武学课上不知疲倦,李角多次劝说琴武相辅相成,琴曲就是心法,武学则是招式,若无扎实的心法作为根基,武学招式永远是力不透体,有形无实,这才哄得二虎撅着小嘴乖乖练琴。 师傅李角是个很奇怪的人,一直带着微笑,接触了才知道,其实她笑的时候,是最恐怖的。二虎随着年岁长大,愈发捣蛋,弄断柳絮云琴弦,偷厨房的点心在课堂偷吃这种恶作剧屡见不鲜。每每被李角鞭打一顿,二虎趴在床上疼的嗷嗷叫,哭到半夜才能浅浅睡去,但每次早上睡眼朦胧起来,总会依稀看到一席绿衣从门口飘过,而自己身上鞭打的疼痛都会好上许多。跳下床,继续兴风作浪的一天。 “吃完饭去把外面柴砍了。”关一川吃完碗里的饭,把最后一块酱瓜扔进嘴里,咔嚓咔嚓咬得不亦乐乎。 “老爹。”关飞虎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问道。 “云城之外是啥样子?” 关一川这才想起来,懂事之后,儿子一直都没有出过云城,对外面的世界一无所知。唯一活动的地方只有这座漂浮在海上的岛。 关飞虎从垂髫开始,就一直在李角那边念书,当然对于还没有束发的孩童来说,李角当然不可能教些艰涩生晦的修炼之道。无非是些六甲五方书计之事。关飞虎也就知道,这一片大陆唤叫神洲。神洲分为十三州,云城地处渝州,其余几州,少年也就对父亲故乡的柳州,与据说和干爹大飞走散的秦州有点兴趣。 关于风雪山神庙那件事,父亲说得很含糊,说辞几乎就是有一天忙着和大飞他们赶路,路遇大雪在山神庙过夜。一觉醒来,大风雪卷走了破庙,众人失散。父亲抱着自己在夜里仓皇寻路,跌得不轻,最后晕倒在河边,被李羽发现,救回了云城。 “那,”当时二虎眨巴着嘴,一边感叹这风雪竟有如此威力,一边弱弱地问,“娘亲呢?” “你娘是个很温柔的人哦。”关一川这个时候假装在摆弄桌上的烛灯,“比云城所有的女子都好看!” “那是真仙女啦!”二虎两眼发光,第二天就在课堂上大放厥词,说李角没妈妈好看,妈妈比李角更适合当老师,说完就被李角扇了两巴掌。 “那她去了哪里?”二虎捂着被扇肿的小脸,看着得知事情经过哭笑不得的父亲。 “你娘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等你长大了老爹带你一起去找你娘。”关一川心疼地揉着二虎的脑袋。 二虎的朋友很少,除了柳絮云之外,几乎没有孩子愿意和他交朋友,毕竟在他们眼中二虎只是个躲在角落练拳的傻孩子,穿得也土里土气,笑起来露出一对小虎牙,倒是憨态可掬。 “二虎,打完拳帮忙扫下广场呗。”几个学生嬉笑着挥手离去。 “好叻!”二虎从来不会拒绝,拍了拍胸脯,“交给我!”说罢一个人又开始不知疲倦地扎着马步练习冲拳。 “这孩子是不是傻?”李徵有次过来找李角谈事情,又看到这个小小的身影在那边挥汗如雨。 “勤能补拙,不是件坏事。”李角倒是很欣赏二虎。 “挥拳要用力!”李徵背着双手,走到二虎面前“从巨阙处就要发力!下盘要稳!”二虎狠狠地点了下头认真比划。李徵看得出二虎练功很用心,从他日趋健壮的体态看得出,二虎付出了很多努力,所以每次来都会稍许提点些小窍门。当二虎挥拳一百下之后,刚准备休息,李徵反而一把拎起二虎,“来打一场。”李徵扔下一句没有没脑的话,双手插进袖子里,一脸坏笑地看着二虎。 二虎一脸纳闷,这是啥情况。明摆着大人欺负小孩?二虎抓了抓头,双手摆开架势,一拳就往李徵胸口挥去。李徵躲都没躲,直接一脚扫过去,二虎哪料得此招,直接被扫倒在地,马上翻身而起,胡乱拍了下脸上的灰尘,“再来!” 二虎鼻青脸肿躺在地上,看着旁边李徵有点乐不可支的样子,真是个奇怪的男人。 “总体来说,掌握得不错!”李徵一挥手,“吐纳总学过吧?背过身去,来一小周天。”李徵摸了摸怀里,没带酒,有些难受。 “这个我会!”二虎听话地背过身,盘腿而坐,双手两指相并,一指气海,一指神庭,一股暖意开始从涌泉开始缓缓流向全身。 李徵在后面伸出一手轻轻搭在二虎的中枢上,哦哟不错,小小年纪竟然运行得如此顺畅,有点东西。 二虎体内一股内力虽说缓慢,但运行毫无阻滞,一点点向全身漫开,巨阙之后,直通璇玑。李徵都开始惊讶,这才是八九岁的孩童,竟然可以运行如此之顺? 后来李徵向李角询问才知道,当时救还是婴孩的二虎时,不仅仅是服了自己的纯阳丹,李角也出过手,用李角的原话说,毕竟二虎的爹是交了半条命的,多赠送些服务是理所当然的。 半条凡夫俗子的命,换了李角助其打通全身筋脉。 这小子赚大发了。 “听说了吗?神剑谷的人要来云城!” “他们来做甚?” “我又不知道,我只是听师傅她们聊起来的。” 在二虎十五岁的那年,云城与神剑谷的交流会时隔二十年如期而至。云城与神剑谷世代交好,每二十年会带上新一批弟子互相切磋交流,二虎也就在一旁听听,他知道,凭自己挂名弟子的身份,是没资格与神剑谷的弟子切磋的。 其实李角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反正都是之前长辈们定下的规矩,自己随便应付下就好,况且都是点到为止,走个过场就是。反而大哥李宫倒是指挥众人忙上忙下,“二十年一聚,切不可失礼。” “这几年江湖走动少了,也不知道那厮的现在是何境界。”李徵耿耿于怀,他是忘不了二十年前那一场交流,自己作为小辈,和神剑谷现任谷主打得是难解难分,最后以半招惜败。 “整个江湖也就你敢叫谢剑神称为那厮了。”李羽在一边冷笑,“不过据说这次谢剑神的儿子会来,人家可是小小年纪就接任神剑谷七剑的天之骄子。” “我们云城新一届又不差,五妹的学生泠无音,三姐的学生柳絮云都不错。”李徵自己并不教学生,他火爆性格,完全压不住脾气。此时琴仆从一旁进来,双拳作揖,“神剑谷已至渝州城。” “都去准备罢。”李宫挥了下手,众人散去,李宫抬起头,双目失明的他似乎正凝望着云城上空,喃喃自语,“希望这次别出什么岔子。” 二虎在港口的草丛里早早候着,就看到一群黄衣少年在船上翩翩而至,个个背着剑,气宇不凡。为首两位少年一个生的雄姿英发,气宇轩昂,目如朗星、鼻若悬胆,长身玉立。另一个长的面如桃花,眉如墨化,龙章凤姿,天质自然。这两位少年都身着一袭显眼的佛手黄长袍,领口与袖口都绣着金丝边山峦明纹,乌黑的头发束起来戴着嵌玉金冠。其中一人待船靠岸,带头对着来迎接的李角行了一个礼,朗声说道,“神剑谷谢誉携众弟子前来拜山。” 李角笑着搀着谢誉的手迎下船,“令尊可好?” “正在闭关,所以这次就由不才领着前来赴约。”谢誉回答得不卑不亢,一边介绍着身边另一位少年,“白祁。” “有所耳闻,两位皆是少年英才,年轻青青就能接任神剑谷七剑,后生可畏呀。”李角领着神剑谷众人往山上去了。二虎瞅着他们的背影,再看着自己身上的破旧衣衫,醒了一下鼻子,拍了拍自己的脸,抄近路也跑上山,看到众学生已经在广场上候着,都翘首以盼盯着山下张望,反而看到二虎从小路窜出来,失望地叹了一口气。 “二虎你捣什么乱,快站到后面去。”一个男生出声,语气里满是埋怨。二虎轻轻地哦了下,站到了队伍最后面,将洗得发白的衣衫稍微整理了下,显得稍微笔挺了些,这才抬起脑袋,跟着学生一起等待。 过了一盏茶的时间,几个琴仆将神剑谷弟子迎到广场,而李角径直带着谢誉和白祁继续往山上走去,毕竟谢誉带着谢剑神的亲笔信,须第一时间交予李宫查阅顺便接风。 柳絮云迎上去,将神剑谷弟子带到一边的茶亭,盈盈一笑,“诸位远道而来,车舟劳顿辛苦了。这是我们云城自产的茶叶云茶,解暑清凉,权当为大家接风。”一边走进几个女学生,各自端了一杯刚沏好的茶,走到每一位神剑谷弟子面前,行了个礼,递了过去。 二虎咽了下口水,他知道这茶的滋味,之前偷偷喝过一壶,整个人清爽舒畅,关一川心疼地把壶倒过来仰头用嘴凑了很久,舍不得浪费一点一滴。 “这可是老价钱呢,一斤茶叶可以卖这个价钱。”关一川伸出个巴掌晃了晃,二虎当时并没有钱财的概念,只是单纯地知道,这茶很贵,特别贵,是自家买不起的那种贵,那一壶还是李羽有一次出岛前随手送给他们的呢。 “呀!”一个女孩突然尖叫,随之茶杯打翻在地,茶水随着茶杯碎片四溅开去,弄湿了一位神剑谷弟子的靴子。柳絮云忙走了过去,先扶起惊慌失措的女孩,抢过她紧张缩回去的手, “没伤着吧?”柳絮云将女孩的手来回翻看,并无异样,“怎么回事?” “他他”女孩言语闪烁,吞吞吐吐。 “我怎么了我?”一个看上去很是傲慢的神剑谷弟子一脸嫌弃地看着自己的靴子被弄脏,“我不就摸了下她的手嘛!谁知道她反应那么大。” “你这举动不是摸了下手,而是非礼。”旁边传来一个冷冷清清的声音,一个二虎没有见到过的绝美少女从一旁走出。 “原来云城的姑娘碰都碰不得,摸下手就是非礼了呵呵。”少年轻浮地哈哈大笑,旁边几个弟子也跟着猥琐地笑了起来,“那摸都摸了,不如跟着少爷我回靖州做个偏房呗!” “啪!”清脆的一个耳光,响彻茶亭,那清冷的少女直接扬起玉手一个巴掌扇得神剑谷少年不敢置信。 “你敢打我?”少年捂着脸,“看你长得比她更俏,不如也嫁给我罢了!”少年直接抢上来,伸手就去揽少女的纤腰。 “泠无音!别冲动!”站在二虎前面的云城弟子们忙着出声,却并无一人向前制止。 被称为泠无音的女孩脚底一错避开少年的手,却不料神剑谷弟子悉数出手,狭小的茶亭泠无音根本无处躲避,一边的柳絮云和那个女孩也被团团围住,勉强招架几招后,毕竟神剑谷来了靠十余名弟子,见云城其他学生迟迟没有动作,便动作愈发放肆,一开始那名少年甚至还趁乱在柳絮云脸上摸了一把。 “放开她们!”二虎早就忍不住了,思前想后很久,直接从队伍后面窜出来,一边跑向茶亭,一边对着站在自己前面的云城弟子吼着,“你们为什么不动!还算什么男人?” 云城弟子们都惊呆了,平时和和气气,成天傻笑的二虎怎生如此愤怒?一个少年支支吾吾地说着,“他们带着武器,而且又是贵客” “那又如何!”二虎已经冲进茶亭,直接用身子撞翻一名神剑谷弟子,大声怒喊,“就算是老天爷!只要手脚不干净!我关飞虎也要剁了他那只手!” 第四章 月下桃花 神剑谷弟子只见一个毛头小子风风火火地撞进来,撞翻一个弟子,自己也踉踉跄跄地差点跌倒,不由哄堂大笑,其中一人直接一掌拍出,刚稳住身形的关飞虎当然来不及闪避,顿时被拍中,还好柳絮云眼疾手快,连忙扶起眼冒金星的关飞虎。 “二虎你来做甚?” “我看不得你们被欺负。”关飞虎咬咬牙,又站了起来,发现自己四人已经被围在茶亭之间,无处可避,索性抡圆了胳膊,直接一冲拳打了出去,也不管对面是谁,只求尽快打开一条路,好让柳絮云三人逃出去。 “潘晨,此事由你起,你来解决这个小毛孩。”神剑谷弟子根本没有把这个穿着朴素,看起来年方十五的小子放在眼里,推搡之间,那个举止无礼的少年笑嘻嘻地站到关飞虎面前,仗着体格比关飞虎壮上不少,不避不让,也是一拳迎着关飞虎的拳头就轰了出去。谁料关飞虎脚步一划一点,拳势突变,直接往上撩去,潘晨还没来得及去挡,下巴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这一拳,是替被你非礼摸手的女孩打的!”关飞虎并没有停手,紧跟着身子一斜,又是一拳拐出,潘晨这才刚刚从第一拳中回过神,脸上又挨了一拳,整个人跌出茶亭外。 “这一拳,是替柳絮云打的!”关飞虎油然而生一种莫名的自豪,他觉得此刻自己才是英雄,但是下一秒,一群神剑谷弟子簇拥而上,仗着人多,完全不讲理的你一拳我一脚,关飞虎哪招架得住,挡了两三下后,被打倒在地上,双手护着脑袋,眼睛却仍死死地盯着这群黄衣少年们。 泠无音并不认识关飞虎,但是亏了关飞虎,自己这边的压力骤减,先拉着柳絮云和那名少女跨出茶亭,然后指着云城这群手足无措的弟子,冷冷地说着,“师傅平时教了你们什么?云城的人就是那么容易被人欺负的?见义勇为的人反而被按在地上打,同为云城的子弟就这样袖手旁观?” “一群男人,还不如我们女人,真他妈的废物!” 云城弟子一听,人人脸露羞愧,几个平时迎合泠无音的男生顿时如梦惊醒,忙冲进茶亭,和神剑谷的弟子们扭打在一起,其他云城弟子也后知后觉,见不少人已经冲进去拦架,这才大喊着前去帮忙。而可怜的关飞虎,早就被揍得浑身淤青。 茶亭一阵混乱,仅能容纳二十余人的十步亭已经是人头攒动,潘晨被打得满头是包,恶从胆生,直接拔出背在身后的剑,虚晃了一下,逼得几个云城少年仓皇后退。不料腿上却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只见关飞虎勉强地撑起上半身,一口牙牢牢地咬在自己的小腿上!潘晨拿起剑鞘就是往关飞虎头上狠狠砸去,关飞虎痛苦地闷哼一声,反而加紧了嘴里的力道,潘晨被咬得龇牙咧嘴,怒火中烧,直接一剑对着关飞虎的嘴刺去! 柳絮云和泠无音在外面看得真切,刚准备再跑回去救,已经完全赶不上了,柳絮云一声惊呼,拔出自己的佩剑,拼了命往亭里扔去!但无奈隔了太远,剑无力在亭外三尺之外便跌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柳絮云只觉眼前一花,身边掠过两道身影,一人直接捡起半空中跌入的佩剑,银光一闪,将潘晨手中剑直接击飞,另一人直冲亭内,一拳将潘晨轰飞,扶起奄奄一息的关飞虎。 “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扶起关飞虎的正是一头红发的李徵,在接到学生慌乱报告后,立马飞身下山,幸亏及时赶到,否则关飞虎不死也得重伤。 “说。”另一人正是白祁,冷眼扫了一下茶亭,只见东倒西歪了一大片人,“成何体统!” 几个神剑谷的弟子把摔得老远的潘晨扶了过来,潘晨刚想开口说话,却喷出一口鲜血,李徵可不管什么是非黑白,只要是自己云城的人被欺负,当然用拳头讨回公道,就算是个挂名弟子,那也是云城的人! 泠无音走上前去,尽可能让自己平静地说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李徵不语,背起关飞虎就往外面走,关飞虎满嘴鲜血,仍对着潘晨含糊不清地骂着。 “真的?”白祁转身看了一眼潘晨,潘晨还在嘴硬,“我就摸了一下而已。” “哪只手?”白祁回过头,看了一眼关飞虎被打得体无完肤的脸。 “这只咦?”潘晨刚举起右手,突然觉得手腕一凉,自己的右手不翼而飞!白祁走出茶亭,将剑一挥,抖干上面血迹,双手递还给柳絮云。 “手我已经砍了,这事是我们神剑谷管教不严,万分抱歉。” 柳絮云接过剑,回头看到师傅李角她们也已站在身后,又回头看到关飞虎终于是熬不住昏了过去,也顾不得礼仪,泪如雨下地拉着李角的衣袖,“师傅救救二虎!” 关飞虎也不知道昏睡了多久,在几日后愣是被香味馋醒的,柳絮云硬是缠着父母,搞来五只烤鸭,一股脑地摆在关飞虎的床头。关飞虎在李角的医疗下,伤口已经止住,过几天便能痊愈,只是流血过多,现在都还有些昏昏沉沉。 “你这是在供我呀。我又没死。”关飞虎支着床,费力地坐起来,抱过一个烤鸭就啃,然后被噎着直捶胸,“水!” 柳絮云忙三步并作两步接了一壶水,关飞虎大口灌下,打了一个嗝。 “没事吧?”柳絮云扑闪着俏丽的大眼睛,一脸关切地看着关飞虎,关飞虎从里没有女孩贴那么近,一紧张,又开始咳嗽。 “你一直在这里守着?” “你爹也来过很多次,师傅也是”柳絮云低着头,声音小的只有自己能听得见。 “泠无音和另外一位女孩都没事吧。”关飞虎忽然想起那个清冷的少女,眼前的柳絮云虽然没有泠无音出落地那么不食人间烟火,但眉目流彩,一抹朱唇更是丰润秀丽,已然是个小美女,加上身材比起泠无音的瘦弱,更为姣好,微微的曲线,正值豆蔻少女的含苞待放。关飞虎轻咳了下转移了视线。 “哦,”柳絮云冷冷地说了一句,“你还在担心她啊。”说完就作势起身。 “不不不,”关飞虎连忙一窜不字脱口而出,“柳同砚你也没受伤吧?” “没有。”柳絮云撅着小嘴巴,重新坐下,“神剑谷的人前些日子也回去了,说是有机会请我们过去,好好设宴赔罪。” “那人的剑好快”关飞虎想到白祁那两剑,自己再苦练五年,都不可能赶上那种速度。 “不过你更厉害!”柳絮云满眼闪着星星,“你可是第一个冲上来帮我们的,虽然自己被打得满地找牙。” 关飞虎不好意思笑着,满嘴油光,但是柳絮云却觉得关飞虎笑得很好看。 “对了!”柳絮云突然想起什么事,“我要去找关叔叔和他说下你醒了。” “怎么了?”关飞虎很是纳闷,“也没有那么着急吧?” “他好像最近有什么事很着急的样子,让我在你醒来的时候就去告诉他,你多喝点水,放你床头了!”柳絮云说罢就匆匆跑出医舍,下山去了。 关一川这几天睡得不怎么安稳,一是自己儿子莫名其妙被人打了一顿,重伤不起,二是因为住在岛边,旁边原本是用作通往渝州的渡口,有些江湖传闻会由李家信差不定时地送上城中,而闲来无事的关一川都会给信使们沏上一壶茶,听他们说下最近江湖的趣事。 而这天,却听到一个晴天霹雳般的消息。 季州的飞龙镖局重开,当家的名唤陆潜龙。 难道是二哥?二哥已经去世好多年了,在认识大飞之前,二哥已经离世。二哥当时名唤钱龙,难道是名字类似的两个人?这应该不是巧合。关一川想到大飞和三虎子为自己而死,二哥却突如其来的复活,还重新开了镖局,一系列的疑问让关一川很是头疼。 门被小心地推开,关一川见一身绿衣的柳絮云轻轻地走了进来,“关叔叔,二虎他醒了。” 关一川拄着拐杖来到医舍,见关飞虎满嘴油光啃着烤鸭,便知道这傻孩子傻人有傻福,基本已经无事了,让柳絮云早点回去休息后,坐到关飞虎床边,慢悠悠地说道,“儿子,想不想下山?” “想呀!据说下面有好多好吃的!”关飞虎抹了抹嘴。 “那我们待你束发后就下山,陪爹去次季州,寻个兄弟。” “好呀!”关飞虎暗暗下定决心,一路多看多学多练,至少下次在保护重要的人时,不至于像这次如此狼狈。 “能走吗?今天回家睡?” “没问题!老爹也来吃一只烤鸭!” 走出医舍的时候关飞虎抬头看了一眼星空,十五岁的少年并不知道何为感伤,只是单纯地觉得月色透过桃花树照着很好看。 没由地突然想到了妈妈,却连一个模糊的身形都想不起来,关飞虎伸手想去抓住飘下的桃花,下一秒就放下手,继续什么都不想,看着花慢慢地飘下一朵,随着夜风,又飘起了一片。 下山的时候,关一川没有让关飞虎搀扶,一个人拄着拐杖,弯着腰,步伐却很稳健,他不想在儿子面前示弱太多,毕竟自己浑浑噩噩了十五年,模糊的人生突然出现了一个清晰的目标,这次可不能再让自己留下遗憾。 过了这片桃花林之后,就是熟悉的半山亭。云城的气候很奇怪,不管什么时候都是春暖夏凉,岛上遍布桃花,永远也开不完,一抹粉色从山顶蜿蜒而下,铺满了整座小岛。 其实这条路走的人很少,毕竟学生或者李家的活动范围都在学舍以上的区域,下面的路也就关一川父子和偶尔往来的信使走的居多。 但是今天,关飞虎却遇到了一个人。 这个人站在桃花树下,比月亮都好看。 她穿着和李羽一样的水色衣服,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娴静时如姣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身材瘦弱,细腰盈盈可握,飘落的桃花更显得少女肤色雪白,一触即化。 关飞虎只觉得好看,觉得比遇到的任何女子都好看,他记得这个女孩名叫泠无音。 “关同砚。”少女看到了关飞虎,浅浅作了一个辑。 “是。”关飞虎有些紧张,抬头一看,关一川挥了挥手,自顾自下山去了。 “我师傅有东西给你。”少女走上前,关飞虎有点恍惚,似乎桃花飘得格外缓慢,随着少女抬手,一弯雪白露出,带着一缕少女独有的清香,他有点痴。 “接着。”少女看着关飞虎不知所措的样子,皱了下眉,把手上握着的书卷抬上去了点。 “噢噢噢。”关飞虎回过神来,接过书卷,打开一看是个有点破旧的曲谱。李羽师叔给我这个干吗? “你伤势好些了吗?”少女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后面的语速开始不自觉地加快。“感谢你第一个站出来,比起那些唯唯诺诺的家伙们,你才算个男子汉。” “好多了,当时头脑一热就冲出来了。” “谢谢你。”泠无音深深地作了个揖,“那我先回去了。” 关飞虎木讷在那边,就这么痴痴地看着少女转身离去,走过那棵路尽头的桃花树后,转入另一条路,纤细的身影便再也看不到了。 关飞虎过了好久才缓过来,一边想着回去就拿把斧子把那棵碍事的桃花树给砍了,一边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木愣着忘了说话,急忙扇了自己几个嘴巴,懊恼不堪。 回到家,闷闷不乐,连晚饭都没怎么吃。关一川看在眼里,笑而不语,忙活自己的去了。关飞虎泄愤一样把几根柴火劈开,添到火炉里,躺在床上,想起怀里还有泠无音转交的李羽师叔的书卷,忙拿出打开。 是个很简短的曲谱,附上的词也就寥寥数行,但是越看越觉得上面的娟秀书法很是亲切,关飞虎试着伸出单手对着空气弹了两遍后,发现貌似只用一根手指也可以完整地弹出去。 李羽师叔给我这个作甚? 关飞虎抓乱自己的头发也没想通,索性也不去再想,心中复习着那个奇怪的曲谱,却总是想到泠无音那离开的背影,关飞虎小小的世界里,全部被那个女孩占满,恍惚间也就沉沉睡去了。 第五章 泠无音 关一川待关飞虎睡着,拿出一张十五年前皱巴巴的地图对着向李家讨来新的地图一个个路线核对。虽然大体没怎么变化,但貌似有些地方新建了桥梁或者因为泥石流坍塌而改道换路。 其实关一川自己心里也没底,希望那个陆潜龙是二哥,又希望不是二哥。虽然没见过陆钱龙,但是从大飞和三虎子的口中也听了不少关于二哥的行侠仗义之事。但这个起死回生,是不是有点太玄乎了?如果是诈死,那么这么多年他在做什么呢? 回头看了下熟睡的关飞虎,手上还捏着一张破破烂烂的书卷,关一川笑了一下,站起身,拿过书卷,将被子重新给关飞虎盖好后,坐回桌前,点了一盏灯,眯着眼睛看了一下书卷上的内容,一张琴谱罢了,关一川刚想把书卷叠起放好,突然很是紧张地又打开仔细观察,这字迹?很是眼熟!是灵犀的字迹! 虽说只是一张简简单单的琴谱,但是关一川拿着那张琴谱默然在桌前坐了一个晚上,老泪纵横。 翌日鸡鸣,关飞虎就醒了,看到关一川点了个灯,在桌前对着两张地图瞎捣鼓,伸了个懒腰,揉了揉眼睛,“老爹你一晚没睡?” “嗯,十五年没出过岛,研究下路线。”关一川弯下身,在旁边的草篓了摸索了半天,“正好你来试试这件袍子合不合身。” 关一川看着穿上新袍子的关飞虎,咧开出缺了牙的嘴笑得乐呵呵的,这小子长的真精神,还好和大飞完全不像。 这不是废话,小二虎可是我和灵犀姑娘的娃娃。 “老爹你怎么把李羽师叔送我的琴谱弄得那么皱?”关飞虎眼尖,看到桌上放着昨晚泠无音捎来的琴谱,很是紧张。 关一川勉强笑了下,双手颤抖地将琴谱抚平,郑重地塞回一个竹筒里,让小二虎好生保管。 “那是自然!”关飞虎拿过书卷,恭恭敬敬地摆在柜子上,“说不定是一本很厉害的武学秘诀!” “师傅,泠同砚没事吧?”柳絮云事后问过一次李角,毕竟泠无音是李羽的学生,平时和自己没有交集。 “泠同砚?哦你说得是泠无音。”李角正忙着查阅着学生的书卷,头都没抬,思绪却飘得很远,“千年一遇的天才少女。” 李角忘不了三年前的那天,轻音崖上,那名神秘少女。 轻音崖是云城最西边的一处绝壁,通常用来给新作的琴试音调弦用,隐隐云端有萧声相伴,青空一鹤排云上,畅意七弦到碧霄。除去试音,此处几乎人迹罕至,也就当年二姐李商喜欢在这里醉酒撒泼。 那日轻音崖有琴仆偶尔路过,发现躺着一名少女,马上禀告了李宫,李宫带着众人赶到轻音崖的时,发现一个披着乌金长袍的少女,蜷缩在那里睡得很死,肤色雪白的让人怜惜,睡着的小脸眉头微颦,樱桃小嘴紧紧抿着。 少女睁开眼,看着四周一群陌生人围着,丝毫没有惊慌。为首一人双目紧闭,搭了下少女的手腕,似乎是放心了下来。 “小姑娘你认识李商吗?”李角在旁边问着,毕竟女孩身上披着的乌金长袍,李家人一看就知道是二姐李商曾经很喜欢的一件衣裳。女孩眨着一双月牙般好看的眼睛,小嘴轻启,言语却很是清冷。 “李商是我师傅,她让我来找你们。”随后从袖内侧掏出一封书信,双手递给眼前的中年男子。然后小小的身板短暂地愣了下,转身又递给了旁边的李角。 “对对不起,师傅说过大师伯眼睛看不见” 李宫很尴尬,轻咳一声示意李角接下,李角展开书信,果然是二姐那洋洋洒洒的大字,粗略意思就是,这个女孩身世很苦,当时捡到后一直带在身边,之后自己要去一处很危险的地方,故这几年麻烦兄妹照顾。然后又是一些弟弟妹妹多听大哥这种嘱咐的话,最后一句就是别老想着找我,老娘一个可以打你们四个。 泠无音小大人似的看着李角念完信,然后又掏出一封,递给了旁另外一边的李羽。李羽颤颤巍巍地接过,毕竟以前经常被二姐训斥,难道二姐还专门去写了一封信来数落自己?展开书信后才长吁了一口气,信中交代了这个女孩性格与李羽最为契合,故让女孩拜入五妹门下,让李羽倾囊相授。而这封信的最后一句就是,有空帮女孩身上披着的这件乌金长袍缝缝,自己实在不会针线活。 如此,泠无音便在云城住下,住在李商曾经的木屋里。 第一次教学,李羽就被泠无音吓了一跳,不愧是跟在二姐身边十余年,已经完全可以和一些修行多年的入门弟子打得不分高下,李羽还记得信中一句话,此女孩天赋极高,好生培养,可以重振云城在天三门中的地位。 而女孩的由来和身世,两份信中都只字未提,小无音自己也不清楚,反正已经把自己认成是李家的人,和李商天下第一好,第二好便是李羽小师傅。 来到云城的第二日,小无音洗了次从出生到现在最舒服的澡,她瞪大眼睛看着身材姣好的李羽,为什么连洗澡水都是香香的!李羽帮小无音擦拭身子和脸蛋,才十岁出头就出落地如此秀气可人,长大还了得?出浴焚香,李羽找了件水色的襦裙给小无音换上,看着眼前的小仙女,李羽喜欢的不得了,就是这孩子实在太瘦,以后可要好好给她补一补。 泠无音正式拜入李羽门下的时候,出尘的气质让一群正值豆蔻年华的女生都自相形愧,但发现在泠无音虽然看似清冷,其实待人彬彬有礼,一点都没有架子,很多女生都和泠无音交好,以姐妹相称。有几个子自命风流的男生试图博得泠无音的好感,但屡屡都是碰了一鼻子的灰,渐渐地也就打消了这个念头,以兄长自居,安心当一个护花使者。 泠无音实力比同期的孩子强上太多太多。茶亭风波时,亏得泠无音出手相助,才护得柳絮云和另一位女生安然无恙,毕竟在一群几乎大自己一轮少年的围攻下,泠无音毫发无伤,小小年纪这般实力已经令人咂舌。 泠无音在茶亭事件后,对关飞虎倒是另眼相看,她有听说李角门下有个挂名弟子,平时看上去憨厚木讷,没想到反而出事了倒是他第一个冲出来。 泠无音当天就想去医舍想探望下关飞虎的伤势,但是看到柳絮云一直守在里面寸步不离就远远地张望了两眼上山去了,刚回到自己的小屋,便看到李羽正在摆弄桌上的簪子。 “师傅你怎么来了?”泠无音忙小跑着去烧水沏茶。 “这房子格局和之前二姐在的时候没怎么变过,”李羽踱步绕了一圈,伸出手,搭在泠无音手腕上,“心跳怎么那么快?莫非对那小子?” “才没有!”泠无音说得斩钉截铁,“只是想感谢下关同砚的出手相助,何况他还被打伤,于情于理都要去看望下。” “正好,”李羽从袖中掏出一张破旧的琴谱,“再去的时候,这份东西你捎给他。” “这是什么谱子?”泠无音从柜子里拿出一个香木做的小匣子,从里面拿出两个白玉雕的杯子,规规矩矩地倒上茶,双手递给李羽后,接过琴谱,扫了一眼,“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曲子。” “你当然没有听过,李家的人都没有听过,”李羽轻轻抿了一口茶,“这是一位女侠在二十年前作的曲,她叫灵犀,多情楼前西苑苑主灵犀。” 李羽一顿,接着说道,“她是关飞虎的娘亲。” 李羽只见过灵犀一面,映像中的灵犀是个奇女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观之忘俗。那次是李羽得知李角在柳州游历,一方面是想找三姐一起返程,一方面是馋着柳州的东湖醋鱼,便兴冲冲跑去柳州。李角向李羽引荐了这次游历中刚结交的好朋友,也就是灵犀。 那天恰逢阳春三月,柳州的青青柳岸早生萌芽,三人租了一尾画艇,无辑自游。一勺东湖水,渡江来,百年歌舞,百年酣醉。 灵犀也通音律,在李角点拨下,醉酒写了这一段曲,其中剑影交错,又不乏江南烟雨之气,将一腔巾帼豪情跃然写尽。 平生为若何,当为天下舞剑,当为伊人弹歌! “那你的伊人呢?”李角笑着看灵犀在画艇中醉酒起舞,翩若惊鸿。 “幼时遇一书生,手无缚鸡之力,却从一群地痞无赖中救了当时毫无功夫的我,虽萍水一见,我已暗暗在那时下定决心,非此人不嫁。”灵犀满脸娇羞,宛如一个二八芳华的小女孩。 “真有那么简单?”李羽不信。 灵犀笑而不语。 之后三人一别便是整个春秋。 灵犀当时受李角点拨,从琴曲中悟出一式,从而武功大涨,此式由曲而生,犹如潜龙飞天之磅礴;由心而至,犹如跳珠憾玉之鼓动,大气凌然,无坚不摧,后将此指法传于多情楼,江湖人称多情指。 回到云城,李羽就把当时灵犀写曲的书卷存了起来,直到后来救回关一川父子后,得知了关飞虎的身世,便一直想在时机成熟之时还赠给关飞虎,正巧茶亭事发,便交予泠无音去捎。 李羽已经离去很久,泠无音还在坐在那边没有动,这是自己第一次知道关飞虎的身世,甚至比关飞虎更早知道,这一琴谱的真正意义。 泠无音其实觉得的人情世故很麻烦,对于同学间也就是萍水之交,从小跟着李商长大的泠无音耳濡目染了很多李商的洒脱豪情,天下风起则来,云涌则去,乐得自在。除了真心对待自己的李家人外,其他都是相敬如宾,并不交心。方才听了李羽一席话,已经脑补出了一身豪情的江南女侠的模样,再回头想想关飞虎那倔强的眼神,不由平添几分好感。 云城会在孩子们十五岁那年,举行束发及笄之礼,礼成之后,才有资格继续拜入李家进行勤修,成为云城入室弟子,要么出岛自行闯荡江湖。 二虎想得很好,找个小村,自己可以干点农活,照料爹爹,等过几年,荷包稍稍鼓一点的时候,带着爹爹重新走一遍柳州到秦州的路,一路打探娘亲的消息。不管能不能找到,最后还是要从秦州回到渝州,回到云城这个熟悉的草屋里,和爹爹无忧无虑地度过一生。 虽说和李家没有血缘关系,但这里已经成为了二虎心中的家。 关一川对于回云城不怎么同意,毕竟是人家收留了父子两人十五年,又有救命之恩,怎么能再麻烦人家,刚巧也被山上溜达下来的李徵听到,大手一挥,“小事一桩,喜欢的话就回来住下。” “以后让你跑腿利索点。” 神历四十年 寒露 李角笑着看着站在学舍外面的学生们,由他们各自的父母为男孩束发,为女孩插簪。不由感叹时光飞快,白驹无声。关一川粗手粗脚地把关飞虎的头发束成髻,疼的关飞虎龇牙咧嘴,一边的柳絮云偷着看,笑得乐不可支。 “年轻真好。”李角感叹着。 李角把关飞虎和柳絮云留下,夕阳的余晖照进学塾,把二虎的侧脸映得很好看,毕竟基因不错,关一川在毁容前也算是美男子,何况二虎的娘亲还是那个多情楼灵犀姑娘。 “飞虎,絮云,你们过来。”李角沏了三杯茶,让两个小孩一人一杯。“为师现在给过你们每人一封举荐信,出岛后凡遇到什么困难,可以去找靖州神剑谷的人照应。” “柳同砚也要出岛?”关飞虎很好奇地问着。 “回一次徐州老家看下父母就回来。”柳絮云拿到举荐信并不开心,毕竟神剑谷的弟子在她心里印象实在太糟糕了。 “多个朋友多条路,”李角收拾着讲桌上的书卷,“况且那群小子回去已经被逐出师门,连谢誉和白祁都被杖罚一百。”李角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关飞虎,关飞虎一脸认真地问道,“师傅,我要再练多久能赶上白祁那一剑?” “这几日为师有要事在身,你们出发时我就不送了。一路平安。”李角笑了笑,岔开话题,转身出门,“等你们回来,我最喜欢的两个徒弟呀。” 关飞虎和柳絮云眼里顿时光芒大盛。 第六章 启程 启程的那天,风和日丽,大清早,关一川的小木门就被李徵一脚踹开,“起来!起来!”还在睡梦中的关飞虎一把被李徵拎起来,“出来打一架。” 关飞虎眯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一头乱糟糟红发的男子,“师叔,不用那么早吧?” 李徵哈哈一笑,直接一拳抡过来,虽然还没睡醒,身体已经有了自然反应,关飞虎算准距离一猫腰,刚想还击,却已经被轰得个结结实实。 “啊哟!”关飞虎疼地在地上直打滚,“偷袭!不讲武德!” “下山前没啥送你的,送你一拳头呗。”李徵插着腰,笑得很开心。 关飞虎突然察觉到了什么,刚刚那一拳,拳头明明已经被自己避开,那是什么把自己抡飞的呢? “谢五师叔大礼!”一时半会肯定无法明白,但只要细细想,肯定能精进不少,关飞虎也开心地跳起来,捂着肚子对李徵行礼。 关一川被巨响吵醒,看到李徵来了,忙起床,心疼地把最后一只烤鸭拿了出来,烧水冲了下昨晚放凉的米饭,拿出橱里仅剩半碟的腌瓜,招呼着门外两人进来吃饭。 李徵也不客气,直接撕了一只鸭腿就往嘴里塞,惹得关一川父子两对着最后一只鸭腿剑拔弩张。 “打算什么时候回来?”李徵啃完鸭腿,就着腌瓜,呼哧呼哧就喝完了一碗稀饭,“一川,再来一碗。”关一川心疼地把留给自己的一碗匀了一半递了过去。 “五年?十年?”关飞虎对这个没什么概念,一边趁着关一川递饭,一边抢过最后一个鸭腿,几口就囫囵吞枣塞到胃里,“反正会回来的,这里是我家。” 关一川怜爱地看了儿子一眼,“反正这里也没锁,如果徵哥方便,有空过来坐坐。”李徵大手一挥,“没问题!” “让他来,还不如让我来收拾,”李羽推开门,后面还躲着个柳絮云,在屋外探头探脑。 “我对你家这小农田还比较感兴趣,闲暇时我也来种点蔬果。”李羽对着关一川作了一个辑,也坐到桌边,“高价卖给大哥捞点油水。” “实在是没米了,”关一川憨憨一笑,“就留了三碗,娃一碗,徵哥两碗。” “一碗半。”李徵满足地打着嗝,“偶尔吃吃粗饭浑身舒坦。” “这腌瓜倒是不错,”李羽不知道哪里搞来双筷子,嚼得津津有味,“絮云来一块?” 柳絮云在后面忙着摆手,一边看着狼吞虎咽的关飞虎,小脸上都是笑意。 “絮云啥时候走?”李徵从怀里掏出一把花生,在桌上放了一点,示意关一川也尝尝,一边往嘴里一颗颗扔着。 “三日后,”柳絮云乖乖地回答,“跟着父母回家省亲,理应三个月后就回来。”一边偷偷瞄着关飞虎。 “别问他,他旅途长着呢,自己都不知道啥时候回来。”李徵掏完了花生,开始盯着外面鸡窝里的两只母鸡瞅了半天。 “絮云家乡在哪里?”关一川也是个明白人,笑着问道。 “徐州。” “离季州也近,要不你们?”李羽刻意没有说下去,柳絮云已经懂了什么意思,低头不语,关飞虎完全没听,用筷子从关一川手里抢着花生吃。 “东西都收拾好了吧。” 关一川把木门一关,拍了一拍门上一对已经残破不堪的春联,感慨万千,十五年了,终于要离岛了。 关飞虎反而轻松很多,穿着那件关一川缝的新袍子,蹲在田里用手戳着快成熟的瓜果,一边嘟囔,“要不直接送给师傅吃了?” 李徵拉着关一川到一边,悄悄地耳语吩咐了一些事情,又递了些东西给到关一川,后者忙着鞠躬不停称谢,李羽则走到关飞虎面前,“小子,琴谱研究透了吗?” 关飞虎还没回答,李羽就接着说,“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一时半会也参不透,慢慢悟罢!” 关飞虎听得云里雾里,反正李羽给的肯定是个好东西,也不好意思多问,“先谢过五师叔!我一定会早点悟出来的!” “谢我作甚?物归原主罢了。” 关飞虎更迷糊了。一边的柳絮云扭扭捏捏地走到关飞虎面前,掏出一个小长匣子,“这里面有五根琴弦,是我从我琴上拆下来的,希望关同砚收下,也算是报答之前的出手相助之恩。” 云城李家有个规矩,除非有李宫批示,否则出岛者一律不准带琴,所以江湖人都觉得云城李家深居简出,其实只是掩藏身份罢了。 关飞虎双手接下,塞入行囊,然后一脸不好意思地说着,“我没什么礼物送给你要是不嫌弃,那两只老母鸡你拿去?” 两只老母鸡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 五人步行至渡口,早有琴仆划一叶扁舟等候在那里。两人上船站定,李羽轻轻一挥手,一道悠悠的清风推动着船离开岸边,在这快入冬的秋天反而给关飞虎带来一丝暖意。 “再见啦!四师叔!五师叔!”关飞虎使劲挥着手,“再见啦!柳同砚!” 清风拂过,没一会,海上又飘起了烟雾,小船已消失在三人视野里,柳絮云莫名有点难过,拉扯着自己的衣袖。 “师叔,我会不会再也见不到他了。” “傻孩子,”李羽捏了下柳絮云的小脸蛋,“他会回来的。” “毕竟,那小子可是你的英雄呀。” 关飞虎晕船,没多久就在船上倒头睡死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看到关一川和琴仆费力地把自己往岸上拽。 “到了?”关飞虎忙自己跳上岸,琴仆鞠了一躬,划船又消失在茫茫大雾之中。 关一川父子身处一个小山谷的入口,关一川踩了踩地上的泥土,有种不切实际的感觉,时隔十五年,重新站回了这片神州大地,拿出地图,大致辨了下方位,“走二虎,那边是东边!”一边把手中那藤木拐杖率先敲了出去,“出发!” 转过一处小山丘,前面就是几条蜿蜒小道,关一川背着李徵教他的口诀往正确的路口上走着,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眼前一片开朗,“这就是渝州郊外了吧?”两人回头一看,过来的路早就模糊不清,被树林挡得严严实实。 “进城后,不要什么都好奇,”关一川重复着关照关飞虎无数次的唠叨,“跟着我走,走散了找不到你,你就会被卖到矿场做苦力哦!” “不要多管闲事,走自己的路就好。” “不要看到什么就想吃什么,我们的盘缠只够我们办完事回柳州。” “保管好你的包裹,有种叫扒手的家伙,专门偷人东西。” “” “知道啦知道啦!”关飞虎听得耳朵都快起茧子了,两人走在官道上,看着一辆辆马车呼啸而过。 “渝州是大陆最西边吧?”关飞虎突然问道,“西边出去就是云城,云城再出去就是大海,那么大海的那头是什么呢?” “这个爹不清楚,可能是一望无尽的海吧?” “说不定有其他大陆呢?或者很大很大的大海直接连到大陆的最东边。” “怎么可能绕个圈连着呢?大陆又不是个圆的。所谓天圆地方” “那会不会可能是天方地圆呢?” “天道曰圆,地道曰方,方曰幽而圆曰明。”关一川肚子里的墨水还是很有一套的,可惜关飞虎听不太懂。 两人又走了半炷香的时间,眼前一个宏大威武的城门出现在眼前,关一川有点激动,加快了脚步,拐杖声的节奏不由自主变得很快。 “爹你慢点。”关飞虎紧赶两步,抓住关一川的胳膊。 “渝州之后靖州,靖州之后就是柳州,爹遇到你娘就在那里。” “捞面之后是叫花鸡,之后是醋鱼。”关飞虎基本上是靠美食才记得住每个地方的地理位置。 当今朝廷自从撤了清山河后,天下还算太平,进出城门几乎属于全开放,毕竟这年头流寇都躲在山里,一有风吹草动,一大批神威军直接封住烧山,一点活路都不给。百姓还算安居乐业,勉强承担得起赋税,何况这几年风调雨顺,收成也算不错,十几年前的打打杀杀似乎已经过去了很远,很多人也将那时候的腥风血雨抛之脑后,本本分分过着老老实实的日子。 关飞虎是第一次见到如此气派的街道,他的脑海里只有云城山上山下时候的小道,有桃花林,小溪,最多还有家门口的两只老母鸡。 而这里刚一进城,两边齐刷刷摆开的集市,有烤乳鸽,捞面,面艺人,鸟雀,还有很多来来去去的各色各样的行人。 “老爹我要吃这个!”关飞虎瞪大了双眼,“我还要吃这个!” “这个是什么?” “那个是什么?” “你给我回来!”关一川最不想看到的事情发生了,拎着不听话的关飞虎耳朵就往前走,关飞虎一边叫疼,一边吃着手里的冰糖葫芦和烤串,辣的满嘴乱叫。 旁边的路人都掩面而笑,这是哪里来的父子,一点都没见识过世面的样子。 关一川边走边张望,李徵下山前吩咐过,到了渝州可以找一家在药店旁边的无名酒家,那是李家隐于市的前哨,用作和山上定时通信之用,平时也对外接客,关一川看着这家略显简陋的酒家,把关飞虎一扔,整了整衣服,一瘸一拐地走了进去,关飞虎吃完手里东西,打了个嗝,心满意足地跟着进去。 “客官里面请,两位?”店小二很热情地招呼着,关一川杵在一张桌子前,在包里翻了许久,掏出一块木片,店小二心领神会,“上房一间!”一边低下头说得很轻,“来,楼上请。” 三人上了二楼,靠左手边的一间雅舍,走的时候店小二朗声说道,“大爷有啥吩咐尽管吆喝,小的马上上楼。” 关一川放下包裹,环视四周,这间房并不大,却应有尽有,除了两张床榻,八仙桌和几个凳子外,还挂着一幅山水画,关一川饶有兴致地凑近瞧着,画上一棵枯木逢春,笔触恰到好处,无功无过的一幅画,只是这个落款让关一川很感兴趣。 “这是你五师叔的亲笔。”关一川招呼着在床上翻滚的关飞虎,关飞虎见怪不怪,李羽的画自己在学舍里看过好多幅,也没有多少惊为天人之作。 关一川看了几眼,也觉得无趣,打开门探头出去,招呼着小二,“这里饭菜怎么个叫法?” 小二腾腾地跑上来,“大爷我们价格公道,看您想吃些什么?”走到关一川面前又压低声音说,“三爷的贵客,不用花银子,有什么忌口?没有的话一会小的给爷送上来呗。” 关一川想,如果每个州都有李家的酒家那该多好。 酒足饭饱,关一川这一觉睡的可是舒服,只是关飞虎这娃老是翻来覆去不安稳,黑灯瞎火间,看着关飞虎扑闪着两个大眼睛,看着自己。 “睡不着?” “床太大太舒服,反而睡不下去哈哈。”关飞虎抱着枕头又滚了一圈,“老爹,你说我们会找到妈妈吗?” “当然会的,”关一川闭上眼,灵犀在梦里笑着对关一川伸出了手,自己依稀也伸出手,刚想握住。却被一边的关飞虎打断。 “老爹,茅厕在哪里?” 关飞虎被关一川顺手一个枕头砸倒在床上。 关一川粗略地算了下,出渝州需要三十来日,穿过靖州北上徐州需要四十余天,差不多百天后能到季州的边界,这一圈下来马不停歇都要小半年,只能希望自己这条老腿能撑着点。 听李徵说,出了城已经帮他们安排好了驿站,倒是省去了不少旅途劳顿,关一川将包裹里的东西又翻出来检查了一遍,看着旁边关飞虎闹腾了许久累了终于睡着,自己这才沉沉睡去。 第七章 江幼灵 第二天一早,关飞虎便被一阵香味惹醒,看到关一川在桌前大快朵颐,“咋不叫我起床勒?” “睡得和猪一样,怎么唤都唤不醒,”关一川看到关飞虎醒了,不由开始抓紧进食的速度,使劲把包子往嘴里塞。 关飞虎没好好气地看了一眼,“又不要银子的,还那么小气。” 关一川之前在云城和关飞虎抢烤鸭都成习惯了,忙不好意思地咧嘴笑笑,满嘴都是菜,支支吾吾地说了一句,“儿子来吃!随便吃!”一边用纸包了几个塞到自己的行囊里。 两人用完早饭,店小二将两人送出酒楼,并吩咐道出东门走一里路有个驿站,李家已经安排好了驿票,可以借马代步,关一川向西边行了个大礼,一边谢过店小二,领着关飞虎就往东边出发。 渝州是神州大陆最西边的一块土地,接壤着梁州、秦州与靖州,虽靠西海,但山峦起伏,云雾撩生。百姓以茶为营生,虽没有李家的云茶来得金贵,不过还是天下闻名。因为地处偏僻,又宛如仙境,故很多门派都乐于居于此处,为首的便是云城与昆仑,虽说同处一州,但距离甚远,尤其是昆仑神龙见首不见尾,常年居于秦州与渝州交接处的昆仑山,不得其踪。于是人们自然而然地把海上依稀可见的云城,用来作为江湖行走茶余饭后的谈资。经常有人会吹嘘我与云城仙姑有过一面之缘,甚至还碰到过李家五兄妹等等,当然听者也没往心里去,无非就是多走两圈酒罢了。 关飞虎把腰带往下褪了下,吃得有点太饱,勒得实在受不了,跟着关一川慢悠悠地走出城,老远就看到了那个店小二说的驿站。 神州大陆的驿站是朝廷统一管辖的,只要办理一张驿票,整个神州大陆都可以使用。驿票上面有画好的格子,每次使用都由驿站的马夫在一个格子上画上一撇,到了下一处驿站交还马匹的时候,由那处的马夫再画上一捺,这样就视为用过一次租赁,十次用完之后,若需再次使用,便要重新办理一张驿票。 驿票价格不菲,也不是普普通通的老百姓谁都能办得起的,毕竟老百姓也不怎么经常出远门,偶尔买下散票即可,就是出多出数倍的价格购买一格,朝廷也不管不问,这种油水也就让驿站的马夫捞得不亦乐乎。 马夫打量着关一川父子,浑身上下朴素地连一滴油水都榨不出来,估计也是有贵人相助,才用的起这驿票,马夫撇了撇嘴,牵过一批不怎么健壮的灰马,将毛笔在舌头上润了下,唰地一下在第一格上画了一撇,“喏拿去,草料我们是不照料的。” 然后回头取了一副中规中矩的马鞍,给马系上,把绳往关一川手上一递,又回到草席上小憩去了。 关一川虽然是一介书生,但好歹之前大飞他们教过他骑马,虽不说很精湛,但带一个少年那是完全没有问题,往马上努了努嘴,关飞虎却摇着头,“我跟着跑就行,功课不能落下。”说完把关一川扶到马鞍上,这时候也快到了正中午,虽然快到冬季,但是这太阳还是毒辣,明晃晃地照在身上,又身处官道,驿站周遭没什么树荫可以躲,所以关一川父子两人也就在驿站里面开始往马鞍上堆放行囊,一个往上递,一个在马上接。 此时驿站又走进两个人,为首的看上去和关飞虎一般年岁,剑眉星目,面如冠玉,全身透着一股少年英气,身着一袭白衣,但感觉是换洗了很久,白衣上微微泛黄,腰中系着一块玉,黯淡无光,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值钱的货色。 后面跟着个老奴,驼着背,一身粗衣打扮却也干净,慢慢悠悠地从怀中掏着银两。 “马倌,”少年开口,声音有些怯弱,“这散格怎么卖?” 马夫看到有人进来,忙从草席上跳将起来,他们最喜欢散客,这样油水捞的足,但一看来者只是个朴实的少年和一个老仆,兴致索然,随手挥了挥手,比了个五。 “喏拿好了,这是五百文钱。”少年接过老奴递过来的半贯钱,双手递给马夫,刚准备去牵马,马夫一把拉住。 “小兄弟,你是不是搞错了。”马夫把钱往怀里一揣,满嘴黄牙吊着嗓子说道,“五两白银。” “什么?要五两?”少年惊呼,“一张驿票也就五两!” “你这是劫劫财!光天化日之下劫财!”少年紧张地开始结巴,声音却越来越轻。 “爱要不要,买不起就滚,别耽搁老子做生意。”马夫骂骂咧咧地把两人往外轰。 关飞虎愣头愣脑地看着,一边关一川拍了一下关飞虎的脑袋,“别管闲事,我们走罢。” “可是老爹,这马夫这明显就是狮子大开口呀?”关飞虎拍了拍马鞍,行囊都系地紧紧的。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我们走自己的路就成。”关一川牵着马绳,慢慢地开始往驿站门口踱去。 老奴拉住了白衣少年摇了摇头,白衣少年涨红了脸,半晌才从嘴里说出一句,“混账!”估计这也是他绞尽脑汁想到最厉害的骂人词汇了。 马夫根本没有理睬这两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一老一少,拍了拍手,一边往地上啐了口痰,一边嘴里叨咕着,“切,报了太高了,还想捞一笔大的晚上去找个姑娘开心开心。”突然眼前一黑,一道小小的身影拦在自己跟前。 关飞虎张开双手,抬起头,“大哥这就是你不对了。” 关一川头开始疼了,这小子千叮嘱万叮嘱,结果下山第二天就开始惹祸了。 “小子滚开,干你何事!”马夫抓住关飞虎的肩膀想往外一推,没想到这小子纹丝不动,马夫惊讶没想到这少年还是个练家子,于是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使劲去推,还是白费力气。 关飞虎朗声道,“师傅说过,黑心钱不能赚。”说罢仍由马夫使劲,反正自己寸步不移。 外面的白衣少年看呆了,忙跑了进来,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只是觉得马夫在一味欺负那个少年,突然心跳加快,直接用身体撞了过去。没想到那马夫一身横肉,少年自己被撞得晕头转向。 “别以为你们是小孩就不敢打你们!”马夫莫名其妙看着白衣少年撞完自己疼得蹲在地上,一边真的想一拳揍在这个一脸木头木脑的少年脸上。 关一川忙翻身下马,拐杖也不要了,差点跌倒在地,“马倌要不算了,您大人有大量,不要和小孩子一般见识,钱您也收了,要不再在我驿票上划去一格罢。” 毕竟是自己黑心在先,这小子的爹倒是识相,马夫马上顺着关一川的话说,“大人不记小人过,这样也行。” 关一川马上笑嘻嘻地把驿票递了过去,马夫直接在一格上写了一撇一捺,又撕开一张油腻腻的单子,潦草写了数笔权当散票凭证后,一并扔给关一川,然后骂骂咧咧地找了一匹骨瘦嶙峋的老马,随便找了个破烂不堪的马鞍随手一挂,没好气地将绳子甩给了白衣少年。 白衣少年冷哼一声接过,起身拍了拍土,牵着马拉着关飞虎就往外面走,老奴紧跟着走了出去,关一川对着马夫的背影撇了一下嘴,捡起拐杖,费力地爬上马,也追着三人去了。 “谢谢少侠出手相助。”白衣少年拉着关飞虎走了数十步,被气得通红的脸稍稍平复了些,双手向关飞虎行礼。 “叫我飞虎就成!我不是什么少侠。”关飞虎嘿嘿一笑,然后回头瞪了一眼在后面偷瞄这里的关一川。 白衣少年也跟着回头,对着关一川也行了一个礼,“多谢大侠解围。” 关一川刚想文绉绉地说两句,就被关飞虎瞪了回去。 “小生江幼灵,”白衣少年招呼老奴过来安放行囊,“秦州人士,前往靖州赶考。” “我陪老爹去季州寻一个故人。”关飞虎大大咧咧地说着,发现江幼灵的行囊里都是些书卷竹简,不愧是读书人,不像自己爹,说是读书人,包里却全是干粮和吃食。 四人正好顺路,于是结伴而行,关飞虎看江幼灵身子瘦弱,坐在马上低下头说话有点摇摇欲坠,于是也骑上马,坐在关一川身后,一路和江幼灵谈笑风生。 江幼灵说了好多秦渝趣闻,都是关飞虎在山上没有听过的,关飞虎听得津津有味,自己也将云城上的美景分享给江幼灵,江幼灵听得啧啧称奇,说之后肯定去看看这个关飞虎口中桃花盛开的地方,随后问起关飞虎住在何方,关一川在前面接过话头,住在渝梁交界的山村里,这是第一次出来见见世面,便把话头又抛回给了两个小孩。 关一川看得出来,江幼灵也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孩,虽然有点木楞胆小,但谈吐间并不落俗,关飞虎在岛上除了柳絮云外没什么朋友,这样也好,让关飞虎多认识几个朋友,多增加下见闻,之后江湖上好有人照应。 一路行来,关飞虎已经和江幼灵打得火热,江幼灵也被感染得没之前那么内向,两人经常抢着鸡腿,然后打闹着直接在床上睡去,关一川和老奴将江幼灵抱回他自己的客房后,老奴低着头对关一川说,“谢谢先生,我家小少爷从来都没那么开心过。” “不打紧,二虎也很开心,毕竟同路有个同岁的,小孩子不会觉得那么无聊。” “明天少爷和老奴就要在龙华山下拐往豫州了,多谢先生这几日的照料,之后有缘再见了。” 关一川这才想起来,这一路已经连骑带走约莫行了二十多日,也快穿出渝州进入靖州了,看了一眼床上熟睡的关飞虎,似乎又长高了不少,裤子已经遮不住脚脖子了。 第二日醒来,四人走到龙华山下,龙华山地处四州交界,虽没有其余名山般巍峨高耸,但由于龙华山尤其蜿蜒曲长,也被记为五大名山之列。龙华山下十里亭旁,关飞虎拍了拍江幼灵的肩膀,小大人一样地说着,“之后考上功名后记得来季州找我玩!” 江幼灵满脸失落难过,毕竟关飞虎也是自己第一个能真正说上话的好朋友,自己家里的哥哥姐姐对自己都很冷淡,毕竟自己是庶出。当然,这些话江幼灵都没有说给关飞虎知道。 分开的时候,江幼灵一步三回头,看着关飞虎倒骑在马上一个劲地对着自己挥手,终于笑开了,“飞虎,回见!” “考试加油!” 看着江幼灵和老奴消失在山脚处,关一川父子也准备继续启程,但老远就听到江幼灵一声呼喊,关一川驻马回头,看着江幼灵一路狂奔,气喘吁吁地跑到跳下马的关飞虎面前,上气不接下气地说,“送给东西给你。” 瘦弱的江幼灵连措辞都跑得忘记了,从腰上扯下那块小小的玉。一把递给关飞虎,然后握拳往关飞虎胸上一锤,“这次真走了!” “老爹我们有什么东西可以送给幼灵?”关飞虎握着玉,莫名地热血澎湃。 “没有,”关一川无奈地一笑,“你知道我们包里只有吃的。” 老奴骑着马回头来接江幼灵,这次江幼灵没有回头,一阵尘埃驰过,两位少年的再见之日,整个江湖届时已经天翻地覆。 “原来他姓姜。”关飞虎玩弄着手上的那块小玉,用衣服擦了擦,玉上的污迹被堪堪拭去,露出了通体晶莹。 “收好,我们也走了。” 关飞虎把玉郑重地放在怀里,对着江幼灵的方向若有所思。 “我和幼灵肯定能再见的吧!” “那是自然。”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第八章 我只是个路过的正义之士 进入了靖州时候,正值华灯初上,关一川父子非常直观地感受到了与渝州的不同,靖州处在神洲的中腹,和正上方的豫州被人称为两京,顾名思义,是京城的所在。 大荒国以前名唤四海国,百年前被起义推翻过,不过历经战国动荡,群雄割据,四海国又一次崛起,以排山倒海之势席卷中原,结束乱世,更名大荒,年历神历。而如今在位的女帝姜式于神历三十年惊蛰之变后,母仪天下,掌管了大荒朝政,废除清山河,减免赋税,大赦天下,十年间国泰祥和,人称大荒盛世。 大荒国的国都现在豫州,而百年前的四海国,国都则是在正下方的靖州。朝廷大兴水木,重建四海威严,故靖州也和豫州一样,倾酒入河,珠玉照夜;金楼玉宇,歌舞升平。 来往的行人一个个都锦衣华服,好是富贵,关飞虎小心翼翼地跟在强装镇定的关一川身后,看着满街的灯饰,将整个靖州夜空照得如同白昼般明亮,关一川心想,当时就听闻两京奢华成风,没想到比想象中更甚。身上的素衣更觉得寒酸,关一川不由得将包裹抱在胸前,去掩饰一点局促。 虽说夜色渐深,但是靖州的繁华却不输白天。街上车水马龙,街旁的商铺更是吆喝满满,用纸醉金迷来形容最为恰当不过。此地关一川浑身不自在,只想速度穿过闹市,但是这笔直一条路似乎没有尽头,一路灯火通明下去。 关一川注意到,每个街口都有官兵守着,虽然看似闲散,但慵懒的眼光还是不停地扫视着人群。毕竟是京城,治安肯定不容松懈。 关飞虎细心数了下,凡是五个街口处都会有一座高高的哨楼,楼上有两个官兵不苟言笑,一往东北,一往西南,注视着前方。 “老爹这楼是作甚?” “用来传递火情,”关一川依稀记得书里看过,“凡是有一处着火或者发生骚乱便会点火明示,哨楼便会一所一所点起火把,巡逻官兵便会赶往那处。” 关飞虎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老爹今晚随意住下罢,吃些干粮即可,我还不饿。” 关一川摸了摸懂事的关飞虎,毕竟如此排场的城市,物价肯定便宜不到哪去。关飞虎寻人问了下方位,得知身处的主干道是通往旧时的皇宫,便带着关飞虎往正西方向去了,稍微远离大道或许有看上去不那么唬人的歇脚处吧。果然走了一炷香,周边的行人渐渐稀少,灯火也没有方才那么通透。关一川反而自在了不少,看到前面拐角有个馄饨铺,眯眼看了一眼招牌,发现价格尚能接受,便与儿子往里一坐。 “两碗馄饨。”关一川看着伙计煮沸一锅水,把馄饨往下一倒,白滚滚的馄饨完全勾起了自己的食欲,咽了一下口水,回头看到关飞虎也在那边看得入神。 “你不是说不饿的吗?”关一川逗着关飞虎。 “放才是不饿,现在越看越饿。”关飞虎看到伙计将煮好的馄饨端上来,忙直接送了一个进口,烫得哈哈乱叫。 “慢点吃。”关一川破天荒地从自己碗里匀了两个给关飞虎。 “两位是哪里来的呀?”伙计知道这个点,客人也没几个,停下手里的活,看着父子俩,煞是有趣。 “渝州。”关一川微微点了下头,算是打了招呼。 “那也走了好远。”伙计眯着眼看着不远处的灯火辉煌,“想必渝州和这里不是一般景色吧?” “京都繁华百闻不如一见,”关一川摇头晃脑,“眼界大开!” 伙计苦笑着,欲言又止,正好掌柜在里面吆喝,伙计擦了擦手,进去忙活去了。 关一川察觉到了一丝怪异,但伙计已经跑远了自己也没心思多问,一心就对付起眼前的馄饨来。 吃完馄饨天又黑了不少,父子两人又往西边走了一会,发现一个小客栈,也就随意住下。这几日赶路,关一川在马背上骑得屁股生疼,关飞虎在后面跑着,跑累了就上马贴着关一川后背眯眼休息,关一川是赶路一天没合眼,刚上床便鼾声不断。 被关一川的呼噜震得睡不着,关飞虎又看着窗外远方通明的夜空,不由披上衣服,坐到窗边,盯着外面发呆。 突然听到一声细微的惊呼,关飞虎站起身扫了一眼楼下街道,发现并没有人,或许是自己听错了? 关飞虎刚坐下,又听到一声,忙开了窗,半个身子探出窗外,才朦胧发现右边街口过去的一个小巷子里有几个人,因为天黑又加上背光,实在看不真切,但是关飞虎确定,那叫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关飞虎回头看了一眼睡姿奔放的关一川,把客栈的毛巾蒙在脸上,就露出两个大眼睛,跃上窗,一猫腰,就从两楼跳了下去,落地一个翻滚,借着月光,翻上墙,往右边街口跑了过去。 “大哥轻点声!万一招来了猫怎么办?” 四个大汉在巷子深处鬼鬼祟祟,关飞虎靠近才发现有个女孩被按在地上,嘴里被塞了布条,所以之前听到的求救声断断续续。 女孩倔强地扭头瞪着几个大汉,眉头紧皱,眼里都快喷出怒火,一个大汉捂着自己的胳膊,“妈的叫你偷老子东西,还咬我一口,早就看你不爽了!别动!不过这烈脾气,说不定还真有主好这口,能卖个好价钱。” 这几个大汉是渝州城里几个有名的地痞无赖,在主城边上耀武扬威,也不去热闹点的地方,那边的官兵可不是闹着玩的,软硬不吃,一个个死板的很。不像这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上下关系打点下,不翻天随便你们想做什么。 关飞虎又不知道这些,只知道几个大男人光天化日之下哦不对,是黑灯瞎火之下怎么能欺负一个弱女子?路见不平拔拳相助,关飞虎一个飞身落地,装腔作势地喝道,“放开她!” 大汉一惊,女孩也像看到救星一样抬头一望,发现只是个少年,便继续奋斗挣扎,但怎么拗到过身强力壮的大汉,小小的力气早就耗尽,软瘫在那里。 “哟!小英雄”一个大汉在带头大哥的示意下,走上前去,一边装模作样地把双拳的关节按地咯咯作响,还没说下一句,眼前一花,少年已经在视野里消失,转念间,从身下窜出一个拳头,直接击中大汉的下巴,舌头被牙齿猛猛地咬了一口,顿时血如泉涌。 “我不是英雄,”关飞虎双手叉腰,“我只是个路过的正义之士!” 两个大汉怒吼地冲了上来,碍于小巷实在太过拥挤,关飞虎一拳干翻一个,瞬间放倒两人,最后盯着把女孩按在地上的带头大哥,“放开那女孩!” “放开那女孩。”关飞虎想着再说一句帅气的话,突然词穷,只能重复了一遍,语气明显没刚才那句硬气。 带头大哥很是头疼,明明是那个女孩先动手偷东西的,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个样子。别看这个少年年纪虽小,但真要动手,自己的下场也就和那三个被打趴下在地上嗷嗷叫的兄弟们一样。 带头大哥自觉没趣,招呼着几个兄弟连滚带爬地跑了,女孩爬到墙边,靠着墙勉强站起来,手上腿上都是淤青。 关飞虎上前帮女孩去掉了塞在嘴里的布,女孩蹒跚地想往几个大汉溜走的地方追去,刚走了两步就摔在了地上,一边用粉嫩的小拳头狠狠地锤在青石板上,眼泪夺眶而出。 关飞虎并不知道接下来怎么做,就呆呆地蹲在女孩旁边,双手支着脑袋就这么看着女孩哭,嘴里磕磕巴巴,“你没事吧?” “给我去追!”女孩指着早就不见人影的巷子深处,一边怒目瞪着关飞虎。 “得饶人处且饶人。”如果爹爹在场,肯定会这么说吧? “他们抢了王婶的荷包,我只是想拿回王婶的东西!”女孩在地上边张牙舞爪,边眼泪嘀嗒。 关一川醒了,抓着乱糟糟的头发,看着隔壁床竟然躺着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小丫头,自己的儿子在桌子前面趴着,睡的一动不动。 “二虎,这啥情况?”关一川戳了戳熟睡的儿子,把关飞虎晃醒。 关飞虎睡眼朦胧地和关一川说了下昨晚发生的事情,后来关飞虎对女孩说太晚了,不如休息一天,明早和大人想下办法,女孩也就气鼓鼓地答应下来,转身看了一眼蒙着脸的关飞虎, “你是外乡来的吧?住哪个客栈?”关飞虎傻傻地往后面一指,女孩反而走在关飞虎前面,一溜烟爬上客栈二楼,从关飞虎来时开着的窗里跳了进去,就看到一个大叔在打呼,回头看了一眼关飞虎。 “我爹”关飞虎跟着进来合上了窗。 女孩不答,在关飞虎那张空着的床上躺了下来,不一会就睡着了。 关飞虎满头问号,也不去深究,反正明天醒了交给关一川搞定就成,自己就趴在桌上合衣也睡去了。 关一川听完,用冷水洗了一把脸,说是出去买早餐,其实是想出去透下气。在街上随便买了点油炸烩和豆浆,就回到客栈,一边安慰自己,至少关飞虎小小年纪,不管是在云城还是在昨晚仗义出手倒是正义热情,没有走岔路。 回到房间,女孩已经醒了,看到关一川带来的早饭也不客气,抓过就吃,吃饱了拍着小肚子喝着豆浆,一双大眼睛在父子俩身上扫来扫去。关一川端来一盆水,女孩胡乱地擦了下脏兮兮的小脸,看到手腕膝盖处都有破皮,这才小声地说,自己想沐浴。 关一川先让女孩躲起来,然后招呼店小二进来往木桶里加满了温水后,便拉着关飞虎走到门外关上门。 “上次打抱不平认识个江幼灵,这次又认识个女孩,小子你下次准备给我个什么惊喜?” “女孩子被欺负当然有人要站出来咯,谁知道跟着我回来了。”关飞虎噘着嘴,“我们现在怎么办?” “我说了不要多管闲事,”关一川长叹一口气,接着说,“但我也说过,既然承诺了别人的事情,就要做到。既然你答应了小姑娘,那么爹就陪你走一趟这浑水吧!” 女孩沐浴完毕,还是穿上那身不怎么干净的衣服,但是脸蛋明显干净很多,稚齿婑媠,桃花俏目,虽然一直紧抿嘴唇,感觉一直在生气。关一川让她坐到身边,从行囊中掏出点跌打药膏,细心地帮女孩伤口上药。 “会疼,不过土方子包好,不留疤。”关一川学着江湖郎中的口吻说着。 女孩很能忍,硬是没有哼出声来。 女孩叫嫣儿,土生土长的靖州人。父母四处经商,便把嫣儿托付给了邻里照料。 嫣儿从小就很调皮,也经常做出些出格之举,但邻里都很喜欢这个做事风风火火的小丫头,都把她当做自己亲生女儿看待。前几年村里突然来了一群来历不明的彪形大汉,在这里住下,说是要收什么保护费,一直抢夺各家比较值钱的东西,从一开始的报官无门,渐渐地大家也就求个太平,忍气吞声到现在。 后来靖州重新划分城区,将周边散落的村落全部并到城中,靖州城扩建了数倍,并进来的小村就被安置到几个边边角角的地方,只要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等等幺蛾子之事,衙门对这里也不闻不问,几个大汉便越来越放肆,只要不触及官府底线,那还是这里的地头蛇。 这一天王婶收到远方儿子寄来的荷包,据说是儿子在远方功成名就,寄回来点俸禄,让王婶最近改善下伙食,过段时间准备接王婶去他那里颐养天年。正当王婶眉飞色舞和村里人说自己儿子是多么懂事的时候,那一群彪形大汉不请而至,抢了荷包就说是这个月的保护费,王婶哭着去求大汉里面钱财都可以拿去,儿子给的荷包务必留下的时候,带头大哥却说可以送给揽星楼的姑娘讨个欢喜,便一脚踢开王婶离去。旁边咬牙切齿的嫣儿被邻里拦下,却越想越气不过,便悄悄地尾随几人,到了夜晚瞅准时间去偷回荷包,不料被带头大哥发现,便给扭到巷子里。 “就是说他们认识你?”关一川扯了半根冷掉的油炸烩,蘸了蘸同样冷掉的豆浆。 “是的。”嫣儿双手握拳,摆在膝盖上,小嘴巴都快撅到天上去了。 “那肯定来寻仇,既然躲不过,”关一川卖了一个关子。 “那我们不如主动出击!”关飞虎跃跃欲试! 第九章 雏虎下山一声吼 嫣儿用手指蘸了些豆浆,在桌上划起了地图,因为整个靖州城都是方方正正的一道道路,所以嫣儿很快就画好了。 嫣儿她们就住在荆州城的西南角,而现在所处的客栈就在西南角的边上,差不多有二十亩地的样子,关一川咂舌,光一个角落都要二十余亩那么大,不敢想象整个靖州城究竟有多大的规模。 嫣儿对着格子正中间指了下,“恶霸们就住在这里,昨天的那个就是他们的大哥赵黑狗!虽然我打不过他们,但好歹咬了这个坏蛋一口!” “附近没有什么哨塔之类的?” “有,不过是装饰,靖州城越偏的地方治安越松垮,只要不是杀人放火,一般县衙都懒得出面。” “那就算闹起来,应该也不会搭理我们吧?”关飞虎想了想昨夜那群毫无还手之力的大汉,觉得搞定这件事情轻轻松松。 “昨天就是他们全部的人了吗?”关一川突然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如果只靠被关飞虎三两下就打趴下的赵黑狗这群人,应该掀不起那么久的风浪,至少几个身强力壮的壮年男人合力就能击退他们,也不至于让他们威风到今天。 “昨天只是赵黑狗他们几个人去喝酒,我看到人少才下手,”嫣儿把豆浆一口饮尽,用袖子擦了下嘴。“他们厉害的并不是带头的那个坏蛋,而是有两个很少出面的刀客。” “他们只要一出手,我们老百姓根本挡不住。”嫣儿小脸气得通红,“平时赵黑狗带人到处搜刮保护费,到了真的忍无可忍的时候,他们两个就慢悠悠地出来,大人们就怕得直接散去了。” “衙门根本不管吗?默许他们威风?” “他们只管城中的闹市繁华,我们村是并进城的,原本就对我们不管不顾。何况赵黑狗还经常塞给官兵们些好处,那上面更不搭理我们了。明明交上去的好处都是从我们手里抢过去的!” 关一川大致了解了情况,现在唯一不确定的事情,就是那两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刀客到底有多厉害,凭关飞虎小小年纪,是否能镇得住他们。 “打过才知道。”关飞虎似乎猜到关一川在想什么,“打不过就跑呗。” 关一川拿出一张纸,凭着记忆,将嫣儿画在桌上渐渐淡去的地图又临摹了一份后,让嫣儿和关飞虎带自己下楼,拐到昨夜事发的小巷,向两边伸出手,撑着砖墙,“这一块的小巷都是这么窄这么高吗?” “对的,几乎一模一样。” 关一川点了点头,在地图上划了几个叉叉,“这几个地方能否拜托乡亲们事先拿杂物堵住?只留一个可供你们这般身材大小可钻过的小洞即可。” 嫣儿拿过地图,看了一眼,“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二虎你把这几条路牢牢记在脑中,打不过就往这几天路走,最后这个路钻出来往右就可以看我们的客栈,躲起来即可。” 关飞虎过目不忘,一遍就记住,却又抛出来个问题,“我跑了,那么倒霉的不就是嫣儿和百姓了吗?” 关一川沉默不语,看向嫣儿。 嫣儿抱拳在胸,“两位萍水相逢却出手相救,嫣儿不胜感激。原本就是我们自己村的事情,理当护着两位安全为上,今日不管成败,嫣儿当肝脑涂地,日后必报这份恩情。” “没那么严重。”关飞虎笑着还礼,“路见不平一声吼,这是应当的。” “两个小娃子说话咬文嚼字,酸得不行。”关一川拄着拐杖走出小巷,对着赵黑狗的方向眯着眼睛,嗯,今日太阳真还是那么刺眼。 关飞虎拒绝了嫣儿提出的多叫点人壮壮声势,说毕竟是自己答应嫣儿的事情,不用麻烦乡亲们,何况是毫无战斗力的乡亲们。关一川躲在老远的一处茶楼里,鼠头鼠脑地盯着他们。 “他们就在那里。”嫣儿指着前面一座桥,桥头下两个板凳上坐着两个大汉,跷着二郎腿在吹牛。 “就两人?”关飞虎纳闷。 “傻呀,都在隔壁那栋楼里,”嫣儿鼓起腮帮子指了指旁边一栋酒楼,“这两个只是收过桥费的” “为什么过桥还要收费?” 嫣儿瞪了关飞虎一样,“哪来那么多问题。” 关飞虎被嫣儿一推,往前冲了几步,一回头,嫣儿已经躲了起来,桥头的两个汉子看到是个小毛孩,也没怎么在意, “过桥费十文钱。” “为什么从这里过去还要过桥费?”关飞虎把刚才问了嫣儿的问题又问了一遍。 “此地是我开,此桥是我建!”一个大汉站了起来,仰着头俯视着关飞虎。 “貌似是个外乡人,”另外一个大汉笑嘻嘻地仍在原地抖腿,“小弟弟,这是我们靖州的规矩。” “是你们老大的规矩?还是衙门的规矩?”关飞虎笑嘻嘻地抬着头问道,一边悄悄地把柳絮云送的琴弦缠在了自己的左手上。 “哟来捣乱的?”桥头的大汉刚准备起身,突然就发现站在自己前面的兄弟已经歪歪扭扭倒了下来,突然想起昨晚赵黑狗带着三个弟兄鼻青眼肿地回来,已经猜到了这个小家伙是谁。忙跳起来往自己老窝跑去,边跑边大喊,“老大,昨天的小灾星又来找茬了!” 关飞虎没有去追,这样也好,等赵黑狗出来擒贼先擒王,关飞虎转过身,瞥了一眼老远的关一川,然后发现躲在一排架子后面的嫣儿。 “把他围起来一起上!”楼内涌出十余人,把关飞虎团团围住,赵黑狗自己没有出来,估计躲在楼里面偷瞄着这里。 “把东西还给我,”关飞虎想了想貌似不对,“咳咳把荷包还给王婶,我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再把之前抢来的东西全部还给乡亲们!再和他们赔不是!再” 嫣儿郁闷地用头轻轻撞着架子,这小子怎么废话那么多。 大汉们当然不给关飞虎罗里吧嗦的时间,直接冲了过去,关飞虎左腾右挪,扎扎实实一拳一拳挥出,虽然身上也中了几招,但好歹身子结实,倒是不痛不痒,不一会功夫,倒是把几个大汉悉数打趴。 “赵黑狗你出来!”关飞虎跨过一个倒在地上直哼哼的大汉,说着就往楼里走。周边围观的群众是越来越多,但都大气都不敢喘,因为他们知道,真正厉害的两个人,还没有出手。 关飞虎看了一眼眼前的酒楼,确切来说只是个酒楼模样的屋子,外面早就没有用来招揽生意的酒旗,里面也没有忙碌的吆喝声,当然也不可能会有店小二笑着跑出来迎接,招呼关飞虎的,是一道白光。 关飞虎刚跨进门槛半步,还没落脚,一丝寒意陡然而生,忙收住脚往后撤去,一柄刀停在刚刚关飞虎的位置颤颤悠悠,一个穿着土黄色袍子的中年人握着这把刀,一身酒味,指了指门槛,又指了指关飞虎。 “你,不能进来。”中年人说完抠了抠牙,打着一个嗝,就这么站在门里面,也不去看关飞虎,自顾自地擦着刀。 “赵黑狗不出来,我只能进去把他揪出来。”关飞虎知道眼前是个高手,具体多高,用他的话说,打了才知道。 “喂,有人叫你出去。”中年人看了一眼深处,里面传出赵黑狗的声音,“哥,你别玩我了,别放他进来。”赵黑狗见中年人没有吱声,又急急忙忙地说道,“回头我就多搜刮点,交给二位爷转给陆爷!再拉几个二八少女,今年保证二位爷的功劳大大的!” “这还差不多。”酒楼深处传出一个声音,格外洪亮,“动手吧。” 中年人听到那个声音后,打了一个哈欠,终于转身看了下关飞虎,关飞虎往后退了半步,双拳握紧,一脸认真。 “不好意思啊。”中年人懒洋洋地抱着刀,走了出来,关飞虎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一脸胡子拉碴,国字脸,浓眉大眼,“小兄弟,叔叔我下手没什么轻重,多担待了。”话音刚落,正面一刀直接砍下,一边的嫣儿惊呼,这已经不是小打小闹了,这是要人命啊! 关飞虎眯起眼,又退了一步,刚刚把握好躲开刀锋的位置。眼前一亮,又是一刀横着劈来。 嫣儿是躲不住了,就算关飞虎再怎么厉害,毕竟是个少年,连武器都没有,何况自己也没想到,那个刀客竟然一上来就那么较真。 嫣儿掏出一把小匕首,战战兢兢地跳出来,“有本事冲我来”嫣儿说话都在颤抖。 “不要,”中年人扫了一眼嫣儿,“没吩咐我砍你,我不会砍你。”关飞虎则躲着刀,一边对着嫣儿说着,“没事,交给我。” “还有余力说话吗?”中年人其实已经开始吃惊眼前这个少年的功夫,年纪估摸也就十五六岁上下,竟然可以在自己的刀下走了那么多招,不由脸色一正,收住刀。 “直接亮家伙吧。” “我没有家伙。” “那你准备怎么接住我的刀?” “你猜。”关飞虎又一次捏紧了自己的左手。 中年人第一次正视眼前这个笑起来露出虎牙的少年,身高五尺有余,齿白唇红双眼流光,两道剑眉入鬓常清,隐隐有浩然之气,中年人直叹可惜,心念一动,一抹白光直接抹向关飞虎天灵盖。 关飞虎隐隐觉得刀身上有寒光乍现,脚下一个打转,人直接旋到刀侧,架起胳膊就往中年人胸口撞去,中年人大吃一惊,撤刀回手,用刀身接下了关飞虎这一击,一脸诧异。 “小兄弟你师出何门?” “你再猜。” “有点意思。” “我也这么觉得。” 中年人有点无语,心想也问不出什么,又挥刀招呼了上去,关飞虎苦于没有武器,只能仔细观察刀路,然后加以闪避。但是他清楚地知道,对方是刀尖上舔血的狠角色,实战经验的差距只能让战局拖得越久对自己越发不利,一旦被抓到一丝漏洞,自己的颓势便会如同洪水决堤,一发不可收拾,只能打足十二份的精神,全力闪躲。待中年人一招刀式用老,关飞虎突然将左手伸出,一把拽住刀,身子跟着一步跨进,直接一拳抡出!中年人根本没有想到这小子竟然徒手接刀,刀被关飞虎牢牢捏在手里,退无可退,胸口严严实实挨了一拳。 中年人一咬牙,将力卸到自己的左腿,直接飞起一脚,正踹在关飞虎右肩,两人各自往后退了数步。 “小子你作了什么?”中年人看到关飞虎只是轻轻晃了下左手,手上一点事都没有。 关飞虎没有搭理,手上缠着的琴弦已经断裂,虽说云城是用蚕丝和铁交缠而成,但也经不住如此快的一刀!刀锋虽被琴弦阻断,也削断了所有琴弦,自己手掌上也被浅浅地划出一道血痕。而右肩如同被一块大石击中,闷哼一声,挥手将断掉的琴弦抖落在地,心中不由一阵慌乱,这下还真没东西能接住他的刀了! 关一川已经坐不住了,单脚着地,拄着拐杖,一蹦一跳地往前赶,但是围观的百姓早就将这条路围得水泄不通,看到中年刀客被打退数步,憋屈许久的百姓欢呼叫好,宣泄着多年以来受欺凌的忿恨不满。 嫣儿看到关飞虎也被打退数步,大脑一片空白,刚想上前,就看到关飞虎却调转了身形,瞬间往酒楼里起身就跑,吓得躲在里面偷瞄的赵黑狗慌不择路就往里面窜。 “唰!”酒楼里又探出一个人,二话没说挡在赵黑狗面前对着冲过来的关飞虎又是一刀。关飞虎回身一避,但肩上一阵剧痛,整个人失去平衡,趴倒在两人面前。 “至于吗?”那个人悠悠地说了一句,用刀敲了敲关飞虎的脸颊,“不就一个荷包吗?狗子拿出来!” 赵黑狗唯唯诺诺地递了过去,刀客轻轻地抛起,嫣儿的视线随着被抛向空中的荷包看了过去,“哧!”刀客手起刀落,荷包被一分为二,刀继续劈下,下面就是关飞虎的脑袋! “还给你!”刀客恶狠狠地说道。 嫣儿已经不管自己的腿抖成什么样,双手握着匕首就冲了过去,希望能赶上,帮关飞虎挡下这一刀,不管是用匕首还是用自己的身体。 说时迟那时快,只听怒吼,宛如一只猛虎咆哮,关飞虎脑中瞬间浮现了那一段神秘的短短的旋律,扬手一指对着刀就挥去! 第十章 多情指 “哐!”刀客手中的刀直接被震飞,碎成两截砸在地上,门头赫然出现一个拳头大小的窟窿,透过窟窿,一大片屋檐带着那块早就灰蒙蒙的牌匾轰然倒塌,嫣儿冲上前去护住勉强支起身的关飞虎,关飞虎气力尽失,仅凭着最后一丝倔强方能保的灵台清明,一把将嫣儿翻过压在身下,用身体挡住砸下的碎瓦残石。 刀客拉着不停鬼叫的赵黑狗往酒楼外窜,一边胆战心惊地看着自己的老窝塌了一面墙,心有余悸地说着, “这是什么招数?” 嫣儿瞪大了眼睛,第一次和一个男生如此靠近,脸不知道是气红还是羞红,直愣愣地盯着关飞虎。关飞虎完全没有注意到男女授受不亲,待废墟砸得差不多的时候,扶起嫣儿,一边嘴角流血一边示意嫣儿躲了去。 “这都是我造成的?”关飞虎现在说话都吃力,浑身剧痛,走一步都疼地要晕过去。内力仿佛被那一指悉数抽空,现在身上一点力气都使不上劲。 爬出废墟,关飞虎觉得阳光很是刺眼,只看到那个刀客在那边说话,却根本听不清楚他在说什么,关飞虎拍了拍耳朵,耳鸣声还是很大,转头又看到之前那个中年男人,不紧不慢地踱步而来,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 “多情楼什么时候开始连男人都收?” “玩蛋,这完全打不过。”关飞虎猛地摇了几下头,耳鸣声渐渐消失后回头看了一眼嫣儿,示意她从小巷开溜,能走一个是一个。嫣儿当然没有走,那把匕首早就不知去向,她快步走到关飞虎身前,半个身子挡在少年前面,呀呀呀地大喊一声,往刀客那毫无章法地撞去。 刀客随手一挥,嫣儿就滚到一边,当场昏了过去。 这下围观的百姓再也忍不住了,拿起板凳和扫帚,就往刀客身上砸了过去,刀客单手背在身后,一副绝世高人的装腔作势,随便挥了几下,右手并成手刀,平平挥去,一股气浪,为首的几个青年,直接被掀翻在地。 “不自量力。”刀客没有想到,平时看到自己出马就树倒猢狲散的百姓这次却一个个前赴后继,个个像不怕死地向自己冲过来,大喝一声,拿起赵黑狗身上的佩刀,一刀挥出,将地面直接劈开一个深深的刀痕。 百姓见刀客手中又握着刀,忙慌乱地躲开,这次没有逃远,在原先围拢的地方又重新站定,一个个怒不可遏。 刀客看向远方,隐隐有几个官兵站上了哨楼盯着这边,啧,要速战速决了。 关飞虎强行稳住身子,一种庞大的无力感扑面而来,一边笑着自己逞什么强,一边很是潇洒地握着拳,“再来。” “有必要那么拼吗?”中年人双手插在腰带上,在离关飞虎五步之外站定,“你叫什么名字?” “关飞虎,无名之辈罢了。”关飞虎踏步向前,迎着中年人一个马步冲拳,但明显感觉自己使不上力,刀客躲都没躲,一脚踢去,关飞虎也没有闪避,又准备扬指而去,但这次却什么都没有发生,直接被一脚踹在手腕上,整个人倒了出去。右手完全抬不起来,耷拉在身侧。关飞虎知道自己一时半会爬不起来,只能瞪大眼睛,死死盯着刀客。 关一川哭喊着用着全身的力气好不容易挤到人群最前端,却被人群绊倒,在倒地前有一双纤纤玉手搀住了自己,眼前一个绿衣少女飘然而过。 “你怎么来了?”关飞虎躺在地上大喘气,看着一身青色流云纱袍,内衬素白烟罗衫,百褶飞燕暗纹裙,仗剑盈盈立在身前的柳絮云,很是诧异。 “不就晚了三天启程,稍微赶赶还是能追上你的。”柳絮云强忍着不去看倒在地上的关飞虎,一把长剑笔直地指着眼前的刀客。 “休想再伤他一分!” 刀客很好奇怎么又窜出个水灵灵的丫头,心想这小子艳福不浅,对着旁边懒洋洋的中年人比了个手势,意思是你不要出手,这个女孩子交给自己料理。 “英雄救美,今有美救英雄,妙哉妙哉,今日我林某人就收了你做个暖床小妾嘿嘿!”姓林的刀客手腕一抖,刀随之一振,耀眼的阳光被刀身一反,闪得柳絮云眼前一花,刚反应过来,那柄刀已经荡开柳絮云手中剑,刀客淫笑着伸手抓向柳絮云胸口。 柳絮云往后小退半步,左手叠起三掌连绵拍出,一掌震停刀客的咸猪手,一掌拂开,最后一掌直接往刀客脸上拍去。刀客脸一侧,笑得更是猥琐,“小妞别急,林某有的是时间陪你玩玩!” 周围倒在地上的壮汉们此时已经爬起,龇牙咧嘴地拿着武器对着百姓大呼小叫,还有几个走到关飞虎身边,踢了几脚泄恨。 关飞虎咬紧牙关,暗中运功调理,枯竭的气海微微开始有内力零星回转。这群家伙毕竟不是练家子,比起当时神剑谷弟子的拳脚,并不算什么,但关飞虎也疼得满头大汗,看着柳絮云剑招越来越慢,刀客脸上的笑容越来越猖狂。 “快点,再快点!”关飞虎心中暗念,四肢稍微有点力,但还是撑不起身子,腹部被一壮汉一脚踢中,关飞虎再也忍不住,哇地一声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关一川跌跌撞撞冲出人群,操起手里的拐杖就是一顿乱挥,壮汉们哈哈大笑,“老头别捣乱,一边待着去!”随手一推,关一川直接狼狈倒地,拼命爬到关飞虎边上,用身体护住关飞虎,壮汉们顿觉无趣,毕竟对一个白发苍苍还瘸了一条腿的老头,他们还是下不了狠手。 而柳絮云这边听到关飞虎惨叫,心中一乱,手中剑直接被刀客一刀挑飞,跟着一膝盖撞中小腹,柳絮云被撞得眼前一黑,捂着肚子往后一闪,右掌刚翻,就被刀客跟上一拳,打得眼冒金星,“ 唉,那么不听话,我林某人可是会心疼的!”说着刀客一把拉住柳絮云的长发,俯下身,将自己的丑脸贴近柳絮云的脸庞,“果然是个美人胚子,我可不舍得打你脸。” 关飞虎怒吼一身,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力量,腾地一下跳起来,扶起关一川,撞开那几个围殴自己的壮汉,咬牙切齿地扑向刀客,“放开她!” “哦哟我们的小英雄起来了?老卫去解决他。”刀客侧过脸,冷漠地看了一眼狂怒的关飞虎,一边懒洋洋的中年男人皱了下眉头,一闪身,对着关飞虎的后背就是一脚,关飞虎直接滚着砸到了一边,彻底失去了意识。关一川在地上无能狂怒,拐杖都甩了出去,双手使劲拍地,脸上早就眼泪糊了一片。 “你是哪来的自信?以为打败几个小混混就可以和我们抬杠?一看,自己栽了不说,还赔了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刀客手指一拂,点了柳絮云的麻穴,伸出手,在柳絮云的脸上摸了一把。 “嗯,光滑如玉,更喜欢了嘿嘿。” “摸够了吗?”一个有点戏谑的声音突然在人群中响起,百姓们还在诧异难道又有不怕死的人敢于出来挑战,便回头张望,忽地就肩膀上被人一踩一踏,一个黄色的身影飞速地从众人头上掠过,一柄剑明晃晃地对着姓林的刀客刺去,刀客表情瞬间收敛,他感觉到了这一剑并不平凡! 剑,比寻常的长剑宽上几分,这倒也寻常。 而刀客却在这剑上看到了与众不同的杀意! 刀客扔下柳絮云,操起刀就是一挥,刀光刚接触到剑身,直接断成两截!“老林退下!”一边的中年男人刚出声提醒刀客不要轻敌,刀客只觉肩头一凉,直接被划开一道深深的血口。 剑客如同仙人下凡一般,收了剑,轻轻落在地上,双手疾点,解开柳絮云麻穴,柳絮云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正气的英俊少年,一时间眼熟却想不起来。 “又见面了,我是谢誉。”谢誉向柳絮云伸出手,柳絮云搀着站起身,慌慌张张作了一个揖后,立马转身跑向晕过去的关飞虎。 谢誉脸色有点奇怪,这是他第二次看到柳絮云,第一次当然是在云城茶亭,谢誉站在李宫边上,看着柳絮云,心中一紧,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就如同春风拂过一池春水,涟漪一圈一圈荡开。在神剑谷,自己作为天之骄子,从无数痴心女子眼中只能看到憧憬和敬仰,而柳絮云在与自己擦肩而过的那一刻,眼里根本没有自己,盈盈地行了一礼,人就走过去了,当时她的眼睛里和现在一样,只有那个倒在地上的小子! “你是神剑谷的人?”姓林的刀客捂着肩膀上的伤口,神剑谷弟子的穿着实在太好辨识。 “神剑谷谢誉。”谢誉握起剑,蓄势待发。 “神剑谷白祁。”人群中又走出一位少年,正是之前出声嘲讽的那位。 旁观的百姓突然齐刷刷喊道,“神剑出谷,为民除害!”毕竟神剑谷位于靖州的南边,靠近交州,谷中弟子经常在两州内活动,在很久之前,神剑谷世代便与当时建都在靖州的四海国交好,在四十年前的群雄割据中,提供了无数神兵利器助大荒国一统,故朝廷的清山河并没有把神剑谷划在其中,两方一直相安无事。 刀客见群情激动,刚想匆匆收场,没想到白祁却一步横出,挡住自己去势。 “你们到底想作甚!”刀客无名火蹭一下起来,对中年男人使了个颜色,中年男人无精打采地从地上随手捡起一把刀,走上前来。 “卸一条胳膊下来呗。”白祁生的像女子一般好看,张嘴却异常毒辣。 “有本事就来试试看!”刀客怒从胆生,这次不敢托大,毕生所学尽数用出,白祁直接起剑,一式拦江扫了出去,与刀客手中刀浅浅对了一招后,忽的就是一招变招斩下。 刀客毕竟在江湖飘了半辈子,冷哼一声,迎着剑锋就是一刀撩起,剑势一滞,刀客瞅准机会侧步逼近,一掌拍出,突见白祁一声冷笑,却见另一剑从白祁袍子后方斜地里插来,忙收掌换劈,变招中白祁已经收回长剑,一拳格开,又刺出数朵剑花直直刺向刀客双目。 一边的中年男人感叹这小子出手太毒,一边抽刀加入战局,用刀身架住剑花后,一腿扫去,白祁跃起避开,当头已然一道白光劈下,又是一道飞虹帮白祁挡下,白祁跟着唰唰唰三剑,逼退中年男子,落地的白祁直接抓住谢誉的左手,谢誉直接一甩,白祁借势就是跟上三剑,一剑刺喉,一剑刺眼,一剑刺鼻。 “好快的剑!”刀客大惊,白祁的剑和谢誉那种大开大合,气势磅礴的剑意完全不一样。 快,除了快,还是快。 毒,除了毒,还是毒。 柳絮云扶起昏迷不醒的关飞虎,忙着运功调息,关一川好不容易爬起来,跌跌撞撞地过来,看着自己儿子在柳絮云的调理下回了些许血色,方才放心下来,突然想起李徵在下山时有给了自己几颗药丸,说是有治疗内伤,化解淤血的作用,忙从行囊里手忙脚乱地掏出,掰开关飞虎的嘴就着酒喂了下去。 关飞虎服了药,经过柳絮云一番调息,感觉好受了很多,虚弱地抬起手指了指一边昏迷的嫣儿,关一川忙又摸出一颗,柳絮云接过喂女孩服了下去,嫣儿昏昏沉沉醒来,看到一脸紧张的柳絮云,很是纳闷,怎么多了一个仙女在自己面前? 柳絮云觉得嫣儿的眼睛很是好看,扶起嫣儿,柳絮云悄悄地探了下嫣儿体内,并无内力修为,只是个单纯的乡野女孩罢了。关飞虎简单地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和柳絮云说了一遍,也和嫣儿介绍了柳絮云,两个女孩相视一笑算是认识了,但嫣儿总觉得柳絮云方才像是松了一口气。 难道这位姐姐?嫣儿古怪精灵的直觉似乎懂了什么。 第十一章 少年英雄初扬名 另一边刀客们的败势很明显,论单打独斗,谢誉和白祁都能与刀客和中年男子平分秋色,两人双剑合璧,攻势如同江水连绵不绝,再加上师出名门,神剑谷的剑法之妙非泛泛之辈。 “老卫,”姓林的刀客身上已经被白祁狠狠戳了几个血窟窿,“这下遇到硬茬子了。”被称为老卫的中年男人并没有搭话,倒是对谢誉和白祁的剑招很感兴趣,说是交手,更像是试招。 姓林的刀客把心一横,眼里凶光,架住白祁一剑听涛,用身体挡住老卫后路,直接一掌拍去,自己撤身疾退,老卫哪料得这出,直接被撞到谢誉剑上,忙侧身避开,刚强行稳住身形,白祁一剑削来,“弃刀!”老卫咋了下舌,只能把刀扔下,否则四根手指就要被白祁齐刷刷地削断。 “老卫!对不住了!我会对陆爷说你为了掩护我撤退而光荣牺牲!”刀客笑得很放肆,已经抽身战场,当下小人得志,正要往城墙外翻去之时,只听得身下一声惊雷,回头一看。一道剑光当着面笔笔直地刺了过来,谢誉见刀客拿同伙的命当挡箭牌,心中更觉厌恶,手上加重了力道,天罡剑毫不留情地斩了过去。 刀客喷着血,坠下身来,倒在地上仿佛一滩烂泥。老卫耸着肩,白祁的剑已经嘉在他脖子上,却反而笑得很开心。 “被小辈打趴下的滋味不好受吧?”白祁额头微微出汗,好久没有打得那么酣畅淋漓了,谷里切磋都是点到为止,实在太过无趣。 “如何发落你,就交给官府决断罢。”谢誉收起剑,往柳絮云那边看去,发现柳絮云正搀扶着嫣儿起身,关飞虎倒是站了起来,身子还是摇摇晃晃,蹒跚着往这里走来。 老卫摊了下手,索性一屁股坐在地上,但脸上还挂着一副懒洋洋的样子,“认栽!认栽!” 白祁剑还是牢牢地锁在老卫的脖子上,“走,见官去。”一边的赵黑狗反而很讲义气,大声嚷嚷着,“压榨百姓是我赵黑狗一人之事,和老卫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这叫为虎作伥!”百姓们怒吼着。 “啊呀呀,同僚都还没一个地痞无赖讲义气,”老卫对着赵黑狗竖了竖大拇指,“果然我说,陆爷看人不准呐!” 白祁一脸疑惑,“大难临头还如此嬉皮笑脸?” 老卫回头瞄了一眼白祁,“小子剑法不错,当心太毒最后蜇伤了自己。” “什么意思?”白祁突然心头一慌,面前的中年男子突然气场大变,一股劲风汹涌而出,白祁忙撤剑躲避,老卫用脚挑起刚才自己那把扔下的刀,平平无奇地划了一下,白祁被一股无形的刀风直接撞开,亏得谢誉眼疾手快,在后面托了自己一把,这才没有摔出去。 关飞虎根本没有想到事情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眼睁睁看着老卫几个踩踏,就站在了旁边的哨塔之顶。老卫笑嘻嘻地看着地上几个少年才俊,“不错不错,这代英雄辈出,云城和神剑谷都有几个不错的苗子。死在这里太可惜,我就放你们一条生路呗。” “你究竟是谁?”被一眼看出路数的关飞虎直起身,对着老卫问道。 “飞龙镖局,卫吾殇。” 关一川一听到卫吾殇说出飞龙镖局四个字的时候,神色变得惊喜,“难道你认识陆潜龙?” “当然,毕竟是我们总镖头陆爷。”说完便几个腾挪,往远处走去,谢誉刚想追上去,却被围上来欢呼雀跃的百姓们团团围住,再一抬头,卫吾殇已经消失不见。 嫣儿在地上找了半天,捧着已经被一刀砍碎的荷包,有点出神,而赵黑狗见大势已去,刚准备带着几个兄弟逃跑,却被几个身强力壮的壮年用凳子和锄头拦住去路,只得乖乖束手就擒,被扯着拉往衙门去了。 不管衙门怎么判,反正赵黑狗的靠山已经一伤一遁,早晚要离开这个地方,赵黑狗这些虾兵蟹将反而兴不起什么风浪,就算放出来,乡亲们也不必再惧怕他们的淫威了。 官兵见百姓都把赵黑狗一众及昏迷不醒的刀客都绑到衙门前,再不管有点不太符合规矩,也就押往地牢,之后随便按个罪名,发配边疆即可。 嫣儿被众人簇拥着,表情却没那么愉悦,一看到人群中王婶颤悠悠地走来,嫣儿再也忍不住眼泪,攥着粉碎的荷包扑到王婶怀里就哭。 “嫣儿辛苦啦,”王婶和乡亲们不停地哄着哭成泪人的嫣儿,“多亏你才能惩治这些坏蛋!小丫头真了不起!” 谢誉和白祁站在一边,看了一眼柳絮云,谢誉想去搭话,但看到柳絮云却跟在关飞虎旁边,问着飞龙镖局和陆潜龙到底是何方人物。 关飞虎一边看着一旁一脸沉默的关一川,一边回答,“好像是老爹的一个故人?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我们去季州就是找这个姓陆的。” 柳絮云笑得很开心。 但谢誉就不怎么开心了。 “可惜这小子是李家的人,否则我就杀了他。”白祁率先穿过人群,“把你的醋味收一收,真难闻。”谢誉拍了拍自己的脸,跟着走了出去。 柳絮云自己也没想到在这里就遇上了关一川父子。由于关飞虎之前在渝州和江幼灵实在走得不快,结果刚到靖州就被柳絮云赶上,柳絮云拉着关飞虎来到谢誉和白祁面前答谢,谢誉反而装作没关系的样子,很潇洒地直接和白祁离开靖州城便回神剑谷去了。 “我都看不下去了,你这个人真是矫情。”白祁对着谢誉翻了一个白眼。 “这叫欲擒故纵!”谢誉嘴里逞强着,心里却一直在回想刚才柳絮云对自己的浅浅一笑。 “我差点信了。”白祁冷哼一声,加快了脚程。 嫣儿拉着关一川父子和柳絮云留下吃饭,靖州城的西南角久违地热闹了起来。 乡亲们宰猪杀鸡,弄了好丰盛的一席百家宴,关一川父子和柳絮云当然是主角,关飞虎看着桌上这一排排八宝兔丁、玉笋蕨菜、玉米小窝头、肉糜烧麦、罗汉河虾、串炸鲜贝、葱爆牛柳、蚝油仔鸡、鲜蘑菜心等等都看直了眼,从来没有吃过如此之大阵势的大餐,又听着百姓轮流载歌载舞,关飞虎吃得那个畅快淋漓,虽然每次咽下,肚子都隐隐作疼,但是美食当前,那点内伤算什么!吃!吃完再说!而旁边的老爹早就被乡亲们灌酒灌到不省人事,攀在一个板凳上睡去,手里还拽着个猪蹄不肯放手。 嫣儿一脚踩在板凳上,一手端起一个酒碟,小大人一般地说着,“多谢两位少侠出手相助!”私下里刚问过柳絮云,那两位俊俏剑客已经离去,也不知道是不是不屑和乡亲们一起吃饭,反正嫣儿对谢誉和白祁两个人没什么好感。 “小女孩不能喝酒!”一边的王婶抢过嫣儿手里的酒碟,换了一杯茶,“以茶代酒重新敬一次!” 柳絮云很喜欢这样的烟火气,这是自己从来没有体验过的,虽然乡亲们当然没有云城李家那么仙气飘飘,甚至可以说是截然相反,但是骨子的质朴和纯真,热情的笑容却依然可以让人如沐春风。柳絮云浅浅喝了口酒,很浑浊的口感,但是有一股大米的清香甘甜,别具一番风味。 后来在吃席中得知,原来嫣儿比自己还小四岁,看上去人小鬼大,风风火火,骨子里还是个小孩子。怪不得一见关飞虎干净利落地收拾了赵黑狗等人,就觉得关飞虎是个武林高手,便想着计划一网打尽。柳絮云没有往下想,嫣儿已经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抱着柳絮云,哭着说道还好她们赶到,否则怎么对得起这一对酒鬼老爹和吃货儿子。 回头再看了下关飞虎,这家伙已经吃撑,笑呵呵地看着乡亲们跳舞吆喝。 少年自有少年狂,藐昆仑,笑吕梁; 雏鹰羽丰初翱翔,披惊雷,傲骄阳。 百家宴散的时候已经临近黄昏,乡亲们把醉醺醺的关一川抬回客栈,在告别了嫣儿和乡亲们之后,杳无人烟的街上只剩下了关飞虎和柳絮云两个人。 关飞虎双手作揖,“谢谢柳同砚及时赶到,否则我估计就交代在那边了哈哈。” “你还笑,”柳絮云嗔道,“在云城出了风头,还真觉得自己天下无敌了?” “嘿嘿。”关飞虎不好意思地笑着。 “伤口好些了吗?等会回去再帮你调理下?”柳絮云埋怨归埋怨,还是一脸关切地看着关飞虎。 关飞虎没有说话,在怀里摸了半天,摸出几条沾满血迹盘根错节的琴弦,“如果不是你送我这些,我估计一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早知道不给你了。”柳絮云回头看着夕阳,试图用余晖去掩盖脸上的红晕。 两人默默地在街上走着,身影被落日拉得老长,柳絮云看着影子,微微地往关飞虎那边靠了靠,两个影子交织在一起,柳絮云有种小女孩般的窃喜。 “我想变得更强。”关飞虎这时候莫名其妙地说着,右手握了下拳,又松开。 “回头办好事情,回云城好好听师傅的话,不要再偷懒了。” “有什么办法可以不练琴就变强?”关飞虎站定,一脸严肃地看着柳絮云,柳絮云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答。 “下山不能带琴,这是规矩。”关飞虎表情有点遗憾,“就算用琴再怎么厉害,万一以后入世遇到如此事件,我还是保护不了任何人。” “如果下一次是柳同砚你遇到了危险,我该怎么保护你?”关飞虎说到激动处,双手紧紧握住柳絮云的香肩。“难道还是指望有其他人来帮我?”关飞虎这才觉得手上太过用力,柳絮云的娇躯已经微微颤抖,关飞虎马上松开双手,一脸沮丧地蹲坐下来。 柳絮云突然之间觉得关飞虎已经不是那个调皮捣蛋的小毛孩,比起那次奋不顾身护着自己的少年,又成熟了不少。 “等我们事情忙完,我们一起去神剑谷参拜下罢。”柳絮云轻轻揉了下自己的肩膀,陪着关飞虎蹲了下来。 月色初上,少年的梦想,开始成长。 把柳絮云送回城内的客栈,关飞虎一路小跑回到自己房间,除了睡姿毫无变化的关一川呼呼鼾声外,关飞虎听不到其他声响。 躺在床上,张开五指对着天花板,如果每次都运用自如,并且控制住力道的话,那一神秘的指法完全可以作为自己对敌的一项利器。关飞虎其实伤得不深,主要就是卫吾殇那一脚让自己有点内伤之外,也都是一些皮外伤,加上自己莫名打出的那一指掏空了自己所有的内力。经过李徵炼的丹药和柳絮云的调理,干枯的丹田已然充满了内力,关飞虎想再试一试,便盘腿坐在床上,开始运功小周天,刻意将内力集中到右手之上,好不容易聚起,下一秒就功亏一篑,关飞虎只觉丹田一股反噬,冲击不轻,气海大震,神智有些游离,但一咬牙忍了下来。稍稍平复后,再一次运功。 不知不觉关飞虎忘了时间,也只是听到了外面传来公鸡打鸣的声音后,关飞虎才察觉到已经过了一宿,身上早就被汗水浸湿,刚想起来沐浴,突然听到窗外有窸窸窣窣的声响,不由好奇,刚打开窗,突然间窜进一个女孩,直接踹到关飞虎脸上。 “啊哟!”关飞虎被揣在地上,这才看到原来是嫣儿,一脸诧异地看着自己。 “你不睡觉在干吗?”嫣儿也没想到自己窜进窗反而一脚把关飞虎踩个正着。“还出那么多汗,哦!小毛孩做噩梦了是吧,让我看看有没有尿床。” “你干嘛不走正门,又翻窗!”关飞虎捂着鼻子,看着嫣儿自顾自倒了杯茶。 “叔叔酒还没醒?”嫣儿喝着茶,看着打呼的关一川,又看看爬起来的关飞虎。 “酒量差还爱喝,活该醉到现在。”关飞虎胡乱洗个了把脸,“你来做甚?” “你们要和那个好看的姐姐出发去徐州了吧?”嫣儿口中的姐姐当然指的是柳絮云。 “嗯,下午等老爹睡醒了就出发。” “我原来想跟着你们一块走的。”嫣儿撅着嘴巴,“但是王婶说我还小,不答应。” 嫣儿伸着两个小脚,空荡在椅子下面,一晃一晃,“等我成年了,我也会像你们一样变厉害,成为行侠仗义的一方女侠!” “到时候,倘若你有难,记得唤我,我肯定为你两肋插刀。” 第十二章 茅塞顿开 纡手却盘老鸦色,翠滑宝钗簪不得,刚起床的柳絮云对着玉镜,梳完青丝,摆弄着妆奁很久,心中有说不出的急躁与紧张,不就是和关同砚一同赶路而已,为什么胸口却如此跳跃?思索到了晌午,悄悄地打开窗,开了一条小缝,往街上瞥去,往来人头攒动,却还是没有见到关一川父子。 莫非关飞虎把这事给忘了?柳絮云摇摇头,不一会却趴在妆台上浅浅睡去。 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依稀听到门外有小二敲门,柳絮云又开始紧张起来,忙对着玉镜看了一眼,没有睡坏云鬓后,应道,“什么事?” “客官下面有人找。” 柳絮云一激动,打翻了水杯,忙小心拾起,背起行囊,拿起父母在自己及笄礼成后赠予自己的长剑,快跑到门口,然后长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慢慢开门后,将房钱递给店小二后,缓步下楼,看到关飞虎在楼下四处眺望,旁边的关一川似乎酒还没彻底醒,撑着脑袋在一边桌上打着瞌睡。 “走,我们出发!”柳絮云浅浅一笑,清秀动人,惹得旁边桌上的食客都只顾偷瞄,忘了杯中的茶水早就溢出,烫到自己腿上后才哇哇大叫,缓过神来。 柳家家底不薄,柳絮云索性租了一辆马车,关飞虎将晕头晕脑的关一川往车厢里一塞,便驾着车往东趁着天色尚早,穿过主城赶往靖州城外,之前看过地图,在官道往左再过去差不多两个时辰,有个小县城,唤作宜城,打算在那边过夜。 宜城平日作为靖州东边的要塞,大荒国用作屯粮练兵等用,当然没有靖州城如此规模,只是平原中一方土城,地理位置上倒是四通八达,来往贸易的车辆都会在此处歇息一晚,然后赶去靖豫两州,或从两京出发去往神洲东部。 在渝州到靖州的路上,关飞虎就学会了骑马,虽然还不熟练,但是驾马车在柳絮云的指导下倒是一学就会,柳絮云坐在车厢里,将门帘拉开一条缝,看着关飞虎,心满意足。 “躲进去,外面风大。”关飞虎很喜欢这种被风吹拂的感觉,越驾越快,车厢里的关一川被抖得更难受了,冲出车厢对着外面就吐。 “老爹你醒啦?” “你想晕死我吗?”关一川吐出来感觉好受多了,一边的柳絮云忙掏出水囊,给关一川递了过去。 “里面去,让我清醒下。”关一川往车厢里推着关飞虎,然后慢悠悠地抢过马鞭开始赶路。两位少年呆在狭小的车厢里,一时无言。 “额”关飞虎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半晌憋出一个字。 “关同砚以后想做什么?”柳絮云倒是将想了很久的问题抛了出来。 “行侠仗义,笑傲江湖。”关飞虎嘿嘿地笑着,这是每个英雄少年的梦想,“如果一辈子只能呆在云城,那也太无趣了。” “我倒是想成为二师伯那样的传奇人物。”柳絮云满脸憧憬,他们这辈的人除了泠无音之外,谁都没有见过那传说中的二师伯,早在他们出生之前,云城李商的名号早已成为江湖的传说。两人还记得当时缠着李角说说二师伯的故事。李角纠不过他俩,就慢悠悠地说着。 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二姐在轻音崖,仰头将酒灌尽,一口喷在绕梁之上,左手一挥,琴裂弦断,一竿乌金古箫破琴而出,纵身一跃,一鹤从西边振翅而来,李商踏鹤而去,在崖上盘旋而立。 云开天门,鹤唳风起,一身墨色的李商在白鹤上默然回首,盯着崖上的李家四兄妹看了一会,嘴角微动,似乎说了什么。 李角当时看不真切,只记得李羽在旁边哭得像个泪人,李徵抱着双目尽瞎的李宫大哥浑身颤抖。 李商最后笑了下,摆了摆手,悠悠长空上,一曲风起云扬因箫而起,飘然而去。 此时马车停了下来,关一川探进个脑袋,“下来透透气,让马歇一会。” 关飞虎率先跳下马车,柳絮云跟着出来,在车门前停了下来,向关飞虎伸出只手,关飞虎一愣,马上反应过来,忙上前轻轻握住,只觉一股清凉从手上传来,关飞虎完全不敢用力,就如同从一镜春水中拾起一缕落絮般小心翼翼,柳絮云被搀着,下拉马车,对关同砚盈盈行了个礼。 “我说啊,”关一川在旁边倚着马,吃着花生,“在云城外面也不要那么拘谨,既然两人交好,也不用那么生疏,先从称为改起呗。” “那絮云?”关飞虎反而有点紧张。 “飞虎有何指教?”柳絮云掩面而笑。 关一川看了一眼天色,日暮西山,也就打算停留小半个时辰,估摸着酉时左右可以赶到宜城,虽然酒是醒了,但浑身说不上的乏力,闲得无聊,自己钻到车厢里小憩去了。 关飞虎在路边百无聊赖地看了几眼日暮西山,回头看到柳絮云在一边正准备练剑,便好奇地跑过去。 柳絮云淡淡一笑,看着路上也四处无人,也就自己的一辆马车安静地停在路边,便拔出长剑,在关飞虎面前舞弄起来。 关飞虎看得有点痴,只见柳絮云一袭青衣在剑花中起舞,云帛翻滚间似乎引来无数青鸟随之曼舞,剑声中似有阵阵琴音,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间关莺语花底滑,风声骤起蝶走难。绛唇珠袖两留情,妙舞此曲神扬扬。一曲舞毕,柳絮云仗剑而立,风姿绰约,关飞虎拍手叫好。 “此乃柳家剑法,目前也只会其式,不知其意。”柳絮云并不介意在关飞虎面前练剑,反而有点想传给关飞虎,让他稍许能领悟些什么,挪为己用。 关飞虎不懂剑,只是单纯觉得柳絮云舞起来很好看,隐隐有仙人之姿,一边摆开架势开始琢磨昨晚苦苦不得要领的指法。他这种练法尤其劳神,几经失败,又大伤初愈,不一会就颓坐在地上喘着气,总感觉在最后一截出了问题,又没有人指点,很是苦恼。 难道一定要是紧急关头才能勉强打出?关飞虎马上否认,跳起来继续运功,一边的柳絮云又练完几轮,看着关飞虎在一边运功,继而用手挥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但感觉瞬间泄力一般,不禁好奇他在练什么。 “就那招时而灵时而不灵的那一指。”关飞虎简单地描述了那招打出去的感觉,不过说得自己都云里雾里,更何况柳絮云。柳絮云倒是听出些名堂。“这一指倒是和四师叔的功夫有点类似。” 关飞虎猛然想到临行前,李徵送给自己的那一拳,拳并没有碰到关飞虎,但是自己却被震退!关飞虎脑中拨云见日,思路逐渐清明! “走了走了!”关一川这时却打着哈哈从车厢里钻出来,“上车上车!”关飞虎只得和柳絮云回到车厢里,一边看着太阳被山几乎完全挡住,一边捉摸着李徵那一拳的奥秘。 “再忍一个时辰!我们就可以吃晚餐啦!”关一川扬鞭,车轮开始咕噜噜地转动。 “远处的那座山是什么山?” “龙华山呀。” 关飞虎不禁想到了那个白衣书生,不知道赶考得如何。 此时,太阳已经完全落到了龙华山后,而另一边的天穹上,隐隐约约已经挂上了一轮圆月。 “今日月圆,不知飞虎兄当下在做什么?”江幼灵此时牵着一匹马,自言自语着。后面的在关一川父子前一直拘楼的老奴却直起了身,并没有搭话,瞳孔深处偶尔有一点深邃的流光闪烁。 卫吾殇没几日就回到了季州,轻描淡写地把在靖州发生的事情汇报给了眼前这个黑袍红衣男子,男子左眼带着一个漆黑的眼罩,上面刻着一条张牙舞爪的蛟,头发灰白,琤琤而立。雄壮魁梧的身体比一般人都高出一头,坐在特制的太师椅上,闭目养神。 “嗯,下去罢。”男人没有睁开眼睛,也没有任何动作,声音仿佛是从丹田里直接发出来,有些沉闷,却有回响。 “那靖州这条线?”旁边椅子上坐着一个老人,羽扇纶巾,虽一身书生打扮,却掩不住脸上的狠戾之色。 “过段时日再安插吧,这次可不能如此招摇。” “总镖头说的是。” 卫吾殇其实已经走出堂外,复又回头,“有个老头似乎认识你,是个瘸子,还牙齿漏风,脸上有一道疤。” 霎时,那个男人睁开了眼,一股肃杀之气瞬间扑遍了整个大堂,桌上的果盘、茶壶都开始作响,“对,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卫吾殇却没有反应,还是慢悠悠地说着。男人想了下,还是没有作声,眼睛闭了起来,大堂瞬间风平浪静了下来,卫吾殇瞅了一眼,撇了下嘴,转身走了。 “小妮子跟着我们不无聊吧?”关一川进了宜城,找了一间干净的客栈,开了两间上房,把行囊放下后,带着关飞虎和柳絮云去街上找东西吃,关一川知道柳絮云家底殷实,那出手也不再畏畏缩缩,反正那么懂事的柳絮云,不会一路只让自己这个老头掏银子。 “比一个人赶路有趣多啦。”柳絮云换了身云白衣裳,将头发挽起,看起来很是利落大方,“和爹娘一路都吃些精致小菜,还是跟着关叔叔走吃得畅快。”三人走进一间面铺,是关一川老远就寻香而来,虽然已是戌时,但作为运输中枢的宜城自然也有不少夜行客到达后晚上出来食面。小二将三份面扔到早就滚烫得直冒泡的锅中,“客官想怎么吃?” “招牌是什么?”关一川边说边四处张望,店里客人还不少,吃的面倒是五花八门,一时也不知道如何选择。 “拌川呗。”小二将煮开的面捞起过水,一边起火,将一口黑锅烧得滋滋冒烟,“虾爆鳝卖的可好咯!” “行!那就来三碗!”关一川一拍桌子,也只有在点菜的时候关一川的声音掷地有声。 “叔叔给我一份汤面就行,面少点,爆虾就好。”柳絮云看着在旁边好奇的关飞虎,一边细声说道,“拌川对我来说太油了。” “而且我们量大!你这个小妮子可吃不下一整碗,怕是要浪费咯!过桥?” “嗯!过桥就行。” “絮云很会吃嘛!”关一川分了三双筷子,分别递给关飞虎和柳絮云,柳絮云低头笑着,“一般一般。” 一旁的关飞虎终于开口说话,“这啥拌川、过桥、虾爆鳝都是些啥?”刚说完,桌子底下就被关一川狠狠踩了一脚。 “出来混就不要东问西问,显得我们很没眼界一样。” “哈哈看来爹爹也不知道。” “师兄你们回来啦?”一个孩童拿着两根树枝在空中比划,老远就看到谢誉和白祁两个人从山道下走来。 “好好打扫这落枫坡,师傅知道你偷懒又要打你屁股了。”谢誉看到小师弟,便一扫之前的烦恼,上前揉搓孩童的小脸蛋。 “打残了更好,那两柄剑归我罢。”白祁弯腰捡起孩童扔在旁边的扫帚,嘴上不饶人,但手上却帮着孩童打扫起来。 “要不我的那把也给你?”谢誉从怀里掏出个苹果,用袖子擦了擦一点都不觉得可惜,递给小男孩。 “你那把我可要不起!”白祁抢过苹果,往空中一抛,剑跟着出鞘,电光石火之间,一个削好皮的苹果刚好掉在男孩手心里。男孩张口咬住,双手顺势一捋,将削断的苹果皮尽数拦下,扔到旁边的草篓里。 “回去我先闭关一个月。”谢誉拾阶而上。“然后出关先拿那小子祭天?”白祁收回飞剑,眼角露着寒光。 “不过说真的,云城的修为只有那么点?这也太菜了。” “你给他们一张琴试试?”谢誉说得很认真,“况且还有一个绝世天才泠无音。” “呵呵,说得我们神剑谷没有天才似的。”两人回头,看着那个坡下吃着苹果对着他们挥手的小男孩。 第十三章 茶馆说书人 越靠近徐州关一川越觉得路上来来往往行色匆匆的人多了起来,几乎清一色是绿林好汉的打扮,偶尔会有几辆看上去很是秀丽的马车经过,不用猜,里面肯定坐着大家闺秀抑或是小家碧玉。在茶坊休息的时候,就看到好多绿林好汉进来要了几碗茶水一饮而尽,然后操起家伙风风火火地又骑上马往前赶路了。 “他们这是往哪里去?”关一川逮住一个茶官问道。 “这位爷你真的不知道?”虽已至冬,茶官已经忙得满头大汗,“看两位少侠打扮,还以为你们仨人也是赶往那儿去的呢。”茶官绕着圈子,话没停过,但是就是一句不说重点。 关一川轻笑了一下,掏出几个铜板抛给茶官,茶官马上眉开眼笑,“这位爷懂行,往前走个两日就是徐州城,再行至一日左右会看到一座山头,翻过去,便是逍遥山庄。这次办的比武招亲可算是特别,奖品据说也非常丰厚,所以嘛,最近太平盛世,除了一年后的名刀大会外,这次逍遥山庄也算给绿林英雄们增添了点乐趣。” “这逍遥山庄很出名吗?”关飞虎话音刚落,无知的言语顿时惹得周遭无数好汉瞪眼望来,柳絮云悄悄地拉了下关飞虎的衣角,关飞虎缩回头,还是一脸好奇地看向茶官。 “小兄弟,”邻桌的一个大汉正好喝完最后一碗茶,“说道逍遥山庄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啊,老庄主慕容摧城可是帮着大荒开国的元勋,后退隐江湖,居于这黄山之下,开了逍遥山庄,从此不问政事。 “那是这慕容老前辈这次比武招亲?都多大了,还招小妾唔!”关飞虎直接被关一川用手捂住嘴。 “哈哈哈哈。少侠不知者不罪!”大汉结了账,招呼同伴先行出去牵马,“慕容老前辈早就儿女满堂,这次为他的孙子办的比武招亲,不愧是名门,连比武招亲都那么别出心裁,只要打手能脱颖而出,并且接慕容小少爷三招,那雇佣打手的千金小姐便能嫁入豪门,就算技不如人,还有很多稀世珍宝可以选择,甚至可以一跃成为逍遥山庄的门客!” “这次比武招亲不是招女婿,而是招媳妇?这慕容少爷长得很寒颤吗?还用得着全天下相亲?”这下轮到关一川被众人怒目而视。 茶馆心想,这两个土包子是出来丢人现眼?旁边跟着的女娃子倒是出落地水灵灵的,不由多看了两眼。 “这当然是慕容山庄的手腕咯,几十年前朝廷灭了崆峒派,慕容老前辈早就对地七门的位置觊觎很久了,这样大张旗鼓也算是向整个武林放了话,估计跻身天地十门的日子不远了,”大汉抢过关一川手中的茶杯,一口倒进喉咙,“走咯!希望有幸被逍遥山庄看上嘿嘿。” 关飞虎倒是知道所谓的天地十门,这是江湖中人对目前武林十个门派的统称。除了崆峒派已经覆灭,剩下的九个门派分别是天三门与地六门。几乎不入世,或者隐藏身份入世的,称为天三门,分别是渝州的昆仑、云城与远在雍州的鬼城午门。而地六门,则多为常年出没在江湖的各大派,分别为柳州多情楼、靖州神剑谷、幽州风雷山庄、青州春秋堂、秦州风雪塔、与豫州神威军。当然还有很多小门派,在近几年又有雨后春笋冒起之势,不过当然不能和以上九门分庭抗礼。 关飞虎倒是跃跃欲试,当然并不是对慕容小少爷有兴趣,他并没有断袖之癖,而是想到比武,可以用来试试最近自己到底进步多少。说不定又能遇上谢誉、白祁这种同龄高手,而那扮猪吃老虎的卫吾殇,这几年是肯定追不上了。 “那慕容小少爷厉害吗?打完了还要接他几招,看样子很自信!”关飞虎继续问着茶官。茶官看到身边的好汉们都把目光集中在自己身上,干脆把毛巾往肩上一挂,脚踩在关飞虎的板凳上,重重地咳了一下。 “想当年,慕容摧城以一把鬼头大刀单人闯进徐州城,一人单挑陶国万人先锋军,从日出杀到日落,一身白如雪的战袍早就被鲜血染透,就是没有人能近身。”茶官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旁边的大汉便开始催促骂娘,茶官只能抿了一口,继续说着,“到了晚上,神威军结束了对黄山的镇压这才赶来,老爷子已经杀疯,不管是谁,只要抢到自己身前三步,鬼头大刀就伺候上去,亏得神威军东线先锋是天下无双的苏晓白,与慕容老爷交手三招,点醒了老爷子,老爷子这才放下刀来。一人战一军,堪称万人敌!” 茶官看得满堂喝彩,不由春风得意,在掌声中轻飘飘地喝完茶,继续说着,“先帝统一江山,想赐老爷子为三军司马,但老爷子以养伤为由,辞官而去,在靖州郊外,黄山之下,建了个一个山庄,所谓平生挥刀定乾坤,晚年观山乐逍遥,故名逍遥山庄。” “后来呢?” “接着说啊!”大汉们催着,茶官唾液横飞地继续说,“老爷子有三个儿子,大儿子慕容观山一心只读圣贤书,不问世事也不习武;二儿子慕容观川仍在朝中做官,任职兵部郎中;只有这三儿子慕容观海,长的和老爷子年轻时候一模一样,舞起刀来也是虎虎生风,就算没有万人敌,千人敌那是绰绰有余!人称逍遥刀!而这次比武招亲的是大儿子慕容观山的儿子,慕容轩。因为老爷子另外两个儿子一直无出,那这慕容轩被老爷子宝贝得一塌糊涂,还让慕容观川在朝廷上打点,安排好了仕途,又将自己的绝学尽数相授,三儿子慕容观海也好生喜欢少爷,待他如同亲儿子一般,据说”茶官刚想卖个关子,一个大汉一拳敲在木桌上,吓得茶官立马又说了下去。 “据说小少爷反而不亲自己的亲爹,对舞刀弄枪很感兴趣,但是对四书五经却不闻不问,慕容观山原本就是个懦弱的人,倒就随少爷自行发展去了。” 关飞虎偷偷瞄了下关一川,发现关一川也听得入神,不由笑得很贼。 “今年掐指算来是少爷弱冠之年,于是慕容老爷子也借这个计划,广发英雄帖,召集各位江湖好汉,也算是近几年一等一的江湖盛事!老爷子出手阔绰,除了可以胜者的雇主千金可以嫁入豪门外,对其余不幸落败,却依然当得上英雄好汉的参赛者们也予以了厚赏!光神兵利器就有虎翼刀!天火弓!其余什么金镶玉啦,翡翠发簪啦,牛眼那么大的宝石啦,得其一者,直接飞黄腾达!” 关一川其实想走了,毕竟和自己没什么关系,在这里耽搁的时间有点久,还要赶路,刚要使个眼神给关飞虎和柳絮云,就听茶官又说道,“想必大家要问,一个逍遥山庄,怎么能拿出如此那么多价值连城的东西?当然人家背后是有金主的!那么这个金主是谁呢?” “飞龙镖局!”一个大汉插嘴,被同伴直接一个嘴巴呼了过去。 “对!就是现在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飞龙镖局!” 关一川瞪大了眼睛,打消了离开的念头,回头看了一眼关飞虎,关飞虎也在看着自己,关一川示意继续听下去。 “据说飞龙镖局总镖头陆潜龙陆大侠可是现在朝廷的红人,和老爷子忘年之交,是过把子的交情,镖局广收人才,现在在季州一方枭雄!可惜自己做的是镖局营生,并不能立派,正好老哥哥慕容摧城准备了这么一出,便阔气地帮了一手,还许诺可以有三个参赛者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不过分,镖局便会助他一臂之力!” “那这次陆大侠会来吗?”柳絮云笑着,终于发声。 “陆大侠日理万机,但说不准,毕竟是老哥哥的盛会,我等草芥安能知道大侠的行程安排哈哈。”茶官打着哈哈继续准备说下去。 “陆大侠的名号是最近才响起来的,之前貌似没听说过这位大人物额。”柳絮云继续问着,大汉一看有人插嘴,就不乐意了,但是看到是个娇滴滴的姑娘,也就帮着掺和,“对对!说说陆大侠的事迹呗!” 关飞虎觉得,柳絮云的笑容越来越像师傅了。 “来给各位爷添茶!”茶官挥挥手,后面跑来几个小二帮着好汉们杯中碗里一股脑地倒茶,茶官心里乐着,今天赚的是盆满钵满,每天多来点这样的糙汉子该有多好!一边继续说着,“陆潜龙陆大侠,使得一手好棍法,棍打之处,犹如蛟龙出洞,这根棍子据说有小的我拳头两个大哦三个大!”茶官比划了一下,“之前貌似是百姓出生,树一面义字旗,除流寇荡山贼,渐渐地被我们女帝赏识,特封开了一个镖局。说到这个飞龙镖局,可是有点历史。” 关飞虎明显感到关一川的手开始发抖,杯中刚添的热茶浇在虎口上,老爹竟然一声不吭。 “在前朝飞龙镖局就一方闻名,里面的镖客出了名的讲义气。但不知为何”茶官往四周一扫,“也就是神历二十五年”茶官刻意隐去了后面的几个字,不过众人都心里明白,这种事情目前还不能拿到台面上来说,“那一刻突然消失,直到陆大侠重新接了牌匾,据说是继承了他当时大哥的志向,也算是祭奠了死去的大哥!” “果然是条汉子!”有几个大汉脱口而出,反而激起一股掌声喝彩。 “估计是流亡在外,用自己的方式除暴济贫,反正现在神洲大陆上两条铁血汉子组了一个局,在座的各位英雄好汉也到了扬名立万的时刻!小的祝各位大侠突出重围,夺得头魁!到时候别忘记来照顾下小弟的茶馆生意哈!” “好说好说!”大汉们个个摩拳擦掌,仿佛已经被逍遥山庄看上一样,意气风发。 “不可能。”关一川轻轻地念叨着,“大飞哥说二哥早就死了。”柳絮云察觉到关一川的不对劲,和茶官结了账,领着关一川父子出门牵马。 “如果他死了,那现在这个陆潜龙是谁?”关一川还在嘀咕。 “况且以侠义为名,为何派下属来靖州做欺压百姓之事?”柳絮云有听师傅说过关飞虎的身世,现在脑中也一片混乱。 反而关飞虎没什么烦恼,“管他呢,当面去问问不就好了。” “走,去逍遥山庄。”关一川摊开地图辨了路,说得斩钉截铁。 关飞虎一路上只要逮到时候就练,不管是在车厢里,还是赶马车的时候,甚至连上茅厕都在练习,一次蹲了一个时辰,关一川寻到茅厕,还以为自己儿子掉进去了半天没有出来。虽然还是做不到那一指的遂心如意,但是单单用拳头的方式挥出,还是可以将拳头所及之处一寸之内的石头击碎,但是自己的内力仅能支撑自己挥出三拳。 而柳絮云的剑法越发精妙,别看柳絮云平时柔柔弱弱,温文尔雅,其实那一天受到的打击也不小,在云城上几年断断续续地练剑,还不如最近一直埋头苦练收益颇丰。 关一川赶着马车突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万一你们赢了,你们想要什么奖品?总不见絮云去嫁给慕容小少爷吧?” 柳絮云满脸绯红,忙着摇头摆手,“怎么可能!我又不喜欢人家!” “老爹你想要啥我就拿啥呗。”关飞虎不在意这些,又在琢磨起自己的拳头起来。 “那就要飞龙镖局帮我们做一件事情吧。”关一川笑了,而这次并没有像平时那样傻哈哈地咧开那张漏风的嘴。 第十四章 萌芽 虽说两日后才是逍遥山庄正式比武招亲开始,但是关一川还是马不停蹄地往往前赶着,一路上的人越来越多,听到的逸事也越来越多,一些关于逍遥山庄的风流韵事都有所耳闻,什么慕容小少爷其实是慕容观海的儿子啦,甚至最为过分的连慕容小少爷其实是慕容摧城老庄主的第四个儿子这种无稽之谈都有人夸夸而谈。 关一川三人一行也在路上遇到不少千金小姐,她们基本都躲在车厢里不怎么出来,而她们亲自来的目的呢。一是亲眼看下传说中的慕容轩是如何风流倜傥,二是万一自己雇的打手输了,在人群中被慕容轩多看一眼,说不定也能嫁入豪门,管它是妻是妾,只要进了豪门,之后的鸡犬升天都是指日可待。 毕竟逍遥山庄不仅在江湖上有一席之地,况且在朝野上也有背景,就算现在女帝临时起意,加封老庄主为九卿,也一点都不惊讶。 柳絮云在关一川的指点下,买了一件朴素的男装,将云丝扎成一个辫子,脸上故意用手绢蒙了脸,加上一个斗笠,将眼睛也压得很低,若不细看,根本就不觉得是女儿身,活脱脱一个纤弱公子哥的打扮。 “哈哈,这样慕容公子就看不上你了。”关飞虎围着柳絮云转了两圈。 “那我到时摘下面罩,让他目瞪口呆。”柳絮云有点生气。 “别别别,”柳絮云还觉得关飞虎紧张自己,刚有些开心,“我们还要去徐州和季州呢,你直接嫁了就不能同路了。” 关一川狠狠揍了关飞虎一拳,这小子怎么那么不开窍呢? 三人在一日后从驿站将马车换了两匹马,毕竟前方山路,况且进入逍遥山庄的大路也只有这么一条,明显感到拥挤,速度越来越慢,到后面也只能下马牵着走。关飞虎一路还在琢磨那一路神奇的指法,脑中已经幻想了无数次和靖州那刀客的对决,如果现在交手,自己有信心可以打倒他应该吧?毕竟还没真正实战过,关飞虎心中还是很忐忑的。 关一川反而比较轻松,再怎么想破脑子,还不如多探点情报,虽然一路得到的都是关于逍遥山庄的,但万一陆潜龙亲自在会场上出现,岂不是最好不过,直接问个明白。 三人跟着人群翻过了山头,就看到逍遥山庄就在山脚下,凭山而建,虽没有靖州城那么奢华庞大,但也大气异常,因为地处谷中,隐隐有山雾萦绕,更显得神秘非凡。 整个逍遥山庄四四方方,有着烟雨柳州庭院等同设计,从山上俯瞰下去,庄内小桥流水,假山林立,房屋却飞檐赤宇,有着北方的豪放不羁。这两种浑然不搭的建筑风格,反而在这个山庄相得益彰。逍遥山庄前方有一巨大的空地,已经临时搭建好无数帐篷,应该就是给这次赴会的各路豪门千金、普通人家的碧玉小姐,抑或是雇佣来的打手好汉甚至是闲来无事过来凑个热闹的看客们准备的。 下了山,关一川跟着人群沿着古朴的围墙绕了好大一圈才到了院门前,刚想举步进门,就被逍遥山庄一管家拦住,“先生,报名在那边,目前山庄除了贵客,禁止入内。” 关一川一边嘴上应着,一边抬头往里面张望,才看出去十几米视线就被一道砖雕照壁挡住,关一川看不真切,貌似是一幅千里江山图。走到报名处,一个掌柜打扮的人已经忙得焦头烂额,“报名签在这里,毛笔自己拿,写好交给后面的人就好了,大哥你字都不会写玩我的吗?”掌柜头都没有抬,忙着应付几个武夫,不会写字的武夫只能灰溜溜地拿着报名签去找自家雇主了。 关一川拿过两根签,一根写上关飞虎,一根愣了一会,龙飞凤舞地写上流云,然后拿着签给柳絮云过目了下,柳絮云点点头,关一川便交了上去。 报完名有个伙计念了一遍名字,核对无误后,给了关一川一个子母牌,上面写着地支四十八,“已经有那么多人了吗?”关一川一开始还觉得自己报名不算晚,看来是低估了逍遥山庄的号召力,离开广场好远,才找到了挂着牌子的帐篷。因为考虑到了千金和打手两种身份差距太多,况且男女授受不亲,故对每一个雇主都准备了一对子母帐篷,当然相对干净的是给雇主住的,打手只能委屈住在旁边一个小小的帐篷里。 关一川刚想钻进小的那一个帐篷,就被柳絮云唤住,“叔叔我住小的就可以了,你和飞虎两个人呢,住大的宽敞点。”关一川哈哈一笑,继续钻进小的帐篷,直接行囊一放,躺在了草席上,“大的那个你和二虎住,你们要参加比试,当然要睡得舒服点。” 柳絮云顿时愣在原地,“这个那个”可爱的脸蛋开始隐隐发烫,平时温柔如水的柳絮云反而磕磕巴巴起来,关飞虎也觉得很不好意思,虽然自己是个憨憨,但也知道柳絮云是个黄花大闺女,怎么能和自己住在一个帐篷里呢? “现在就把自己当作是男孩子罢,否则迟早要穿帮,先熟悉起来,”关一川将帘子放下来,一边挥着手,“好了你们快进去吧,我睡一会儿,等开饭了记得喊我嘿嘿。” 关飞虎只得钻进了隔壁大的一间帐篷,果然宽敞,里面还放了两张床榻,一些简单的家具和洗漱器皿应有尽有,甚至还有个梳妆用的玉镜,果然大手笔!柳絮云在门口踯躅了半天,终于鼓起勇气,掀起帘子也走了进去,看到两张床榻后,暗自松了一口气。 关飞虎虽然不懂少女的心思,但也莫名开始紧张起来,突然想到之前搀扶柳絮云下车的时候,手上传来的平生从来没有过的触感,轻轻地如云,凉凉地如冰,柳絮云柔软的玉手握起来让关飞虎分外小心。 “你说慕容少爷得知我们并不是来招亲的会不会赶我们走?”柳絮云歪着头,背对着关飞虎。 “应该不止我们一组,我一路上也听到有人这么问着,据说慕容老爷子无所谓到底谁最后获胜,要的就是这阵仗。” “也是,不知道我们能打到第几轮,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比发。”柳絮云把辫子拆了,柔顺的发丝瞬间披了下来,“飞虎出去下,我想洗下身子。” 关飞虎抓着脑袋,脸也莫名红了,嗯着就往外面走,“我帮你守门。” “不准偷看!”柳絮云笑着说。 关飞虎便老老实实地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 当天晚上,逍遥山庄的门客走到每个帐篷前递送晚餐,还吩咐了此处可以随意走动,但是不能进入逍遥山庄院内,也严禁私下斗殴。更关照每家的打手过了申时,就不要去找金主的帐篷了,除非金主有事传唤。毕竟说不定哪个帐篷的千金就是以后的少奶奶,这可要看好了,一点意外都不能有。 当然夜里,柳絮云一夜没有合眼,一是因为隔壁帐篷有个大汉呼噜声实在太响,另外就是因为关飞虎就躺在身边的床榻上,柳絮云不止一次悄悄翻过身偷瞄关飞虎,他也是一夜没合眼,不过和自己小鹿乱撞的心思不同,这呆子一个晚上尽是在练功,不停地重复运功、集气、挥出、收气这几个动作,也不觉得乏味吗? 到了破晓时分,外面的光照了进来,惹得柳絮云刚有点困意,又被照醒,关飞虎听到了柳絮云窸窸窣窣的卷被子声,担心柳絮云受寒,忙跳下床,把自己的被子往柳絮云身上叠去,然后去添了一把火,照得整个帐篷暖洋洋的。 柳絮云有点被热到,又不敢睁眼,轻轻翻身时候轻哼了一下,关飞虎忙又跳了过去,手忙脚乱地把自己刚才叠上去有点歪七扭八的被子好好盖了一下,将被头整齐地拉到柳絮云的肩膀这里。 帐篷外似乎有人起来了,打着哈欠,聊天声音也渐渐地从四面八方传来,而柳絮云只能紧张地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 关飞虎也是。 他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看着柳絮云的俏脸,微微呼吸的小鼻子很是可爱,几缕头发不听话地挡在柳絮云的鼻梁旁,关飞虎犹豫了很久,小心地伸出手,把这几缕刘海悄悄地拨到一旁。关飞虎发现柳絮云的睫毛很长,鼻翼随着呼吸微微抖动,一张樱桃小嘴禁闭,虽没有涂上胭脂,双唇却还是很丰满诱人。 关飞虎心中大乱,似乎入了魔怔,手不由自主地往柳絮云泛红的脸颊上摸去,却在触碰到晶莹剔透肌肤的一瞬间,如同雷击,忙收回了手。 柳絮云一直紧闭着双眼,竭力控制呼吸不要变得太急促,当关飞虎帮自己拨开刘海的那一瞬间,柳絮云紧张地差点晕过去,她一直想睁开眼睛,去看关飞虎现在的表情,但是硬是忍住,直到关飞虎触碰到了自己的脸颊,如同瞬间全身通了电,不由自主地嘤了出来。 “额,你醒啦?”关飞虎扭过头,说话很小声。 “嗯”柳絮云把被子扯住,遮住脸,过一会感觉关飞虎并没有什么动作,便悄悄往下褪了下被子,露出两只眼睛看着关飞虎。 “刚刚你在干吗”柳絮云明知故问。 “额,有蚊子。对有蚊子,我在帮你赶蚊子。”关飞虎支支吾吾。 “冬天哪来什么蚊子。”柳絮云被关飞虎笨拙的借口惹得噗嗤一笑。 “好啦快起来,吃完早饭带上老爹转转去。”关飞虎把自己的被子直接扯走。 “呀!”柳絮云忘了自己身上还有一条,惊呼起来。 “你们昨晚睡得好吗?”吃早饭的时候,关一川鬼鬼祟祟地偷看着两人,有点失望,好像剧情和自己预料中的有点出入。 “这腌瓜还是老爹腌的好吃,这个怎么吃起来甜甜的?”关飞虎竭力岔开话题,哗哗哗地往自己嘴里扒饭。 柳絮云经过今天早上这一遭,发现关飞虎并不是真木头,就是反应迟钝了点而已,不由将这几天一路来的忐忑抛之脑后。三人用完早餐,刚准备收拾餐具去递还给伙计的时候,发现门口有个圆润的人影,在帘外徘徊了几次后,小声地说道,“早!你们还有多的早饭吗?” 关飞虎手里还捏着半个烧饼,边吃边探出脑袋,看到有个高高胖胖的少年在门口踱步,胖子盯着关飞虎手里的烧饼,一边咽着口水。 “我早上刚到逍遥山庄,赶了一宿的路,饿坏了。” 关飞虎还在犹豫自己咬了几口的烧饼给人家是不是有点不礼貌,没想到胖子直接抢过来就往嘴里塞。一个成年人要掰着吃的烧饼硬是给这个胖子三两口就吞了下去。 “啊舒坦。”胖子笑嘻嘻地拍了拍关飞虎的肩膀,“好兄弟,有水不?” 关飞虎直接把他拉到了关一川的小帐篷里,胖子接过水就喝,整整干了一壶,这才意犹未尽地坐在席上,打着嗝。 “关飞虎。”关飞虎很喜欢这个胖子大大咧咧的性格,伸出手。 “吴杰超。”胖子在席上擦了几下沾了烧饼油水的手,也伸出手和关飞虎握了下,“希望我们明天不要对上。” “你也是来比武招亲的?”关飞虎明知故问。 “他奶奶的,谁对那个小少爷感兴趣,小爷我还是喜欢女孩子的,”吴杰超跪坐了一会觉得吃力,便索性伸开两条腿,“我只对那些财宝感兴趣。你呢?关兄弟。” “我也是哈哈,不过我老爹让我托飞龙镖局办点事情。”关飞虎觉得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也就说了出来。 “飞龙镖局是啥?”胖子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站起身,“我管他飞龙还是飞虫,反正拿了我要的东西我就走,去他奶奶的小少爷,看我不两拳呼死他。” “走勒!我还没报名!有缘比赛上见!哦还是不见比较好!”吴杰超挥了挥手,径直出去了。 真是个怪人,关飞虎想,但是性格我喜欢。 第十五章 从山里来又回山里去 关飞虎在这一日到处闲逛,周围很多绿林好汉都到处结交,称兄道弟,方便日后江湖上有个照应,看到关飞虎一个穿得土气的少年到处晃悠,都并不在心。关飞虎是个明白人,凡是人群簇拥得最多的地方,那肯定是有一两个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 比如还施水阁的一对兄妹,哥哥就是来打擂台的,为了让妹妹高攀上逍遥山庄,毕竟还施水阁在柳州一块略有名气,但是和逍遥山庄一比,那可是小巫见大巫了。 最夸张是还有个中年男子,说是如果能侥幸获胜,立马让妻子写上休书,嫁入豪门,自己也可以攀龙附凤,这种人一般被人不齿,刚高谈阔论了几句,旁边的好汉们就一脸鄙夷地散开了。 关飞虎在地支帐篷最后几个刚刚搭起来的帐篷里倒是看到了吴杰超,正在蒙头大睡,连帘子都没拉。关飞虎心想这胖子心倒是挺大,边轻手轻脚地上前帮他放下了帘子。 再往后山走点,倒是看着有一些逍遥山庄的门上,把一个山路给堵住,据说这后面是女子才能进去的峡谷,里面有一处桃花温泉,最是滋润养颜,也算是逍遥山庄对千里迢迢来的贵客最别致的礼物。当然,关飞虎是被拦在了外面,心想要不结束之后,让柳絮云换回女儿身,到里面去泡泡。 正式比赛在后一日晌午开始,目前规则和顺序在场的没有一个人知道,关飞虎问了关一川几次到底想让飞龙镖局做什么事,关一川每次都之不理,笑了笑忽悠了过去。问多了关飞虎也自讨没趣,也就不问了。反正自己只管打就行,剩下的交给老爹。 “我还是觉得不妥。”逍遥山庄内最大的一个阁楼内,一群人或坐或站,气氛很是紧张。 “大哥,现在天下英雄豪杰都齐聚一堂,整个神洲武林哪有如此之盛事。”一个看上去五大三粗的男人很是激动,站在一个中年儒生打扮的男人旁边,“何况轩儿可是父亲亲自教导,你又不懂武功,瞎操什么心。” “再怎么厉害,他也是刚弱冠的年轻人,”儒生涨红了脸,话到了嘴边咽了回去,重新想了片刻,声音稍微拔高了些许,但说了没两句又低了下来,“况且孩子的嫁娶还是让他自己选择为上,并不是用来上位的筹码。” “筹码?”大堂上坐着的一个魁梧老者笑了笑,身长八尺,髯长二尺,面若黑炭,唇若刀削,相貌堂堂,不怒自威,“观山你知道我们雌伏了多少年,当时官拜三军司马,我为何辞官而去?” “蜚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先王为人长颈鸟喙,可与共患难,不可与共乐。”儒生娓娓道来,“而如今女帝开恩布施天下,是我等再露锋芒之时,但用上轩儿,我这个做父亲的不答应。” “他有把你认作是父亲吗?”那个粗壮大汉便是慕容家老三,慕容观海,“现在还在我那院内玩得真欢,几天没回你那儿呢?” 慕容观山一时语塞。 “他是你的儿子没错,但是别忘了,老子还是你爹!”慕容摧城用手捋过引以为傲的美髯,别过头问慕容观海,“擂台搭建如何了?” “东南西北四个台都已搭建完毕,初试结束后,只需一夜便可全部拆除,搭建主擂台,物料已经全然备好,我已安排人每两个时辰清点数目,并派人轮班值守,不会有任何闪失。” “嗯。”慕容摧城很满意,点了下头,“观山,你那稿子也不用给我了,满纸荒唐话,我们江湖男儿可读不来这个!” 慕容观山脸一青一白,没有作声。 “散了吧,一会观海啊,陪我去外面走走,和好汉们打个照面。” “好的,我在自家院子等爷消息。” 慕容观山碰了一鼻子灰,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冷冷清清。因为逍遥山庄上下都知道,老爷不怎么喜欢自己这个迂腐内向的大儿子,安排给观山的家仆也不多,也比较懒散,观山看着满院子的积雪,有点无力。那些流言蜚语自己其实都知道,但一开始争得目红耳赤,反而被人觉得是狗急跳墙,辩了多了,也就乏了。随便外人怎么说去罢。 慕容轩已经直接住到了三弟的院子里,而自己的夫人也以照顾儿子为由,也住了过去,慕容观山并不是不在意,只是每次去到三叔的院子里,就被夫人一顿数落。 功名考不取,武功也不会,可谓是一事无成的人生呐。或许生在寻常百姓家倒也不错,至少还能耕田畜牧,自得营生,偏偏自己生活在这样一个武林名门,成为了一个家族笑柄。 二哥之前安排了一个徐州衙门主簿的闲职给他,走马上任没几个月,慕容观山就觉得官官相护,一些明明改受到惩戒的富家子弟却一个个逍遥法外,而倒霉的一直是那些穷苦百姓,这个国家看上去一片祥和,其实都是虚妄,认清了现实,慕容观山也就辞官归家,虽说又逃不了夫人一顿唾骂,但至少心里舒坦不少。 慕容观山也不是自由恋爱,年少时喜欢上了一女子,但是父亲慕容摧城却以身份不相配为由,直接拒绝了自己,并安排与靖州当地一富家千金成亲,并催促尽快洞房生子,慕容轩呱呱坠地那日后,夫人就没有让慕容观山碰过一丝一发。所以今次慕容观山屡次用自己的方式反对这次比武招亲,但最终还是木已成舟,不了了之。 慕容摧城这边带着慕容观海,去了好汉们的帐篷那边嘘寒问暖,活脱脱一个江湖豪杰做派,惹得好汉们一阵敬仰喝彩,慕容摧城是个老狐狸,在名门望族那里反而不怎么多停留,在绿林间却驻足很久,暗自却叮嘱慕容观海一会送些名贵首饰和药材单独避开众人视线去打理那些略有名气的家族。 到了关一川的帐篷附近,关一川让柳絮云躲在帐篷里,然后一脸惶恐地拉着关飞虎迎了出来, “久闻慕容老前辈的威名,今日一见,果然风采灼目,老当益壮!”关一川这种恭维话当然信手拈来,不卑不亢行了一个礼。 “这老头会说话!”旁边簇拥的大汉们一阵喝彩,跟着学着,“祝老前辈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今日这武林盛世,必当在百年后被人提及也心生向往!若是陆大侠也一同前来,那可谓是双喜临门,绝代无双啊!”关一川露着一口没了半边牙的嘴,谄媚地说着。 “可惜陆大侠近日有要紧事,这次就不能前来了,”慕容摧城被关一川两三句就夸得浑身舒坦,话也多了起来,“不过座下首席谋士赛诸葛周先生倒是会替陆爷露脸,届时也希望各位多多喝彩,毕竟飞龙镖局肯提携本庄,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不不不,”关一川摇着手,“怎么能说是提携,只能说是强强联手,珠联璧合才是!” “这个老先生好生有趣!有点意思,来!”慕容摧城喜笑颜开,招了下手,慕容观海忙上前一步,伸出两只握拳的手。慕容摧城轻轻拍了下慕容观海紧握的左手,松开手,慕容观海便右手揽袖,左手向关一川递去。 关一川接过,定睛一看,是块美玉,忙一鞠躬,双手对着慕容摧城行礼,“这折煞小人了,那么贵重的东西小的不敢收啊!” “收下罢,老先生这嘴涂了蜜,哄得老爷子开心,算是奖赏你了,之后多走动走动哈!”慕容观海缩回右手,将右手里攥着的更为金贵的一块羊脂玉佩收回怀中。 “今次老先生也是为了令千金而来呀?”慕容摧城又招呼手下拿来一罐酒,给四周各位好汉分别倒上一碟,自己也拿起一碟,递给了关一川。 “对对对!虽然草鸡做不了凤凰,但毕竟是千年难遇的盛事,便带着犬子过来试试机会,争取赢点东西回去换点肉吃嘿嘿!” “够坦诚!”慕容摧城朗声道,“来诸位!我敬这位老先生一碗!也敬各位英雄赏我慕容老夫薄面,来此一聚!逍遥山庄蓬荜生辉!”慕容摧城这时才觉得自己那不成器的大儿子洋洋洒洒的一篇稿子还真是有句子可以一用,便举起碟子用袖子挡着一饮而尽! 周围好汉哪有幸和如此江湖大侠共饮一壶酒?忙各自一口喝完,学着慕容摧城豪气地往地上砸碗! “诸位先忙!老夫家里还有些要事,先行一步,明日午时见!”慕容摧城哈哈一笑,带着一众人便昂首离开。好汉们也一边夸着好生潇洒,果然逍遥后,陆续散开。 “老爹你怎么把酒全洒在袖子上了?”关一川在拿过酒后,刻意往关飞虎面前站了一步,挡住了伙计给关飞虎的酒,然后仰头敬酒的时候,悄悄把酒全部灌在衣袖里,还装作好酒一样砸了下舌头。 “这老狐狸也没喝,”关一川对着地上努了努嘴,“你看他把酒直接都砸到了地上。”关飞虎一看果然,地上湿了一大片,和旁边好汉们砸得零零星星明显不同。 “酒里有毒?”关飞虎踢了踢酒碟的碎片。 “这不至于,只是那老狐狸打心底觉得我们不配和他喝酒罢了。”关一川撩起帘子,“我去换身衣服,开饭了记得叫我。”突地又回过头,把那块送的玉扔给了关飞虎,说道,“这个劳什子送给流云去,另外如果最后赢了,替老爹多打那什么少爷两拳,出出今天的气嘿嘿!” 柳絮云一直在帐篷里练剑,看到关飞虎神秘兮兮地走进来,忙收住剑,用手帕擦了下香汗淋漓。 “送你个东西。”关飞虎把那块美玉转给了柳絮云,“你带着应该很好看。” “怎么想到送我这东西?”柳絮云拿过去把玩了一番,虽然看上去很漂亮,但是细看下有很多瑕疵,不过自己也不在意便是了。 关飞虎把刚才外面发生的事情对着柳絮云讲了一遍,柳絮云也觉得如果自己赢了,也要多打那个慕容轩几拳,泄泄愤。 这一夜柳絮云手里捏着那块玉,睡得很香,不用转身也知道,关飞虎又坐在床上练功一个通宵。 关飞虎后来实在撑不住,吃完早饭就眯了一会,快到午时跟前,才被柳絮云叫醒。管废话看着柳絮云已经将那块玉系在了腰间,“果然很衬你。” 柳絮云笑着扔过来一条毛巾糊了关飞虎一脸,“收拾下准备走了。” “午饭呢?”关飞虎一边擦脸一边问。 “总归会有安排,饿不死你。”柳絮云用剑鞘挑开帘子走了出去,一旁的关一川已经双手扶住老腰,在那边活络筋骨,“叔叔也要上场?” “小妮子已经会开我老头子的玩笑咯!不得了。”关一川伸头往帐篷里望去,“那小子起来了?” “嗯,收拾好就出来。” “打不过不要硬撑,我们只是来打探消息的,别逞强。” “这话叔叔要说给飞虎听。” “我说了没用,你说的才管用。” “叔叔你又在嘲笑我了。” 神历四十年大雪 靖州城外黄山下逍遥山庄 关飞虎一向懒得去听长篇大论,只管吃着桌上的水果和花生,反正经过关一川昨天那么一说,对台上那个白胡须贼长的老头没什么好感。 柳絮云在一边重复着比试规则,这次初试分四个场地,签已经分好,进行几十人规模的乱战,最后每个台上站定的八人晋级下一场,之后就是两两对决,最后四人可以和慕容少爷比划。当然其中就算不幸落败,但只要被慕容老爷子看中,便也可自动晋级,所以好汉们也就不以性命相搏,点到为止。毕竟都是过来讨个出路的。 关飞虎和柳絮云被分到了南边的擂台,柳絮云一边庆幸只要决出八个人的胜负就可以,至少这样不用和关飞虎对决,一边看到擂台另一侧有个胖子边跳边对这边挥手。 “哟!飞虎你也被分到这里啦?”胖子挤开人群,绕了擂台半圈,气喘吁吁地跑到关飞虎面前。 “吴兄不会又来讨东西吃吧?”关飞虎摸着头,身上没有藏任何吃食,这次是给不了眼前这个胖子了。 “没没没,我吃得可饱了这次,”吴杰超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作为上次的报答,这次八个人的名额保你一个!”胖子很仗义,拍了拍关飞虎和柳絮云的肩膀,柳絮云下意识想躲开,没想到胖子虽然体态圆润,但速度倒是挺快。吴杰超刚拍好柳絮云,就眯着眼睛细看了柳絮云一会,笑着说道,“你是我飞虎弟的伙伴,那也是我的伙伴,小爷我也保你一个名额。” “那就有劳啦。”柳絮云微微一笑,心想这胖子应该手底下有点活,否则也不会夸下如此海口。 第十六章 我流 “咚!”咚地一声巨响,吴杰超率先跳上擂台,用脚在台上划了一个大圈,很潇洒地回头看了一眼关飞虎和柳絮云,“你们就站在这个圈内,来一个我掀翻一个,来一对我掀翻两个。” “吴兄够爽快!”关飞虎也跟着跳了上去,站在吴杰超的左边,“吴兄只管往前打,这边放一百个心,交给我!”柳絮云不紧不慢跃上台,也没有说话,就默默地站在吴杰超的右边,单手执剑。其他的好汉们也纷纷上台,挑地方站定。 慕容摧城扫视了一遍四个擂台,很是满意,坐在太师椅上挥了一下手,身边的慕容观海便跟着一声大喝,“现在开始!” 南边擂台上,众大汉还在互相抱拳行礼,大家都知道枪打出头鸟,都没有率先动手。一边的关飞虎看得很急,刚想直接冲出去,却没料到旁边的吴杰超大喝一声,“别他奶奶的装腔作势,婆婆妈妈的!你们不上我小爷我可就不客气了!” 众大汉心想,哦哟不错,有个憋不住的终于露头了,于是心照不宣都往这边冲了过来。 柳絮云叹了口气,拔出细剑,还没来得及拔出,只见吴杰超和关飞虎直接冲了出去,说好的站在这个圈内呢,真的打起来全忘了唉。 关飞虎很兴奋,迎面就一拳撂倒一个九尺大汉,踏步上前,接连撞开两个围堵的壮汉,心中一凝,一拳挟着一道劲风挥出,前方大汉只觉腹部被狠狠地锤中,捂着肚子蹲了下去。 关飞虎心念一动,换了一个方向又是一拳,效果卓越,不由内心一喜。看来这几十天的刻苦还是有不少收获的。关飞虎信心大增,开始试着重现那一指的神奇,一指挥出,一个大汉吓了一跳,半天无事发生,便骂骂咧咧走近,看来还要多练呀,关飞虎吐了下舌头,躲开大汉的掌风,侧身一肘放倒。 “吴兄!我放倒五个了!”关飞虎挥了挥手,先回头看了一眼柳絮云,柳絮云是站在圈内,不紧不慢,来一个就用剑敲翻一个,人家不过来,自己也不出去,大汉们看到也就是个书生打扮的俊俏少年,也不去招惹他,毕竟前面那个胖子真的是嘲讽拉得太满。 “好样的!我八个!”吴杰超打架没什么门路,不管是拳、掌、脚踢甚至直接用身子压,反正哪个有效就用哪个。话言刚落就直接抡起一个大汉的脚脖子,把他转了半圈扔了出去,砸翻两个刚爬起身又要上前的倒霉蛋。 还不到半炷香,这台上就剩下了十余人,逍遥山庄负责南边擂台的管事有点傻眼,这么打下去,不就只剩下三个人了吗,这坏了规矩如何向老爷子交代。 擂台另一边有几个戴着斗笠的灰衣人,都一直没有什么动作,就看着关飞虎和吴杰超在那边打得不亦乐乎。待一些杂兵都倒地不起后,灰衣人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看上去像带头大哥一样的大汉伸手一点,被点到的一个剑客模样的中年人便走上前向吴杰超抱了一个拳,往后退了一步。 “看上去终于有个能打的了。”吴杰超扭了一下脖子,大腹便便地就走上前,“来!” 而关飞虎那边也有个青年迎步而上,关飞虎也是有模有样地一抱拳,“请!” “这南边擂台怎么清得如此之快。”慕容观山站在角落里很是诧异。 “有几个高手呗,而且有两个脾气貌似不怎么好。”慕容观海对这种点到即止的比赛其实并没有什么兴致,所以也没怎么仔细看台上的情势,反正眼下这群货色都是想来攀附逍遥山庄,论实力也没几个能看的。 慕容摧城在一边一手支着脑袋,看上看得津津乐道,其实慕容观海知道,老爷子已经睡着,睁眼睡觉可是老爷子的不传绝学。 “轩儿今日不来吗?”慕容观山突然问了一句,虽然这句话从他口中说出很不是滋味。 “他要最后一日才来,这几天我在特训,省得他在天下英雄前丢脸。”慕容观海看都没看自己兄长一眼。 “哦。让他多加衣,这几天又要下大雪了。” “大哥你怎么不自己去和轩儿说。”慕容观海一脸坏笑。 关飞虎觉得眼前这个青年稍微有点本事,也认真了起来。青年手持一把扇子,自称是哪里来的少堂主,关飞虎原来就不怎么记地名,当然也不知道这个所谓的少堂主是啥来头,反正一柄折扇倒是舞出了花,看得关飞虎眼花缭乱。扇子带着一股股劲风,呼呼呼地就往关飞虎身上拍去,关飞虎不敢轻敌,双手护住要门,结结实实地吃了数下,然后惊奇地发现不痛不痒,便一手直接格开扇子,一拳挥去。青年撤回扇子,另一手试着去挡住关飞虎的拳头,却不料来势凶猛,直接被抡飞数步,手臂顿时麻痹无力。 “想不到少侠小小年纪,内力修为竟然如此深厚,小生认输。”青年自知不敌,便收起扇子行了个礼,跳下台去。关飞虎斜着眼睛看着青年的背影,江湖的人说话都那么老成吗?明明没比自己大多少,况且真的是点到为止,好生无趣。 云城修炼的心法当然和普通门派所谓的内功法门有本质的区别,那股来自气海的内力早就为之后长长的修行之路铺了基础,而寻常武夫的心法要诀只是加强自身的体质,就是所谓的蛮力,故很多绿林好汉都想争先恐后地挤入那所谓的天地十门,就是因为修炼的要诀有天壤之别,就算得一点拨,自己的修为也会一日千里突飞猛进。 况且,李角还为了幼时的关飞虎打通了全身经脉,虽说打通某些经脉只是为了给当时命垂一线的小二虎的续命,但也算因祸得福,关飞虎修炼的内力早就流畅全身,虽然束发没几个月,但修为已可以傲视几乎所有青少年。而这个小小不知名门派的少堂主怎么可能和关飞虎相提并论,无非是螳臂当车罢了。 关飞虎走回一开始吴杰超划的那个圈内,看着百般无聊的柳絮云,耸了耸肩。 “觉得很无趣?要不我和你打一场?”柳絮云笑着说。 “别别别!”关飞虎笑着摆摆手,然后转过头看着场中间那个胖子,“吴兄看样子也快打完了。” 吴杰超很纳闷,怎么从一开始说好的单挑就变成了三人围攻,转头看到关飞虎和柳絮云在老远的角落看着自己,便嚷嚷道,“你们两个不讲义气的家伙!还不来帮忙!” “帮啥,你认真点打就结束了,还顾着说话。”关飞虎一眼就看出吴杰超在耍着三个人玩呢,完全就没有认真对待。 “嘿嘿!我拖点时间,否则那位老哥就不好办了。”吴杰超向场边的管事挤眉弄眼,那管事有点感激这个胖子,但是被那一脸满脸横肉的挑眉着实恶心到了。 吴杰超虽然看上去是个胖子,其实本质上也是个胖子,有些攻势索性也不躲,直接用结实的身体硬抗,自从一开始上前指教的剑客落于下风后,打了一炷香的时间,眼前这个胖子虽说气喘吁吁,但是一滴汗都没有流,反而自己用尽了毕生所学,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削下来。旁边的两个一个使口铁枪,一个使柄长刀,这两人眼看剑客已然不敌,毕竟是同一个雇主的关系,一开始还打算少一个竞争对手,但现在已经全然顾不上那么多,便抢将上来,对着胖子就不留余力地招呼过去。 胖子嘴里哇哇乱叫,但是肥胖的身躯却如同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一个看似笨拙的转身,却躲开了三人的合力攻击。 吴杰超跳起来,张望了下其他几个擂台貌似剩下的人也不多了,回头边躲边熟了下目前站在自己台上的人数,“飞虎,我,还有飞虎的小兄弟,三个那边有两个喂!别招呼我下盘!”吴杰超一脚踹开砍过来的长刀,没守住势头,直接把连刀带人一起踢飞,“啊哟都怪你突然偷袭,你看又少一个,我刚数到哪来着?” 吴杰超索性快步后退几步,脱开战局,跑到边上问一脸茫然的管事,“现在几个了?” “加上胖大侠,还有九个。”管事是第一次看到如此跳脱的人,一时话都有点吞吞吐吐。 “啧,幸福二选一。”吴杰超跑到那个拿着长刀的大汉旁边,一把夺过长刀,“借用下兄弟。”然后根本没有管地上的大汉在那边嚷着不要不要还给我,一边随手挥了两下,“有点轻,凑合用。” 剑客和枪客看傻了,还能抢别人兵器玩? “好了,这下小爷我也有兵刃了!”关飞虎双手握刀摆在身前,“谁先来?” 剑客和枪客对视一眼,也不保留,直接用最大的杀招攻了过去,一把剑抖出一道道银光,夹着朵朵枪花,声势浩大。 关飞虎饶有兴致地看着吴杰超如何应对,如果换做是自己,估计也会用上全身力气直接正面硬拼。 而吴杰超大喝一声,一个平平无奇的马步挥刀,长长的刀身直劈而下,瞬间掀开一阵气浪,将两人的攻势尽数卷入,然后如同惊涛拍浪一般,狠狠地把两人砸在地上,剑折枪断。 “完蛋,太用力了。”吴杰超看了一眼手上的长刀,刀刃已经卷起,便随手扔还给在一边瞠目结舌的刀客。一边很无奈地看着管事。 “你不是说留一个嘛!”管事尖锐的声音陡然炸起。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吴杰超跑过去踢了两人一下,昏得很彻底,然后蹬蹬蹬地跑到那个刀客面前,刀客装死已经来不及了,直接整个人被吴杰超拎起来,胖子邀功一样像抓小鸡一样拎着刀客跑到管事面前,“你看!还醒着一个!” 就这样,南边擂台的闹剧结束。 “结果出来了?”慕容摧城被慕容观海轻轻地推醒,用宽大的袖子遮脸,打了一个哈欠。 “南边的出来了,名单如下。”慕容观海拿起刚刚送上来的一个书卷,双手呈上。 慕容摧城摇了摇头,“不看,南边擂台貌似没什么有名的人。其他几个擂台凡是我关注过的只要晋级知会我一下便可。” “是,父亲。”慕容观海其实想把南边擂台的情况和慕容摧城大致说一下,但是老爷子既然开口了,那也就按下不提。 据眼线回来说,南边擂台有三人需要特别注意,一个胖子,力大如牛,应该有不少实战经验,就算与三个武林好手交手也游刃有余; 一个英俊挺拔,稚气未脱的少年,拳风有力,内力惊人,但感觉交手会去刻意试探对方实力,保证万无一失后,才会一招制敌; 另外有一个肤色雪白,长得俊俏但尤其瘦弱的白衣少年,剑都没出过一次鞘,出手极少,都是轻描淡写,站在原地一步未动。 关飞虎很好奇吴杰超师从何门何派,因为从他的出手中,根本看不出是同一种路数,有的很有大师风范,有的却如同街头斗殴般无赖。 “门派是什么?”吴杰超感觉没有尽兴,跳下台,“不就是打架嘛,把人打倒不就好了,讲那么多套路干啥子哟。” 柳絮云其实也很好奇,她见识比较多,书上记载了不少各门各派门派的招数风格,也记载过几个比较著名的武功路数,虽然只有形没有神,但柳絮云的小脑袋早就深深记下,毕竟是学霸,这点记忆力还是绰绰有余的。 柳絮云看得真切,吴杰超的功夫很杂,将很多门派的武学都揉入自己的手中,融会贯通,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成为别具一格只有自己心中有数,用起来得心应手地流派。书上说江湖给这种流派取名我流,取的是独成一派,我自风流的意思。 吴杰超离开的时候锤了一下关飞虎,“打完觉得饿了,我先溜了下次在台上遇见,我可不会放水。” 关飞虎与柳絮云相视一笑,不愧是胖子,这么一会儿就饿了。关飞虎突觉背后一凉,回过身去,却什么都没看到。 “怎么了?”柳絮云很是纳闷缘何关飞虎忽地回头。 “没事。”可能是自己多虑了罢,关飞虎这么想着。 第十七章 太虚幻境 晋级过后,关飞虎和柳絮云草草应付了下管事的客道话,下一场的比试就在明日,明日如果还能获胜,慕容老庄主便会邀请这十六人以及他们的金主和随从入住逍遥山庄。而且到了后日,便会有一批江湖上德高望重的名门侠客亲临此处,共襄盛举。 “那飞龙镖局来的是吧。”关飞虎这句话等于是帮关一川问的。 “那是自然,虽陆爷不能亲临,不过飞龙镖局二把手周先生会在后日正赛时来到现场。”管事的不敢怠慢,毕竟是晋级的选手,说不定眼前这个毛头小子会被老爷子看中,成为门客,现在就要招呼好了。“少侠是认识陆爷吗?” “不不,只是江湖大侠,我们后辈敬仰罢了。”关飞虎学着关一川的口气哈哈说着,管家鞠了一个躬,“少侠先回,好生休息,小的要去忙搭擂台的事情了。” “好叻!您忙!”关飞虎还了一个礼,和柳絮云回帐篷处去了。 其实从刚才下了擂台告别吴杰超后,关飞虎总觉得内力似乎有点上蹿下跳,在体内隐隐闹得有点难受,和柳絮云简单描述了下,柳絮云觉得可能是最近关飞虎修炼过度,每每都是把内力耗尽,复又调息,周而复始,惹得身体不适。 “一会儿就早点休息了罢?万一明天遇到了强敌,比如你的胖子哥,你这状态怎么打得过?”柳絮云削好一个苹果递给关飞虎。 关飞虎想了想,也有些道理,脑中开始演练如果真遇到了吴杰超,那恐怖的怪力加上不合常理的打法,自己还真没有多少胜算。 关飞虎吃完苹果,连晚饭都没有什么胃口,试着运功一周天,但发现体力内力还是有些不听使唤,可能是自己真的太累?拗不过柳絮云的坚持,便草草洗了个脸,和关一川打了一个招呼,便一头钻进被窝沉沉睡去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关飞虎朦朦胧胧间听到帐篷外面传来一阵奇怪的声响,似乎是一阵箫声,又好似一阵风铃般悦耳,迷迷糊糊间有股异香扑鼻,关飞虎勉强支着床起身,穿上鞋,回头看到柳絮云睡得正香,抵不住好奇心驱使,走出帐外,就看到一袭黑衣从自己眼前飘过,脚边却倒着几个白天对峙的斗笠灰衣人。关飞虎蹲下身子,伸指一探鼻息,发现灰衣人悉数已经死去!冬日的夜风刺骨,加上这一惊吓,关飞虎反而清醒了不少,忙纵身跟着黑衣人的身影追去。 虽说是深夜,但是黑衣人一袭宽大的黑色长袍倒是在茫茫雪地中煞是惹眼,关飞虎虽说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追赶,但总是离那黑衣人有十步的距离,跑开百里,也是一步不多,一步不少,就差那十步。 两人追至之前被封起来小路,黑衣人的身影透过朦胧的月光,被漆黑的树丛遮挡,关飞虎只能凝神去辨他跑去的方向。所谓曲径通幽处,几个起落,便跟丢了黑衣人的踪影,关飞虎还想往前再探,猛地感到身后杀机顿起,下意识一掌往后拍出,自己却被一股强大的反作用力直接震飞,好巧不巧就落到那温泉里去! 关飞虎刚扑腾两下,露出脑袋,就看到那黑衣人又是一掌朝着自己拍来,此时人在水中,完全展不开身法,就算一头栽入水下,当下也是根本来不及,关飞虎硬着头皮双掌拍出,三掌交错,温泉如同炸开一般,水面上顿时一个深坑,关飞虎直接被拍坠下去,眼冒金星。 黑衣人对掌之后,反而立于水面很是疑惑,看着关飞虎沉落湖底,就在水面上歪着脑袋盯着关飞虎,双手归袖,也不追击,也不相救。 关飞虎从小长大在云城,水性不错,但那一掌对拼实在太猛,又加上呛了不少泉水,反而使不上力,胡乱挥了几下四肢,便躺到了泉底,看着湖面那一点月光和黑衣人饶有兴趣盯着自己的眼睛,意识渐行渐远,难道我今日就莫名其妙命丧于此?关飞虎脑海中浮现过师傅和柳絮云的脸庞,最后关一川那缺了牙的笑脸也在眼前浮现,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跑马灯?他妈的连季州的边都没摸到,就要交代了? 关飞虎怒从心生,好歹在自己死之前也拼一下,否则就这不明不白嗝屁了实在太过窝囊,于是也不管不顾,反正豁出去,直接用上自己的压箱底绝学!刹那间,关飞虎觉得浑身的力量霎时涌到了整个手臂,似乎在寻找一个突破,整条手臂涨得发麻,他左手勉强撑着湖底,右手就这么笔直地甩出去。一道无形的气体从他的右手食指前澎湃而出,笔直地窜了出去。刹那间,击穿了泉水,激起无数水柱,最后戛然而止,四周归于平静。关飞虎也没有心情再去管那黑衣人最后会是什么结果,因为自己已经意识不到任何事情了。 当关飞虎再次醒来,发现自己身处一陌生山谷之中,只见白栏玉石,绿树清溪,可谓是人间仙境,飞尘不染。而当关飞虎抬头望去,只见一座庞大的雪山直接通往天际,高山崭岩,冰溪冱结。北风凛如,同云雨雪。 关飞虎正在好奇此处何地,之前在翻山道去往逍遥山庄的途中根本没有看到过如此恢弘之势,如此规模惊世骇俗的山也不可能没有记载。正胡思乱想之时,忽听到谷中有人作歌隐隐有声,很陌生的很玄妙的旋律,但关飞虎听上去却感到很是亲切,于是左手微动,默默记下。歌毕,一声清啸荡在环宇,惹得无数飞鸟掠空而走,但是当关飞虎定睛一看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并不是鸟,而是一列长着翅膀的飞鱼。白头赤唇,全身苍纹斑驳,划空而过,发出啼鸣。 关飞虎满脸疑惑,站起身除了脑海中有些恍惚之外,身子却无大恙,便拾步往谷里踱去,转眼看到有一女子背对自己站在亭下,全身白衣,面容看不真切。关飞虎加快了脚步,绕过脚下一方圃地,看到那影度回廊,如同仙袂乍飘,闻麝兰之馥郁;雪衣欲动,听环佩之铿锵。云堆翠髻,榴齿含香。纤腰之楚楚,回风舞雪;珠翠之辉辉,满额鹅黄。蛾眉颦笑,将言而未语;莲步乍移,待止而欲行。瑶池不二,紫府无双。 “泠无音?”关飞虎吃了一惊,看到眼前的那个女子,恍惚间,眼前视界大变,又身处那一夜的桃花树下,不过这次,女孩却满面愁容,两行清泪划过俏脸。关飞虎现在脑中很是混乱,一眨眼又是眼前仙女般清冷的泠无音,复一眨眼,又切回了那个小女孩。 “我不是泠无音。”最后眼前的女子清脆却寒冷的声音把关飞虎从浑浑噩噩中拉出,“而你也不是关飞虎。” “那我是谁?” 关飞虎脱口而出,这才发现,身体好像可以受自己控制了,忙抱拳作揖,“请问仙子此地何方。” “不过是一方太虚幻境罢。”女子转身离去,“跟我来。” 关飞虎刚想跟上,却撞到了一堵看不见的墙上,任凭自己怎么用力捶打,始终跨不出一步,眼睁睁开着那白衣女子走远,消失在视野里。忽又听到那一声如同风铃般动听的箫音,整个人如同雷击,睁开眼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处洞穴之中。关飞虎第一次如此慌乱,到底哪个才是现实?或者现在自己是否已经去世,在做着无穷个荒唐的梦? “啪!”一个清脆的耳光在偌大的洞穴中格外刺耳,关飞虎捂着脸跳起来,才发现身边竟然坐着之前那个黑衣人!关飞虎慌慌张张摆开架势,之间黑衣人大大咧咧坐在一块石头上,手里转着一支乌金古箫,脸还是被兜帽挡着看不真切。 “哟!还有力气想还手?”黑衣人言语里满是讥讽,原来是个女人?关飞虎尴尬地收了拳头,“我们在哪里?” “我怎么知道?”黑衣女子索性扯下了兜帽,关飞虎这才看清她的长相,一双丹凤三角眼,两弯柳叶吊梢眉,身量苗条,体姿潇洒,粉面含春威不露,丹唇未启笑先闻。虽说是一女子,但是举手投足之间却有侠士之风,谈笑逍遥,自得春秋。 “小子你是云城的人?和多情楼又有什么关系?”女子依旧转弄着那支古箫。 关飞虎知道两人实力差距实在太大,光是自己那双掌就被她一掌轻描淡写地消去,便也不想隐瞒,抬头挺胸地说道。 “云城关飞虎。” “所以灵犀那丫头是你娘?” “你怎生晓得?”关飞虎一惊,这身世也就师傅几人才知晓,眼前的女子究竟是何许人也。 “你过来。”黑衣女子将古箫收进袖中,关飞虎还在犹豫,突觉自己身子直接被吸了过去,女子伸出手,撘在关飞虎额头,关飞虎下意识想躲开,但身体完全不听自己使唤!先是脑海中一丝通明点过,然后排山倒海般涌入好多内力,关飞虎只觉得自己的气海暴涨,全身痛疼欲裂,感觉再这么灌下去自己说什么也要爆体而亡,身体刚想挣扎着退后两步,却直接整个人被黑衣女子按在地上,四肢莫名地被嵌进地里,丝毫不得动弹。 关飞虎在昏迷前的最后一刻,眼前似乎又出现了方才的白衣女子,这位酷似泠无音的女子还是一脸冰霜,却依稀觉得她的眼神里透着点点忧伤。 “你终于来了。” “我等了你好久好久。” 虎伏深山听风啸,龙卧浅滩等海潮。海到尽头天做岸,山登绝巅我为峰。 随着一声山河为之一动的虎啸,关飞虎猛地惊醒。但觉得气海中内力充沛,精神为之一振。 “来,喝口水,省得渴死你。”身边的黑衣女子抛来一盏装满水的酒杯,关飞虎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接,却没想到自己一握,直接把酒杯捏得粉碎! 黑衣女子摇摇头,“可惜了这对白玉明珠。”说完把自己手中的另一盏茶杯直接往地上一摔! 关飞虎猛然想到一个人,携一支乌金古箫,一对酒杯笑傲江湖,又清楚自己云城内力心法的,这个世间也只有 “你是二师伯?”关飞虎想到了那个传说中的大人物。 云城李商! “这小脑瓜还是满机灵的嘛。”李商笑着说,直接把一边接山泉水的酒壶提起,往自己嗓子里倒上一口。关飞虎慌忙行弟子礼,心中满是疑问,怎生会在此地遇见传说中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二师伯? “那些被我杀死的灰衣人,之前是一群流寇罢了,反正就是无恶不作,顺手就除去呗。”李商说得很轻描淡写,关飞虎倒是听得不寒而栗,好歹也是几条生命,就这么一句话带过了? “二师伯总不至于为他们专程来一次逍遥山庄?” “哦!我是来偷东西的,”李商笑得眯起了眼睛,“慕容老头那有个我中意很久的柳林酒,据说是花开酒美曷不醉,来看南山冷翠微。”李商摇头晃脑,似乎已经喝到了那柳林美酒。 关飞虎有点无语,一个活在传说中的女侠,竟然只是为了一口酒便企图偷盗和顺手杀人?“二师伯去参加”话到嘴边,关飞虎便觉得有些不妥。 “开玩笑,我去参加比武招亲?慕容全家加起来都不够格!哈哈哈!”李商把自己逗乐了,拍着自己的大腿,乐不可支,“还是偷酒比较有意思,想想那老头发现酒被盗之后吹胡子瞪眼的样子,妙哉妙哉!” “那我们怎会在此处?”关飞虎指了指这个洞穴。 “今晚我刚到逍遥山庄,就发现了这群灰衣人在你帐篷门口鬼鬼祟祟,顺手除去后,发现你个小子突然跟在身后,便觉得有趣,想逗逗你,就往此处前行,没想到还真是有缘,竟然碰到了自家人。”李商站了起来,背着手在洞穴中踱步。“对了两掌后确认了你个小子是李角的徒弟,又打出多情楼绝学多情指,便知道你就是那个大难不死的小家伙,便跳下水救你咯!” “谁料到这温泉底下有股暗流,你倒是死死抓住我不放,我又不能出手伤到你,便想随着去罢,就被冲到了这里咯。反正老娘我那么厉害,哪里都能来去自由。” “那一招叫多情指?”关飞虎倒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那李羽师叔倒是怎么会有多情楼的绝学? “现在过了多久?”关飞虎开始担心万一天一亮,柳絮云和关一川发现自己不见了会有多么着急。 “外面差不多寅时了罢。” “那二师伯我们快出去。”关飞虎很是着急,离日出的卯时估摸着有一个时辰了。 “呵呵,我试过,出不去。” 关飞虎有种想打李商的冲动。 第十八章 胡笳十八拍 “出不去?”关飞虎愣住了,“我们从哪里来回哪里去不就好了?” 李商翻了一个白眼,“你行你去。”说罢就躺了下来,指了指后面一处深潭。关飞虎往下瞅去,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见,回头看了一眼李商,已经爱答不理地睡着了。 关飞虎是完全没有想到传说中的二师伯竟然是如此随性的性格,倒是和吴杰超有点相像。关飞虎脱下已经干透的衣裳,一头扎进深潭之中,水流冻的刺骨,关飞虎一个激灵,忙运功御寒,好不容易下潜数米,辨得下方有一处石洞,刚想那李商不可能看不到这出口,就突然被一股劲流直接吹飞,撞在石壁上又呛了数口水。 关飞虎只得浮上水面,缓了一口气,复又下潜,对洞口一掌拍去,劲流一缓,但随后更加凶猛的一道暗潮就卷来,关飞虎又被拍到石壁之上,仓皇上岸换气。 也不知道试了几次,关飞虎最终还是放弃,瘫在洞穴中上气不接下气,李商悠悠地醒来,指着关飞虎哈哈大笑。 “我料你连那个洞都过不去。” “二师伯你过去了?” “废话,老娘是谁?” “那怎么又回来了?” “洞口出去是一处漩涡,需两人之力将其逼停,方能回到进来的泉底。” “二师伯你一个人不行吗?” 李商用一种看着白痴的眼神看着关飞虎,然后一个字一个字一停一顿,“我说了,两人之力!两人!” 关飞虎指了指自己,再指了指李商,“两个!” “你连那个洞都出不去,都不算人。”李商伸了个懒腰,“话说,你没觉得你身体有些异样吗?” “倒是比以前轻盈了些许。”关飞虎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去打那块小石头试试。”李商随手一指。 “这?小石头?”关飞虎看着旁边那块比一人还高的石头咂舌。 “要你打就快点打,婆婆妈妈的。”李商扬起巴掌作势挥下,关飞虎忙跳到一边,扎紧马步,一拳挥出!一声闷响,石头晃了一下,归于平静。 “”李商紧锁眉头,“李角都教了你些啥?” 关飞虎不敢言语,闭上眼睛,静下心来,将全身力道都集中在自己的右拳之上,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庞大内力蜂拥而至!一扭腰,顺势抡去!巨石慢慢碎出无数裂缝,砰的一声!继而碎裂! 关飞虎看着自己的拳头,半天合不上嘴,这是怎么回事?自己几时有如此强大的力量? “勉强能看。”李商还是一脸嫌弃,“李角有没有教你们什么拳法掌法?” “额,云城拳法掌法” 李商骂骂咧咧,“这都是哄小孩的,没屁用!肯定是李宫那瞎子指示她们教来教去这些不入流的鸡毛蒜皮,活该这几年云城都没什么像样的人物出现。” 关飞虎倒是不怎么开心,毕竟眼前的二师伯一直都在数落云城,好歹李角也是对自己照顾无微不至,“我们有个天才泠无音!据说千年难遇!”关飞虎突然想到梦中那白衣女子,一时恍惚。 “废话!老娘教出来的!”李商没好气地瞪了关飞虎一眼,“过来!就当我今天心情好,传你几手高级的!” “胡笳十八拍!看好了!”李商将袖子一卷,直接在洞穴中间施展开来! 笳一会兮琴一拍,心愤怨兮无人知。 两拍张弦兮弦欲绝,志摧心折兮自悲嗟。 伤今感晋兮三拍成,衔悲畜恨兮何时平。 寻思涉历兮多艰阻,四拍成兮益凄楚。 攒眉向月兮抚雅琴,五拍泠泠兮意弥深。 追思往日兮行李难,六拍悲来兮欲罢弹。 草尽水竭兮羊马皆徙,七拍流恨兮恶居于此。 制兹八拍兮拟排忧,何知曲成兮心转愁。 举头仰望兮空云烟,九拍怀情兮谁与传? 一生辛苦兮缘别离,十拍悲深兮泪成血。 十有一拍兮因兹起,哀响缠绵兮彻心髓。 十有二拍兮哀乐均,去住两情兮难具陈。 十有三拍兮弦急调悲,肝肠搅刺兮人莫我知。 十有四拍兮涕泪交垂,河水东流兮心是思。 十五拍兮节调促,气填胸兮谁识曲? 十六拍兮思茫茫,我与儿兮各一方。 十七拍兮心鼻酸,关山阻修兮行路难。 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余兮思无穷! 李商舞毕,周围激荡的石子飞砂扔在空中回旋不止,看着关飞虎一脸惊讶的表情,李商觉得自己白瞎传了一年功力给这个傻孩子。 “记住几式?”李商没好气地问。 “一二后面看不清了。”关飞虎老实回答。 “泠无音当时看会五式!”李商叹了口气,“你把前两式打出来我看看!” 关飞虎从来没有如此紧张,深呼吸了几次,移步出拳,一板一眼打得有模有样。李商这才略有满意,虽说只看会两式,倒是没有出错,泠无音看会的多,但是当中仍有不少瑕疵,莫非这呆子也是个过目不忘的天才?李商看着打完在一边嘿嘿傻笑的关飞虎,下一秒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第一式,天地不仁!天不仁兮降乱离,地不仁兮使我逢此时!出拳刚劲霸道,踏步迅猛如虎。” “第二式,云山扬尘!云山万重兮归路遐,疾风千里兮扬尘沙!三叠掌法层层拍出,游走四方如龙。”李商边打边解释着关隘,关飞虎不敢怠慢,跟着模仿,将式眼牢牢记在心中。 “第三式,胡风夜明!鼙鼓喧兮从夜达明,胡风浩浩兮暗塞营!掌风封住周身,不动如山巍峨。” “第四式,无主天灾!天灾国乱兮人无主,唯我薄命兮没戎虏!全身之力从上而下贯之,侵略如火凶猛。” “这四式好生练习,我要去睡觉了。”李商说收招就收招,又打着哈欠转身走到刚才躺下的石堆旁,翻过身睡了过去。 关飞虎倒是没有歇息,四招翻来覆去练得不亦乐乎,越打越熟练,一气呵成,身上隐隐冒出无数热气,将被潭水浸湿的贴身衣衫烘干。招由心生,拳至力至,可谓随心所欲,转身一招天地不仁直接轰在一块巨石之上,巨石直接爆破碎成无数石块,拳势相比之前更加迅猛! 李商没有回头,依旧睡着,但是嘴角露出不少笑意。 孺子可教也。 “出来!关飞虎!流云给我出来!”柳絮云迷迷糊糊之间就被人吵醒,起身发现一边关飞虎的床上空空荡荡,满是疑惑的草草蒙上面纱,将长发束起,披上白袍掀开帐篷,就看到外面站着几个逍遥山庄的家丁和好多围观的绿林好汉。家丁手上都拿着家伙,一脸警觉地盯着自己看。 “怎么了?”柳絮云刻意压低着声音问道。 “这些灰衣人死在你们帐篷门口!你解释下!”一个壮汉在人群中喊出声,一群人跟着起哄! “是不是你们杀的!” “还有个臭小子呢?畏罪潜逃了?” 关一川也被吵醒,从隔壁帐篷一瘸一拐地走出,拨开人群,走到柳絮云边上,看着地上躺着几个灰衣人的尸体,略有思索。 “叔叔!飞虎他不见了!”柳絮云着急地说着。 “杀人偿命,押回逍遥山庄,让慕容老爷子做主!” “让老爷子做主!” “杀人偿命!”一时间人声鼎沸,管家阴沉着脸,“两位是否能给个合理的解释?” “解释个屁!”一个大嗓门在人群中响起来,吴杰超一手拿着个包子,嘴里鼓鼓囊囊地抢进来,一脚将一个灰衣人踢翻过来,伸手往尸体手腕上一搭,“内脏俱裂,这明显是受了极重的内伤致死,这功力,我都没有。” 管家一招手,一个药师打扮的老者上前,分别给几个尸体把脉,对着管家点了点头。 “这功力,没个四五十年,根本不可能练就,或许是慕容老爷子下的手?”吴杰超哈哈大笑,嘴里的包子差点掉了出来。 “那关飞虎那小子去了哪里?”一个家丁呛声。 “人家老子都不知道,你他奶奶地问小爷我?”吴杰超对着那个家丁脚下啐了一口痰,作势要走,逍遥山庄的家丁哪受得了此等侮辱,撩起袖子就想上前拼命,倒是被管家一把拦了下来。 “不得无礼!”管家虽老,但是声音倒是十分洪亮,嘈杂的众人倒是被压得平静。 “狮吼功,看来逍遥山庄连管家都不容小觑,不得了不得了。”吴杰超挡在柳絮云和关一川身前,“想带走?先问问小爷两个拳头答不答应。” “只是想请二位说下昨晚发生的事情,或许有蛛丝马迹可以查到关飞虎的走向。”管家话锋一转,“当然倘若过了未时,关少侠仍未出现,那只能淘汰,这是我们逍遥山庄的规矩。” 吴杰超刚想再争辩几句,关一川拍了拍他的肩膀,“我们可以说下我们所知道的事情,不过杀人的确和我们毫无关系,方才吴少侠和药师也能作证,犬子年方十五,根本不可能有如此内力一招杀了数人,而犬子到底去了何处,我们也是一头雾水。” “请。”管家并没有多言,手一招,家丁和好汉们自动让出一条路,关一川,柳絮云便跟着管家往逍遥山庄去了。 吴杰超也想跟着凑热闹,柳絮云却说,“吴兄方便的话留在此处,万一飞虎回来,你也可以帮忙传个话。” “也有道理,我就在此处等着罢。”吴杰超从帐篷里搬出个板凳,就横在帐篷门口,一屁股坐下,又从怀中掏出两个包子。 “有劳了。”柳絮云作揖,跟着关一川去了。 “会几招了?”李商绕着洞穴走了几圈,身上的火折子已经不多,周边洞穴石壁浑然天成,根本找不到一个出口,只能等关飞虎这傻子练成胡笳十八拍,合力冲出暗流。 其实李商一个人也不是不行,只是觉得在这里还能遇到云城弟子倒是有趣,便编了一个谎言骗骗这小子,好歹传些功夫给他,让他一鸣惊人,涨涨云城的威风。毕竟之后有一场生死大战等着她,或许在那之前,再为云城做些事情,心里也是畅快。 再者,关飞虎的母亲可是多情楼的灵犀,对李商来说也有一面之缘,那小子溺水最后时刻的多情指,倒是有几分像模像样,既然李角已经将这小子全身经脉打通,那自己不如锦上添花,送他一年修为,也算是弥补十五年前没有救下蒹葭和灵犀的遗憾罢。 “日居月诸,东风布阳,残生沾衣,夜阑无期十四式!”关飞虎也不知道自己到底练了多久,精神反而越来越兴奋。 李商有点诧异,虽说关飞虎眼拙,但是这呆子只要记住,就不会忘记,前十四式倒是滚瓜烂熟,李商突发奇想,不知这小子实战表现会是如何,便单手伸出,“来,过两招试试。” 关飞虎有点无语,怎么李家人都是这副德行,之前的李徵,现在的李商,怎么动不动就要交手?关飞虎叹了口气,“那二师伯请指教。” “慢慢慢!”李商突然皱着眉头,“别叫我二师伯,听得别扭。” “论辈分,的确该尊称您为二师伯呀,总不见得叫姑姑?” “叫我李商就成。”李商翻了一个白眼,哪个不正经的会叫自己师门姑姑的?“快打快打!” 关飞虎已经习惯李商的古怪脾气,也不再客气,云山扬尘直接拍出,身子却向李商左边绕去,李商大袖一挥,直接一股劲风卷向左边,关飞虎胡风夜明一挡,双指一并,一式音尘无声拐向右边,对着李商腹部戳去,李商大喜,这小子倒是很擅长融会贯通,几招下来已经活学活用,从招式上倒是有来有回。 李商一时兴起,第十七式枯叶白骨一掌拂去,关飞虎并未见过如此变化,慌忙低头避过,见李商右边空门大开,索性一步猛地跨出,最熟悉的第一式天地不仁全力打出! 李商哈哈一笑,直接踏步而上,翩然落于关飞虎身后,刚想出声夸奖几句,只见关飞虎收不住拳势,直接轰在了石壁之上! 石壁轰然碎裂,在后面赫然露出一个仅供一人前行的黑洞! 第十九章 沧海一刀 “进不进?”关飞虎指着黑漆漆的洞口说着。 李商掏出最后一个火折子,想都没想,“走,你先。” “这种时候不是为人师表,厉害的走前面探路吗?”关飞虎借着火光,往里面探头探脑,黑漆漆的什么只有一条蜿蜒曲折的路,在火光照射不到的地方,拐了一个弯,不知通往何处。 “磨磨唧唧算什么男人?”李商把火折子塞给关飞虎,然后在关飞虎屁股上踢了一脚,一边催促着,“走走走。” 关飞虎硬着头皮钻进山洞,还担心李商半路开溜,时不时回头张望,李商没好气地冲着,“说不定柳暗花明又一村?走出去万一就回到地面上了呢?别回头看!走快点!” 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关飞虎倒是觉得路越走越陡,似乎两人是在往地下深处走去,火折子已经烧了一半,就算现在回头,也是回到那个洞穴等死,自己胡笳十八拍尚未练成,回去也帮不上二师伯的忙,索性一路走下去,说不定能觅得其他出口。李商在身后的催促声也停了,狭小的过道将两个人的呼吸声放得老大,带着点诡异的回声,关飞虎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火折子,却没想到突然一股妖风扑来,火折子上的火苗一晃,瞬间熄灭,身后刚传来李商的咒骂声时,关飞虎脚底一滑,整个人跌了下去! 还好位置不高,关飞虎脸摔得有些生疼,刚想站起来,只见李商扬起袖子,翩翩落一边,嘴里仍旧骂骂咧咧,“这他妈的怎么就没路了!还好老娘反应快,否则和你这傻子一样摔得狗吃屎。” 关飞虎盘腿坐在地上,向四周张望,此处洞穴比起之前那个来说,更大更宽广,陡峭的石壁上唐突地悬着无数柄刀,一道光在刀身上着折来折去,倒是把这洞穴映得依稀可视。 洞穴靠里有一个石椅,上面似乎坐着一个人,硕大的斗篷遮着全身,将面貌身材掩盖得严严实实。石椅之前分别有三张供桌,按方位似乎是供着天地人三皇,深处传来一声钟响,一个苍老的声音回荡在空荡的洞穴。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李商双手微微提起,气息快速运行一周天,松了一口气,“看来此处没有毒气” “二师伯李商好小心。”关飞虎没想到李商看上去潇洒自若,其实细心非凡。 “小心驶的万年船!学着点!毕竟鬼知道这里是哪里。”李商双手背在身后,好奇地往前踱去,“死都死了,还装神弄鬼的。”关飞虎也跟着走了上去,走近数步才看清斗篷下面是具森森白骨!关飞虎吓得往后跌去,一屁股坐在供桌前的蒲团之上,蒲团早就陈旧不堪,扬起一阵灰的同时,碎裂开去,蒲团内赫然出现一本书册! “你小子运气不错,还有如此奇遇。”李商饶有兴致地看着关飞虎,“虽然这奇遇我哪里似乎看到过。” 关飞虎嘿嘿一笑,把书册从蒲团中抽出,还没来得及细看,李商直接扬手一拍,另外两个蒲团也应声开裂,果然还有两本藏在其中。 关飞虎有点犹豫,毕竟李商在这里,如果堂而皇之学其他门派的功夫,会不会有点尴尬。但没想到李商直接就翻阅起来,一边摇头晃脑地走来走去。 也是,李商可不是普通人,不管是武功还是为人处世,都已经无法用常人的思维去理解。关飞虎也就借着刀光反射,看起书册来。 书中的文字很是深奥,关飞虎完全无法理解,一个字一个字啃下来,脑海中却思绪飘荡,自己似乎回到了十五年前那个风雪夜,看着父亲关一川带着尚是婴孩的自己慌不择路的逃窜,他怀里的自己眼睁睁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幕惨剧,满脸都是天真无邪。 然后画面一转,看到当时的李羽跑着到他们父子面前,紧张地看着仍是襁褓中的自己,然后伸出手,用内力护住两人心脉,仓促应急后,带着昏迷的两人赶回云城。 下一个画面,李角弹着她把绿绮古琴,琴音温柔却忧伤,额头泛出香汗点点。在琴音下,自己苍白的脸色才开始微微泛红。 “师傅” 最后一个画面,关飞虎看到一个美人,浑身虚弱,长长的头发被汗水浸湿,披在身上,一旁的床头还坐着年轻时候的关一川,两人都紧张却喜悦地看着自己,相拥而泣。 “灵犀,看是个大胖小子。” “一川快扶我起来,我要看看我们的孩子。” “你看,眼睛多像你。” “鼻子像你。” 刚出生的关飞虎静静地躺在美人的怀抱中,双眼紧闭,一脸安然。 “娘”关飞虎哽咽,泪水哗地流满了脸庞。 “别看了!”突然一声清啸惊醒关飞虎,关飞虎愣着看着眼前一脸紧张的李商,“这书有毒。”李商一把夺过,连着另外两本一起一掌拍得粉碎。 关飞虎还是没有理解当下的情况,满脸问号。 “这书里文字有蛊惑人心的效果,功力尚浅的人会走火入魔,完全无法自主醒来。” “”关飞虎沉默不语,心中反而有些遗憾,还想多待在那梦里一会,多看一眼自己的娘亲。 李商也不管关飞虎的神态黯然,直接踏步在石桌之上,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具尸骨,“好大的胆子,一人独占天地人三皇供奉,你是何许人也。” 当然尸骨不会说话,骷髅头上原来是眼窝的地方黑洞如漆,空洞地望向前方,李商很是不爽,自己怎么会和一个死人怄气,便随手一袖拂去,骨架碎裂,却凭空出现一道惨白的刀光! 李商毕竟是李商,直接鱼跃而起,手中多了一支乌金古箫,直接迎着刀光挥去!一声巨响!石桌从中一刀两断,洞穴中无数灰尘击飞,李商挥袖落下,冷笑一声,脸色突然大变,忙推搡着关飞虎。 “快看!”李商很是激动,指着洞穴上方那一道道刀光,被灰尘一笼,一个诡异的图案浮在洞穴上方。 “啊?”关飞虎被李商晃着,一时间没有理解李商在说什么。 “啊你个头,这是一个心法!跟着刀光走就是这门心法内力的走向!”李商满眼放光,“呆子!快学啊!” “万一和书本一样,我走火入魔了怎么办?”关飞虎已经被这个尸骨搞怕了,弄出三本让人着魔的书册,还有那死前最后一丝刀意,越想越后怕。 “有我在怕啥?”李商拍拍胸膛。 “你怎不学?”关飞虎脑子转得出奇的快,反问李商。 “我的内功早就定性,你小子根基不深,我能保证,这次绝对不坑你!”李商其实心里也没底,不过好歹过了两关,再设下埋伏,只能说这死者生前该有多大的仇世了。 况且那一刀接下,李商已经估摸着猜出来这尸骨生前是谁! 关飞虎心中就算有一万个不情愿,也惧怕着李商的淫威,便仔细瞧着空中刀光的走向,默默牢记,便开始原地打坐开始运功。李商见关飞虎已经入定,观察了一会,看来一切还算顺利,总算没有什么幺蛾子在里面,便放心地观察起那具粉身碎骨的尸骨起来。 尸骨上干干净净,什么首饰都没有,李商有点失望,还指望捡到什么值钱的东西去换钱买酒喝,倒是石椅上刻着一些文字让李商提起了兴致。 此人笔锋如刀,锋芒毕露,洋洋洒洒写了自己的生平轶事,果然如同李商猜的一样,他就是纵横江湖一甲子的奇人。 沧海一刀。 沧海一刀没有名字,成名之时,年方十八。手握一把黑刀,在秦州闯下不少名声。当时风雷山庄庄主独孤惊云当然不愿意看到有一无名小辈以刀扬名,便与少年大战三天三夜,结果以平局收场,沧海一刀的名声更是大盛,一时无二。独孤惊云留下一句话,从此闭关不出,退隐幽州。 寄万般豪情于天地;唯此子沧海之一刀。 沧海一刀平生只爱弄刀,其他根本毫无兴趣,成名之后,反而从江湖上消失数十载,再出江湖之时,黑刀再也没有出过鞘,但是刀意却莹然于身,无处不在。 没有人知道沧海一刀出世是为了什么,平时根本捉摸不透他的身影,有人说他四海踏歌,有人说他嫉恶如仇,但真正的沧海一刀的刀是为了谁挥,没有人说得明白。 独孤惊云的子孙们也找过沧海一刀比试,也只有前代庄主独孤秋水,号称百年难遇的天才刀客在一座无名山巅与他大战数日。独孤秋水战罢,折刀而去,大笑而归。好事者在数日后,跑上山巅,只见山顶缺了一大块,像是被刀硬生生削断,突兀地横在那边,此山也就被世人称为不周山。 而沧海一刀,从此便没了影踪。 民间有很多关于沧海一刀的豪言壮举,但李商小时候也就是当演艺听罢,并不在意,毕竟这种活在上一甲子的人物,和自己太过遥远,不过那刀法的失传,倒是有些可惜。 沧海一刀的刀,不是刀,而是一种蛮横霸道的力量,视所有阻碍为草芥,了断世间万物的一刀两断。 间接地,也影响到了李商的性格,我自癫狂一生,独酿沧海一粟。而李商,也成了这个时代,人们口中的传说。李商反而有些欣慰,那一刀的接下,隔了快两个甲子的交手,也不枉此行,都亏那傻小子所赐,回头看去,关飞虎眉头紧锁,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上滴下,嘴唇泛白,身体剧烈颤抖不止。李商很是奇怪,出手一探,只觉内力被一下子扯进关飞虎体内,不由神色一紧,端坐在关飞虎身后,双手按在他背后的气穴之上。 关飞虎刚开始修炼者神奇的心法之时,只觉得身体里内力狂涌,不由大喜,果然如同李商所说,是个宝贝。但是运行到一半的时候,内力突然疯狂往气海中流窜,似乎有个黑洞在贪婪吮吸着全身的内力,如同一个没有底的深渊,怎么都填不满!而关飞虎小小年纪,虽说经脉早就打通,内力比同龄人高上不少,再加上李商随手赠与自己的一年修为,但对于黑洞来说,杯水车薪,完全得不到满足!李商一探便知道这事情的严重性,倘若不及时填满,关飞虎迟早会被吸干内力,力竭而亡! “这老刀鬼作什么妖!”李商骂道,现在就只能和黑洞抢时机,李商也顾不得自己,将自己醇厚的内力源源不断输入关飞虎的体内,关飞虎只觉一股暖流涌入身体,运行到气海,就被黑洞吸得一干二净,李商反而被激起了斗志,嘴角泛起一丝冷笑,直接跃起,一手撑在关飞虎天灵盖之上,磅礴的内力醍醐灌顶一般悉数传入关飞虎体内! 关飞虎无力地将两方的力量在体内做一个平衡,脑海中浑浑噩噩,却有几缕幻影从黑洞中吐出,关飞虎模糊间辨认出竟是刀法招式,囫囵吞枣般记下后,眼前一黑,倒地不起。 李商见灌输的内力已经不再被吸走,也知道这小子身体内的黑洞已经饱和,这才落下,身形一个晃悠,吐出一口浊气,“竟然吸了老娘九年功力,这下亏大发了。”转眼看着昏迷不醒的关飞虎,“也罢,就当这小子的福气,好歹也算自家人,不亏不亏。” 李商吃力地走到一边,没好气地将沧海一刀的尸骨扫落在地,自己坐在那石椅之上,反而觉得一股清凉浸入体内,身体里劳累的内力似乎开始温润,不由大笑起来。 原来这老贼还有这一手,原本是让有缘人坐在石椅之上,日积月累丰富内力之后再去学得那神奇功法,不料因为自己心急,倒是省去了那小子数年的苦练,而对于自己来说,这石椅之于她,可谓是事半功倍,潜心待上数月,大可平复刚才的劳损。 “原来我就是个工具人。”李商自嘲道。 第二十章 百无一用是书生 关飞虎又一次恍恍惚惚地醒来,他已经记不得自从掉入这泉底之后,自己到底昏迷了几次。若不是李商出手相助,说不定自己早就一命呜呼,不过想想,若不是李商莫名其妙出现,自己也不会落得如此田地。关飞虎吃力地站起身,就看到李商坐在原来那尸骨的石椅上调息,不由皱了下眉头。 “好歹也是死者,死者为大。”关飞虎对着尸骨恭恭敬敬鞠了一躬,李商斜着眼睛看着他,“假仁假义给谁看?” 关飞虎原来嘴就笨,被李商呛了,反而一时语塞。 “你得了十年功力。”李商恶狠狠地说道,“给我磕个头,就当谢礼罢。”关飞虎这才想起,若不是李商传功,自己早就是个废人,忙双腿跪在地上,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李商很是满意,扬了扬手,“你出去罢。” “出去?去哪里?”关飞虎虽说功力大增,除去之前学的胡笳十八拍前十四式之外,加之李商所传总计十年修为,与沧海一刀的无上刀法后,境界已然突飞猛进,但这脑子似乎还是转得不够快。 “刀光从哪里来?”李商也不去搭理,索性闭上眼,专心运功。 “反射而来。” “那由什么反射而来?” “理应是日光哦!”关飞虎茅塞顿开,既然此处有光,那寻得光源就可出去!就算有巨石阻拦,凭现在自己的身手,估计轻而易举就能逃出生天。 “那二师伯李商怎生不走?”关飞虎抬起头,顺着光折射的走向往上寻去,在十丈之上寻到一丝光明。 “此处对于我修行有极大的帮助,你不是还有要事?你先走罢。” 关飞虎扭捏着还想多说些话,李商睁开眼,狠狠瞪了一下,“要走就快走,婆婆妈妈的,一年之后,去不周山寻我,若你小子没有半点进步,我就直接杀了你。” “若有进步呢?” “胡笳十八拍还没传完别忘了。” 关飞虎刚想再叩首,李商袖子一卷,一股劲风硬是撑着关飞虎跪不下身。“要叩就叩这个家伙罢,好歹人家也传了你不少好东西。” 关飞虎想想也有道理,便对着那堆尸骨作了一揖。 “记住,他的名字,沧海一刀。” 关飞虎几个纵跃就跳上了石壁,一边感叹自己的功力竟然可以如此随心所欲,一边脑海中却思索了半天,似乎这沧海一刀的名号自己从来都没有听说过,那是必然,对于关飞虎这个年纪的人来说,沧海一刀明显已经不是传奇了,而是早就被封存已久的历史,江湖就是这样,一代盖过一代,滚滚巫江东逝水罢了。关飞虎来到光源处,轻轻一挪石头,微微地渗出更多的光芒,虽说不是很强烈,看来外面天色已晚,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关飞虎往下一看,就看到李商做着一个赶快给老娘滚的手势。 “二师伯谢谢你!”关飞虎对着李商喊着。 “他奶奶的叫老娘李商!快滚!一年后见!”李商骂道,低下头,反而露出欣慰的笑容。 关飞虎移开几块石头,爬了上去,又是一个杂草丛生的洞穴,幽幽的月光洒在洞中倒是照得明亮,关飞虎盖住洞口,俯身走了出去,发现身处在逍遥山庄正后方的山上。往下俯瞰,山庄一览无余。这逍遥山庄内灯火阑珊,相比后院,前院的守卫火把更是零星几点,关飞虎倒是心生好奇,不由打定主意潜入山庄探探。关飞虎伏在山壁之上,慢慢下滑,趁着夜色,倒是平安落地。 估摸着离自己出走约莫一日左右,也不知今日比赛柳絮云获胜与否,倘若赢下,现在她与关一川说不定就住在逍遥山庄之中? 关飞虎潜入前院,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虽说建筑风格新颖,但是在云城长大关飞虎实在对这种小桥流水提不起兴趣。关飞虎也记不起进来的路,也就一路瞎走,凭着记忆避开家丁,也不知怎的就拐到一个略显荒旧的院落,便好奇如此豪门的逍遥山庄怎得会有如此疏于打理的地方,莫非是一般的伙夫住的地方?出于好奇,也就探头看了进去,只见一个披着看上去不怎么精致的大氅的中年男子,在那边扫雪。关飞虎很是奇怪,怎么会有人在那么寒冷的夜晚扫雪,看打扮也不像下人。 “敢问今日获胜者的院落怎么走?”关飞虎想了一个由头,探进身子问道,就算被质疑,就拿自己是获胜者的门客的理由来搪塞。 中年人很诧异这个点还有人在外面,而且还是个庄外人,边放下扫帚,走了过来。 “沿着这条路往前左拐再右拐就可以回到通往他们院落的大路上了。”中年人细心地用手比划。 “多谢多谢!”关飞虎刚想走,被男人叫住。 “少侠可是来参加比武招亲的?” “算是吧。”关飞虎心想,我只是来比武的,谁稀罕那个少爷。 “那能否帮在下一个忙?” 慕容观山邀着眼前这位雪夜中闯入的少年进了书房,细看下,除了少年身上那件袄子有点粗糙之外,容貌飞扬,身姿挺拔,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英气。 “少侠见过慕容轩没有?”慕容观山开篇就没头没脑一句。关飞虎脑子转了半天,才记起说的是逍遥山庄那个小少爷。 “并没有。他都没来过擂台,在山庄我也不曾碰到。”关飞虎已经将自己身份完全代入到门客身上,虽说是潜入,但的确没碰到过那什么慕容轩,也就这么半真半假地应着。在烛光下,中年人的眉头紧锁,很是忧虑,双手在桌上交互摩挲,一枚看上去有些年数的扳指有点不合适地带在他的大拇指上,右手的虎口黑了一块,估计是刚写完书信或文章,染了墨在上面,没来得及擦去或压根就没注意到。 “如果少侠最后获胜,能不能好好教训下那小子,尽可能在台上羞辱他。”中年男人一顿,“他是我儿子。” 关飞虎在慕容观山的娓娓道来中才得知父子关系不和,慕容轩和娘亲都搬到了三弟慕容观海处。而慕容观山在整个家族也郁郁不得志,连下人都没怎么把他当成这里的主人,只得深夜自己出来扫雪。 “为什么老子要我教训小子?”关飞虎还是没想通中年人为何有如此非礼的要求。 “从出生开始,他就是我们慕容山庄上下的宝贝,我说的话他也不听,从小飞扬跋扈,不习圣贤书,一心求武。” “这倒怨不得他,我也看不得那些书。”关飞虎想到云城上的四书五经就经常逃课。 “一心求武也是好事,不过轩儿并没有用到正途上,反而仗着身份和会些拳脚,到处惹是生非。”慕容观山掏出一本册子,上面密密麻麻地记着慕容轩近几年在靖州徐州强抢民女,欺凌百姓的诸事种种,关飞虎看得目瞪口呆,一直摇头。 “那慕容老前辈也不管不顾?”关飞虎想到那个白胡须很长的老人。 “每次有百姓告状,都被赶出门外,轩儿糟蹋完女孩后,老爷子就打发了一笔钱,让女孩自行回去,甚至有性格刚烈的女子直接就自刎在大门口。”慕容观山眉头皱地更深了,在烛光的照射下,已经明显看到发根已经泛白。 关飞虎刚想问官府怎么不管,一想到嫣儿那事,也懂了几分,不再追问。 “这次比武招亲我是很反对的,虽然知道很多人想攀附逍遥山庄,但我还是不想有女孩满心欢喜地嫁进来,却被轩儿辜负。” “我也问过轩儿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希望遇到某个女孩可以让轩儿迷途知返,老老实实地不再去做那些蠢事,但是轩儿的答复却让我寒心。” “他说,他还年轻,还没玩个痛快。于是看到他很兴奋地答应下这桩比武招亲时,我反而不寒而栗。” “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有教好轩儿” 慕容观山紧握拳头,青筋清晰可见,脸上却痛苦异常,浑身颤抖。 关飞虎用手拍了下慕容观山的肩膀,“虽然我爹说不要插手别人的家事,但是这件事我关飞虎接下了。” “你是关飞虎?”慕容观山突然脸色一变,颤悠着站起身,翻出另外一本册子,“你就是那个大闹靖州的关飞虎?” 关飞虎一惊,这事传得人尽皆知了? “不过传言你昨夜因为刺杀几名灰衣人而畏罪潜逃”慕容观山翻找着桌上杂乱的书页,“虽然这些灰衣人身份最后查明,也不是什么善类你这一日去哪里了?” “”关飞虎没有接话,总不见得把来龙去脉一五一十地说出去,鬼才相信如此奇遇。 “想必你也有自己的难处,毕竟靖州的事情看来,少侠也不是什么杀人如麻的恶徒,况且”慕容观山停顿了一下,“死因皆是被内劲直接震碎全身经脉,你这年纪肯定做不到。” “况且除了你失踪之外,没有其他人被惊醒,说明凶手出手极快,那伙人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就死去。” “是不是因为你离得最近,所以去追凶手去了?”慕容观山看到关飞虎身上衣衫全是灰尘泥沙,估计这一日去过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对。”关飞虎心中一慌,怎生这人全猜中了?有点可怕。 “那也辛苦你了,还好你安然无恙。比赛这边我去做个调节,用我一个保荐名额即可,倒不是什么难事。”慕容观山随手拿出一页纸,呵开墨,直接起笔龙凤凤舞了起来,“我的事情就拜托了你了!小兄弟!” 关飞虎脑子有点乱,眼前的中年男人不仅猜到自己失踪时的行踪,还对自己靖州的事情了如指掌,忙起身拱手,“路见不平当然鼎力相助,但是慕容先生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先生应该不是仅仅就像你说得那样,只是个书生吧。” “百无一用是书生呀。”慕容观山叹了一口气。 慕容观山不会一招一式,却坐在逍遥山庄知晓天下事。慕容摧城是个老狐狸,从退隐江湖之后,一直将搜集各大州情报的工作交给自己,毕竟慕容观川忙于朝政,住在豫州,常年不回家,而慕容观海脑子里除了女人和武功,其他啥都放不进去,而自己一介书生,做情报梳理的工作倒是如鱼得水。 “不过你们要小心,飞龙镖局得知此事后十分愤怒,尤其是明天就要到达山庄的周南阳,毕竟小兄弟父亲的长相实在太显眼。” “赛诸葛?”关飞虎记得那日在慕容摧城口中听说过此号人物。 “毕竟是他亲手安插的线,被你们毁了。” “一个镖局,在靖州安插个眼线作甚?”关飞虎很纳闷,飞龙镖局不是靠朝廷才重新开张的吗。 “全大陆都有,”慕容观山站起身,重新烧开水,天冷了,水凉得很快,“不得不防。”慕容观山往上指了一指,关飞虎算是彻底明白了。这就是飞龙镖局经常先人一步剿匪有功的原因,也是防着万一哪天女帝龙颜大怒,又下一个清山河肃杀令。 “这年头,情报生意最值钱,甚至可以要人命。关一川和流云住在前院的天字十四号院子里,到了前院寻着门牌就能看见。”慕容观山笑了笑,水开了,帮关飞虎新倒了一杯茶,“喝完这杯,少侠先回罢,夜深了,冻人。” “轩儿是个欺软怕硬的孩子,平生只崇拜比自己厉害的人,或许打到他服气,他才肯听少侠的话。希望飞虎小兄弟考虑考虑,好处的话,我倒是可以偷偷赠你个情报,想知道啥我都尽力去打探告诉少侠。”慕容观山送关飞虎出了院子,“往前,往左,往右,别忘了。” 关飞虎在去前院的路上一直在思索,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关一川,后来人小鬼大地决定,既然老爹不告诉自己赢了之后让飞龙镖局帮忙做什么,那自己的这个小秘密也就不告诉他了。况且这笔交易划算,可以痛揍下纨绔子弟,还能赚一个情报,何乐而不为。 关飞虎走上大路,不一会就看到了天字十四号的门牌,关一川的房门开着,似乎是醉着趴在那里,关飞虎便蹑手蹑脚地进去,拿起关一川随手放在梅花凳上的袄子,刚给老爹披上,就听到关一川那破鸭子嗓的声音, “老实交代,这一日,你去了哪里。” 第二十一章 苗圃草舍 关飞虎只得将遇到李商的事情全盘托出,关一川啧啧称奇,没想到这傻小子还有此等奇遇,隔壁柳絮云听到动静,也跑了过来,看到关飞虎一身衣裳狼狈,人却格外精神,也就松了一口气。 “你遇到了二师伯?!”柳絮云激动地跳了起来,拉住关飞虎的衣袖,“快和我说说,二师伯是个怎么样的人!” 关飞虎不知道怎么开口,毕竟真实的李商完全不是传说中那仙姿绰约的大侠,腹黑毒舌,捉摸不透,行动完全凭自己心情,关飞虎只得往传说中的人设去圆,“雷厉风行,武功出神入化,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关飞虎看柳絮云眼中满满都是崇拜之情,也不忍说穿,便继续编了下去,“为人豪爽,女中豪杰!” “但是你比赛名额被取消,只能靠絮云一人之力了。”关一川从行囊里掏出两个烧饼,“晚饭特地给你留的,饿了一整天了罢。” 关飞虎这才觉得饥肠辘辘,见到老爹和柳絮云,一下子感到无比亲切,眼眶一红,忙接过烧饼就啃了起来,惹得关一川哈哈大笑,“吃慢点,给你倒点水,小心呛着。” “我来的时候遇到了慕容观山。”关飞虎三两口就吃完了两张烧饼,喝完一大杯水后,满足地打着饱嗝,“他帮我写了一个保荐信。” “他怎么就给你写了保荐信?你们又从来没照过面。” “估计是看我英俊不凡?”关飞虎当然没有接下去说,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好啦,飞虎也回来了,还好慕容老庄主开明,一捋就知道那群灰衣人不可能是二虎所杀。”关一川打了个哈欠,也不脱鞋,直接往床榻上一躺,“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那我也回房啦,关叔叔晚安,飞虎也早点歇息,原计划明天还有比试呢。”柳絮云盈盈行了一个礼,走出房,帮着关上了门。 关飞虎往关一川旁边一躺,被关一川一脚踹了下去,“洗个身再睡,你没闻到你很臭吗?” 关飞虎嘿嘿一笑,“得勒!” 洗澡的时候关飞虎在想,二师伯会不会肚子饿?算了,这也不是自己能考虑的事情,毕竟人家江湖阅历那么久,武功又那么高强,自己还瞎操心什么。 一年之后与二师伯的不周山之约,关飞虎倒是很期待。 第二天巳时,关飞虎好久没有睡得那么香,早饭都把关一川的一碗面抢过来呼哧了一大半,过来吃饭的柳絮云还把碗中的一块把子肉分给了关飞虎,三人在管家万般催促下赶到擂台,发现吴杰超已经三下五除二搞定了对手,跳下台来。 “哟!”吴杰超很是精神,“你小子跑到哪里去了?” “这么快就结束了?”关飞虎没有接话,倒是对于胖子的速战速决感到诧异,好歹也是十六进八哦十七进八,自己是多出来的那个人。 “唉,不是一个档次的,我还没使劲呢。”吴杰超嘟着嘴,“今天打完之后据说晚上还有顿丰厚的晚宴,我先回去补觉了,你们可别输啊!”说完吴杰超凑近关飞虎耳边,轻轻地问,“你是不是躲在温泉那边偷看人家千金洗澡?” “”关飞虎一开始听到温泉两个字心头一惊,结果听完竟是如此异想天开的问题,觉得很是无语。 “下次记得叫上我!”吴杰超拍了拍关飞虎肩膀,一边面带遗憾地回自己院落去了。 接下来的一场比试就轮到了柳絮云,这次的对手貌似是来自什么剑庄,正巧柳絮云也想试试自己的最近勤练的剑法,巴不得找个剑客对练。两人对角站定,对面青年剑客行了一个礼,便挥剑出鞘,柳絮云也不急不缓,当剑尖要碰到自己的时候,方一个闪身,用剑鞘格开,一掌拍出,青年剑客回身对掌,两人各退一步。关飞虎看出两人内力几乎相差无几,那就是剑招上定胜负了。青年剑客一挽剑花,剑势分为上下两端,柳絮云不敢托大,宝剑出鞘,隐隐带着一道绿光斩向青年,青年收剑一挡,微微后退一步后,又一次刺来。柳絮云干净利落地格开剑招,双足一点地,人直接荡起,从上而下就是一招烟云挂月,将青年身形完全锁死在身下,青年剑客大笑一声,“来得正好!”,迎着柳絮云的剑就是一刺,柳絮云剑锋只得一歪,浅浅地在青年剑身上划过,一阵火花交错,柳絮云堪堪落地,对面青年剑客负剑而立,“敢问少侠师出何门何派。” “徐州柳家。”柳絮云如实告知,又补了一句“入门弟子流云。” 台下一片哗然,“竟然是徐州的柳家剑法,怪不得可以和三才剑庄不分伯仲!” “但是柳家不是早就退出武林,不问江湖事了吗?” “人家不能再入武林吗!就你管得多。” 三才剑庄的青年根本没有理会台下的议论纷纷,重新摆开剑招,“既然是师出名门,那我也不必手下留情。”柳絮云右手把剑握得更紧,知道下一招必定是杀招,左手剑诀一掐,严阵以待。 青年剑客又是一招直刺,离柳絮云还有三寸距离之时,突然剑锋一变,三朵剑花抖出,柳絮云将剑一圈,回风舞柳将自己全身护得很紧,只听铛铛铛三声,青年剑客斜步绕后,回手一剑削去,柳絮云用剑一挡,整个人顺势又跃在半空,剑影如雨般洒下,这下青年剑客根本看不清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剑招,仓皇格挡,却不料柳絮云的剑越落越快,越落越猛,最后震得他手中长剑脱手而出,只得败下阵来。柳絮云淡淡地行了一个礼,看了管事一眼,便回到关一川父子桌前。 “这小子长得好俊!” “若是个女子,也是个绝世美女罢!”台下众人一边佩服着柳絮云的剑招精妙,又不由夸赞柳絮云的长相。柳絮云也听到,便笑盈盈地往那方向抱剑行礼。 “看看人家,人俊剑巧还那么彬彬有礼,再看看你们五大三粗,啧。”一个貌似是落败选手的金主在那边拍案大怒,“现在出三倍的价钱雇他还来得及吗?” “刚刚那招绝妙!”关飞虎给柳絮云鼓掌,“叫啥来着?” “烟云挂月,碧落九重。”柳絮云对关飞虎倒是知无不言。 “从天而降的剑法!”关飞虎学着样子比划了下,惹得柳絮云掩嘴而笑。关飞虎转念一想,那沧海一刀的刀法内也有类似的招数,而且还有几招专门克制这种从上而下的路数,心中更是跃跃欲试。 紧接着又是多场比试,关飞虎饶有兴致地看着,突然一拍大腿,心中暗道不妙!自己的确是学了沧海一刀的妙招,但是,自己手上没有刀啊!没有武器怎生实战,关飞虎顿时觉得有些可惜,不过就光用李商所传的胡笳十八拍也已经绰绰有余,哦,严谨点来说是胡笳十四拍! 八场比赛全部结束,慕容观海站了起来,看了一眼旁边笑呵呵却一言不发的慕容摧城,洪亮的声音响彻整个会场。 “八轮战罢,现在加赛一轮,由慕容观山保荐的关飞虎少侠请上台。” “关飞虎?不就是昨夜那个杀人凶手?” “慕容老爷子都默认他能上台,那肯定和那小子没啥关系。” “也是,慕容老爷子黑白分明,他说没关系肯定就没关系!” “这小子好歹失踪了一整日,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管他呢!多看一场是一场,赚到了!” 关飞虎一路小跑上了台,对着台下挥手,台下嘘声一片,慕容观海没好气地说,“你的对手当然不能从入围选手中挑选,否则有失公正,我们逍遥山庄门客众多,就安排一个年龄相仿的青年与你对局,倘若你赢了,便晋级,不知此等安排,在座的诸位好汉同不同意!” 慕容观海知道,这套说辞只是走个过场,台下这群只想看热闹的五大三粗肯定拍手叫好,果然台下喝彩一片。 “就听慕容大侠安排!” “逍遥山庄说啥就是啥!” 关飞虎往台下看去,心中暗骂,“真他妈的一群狗。” 此时台后悠悠转出一名青年,“吾乃还施水阁少主南宫氏,请少侠赐教。”眼前的青年玉树临风,手拿一柄绣叶落枫扇,微微一揖,惹得台下一群千金便尖叫不断。关飞虎忙回了一礼,怎么感觉自己倒像个反派。依稀记得此人也是参加比武招亲的侠客之一,估计名声或资质被逍遥山庄看中,直接收入门客,倒也省的后续多次比试。 “吾乃渝州苗圃草舍少舍主关飞虎,请少侠赐教。”关飞虎满口胡诌,台下关一川一听哈哈大笑,“那我就是苗圃草舍舍主,不错不错,以后出去有人问我名号,我也这么吹!” “那我也可以是渝州云家草舍弟子流云,也请少侠赐教。”柳絮云跟着掺和,两人在台下乐不可支。 “啥苗圃草舍?听都没听过。”众人议论纷纷。 “不过这小子有点东西的,俺第一轮就被他一拳轰下来了。”有张路人脸的大汉在那边说着,然后被旁边几个一顿嘲笑。大汉急了,面红耳赤,“你们别不信,俺和你们打赌,这一轮肯定这小子赢!就赌比武后一顿酒成不成。” “再猛,对方可是还施水阁,这可不兴开玩笑。” “还被慕容老爷子看中招入门下,什么苗圃草舍,乡村野鸡。” “赌就赌,你银子带够了吗?” 一开始的那个大汉挡不住如此七嘴八舌地抬杠,便一个人躲到一边喝闷酒去了。 南宫很反感眼前这个小子,明明身着朴素,略显土味,却一板一眼地学着自己的言语,简直不知好歹,萤虫之光岂敢与日月争辉?等了片刻,发现关飞虎并没有先手的意思,便摆了一个架势,又惹得台下众千金一顿喝彩。 关飞虎奇怪,怎么自己话都说得有模有样,就没人喝彩,只有老爹和絮云在那边哈哈大笑,一边看着南宫直接把扇子展开,呼地就掷了过来,暗自沉下气来,双目一瞪,将扇子的路数看得一清二楚,直接脚踩虎步,纵身跃起,扇子扑了个空反而回头又次袭来,关飞虎两步一错,又一次避过。南宫接回扇子合起,欺身而来,直接用扇子砸去,离关飞虎脸颊还有一尺距离的时候,唰地把扇子打开,这种距离下的出其不意让南宫在闯荡江湖时屡试不爽,但是没想到关飞虎瞬间跟着一侧头,又拉开距离,腰间呼地打出一拳,南宫只能用左手去挡,刚一接触,被直接轰飞数步。 “嗯?”关飞虎看了眼自己的拳头,由于体内内力暴增,已经刻意减少了出拳的力度,反而感觉比之前还要迅猛!关飞虎开始兴奋,直接冲上前去,变拳为掌,唰唰唰轰出一排掌影,南宫只能开扇去挡,脚下有点错乱,关飞虎眼尖,直接跟上,一记扫堂腿,亏得南宫也算好手,忙一个倒立,用扇点地,自己凌空而起,一脚直接往关飞虎脑袋上踢去。 关飞虎还在惊讶这青年应变能力之快,至少不是个中看不能用的花架子时,那一脚已经快踹到了额头,另下盘之处,那把扇子又一次带着一点金光卷了过来。 还施水阁之前便有前辈专门拜师江湖十门,也受到过些许点拨,故非泛泛武夫,虽没有云城那样底蕴雄厚,但也有自己的名堂。而眼下的这位青年,南宫氏也是传说中的天才,从小便天资聪慧,众星捧月,于是也养成了如此骄横跋扈的脾气。 “哦哟!来的好!”关飞虎一喜,也不去闪躲,直接一头锤迎下飞踢,下盘一蹲一稳,扇子直接如同砸到铁柱上弹飞,而那一脚却差点要了南宫的小命。 南宫觉得自己踢到了一块顽石上,一阵剧痛从脚部传到全身,直接摔将下来,为了不显太过狼狈,双手强行在地上拍了一掌,将身形倒转,伤腿拖在身后,全靠另一腿勉强支撑。 台下的人不明真相,只觉得两人旗鼓相当,刚打了一个平手,不分秋色。柳絮云倒是好奇,这一路掌法和步伐,关飞虎之前从来都没有用过,怎的今次第一次使出便如此顺畅,明显占了上风。 南宫忍住剧痛,瞅了一眼地上的扇子,完了,是捡不回来了,于是从怀中又掏出一柄一模一样的。关飞虎眼睛都看直了,怎么还有这种操作,不由好奇,“南宫少侠你带了几把?” “要你管!”南宫从来没有丢过如此脸面,直接单手执扇,左手往扇骨上一抹,心中暗暗下了杀心! 第二十二章 我要练刀 还施水阁在柳州一地小有名气,也算是多情楼之下,几个叫得出名字的门派之一。地处巫江下游,东湖之畔,阁内不收外族子弟,学艺繁杂,以各种奇兵异刃为武器。而关飞虎面前的南宫青年,单名一个复字,幼时抓阄之时便抓到了那柄据说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绣叶落枫扇,生得风流,长得倜傥,原来是奉命前来比武招亲,没想到直接就被慕容摧城看中,招入门客,南宫复倒也不推托,反正本就是大树底下好乘凉,当个逍遥山庄门客,还省的妹妹嫁人,怎么算都不亏,正当他乐滋滋地搬进逍遥山庄之后,做着以后平步青云的美梦之时,谁料到平空杀出个土小子,让自己如此难堪下不了台。 南宫复仗着自己有逍遥山庄撑腰,下定决心就算不杀了这个关飞虎也要废了他!于是单手执扇,左手往扇骨上一抹,手上这柄真正的绣叶落枫扇轻微地响了几声,南宫复又流露出那丝胸有成竹的微笑。 关飞虎歪着头看着,也不知道南宫复怎生自信满满,这样也好,自己还没打够,索性放手一试。关飞虎猛地一踩擂台,腾地冲了过去,一手握拳一手变掌,胡笳十八拍第十一式日居月诸一刚一柔,携两股劲风卷了过去,南宫复左脚还是隐隐作痛,也不去躲闪,直接扬扇挥去,将两道劲风直接逼停,扇一收,荡开拳头,另一手直接迎着关飞虎的掌风拍了过去,不拍还好,这一拍还得了,谁曾料到眼前这个土里土气的少年内力竟然如此雄厚,喉中一甜,踉跄后退数步,手中古扇突然诡异的一点关飞虎,关飞虎只觉一道冷风划过,下意识侧身避开,脸上浅浅被划开一道血口。 南宫复狼狈地坐在地上,笑容却很是猖狂,束着冠的头发已经凌乱,几缕发丝粘在嘴角血迹之上,完全没有一开始的风流,倒是狰狞可怖。 “你完蛋了!”南宫复指着关飞虎,“此毒见血生效,你活不过三个时辰!”关飞虎用手指擦去泛出的点点血丝,这么一说,的确觉得有些眩晕难受,关飞虎心一乱,却想起那沧海一刀的心法中有一招可以用内力逼出剧毒,当下就咬破手指,运功调息一周天,整个手掌变得乌黑恐怖,渐渐用全身内力逼到那手指伤口处,滴出几滴漆黑的血滴,灵台瞬间清明,就这么简单?关飞虎自己很诧异,这沧海一刀到底是何许人物,感觉他的经历或许比李商更传奇! 南宫复笑了半天,发现关飞虎宛如无事发生,不由心头一晃,也顾不上自己的面子,直接操起古扇又是连点数发,关飞虎吃了一次亏岂能中招第二次?悉数避过之后,捡起地上那柄被弃之不用的折扇,也学着南宫复抹了一下扇骨,倒是毫无变化,也就不那么纠结,直接握紧扇子对着南宫复就抡了下去。南宫复仓皇拿扇格挡,手中古扇直接被敲得稀烂,关飞虎手中那把直接砸到南宫的脚边,砸出一个拳头大的深坑,南宫吓得脚一软,往后一滚,压到了那条伤腿,直接跪瘫在地上,匍匐不起,抱腿惨叫,风度荡然无存。 关飞虎作势扬起拳头要打,南宫复哭丧着脸举起双手连着说着认输,这下扇子也毁了,自己也残了,也不知道时候慕容摧城会怎么处置自己,南宫复想想就头疼,估计是要灰溜溜回柳州继续修炼了。白日梦这才做了几天,就梦碎了。 “苗圃草舍关飞虎胜!”管事倒是把关飞虎的名头记得很清楚,一字不差的宣布结果。关飞虎便在一群少女的咒骂中跳下台。 “今晚酉时恭请各位胜者来中院一聚,为大家洗个尘,届时也有各路江湖上的大侠光临寒舍,望诸位赏脸。”慕容观海冷冷地瞅了一眼一败涂地的南宫复,冷冰冰地扔下一句话拂袖而去。慕容摧城别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关飞虎和柳絮云,脸上还是笑容可掬,这慕容观山倒是眼光独到,倒是被他发现了一个如此神勇的少年,可惜不是什么名门望族,之后再获胜随便打发点东西就成。 关飞虎大摇大摆地走回来,表情很是得瑟。 “恭祝少舍主旗开得胜!”关一川站起身双手抱拳,柳絮云笑着也在一边附和。 “老庄主切不可行此大礼!真是折煞我也!”关飞虎忙双手托住关一川的胳膊,继续演戏,三人哈哈大笑,“走,回家先休息一会去!” 今日的比试关飞虎收获很多,浅浅的用力已经非同凡响,小试身手便轻松获胜,自己也不敢怠慢,回到住处就开始打坐运功,刚想把每一式再仔细琢磨,却被一个管家打扮的老人打断。 老人在帘外轻轻咳了一声,“关少侠脱颖而出,晋级九位之列,按规矩,烦请移步,逍遥山庄已经为您单独准备好了上房,让您更好地清修。” 关飞虎一个个字细想了一下,恍然大悟,“哦!搬家!”自己已经把这事给忘了,“我和我老爹一屋蛮好的,就不用劳烦了。” “好什么好!就一条被子,全被你抢走了!冷得我直抖索!”躺在床上的关一川骂骂咧咧。关飞虎知道自己睡相差,做了一个鬼脸,刚想收拾衣物,回头一看柳絮云已经收拾好了行囊,扔给自己,“喏,帮你收拾好了,直接走罢。”回头又问道,“管家,离地远吗?” “因为关少侠是临时保荐进来的,所以目前是安排在靠中院的地方,走走也就一盏茶的时间罢。” “没几天住还那么麻烦。”关飞虎嘴里捣鼓。 “你懂啥?这叫排面!”关一川跳下床,叉着腰,好比自己晋级一般骄傲。 “哪有大排面?”关飞虎瞬间觉得饿了,一边对柳絮云竖起了一个大拇指,“还是流兄想得周到,提前帮我准备好了包裹,我倒是忘了一干二净。” “一回来就打坐入定,又不敢叫醒你,我就帮你理好了,反正你也没几件衣裳,都破旧不堪了,回头到了徐州,给你添置几件新的。” “那不行,有件袍子可好看呢!” “我知道,”柳絮云拍了下关飞虎的行囊,“一川叔叔亲手帮你缝的,当然是个宝贝,叠放得整整齐齐的你放心。” 关飞虎挎着包出门,就看到关一川在和门口的管家唠嗑,反正在关飞虎眼里看起来,一个满嘴恭维假话一个倒是什么话都能接得毕恭毕敬,这两老头甚至可以去唱双簧,绝对两张嘴可以唠一整天。 “敢问管家,有个叫吴杰超的”关飞虎突然想到了胖子,便随口问了一句。 “吴少侠就住在天字六号,天生神力果然好胃口,估计到现在还在房内用餐,看来我们逍遥山庄的料理倒是很合他的口味。”管家回答得不卑不亢。 “有啥好吃的,说上一说让我挑挑?” “那是自然,山庄内有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儿、烧花鸭、烧雏鸡、烧子鹅,卤猪、卤鸭、酱鸡、腊肉、松花、小肚儿、晾肉、香肠儿,什锦苏盘儿、熏鸡白肚儿、清蒸八宝猪、江米酿鸭子,罐儿野鸡、罐儿鹌鹑、卤什件儿、卤子鹅、山鸡、兔脯”管家脱口而出,直接把三人惊得合不拢嘴,这贯口说得贼顺溜,关一川根本找不到地方叫停,只得拍了拍管家的肩膀,一脸正气地说着,“不错,也都给我上一份。” 管家领着关飞虎绕了一圈来到前院的大路上,吩咐了一个伙计带路,自己一躬身,先行去厨房亲自叮嘱备上酒菜。伙计微弯着腰,一脸紧张地带着关飞虎绕过了那巨大的刻着千里江山图的砖雕照壁,然后兜兜转转了一会,在一个单独的院落门口停了下来,“关少侠到了。”关飞虎瞅着似乎比关一川所在的院落还气派一些,便回首对伙计行了一个礼,然后推开门,将包裹甩到桌上,自己躺在床榻上好不舒服!倒是突然想起了靖州那个深不可测的卫栖梧,还有那个喜欢翻窗去别人房间的小丫头嫣儿最近有没有又惹什么祸来。 还有那慕容观山,看来逍遥山庄是知道自己一行人就是端掉靖州飞龙镖局眼线的罪魁祸首,但是基于逍遥山庄和飞龙镖局如此亲密的关系,怎么到现在都没有上门寻仇?是因为柳絮云女扮男装的关系?不可能,关飞虎摇了摇头,关一川的外貌身形太过特殊,自然而然就可以猜想到流云其实是女儿身,那究竟是因为什么? 关飞虎想了半天,想不出头绪,毕竟这种尔虞我诈,初入江湖的关飞虎怎么可能参的明白。索性也不去多虑,关飞虎盘腿坐在床上,双手抱圆,脑海中开始温习胡笳十八拍,依稀记得最后李商出手时候的招式,那第十五式的枯叶白骨虽说有些模糊,但慢慢细想,也有个大概,关飞虎脑海中浮现出最后一招的场景,幻想自己站在李商的位置上,举手投足间,摸到了些关隘,顺势打出倒是会了三分。 关飞虎从来不认为自己是个天才,倒是觉得只要自己肯琢磨,肯多花些心思,便能追上那些天才,比如神剑谷的谢誉白祁,但这次的奇遇,还真没料到,说不兴奋肯定是假的,但关飞虎反而更加专注去钻研,生怕浪费了这次机遇。 毕竟李商这种传说级别的人物,加上那神秘的沧海一刀,任谁都会做梦笑出声。关飞虎琢磨了许久,再看向窗外时,已经开始日落西山,和门口的护院打了个招呼后。关飞虎走回关一川和柳絮云的住处,正巧碰到管家前来唤柳絮云赴宴,关一川很是悲伤,毕竟邀请的是九个获胜者,自己作为陪同并不能参加,他一把拉住关飞虎,悄声耳语,“悄悄多带点好吃的回来给我吃!”关飞虎把胸脯拍得砰砰响,“包在我身上!” 临近中院,喧闹声越来越响,似乎是来了好多人,张灯结彩,热闹非凡,正巧看到慕容观山一个人匆匆跑过,看到关飞虎,对他使了一个眼色,关飞虎立马会意,应该是那个赛诸葛周南阳来了,这下终于要直面飞龙镖局的人了,手心微微出汗,步伐却跨得很大。 “哟!”吴杰超老远就看到关飞虎和柳絮云,胖子打着哈欠,一脸没睡醒地跑过来打着招呼,“这床太软了,睡的可真得劲,我还没睡够。” “我还以为你吃到现在呢!”关飞虎觉得吴杰超和自己很投机,是个很有趣的胖子。 “开玩笑!吃太饱晚上这顿大餐可不就浪费了?”吴杰超拍了拍自己的肚子。 越靠近中院,陆续前来的人越来越多。关飞虎留意了下另外几个跟着其他管家靠近的人物,应该就是其他晋级者,有些一脸严肃,有些却一脸轻松,老的少的都有,甚至还有一个老头,拖着一口大大的箱子,里面是他的兵器?目前当然不得而知。一眼看去,似乎每个人都带着兵器,搞得和鸿门宴一般紧张,也就自己和吴杰超两个人两手空空,“是不是拿着武器比较像大侠?”关飞虎没头没脑地问着。 “我觉得还是自己的拳头靠谱!”吴杰超挥了挥肥手,虎虎生风。 “飞虎有什么心仪的武器吗?当时在云苗圃草舍,你也只学了拳法和腿法。”柳絮云在一边问着。 “当时纠结嘛,现在倒是决定下来了。” “剑?”柳絮云问道。 “江湖一大半人都舞剑,多无趣。”关飞虎一顿,眼里却闪着耀眼光芒,“刀,我要练刀。” 四海踏歌行,挥刀斩不平。 第二十三章 狼狈为奸 “这些人还蛮有趣的,”一个头戴纶巾,身披鹤氅的中年男子飘飘然地看着手中的书卷,“连几个山村野夫都敢来比武招亲,还竟然晋级了,看来最近江湖藏龙卧虎不少呀。” 慕容摧城斜眼瞪了一下一边唯唯诺诺的慕容观山,“怎么到现在都没查出这几个人的底细?” “这关飞虎,真的没什么记载,也就在渝州驿站和一马夫发生过一次口角,之后没什么记载。”慕容观山当然没有把靖州发生的事情说出去,他近几年已经刻意隐瞒了不少事情,反正鸡毛蒜皮的事情对逍遥山庄毫无影响,尤其是一些仗义的行侠之事,说不定之后可以为自己所用。 “而这吴杰超,柳州的一个地痞无赖,不过平时不怎么惹事,属于那种人不犯我天下太平,人若犯我睚眦必报的那种性格。”慕容观山直接把话题扯向另外一个人。 “也罢,我倒是希望最后的获胜者好歹都是名门,否则小少爷的亲事就毫无利益可言了。什么苗圃草舍,估计就是个农家,编了一个破名字就来忽悠人。”周南阳把书卷扔回给了慕容观山,“这次陆爷很看重,只是最近有些事情,要陆爷亲自出手,实在是来不了。” 慕容摧城朗声一笑,“不打紧,事情结束之后,我亲自去次季州找陆爷喝酒去。” 这时候从旁边窜出来一个弱冠岁数的青年,一脸不耐烦,“爷爷。今天干嘛让我来,又没到最后一天,我出面作甚!” “来来来,给我们周爷看看,这是我们的轩儿,老夫不成器的孙子,来给周爷行个礼。”慕容摧城一把拉过慕容轩,满脸堆笑地对一边整个人几乎都倒在太师椅上的周南阳说着。 周南阳懒洋洋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略有点萎靡的青年,一看就是纵欲过度,底气浮躁,心想果然如同传来的消息一样,沉迷女色,不堪大用。 慕容轩看着眼前这个没正眼瞧过自己的书生,脾气一下次噌地上来,刚准备一个耳光扇过去,整个人却被慕容摧城的大手直接按在地上,“来,轩儿,我说了,给周爷行个大礼!” 慕容轩根本没机会抵抗,被压得冷汗直流,嘴里忙像背书似的说道,“久仰赛诸葛周爷的威名!小生逍遥山庄少庄主慕容轩,给周爷跪安。” 周南阳硬是不吭不响了好一会,慕容摧城满脸的笑意渐渐有些变形,慕容轩第一次感受到了度日如年,脑袋死死地磕在地上,大气也不敢喘,背上爷爷的手反而越来越用力,正当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周南阳才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双手扶起慕容轩。 “少庄主可是折煞我也,快起快起!”周南阳还看了一眼慕容摧城,“慕容兄也真是的,干吗让宝贝孙子行如此大礼。” 慕容摧城心里已经骂了周南阳千万次,嘴上最依旧轻松,“这当然,有朋自远方来,况且又是周爷此等人中龙凤,轩儿跪拜不亏!”慕容观海跟在旁边赔笑,他是个粗人,也看不懂其中的唇枪舌剑,老爷子笑了,他也就跟着笑。 而一边的慕容观山却是心里叹了一口气,一边扫到关飞虎一行已经入场,忙出声提醒到,“他们来了。” 慕容摧城拉起慕容轩,帮着拍拍慕容轩的裤腿,“轩儿可以留下,陪周爷看看这群人的本事。” “听说有不少少年英雄,少庄主可以留心看看,对后几日有好处,另外陆爷有东西让我转交给你。”周南阳向后招了一下手,一个看上去很彪悍的镖师立马上前,从怀里掏出一个匣子,“听闻少庄主年少风流,陆爷呢特地让我交予你几枚神仙丹”然后向慕容轩招了一下手。 慕容轩刚想单手接过,慕容摧城在旁轻咳一声,吓得慕容轩缩回了手,恭恭敬敬地弯下腰,双手接过,周南阳凑近慕容轩的耳朵,很轻很轻说了下这神仙丹的作用,听完慕容轩反而笑得奸邪,这次倒是自行跪拜了下去。 “谢陆爷、周爷大礼!”然后捧着匣子,坐到慕容观海旁边,也和三叔说了下这丹药的妙处,两人笑得越发猥琐。 慕容摧城,当然知道这礼物是作甚用的,重重咳了一声,让慕容观海和慕容轩收敛一点,然后站起身,双手背在身后,一副武林宗师的模样,对着台下刚进场的九个人朗声说道,“请诸位大侠入座!” 关飞虎在台下插嘴,“我不是大侠!” 吴杰超接着说,“叫我小爷!” 柳絮云很无奈,一个关飞虎自己都拉不住,现在还多了一个混世魔王吴杰超。 台上周南阳用羽扇遮着嘴,小声问道,“这几个就是刚才书卷上看到的土包子?”慕容观山一边回答,“是的,为首的少年便是苗圃草舍的关飞虎,旁边的胖子就是吴杰超,另外一个白衣少年是流云。” “这关飞虎穿得真俗,不过长得倒是不错,这流云倒是俊俏,合我胃口。”周南阳毫无掩饰地说着自己的喜好,反正自己的龙阳之癖在镖局和山庄也不是什么秘密,这次还特地让慕容摧城准备了几个象姑,供自己取乐。 慕容摧城待众人入座,便开始介绍了一番台上几个大驾光临的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些所谓的大侠,关飞虎一个都没听过,吴杰超也是兴致阑珊,只想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开吃。最后介绍到周南阳的时候,关飞虎和柳絮云特地细看了一眼那个所谓的赛诸葛。 “一脸奸相,一看都不是什么好人。”关飞虎看到一个贼眉鼠眼,却一副神仙打扮的书生,对着自己和柳絮云两人身上扫来扫去。柳絮云被看得有些恼火,抱剑在前,“我想把他的眼珠挖出来,一个劲在我身上乱扫。”旁边的吴杰超倒是说话了,他以为周南阳在看他,“竟然馋小爷我的身子,真不怕小爷我一拳呼死他。” 关飞虎和柳絮云相视一笑,画面太美,不敢多想。 慕容摧城说完,拿起一杯酒,众人跟着站了起来,关飞虎和吴杰超不情不愿被柳絮云拉起来,刚待一饮而尽,却发现那周南阳还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这家伙架子也真大。”关飞虎顿时就不乐意了。 “就以这杯薄酒,开启这场晚宴,想必日后会成为江湖一桩美谈。”慕容摧城强忍住怒意,向众人移杯环视一圈,刚准备再说点什么祝酒词,却不料台下一声怒骂突兀传来。 “赛诸葛原来是个瘸子?”关飞虎将酒杯直接放回桌上,一边的吴杰超索性就坐了回去,嘴里大声地说着,“飞虎兄,我突然也觉得腿脚不便,请允许我坐着与你对饮!” “没事没事,我也觉得的些许不舒服,我也坐下,我们的酒只与兄弟喝,不与狗同饮!”关飞虎哈哈一笑,盘腿而坐,直接与吴杰超碰杯,仰着头一口饮尽! 慕容摧城心中暗爽,瞅着周南阳脸色剧变,自己倒是不出声,看周南阳如何收场!慕容摧城不动,那慕容观山、慕容观海等一众人只得都跟着举杯干等,或多或少都有点看热闹的心态,瞄着周南阳,看他如何应对。 周南阳将酒往地上一洒,眯着眼睛说道,“这一杯,我坐着,敬神洲大地,年年丰饶百姓衣食无忧。”然后慢悠悠站起,又自顾自斟了一杯酒,往空中一撒,“这一杯,我站着,敬大荒女帝,大业繁昌万寿无疆!” “好!”慕容摧城带头叫好,众人掌声如雷,周南阳一脸得意地瞅着关飞虎与吴杰超,乡野匹夫,竟然还和老子斗?不掂量掂量自己是什么货色! 关飞虎想都没想直接站起,举杯也是一撒,“这一杯,我站着,敬神洲武林,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 吴杰超接过话,坐在旁边,直接将一壶酒直接砸在地上,“这一壶,我坐着,不敬任何人,就是喂狗!” 周南阳拍案大怒,阴阳怪气地对着慕容摧城说着,“这就是贵庄请来的宾客?” 关飞虎与吴杰超也跟着一人拍了一下桌子,中气十足地也对着慕容摧城重复着,“这就是贵庄请来的宾客?” 慕容摧城心里乐开了花,其实早就看周南阳这厮不爽,只是碍于飞龙镖局的名声,只得忍气吞声,这下倒有两个晚辈出头,骂得畅快淋漓!但面子总归要做一下,便出声圆场,“看在我逍遥山庄的面子上,我替这两位少侠给周先生赔个不是。” “不用了。”周南阳阴沉着脸,“我会回去对陆爷详细说说贵庄的待客之道的。” 慕容摧城讪笑着,对慕容观海行了一个眼色,慕容观海悄悄从桌子下面塞了一对翡翠到周南阳手里,周南阳偷偷看了一眼,面有喜色,但瞬间又黑着个脸,待到慕容观海轻声说道,事后会有十倍好处相赠之后,周南阳这才眉开眼笑,大手一挥,“罢了,今天是大喜的日子,不与小辈计较。” 关飞虎和吴杰超刚想呛声,被柳絮云强行扯了下来,俏目一瞪,两人才乖乖闭嘴。 酒过三巡,慕容观海站了起来,一字一眼地说着翌日开始的比试规则,无非就是一对一的比试,可以用兵器,但点到为止,禁止以命相搏,而此时旁边微醺的周南阳却悠悠插了一句,“点到为止有什么看头,都是些花架子,还不如真刀实剑,逍遥山庄现在那么门槛那么低了?” 慕容观海愣了一下,看到一边的慕容摧城深吸一口气,重重点了一下头,便改口说道,“既然周爷都发话了,那就各凭本事,一律生死各安天命。”反正人命对逍遥山庄来说,无非就是银两数量而已。有钱能使鬼推磨,如果是些有来头的侠客,那么自己就代表逍遥山庄出手避免伤亡,但如果只是些泛泛之辈,比如那什么苗圃草舍,那死活就和山庄毫无关系了,只能怪自己技不如人。 吴杰超啃着一个肘子,举起了手,“到底还要打多少场,才能拿到宝物?小爷我对招亲完全没兴趣,纯粹就是来捞个宝贝!” 周南阳冷哼一声,“就你?” “要不小爷我陪你练练?”吴杰超捋着袖子就跳起来,慕容摧城很是头疼,这晚宴是不用开下去了,周南阳这性格早就耳闻,谁料这边还有两个刺头,你一言我一句针锋相对。 酒宴不欢而散,周南阳拂袖而去,慕容摧城笑着拉住周南阳,“周先生慢走,春宵一刻值千金,靖州头牌象姑已经在房内等着您,之前答应的十倍财宝也已备好!”周南阳是个见钱眼开的主,只要提到男色与钱财,刚才的不愉快瞬间烟消云散,拍了拍慕容摧城的胳膊,“还是老爷子懂我!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先行告退!” 慕容摧城送走周南阳,回首对着众人说道,“也请诸位少侠回房休息,明日午时,比试正式开始!关于刚才吴少侠的问题,在座的都有一份薄礼相送,当然晋级名次越高,宝物愈加丰厚!” 吴杰超一抱拳,“谢老庄主!另外,我可以打荷吗?”吴杰超看着一桌没吃完的佳肴很是心疼。 “当然当然!”慕容摧城一挥手,几个管家立刻上前拿着几个食盒塞得满满当当,吴杰超还顺了两壶酒,而关飞虎咽着口水也盯着慕容摧城,憋了很久终于大声说道,“我也想打荷!” 慕容摧城很无语,真当我逍遥山庄里是酒家? “明日第一场,便是由关少侠对上千机老人郭扶摇,请少侠切勿迟到。”管家在关飞虎一行人离开时,跟了上来说了一句。 “千机老人?”关飞虎当然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号,回头只见之前看到的那个拖着一大口箱子的老人缓缓站起来,有些吃力地把箱子扶起,然后慢慢吞吞地对着自己行了个礼。关飞虎边回礼边小声嘀咕,“这老头提着箱子都费劲还能打?” 柳絮云在一旁听罢淡淡一笑,“你是忘了扮猪吃老虎的卫吾殇了吗?” 第二十四章 千机老人 “千机老人郭扶摇,一口箱子里面神兵利刃不计其数,其实力深不可测,曾单人独闯风雷山庄,欲夺当年刚打造出的神刀未遂。”慕容轩看着慕容观山制作的资料,“未遂这事不提也罢。”慕容轩一脸轻蔑,慕容观海倒是在旁边说,“但是这老头一人独闯淌雷刀阵,竟然全身而退,此人物不可小觑,我与他交手谁胜谁负还说不准。” “这老头看上去也没那么强吧?”慕容轩还是知道淌雷刀阵的厉害,作为风雷山庄的看家阵法,已经击退武林中想夺刀的无数勇士,这老头竟然可以全身而退,倒是有点本事。 “他对手呢?”慕容轩问着。 “此人就一无名小辈,就是方才酒宴上捣蛋的地痞混蛋之一,内力倒是出奇得惊人,南宫复都不是对手。不过应该过不了千机老人这关。”慕容观海其实也没怎么留意过关飞虎,只是听管事的那么一说,并没怎么放在心上,毕竟那什么草舍听都没听过,怎么能和成名已久的千机老人相提并论! 而关飞虎这边,吃饱喝足,将打荷来的食物送给关一川后,打着呵欠就回自己屋倒头便睡,明日的事情明日再说,毕竟自己从昨日起就没好好地睡过一觉,不是修行就是打架,顺带昏迷了几次。于是一觉睡到了翌日晌午,被管家几乎砸门般的响声所惊醒。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关飞虎随便套上一件袄子,胡乱洗了个脸,就出了门。管家忍住怒火,小步快跑着引路,关飞虎觉得饥肠辘辘,到了会场就看到吴杰超坐在关一川与柳絮云一边,手里捏着两个荷花酥,“哟!你终于来了!果不其然迟到!” 关飞虎对着胖子白了一眼,抢过荷花酥,两三口就咽下,又一口喝完关一川手里的茶,在两人骂骂咧咧声中,跳上擂台。 “小兄弟,咳咳,你终于来了。”擂台上早就站着那位老人,一边咳嗽,一边絮絮叨叨,“虽昨夜说是性命相搏,你看我这身子骨,风吹了就散架了,我们也就点到为止,应付几招罢。” “这个还要看老头你了,”关飞虎收了收裤腰带,“我当然也不想认真打架,多累呀。但是呢,”关飞虎话锋一转,“如果老头你下黑手,那么也别怪我不客气勒是吧!” “现在年轻人怎生如此心浮气躁,”老头叹了一口气,慢慢地打开箱子,有一丝闪光很是隐晦地闪了一下,当然没有逃过早就有备在先的关飞虎的眼睛,毕竟之前南宫复也用过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关飞虎直接用手指一弹,一枚银针被击落在地上,因为银针实在太轻,掉在地上都几乎没有发生声响。 “好一个点到为止啊老头。”关飞虎一脚踢飞银针,直接轰隆隆地冲了上去,“小兄弟不要那么认真嘛!”郭扶摇见偷袭被看穿,那也不装了,直接摆开箱子,飞手一扬,无数银针梨花暴雨一般向关飞虎倾泻而去。 只听关飞虎大喝一声,全身衣服被外放的内力暴涨,直接用身子弹开一条道,也没有挥拳,对着老头就撞了过去。 老头连忙带着箱子滚到一旁,嘴里还在嘀咕,“被这架势撞到,我老人家就直接嗝屁了。” “是吗?我倒要看看你被碾成泥是什么样子。”关飞虎并没有收住冲势,直接一脚蹬地,身体立马换了方向,又是撞了回去,郭扶摇勉强躲开两次,觉得这么躲来躲去太过麻烦,从箱子里变戏法般直接掏出一杆梅花枪,双手握紧一送,枪头突刺出去,关飞虎当然不想拿肉身去撞枪尖,半空中收住身形,脚下一点,郭扶摇眼前一花,突地看到关飞虎的身形从枪尖分开,一边一个直接挥拳而来。 千机老人立马扔下枪,又掏出两枚小盾,直接挡在胸前,关飞虎的身影掠过,却没有发出想象中那声沉闷的相击声。老头神情大变,只觉背后一阵杀意涌起,直接用盾护住后背,哐的一声巨响,郭扶摇直接被轰出十尺开外,倒在地上乱叫。 “别叫了,起来继续。”反冲力让关飞虎的拳头隐隐作痛,用嘴呼呼吹了两下拳头,他自己知道那一拳被盾牌卸开了不少力道,老头装腔作势翻滚出去,只是为了拉开距离。 “死小子下手真狠,懂不懂尊老。” “死老头废话真多,懂不懂爱幼。” 两人开始拌嘴,手上却没停过,关飞虎索性抡开胳膊,漫天拳影 直接铺天盖地砸向郭扶摇,郭扶摇东掏一面大盾,西掏一条铁棍舞得严丝合缝。 “这比前几日精彩多了,”慕容摧城捋着胡须,一副怡然自得的表情,抖着脚。 “我打得过他们?”慕容轩看傻眼了,这敢情自己一个回合都撑不到啊! “这个别慌,老爷子自有安排。”慕容观海倒是看得跃跃欲试,毕竟碍于逍遥山庄的威名,自己已经有好几年没有认真打过一场架了。 而一边的周南阳却一肘撑着桌子,脑袋一点一点,一看就知道昨晚劳累了一夜,现在困意泛上来,眯眼小憩。 吴杰超在下面看得两眼放光,“这是百宝箱吧?怎么什么兵器都能掏出来?” “这就是千机老人的外号由来。”柳絮云也在感叹,这么耗下去就要演变为持久战了,看谁先能破局。 关飞虎虽拳猛,但苦于突破不了有各路兵器加持的郭扶摇,自己也打烦了,攻势开始逐渐放慢,千机老人也看出了端倪,“小兄弟,那么快就累了?”关飞虎索性停下来了手,反而往后退了三步。“不打了?”郭扶摇开始嬉皮笑脸,“那快认输,这些家伙我都要收拾半天。” 吴杰超环视了下四周地上七零八落的兵器,叹了一口气,“老头你家伙还有多少库存?”郭扶摇装模作样地看了一眼箱子,“一万件?” “我倒是比较好奇你这箱子的构造,不如打个赌?”关飞虎大致数了下地上散落武器的数量,“如果我赢了,你把箱子送我罢。” “哈哈行,你赢了再说,那要是我赢了呢?”郭扶摇是看多了年轻人口出狂言,而那些要过箱子的人都已经身首异处。 “那我的头你拿去呗。”关飞虎说得轻描淡写。 “这才有点意思。”周南阳被台上交手的吵闹声惹醒,正好听到他俩打赌,便来了兴致,直起了身,羽扇轻轻地挥了两下,口说道,“赢的人再赏一百两黄金,记我们飞龙镖局账上。” “逍遥山庄追加一百两。”慕容摧城笑着附和。 “一百两黄金,什么概念?”关飞虎听罢倒是开始掰着手指开始算,“那就准备打钱吧。”关飞虎算了个大概,美滋滋地紧了紧裤腰带,双手一扬,地上散落的武器仿佛被线操纵一般,悉数飘在空中,在吴杰超身后歪歪扭扭排成一圈,郭扶摇哪有见过这场面,自己的兵器,都是经过本人长时间浸淫,方用得得心应手,哪有如此不讲理的家伙,抢过人家的兵刃为己所用,而且数量惊人,声势浩大。 吴杰超带着十余件的兵器,缓步往前压了一步,郭扶摇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压力扑面而来,如临大敌,直接把箱子一扬,一把把剑,刀,棍,棒,锤,锏直接就往关飞虎那边砸了过去,关飞虎避都不避,伸手一招,身后就立马飞来一把兵器,自己也不看直接抡了出去。一时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边一把九节鞭格开虎头刀,那边一柄开山斧劈开八棱锏,一时乒乒乓乓,金属的敲击声不绝于耳,郭扶摇对自己说着撑住,至少这边武器倒是比胖子那边多了不少,但是越到后来越觉得不对,那些被打落的兵器反而颤颤悠悠地又飞到胖子身后,没一会吴杰超身后黑压压的一片,还闪着银光,而自己似乎家底掏空,只能最后拔出一柄剑,拖着打开的箱子,退到了看台的角落。 一柄长剑的千机老人,对着眼前身后有百般兵器的关飞虎。 “今天开始我就改名为千机小爷,而你就是剑老人。”关飞虎觉得一语双关很是得意,他不止体内有了李商的十年功力,似乎也被感染到些许李商的毒舌。 “这是啥招式?”关一川和吴杰超在台下看愣住了,这不是神话中的御剑术?怎生这小子才失踪一日,连这种绝招都练成了? “但是那千机老人的气息却没有衰落的迹象。”柳絮云却很疑虑,她有所耳闻千机老人的事迹,光靠兵器多就能独闯风雷山庄? “问题肯定在那个箱子上面。”吴杰超若有所思。 关飞虎也不是人们眼中头脑简单的憨憨,虽然已经将郭扶摇逼入绝境,不过他还是留了一个心眼,如果只是单纯武器数量多的话,千机老人的名号不可能在江湖上那么响亮。隐隐察觉到了有个地方很是蹊跷,那箱子肯定有些古怪,对了,箱子呢? 郭扶摇其实在等,等着关飞虎上前来给自己最后一击,那个时候才是自己最大的杀招。但是连手都抖酸了,这个臭小子就是不肯多走一步,“你在等什么?”郭扶摇故意让自己的声音颤抖。 “那你在等什么?”关飞虎笑了笑停下脚步,和郭扶摇大眼瞪小眼。 郭扶摇想不出话忽悠,只得抖抖索索地说,“你不过来只好我过去咯?” “来呗,婆婆妈妈,看你还有什么招。”关飞虎招了招手,身后飞来一柄狼牙棒,顺势拿过扛在肩上。 “千机老人要不要保?”慕容观海此时倒是坐不住了,站起来问着慕容摧城。 “要,但感觉鹿死谁手还不好说。”慕容摧城眯起眼睛,仔细看着台上的局势。 怎么言语相逼,看来这臭小子是死活不肯出手了,郭扶摇耐心已经被耗尽,索性单脚踏地,一手掐一剑诀在胸,另一只手的剑顿时颤抖不已。 关飞虎刚想故技重施,拿过一枚兵刃格挡,突然眼角瞥到郭扶摇身后的箱子已然合起,下意识地缩回手,单脚驻地,身躯直接一个扭动,脚下已经碾碎擂台!以脚下以圆心,关飞虎硬生生让自己的身子平地转了一整圈,另一只手作大开大合之势,将身后千枚兵器索性一团揽住,直接往郭扶摇身上抡去! 慕容观海也没料到这一出,刚想出手,但为时已经太晚了。 凌空的兵刃尽数往郭扶摇手中的长剑中砸去,郭扶摇收势不住,长剑被这一大团兵刃直接震碎,郭扶摇苍老的身体跪在地上,双眼已经看不出任何光亮,嘴里、鼻里、耳里全是疯狂涌出的鲜血,喉咙间咕噜一声,直接重伤不起! 关飞虎上前,一拳砸碎那劳什子箱子,“幸好眼尖,差点被这老头阴死!” 慕容轩看呆了,这武学怎么和平生自己学的完全不一样,相比之下,自己学的无非就是野猫乱抓。 “那箱子,是个障眼法,别看那么多兵器他们俩信手拈来,挥之即去,其实每个兵器都系着一条肉眼很难辨的天蚕丝!”慕容摧城慢悠悠地解释给慕容轩听,“通过内力控制丝线,从而招来着无数兵刃,也不知道是那小子运气好,还是真有眼力届,竟然被他发现了天蚕丝的机关,又内力远胜于千机老人,所以才悉数为他所用。” “而这天蚕丝最后连接的地方,并不是那箱子,而是郭扶摇的最后那柄剑。原来郭扶摇打算用剑引所有兵器回来,从关飞虎身后给予重创,然后一剑杀死对方,但没想到这小子察觉到了什么,直接将自己蛮横的内力与那老头牵引的力量一起砸回给老头,这老头哪料得这出,剑也承受不住如此庞大的内力突如其来的蜂拥而至,当即碎裂,而单凭肉身,更不可能遭受得住,最终引火焚身郭扶摇还是老了!”慕容观海满头大汗,还好刚才慢了一步,如果自己当时冲到场中,说不定已经也被轰得半死不活。 关飞虎下场前还特地指了指周南阳和慕容摧城, “打钱!两百两!” 第二十五章 谁动我兄弟我就打谁 “少侠请留步!” “这臭小子没什么背景,估计也不会打到最后,不如给他些好处,也算结交下,毕竟是个打赢千机老人的少年才俊。”慕容摧城在帮慕容轩解释完刚才发生的事情后便转身对慕容观海说着,慕容观海便站起身,叫住关飞虎。关飞虎停下身,看着慕容观海,眼角瞥着一边张大嘴巴的慕容轩和笑而不语的慕容摧城。 “稍后我等派人将二百两黄金送到少侠住处!另外,关少侠勇猛过人,可谓是当今武林翘楚,之前逍遥山庄也说过,只要是出类拔萃者,必赏厚礼,想必少侠也知道我们准备了不少奇珍异宝,武林秘诀,不知关少侠心仪何物?” “收了东西能不打吗?”关飞虎叉着腰,回头看了一眼关一川,关一川轻轻点了下头,“我倒不对宝物有什么兴趣,招亲也毫无兴趣,只是听说可以让飞龙镖局帮着做件事?” 慕容摧城笑呵呵地看着周南阳,周南阳也没想到竟然是冲着自己来的,看来这小子胃口不小,逍遥山庄已经满足不了他了,竟然直接想攀附上飞龙镖局,微微思量一会,也轻轻点了一下头,慕容观海便继续说,“当然可以,毕竟之前有言在先,今天逍遥山庄有幸结识了关少侠,也算是我等荣幸。”慕容观山在一边一脸鄙夷,慕容观海说是对自己写的稿子不屑一顾,结果倒是背得滚瓜烂熟。 “先请关少侠回座,今日比试结束后,我组个局,请少侠与周先生好生吃喝,慢慢细聊如何?”慕容观海听关飞虎说既然是让飞龙镖局做事,倒也开心,这小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收服的主,也省得自己费心。关飞虎点了点头,老爹当现在都没把具体要飞龙镖局做些什么告诉自己,等会台下好好问问,而周南阳则皱了下眉头,看着关飞虎脸上略带戏谑的笑容,隐隐觉得这小子的来意不会太简单。 “下一场比试,流云对吴杰超!”慕容观海接着说道,吴杰超在台下听罢,又开始吵闹,“明显有黑幕!” “我们抽签一向公平公正。”慕容观海懒得理那个胖子,这安排想都不用想,当然是刻意为之,柳絮云一把拉住暴跳如雷的吴杰超,轻声说道,“飞虎已经赢了,我们目的也就达到,我们上去演场戏便可,我自己没什么要的。” 吴杰超倒是有些不好意思,“那事情结束我请你们吃顿饭罢。” “不用不用。” “要的!我先上台了。”吴杰超直接蹦上擂台,对着慕容观海那方向啐了一口痰,柳絮云也慢慢悠悠地走上台去,双手一鞠,“请吴少侠赐教。” 吴杰超装模作样地上前一挥拳,柳絮云直接身体倒退数步,装作一个踉跄跌出场外站定,“好厉害的拳风!在下技不如人,认输。” 一语既落,鸦雀无声。 关飞虎直接一口茶喷了出去。 看客们顿时哗然,谩骂声铺天盖地。 “假赛!” “当我们白痴吗?” 慕容观海倒是忍住笑,这样也好,省得浪费时间,“吴杰超胜出!吴少侠勇猛过人,可谓是当今武林翘楚,之前逍遥山庄也说过,只要是出类拔萃者,必赏厚礼,想必少侠也知道我们准备了不少奇珍异宝,武林秘诀,不知吴少侠心仪何物?”慕容观山很是无语,这三弟只背了一段?就换了个称谓原封不动的就再背了一遍? “什么都可以吗?”吴杰超大大咧咧地捧着肚子,眼睛在台上扫来扫去。 “当然,只要我们逍遥山庄能满足,一切任凭吴少侠选择!”慕容观海心想,反正这胖子估计也就冲着金银财宝而来,这种人最好打发。 “我要周南阳的人头。”吴杰超指了指台上的周南阳。 一时间,整个逍遥山庄出奇地安静。 “吴少侠开玩笑也有个度!”慕容观海怒目圆睁,率先反应过来,声音用上些许内力,隆隆作响。而一边的周南阳倒是不紧不慢地说道,“你要我的头作甚?”台下看客你瞪我我瞪你,议论纷纷。 难道两人有什么深仇大恨? “你认真问我,我当然认真回答。”吴杰超耸耸肩,“我没有开玩笑,我是来寻仇的,姓周的!难道你忘了在青州做的好事了吗?” “原来今次来逍遥山庄是鸿门宴呀。”周南阳还是坐着没有动,手上的羽扇仍是慢悠悠地扇着。 “周先生此事与逍遥山庄毫无关系,若知这个胖子有这个念头,我等早将其拿下。”慕容观海忙着解释,一边的慕容摧城满头白发已然开始无风而动,长长的胡子四散开来,慈祥的笑脸变得更为可怖。 众家丁操着家伙,陆续冲上台围着吴杰超站定,但都知道不是对手,也就摆个阵势,装个样子罢了。台下围观的无数好汉都破口大骂吴杰超痴人说梦,不知好歹。 “你倒是说啊,周先生和你有什么仇!” “人家堂堂一赛诸葛,你个村野匹夫血口喷人!” “这就是明晃晃的污蔑!这个胖子你觉得今天还能走出逍遥山庄?” “老庄主同意,我们都不答应!” “你们哪根葱,我还要你们答应不答应?”吴杰超怒吼一声,瞬间众人声音立马变得很小,然后不知道哪个挑事地吼了一句,“拿下再说!”一群绿林好汉便吵吵嚷嚷地冲了上去。 关飞虎眉头一皱,怎么吴杰超也找周南阳有事?一开始下山仅仅想知道陆潜龙到底是何人,到了靖州得知飞龙镖局背地里干的都是打家劫舍的坏事,听闻飞龙镖局会有人亲临逍遥山庄,这才淌了这遭浑水,还想之后从周南阳嘴里探到点飞龙镖局和陆潜龙的事情,怎么直接就有人和周南阳杠上了?关飞虎一边疑惑,身子却没有停,直接闪到吴杰超的身旁,柳絮云也拔剑跟了过去。 “不愧是我的好兄弟!”吴杰超哈哈一笑,“事成之后再给你加个鸡腿!” “你先和我好好说说你和姓周的到底有啥岔子!”关飞虎转头对柳絮云说,“絮云先走,带上我老爹,我们茶馆汇合!” “我去绑了周南阳就来!小姑娘别逞强!打不过就跑!”吴杰超回头盯着蓄势待发的慕容摧城父子,挥了挥拳头,全身骨骼咯咯作响。 柳絮云嗯了一下,拉着关一川起身,刚跑出数步,这才反应过来,这胖子啥时候看出我是女儿身? “姓周的在青州到底做了什么?”关飞虎顺手撂倒几个冲在最前面的大汉。 “说来话长,打完再说,这边交给你,我直接去绑了就来,你们说的茶馆在哪里来着?我不认路哇。” 关飞虎翻了一个白眼,算了还是等这个胖子干完事一起走吧,气海一沉,一拳轰出,似乎一阵虎啸响彻云霄,冲上来的大汉们直接被一股劲风拍倒,“得罪啦!”关飞虎扭头就跑,往前一看,吴杰超已经跳上周南阳所在的阁楼,与慕容观海鏖战在一起,拳声砰砰作响,都是硬功夫,毫无技巧可言,而一边的慕容摧城一声暴喝,上前抢过慕容观海的身形,一掌带着一股狂风拍去,吴杰超毫无防备,直接被拍回台下,砸在关飞虎身旁,下一秒就从坑里跳起来,龇牙咧嘴。 “这老匹夫有点猛。” 周南阳并不像慕容观山一样,不会武功,他好歹会一些简单的拳脚,也就寻常武夫的水准,没想到这个胖子来真的,忙躲在几个镖师的身后,一边强作镇定地说着,“慕容老爷,你知道这件事的后果,若今日将这胖子拿下,我倒是可以装作无事发生,不过若拿不下,你可是知道陆爷脾气的。” 慕容摧城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这胖子简直就是太岁爷头上动土,沉声说着,“观海你护着周先生,观山你带着轩儿先走。”然后猛的一个踏地,连看台都碎开一个大洞,整个人直接冲到刚起身的吴杰超面前,直接两爪就把胖子掐着脖子硬是按了回去,吴杰超死命握住慕容摧城两条钢铁般坚硬的胳膊,想扯开,但这两条胳膊如同焊接一般牢牢锁在自己的喉咙上。 “老匹夫”从吴杰超的喉咙里隐隐约约发出声音,刚准备再用力时,左边突然窜出一个身影,直接一拳卷着风沙碎石砸在慕容摧城的脸上,吴杰超定睛一看,只见关飞虎拳如雨下,拳风虎虎生风,慕容摧城用脸接了几拳,发现这小子力量也不是泛泛之辈,刚想先用力掐死这个胖子先,没想到拳风直接把自己引以为傲的胡须缠在关飞虎的手臂上,关飞虎也没有在意,还是猛地挥拳照着慕容摧城的老脸就打,这胡须原本就是脆弱之物,就算全身修炼得出神入化,这胡子也还是一扯就断,关飞虎还在心想手上缠了一大坨啥玩意儿,只看到慕容摧城松开胳膊,往后退了一步。双手捂着下巴,在那边一动不动。 “哈哈完犊子,老弟你把这老家伙彻底惹怒了。”吴杰超捂着自己的脖子,一边剧烈咳嗽,一边哈哈大笑。 “臭小子你瞎搅和个啥?”慕容摧城半蹲着,因为两个大手捂着下巴,所以表情看得不是很真切,但是声音听着明显已经扭曲。 “谁动我兄弟我就打谁,不管他做得对不对,先打了再说呗。”关飞虎把手上缠着的胡须好不容易全部解开揉成一团扔掉,“况且听说你们逍遥山庄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一边好不容易缓过气的吴杰超爬起来,“你这句话中听,再加个鸡腿。” “鸭腿行不?烤的那种。” “没问题!” 两人直接冲上前去,他们知道慕容摧城可不是绣花枕头,虽然手上没带刀,不过这个在江湖上牛逼轰轰一甲子的人物,还是不能给他任何喘气的机会。 慕容摧城也没想到,那个无名小辈,竟敢越过雷池,是觉得自己老了挥不动刀了还是纯粹只是想找死?双手合起握拳,高高抬过头顶,然后一声怒喝,直接往前砸去!一道劲风直接在慕容摧城前咆哮刮出,硬生生把擂台直接一劈为二,一路卷着碎墙残瓦,将两人的身形全部罩住。如同无数记闷锤敲在胸口,关飞虎强行稳住身形,双掌一拳,胡笳十八拍第三式胡风夜明将全身护地水泄不通,而旁边的吴杰超就没那么幸运了,两条胳膊护住要害,仗着自己皮糙肉厚,硬是接了下来。 “吃我一招!”关飞虎怒目圆睁,一步踏前,也不去封住慕容摧城去势,当头就是一掌天地不仁拍去!慕容摧城大笑一声一掌对去,一阵巨响,两人分别倒退数步,慕容摧城惊讶这毛头小子竟然完全不弱下风,竟然稳接了自己一掌!关飞虎倒是觉得气血一阵翻腾,不过瞬间就被自己压下,反而更加兴奋,这胡笳十八拍倒是神奇,竟然能和成名已久的慕容摧城对上一掌,不由想到那李商的实力,究竟是有多么可怕! 慕容观海一边还在惊讶竟然有人正面接了老爷子一掌后还能活蹦乱跳,一边就看到吴杰超又跃上阁楼,便索性拔出佩刀。眼角看到慕容轩躲在台后瑟瑟发抖,一边挡住吴杰超去路,一边大喝,“你怎么还不走?” “我爹不让我走。”慕容观山此时却从后面走出,平时拘楼的身子突然挺拔了很多。“我要让轩儿亲眼看着,”慕容观山看着一脸不可置信的慕容观海,“这肮脏的家族如何垮掉!” 周南阳也没有走,躲在其他几个邀请而来的名门大派代表后面,依旧波澜不惊,这里那么多高手,台下还坐着其余几名参赛者,自己现在仓皇逃脱,成何体统?不过台下几个参赛者感觉都无动于衷,看来逍遥山庄的排面还是差点火候。 其实不管是参赛者还是台上那些所谓的代表心里都在犯怵,这小子连千机老人都能打败,凭自己能在他手下过几招?况且慕容摧城都出手了,哪轮得到自己班门弄斧? 慕容摧城看了一眼关飞虎,嘴角却泛起一丝笑意,伸手向后一招,大喝一声,“刀来!” 第二十六章 第一刀 站在阁楼看台下的四个家丁一听慕容摧城吆喝,马上把那柄准备多时的鬼头大刀很吃力地扛在肩上,一路小跑送到慕容摧城跟前,慕容摧城一把握住,整个人气场大变,神采奕奕。 “小子,你可是近十年第一个让我握起刀的人呐。” 关飞虎笑了笑,双手一抱拳,“不敢当,可惜我手中并无兵刃,可能要让老爷子失望了!” “这个好说!”慕容摧城大刀在手,视天下万物如蝼蚁,“你说要什么样的兵器,都给你整来!” “刀。”关飞虎扔出一字,双眼也放着光。 “好胆识!敢在我面前耍刀!满足你!”慕容摧城放声大笑,“观山!将你的佩刀白鹿扔来!”慕容观山虽不会武功,但作为逍遥山庄族人,当然有柄佩刀。从幼时习武不顺后,一直没有出过鞘。慕容观山早就想助关飞虎一臂之力,刚听慕容摧城说罢,慕容观山立刻解下佩刀,用尽全力扔下看台。关飞虎轻轻一跃,人腾空而起,左手一把抓住白鹿,右手一拨,刀顺势出鞘,一阵白光一闪,白鹿重见天日。 “好刀!”关飞虎啧啧称奇,白鹿通体泛白,长约三尺,说轻不轻,说重也不重,关飞虎随手挥舞了数下,很是顺手。 “这柄宝刀可是千金难求,”慕容摧城很是自傲,“不比风雷山庄锻的差!一直跟着观山也是可惜了,希望你小子不要让我失望!” 关飞虎很是兴奋,也算是终于摸到刀了,心神一凝,也不去理会慕容摧城在那边念叨,转眼就把沧海一刀所授地在脑海里飞速过了一遍,一睁眼,目光如炬,“来!” 慕容摧城也很好奇,这小子怎么见到自己操起刀,反而更加斗志昂扬?难道真的是自己退隐江湖太久,现在的小年轻全然不知道当时自己的威名?慕容摧城将鬼头大刀砸向地面,一声巨响,“小子,我让你三刀!” 关飞虎也不客气,“那你别后悔!”说罢将刀归鞘,压低身形,直接开始往慕容摧城处冲去,慕容摧城看着关飞虎越压越低的身形倒是觉得有点奇怪,这是什么招式? 关飞虎瞬间逼近慕容摧城五尺之内,左手一提,右手白鹿瞬间出鞘,慕容摧城只见一线白光,猛地下意识往后侧开,身前的衣裳悄声被划开一道口子! “没算好距离”关飞虎很是可惜,毕竟是自己第一次出刀,关飞虎停了下来,将刀又收回鞘中,“再来。” 慕容摧城这下不敢轻敌,眼睛牢牢盯着关飞虎的一举一动,不了关飞虎这次倒是慢悠悠地晃过来,突地加速反向拿刀,直接刀鞘脱手往脸上砸去,慕容摧城拿刀一格,关飞虎左手刀往上一挑,惊得慕容摧城急撤一步。关飞虎顺势右手接过刀,往前一送一劈,逼得慕容摧城横刀在胸,一声金戈交鸣,关飞虎收回刀,“第二刀。” 慕容摧城完全没看过关飞虎使出来的刀法,“这小子到底师出何门?”光这两刀已经让自己冷汗淋漓。 “第三刀。”关飞虎直接单手握刀,唰唰唰就是三刀砍下,慕容摧城眯着眼睛,不紧不慢地闪开,却没想到关飞虎的刀刃突然诡异地在空中打了一个弯,慕容摧城身势已经往下,看着白鹿复又从上而下劈下,忙双手拿刀一撩,不料砍了个空,关飞虎已经俯冲而下,左手一掌拍出,结结实实拍在慕容摧城胸膛之上。 “没用力。”关飞虎甩了甩手,“你让我三刀,我让你一掌,也算是扯平。” 慕容摧城不恼反而乐呵呵地大笑起来,“好一个关飞虎,深得我意!那我也不客气了!”说罢抡刀挥去,关飞虎也不去挡,直接避开,脚踏在大刀之上,身子跃起,也是一刀从上往下半空劈下。慕容摧城大喝一声,两条胳膊青筋暴起,鬼头大刀直接往上一撩,关飞虎只觉双臂一麻,白鹿差点脱手,忙纵身落下,将白鹿反腕而握,架在鬼头大刀刀刃处一路火花交错,直接砍到慕容摧城面前,慕容摧城冷哼一声,单手抡开大刀,企图直接挥飞关飞虎。 而看台上方,吴杰超与慕容观海也打得有来有回,吴杰超虽说是个胖子,但是此时手脚如迅雷一般将慕容观海全身罩住,根本不给他拔刀的机会,慕容观海眼角瞥见自己老爷子和关飞虎打得风生水起,自己又一时半会脱不开身,不由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让你们过来真是看戏的?还不出手帮老子一下?” 几个护在周南阳身前的所谓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老脸一红,其中几个不情不愿地站出来,嘴里只管嚷嚷壮壮声势,也不出手。周南阳倒是看急眼了,直接一挥手,几个镖师冲上前去,仗着人多,七手八脚把吴杰超拉了下来,慕容观海这才有空拔出自己的佩刀。 吴杰超骂声如雷,强行挣脱开镖师们的钳制,回头就是一拳抡倒一个,看到慕容观海拔出刀,直接从旁边操起一条板凳,左右手抡圆,“来!看你逍遥刀如何逍遥!” 慕容观山倒是有点不乐意了,这人多打人少,感觉关飞虎这两人恐怕凶多吉少,自己也不会一招一式,就只能跺脚干着急。旁边的慕容轩倒是开始狐假虎威,满嘴脏话连篇,慕容观山甚至有了一刀砍死这个小畜生的冲动,摸摸腰间,佩刀已经扔给关飞虎做武器,自己只得暗自叹气。 关飞虎也被吓出一身冷汗,这鬼头大刀看上去沉重不堪,没想到在慕容摧城怪力加持下,竟然还能如此迅捷。好歹人家是成名已久的老江湖,是自己恃才自傲了。于是平下心,缓缓吐出一口气,将刀鞘直接插入自己腰带之中,仍是单手刀直直指向慕容摧城。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关飞虎暴起,白鹿狂舞,一道道白光如同丝绸一般将自身笼罩,慕容摧城只见眼前光芒大盛,下意识举刀劈去,就一瞬间,关飞虎的刀已经横移开一步,雷厉风行般直接劈下,关飞虎也不去管这一刀有没有对慕容摧城造成伤害,又是一刀劈下! 招式都有死穴,而看不清的招式,根本无从破解。 阳光照在白鹿刀身上很是刺眼,而慕容摧城的身体更为刺眼,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伤口接踵而至,虽不及骨肉,但完全跟不上关飞虎那闪电般的攻势,慕容摧城大吼一声,一刀横着抡去,不料眼前一花,关飞虎的身形诡异地从另一侧闪出,白鹿径直就往慕容摧城脖颈间砍去,慕容摧城是真怒了,咬牙切齿将脖子一歪,鬼头大刀复又抡了回去,关飞虎用刀鞘在大刀上一点,刀势一阻,又是一道白光对着慕容摧城天灵盖就削了下去! 慕容摧城咆哮一声,身上顿时隐隐炸开一层黑色薄雾,许久未曾动用的真气瞬间暴涨,像是压抑了许久,一下子爆发。周遭堆积的尘土碎石直接被吹散,扬在风中,盘旋不去,鬼头大刀刀身一侧,似乎伴有一声声低吼,似乎是在恭迎着主人的真正觉醒。关飞虎觉得一股热浪扑面而来,忙一个转身落在地上,右手一递,白鹿撕开热气,直直地往慕容摧城胸膛插去。 “好小子!老夫好久没有打得如此尽兴!”慕容摧城微微半蹲,对着白鹿就是一斩,一股狂风顿时卷乱关飞虎的去势头,快刀一转,咣咣咣几声脆响,好不容易逼停刀风,又看到慕容摧城蛮横地一步跨来,双手举起大刀又是一刀斩下。 “力拔山河气盖世!”这一刀可是凝聚了慕容摧城近一甲子的功力,这一刀据说天下除了苏晓白之外,没人敢硬接的一刀,就算风雷山庄的家伙亲临也要退避三舍! 关飞虎并没有避开,双手交错握住白鹿,嘴角泛起一丝兴奋的笑意,迎着那鬼神都要避之不及的一刀就劈了过去。 你说你逍遥天地半甲子,怎挡我百年沧海这一刀! 只听哐的一声,尘土散去,台下看客只见慕容摧城与关飞虎维持着最后收招的姿势一动不动,僵立许久后,喀嚓一声轻响,鬼头大刀的刀身碎出一条小缝,刀刃处赫然出现一处缺口。 “慕容老爷子败了?!”看客们不敢相信,就这毛头小子竟然把傲视一方的慕容摧城的刀给崩坏了? “肯定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伎俩!”台下暴喝声顿起,关飞虎倒是收回白鹿,对着下面招了招手,“不信就上来试试!” 慕容摧城还是没有动弹,沉默许久后,突然放声大笑,惹得众人一头雾水。 “败了!败了!”慕容摧城直接把鬼头大刀扔在地上,咣的一声砸开地板数道裂缝,自己倒是盘腿坐在了地上,“小子,好身手。” 关飞虎抬头一看阁楼看台,吴杰超手上那条板凳已经被慕容观海削地只剩两条木杆,胖子索性双手掷了出去,又操起一张桌子呀呀呀地挥地风生水起。慕容观海和众代表哪见过如此无赖的打法,一时间面面相觑,也不敢第一个上前,两边倒是僵持不下。 “聊聊?”慕容摧城也回头看了一眼后方,“如果轩儿像你这般英雄出少年,我也可以瞑目了。” “那还不是你宠溺坏的?”关飞虎倒也不客气,也盘腿坐了下来,扬了扬收回鞘的白鹿,“还你?” “送你了。”慕容摧城笑着说,“他更适合你。” “那么大方。”关飞虎意思意思抱拳行了一礼,“是不是二百两就不给我了?” “我没那么小气!何况其中一百两该是那家伙给你。”慕容摧城指了指躲在慕容轩身后的周南阳。 “你那是什么刀法?从来没见过。” 关飞虎笑着摇了摇头。 “不方便说就罢了。”慕容摧城看着天上的浮云朵朵,“终究我老了,我那个时代早就过去了。” “那我也过去了?”关飞虎指了指台上,“你不拦我?” “刀都崩了,拿什么拦?也不就是做给江湖看场戏,高潮到了,我也可以落幕了。” “作的孽就不还了?” “观山那家伙和你说的吧?” “”关飞虎不语。 柳絮云护着关一川退到了门口,也就零星几个家丁上前阻拦,台下茫茫多的绿林好汉也就雷声大雨点小,叫嚣了几阵,也没见几个上来。 “也不知道飞虎他们现在处境如何?”关一川很是担心,毕竟对上的可是地头蛇逍遥山庄。 “应该无事,飞虎从那夜神秘失踪之后,境界大涨。”柳絮云安慰着关一川,其实自己心里也没底,毕竟面对的是慕容摧城那个老家伙。 “你说这李商一点拨,飞虎就如此厉害,那李商将云城弟子个个点拨一下,那李家岂不是独霸江湖?”关一川想当然地问着。 柳絮云有点无语,怎么被关一川这么一说,李商成了一头奶牛? “现在吴杰超要周南阳的人头,那我们的计划不就全乱了?”柳絮云问道。 “还行,其实我原来的要求也和这个差不多,也就是让周南阳护着我们上季州,到时候到了季州,直接绑了。” “现在就是直接绑了去季州。”柳絮云笑着说。 “也是为了避免和逍遥山庄冲突,谁想到因为那个胖子,直接就动起手来。” “我们再等一炷香的时间罢,再不来,关叔叔你躲一下,我去接他们。” “也行,不过这家丁莫名其妙也全退去了,是不是擂台那边出了什么事?” 吴杰超累了,阁楼看台上的家伙已经被自己挥霍得差不多,看着楼下关飞虎竟然和慕容摧城聊了起来,不由破口大骂,“打完了不上来帮忙?” “那我走了?”关飞虎站了起来。 “去罢。”慕容摧城没有抬头,“也替我好好教训轩儿。” 关飞虎跳上台,往回看去,发现慕容摧城的背影,苍老了许多。 第二十七章 拳为谁而挥 周南阳是彻底傻眼了,怎么连慕容摧城都败了?难道这老家伙年纪太大,武功衰退那么快?再回头看看慕容观海,已经被吴杰超打得步步后退,但身子却还是牢牢地挡在出口处,护着阁楼看台唯一一条通往山庄的路。 “给我好好守着!”周南阳吩咐着手下,然后随便拉过来两个镖师,“你和你过来,护着我走!”然后就头也不回地冲了出去。 吴杰超看到关飞虎跳上楼来,便把最后一把椅子直接砸在地上,叉着腰,喘了好久,终于是缓过神,吃力地直了起来,拍了拍关飞虎的肩膀,“你打我追?” “要追快去追!”慕容观海见父亲已经弃刀,自己也没有战意,真的再打下去真的要拿命去拼,为了一个外人,不值得,便把刀插回鞘中。吴杰超还在喘着粗气,慢吞吞从慕容观海面前走过,扔下一句话,“这般助纣为虐值得吗?” “这天下不都是这样,和有价值的人谋事,把没有价值的人一脚踢开。”慕容观海想找一把凳子坐下,发现早已被自己悉数削断,也就只能靠在栏杆上,“这些年飞龙镖局暗地里都做了些什么,我们心里都清楚。其实我们也没好到哪里去。”说罢看了一眼哆哆嗦嗦的慕容轩。 “江湖虚名啊,威风的时候个个叫你一声大侠,真的到了危机关口,人人都作壁上观。”慕容观海回头看了一眼台下畏畏缩缩的所谓绿林好汉们叹了一口气。 “江湖也就这样,”吴杰超装作和慕容观海很熟的样子也拍了下他的肩膀,“所以小爷我居无定所,乐得自在,不过有幸倒是结交了两个真朋友。” “周南阳作恶多端我早就知道,不过他究竟是惹到了你什么?” “既然你都知道作恶多端,那有人想要他的命不是很正常,”吴杰超言语一顿,“我可不想再提一遍那糟心事。我要去追了,你确定不拦我了?” “老爷子都输了,打什么打。况且周南阳都跑远了,我演给谁看去,说出去好歹我也尽力了。”慕容摧城笑得很大声。 这个时候,后面跌跌撞撞地倒是走出一个人,正是慕容轩,抖索着双腿,双手颤抖着拿着自己的佩刀,说话紧张地都断了句,“我慕容家还没倒下!还有我在!来受死!” “哟吼,你就是那个比武招亲的小少爷呀,可惜小爷对你没兴趣。”吴杰超比了一个猥琐的龙抓手,“不好意思,小爷我还是喜欢大姑娘。” “你先去,我来吧。”关飞虎看到慕容观山还躲在后面对着自己挤眉弄眼。 吴杰超没有多问,直接越过慕容轩绕过看台,看到慕容观山手指了一个方向,便撒腿跑去了,心想,这老爷子一家还挺有趣。 “你确定打得过我?”关飞虎也不紧不慢,步步逼近,慕容观海刚想出声,却被刚刚跳上来的慕容摧城按了下肩膀,摇了摇头,“轩儿也是时候长大了。” “此乃逍遥山庄存亡之秋也!”慕容轩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热血上头,刚在后台想跟着周南阳一起开溜,却被慕容观山一把抓住,挣扎着想跑开,却被慕容观山一顿言语说得热血激昂。 “就你个怂样,仗着家大业大,就糟蹋民女,荒淫无度?现在家要倒了!我看你以后靠什么作威作福!” “欺软怕硬,你活该一辈子躲在你爷爷的身后,你只个慕容家的孙子,去了你的姓氏,你屁都不是!” “学了十几载的刀,此时不挥更待何时?” “呀!”慕容轩带着哭腔大喊着,一刀就往关飞虎身上砍去,关飞虎直接一胳膊抡开,刀直接被震飞老远。慕容轩也不管什么招式架势,直接就往关飞虎身上扑去,乱挥拳头毫无章法,关飞虎连功都没运,任凭这软绵绵的拳头砸在身上,然后一掌推去,慕容轩直接被拍倒在地。慕容轩大喊了一声,复又爬起来,又冲了过去,又被关飞虎一拳撂倒。 慕容轩已经根本不去数自己被放倒了几次,反正就是下意识地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冲过去,他也不知道能坚持多久,但是平时为人懦弱的父亲那几句话已经深深烙在自己心口。 “轩儿,你这拳是为了谁而挥。”慕容摧城此时却站出来,对着关飞虎轻轻一点头,“逍遥山庄是时候改变了。”关飞虎听懂了慕容摧城言下之意,看着慕容轩满脸眼泪鼻涕地冲了过来,卸去大半的力对着慕容轩后脖颈一个手刀劈下,慕容轩哀嚎了一声后,倒地不起。 “谢了,少侠去罢。”慕容摧城抱起昏迷的慕容轩。看着台下随风舞动的逍遥山庄大旗默默无声。 吴杰超追了半天,一路打翻了几个留下殿后的镖师,都没看到周南阳,难道这厮脚程那么快都跑出山庄了?便开始往出口赶去,老远就看到柳絮云拿着一根破腰带五花大绑了一个穿着镖师行头的男人,走近一看赫然发现此人就是周南阳。 “哟,还知道金蝉脱壳,不愧是赛诸葛。”既然周南阳已被生擒,吴杰超也就慢下脚步,体内一阵翻江倒海,毕竟刚才一顿乱战,自己也受伤几许,倘若那慕容观海及各门派侠客以真功夫相逼,指不定自己就交代在那里了。 “你们是谁?抓我作甚。”被柳絮云打肿脸的周南阳被捆在一棵树上,看到这个胖子皮笑肉不笑地走来,不由疼地倒吸一口冷气,嘴里还在不停骂道,“你们可知我是谁?当心陆爷来找你们算账!” “怕死我了。”吴杰超上去就是一脚,柳絮云问道飞虎在哪里,吴杰超指了指身后,“估计马上到了,在台上不知道磨蹭些什么。你这绑他的腰带哪里搞来的,哦是飞虎他爹的。” 关一川在一边扯着裤子苦笑。 周南阳还在一边咒骂着,见三人一点反应都没有,便开始哭着哀求。 “吵死了!说得没停。”吴杰超上去就对着周南阳后脑勺来了一下,直接拍晕,顿时清净。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柳絮云一边看着通往山庄的路,一边问着吴杰超,吴杰超说一会找个地方细说,便自顾自坐下开始运功调理。柳絮云也不催,在吴杰超后面也坐下,帮着胖子疗伤起来。 一炷香不到,吴杰超睁开眼,擦了擦嘴角的淤血,“小妮子疗伤有一套,舒服多了!”然后就看到一个少年往这里飞奔。 “飞虎!”柳絮云挥着手,吴杰超倒是把周南阳解绑,把腰带扔还给了关一川,然后把周南阳的腰带抽出来,又绑了个结结实实。接过关飞虎扔过来的一个水囊,打开一口喝干,“此地不宜久留。” “怎么走。”关飞虎拿回水囊,发现一滴不剩,有些无语。 “搞辆马车,边走边说。”吴杰超看了一眼方向,拍拍屁股,背起周南阳就走往山路去了。 关一川将关飞虎全身扫了一遍又一遍,惊奇地发现关飞虎全身没有一丝受伤的痕迹,“你打赢那个老家伙了?” “算是吧?”关飞虎不予置否,但是总感觉慕容摧城没有用全力,倒是有点喂招的意思,关飞虎若有所思地往逍遥山庄后方的山崖处看了一眼,自己出来的洞口一点动静也没有,也不知道二师伯她现在正在干嘛,当下也不去想那么多,扶着关一川,跟在吴杰超身后走去。 下了山坡,关一川和柳絮云去驿站借了一辆马车,在回头去接躲在树林里的关飞虎一行人。问起吴杰超下一处去哪里,吴杰超啃着刚让柳絮云捎来的烧饼,满嘴含糊不清,“你们去哪里我就去哪里呗,反正现在不赶紧,随便搭一程,到地方我再去忙我的。”于是关一川驾车回头,准备穿过黄山往徐州去。关飞虎和柳絮云在车厢里,看着吴杰超啃烧饼。 “别急嘛!就说就说!”吴杰超一把把剩下的烧饼全部塞入口中,随便嚼了几下,就吞了下去,二郎腿一翘,开始了他的单口相声。 吴杰超也记不得具体是几年前,有一次晃到青州的时候,路见不平帮着一户农家打退了几个地痞无赖,老人家最后却抱着吴杰超的大腿哭着拦着,要放走这些人。胖子就纳闷了,后来才知道原来是老人家怕被报复,得过且过也就算了,正巧自家孩子考取了功名,不日就要走马上任当地小县城当一个个小小的典史,或许之后家境可能有转机。吴杰超也在离开农家的时候偶尔见到了他们的儿子,眉清目秀,一表人才。典史也十分感激吴杰超出手相助,也立志扫除本县的恶势力,以免再有类似的欺凌事件发生。 前段时间,吴杰超又一次路经青州,想再去农家看一眼,却早已物是人非,听村里人说,有一行人半年前来到青州,县官是热烈欢迎,为首那人便是赛诸葛周南阳,县官当时还准备了县城里最炙手可热的花魁准备接待周南阳,毕竟飞龙镖局江湖上赫赫有名,背后还有朝廷撑腰,当然不敢怠慢。没想到周南阳有龙阳之癖,反而指着一边的典史说让他来陪我,典史当场勃然大怒,不过一介书生怎么打得过一群彪形大汉,当然被揍得鼻青脸肿送到了周南阳的房里。第二日,典史便强撑起身子,自缢在朝堂之上。两个老人家当然想查个水落石出,因为年老体衰,每天都要步行三个时辰才能走到县城衙门,天天在门口击鼓鸣冤。周南阳被吵得不厌其烦,想打发些银两息事宁人,没想到两口子硬是要一个真相。说来也巧,事发当晚,还真有个梁上君子目睹了那一切,原来想把这事吞到肚子里,但看到两个老人家相互搀扶,每天跪着求官老爷升堂,便于心不忍,在一个黄昏,叫住了蹒跚正要回家的老两口,说出了那晚的真相。老两口直接哭晕在地,当即就回到了衙门,在门口吵了个沸沸扬扬。县官为了平息众怒,只得匆忙升堂,以天色已晚为借口,明日再严查此事后,安排两位老人回家。没想到当然周南阳就派人去了农家,杀害了老两口,并放了一把火付之一炬,也追查到了那个走漏风声的梁上君子,直接乱刀剁死在小巷里。百姓们都敢怒不敢言,为了自保便一语不发。此事便被渐渐淡忘,吴杰超有问为什么不去找青州春秋堂,村里人都说春秋堂虽然在青州,但两地相隔还是有十日距离,这边只是个又偏又小的县城,周南阳也就只是路过,为了找些乐子才停留了数日,一行人早就在纵火第二日溜得精光。 吴杰超当然忍不下这口气,何况那老两口当时还为了感谢自己,还将家里为数不多的玉米省给自己吃。吴杰超在村口默默站了半天后,冲进县城撞进衙门直接打了县官一顿,便四处打探周南阳的下落,偶尔在一次偶尔吃茶时,听到隔壁桌有人谈论到逍遥山庄比武招亲一事,得知周南阳这厮也会前来,便兴冲冲地往此处来了。 关飞虎也开始疑惑,在老爹的口中,之前的飞龙镖局可是一群铁血铮铮的汉子,怎么这一年重开,明面上大家宣扬如何威风凛凛,快意恩仇,怎么暗处会做出如此龌龊之事?不光是偏远的青州县城还是繁华的靖州城内,都有一丝挥不去的黑暗。 “所以你们到了徐州,我自己去搞辆马车,把这厮带到青州,给两位冤死的老人家和他们孩子祭天。”吴杰超扇了下周南阳的脸,“别装晕了,小爷我早知道你醒了!”“少侠别打我!”周南阳完全没有来时羽扇纶巾那般潇洒了,反而一脸谄媚恐惧,躲在车厢角落里直打抖。 “醒了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关飞虎掀开帘子,和关一川说了几句,关一川便把马车往路边一停,在关飞虎搀扶下,弯腰进了车厢。 第二十八章 水落石出 周南阳听到吴杰超说起了青州的事情,也就罢了,冤有头债有主,是自己栽了。但是这又来一出,是啥情况?不过当他看到关一川的脸的时候,才恍然大悟,这不就是之前大闹靖州的那伙人吗?这个老头的面容实在太过有辨识度了。 “靖州的事,至少不至于要了我的命吧!”周南阳马上为自己开脱,“虽然混账,但罪不至死!老先生救救我!”吴杰超这才对着关一川父子问道,“难道你们也有过节?” “不,只是有些话要问他罢了。”关一川坐在车厢里,直截了当地问道,“你和陆潜龙怎么认识的?” “陆爷?你们要找陆爷的茬?你们是疯了不成!”周南阳话还没说完,一边的吴杰超已经赏了他一个巴掌。柳絮云觉得车子一晃,觉得马车就这样停在路边反而不太好,便打了个招呼,出去驾车,反正也不赶时间,晃悠悠地往黄山拐去了。 “我和陆爷早就认识了,约莫二十余年了。”周南阳只得老实招来,“刚认识他的时候,他还是飞龙镖局的二把手。” “金钱的钱?”关一川问道。 “对对对,陆钱龙!你们旧相识吗?那就好说话啦哈哈老先生快帮我对这位胖少侠美言几句别打别打!”吴杰超又扬起巴掌,吓得周南阳直接把头埋到了车垫里。 “后面就过了几年朝廷开始清山河,镖局也在目标名单里面,陆爷并不想就这么莫名其妙地逃难,便找到了我,问我有什么主意没有。小人在官场上还有些许门路,便提议还不如招安,为上面做事,至少可以换得平安无忧。”周南阳语速很快,这点破事还是用不着隐瞒的。 “毕竟镖局又不是天地十门如此大的规模和影响力,虽然后面神威出手,直接灭了一门,也还有几门倾巢出动,不自量力,也差点灭门。” “比如多情楼?”关一川抛出一个引子。 “对,那时竟然想去秦州劫狱,可惜了那么多俏丽的姑娘唉尤其是那个叫啥,灵犀和蒹葭”周南阳猛然感觉到关一川的表情变了,脸上的伤疤更为可怖,双眼死死地瞪着周南阳。 “说下去,”关一川的表情吓到了周南阳,见周南阳愣住没有说话,便大喝着,“说!下!去!” 赛诸葛突然想起一件事,指着关一川和关飞虎,声音颤抖,“难道你们就是灵犀的丈夫和孩子?” 关一川上前死死攥住周南阳的领子,自己却差点没站稳,关飞虎马上上前扶着,关一川的情绪已经失控,嘴里抖索着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盯着周南阳。 “说下去。”关飞虎拼命搀老爹,内心突然觉得这个事情不简单,似乎有一个重大的秘密在里面。 “多情楼救援失败,蒹葭护着灵犀逃跑,最后灵犀退无可退,坠入黑山崖,蒹葭被俘下场很凄惨。”周南阳被关一川攥得有些透不过气,后半句基本就是边咳边说的。 “你是怎么知道的?”吴杰超在旁边插嘴。 “我听说的!”周南阳眼睛瞥了一下吴杰超。 “坊间都没有多情楼之后的下落,你倒是知道得那么清楚!”关一川索性直接扑了上去,虽然年老体弱,但是用起狠劲来掐着周南阳的脖子还是让周南阳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关飞虎只能用力拉开老爹,让关一川在旁边喘会儿气。 周南阳见说漏嘴,便破罐子破摔,“我他娘的跟了官府做事,当时就在现场!” “陆钱龙也在?”关飞虎追问。看到周南阳眼神游离,便踏上一步,“在!在!在!”周南阳的双腿之间已经潮湿一片,一股腥臭味传满了狭小的车厢。 “吓尿了哈哈哈。”吴杰超大笑,只能撩起窗纱透透风,可怜了赶车的柳絮云,只能掏出手帕遮住半张脸,继续驾车。 “那就是说陆钱龙诈死,是为了和你一起招安,估计当时也劝说过大飞和三虎,但是这两位好汉岂是贪生怕死之辈,便拒绝了。”吴杰超分析着。 “然后自导自演了一个事故,让世人以为自己已经身亡,其实暗地里投奔了朝廷给神威卖命。所以逼得蒹葭受辱、灵犀坠崖,你们也逃不脱关系!”关一川疯了一样冲了上去,也不管满地污迹,直接操起拐杖就是一顿乱打。 关飞虎在一边也不去阻拦,将刚才的对话分析了一下,突然有一个很可怕的猜测! “你怎么知道我是灵犀的儿子。”关飞虎全身开始发抖,夺过了关一川的拐杖,关一川倒在一边,原本脑子就活络,听了关飞虎的言语,转念也猜到了那个设想,脸上的伤疤开始隐隐作痛,老泪止不住地开始往下滑落。 吴杰超感觉到气氛有点微妙,也钻出车厢,坐在柳絮云旁边,看起黄山的雄壮山色。 “十五年前的那一晚,你和陆钱龙也在现场是不是!”关飞虎的声音已然怒不可支,一手就把周南阳拎起,按在车厢墙上,惹得马车一阵巨晃,吴杰超马上起身,帮着柳絮云紧攥缰绳才有惊无险地稳下平衡,反正路上也没人,柳絮云索性也停下车,回头望向车厢里。吴杰超倒是跳下马车,说是一边尿尿去了。 周南阳发现自己已经完全圆不回来,闭起眼睛点了点头,“这是我们的投名状,从柳州就知道了你们的计划,跟着你们一路,在秦州郊外选择动手。”一边的关一川已经呜咽得泣不成声,一个劲用力地捶着自己那条断腿。 “那地方很少有人路过,而且那破庙并无退路,刚好一网打尽,正巧那天还是个风雪夜,不管闹出多大的动静都无人知晓,”周南阳已经知道自己必定命丧于此,索性开始大笑,表情愈发扭曲狰狞,“当时都觉得你们父子肯定摔死,不摔死也冻死,谁想到命那么大!” “可惜那么俊俏的脸,被摔得那么惨,否则我就生擒你带回去快活快活!哈哈哈哈!”关飞虎直接把周南阳甩到关一川面前,关一川疯狂地拿着拐杖,对着周南阳的右腿就狠命砸了下去,周南阳只觉一阵剧痛从右腿上传来,却越发笑得放肆,“那大飞,临死还在念叨着你的名字!呕老子我一刀下去,他还拉着我衣服不放手!还有那三虎子!妈的死到临头还带着一个神威军一起滚下山崖,滚死还不带闭眼!啊!我的腿!啊!!!” 关飞虎没有做声,任由老爹在车厢里发泄,自己在柳絮云的注视下,缓缓走下马车,看着黄山的一览众山小,任凭骄阳刺眼,就这么傻傻地注视着前方。 柳絮云不知道说什么,下了马车,安静地坐在关飞虎身边,轻轻地将关飞虎的脑袋靠在了自己娇弱的肩膀上,关飞虎终于哭出声,眼泪染湿了柳絮云的肩膀衣裳。 柳絮云什么话也没有说,就一个手环着关飞虎的肩,轻轻地拍着,哼着一首云城上从小传唱的歌谣。 山河总静好,人事亦从容? 再回到车厢时,就看到周南阳早已晕厥,一条右腿已经被关一川砸得血肉模糊,车厢里尿味和血腥味已经令人作呕,关一川却傻傻地坐在旁边,两眼无神。吴杰超提议先下山,到徐州境内,再做打算,毕竟现在自己已经不能说带着周南阳去青州祭天就直接跑路了。 一行人重新上路,关飞虎陪着关一川还是坐在车厢里,两人一言不发,车厢外的吴杰超受不了如此安静,便和柳絮云搭话,“他们父子估计直接就去飞龙镖局了,你呢?陪着一起咯。” “那是自然,我回去和父母说下就走。”柳絮云知道吴杰超已经知道自己是女儿身,也不再隐瞒什么,将头发放了下来,很随意地束在胸前。 “要不,我也去?到时候留个脑袋给我就行,我自己去青州搞定。”吴杰超又问道,“那陆潜龙只是个镖师,才过了五六年怎得现在武功据说比慕容家老头还厉害?” 柳絮云当时忙着带关一川落跑,完全没有看到关飞虎堪称逆天的战斗,也就淡淡却很坚定地说着,“所以我要陪着飞虎他们父子。” 吴杰超听到这话语中明显地画蛇添足,不由笑了笑,“吃喜酒记得唤我。” “你在说什么”柳絮云连忙否认,“不过吴兄你怎么看出我是女儿身?” “小爷我久经情场,你这点变装和没变有什么区别?哪有男人那么细皮嫩肉的,”吴杰超突然很兴奋地指了下山下,“呀哈!发现个小溪!走走走!休息下顺便冲洗下车,臭死小爷我了。” 关飞虎把关一川搀扶着下了车,关一川草草冲了下脸,人似乎清醒多了,这才发现自己的拐杖都打折了。便让关飞虎找了一根结实的树枝,关飞虎比划了下高度,用手劈开,递给老爹。柳絮云让吴杰超撕开周南阳穿着的镖师外袍,吴杰超嫌臭,直接把周南阳扔到水里,来回扔了两次,周南阳被呛醒,虚弱地都说不出话,吴杰超撕了两块布下来。一块堵住周南阳的嘴,一块扔给柳絮云,柳絮云稍微帮周南阳治疗了下断腿,然后简单地包扎了下,省得流血过多导致伤口感染严重,撑不到季州半路就嗝屁了,周南阳一边骂骂咧咧让柳絮云下手轻一点,又被吴杰超一巴掌扇过去,“正好小爷我要问你,那个姓陆的之前只是个镖师,怎得现在传言武功那么厉害?” “哈哈哈,那当然是我大神威不传秘术咯!你们现在去找陆爷算账可就是送死!陆爷的功夫和那草包慕容摧城可不能同日而语!”周南阳被吴杰超直接打落两颗牙,一边说话一边用舌头舔着伤口疼地满脸抽搐。 “那你怎么不也去搞一下?现在那么弱鸡,还他娘的赛诸葛,笑死小爷我了!” “我没资格,体魄不合适”周南阳满脸遗憾,“否则怎得会栽在你们这群乡村野夫手上!”吴杰超话也问完了,也懒得听周南阳满嘴粗言秽语,直接又是起手一拍,扇晕了周南阳。 关飞虎和吴杰超直接把车厢从马绳上卸下来,两人扔到水中,用周南阳剩下的袍子简单擦洗了下车厢里面,抬上岸,准备风干再走。关一川生了火,三个人围着火边,一时无话,只听到火星四处迸裂的响声,和溪水不知疲倦的流淌声。 最后还是关一川先开了口,“吴少侠,不好意思,这人暂时不能给你。” “懂得,小爷我陪你们去季州。”吴杰超看有人打破了平静,便伸了一个懒腰,“飞虎兄的事就是我的事。” “多谢。”关飞虎出声,拍了一下胖子的肩膀。 “絮云,前方太危险了,你直接到了徐州就回家吧。你父母也不可能同意你走这一遭的。”关一川皱着眉头看向柳絮云。 “不同意我就溜出来!”柳絮云换了一身衣裳,穿回女装,浑身自在很多,“我先要回去一次,最多一晚就出来,关叔叔能不能等我?” “那是自然,但我还是不怎么同意你跟我们走。”关一川用一根小树杈拨弄着火堆。 “好歹我也可以出力,再不济也可以保护关叔叔。”柳絮云小脑瓜一转,愣是想出个理由。 “好好的一个小姑娘,倒是跟着我儿子学坏了。” “才没有勒!”关飞虎和柳絮云异口同声,然后相视一笑。 “行了!天色也不早了,我们抓紧赶路。”关一川撑着拐杖起身,关飞虎和吴杰超去把车厢重新系上,柳絮云刚牵过缰绳,就被关飞虎一把夺过,“快天黑了外面凉,你去里面待着罢。” 柳絮云没有觉得寒冷,反而心里很是暖和。 “那我勒?你怎么不关心我?”吴杰超嚷嚷着。 “你肉多,不怕冷。” 第二十九章 徐州柳家 一行人紧赶慢赶,穿过黄山,终于到了徐州边界。徐州地处神洲偏东北,如果说靖州是富得流油的大户人家,那么徐州就是个稍微富裕的经商世家,也不招摇,也不炫富,和和气气地笑着迎接天下的过客。 柳絮云让关一川把车停在官道上,然后自行牵了一匹马就往徐州城的方向驰去。柳家就在城外的一处幽静庄园中,当然没有逍遥山庄那么嚣张跋扈,就是一隅小小的四方庄园,里面住着柳絮云的长辈们。柳家在城内也有个楼宇,做着当铺的营生,也就安安分分,不求大富大贵。而柳絮云的父亲柳听涛也历练回来,住在城外那庄园里,偶尔去城内看了一下目前执掌当铺的二弟,主要还是陪着老父亲在庄园逗鸟玩乐。 “听涛啊,这次回来就不走了罢?”柳听涛的父亲已是期颐之年,不过一直清淡养生,平日也没什么扰心之事,反而越老越是矍铄,这次大儿子也回来正式继承家主之位,老人家那几日每天都守在官道上眺望,盼星星盼月亮终于是把柳听涛盼回来了,“估摸着云儿这几日也该回来了罢?” “按正常脚程来看差不多两天左右?”柳听涛和夫人相视一笑,管家迎上来,接过柳听涛的行囊,一边开着玩笑“老爷怎么感觉一点都没有老,武功大成?” “老刘去你的,几年没见嘴还是那么欠!”柳听涛和管家老刘从小就是一起长大的,管家的父辈一直在柳家做管事一职,在柳家没那么多规矩,也没有很苛责的上下之分,所以除了一些基本打扫接待等工作,柳家的家仆都过得很是舒心惬意,自认整个天下,没有比柳家更亲近的主子了。当年第一代柳家家主,在徐州买了这所宅子,用作武馆之用,柳家剑法除了传家人之外,并不外传,就算收了徒弟也就是教一些外门的拳脚功夫,由于剑势过于精妙,而且辨识度极其之高,挥剑时,有类似碧绿树叶飘然而下,故扬名于江湖。柳家家主在一次行走江湖之时,救下一家寻常百姓,百姓为了报恩,硬是要求来当柳家的管家,第一代家主拗不过他,便答应下来。那百姓索性改姓刘,便在柳家勤勤恳恳地住下,这一声老爷,一代传一代喊了百余年。 之前的清山河,朝廷并没有将柳家划到名单里,一是柳家剑法不外传,几代后便门可罗雀,重心渐渐开始往当铺转移,几乎不涉足江湖,二是当时柳听涛的二弟也上下用银子打点了一番,越原来还想讹诈柳家一笔的神威,看到如此识相,就收下所谓的薄礼,不再过问。 柳听涛也想过如此做法是否过于懦弱,但是想到至少家族平安,那便是最重要的,便在书信中让二弟去操办了。 “老刘别忙活了!搬个桌子过来!”柳听涛回房收拾了下,亲吻了夫人的额头,一脸温柔,“我们终于回家了。”然后夫人打趣地和柳听涛一番温存后,整理好衣裳,打开房门叫着老刘,“麻将摆上,叫上老庄主一起搓上两把!不许跑!我记得你是不是还欠我五百文钱?” “大夫人,这都是猴年马月的事情了,您这记忆力也太好了吧?”老刘摆上桌子,叫上自己的儿子去把麻将摆上,又让侄子去厨房准备了些温酒热茶,自己扶着老祖宗坐下,“先赊着,打完这几圈再说嘿嘿!” 柳絮云骑马的时候,小脑袋瓜一直在想怎么开口和父母说,如果直说和飞虎直接去飞龙镖局找茬,那十之八九就要被关在家里出不来,但是如果撒谎,该拿什么由头呢?柳絮云马不停蹄地赶了半个时辰,寻着小时候的记忆看去,终于在官道旁依稀看到了自家的影子,和童年印象中一样,几乎一模一样。柳絮云原地驻马停留了一会,还是一团乱麻,罢了,大不了硬着头皮实话实说罢。 这天午后,老刘麻将又输了一圈,一边洗碗一边唉声叹气,正在愁这下连袜子都要输个精光的时候,柳夫人探进头说了一句,去城里的时候捎上几笼刚出炉的小笼包带回来,然后抛给老刘几两白银,笑得很调皮。老刘立马招呼了人过来接着洗,自己把银子揣在怀里,手很随意地在围兜上擦干,便吆喝了一声准备出门。柳听涛和老祖宗在院子里逗猫玩,看到老刘要出去,便喊了一声,“顺手带一包蜜饯回来!” “好叻!”老刘开了门,就见眼前一个绿色小巧身影撞了进来,直接把自己撞倒在地。 “啊哟是谁?”老刘揉着嗑在地上的后脑勺,定睛一看,一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女也揉着自己的小脑袋,看着自己,这眉目温柔,气质如兰,“这不是?云小姐!?” 来人正是柳絮云,在门口下了马刚准备敲门,门就自动开了,自己完全没留神,注意力全在牵着的马那边,这下可好,失去重心直接栽了进去,还好有老刘当人肉垫子。 “老刘我回来啦!”柳絮云记得那时候骑在老刘肩膀上在院子里玩骑马,自己小手拿着一个柳梢瞎指挥,在老刘头上东点点西指指。 “啊哟!”老祖宗第一个反应过来,柳听涛忙扶着父亲站起来,“我的云儿呀,走近来瞧瞧!”老人家双手往柳絮云那张开,急切地小步往前赶着,柳听涛哭笑不得地在旁边扶着,嘴里一边念叨着慢点慢点。 “小丫头又长高了!”老祖宗颤颤悠悠地摸着柳絮云的小脸蛋,“来来来,老刘再买点好吃的回来!云儿我们去里面。” 老刘也开心,心中一盘算,已经想好了再买几份小时候柳絮云很喜欢的糖糕回来,加上烧鸡,鲜虾等等食材,那几两白银根本不够用,这不打紧,大不了自己贴一点,毕竟小祖宗回来啦。 柳絮云话到嘴边就咽了回去,还好当时和关一川他们说了一天一夜的时间,否则看到自己的爷爷一脸红光,开心得不得了,这怎么说得出口。 “家里没啥吃的,小刘把早上的茶点热下拿出来,你爹去城里买好吃的去啦,叫其他人忙完手上的活,一个时辰后,大家聚一聚,吃顿好的,我家的小宝贝可算是回来啦。”老人家甩开柳听涛的搀扶,一个人健步如飞,到处指挥。柳夫人见门外一阵吵闹,便猜到女儿回来了。 “怎么就你一个人?信上所写不是还有个你的关同砚呢?” “什么叫我的关同砚真是的。”柳絮云一脸埋怨地看着妈妈,“他们在官道上等我” “是有什么事吗?”柳夫人察觉到了自己女儿吞吞吐吐,“吃完饭再说,先陪爷爷。” “嗯!”在柳絮云心中,自己的妈妈是天下最讲理的娘亲。 吴杰超终于睡了一个饱觉,这几天一直马不停蹄地赶路,但似乎逍遥山庄根本没有派追兵过来,一路也算太平,便钻出车厢,看了一眼百般无聊在路边踢着石子玩的关飞虎,“你去睡会?” “睡不着。” “担心柳絮云?”吴杰超笑得很贼。 “算是吧。”关飞虎轻轻打了胖子一下。 “年轻可真好,还有事可以烦恼,不像我,孑然一身,乐的时候逍遥自在,郁闷的时候只能与美食诉说!”吴杰超揉了下肚子,“啧,饿了。”转身牵过一匹马,“我去转一圈,带点东西回来吃,肚子饿得遭不住了。” 关飞虎挥了挥手,看着胖子骑着马跑远了,车厢里关一川睡得很沉,而周南阳早就虚弱地昏睡过去,被塞着布的嘴里偶尔发出些奇奇怪怪的声音。 关飞虎这几日反而很平静,毕竟当时自己的还是个襁褓中的孩童,那些亲身经历的切肤之痛,关一川一个人背负着十五年。老爹的身形这几天感觉又瘦小了一些,老脸上的皱纹连睡着的时候都仿佛在忍着心里的剧痛。这一切陆钱龙与周南阳都有参与,直接导致了关一川整个人生的颠覆。 如果没有这两个人,或者说没有那次的清山河,那现在的自己,甚至还有老爹和娘亲,他们三个人会在哪里做些什么呢? 当然,自己不可能被云城养大,也不可能认识柳絮云,当然也不可能偶遇李商所传胡笳十八拍及十年功力,当然也不可能习得沧海一刀绝学。 当然也不可能认识泠无音。 关飞虎脑海中莫名又想起那夜的桃花树下,泠无音那出尘的模样。 或许现在他们一家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在柳州街头漫步,自己就如同一般的十五岁少年,无忧无虑,转过身,便看着关一川和灵犀互相搀扶着微笑着望向自己。 而如今,灵犀的脸依旧模糊,关于娘亲,关飞虎是一点记忆都没有,而老爹的脸上却满是血泪。 柳絮云瘫在桌上,一边对着老祖宗摆手,“爷爷我实在吃不下了!”老祖宗笑容可掬,笑眼都快被皱纹给埋住了,“再吃点呗嘿嘿。”柳听涛倒是出面拉着老祖宗坐回自己位置,“再开心也不能乱吃,你碗里这块扒肉太油了,我替你吃掉。” “小气。”老祖宗噘着嘴,像个孩子。 “好啦,云儿快和娘回去休息下,大老远回来就接风,其实身子早就累坏了吧。”柳夫人使了个眼色给柳絮云。 “嗯嗯,的确觉得有点累。”柳絮云秒懂,头微微靠在了娘亲身上。 这下老祖宗紧张了,“啊哟是我不好!快带云儿回房间好好歇息!你这做父亲的怎么不提醒我!真是的!”老祖宗瞬间甩锅给柳听涛,柳听涛笑着说,“对对对,是我考虑不周,该罚该罚!云儿先和娘亲回去歇息,我陪爹再喝几杯。” “说吧,什么事。”刚回到房间,柳夫人就开门见山,柳絮云心一横,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说了,包括比武招亲,大闹逍遥山庄,生擒周南阳,甚至包括了关飞虎的身世,和十五年前的惨剧都一一梳理了下告诉了柳夫人。柳夫人思索了片刻,让柳絮云在房内先更衣小憩一下,自己去找柳听涛商量去了。 柳听涛刚喝得有点微醺,就被柳夫人拉着回到了房间,听完后是一百个不同意,才出来几个月,刚到老家,怎么女儿这一路已经和飞龙镖局,逍遥山庄杠起来了?这以后发展下去,岂不是要闹上天?现在才这点修为,就已经掀起那么大的风浪,之后还得了? 柳夫人倒是很释然,坐在柳听涛旁边,就盯着柳听涛看,嘴里轻轻地开始念叨,十五岁去云城拜师,十六岁勾搭同班女生,十八岁摔坏师傅一张琴,二十岁惩恶扬善出岛打抱不平,反而被人打伤,让伙伴灰溜溜地把自己抬回去,二十一岁喜结连理,二十二岁喜得千金,二十五岁又出岛路见不平,幸好这次顺利解决,还惹得被救的姑娘以身相许,吓得连夜跑回云城,在夫人面前跪下说我爱的人只有你 “停停停!”柳听涛扶着额头,“别说了我懂了果然是亲生女儿!这样吧,原来就说好到家后检查下剑法成色,这样我心底也有数,至少能自保吧?若不能过上几招,我根本不放心这丫头的安危。” “就你这半吊子的剑法,万一打不过云儿就好玩了。”柳夫人掩嘴笑着说。 “这不至于,就算云儿是学霸,好歹我也在云城修行了将近二十年,”柳听涛一顿,继续说,“倒是希望云儿之后能好好回云城修行,家主的事情又不要她操心。” “你的意思是,我们再生一个?”柳夫人对着柳听涛眨了眨眼睛,秋波传情,“现在?” “咳咳!这个那个晚上再说!”柳听涛重重咳了一下,取下挂在墙上的佩剑,很是气宇轩昂地说着,“走!打女儿去!” “这个父亲当得也是绝了。”柳夫人笑着跟在柳听涛身后,双手背在身后,一摇一晃地跟着出去了。 第三十章 梅花三弄 柳夫人回房唤起了柳絮云,让她带着剑去院子。柳絮云明白了什么,反而忐忑的心情瞬间变得安稳,对着玉镜稍微整理下衣裳后,拿起剑,穿过大堂,看到柳听涛已经仗剑站在院子里了。 “爹。”柳絮云轻轻叫了一下。 “现在的我不是你爹,”柳听涛闭着眼睛,“我既是你的同门师兄,也是你的师傅。内功源自云城,剑法来自本家。请少侠赐剑!” “你爹背这个词背得好久,还漏了一大段。”柳夫人在一旁边插嘴边偷笑,摇头晃脑地接着背,“听闻汝为当届甲等,今日我替师傅试剑,考验汝之下山数月的修行成果” “旁人不得言语!”柳听涛勃然大怒,“肃静!” “还不让看客起哄两句,这小子不上道。”老祖宗被老刘搀扶着,在一边的石凳上坐下,“老刘去拿点蜜饯过来,一起坐下看罢。” 柳听涛很无语,好不容易营造出来的大侠氛围就这么被点破了。柳絮云倒是很配合,双手抱剑行了个礼,也不做试探,直接一道碧波卷着剑就往柳听涛刺去,柳听涛一声“来得好!”便拔剑荡开,也是一道碧波,缠绕在一起。 瞬间场上两条碧绿龙飞凤舞,四周依稀开始飘荡点点绿叶,在这冬日,在天地一片雪白映衬下,倒是好看。柳絮云已经用上了全力,点、挑、拨、削。一式式接踵而至,流畅地让柳听涛惊出一身汗,欣喜地想到,这丫头进步得如此神速?便不敢怠慢,加强了力道,一时间绿光大盛,瞬间吞没了柳絮云的剑招,将她娇小的身躯完全裹了进去。柳絮云一看退无可退,避无可避,索性又进一步,挽出少许剑花,堪堪荡开柳听涛点过来的剑身,双脚一点地,使出一招烟云挂月直接撕开上空柳听涛的剑势,柳听涛笑着直接迎上去,也是一招烟云挂月,双剑交错,叮当声不绝于耳。 柳絮云知道,就算自己如何成绩优异,在内力修为好剑招熟悉程度上根本不可能比修炼近二十年的父亲相比,交手数招已经感觉到了对方递来剑上的力度明显强于这边,那只能另辟蹊径,突然收住剑招,人往外面划去,张开左手,在阳光下淡淡闪着几条银光,右手撤剑一拨。而这几声细微的弦声音当然逃不过柳听涛的耳朵。 “梅花三弄?”柳听涛刚脱口而出,眼前一花,三股剑气接踵而至,忙收回剑,匆忙挡下,赫然发现其中有两道只有声势,并无攻势,只觉脸边剑气一紧,侧身闪避不及,被那股真正的剑风刮到,在空中翻了几个身后,勉强落地。 “哪里来的琴?”柳听涛当然没有受伤,毕竟只是父女间的切磋。柳絮云收了势,张开左手晃了晃,几根琴弦绑在她的拇指和无名指上,一脸狡黠可爱地冲着柳听涛笑着。 “从哪学来的歪招,不算不算。”柳听涛竟然这种小把戏忽悠到了,不由开始耍赖。一边的柳夫人上前一把将柳絮云揽入怀中,“停手停手!输了就是输了,别强词夺理。你说对不对,老祖宗?”一旁的老人早就乐开了花,“云儿打得好!走走走回屋接着吃!”老刘搀着老祖宗站起来,老祖宗一把揽过柳絮云的胳膊,掏出一堆蜜饯塞到柳絮云手上,“多吃些,你小时候可爱吃呢。这可是老刘的私房钱买的,多吃点别给他省着。”老刘欲哭无泪,但是心里也开心得很。 偌大的院子转眼间只剩下柳听涛一个人,柳听涛苦笑着站起来,看着一行人的背影,把剑收回剑鞘,“果然青出于蓝呀,哎!你们等等我!”说着便跟了上去。 桌上柳絮云把情况和老祖宗复述了下,老人沉默了半晌,众人都不敢出声,柳絮云只能低头吃着手里的蜜饯,一颗接着一颗,终于在最后一颗吃完的时候,老人家睁开眯眯眼,轻轻的却有力地说着。 “也罢!不愧是柳家血脉,和你爹,和你爷爷我小时候一模一样!年轻人就是要冲得出去,想到什么就去做什么!尤其是为朋友打抱不平,为天下谋得太平!”老人家表了态,柳絮云心中一块大石头这才放下,整个人轻松了不少。柳夫人探了过去轻轻地在老祖宗旁边耳语了一番,老祖宗会心一笑,向柳絮云招了招手,柳絮云便乖乖地站了过去。 “今日你且住一晚,明早就出发罢,不过有个条件。”老人家神秘兮兮地看着柳絮云,“下次回来,记得把那个关飞虎带上,我要看看他生得什么模样。” “爷爷!”柳絮云嘟着小嘴,满脸通红。 “你说柳絮云明天能回来吗?”吴杰超已经堆了第三个雪人,每个雪人都和他一样,有个圆圆滚滚的大肚子。 “我相信她,肯定会来的。”关飞虎从行囊里翻出个毯子,给熟睡的关一川盖上,又往火堆里填了几根树杈。 “此去飞龙镖局势必有场大战,你有多大把握?”吴杰超索性在亭子里躺下,至少比路边积雪躺起来舒服不少。 “不知道。”关飞虎双手握了拳,“报仇嘛打不过也要打。”关飞虎心里真的没谱,毕竟现在实力突飞猛进,虽说险胜慕容摧城,但总感觉就离卫吾殇还差了一口气,更别提陆潜龙了。 “修炼这个事呢,主要还是看天赋!古往今来,小爷我看得多了,也就你个家伙能和我比比。”吴杰超用脚踢了下发呆的关飞虎。 “要不我们来比划比划?反正夜还长着呢?起来暖和暖和?”关飞虎眼神里突然冒出了光,手中的白鹿作势就要出鞘。 “暖和你个头,还不如找个花姑娘来暖和,老子一个打五个,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吴杰超打了一个哈欠,“话说那慕容老头还真大方,直接送你一口宝刀,怎生什么都不送我?睡了睡了,你好生守夜,别让那家伙跑了。”吴杰超往旁边翻了个身,嘴里轻轻嘀咕着,没过多久,就传出一连串呼噜声。 关飞虎笑着扔去一卷毯子将吴杰超盖住后,摸着白鹿,哼着歌,猛地一拍大腿,坏事!只怪自己走得太急!那二百两黄金忘记问慕容摧城要了! 第二日一大早,柳絮云就醒了,打开房门,就看到家人已经都聚在大堂,忙上忙下,桌上还放了两个大大的包裹,很是纳闷。 “醒啦?梳洗下先来吃小笼。”柳夫人还在一个劲往行囊里塞东西。 “这是啥?”柳絮云刚睡醒,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都没睁开,问着柳夫人。 “衣服呀,饰品呀,干粮呀,蜜饯小食啦。” “我又不是去了不回来了,带那么多干甚?分给飞龙镖局吃吗?” “吃不完再带回来呗,傻丫头。”刘听涛在一边插嘴,“鬼知道你要去多久。” 老祖宗从后面走了进来,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小二胡,上面破破烂烂,一看就有些岁数了。“云儿,这个还记得吗?你小时候可爱玩了,人家是弹的,你是用来砸我脑袋的。” “上面的弦我调过了,宝剑打不过,就用这二胡用力锤他!你家师傅只说不能带琴,二胡又不算琴,什么梅花三弄六弄九弄尽管弹!弹死他们!” “小姐这是你小时候特别馋着的糖糕,昨天没买着,今天一大早我就进城勒,这是第一锅蒸出来的,可香勒!你带着,”老刘也从怀里掏出一个包裹,里三层外三层地包着,“我怕凉着不好吃,就一直包着捂着,你也塞到行囊里捂一会,一会儿见到朋友们分给大家一起吃吃哇。” “这些盘缠你收好。”柳听涛说话倒是很简短,掏出一个荷包,塞在柳絮云手里,“吃得干净卫生点哦,烤地瓜宁可去城里买,也不要自己做,你永远把握不住火候,每次都烤干了不好吃。” “这才多少盘缠?”柳夫人在旁边一瞪眼,“再加点!” “我早有准备!”柳听涛变戏法一样从袖子里又掏出一个荷包,“拿走!这是你爹所有的私房钱!” “那你床边花瓶下面藏着的呢?”柳夫人双手叉腰,一脸从实招来的表情。 “夫人!好歹留几贯银子给我,晚点我进城还要找二弟玩几圈呢!”刘听涛忙跑回房,挪开花瓶,发现空空如也,不由一阵鬼哭狼嚎。 柳絮云听着看着,笑着笑着,就一头钻进柳夫人的怀里哭得很大声。 用罢早餐,柳絮云便告别了家人,在回官道的拐弯口勒马停下,回头看着老远家门口还有几个黑点朝这里眺望,鼻子又一酸,忙举手抹了下鼻子后高高地举起手挥了几下,迎着来时的路策马狂奔。 吴杰超是被肚子里的馋虫闹醒的,揉了揉眼睛,跳起来伸了一个懒腰,便看到关飞虎在一边用雪盖住火堆。关一川也下了马车,在一边活动着睡麻的筋骨。车厢里的周南阳早就醒了,这段时间骂也骂够了,哭也哭饱了,每天就直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断腿。整个人精神垮了下来,也不去思索什么逃生手段,只求快点赶到季州,不管是到时候死个痛快还是被陆爷所救,也不是当下自己能决定的事了。 老远就听到一阵紧促的马蹄声,三人抬起头,就看到岔路上尘土飞扬,一个黑点渐渐靠近,柳絮云挥着手,一脸如释重负地策马而到。 “还以为你们不等我先走了。”柳絮云气喘吁吁地拿下行囊,“你们早饭还没吃吧,快吃,这里还有热乎的糖糕。”柳絮云下了马就开始分东西。 “女侠,现在还没到辰时,”吴杰超接过一包小笼,便一口一个开始狼吞虎咽,“我们计划等你到午时,你再不来就走了,谁料到你那么早!够义气!” 一边的关飞虎嘴里也塞得很满,艰难地边吃边说,“你爹他们没骂你吗?”柳絮云笑着说,“当然有,让我下次回家把你绑回去杖罚一百呢!”关一川在一边咧着嘴终于笑出声,“那我要好好打扮打扮,穿得那么寒酸可没脸见人。” 关飞虎大眼睛一愣一愣,看着关一川和柳絮云一唱一和,没听懂他们话里有话,自顾自地继续吃着。 吃完原地休息了下,一行人也准备出发,柳絮云分了一个包子让吴杰超扔给周南阳,周南阳麻木地咽了下去,反正食之无味,心底倒也催促他们快点赶路,到了季州,坐等陆爷的手段。 从关一川他们下山至今,已经过了三个月有余,越往北走,积雪越是严重,单薄的车厢越发寒冷,几个少年还好,毕竟有功夫底子,就可怜了关一川,哆嗦的索性就躲在车厢里不出来,更别提要他坐在外面赶车。众人只得买了一些厚毯子,披在关一川身上,方才暖和点。关一川也纠结了好久,最后还是扔了一块毯子给周南阳罩着,“冻死了就不好了。” 周南阳连翻白眼的力气都没有,从毯子里挣出脑袋,“还有几日?” “一周不到。”关一川没好气地应着。 “你知道你们这一去就是送死?” 关一川没有回答,周南阳也懒得继续说,闭起眼睛还能稍微感觉暖和些。 关一川其实从靖州出发的时候一路都在思索着这个问题,凭现在关飞虎的实力,就算有个吴杰超和柳絮云做帮手,能不能和飞龙镖局正面对抗?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就算三人联手能打败陆潜龙,但是毕竟人家是个镖局,里面卧虎藏龙了多少狠角色,关一川他们都是一无所知。 尤其是那个为卫吾殇,连谢誉和白祁这两位少年翘楚联手都奈何不了他半分,正面硬拼肯定毫无胜算。那到时候,大仇未报,自己一行倒是栽在里面,自己一条老命倒无所谓,但是怎么对得起这些孩子? 第三十一章 季州城下 “周先生下落不明?”陆潜龙时隔数日收到了消息,“慕容摧城战败,逍遥山庄元气大伤。”一个镖师单膝着地,低着头汇报着。 “为首的是个少年,名唤关飞虎。”镖师见陆潜龙没有发声,也不敢抬头看,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同伙中还有一个模样甚丑的瘸腿老头。” “关飞虎瘸腿老头”陆潜龙阴沉地脸突然笑了下,“该来的终于来了,”陆潜龙站起身,那名镖师听到笑声,冷汗直流,仿佛被一块巨石压住,动弹不得,几乎匍匐在地。 “将十三太保召回,静候贵客上门。” 关一川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季州城外,城墙上旗帜猎猎,守卫森严。 季州以彪悍出名,粗膀圆腰者不计其数,尚武成风,据说当时大荒国久攻不下,屡屡在季州城下损兵折将,亏得军神苏晓白亲临,一人攻一城,才堪堪沦陷。城墙西边还塌了一角,就是苏晓白当日一掌所致,至今没有修复,当然是朝廷刻意为之,以此警示。 “一人攻一城,”关飞虎瞪大了眼睛,盯着那块缺角看。 “这不比慕容摧城名副其实?”吴杰超挠着耳朵,“倒是想和那什么苏晓白交手下,看看到底有多神。” “那估计人家一掌下去,就把你轰得渣都不剩。”吴杰超作势要打关飞虎,关飞虎反而一脸挑衅,巴不得现在就来干一架。 “我们再往东边去点,那边郊外有个客栈可以住宿,”关一川眯着眼睛看了一会城门,发现过往的车马都要细查。季州城出入一向查得很严,况且自己车厢里还瘫着个周南阳,为了避免不必要的纠纷,还是先住在外面为上。 关一川去过那个客栈,当年他和大飞他们从柳州回到季州后,自己就住在这个客栈等待大飞一行人收拾好东西,翌日就从此处出发,赶往秦州。 算下日子,已经快十五年又半载,又回到了这里,物是人非,关一川让关飞虎带着吴杰超去找伙计开了两间偏房,自己驾着车,用草帽遮着脸,绕到酒家后方。关飞虎分好房后,推开窗向四周看了一眼四处无人,便纵身一跃跳下窗,去车厢里把周南阳往肩上一扛,双足一蹬又窜了回去。 “你下去接你老爹去,这呆子和我一间,敢嚷嚷我就抽他!”吴杰超走进来,把周南阳接过,往角落里一扔,检查了下绑着的绳子松紧,便倒在床上准备大睡一场,“好久没有躺床上睡觉了,苦了小爷我屁股上的肉咯!”周南阳在一边嘴里嗯嗯啊啊地支吾着,吴杰超完全不予搭理,只管埋头大睡,周南阳心想反正已经到了季州,再忍一段时间即可,只是这个胖子绑的实在太紧,浑身膈应得难受至极。 关飞虎下楼去接关一川上来,关一川让关飞虎刻意不用去搀扶自己,拄着拐杖一格格登上楼梯。眼角瞄了一眼客栈一楼,零零星星的客人懒懒散散地坐着吃喝,有官兵打扮,也有寻常百姓打扮,都很平常。越靠近季州关一川越是多疑,这不都到了季州城的门口,关一川更是疑神疑鬼。 毕竟这仇晚了十五年,得小心为上。 柳絮云已经在前一晚路上又换了一身男装,今日又在外面晃悠了一圈,还特地用泥混了下水,浅浅沫了一层在脸上,一炷香后,才慢慢走进客栈开了一间上房。当然这也是关一川的主意。 “用不着那么小心吧!”当时吴杰超听到还一惊一乍。 “你要知道,我们的对手可是一个诈死多年的老狐狸,不得不提前提防呀。” 四人分开前约好晚上到关一川的房间开一个简短的作战会议,有些细节关一川白天还要再斟酌一下。关飞虎问伙计讨来点笔纸,然后看着老爹一脸严肃在桌前写写划划觉得有些无趣,便打算叫上吴杰超和柳絮云进城玩玩,顺便探下路,刚走到隔壁吴杰超的房门口,就听到鼾声如雷,想到吴杰超房内还有个周南阳要看守,便抛下胖子,下了楼走到酒家后方,用约好的口哨声唤了柳絮云下来。 “我发现你男装还是很那个啥,玉树临风的。”关飞虎扫了一下柳絮云的打扮,啧啧称赞,“相比之下,我就好比你的书僮。” “哪有书僮生的有你壮实,”柳絮云掏出一把折扇,遮住嘴,“打手倒是适合。” “少爷前方危险!”关飞虎一秒入戏,一脸紧张地护着柳絮云,“我来为你探路!” “好啦别闹,好好走路罢。”柳絮云用扇子很轻地敲了下关飞虎的脑袋。 “和山上一样,我每次逃课被你拉回来你老是喜欢用东西敲我脑袋。”关飞虎回过头,装作很疼的样子,看着柳絮云,“都怪你,敲得我被老爹说光长个子不长脑子。” “那果然你和吴兄是绝配,他是光长肚子不长个子。”柳絮云跟着调侃。两人有说有笑,不一会儿就到了季州城下。 季州城民风彪悍,路人也行色匆匆,路边的小摊零零散散,看上去冷冷清清。刚进季州城的两人就感到很是压抑,整座城池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关飞虎逮住一个路人,“这位大哥,请问下徐州城有啥好吃好玩的营生?” “兄弟,那你可是来错地方了。神洲十三州,最无趣的就是季州,这里到处都是武馆镖局的营生,连一处讨开心的地方都没有。” “镖局?那个赫赫有名的飞龙镖局貌似就在季州吧?”关飞虎接着套话。 “这是当然,整个季州的镖局其实暗地里都归陆爷管。说起那陆爷可是一条真汉子,自掏腰包帮季州百姓做了不少实事,你看这官道,都是陆爷掏钱扩建的,比以前宽敞不少!” “这种英雄好汉不知道俺等老百姓是否有缘见上一面。”关飞虎接着大汉的话说道。 “这就说不准了,最近陆爷神龙见首不见尾,还加急唤了十三太保回来,据说是周先生失踪了,也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 “是赛诸葛周先生吗?” “当然是他,据说是参加了逍遥山庄的比武招亲,结果被人劫了。那贼人好生大胆,竟然去劫飞龙镖局的人。”大汉表情很是愤怒,肩上扛着的柴火堆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开始剧烈晃动。 “我倒是在其他地方听说了一些关于周先生的传闻” “树大招风!那种流言蜚语不听也罢!俺们季州人只相信自己亲眼看到的!时辰不早了,我这堆柴火还要去交差!哦对了小兄弟可以去试下季州的驴肉火烧,那个是真一绝!”说罢路人就秀了一下他粗壮的肱二头肌,挑着和柳絮云身高差不多的柴火堆走远了。 “要不我们看一眼路就回去?”柳絮云轻轻拉了下关飞虎的衣角。 “只能如此了。”关飞虎心头隐隐觉得不妙,如果真的强冲飞龙镖局,百姓不明真相,势必会帮着镖局围堵自己,这些强悍的身板围在一起,光自己冲都未必出得去,何况自己的老爹。 飞龙镖局的位置很好找,城门一条道笔直走,拐个弯就是,隔着主干道,另外一边就是衙门。果然是朝廷扶持,连建筑格局都是一模一样。这些好了,这不仅是与飞龙镖局为敌,而是以整个季州城为敌。那估计也只有苏晓白这种等级的人物出马,才能一人攻一城吧。 两人悻悻而归,前后走入酒家,关飞虎回了房间,看到房内遍地都是关一川写废的书卷,一时有点恍惚。 “说吧,都看到点什么?”关一川头也没抬,“看你这苦瓜脸,肯定没好事。”关飞虎把看到的都一五一十和关一川说了。关一川揉着太阳穴,一脸惆怅,“这飞龙镖局表面功夫做得也忒好了些,这下有点麻烦了。” 关一川原计划是大肆匿名写上周南阳在青州所犯的事,以及陆潜龙十五年前的所作所为后深夜潜入城内发放,煽动舆论,继而造成飞龙镖局在季州的失势,再以周南阳为诱饵,引出陆潜龙到闹市,在百姓的簇拥围观下,衙门势必不会做出太偏袒飞龙镖局的举动,而自己则届时与陆潜龙当面对质,声泪俱下的表演势必会让百姓更偏向弱势的一方。安排在人群中的关飞虎冲出假装刺伤自己,由吴杰超散布飞龙镖局恼羞成怒杀人灭口的假象,引发暴动,趁飞龙镖局手下忙于应对群众怒火,寻求机会对陆潜龙进行一击必杀!若能刺杀成功则为上上吉,若不幸失手,立即撤离,虽不能手刃仇人,但至少可以使得陆潜龙和飞龙镖局的名声一落千丈。 而现在看来季州的百姓对飞龙镖局的认可度很高,单纯的小道消息根本不可能让他们的矛头对向陆潜龙。这下骑虎难下了,关一川甚至动摇了,要不直接杀了周南阳?或者就由吴杰超直接把周南阳带去青州,以给枉死的农家老两口和他们的儿子祭奠? 关一川示意关飞虎出去让自己静一静,关上门,看着满地的荒唐纸,十五年前自己抱着二虎四处逃窜,大飞和三虎子为了让自己逃命而命丧小人之手,十五年之后的自己,仇人就在眼前,难道这次仍然要抱头鼠窜吗?关一川又一次深深地感到了自己的无力,十五年前靠的是兄弟,而十五年后的报仇,还要靠着儿子,那我自己又能做什么呢?关一川狠狠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正面肯定是打不过,侧面各种方法似乎都行不通,关一川脑子一热,直接一拐一拐地走到吴杰超的房间,重重地敲了几下门,吴杰超一脸睡眼朦胧地打开门,看到关一川直接冲了进来,从靴子里掏出一把防身用的匕首,对着周南阳的脖子就刺了下去,吓得吴杰超瞬间清醒,直接一掌拍落了关一川手上的匕首,一把用力扶住浑身颤抖的关一川。 “老爷子你怎么了?”吴杰超强行把关一川拉回椅子上按着他坐下,“我没用啊!”关一川嚎啕大哭。周南阳在一边不敢说话,一个劲地发抖,这老爷子今天是又疯了?上次打断自己一条腿,这次又要整哪出? 关飞虎原来在楼梯口坐着发呆,也是听到声音跑了过来,进了屋看着自己的老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边的吴杰超把刚才发生的事情简短地叙说了下,关飞虎上前抱住了关一川,“别急老爹,我们再想想办法,你一刀下去,太便宜这家伙了。” “老爹你当然没用,”关飞虎将关一川的头扶起,自己跪在地上,抬头看着关一川,声音也开始颤抖,“我也没用,所以我们要一起想办法不是吗?” “对对对!老爷子别哭!我也没用!”吴杰超急的不知道说什么,反正关飞虎说啥自己也说啥就对了。 “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娘!”关一川声音都哭哑了,像个小孩子一样,枕在关飞虎的肩膀上抽泣。 酒店伙计当然也被这哭闹声惊来,刚到门口就被吴杰超一眼瞪了回去,“父子吵架,没事没事!” “哦!好叻!客官烦请关下门,我们还要做生意!”伙计陪着笑。 吴杰超砰的就关上门,差点砸了伙计一脸,伙计心里骂着,怎么最近来的客人都有点不正常,一个看上去老仆一样的家伙和他儿子在自家主人的房间里抱头痛哭,成何体统?还有昨天入住的两个客人,看上去像对情侣,男俊女俏,那美女刚进店就一阵花香扑面,那生的是一个倾国倾城,说话声音也酥到骨子里,举手投足间满是风情万种,当时酒家里一楼所有的男客人都看呆了,包括自己嘿嘿。 想想那美女,再想想自家那个黄脸婆娘,伙计有些泄气,这等尤物能说上话便是三生有幸,一亲芳泽?谁不想!也就做做梦罢了!而那男的,伙计倒是一丝醋意都生不起起来,谁让他长得比一般女子还俊俏,举手间风流倜傥,微笑间自在随性。可谓天造地设,百般相配! 不过这对客人倒是有个怪癖,要一个能看到季州城门的房间,不论好坏,只要求视野好就行,而且这两人一进房,就从来没出来过,难道这对神仙眷侣是不用吃饭的吗? 第三十二章 夜探季州 “隔壁在吵什么?”一位华衣俊秀少年倚在窗边,微风将他的鬓角微微吹起两缕青丝,一双丹凤眼生得多情,一张似笑非笑的嘴唇像是点了胭脂,在白如冠玉的脸上煞是动人。最要命的还有那一点酒窝,随着他的笑容,似乎可以醉倒整个春秋。 “少管闲事,”旁边桌边坐着一个美人,浓妆艳抹却不落俗,一席莲瓣肚兜裹不住春色诱人,披着一身蘆灰云烟衫,手挽碧霞罗杜鹃薄霾纱,更是显得身材凹凸有致。云髻峨峨,修眉联娟。斜插一枝桃花金步摇,煞是风流。“好生盯着。” “都盯了一整天了,城上守卫十步一岗,两个时辰轮班一次,昼夜不停;另有游哨在城外巡视,每隔半个时辰会路经城门,每队出现两次,共四队,也是两个时辰换班。门口盘查守卫明哨八人,两个时辰换岗,暗哨十六人,各作行脚商打扮,在城门外摆摊,六个时辰换一拨。”少年侃侃而言,“进城基本都是当地百姓,偶尔会有外乡游客或者商人,比如从我们这酒家走出去的有六人,回来三人,其中一人应该就住在我们隔壁。” “看得那么仔细,确定中途没打瞌睡?”美人打断了少年的话,眼神中满是嬉笑。 “姐你吩咐的事情,我怎敢草草了事。”少年笑着说,嘴边的酒窝更是迷人。 “十三太保回来几个了?”美人并没有接着少年的话说下去,眼神突然变得很是凌厉,“说曹操曹操就到。” “曹操是谁?”少年问道。 季州城外浩浩荡荡走来一行人,都骑着马,飞扬跋扈地径直走在官道上,身后都插着一面绣着飞龙的镖旗。路人们看到,反而很自觉地让开官道,还一脸崇拜敬仰地交头接耳,“十三太保回来了!” “果然那件事情是真的!” “周先生果然失踪了!” “为周先生报仇!” “飞龙镖局天下无双!” “十三太保盖世英雄!”说着说着,路人们开始起哄,扬起了碗口大的拳头,在他们心里,十三太保作为陆潜龙的义子,个个英勇善战,力拔山河。有多少人想挤破头去飞龙镖局当个镖师,一是为了讨口饭吃,二是有机会成为陆爷的心腹,更有甚者,可以随时顶替十三太保的位置!在季州,没有规矩,谁的拳头大,谁就是规矩! 而现在这十三太保,从陆爷扬旗以来,从没有换过人选,虽有挑战者无数,但结果都是倒在地上再起不能。那十三个豪杰可都是随着陆爷一路打拼过来的真好汉! “你说这周先生跑哪里去?真的被几个毛头小子就给绑了?”四太保陆存信一边不苟言笑地对着百姓微微点了点头,一边问着旁边七太保陆嗣恩,两人在官道上相遇,便合流赶回季州。 “绑了也好,成天贼眉鼠眼,满肚子馊主意,估计是在季州憋久了,去其他地方找男人玩,玩脱了被绑了。”陆嗣恩笑得倒是很灿烂,“这厮就是个狗头军师,武功稀疏地很,凭什么做二把手。” “你这话被陆爷听到,少不了一顿杖责。” “所以也就在四哥面前说说罢哈哈哈!” 两人相视大笑,路过城门也没有下马,官兵也不拦,就这么放行了。 “这十三太保好大的排场,见官兵都不下马。”少年咋舌。 “人家是给神威做马前卒的,一般的官兵当然奈何不了。”美人慵懒地站起身,云烟衫滑落露出凝脂如玉的肩膀,削肩的形状很是诱人。少年也站起身,帮美人扶起衣衫,“姐,我们几时行动?” “今夜子时。” 关一川过了好久才缓过来,回到自己房间将散落一地的纸收了起来,然后从里面掏出一张季州城地图,走回来递给了关飞虎三人,“这张是我从伙计那儿拿来季州地图。里面很粗糙的只标了官府的位置。吴少侠先走一遭,劳烦把每个镖局武馆的位置记下,絮云等吴少侠回来,跟着新标的地图查下明哨暗哨分别有多少,毕竟这些人可能都是飞龙镖局的眼线,最后到了深夜,飞虎去看下飞龙镖局内部的巡逻情况。” “得勒!”吴杰超拿过地图,便率先走了。 “我几时出发?”关飞虎问。 “今夜子时。” 过了一个时辰左右,吴杰超就回来了,纸上划得密密麻麻,“大小武馆镖局五十有余,另外听说陆潜龙还有一群十三太保,目前已经回来七八个。” “他们也应该收到消息,有所行动了。”吴杰超感觉关一川在崩溃过后,好似换了一个人,至少言语中充满了果断和坚决。 “那我去了。”柳絮云接过地图,“小心点。”关飞虎看着柳絮云。 “你怎么不让我小心点?”吴杰超在一边愤愤不平。 柳絮云很晚才回来,在地图上很是细心地标了每个镖局武馆分别有多少明哨暗哨,还标志了三条路线,“这是从东、西、南三个门进去能遇到最少眼线的路线。” 吴杰超探过头去看,看到原来就已经写满字的地图更是连一点空隙都没有,不由皱着眉头,“老爷子你来看,我是看的头大。” 关一川接过地图,分析了下三条线路,“西门进去最近,但是相比其他两条来说,反而眼线太多,东门最远,但是眼线最少,但是会路过衙门,而我们这边的南门进去倒是中规中矩。飞虎你过来。” 关飞虎无所事事了一天,已经憋得不行,“我现在就出发!” “不不不!你给我回来!”关一川又拿出一副地图,这备用的地图是他自己临摹的,临摹了五张之多,“吴少侠有观察过这几家实力如何?” “泛泛之辈,不足为惧。”吴杰超还真仔细观察了下每家镖局武馆进出的人,有很多一眼就看出空有蛮力,步伐略带空乏,并不是棘手的练家子。 柳絮云却拿过笔,在纸上重新又开始写上些东西,“十三太保并不是都居住在飞龙镖局,听说是由周南阳之前安排,十三人分为八人和五人两个梯队,其中外八人按照八卦方位,遍布在相对应的镖局里,分别是”柳絮云在新的地图上标出,“然后是内五人,是紧贴飞龙镖局的四周,按照五行排列” 柳絮云又拿起第一张地图,两张并在一起放在桌上,“所以我也推荐南门的线路。不过如果被十三太保察觉,免不了恶战一场。” “十三太保战力如何?”关一川问。 “不清楚。” “但是我总感觉,有人也在盯着季州城。”柳絮云帮着关一川将路线标在了其他三张上,然后递给关飞虎和吴杰超一人一张,收入怀中。 关飞虎心想,要不今晚惹一个交手试试?关一川一眼就看穿了关飞虎的心思,“今晚先别轻举妄动,以免打草惊蛇。关于十三太保的事情,还是明天再打探,飞虎先去休息。快到子时了我叫你,看清楚镖局内的走向就撤回来。吴少侠接应下?” “我来吧。”柳絮云当然最是紧张关飞虎,“我来接应就好。吴兄还要看守周南阳。” “你看,女孩子心思就是细腻,把我安排得妥妥当当。”吴杰超哈哈一笑,摊着手,躺到床上去了。 关飞虎当然没有睡着,一个晚上闭着眼在床上打坐运功,待到关一川轻轻叫自己的时候,换上一身夜行衣。将地图默背了一番,对照着没有疏漏之后,从窗口一跃而下,隐入夜色,就往季州城跑去。避开官兵夜巡后,一个翻身,轻轻在城墙上落脚,再一踏,轻微的响声惹得刚换班的官兵往那处看去,哪还看得到什么人影,关飞虎早就潜入城,辨了下方位,从街角的暗影中快速往城中移动。 一边潜伏,一边关飞虎不禁感叹吴杰超和柳絮云探路的仔细,小到一个人的暗哨,大到一个武馆的规模和小道,两个人都帮着标记得一清二楚,剩下几条大路,只能靠关飞虎自己想办法穿过。今晚夜色很暗,灯影阑珊,但关飞虎知道,城里的守备却是一如既往地井然有序。看来周南阳被绑的消息,飞龙镖局应对地很是迅速。关飞虎看到另一边街口倒是有一座石桥,可以压低身形快速通过,心念一动,便潜回暗处,往桥边过去了。 待到两三个夜巡的官兵路过桥上,关飞虎便纵身一跃,贴着石桥藏着身影穿了过去,刚落地,突地从另外一边也窜来一个身影,关飞虎怎会料到有次一出,想往后避开,但后面就是石桥,退无可退,那人直接就撞在关飞虎身上,关飞虎一声闷哼,引得刚过去的官兵探头看来,那人忙捂着关飞虎的嘴巴,身形一压,两个人都刚好躲进石桥的阴影处。 “耗子吧?” “你也太多疑了。” “这季州城有陆爷在,还有十三太保,谁敢过来滋事?” “走了走了,还有两圈,走完去我家喝点呗。” “成呀!” 关飞虎待这群官兵走远,扭开头,也不知道那人底细,有点惊慌,直接一掌拍去,那人也没想到关飞虎说动手就动手,还好自己反应也不慢,两人对了一掌后,关飞虎直接跃过石桥,到了街的另一边,刚躲起身,那人纠缠不止的也追了过来,也不作声,啪啪啪就是三掌,关飞虎火气被打了上来,直接一拳轰出,那人侧身避开,索性用脚挑起地上一根竹竿,在小巷里舞得虎虎生风,硬是把关飞虎全身上下罩得密不透风。关飞虎怕引来眼线,只能往小巷深处躲避,谁料那人直接又追了过来,这下倒好,关飞虎又是无路可躲,只能心一横,钻进漫天棍影中,双拳上下抡开,直接将竹竿卡在墙内,身体一蹲,从竹竿下溜过,一掌对着黑衣人胸口拍去。 黑衣人用尽力,却不料竹竿卡得太死,根本拔不出来,见对方掌风已至,只得脱手往后划去,不料关飞虎来势太快,一掌拂过,黑衣人被扫得往后跌去,滑出两三步方得稳住。 “你是女的?”掌上传来的触感很是柔软,关飞虎顿时脸红,看着自己的手,支支吾吾地轻声说,“对不起我不知道” “去死吧!”关飞虎那一掌收了力,毕竟不知道对方身份,关飞虎并没有认真交手,但见那黑衣女子突然腰间寒光一闪,一柄剑瞬间已经递到自己面前。关飞虎一扬手,刚荡开剑招,忽地又是一剑刺来,一剑复一剑,层层叠来,没一会就将关飞虎的上半路全数封死。 “好快!”关飞虎出声感叹,女子出剑之快是关飞虎从未见过的快!关飞虎在格挡之余觉得女子的剑也是收了力道,毕竟是自己先动的手,只能硬着头皮接了下去。 关飞虎暗自后悔没有把白鹿带在身边,只得退回竹竿之处,索性一手砍断竹竿,当着两根短棍使者,关飞虎又不会棍法,在身前一阵瞎抡。黑衣女子冷哼一声,手腕一沉,剑落剑起,一道白光从下往上劈去,关飞虎哪料得此招,匆忙格挡,短棍直接被削成无数小段,散落空中!女子一步踏出,直接用剑刺穿漫天掉落的短棍,反而在剑身处窜成一根完整的竹竿。 “秀!”关飞虎刚还在担心竹竿砸到青石地板上势必发出声响,招来眼线,没想到女子剑法竟然如此精妙!尽数用剑接住后,女子直接在剑首处一拍,竹竿脱剑而出,一根根射向对面目瞪口呆的关飞虎。这下轮到关飞虎犯愁了,倘若躲开,竹竿砸空,掉在地上势必又是一阵哐啷作响,但是自己又没女子那般绝活细数接住,胡笳十八拍又是大开大合,声势极大,根本不适合当下这种情况使出。 关飞虎苦思冥想,慌乱间灵光一现,要不试试那招?虽然平时勉强能使出,但是实战中却一直心有余悸不敢使用,尤其是在面对慕容摧城此等强者面前,用岔一招便是万劫不复。 关飞虎指随心动,一指点出,一道内力瞬间划过前方,下一秒便消失不见,而那些竹竿,碎成竹屑,洋洋洒洒撒了满地。 黑衣女子并没有被这指法吓退,反而撤下剑向前一步,语气很是惊讶,“你是谁?” 第三十三章 龙池乐 “我么?”关飞虎被黑衣女子这么一问反而愣住了,“问我这个干吗?” “你刚才那一指从哪里学的?”黑衣女子步步紧逼。 “我师叔给我的”关飞虎只能退到墙角,“那你是谁?问我这些作甚?” “闲茶!”黑衣女子没好气地应道。 “哦,没听过。”关飞虎脑海中一片空白,他才下山几个月,哪知道那么多江湖名号。 “哈?”闲茶倒是怒了,“你连本少爷呸!本姑娘的名字都没有听说过?” “我刚入江湖很多事情不知道对不起。”关飞虎从闲茶的语气中觉得,不知道这女孩的名字应该是件很失礼的事情。 “你到现在还是没有说你的名字。”闲茶双手抱胸,感觉得出面罩下面的脸肯定气鼓鼓的。 “关关飞虎。” “你就是那个大闹逍遥山庄,绑了周南阳的关飞虎?”闲茶很吃惊地把剑收回剑鞘。 “嗯对就是我,现在已经尽人皆知了吗?”关飞虎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夸耀的事情,反而觉得知道的人越多越不好。 “你师叔是谁?”闲茶追着问。 “额,”关飞虎当然不可能说出李羽的名号,支支吾吾也编不出来。 “跟我走,我们出去说。”闲茶也没理会关飞虎答不答应,直接走出小巷,一猫腰隐在黑暗中,关飞虎觉得不跟过去貌似有点不太礼貌,也就悄悄跟上。但是自己根本没有想到,跟着闲茶七拐八拐,直接出了城,而目的地竟然就是自己住的客栈。 “你等下上来!”闲茶没有转身,扔下一句话就一跃进了一个窗口,关飞虎发现就在自己房间的隔壁。这也太巧了吧?要不要先去自己房间换身衣服?但是关一川交给自己的任务是一点都没完成,肯定要被吴杰超这个胖子狠狠嘲笑。 闲茶回到房间,脱下夜行衣,换上一身男装华衣,在一边躺在床榻上的美人还是一副慵懒的模样,衣裳半解,无限风情。 “怎生那么快就回来了?”美人玉手遮嘴,打了一个哈欠,秋波微迭,声音酥软。 “姐,穿好衣裳,我带了个人回来。”闲茶将盘起的头发甩开,既然已被那关飞虎得知了是女儿身,那自己也不做打扮,披着青丝,就扔了一件外套给躺在床上的姐姐。 “不得了,带了个男人回来,看来我们三妹长大了,那我回避下?”美人笑着披上了外套,将滑下的肚兜往上拉了下,挡起那一抹春色。 “别闹,他可是会我们的多情指!” 闲茶探头伸出窗外,关飞虎比了一个手势,闲茶便躲开窗口,将窗前空出一大块给关飞虎。关飞虎轻盈落地,发现房内还有一女子,生得艳丽多姿,倾国倾城。不由多看了一眼,猛地感受到一丝杀气,忙缓过神,就看到闲茶坐在桌边,手已经搭在了剑上,似乎是只要关飞虎再多看一眼,这把剑就要出鞘了。 “京华。”美人坐在榻上,说话很简短,但声音却在关飞虎的脑海中绕梁了很久,关飞虎整个人都感觉飘飘然。 “咳咳!”闲茶有点无语,“姐你把你的移花功收一收!” “好哒!”京华的乐趣就是天天逗闲茶。闲茶用手指轻轻叩了下桌子,关飞虎似乎被惊醒,有点不好意思地收回目光。 “不知道少侠知道多情楼吗?” “这个当然知道。” “这位就是多情楼现任楼主东苑苑主京华,”闲茶指了指床榻上一脸笑嘻嘻的京华,“我是西苑苑主,闲茶。” 关飞虎知道,多情楼每一代都会有四秀,分别掌管东南西北四苑,而自己的母亲就是上一代西苑苑主。 “那现在可以告诉我们了吗,你那一指到底是和谁学的,或者这么问,你的师叔叫什么。” “这个真的不方便告知”关飞虎知道云城弟子出岛是万万不得告知他人自己身份的,这是规矩。 “我并不是在问你!”闲茶情绪开始激动,双手用力拍桌,深夜里一声巨响煞是清晰,惹得隔壁的关一川都打了一个激灵。“小子,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你知道这一指叫什么名字?知道这一指是谁所创!” “我真不知道。”关飞虎实话实说,那张陈旧的纸上还真的除了曲谱外什么都没有写。 “多情指!”闲茶真的生气了,“灵犀是我师傅!” 关飞虎这次真的出神了,呆呆地看着闲茶,双手用力地掐着自己的大腿,“你你再说一遍?” “干干吗?”闲茶倒是被关飞虎的反应吓了一跳,回头看了一眼京华,京华收起了笑容,点了点头,“你是真不知道这招是多情指?” “灵犀多情指”关飞虎魔怔般重复着这五个字,眼泪却从眼里不自觉地滑落。闲茶和京华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情况。 “灵犀那你们是见过这个灵犀是吧能不能和我说说她她是我的,”关飞虎任着眼泪流淌,直愣愣地看着一脸不知所措的闲茶。 “她是我的妈妈。” 当时闲茶只有五岁,被灵犀在一处街角发现。闲茶那时候已经很久没有吃饱肚子了,都是靠着捡路边人家深夜倒出的剩菜剩饭为食。一双浑浊却又清澈的眼睛警惕地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大姐姐。灵犀直接掏出一个冰糖葫芦递给闲茶,闲茶也不管,拿起来就吃,看着眼前大姐姐伸出的手,犹豫了半天,小手也就颤颤悠悠地伸了过去。从此,闲茶便被唤作闲茶了。 闲茶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师傅时,灵犀的脸色有些苍白。似乎多情楼上下做了一个很重要的决定,老远就看到京华抱着她的师傅蒹葭哭得很伤心。 “我们要走了,去很远的地方,也不知道能不能回来。”灵犀将自己的佩剑递给小闲茶,“只能把陪了我好多年的剑赠与我的好茶儿,最后再为你起一次剑舞。” 多情楼当时以蒹葭为首的四秀在苑中站定,一人一方,仗剑而立,这一次的剑舞,翔鸾舞柳,翩若惊鸿;就连柳州的风都不再调皮,静静地看着这四位女子舞完这一曲《龙池乐》。 昔有佳人多情楼,一舞剑器动四方。 观者如山色沮丧,天地为之久低昂。 如羿射九日落,矫如群帝骖龙翔。 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 绛唇珠袖两寂寞,晚有弟子传芬芳。 神洲美人在柳州,妙舞此曲神扬扬。 “这多情指以后若有缘,你会在江湖上再见。倘若真有那个时候,请帮我对那个孩子说一声,我很想他。” 关飞虎已经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趴在桌上号啕大哭,闲茶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师傅口中的那个孩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会跟着掉了眼泪。 京华款款走过来,没有言语,只是伸手挽过关飞虎和闲茶,让他们枕在自己的香肩上。轻轻地拍着两人的后背,“我们此番来季州,也是得知了些许关于师傅她们的消息。”过了很久关飞虎才止住眼泪,鼻子一个劲地抽着,这才发现自己的泪水已经将京华右肩上的薄衫浸得湿透,能看到雪脂依稀可见,忙移开目光。 “事隔十五年?” “是的。”京华点头,“这要从十三太保说起。” 十太保陆存贤,派往柳州押镖,在收到陆潜龙召集令时,正巧在郊外见两女子结伴而行,便色心大起,与手下将两女子拖至树林刚准备图谋不轨,不料正巧遇到外出采摘草药的闲茶,闲茶当然由不得陆存贤胡作非为,当场便拔剑怒起,这陆存贤哪是闲茶的对手,抵抗了没几下就被打趴,随后一伙人被绑到多情楼。 这陆存贤倒是和周南阳一个德行,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在多情楼竟然放肆地说着十五年前蒹葭受辱,灵犀坠崖的事情,那只能怪这一张嘴,直接被在场众女子一人一剑刺得全身都是窟窿。京华当场下令,凡是遇见陆潜龙、周南阳、十三太保等,先斩后奏,格杀勿论。而自己亲自动身,带着三妹闲茶和二妹小楼,直接赶往季州直捣黄龙。在路上就听说周南阳被几个少年绑了的事情,反正也不影响她们的目的,便一路往季州而来,和关一川的想法倒是如出一辙,观察好路线后进行刺杀。 关一川觉得惊喜来得太突然,竟然凭空多三个强力帮手,而且和自己的娘亲还有如此渊源,分外亲切“不是说三人吗?你们不只有两人?” 闲茶现在看着关一川,越看越觉得像灵犀,尤其是那双瞳剪水迎人滟,和灵犀一样风流万种谈笑间,“二姐她早就混进城了,她最是擅长易容,已经假扮成十太保陆存贤,想必现在正在哪个镖局里呼呼大睡呢。” “两位姐姐,我该怎么称呼你们?”关飞虎有点不知道,该用什么称谓去称呼娘亲的徒弟。 “叫闲茶和京华就好了,我们多情楼没那么多繁文琐节。”闲茶摆摆手,京华突然想起什么,倒是站起来重新拿了一件袍子,“那飞虎的父亲和朋友,还有那周南阳岂不是也在这个客栈?” “对对对!我差点忘了!”关飞虎毛毛躁躁地站起来,“我这就带着两位姐姐过去!” “你先出去,姐姐我换件衣服。毕竟是见师叔的相公,穿得如此轻浮不好。”京华又找出一件袍子扔给闲茶,“你也去换身,别以男装见长辈。” “其实他就住在隔壁”关飞虎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点不好意思地说着。 “那你回房等着,先别对关先生说,我们换好衣服就过去!”京华对关飞虎做了一个鬼脸,然后半推着把关飞虎赶出门外,“姐姐们换衣服的时候可别偷看哦!” 关飞虎到现在都有点不敢置信,出门一转便到了自己房门前,深吸一口气,缓缓敲了门,关一川很纳闷,那么晚会是谁,就算是关飞虎的话,不是该从窗口外翻进来吗? 关一川小心地将门开了一条缝,用那半边毁容的脸凑近门缝往外看,他觉得这样至少可以吓一吓那些不法之徒。随后就看到关飞虎一脸嬉皮笑脸地站在门外。 “那么快就回来了?”关一川打开门,让关飞虎走了进来,关飞虎装作一脸沮丧,“不行,巡逻太严密,被发现了溜了出来。” “人没事就好,是在哪里被发现的?”关一川展开地图,关飞虎做戏就做全套,看了一眼地图,往那石桥处一指。 “的确,这条大路过于宽敞,也只有这石桥可以通过,还会有官兵每一盏茶路过一次。去把吴少侠唤过来罢,没有听到打呼声,应该还没睡。还有絮云,那丫头还在房内等你暗哨接应。” 关飞虎在关一川说着的时候,已经换下了夜行衣,应了一声后,出门去了柳絮云和吴杰超屋外分别敲了三声两长一短。 柳絮云立马开了门,看着已经换好衣服的关飞虎,一脸诧异,“怎么那么快回来了?” 吴杰超倒是打着哈欠,“你再不回来我就真的要睡着了。” 关飞虎比了一个轻声的动作,将两人带回自己的房,全程一脸严肃。 关一川紧锁着眉头,“南门这路线略有风险,今飞虎侥幸逃了出来,我担心下次你们三个一起行动,被发觉的几率更大。” “那只能试一下西门,毕竟官府的夜巡肯定没有镖局来的警觉。”吴杰超学着关一川,眉头紧锁,但是他那张油腻的大脸完全严肃不起来。 “今次就是被官兵所察觉,我怕他们闹起来引起镖局注意,便溜了出来。”关飞虎说得一板一眼,“而且下次行动不止三人,有五人。” “加上我和周南阳?我们两个去做甚?不是拖后腿吗?”关一川拍了拍自己的右腿。 “我说的不是你们,”关飞虎实在装不下去了,笑着说。 在其他三人一脸疑惑的时候,门外传来几声轻轻地敲门声,同时有一甜美的声音传来, “关先生,小女子京华携三妹闲茶深夜叨扰,不慎惶恐。” 第三十四章 风起云涌 “京华?闲茶?”关一川当然没听说过这两个名字,关飞虎倒是上前开了门,京华和闲茶两人换了两件浅色衣裳,相比之前的艳丽和俊俏,现在略施粉黛的两人淡眉如秋水,绀黛伴轻风,一阵沁人心脾的清香跟着两人款款而入,两人见到一头花白,脸略有些可怖的关一川也没有失态,盈盈就拜。 “不敢不敢。”关一川想去扶起两位美人,但被关飞虎按了下来。 “其实我们该唤关先生一声三叔。”京华直起身,“小女子多情楼京华。” “多情楼楼主?”吴杰超倒是知道这个名号,毕竟自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数年,对几大门派了如指掌。这名号,可比什么飞龙镖局响亮多了。 “感情这位就是力战逍遥山庄的吴少侠了。”京华对着吴杰超也是一拜,吴杰超哪受过此等美人大礼,一时间傻笑不止。 “而这位应该就是白衣少侠流云了。”闲茶也对着柳絮云一拜,柳絮云忙扶起,“我受不起如此大礼姐姐,唤我絮云便是。” “妹妹的男装不够英气,心思细腻的人一看便知是女儿身,回头姐姐教你。”闲茶挽住柳絮云的春葱十指,“生得可真可爱,长大还了得,妹妹芳华多大?” “快十六了。”柳絮云惊叹着世间竟然有如此好看的女子。 “那是要唤我一声姐姐了。”闲茶很喜欢柳絮云,两人搀着一起坐下。 吴杰超忙搬来一个凳子让京华也坐下,自己只能拉着关飞虎坐在床榻上,还一个劲地对着京华傻笑。 京华把来龙去脉都细细道来,关一川的表情从惊讶,转到痛苦,最后喜极而泣。想去握住京华的手,但觉得很是失礼,只能拍了下桌子掩饰下手足无措的尴尬。 “若灵犀她们还在,肯定为你们感到自豪。” 京华露出了一丝孩子般的满足,然后正襟危坐地说着,“所以三叔你们的计划,能否让我等也加入?” “那是当然!”关一川大喜,有京华和闲茶加入,这战斗力大大增加。关一川摊开地图,京华和闲茶惊讶竟然已经标注着如此详细。京华讨来一支笔,将十三太保的名字分别写在了十三个圈出来的地方。 “这是我们二妹探来的消息,她已经易容成陆存贤,居于此处。”京华点了一下图中巽五方向,“方三妹潜入城中,就是去拿十三太保的具体位置。然后在出来的时候,有幸撞到了飞虎。亏得飞虎打出多情指,方才相认。” 关飞虎这才醒悟,看来娘亲与李羽、李角也是相识,否则五师叔也不会给到自己那张琴谱,于是心中对云城更生一份亲切。 “今日夜色已深,不如各自回去好好休息,”关一川心情大好,“哦对了,周南阳在隔壁房间。” “没人看着没事吧?”闲茶有点担心,毕竟六人也聊了许久。 “没事!出门前我又把他扇晕了!”吴杰超很是自豪地说道,起身带头走了出去,推开隔壁自己的房门,点上灯,京华和闲茶便看到房间的角落躺着一个满脸胡子拉碴,还断了一条腿的周南阳。堂堂飞龙镖局二把手赛诸葛沦落至此,谈不上唏嘘,只能说活该二字。 闲茶有些情绪失控,刚想拔剑上去,就被京华摇头拦下。“人已经落在我们手中,要杀要剐迟早的事情,不可急于一时而坏了大局。”闲茶点了下头,两人便行了个礼,回房去了。 “原来他们就住在你隔壁,”吴杰超痴痴地看着京华的背影,“飞虎,要不我们今晚换个房间睡?” “滚。”关飞虎笑着骂道,然后搀扶着关一川回房了。 “你真的确定他们来了季州?真不知道你千里迢迢来这等鬼地方脑子里在想什么?”季州城外官道上,有两匹骏马飞驰而过,为首的一名剑客絮絮叨叨吐着苦水,来者正是神剑谷谢誉与白祁。 “关飞虎的名字我可不会记错。”谢誉扬鞭策马,“虽然不知道他们绑了周南阳到底有做什么?但是一路过来都有目击者说这行人往季州去了。” “和飞龙镖局有梁子?没看出来那傻子还挺会惹事。” “那小子怎生进步那么快,竟然可以力挫慕容摧城,但仅凭这点实力就要硬闯飞龙镖局真是痴人说梦。” “所以你担心你的柳同砚被飞龙镖局所伤,故马不停蹄前去英雄救美?”白祁笑了笑,“啧啧,没想到我们的天罡剑竟然是个情种。” “闭嘴。”谢誉没好气地说着,两人不一会就到了季州城外。 “这就是苏晓白打塌的城墙?”白祁仰着头看着城墙上那硕大的缺角,“其实这么看觉得并不怎么唬人呀。” “我有种错觉,过几年我也可以。”谢誉莫名有股信心。 “好了季州城也到了,你的柳同砚在哪里?”白祁趴在马上,这一路被谢誉拉着披星戴月,人早就累得不行。 “他们带着周南阳肯定不会进城,应该会入住在城外的某个酒家客栈里。”谢誉开始居高临下环顾四周。 “这一切都建立在他们已经到了季州的前提下,可是现在我们并不知道,最可怜是我呐,陪你疯一场。速度找个客栈入住,我困死了。” “嗯,一会我自己去找。”谢誉慢慢牵着马,开始慢慢向城门那踱去。突然只听身后一声怒吼,犹如平地惊雷炸起。 “不长眼的还不滚开,敢挡我们十三太保的路!?” 白祁嘴里开始骂天骂地,谢誉拍了拍白祁的背,示意让他收敛点,横着马,看到身后停了一队人,个个剽悍雄壮,面露凶色,一看就不是好惹的主。 “敢问诸位大侠是?”谢誉一向彬彬有礼,双手抱拳。 “你这小子没听过十三太保的名号?”一个光头露出一口蜡黄的牙齿,骂骂咧咧地向前一步。 “略有耳闻。”谢誉回答得不紧不慢,毕竟一路赶来,路上也是听说过飞龙镖局召回十三太保,这也是谢誉担心柳絮云的原因之一,在谢誉的印象中,柳絮云就是那个在云城初见面时那个弱不禁风的女孩,所谓少年的情窦初开,谢誉觉得自己的剑是为了守护柳絮云而存在的,如此凶神恶煞的十三太保,柳絮云一女孩怎得与其周旋,不行不行,想想就后怕。 “听过名号还不识相点把道让开?” “这官道原来是飞龙镖局开的?季州城姓陆?”白祁是忍不住了,拨开谢誉的手,“那我还真是孤陋寡闻了,是不是我要下马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咦?那你们怎么穿得那么寒酸,龙袍在哪里,快拿出来让我长长眼。” 光头见那少年小小年纪,嘴里可是歹毒得紧,不由勃然大怒,跳下马,直接就冲了上去。 那堆人为首的那个倒是出声,“收,”简单的一个字,光头立马忿忿停下脚步。 “敢问两位少侠名号,我就是十三太保陆存孝。”陆存孝并没有行礼,只是响亮地报出名号。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那么横的人,会姓姜呢!”白祁当然也没有把陆存孝放在眼里,索性把马也横了过去,直接挡住陆存孝。 “这条官道还真是我们飞龙镖局出资扩建的。”陆存孝脸色已经很是难看,在江湖上刀尖舔血了那么久,还真是第一次遇到那么不给面子的,还是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那我扇你一巴掌,那你是不是该认我当爹?”白祁正好一肚子怨气没地方撒,正好来了一个冤大头。 光头是实在忍不了了,也不管陆存孝拦不拦自己,直接冲了过去。陆存孝倒也想想看这口气狂上天的小子到底有什么真本事,突然觉得眼前微弱银光一闪,觉得大事不好,脱口而出,“停住!” 光头哪听得到,早就怒火上头,突然觉得嘴角一凉,下一秒脸颊一股剧痛,用手一抹,全是血!光头愣住了,双手忙着去摸嘴角,一道深深的划伤从嘴角刺裂到耳际!光头只觉脸上全是血,滚烫滚烫地往外淌着,捂着脸颊就倒在地上翻滚。 “这小子好毒!”众大汉一边在奇怪到底是什么划开光头的嘴角,一边看到白祁将手上剑缓缓收鞘。 “好快的剑!”陆存孝这才注意到那一闪竟然是出剑?也想到这小子竟然如此心狠手辣。 围观的路人又不懂那么多道理,只觉得飞龙镖局的人被欺负了,那自己也不能坐视不管,便吵闹着把谢誉和白祁团团围住,就等陆存孝一身令下,自己帮着上前好好揍一顿这两个嚣张的娃娃。 “还打吗?”谢誉此时冷冷地说了一句。 陆存孝哪里受得了如此挑衅,暴喝一声,众人便一拥而上,谢誉直接在马鞍上一踏,宛如剑仙出世,背后剑鞘中的剑一声龙吟出鞘,谢誉翻手接剑,凌空就是一剑斩下,陆存孝哪见过如此剑仙模样,忙翻身下马,仓皇在地上滚了一圈,又觉得面子在手下面前放不下,便也拔出腰间的大砍刀,呀呀呀地往天上砍去。一旁的白祁还端坐在马上,“你这性子比我还直接,那么招摇。”围观的百姓也已经涌了过来,白祁手腕一翻,剑出鞘复归鞘,在自己周身地上划出一道圈,“要命的就不要再靠近了,否则一不小心瞎了眼少了耳我可不管。” 谢誉收回剑,面无表情地迎着陆存孝的大刀用剑鞘拨开,陆存孝手中一麻,愣是没有松手,靠蛮力将刀顺势砍去,谢誉轻轻地咦了一身,侧身躲过,手一递,一道剑虹夺目而出,陆存孝直接用刀劈碎剑光,两个胳膊上的衣袖早已爆裂,手上道道划痕。旁边的小弟见大哥明显不敌,忙吵闹地上前助阵,却不料白祁此时却出手,一柄快剑舞的漫天飞雪,就一招,刚踏上一步的镖师尽数负伤,虽然不重,但可怕的是,每个人脸上相同的地方都无一例外地被划开一道相同口子! 陆存孝开始怯了,心想毕竟在自己的地头,当下不如服软暂且退下,回去找上陆爷再来收拾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刚想收刀,不料眼前的少年却不依不饶,剑光直逼自己心窝! “真的要我命?”陆存孝慌了,就两句口角自己的小命就要交代在这里?心一狠,直接抓过旁边的一个镖师,往剑上送去!谢誉笑了下,剑势一转,左手一指点出,那个倒霉的镖师便软瘫在地上,剑光一拐,又向陆存孝逼去。 “少侠饶命!”旁边的镖师见陆存孝竟然拿兄弟的命当挡箭牌,忙下意识躲得远远的,陆存孝见捞不到人当肉盾,便知大势已去,忙丢掉刀,跪在地上求饶。谢誉收了剑,一脚踢飞大刀,刚准备俯下身说话,不料陆存孝转瞬间从怀里掏出一把匕首,往自己脸上刺来! “啧!”谢誉当然留了一手,刚想一掌拍开匕首,身后传来一声冷笑,白祁已经一剑削来,陆存孝的一条手臂直接被砍飞至半空,血从断口处飙出,随着胳膊在空中划出一条圆弧,悉数浇在旁边的镖师身上。 一时间,喧闹的战局瞬间安静,只剩下陆存孝抱着断臂在地上惨叫。 “你看,闹那么大,是个人都知道我们来了,省得我们去找柳絮云了嘿嘿。”白祁挥了下剑,将血尽数甩落,很是潇洒。 谢誉看了一眼已经毫无战斗力的镖师们,指了指地上的陆存孝,“抬回去,放出话去,说神剑谷谢誉恭候陆爷大驾。” “话说这事传回神剑谷,你有没有想过后果?”白祁在一边煽风点火,“反正我就说是被师兄胁迫做的,这条胳膊也是你让我砍得嘻嘻。” 谢誉没有答话,一步跨上马背,看着不远处的季州城上,风起云涌。 第三十五章 十三太保 “陆爷!为我做主啊!”陆存孝断臂草草地包扎了下,血早就将半边的衣裳染得暗红,飞龙镖局大堂上立了一群人,个个怒不可遏。 “陆爷!请下令我们前去围剿这两个狂妄之徒!” “他奶奶的在我们的地盘动我们的人?” “真以为我们会被这神剑谷的名号唬住?” “天王老子来了,这里还姓陆!”十三太保面红耳赤,一个个激动异常,只要陆潜龙一声令下,这十二条汉子直接就抽刀去找谢誉和白祁拼命去了。 当然十二条汉子里,有一个是装着附和。小楼其实很不习惯这个场合,在一群糙汉子里面跟着一起耀武扬威,身上的皮套和脸上面具捂着自己很热,还好时值冬日,若是大夏天,扮演如此彪形大汉,那岂不是要中暑晕过去? 小楼这几天接触下来,也算是知道了所谓十三太保,排名前五的还真的有些本事,后面几个基本都是天生怪力而上位的。所以季州城内外面那八人反而不值一提,反而越靠近飞龙镖局,越是危险。 而陆潜龙,沉默寡言,但是每次开口,基本全是下令。从回荡在堂内的声响来判断,陆潜龙内力极为深厚,靠偷袭一击得手估计很是棘手,势必要演变成一场持久战。 除了十三太保,飞龙镖局还有一队游哨,说是一队,其实只有三人,而这三人基本不会在人前露脸,就连今天这种大事也不会参与。而有一次和五太保陆存勖喝酒时候,小楼想套出点游哨的消息,结果陆存勖摇晃着脑袋,说这三个家伙武功深不可测,甚至比十三太保还厉害,他们属于专门帮飞龙镖局收拾残局的角色,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叫什么,名什么,也就陆潜龙和周南阳知晓他们的身份,说不定飞龙镖局里看门的一个小小门卫,就有可能是游哨中的一人。 陆潜龙看似沉默不语,其实心里早就勃然大怒,接踵而至的坏消息让自己很是暴躁,一边是陈年旧事的寻仇,一个是神剑谷小辈莫名其妙地挑衅,若自己毫无举动,势必让季州城的百姓和江湖耻笑,人家都骑到你头上,还无动于衷,也只能说飞龙镖局是个软柿子了。 既然要扬威,那十三太保的仇必须有十三太保来报!“十三太保即刻出发,不论生死,将那两贼带到我面前。倒是要让神剑谷明白,这里不是靖州!这里他妈的是老子的地盘!” 十三太保欢呼,一阵阵震耳欲聋的怒吼在镖局中回荡,等在大堂门外的手下立马快步走前一步,指着方向,带着众人一路就杀了过去。 季州的百姓反而最为兴奋,在街边自动让出一条道,看着十三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聚在一起杀气腾腾,莫名心里充满一种自豪感。这可是我们季州人的牌面啊! 陆存孝捂着断手,抬头挺胸倒是走在第一个,自从跟着陆爷混之后,哪里受过这种闷气,牙齿磨得咯咯作响,就算现在自己已经失去了战斗力,但最后一定要补上两刀,对!就砍胳膊!四条赔一条!他奶奶的。 小楼倒是好奇,莫非是京华和闲茶也出手了?但是听陆存孝的表述完全又不像这对姐妹的作风和招式,神剑谷怎么也过来掺了一脚。反正自己只是个十太保,用点力气就成,看陆存孝那惨状,排第十的自己也差不多交手两个回合就可以倒在一边嗷嗷叫了。 谢誉和白祁在百姓愤怒的咒骂声中,堂而皇之地住进季州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店家也坐地起价,直接翻了三倍房价想唬走两人,神剑谷的人又不差钱,直接扔出几枚金币在店家和伙计瞠目瞪睛中,开了两间最别致的上房,摆明着就是一副你有种就来,少爷我就在这里不走等你的态度。谢誉心想,这么铺张的作风和狂傲的态度应该不一会就能传遍季州城,柳絮云如果在应该会赶来。而白祁却在想,这事传回神剑谷,估计两人要被罚着几年下不了山。 而此事如此沸沸扬扬,怎能不被柳絮云知晓。关飞虎和吴杰超在楼下刚吃上午餐,就听到几个路人冲进来唯恐天下不乱地说着谢誉和白祁的事情。 “神剑谷的人那么嚣张吗?小爷我刮目相看!改天认识认识不!今日就得认识认识!”吴杰超也是能放火绝不点灯的那种人。 而关飞虎一听就明白了,看来绑架周南阳的事情,不仅仅是季州,整个江湖都差不多知道了,但是他也没弄明白,他们过来难道也是寻仇?照路人所说,感觉十三太保也不过如此,不如和老爹商量一下,直接一锅端了? 关一川听罢也觉得是个好机会,就算陆潜龙届时赶来,十三太保已经元气大伤,就算加强戒备,那虾兵蟹将也搅不起多大风浪。京华和闲茶也觉得有些道理,但问题在于,和谢誉白祁合流后,去哪里?如果浩浩荡荡回到这个客栈,那关一川势必无路可逃,直接正面对上了飞龙镖局。就算先躲去黄山等地,这方圆百里必然没有藏身之处,对之后再次潜入季州倒是个麻烦事。 “走一步看一步呗!再想下去神剑谷都快杀完了,没小爷我什么事了。”吴杰超已经迫不及待了。 “我先与关先生在官道那边等你们,等你们全身而退后再做打算,总比在这里被瓮中捉鳖来得强。”京华已经换了一身普通女子打扮,头上戴了一顶草帽,垂下的薄纱将脸挡得很是严实,毕竟如此美女走到哪里,都会被人瞩目。 一身华衣男装的闲茶帮着柳絮云改了下眉形和肤色,还贴了两撇小胡子在柳絮云唇上,一边打趣说,“嗯,很俊俏的少爷,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姑娘。” 柳絮云也不知道谢誉和白祁怎么也来了季州,这飞龙镖局没想到仇家也挺多的,当下先击退十三太保再说,柳絮云将剑束在身后,手有些微微发抖,毕竟这次算是第一次和叫得上名号的人物真刀真枪地对上,之前靖州那次完全是谢誉白祁冲在了前面,而生擒周南阳则根本谈不上是一个等级的交手。 闲茶握住柳絮云的手,笑了笑,酒窝更是动人,“姐姐护着你,别怕。” 四人收拾妥当,走下楼往城内赶去,由于十三太保的事情已经满城风雨,门口的官兵都忍不住想去看一眼,挤进城门想去看热闹的人也将城门围得水泄不通,官兵索性也不再一一检查,通通放行,这样也好,也不用管十三太保在哪里,跟着人群便能自然而然地找到位置。关飞虎见到有不少会少许轻功的镖师和武夫都在屋顶上奔跑,便也踏步而上,老远就看到一个酒楼外面围了一大圈人,呐喊声已经传到尚在百米开外的自己耳边。 谢誉是没料到飞龙镖局应对得如此之快,两人刚入房几乎一炷香的时间,便有人在楼下叫骂,然后就听到大门被撞开,大堂处已然有人闯入。走出房一看,便看到不多不少十三个人站在廊下,叫骂的人当然是那个被白祁废掉一条胳膊的陆存孝。 白祁不嫌事大,倚在栏杆上煞是兴奋地和陆存孝对喷,你一句我一句不亦快哉。 “你上来呀!” “你倒是下来啊!” “我就是不下来你奈我何?哎呀不好意思忘了你断了条胳膊,爬不上来。” “走楼梯干吗用爬!你当我是狗啊!” “哎!这可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说过!” “他奶奶的!”陆存孝作势就往楼梯上冲,只看到白祁手一扬,以为白祁已经出剑,不由脚悬在半空,愣是停了身来。 身后的众人实在看不下去,陆嗣恩直接操起一张桌子往楼上砸了过去,白祁嘴里哎哟哎哟地叫着,一边轻巧地躲过。 “真歪,没想到十三太保除了一个断手的还有一个眼瞎的啊哟!”话还没说完,其他几个太保人手一张桌子都砸了上去。 谢誉一直在看着客栈外面,到现在还没有出现那身绿衣的身影,有点怅然若失,一边安慰自己,毕竟十三太保才到,柳絮云应该没那么快赶到,然后只见面前一张张桌子胡乱地扔来,不由心一恼,直接拔剑而起,一剑劈开当面一张桌子,直扑堂上而去。 小楼见谢誉挺剑对着自己而来,不由暗暗嘀咕了一声倒霉,只得硬着头皮向上,掏出从陆存贤身上扒来的一对狼牙锏,往剑上一捺,身形错开,装作力不从心底向外踉跄两步。 “十哥截得好!”陆存孝早就躲到一个角落,这场面断了一条胳膊的自己已经帮不上忙,只能在一边加油打气。 谢誉也没管,直接借势就往旁边杀去,那陆存信可是四太保,和后面几位浑水摸鱼的不可同日而语,手上一对短戟咻咻咻地舞开,或刺或钩,直接荡开谢誉数剑。谢誉发现此人武功比那个陆存孝不知道高明了多少,还隐隐有些内家门道,不由认真起来,左手一捏天罡剑诀,剑身隐隐微颤,复一剑平削,陆存信见剑身光芒大长,忙双戟交叉,不敢怠慢,硬是扛下一剑。 白祁嘴上没停过,但眼尖却发现陆存信并不是泛泛之辈,也不知道这十三人到底有多少真正的高手,便收起垃圾话,剑鞘直接射出,自己则直接抖落无数剑花,从二楼凌空而下,陆存审和陆敬思扔去两张板凳,瞬间就被白祁抖剑削成木屑,旁边陆存勖与陆存进双双一掌拍去,劲风大作,白祁左手一招,剑鞘绕了一圈回到身前,直接荡开那两道掌风,白祁稳稳落地,一边陆嗣本看准时机,一个扫堂腿就踢了过来!白祁左手一拍地,身体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往后弹起,避开那一脚,剑往地上一点,人跟着剑就转着卷向了一边背对自己的陆存信,可惜剑招刚使到一半便被旁边伸出来一杆亮银枪半路截住,枪上红缨一抖,反而向白祁当面撩去,白祁没想到处处受滞,干脆运功在剑,直接一式断浪破空而出,一声巨响,使枪的陆嗣昭仅仅退了一步,空隙瞬间被陆存审和陆敬思补上。 “原来你这厮是最弱的!”白祁对着角落里不停叫好的陆存孝骂着,一脚勾着大堂的柱子,人跟着滋溜一声绕了半圈,一剑挑开陆君立手中长剑,一脚对着陆存进踢去,不料陆存进完全没有闪躲,大喝一声,一拳挥出,挡住飞踢后,大步就往白祁处冲去。 谢誉一时半会打不退陆存信,他就像个牛皮糖一样一直缠着谢誉,谢誉被搞得有点烦,心中反而一静,天罡剑光芒突盛,一式流星追月终于突开陆存信的双戟,陆存信没想到谢誉力道突然变得如此之强,内力一阻,晃悠数步后,忙用双戟撑地才免于倒下。陆存璋操着两柄大锤,舞得是那个眼花缭乱,张牙舞爪地就补了上去,谢誉一剑劈下,一阵火花四溅,这柄石锤竟直接被生生劈开,陆存璋虎口震得当场裂开,撒手便用身体撞了过去,谢誉一脚踹飞,顿起杀心,一剑挥去,将钻到柱子后面躲避的陆存审连同柱子直接一剑为二,却听身边一股莫名的气场炸开,一直在一边双手抱胸的陆嗣源终于出手,谢誉刚转身想挡,身体却被飞过来的白祁拉开,白祁紧跟一剑迎上那陆嗣源蓄势已久的掌风,不料人直接被掀飞,撞破墙摔飞到街上。 “疼疼疼。”白祁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陆嗣源跟着走出来,二话不说恶狠狠又是一掌拍来,白祁刚准备下点重手,就听到身后传来一阵虎啸,一个熟悉的人影掠过自己,结结实实和陆嗣源对了一掌后回过头很是从容地看着自己。 “要拉吗?” “我自己能起来!怎么倒是你第一个来?”白祁站起身,一脸嫌弃地拍开对方伸过来的手。 “那我走?”关飞虎露出虎牙,笑得很贼。 第三十六章 士别三日 陆嗣源看着眼前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子,刚对了一掌自己的手还在发颤,这虎头虎脑的少年年纪轻轻一身修为竟然不在自己之下? 吴杰超第二个赶到,阴阳怪气地说着,“十三个打两个,连脸都不要了。” “十二个,还有个少了个胳膊不算。”柳絮云也从墙上跳了下来,看到谢誉还在里面以一敌多。 “十一个。”闲茶对着在里面装模作样的小楼笑了笑,小楼眨了眨眼,狼牙锏早就被谢誉挑飞,不知道砸到哪里去了,自己跟着其他人后面有一拳没一掌地卖力着。 “你们又是谁?看上去也不像神剑谷的。”陆嗣源一边说着,一边暗自运功,他为人极为慎重,根本不因为对方只是一群少年而放下戒备,毕竟敢在季州城闹事,不是有几分真本事,就是疯了。 而眼前的吴杰超,可是两样都占了,“看来你就是老大?”也不待陆嗣源说话,直接冲了上去,陆嗣源没想到那么庞大的身躯竟然动作那么迅速,忙叠掌相迎。一边众人乘机冲了进去,闲茶对着小楼使了个眼色,一剑刺去,小楼装作不敌,直接惨叫一声,翻身躺在一边,把眼一闭,退出混战。 “六个打十一个,畅快!”吴杰超见闲茶一招制敌,不由大声叫好。 “十个,已经死了一个。”白祁出剑如流星,虽然不知道这个华服公子什么来头,但一出手就解决了一个,自己反而被撞飞出去,这个脸丢大了,必须找回点场子。一圈交手,已经明显感觉到了谁强谁弱,直接往陆君立身上扎去,陆君立哪看得清如此快的一剑,手中又没武器,只能往后躲去,一边陆敬思刚想来救,却被一道青光拦住去路,柳絮云挺剑就是碧落九重剑招齐出,一式荡柳回枫逼得陆敬思频频后退,眼花缭乱的剑法其实陆敬思瞧得并不少,只是这飘着青色浮摇摆动的剑法着实让自己根本无处着力,处处觉得都是破绽但是处处又危险重重! “九个。”白祁一剑捅穿陆君立胸口,出了一口恶气,回首看着完全逆转的战局,很惊讶地发现关飞虎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柳絮云也不根本不像谢誉所说需要保护,一个人如穿花戏蝶般在大堂周旋,另外两人,一个胖子明显占了上风,陆嗣源已经被步步逼退回大堂,而另一个华服少年剑法极快,一人围了三人还游刃有余。而谢誉,见到柳絮云来了,虽然一身男装打扮,但是惹得自己心怦怦乱跳,越战越勇,完全已经碾压住陆嗣昭,那柄红缨枪都被天罡剑削成数段。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十三太保非死即伤,只剩下靠前那五人被关飞虎一行人围在中间。 “就这?”吴杰超开始话痨,“这十三太保也太掺水了,小爷我一个人就能吃掉。” “废话别多,打完快跑。”闲茶说了一句,快剑如水泄,迎着气喘如牛的陆存进就突进了过去,没想到剩下四人齐齐往陆存进后背上一拍,陆存进突地气息暴涨,直接一声暴喝,双掌齐出,闲茶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气浪,心头一紧,剑尖连点,一式天明冬,将掌风截停;谢誉在柳絮云前有意显摆,便对着白祁眯了一下眼,白祁叹了一口气,将剑悬于半空,谢誉双足轻点,白祁再一送,谢誉整个人如登云梯般从上而下就是一剑挥下,掌风直接被剑招撕裂,却不料陆存进哈哈一笑,后面四人再是一送,一股更猛烈的劲风直接摧枯拉朽将客栈卷走半栋!围在门口看热闹的百姓倒了大霉,一个个被房梁瓦片砸得遍体鳞伤。 谢誉在空中躲闪不及,撞到一个软绵绵的东西缓下身形,回头一看是张大脸!吴杰超骂骂咧咧地把谢誉推开,揉着屁股跳起来,“竟然把小爷我当坐垫!”谢誉完全没有理睬吴杰超,刚想冲过去护住柳絮云,却发现那华服少年护着柳絮云,一柄剑飞速在身前挽起一阵剑风,将掌风完全卸开;白祁就比较惨,人被吹飞三四步,用剑死死撑得才勉强停了下来。 反观关飞虎,却往前硬是走了一步,一拳把掌风轰碎,直接冲上前。五人见状突然换了阵型,陆存勖转到前,另外四人还是将掌抵在其身后,陆存勖马步一扎,双臂交叉,关飞虎一拳砸中,陆存勖微微一抖,随即纹丝不动。 “好硬!”关飞虎被反冲击力震飞数步,反而眼神中的光更为兴奋,双手从齐海处一提,全身渐渐蒸起一层朦胧的烟雾,柳絮云担心地望去,却依稀看见一只猛虎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以关飞虎为中心,一道道几乎肉眼可见的气浪荡开,激地众人衣袖荡起,飞沙遮眼。谢誉大惊失色,怎生这小子进步如此恐怖?当时在靖州的惨状历历在目,再回头看了一下柳絮云的表情,小嘴微张,脸上说不出的惊喜,自己心里却说不出滋味,把剑握得死紧,眼睛牢牢地盯着关飞虎的后背。 关飞虎猛地一蹬地,人直接往五人冲过去,一招天地不仁直接哐的一声砸在陆存勖胳膊上,一阵巨响惹得围观众人个个捂住耳朵,甚至有些人瞬间失去平衡,仓皇倒下。 陆存勖一声闷哼,堪堪稳住阵型,后面的四位太保人人脸色略显苍白,又是一送,陆存勖的胳膊隐隐转黑,硬是扛下了这一掌。谁料这只是关飞虎的第一式!胡笳十八拍如同雨下,陆存勖终是撑不住,釜底抽薪般以将五人之力一拳轰出,哪挡得住关飞虎这不讲理的一顿狂轰滥炸?五人终于坚持不住,齐齐喷出一口鲜血,尽数倒地! “就这?”关飞虎感觉还没打够,如此酣畅淋漓的一场乱斗收尾有点不尽如人意。 “小子,你有种!”陆嗣源勉强站起,见关飞虎破了十三太保引以为傲的阵型,众弟兄已全然没有再战之力,便索性做殊死一搏!右手猛地在胸口一拍,强行催功,口中血流不止,身体漫着血色,原来就庞大的身躯又膨胀了数尺,右手上血管早已爆裂,整个胳膊变得如同柱子一般粗壮!说是一拳抡出还不如说是直接把胳膊砸向关飞虎,关飞虎完全没有躲避,气海一沉,将内力全数集中在他右手的食指之上,随着夺目之光闪烁,叮的一声出指,好似风铃般清脆悦耳。 如今关飞虎已然完全掌握了多情指的精髓,心到念到!力到指到!就让这一指,这由娘亲灵犀传下的这一指开始,报这十五年前的血海深仇! 一道内力从关飞虎手指前蹦出,瞬间从陆嗣源的手腕中透过,没有声响,没有气浪,就连光芒也就一闪而过,静静地落在大堂深处。陆嗣源只觉一股暖流从手腕上传来,刚奇怪这是什么招式,怎么一点杀伤力都感受不到,但是下一秒,整个手臂凭空蒸发!一道光痕隐隐约约在刚才闪光的路线上微亮,所及之处万物皆泯,众生皆灭!十三太保之首陆嗣源捂着肩膀,肩膀以下空无一物,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位少年。 “灵犀是你什么人?!” “当时你也在场?”关飞虎冷冷地反问着。 “难道你就是那个婴儿?”陆嗣源反应过来,表情转做惊恐,“不可能!那么寒冷的天,成年人都扛不下来,你怎生会?”陆嗣源脚步慌张地往后躲去,仓皇就撞在大堂最后一根柱子上,而那柱子早就因为激烈的战斗破败不堪,被这一撞直接哗啦啦地开始倾塌,转瞬之间这栋季州城内最豪华的客栈便变成一堆废墟。 “大声说给季州百姓听听!你们十五年前到底做了什么丧心病狂的事情?!”关飞虎单手将埋进废墟中的陆嗣源捞出来,直直地盯着陆嗣源的眼睛。“说出来,让你死得痛快点。”白祁其实也不知道十五年前发生了什么,只是无风不起浪是他的本能。 陆嗣源扫了一眼围观的百姓,都一脸好奇地盯着自己这边,又望了一眼被废墟埋着的众弟兄,突然大喊一声,“陆爷!承蒙你这么多年的照顾!”说罢嘴猛地一张一合,一片血肉模糊的东西瞬间掉了出来,嘴里鲜血狂喷不止,不一会人就蔫了下来,没气了。 “咬舌自尽”众人不由感叹陆嗣源的性情之烈,关飞虎怅然若失,手里还攥着陆嗣源的尸体,突地猛觉一股异常强大的气息从城内喷涌而出,地面似乎都开始颤抖,关飞虎等人还好,柳絮云已经完全站不稳,只得拉着闲茶的手腕才勉强保持平衡,围观的百姓倒的倒,逃的逃,小楼睁开眼睛满头问号地偷偷瞄了下闲茶,然后把压在身上的石板微微挪开点后,又闭上眼睛装死。 “我们是不是惹了一个不该惹的”吴杰超第一次声音有点颤抖,但是表情却很兴奋,“装神弄鬼,速度过来让小爷我收拾你。”谢誉走到柳絮云的身边,语气变得很温柔,“柳同砚好久不见。”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柳絮云看到谢誉和白祁很是开心,也就单纯地感到开心而已。 “出任务,碰巧碰巧。”谢誉看了一眼柳絮云的眼眸,有点出神,忙胡乱编造一个借口,移开视线。 白祁在一边歪头瘪嘴,小声嘀咕,“这借口太他妈烂了。” “还不逃?”闲茶剑已回鞘,一边倒是心想等会先让几个小家伙逃出去。自己以殿后为由,索性在这里解决掉陆潜龙一了百了。自己一个可能不是陆潜龙的对手,但是,那边还躺着一个和自己伯仲之间的小楼。 “不逃。”关飞虎反而意气风发,望着那声音传来的地方,“来得正好,省得让我们去找他!” 声浪已经过去很久,但是之后就风平浪静,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众人不禁很是纳闷,这陆潜龙是什么情况,风声大雨点小?路人也重新聚了过来,探头探脑地交头接耳。谢誉和白祁对视一眼,互相点了下头,准备迎着声浪激起的地方冲去,直捣黄龙。吴杰超见状,倒是在旁边摆出一副很嫌弃的样子,“不是我们来帮忙,早就被打得满地找牙,现在反而擒贼先擒王,好大的胆子!”白祁一听,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怎么还有猪会讲话?” “死狐狸你说啥?”吴杰超一向对那种所谓的名门正派不怎么感冒,一听对方抬杠,说话更冲了,撩起袖子就准备上去撕了这个小白脸。关飞虎和谢誉忙上前分别拉开,但拉扯间,谢誉反而更对关飞虎看不对眼,两拨人剑拔弩张,反而把陆潜龙抛在脑后。 闲茶很是头疼,怎么最近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不听话,还是柳絮云乖巧,躲在自己后面,没有强出头,刚待出声让柳絮云躲好点,回头一看,柳絮云也不见了。柳絮云早就站到关飞虎身边,剑已握在手中严阵以待。罢了罢了,随便他们去罢。 谢誉见柳絮云挡在关飞虎面前,火气更大了,强忍住怒火后,反而觉得心里有些刺痛,突地一道银光砸下拦住去路。亏得谢誉反应迅速,险险避开,耳边传来一阵哂笑,有些陌生但却有一丝熟悉。 “来者何人!”谢誉比剑在胸,不敢懈怠。 “才过了几个月就忘了我了?真冷淡呀。”一个懒散的声音在对面楼顶悠悠传来,“好歹当时我和你们也交手得如胶似漆,太让我伤心了。” 众人抬头一看,三个人背对太阳,身影在对面楼顶影影绰绰,其中一人缓缓从楼上飘下,用脚挑起刚才那把掷下的刀,在空中转了几圈后,随手接住。 “好久不见呀,关飞虎,这次又多了不少帮手哈!” “卫吾殇!”关飞虎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毕竟在靖州,卫吾殇最后带给当时刚下山没多久关飞虎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荣幸,你还记得我的名字,这次我不会放水了哦!”卫吾殇话音刚落,便见关飞虎直接一刀往自己头上砍来! 第三十七章 白驹剑 关飞虎并没有什么话想去问卫吾殇,都到了季州城飞龙镖局的大本营,还动什么嘴皮子,直接上手不就好了!双拳变爪直接抓过去,根本不给卫吾殇扬刀的机会。 “小兄弟长进不少嘛,哦哟!差点就被你抓到了!”卫吾殇还是一副嬉皮笑脸的嘴脸,也不去挥刀,单手轻松地就可以挡开关飞虎的攻势,嘴里还是废话连篇,“我和你无冤无仇,干吗对我那么狠。” “我就是个打工的,意思意思就好咯,干嘛动真格嘛。”卫吾殇眼前突地一花,关飞虎已经不见踪影,卫吾殇也没回头看,直接把刀扔给自己左手,顺势一刀往后劈下,似乎蹭到一些衣角,而关飞虎则从右后方突然杀出,一拳硬生生砸在卫吾殇的后背上。 “啧。”卫吾殇踉踉跄跄往前倒了几步,伸手拍了下胸口翻腾不止的内力,还好卫吾殇早有防备,运功护体,在一刀不中的情况下全部集中到了后背,才使这一拳效果大减,不过这一时半会也平息不了絮乱的内力走向。“小子,玩真的?”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关飞虎知道卫吾殇受的伤不值一提,十指一扣,双拳直接往前抡出,关飞虎知道如果再这么耗下去,陆潜龙赶到,自己一行人势必不是其对手,还不如速战速决,早日脱身,毕竟现在多了两个神剑谷的家伙,虽然不怎么对眼,但整体战力又提高了不少,不如回去重新制定计划。 卫吾殇看到眼前关飞虎的气场瞬间又开始拔高,眉头一皱,险险避开,转头就看到自己两个同伙在一边袖手旁观,满脸还是嘲讽味十足,“老卫,看来你不行啊!连个小屁孩都处理不了。” “那你们来?”卫吾殇没好气地说着,“两个家伙一年多都没出手了,皇粮倒是拿了不少。” “行!那我就挑两个家伙玩玩。”其中一个老者缓缓走出,背着手,向后面一招,“神剑谷的小家伙过来。” 谢誉和白祁看着这个老头,一脸矍铄。谢誉一抱拳,“敢问前辈如何称呼?” “田不归。”老头笑了笑,慢悠悠从怀里掏出一个烟斗。 “烟鬼田不归。”白祁也跟着笑了笑,冤有头债有主,这下倒好,没想到在季州还能遇到曾经和自己师傅结下梁子的田不归。 “你师傅还活着吗?”田不归抽了一口烟,弥漫着咧着一口黄牙。 “比你精神。”白祁唰地一剑就刺了过去。 “那你呢?”卫吾殇拿刀指了指另外一个蒙面黑衣人,黑衣人身后有个长方形的盒子,背在身后,长度几乎等同人身。 “”黑衣人没有说话,径直走过卫吾殇与关飞虎身边,指了指柳絮云,吴杰超倒是挡在柳絮云身前。 “先和小爷我动动手呗。” “你们一起上。”黑衣人的嗓音很是低沉,宛如多日没有喝过水一般干枯沙哑。 “好大的胆子,竟然不把你小爷我放在眼里?”吴杰超不乐意了,把拳头捏得咯咯作响。黑衣人轻轻扫了一眼吴杰超,手一扬,吴杰超只觉冷风逼面,忙一个打滚闪开,地上豁然出现三道极细的裂痕! “什么玩意?”吴杰超也没看到有什么暗器飞出,黑衣人也就如此平淡地盯着前方,根本没有正视自己。 柳絮云看出了一些端倪,将剑拔出,“敢问先生师出何门。” “好眼力。”黑衣人系开绑在身上的布扣,身后的盒子在手上一翻转,竖在黑衣人身边,“云城王溪知” 柳絮云瞳孔放大,“你就是那个打伤李宫的王溪知?” 王溪知作为李宫的弟子,很是聪慧,在云城攻读四十年有余,深得云城精髓,但屡屡被李商技压数招,渐渐地对自己所学产生疑惑,看李商一招一式,都属于云城不传功法,而自己作为一个外人,几乎这辈子不可能学到分毫,一怒之下,恶从胆生,盗取李家秘籍时,被李宫发现,一不做二不休,打残李宫双眼,卷了几本心法后,便浪迹江湖,因惧怕云城寻仇,故投奔神威,辗转来到了飞龙镖局。 “你是谁的徒弟?”王溪知将布一扬,露出了黑漆漆的一盏琴。柳絮云当然认得此琴,此琴乃是云城五琴之下第一琴,大圣遗音! “李角。”柳絮云将剑握紧,心中不免有些胆寒,毕竟王溪知作为前辈,实力并不输自己的师傅,自己与师傅的实力天差地别,今就算用尽平生所学,或许也根本不够王溪知浅浅一曲。 吴杰超倒是很不服气,“别把小爷我不当人!我管你什么来头,先从小爷我拳头下过几招再说!” 闲茶也在柳絮云身后轻轻地说,“别怕,还有我。”柳絮云方才心定下来。 “你确定一个人和我单挑?”卫吾殇一指弹开关飞虎砍来的白鹿,一边向关飞虎身后努努嘴,“一个打两个。这边一个打三个,就你和我单挑,我也太没面子了吧,人们会以为我是三人里面最弱的一个呢。” “你管人家怎么看如何,你就当我是我们六个最强的一个不就好了?”关飞虎倒是笑得阳光灿烂,“既然都找好对手了,那我也就正式开打咯?” “那你前面在作甚?”卫吾殇阴阳怪气地把刀转了一圈,刀柄对着关飞虎。 “扮猪吃老虎?”关飞虎一步跨出,一道白光瞬间斩去,“和你学的!” 卫吾殇心神一紧,眼前这小子的出刀瞬间加快了速度,忙用刀背倚在自己的右胳膊上,镗的一声,卫吾殇被震出一步,关飞虎哪给卫吾殇喘息的时间,刀身在空中幻成无数光芒,将卫吾殇悉数罩住,卫吾殇也不演了,反手刀抡出,瞬间切碎漫天刀光,一刀就对着关飞虎脖颈间削去!关飞虎白鹿回手,一格一转,将卫吾殇的刀势完全卸掉后,踩着诡异的步伐往前一踏,刀鞘往卫吾殇的腰间射出,卫吾殇一掌接过,却不料关飞虎也是一掌拍在刀鞘尾部,刀鞘硬是搓过卫吾殇的手掌,狠狠打在卫吾殇的腹部。卫吾殇龇牙咧嘴地后撤数步,“你这是哪门子的刀法?” “沧海笑。”关飞虎一弹白鹿的刀身,清脆且悦耳。 沧海一声笑,推杯换盏乐逍遥! 卫吾殇揉着伤口,额头微微渗出些许冷汗,“说真的,我是没必要为那个老头拼命,要不你打轻点?我假装打不过你昏过去如何?”卫吾殇并不是惊讶关飞虎的进步,而是现在这战局实在是有点混乱,自己原来就想混混日子,来飞龙镖局蹭吃蹭喝,借着任务为由头到处游山玩水,谁料到这才不到几个月,靖州闹剧一过,人家直接找上门来了。 什么血海深仇卫吾殇根本没有兴趣知道,现在安稳惬意的日子倒是要结束了,卫吾殇又看了一眼旁边的战局,田不归和两个神剑谷的小家伙打得是那个游刃有余,另外一边王溪知在三人围攻下神情自若,但貌似那个华服少年也没有全力去打,只是帮白衣少年压阵罢了。自己这边就算赢了,估计自己也是要挂点彩,关飞虎这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学来如此古怪的刀法和掌法,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就算这边三人都能获胜,但势必要折些元气,那飞龙镖局能打的也就剩下个陆潜龙,除非朝廷再度扶持一把,否则这镖局也差不多到头了。 就算表面功夫做得再好,这十五年的阴暗面迟早要被世人知道,毕竟飞龙镖局也只是神威的一条狗罢了,倘若激起民愤,那么这镖局的存在连鸡肋都算不上,早晚会被朝廷弃掉。 如今天下太平,流寇山贼早就零星几点,神威也就是平时懒得去管,让飞龙镖局出面清扫,若镖局的黑料被世人皆知,那么神威不如直接弃之而后快。 卫吾殇长叹一口气,看来是时候换个地方混日子了,不过心中也是奇怪,为何眼前的少年才个把月不见,实力为何突飞猛进如此之快,而且一招一式尽非云城所传。 关飞虎很是气恼,卫吾殇吊儿郎当地也不像认真要打的样子,但既然身份是在对立面,那直接干趴下再说,手腕一紧,白鹿扭着奇怪的弧线直刺卫吾殇手腕。 “弃刀!”关飞虎暴喝。 “别得寸进尺!”卫吾殇也是真怒了,手上刀猛地一抬,将关飞虎手上白鹿挡开,刀跟着往前一送,关飞虎不躲反而迎上去,胡笳十八拍从侧面打偏刀身,白鹿直接划了一个圆,在卫吾殇纳闷之间,一捺一递,森森地就在卫吾殇胸口刮开一大道血口! “这代的七剑就你们这等水平?”田不归一掌击飞谢誉,又一脚踹飞偷袭的白祁后,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地不起的两人,白祁嘴里还是不干不净,那柄引以为傲的白驹剑被死死地踩在田不归脚下,谢誉愣是没有起身,被锤飞在废墟中,全身如同散架般疼痛。 “就你们这点三脚猫还来季州寻陆爷麻烦?”田不归笑了笑,吐出一口浊烟,“打赢几个十三太保胆子就肥了?” 白祁手从剑柄上松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长叹一口气,“果然能和师傅是死对头的家伙,目前我们还处理不了,啧。” “终于体会到差距了?不过你这小子出剑倒是比你师傅还要狠辣几许。”田不归倒是很认可眼前这个小家伙,“比起倒在那边一动不动的天罡剑,你倒是有点出息。” 白祁这么一听就不乐意,谢誉可是新七剑之首!自己与其对决没有一次胜过,怎就被这老头如此贬低? “他过于循规蹈矩,跟着天罡剑道再走,就这么走一辈子,还是个剑奴罢了。”田不归又猛吸一口,两缕青烟悠悠地从鼻腔里喷出。 谢誉其实都听得到,躺在废墟中,刺眼的太阳晒得他只能眯起眼睛,田不归的话句句扎心,作为天之骄子的他,竟然无法反驳半句,手上沉甸甸的天罡剑嗑在碎石上,一阵悠长的龙吟轻轻荡去,谢誉还是没有动,一个字一个字玩味着田不归的话。 白祁已经抡开胳膊,和田不归贴身肉搏去了,但用尽全身武功,田不归的脚还是牢牢踩在自己的剑上,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夺剑!白祁满头大汗,以指为剑,对着田不归的眼睛就刺去,田不归冷哼一声,烟杆直接敲在白祁双指之上,白祁一声惨叫,捂着断指跪在地上。 “别慌,静养一个月就好了,老爷子我用力有分寸。” “你不是我师父的死对头,为何不直接杀了我?”白祁咬着嘴唇,怒目圆睁,他气得也不是自己毫无办法对付田不归,只是对于谢誉的一阵阵嘲讽,自己实在听不下去!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幼时的白祁就对一直站在自己跟前的谢誉有种说不清的情绪。可能出身就是谢剑神儿子的关系,谢誉被众人给予厚望,自己也一丝不苟,不分寒暑,每天雷打不动练剑六个时辰,英俊挺拔的玉树临风,温润有礼的待人接物,谢誉不管身份还是实力都成为神剑谷众子弟的追逐的目标。白祁只是个被捡来的孩子,从对于谢誉的遥不可及,到至今出入江湖的形影不离,自己也付出了太多太多,他是每一天都看着谢誉练剑,然后回到舍中逼着自己多练一个时辰,就为了能早点赶上这位天之骄子,每日进步一点点,就能多靠近他一点点。 而现在,谢誉的努力被田不归说得一文不值,那自己这十几年的追赶,是不是一样可以被全盘否决? 我,并不介意被否认我的人生,反正我也只是个孤儿,早就死在那场乱世之中,而谢誉的人生,岂能被你这个糟老头如此奚落? 天罡领星辰,我便以白驹过隙为之映衬千年光辉! “剑来!” 第三十八章 无主天灾 田不归脚下白驹猛地一阵抖动,田不归只得收腿回去,白驹剑身一晃,瞬间就回到白祁手中,剑身颤抖不止。 “年纪轻轻竟然会以气御剑,不得了。”田不归拍手称妙,“不出十年,你势必超越你师傅。” 白祁握住白驹,心跳得很快,也不知道刚才自己是如何做到,反正现在已经夺回剑,那就再做挣扎,至少能两败俱伤,省得这老头再伤害谢誉。 也不知道谢誉现在伤势如何,躺在那边一动不动,这老头应该手下收了力,也不至于躺那么久罢?白祁并不敢分身回头看一眼谢誉,毕竟这田不归实力堪比师傅,一个失神便可能万劫不复。 另一边吴杰超摔得是鼻青脸肿,也就纳闷这王溪知也就随后弹弹琴,自己怎生就不能靠近半步? 柳絮云香汗已经将发丝尽数打湿,也是气喘吁吁地站在王溪知十步开外,丝毫不能再进一步。这王溪知的内功之深,甚至堪比李角,好歹也是李宫门下第一人,自己的实力远远不及。 “底子不错多练几年”王溪知说话永远断断续续,吴杰超这次摔得够呛,一时半会没缓过神来,盘腿坐在地上,歪着头看着柳絮云,“你们认识?” “不算,仅仅是同门。” “你也拿出那劳什子琴出来呗。”吴杰超把摔得破破烂烂的袍子一脱,“大冬天还逼得我出一身汗,胖子最烦出汗了。” “要我帮忙吗?”闲茶很是心疼地看着柳絮云,柳絮云倔强地摇了下头,“姐姐暂且等等,我先再试试。” “我怎么做?”吴杰超完全不通音律,嘴里哎哟一声爬起来,站到柳絮云身边,随手操起一把桌子,将其中两个桌腿掰掉,自己左右手分别握紧剩下的两个桌腿,将自己肥胖的身体勉强用桌面盖住,“有个盾牌应该能撑一会。” “再来”王溪知十根手指很是修长,甚至可以说是骨瘦嶙峋,在琴弦上按着,只要两人踏入十步之内,直接扬琴。 “十面埋伏。”柳絮云闭上眼睛,脑中将曲谱重温了一遍,“大师伯的拿手曲子。” “你会又能如何?你连琴都不敢拿出来。”王溪知阴森地笑了笑,“就凭你和那个胖子,根本不能再靠近我一步。” “谁说我没琴?”柳絮云嫣然一笑,吴杰超愣是没听懂两人的对话,反正躲在桌子后面探头探脑。柳絮云凑到吴杰超耳边低语,吴杰超似懂非懂地点了下头。 “其实,大师伯那日并没有想抓你回去。”柳絮云突然转过头直视着王溪知,轻声说道。 “我知道”王溪知微微低下头。 “他是觉得你太过操之过急,其实早就把你当成了李家的人,也正准备循序渐进传你云城秘籍。”柳絮云将左手藏在身后,继续慢悠悠说道,“可惜师兄你顿起杀心,根本没给大师伯解释的机会,便毁了大师伯双目而去。” “这几年根本没有云城的人追杀你,你没发现吗!” “”王溪知不语。 “当时二师伯出岛第一件事情就是想拿你回去,不料大师伯是好说歹说才让二师伯收手,你可知道是为何?” “”王溪知的手指略有颤抖。 “到现在为止,大师伯不再收徒,大弟子的位置还是一直为你留着!”柳絮云情绪略有激动,吴杰超在一边只得嗯嗯附和着。 “事已至此多说不宜”王溪知突地抬起了头,眼神里满是悔恨,“我的手已经脏了回不去云城了” 柳絮云此时突然在吴杰超背后一点,吴杰超早就等得不耐烦,带着桌子就往前冲,王溪知手一扬,一股浑厚的内力随着琴音直接往前轰出,唰地一下,吴杰超的腿上被干净利落地划开一道口子,胖子暴喝一声,积累的疼痛早已让他满头大汗。现在也就不管不顾,带着桌子能进一步是一步!在倒下的瞬间,吴杰超用尽浑身的力气将对着那张琴就砸了过去,自己却被轰地砰然倒下!柳絮云一直跟在吴杰超身后,在吴杰超倒下的瞬间,宝剑出鞘!王溪知心神已乱,双手一挥,将桌子直接轰烂后,怎料到后面还跟着一个柳絮云?左手小指挑动琴弦,将王溪知那十面埋伏为止一阻,右手一招修炼了无数遍的碧落九重澎湃而出,对着古琴就卷了过去。王溪知闪避不及,匆匆挑弦变音,叮地一声,柳絮云娇躯直接被弹飞,而那大圣遗音的琴身,直接被柳絮云削出一道裂痕! “可惜就差一点”王溪知抚摸着琴上的缺口,很是惋惜,毕竟这琴从李宫赠与他后,陪伴了自己数十载春秋。 吴杰超是爬不起来了,躺在那边看着柳絮云仿佛断线的风筝般坠在地上,双手猛地捶地,但身体却完全不听使唤,闲茶在柳絮云坠地前一刻挽住娇躯,心疼地看着一脸毫无血色的柳絮云。 “想法不错”王溪知还是吞吞吐吐说着,“左手缠住琴弦弹音用来干扰我的曲子李角教得不错” “装腔作势。”吴杰超强行平复了下几乎逆流的血气,他并不是什么名门出身,也就靠着一身蛮力和天资过人,在江湖混迹多年后,习得一身偏向实战的打架手法,但在玄妙的招式面前,胖子就无用武之地了。 闲茶喂了柳絮云一颗丹药,助她打通几处淤血后,反而走入已经废墟之中,剑鞘对着闭眼装死的小楼就敲了下去,小楼一个翻身,笑着说道,“终于记起姐姐了?” “棘手的家伙有点多,反正姐姐你装死也没用了。”闲茶朝着闭上双眼的王溪知努了努嘴,然后看向另一旁剑如银河水泄般一阵快攻的白祁。 白祁已经动了杀心,白驹剑在手中已经不是剑,只是一件作为手臂延伸的凶器,招招不离田不归的要害,咽喉,心窝,气海,眼睛。田不归一手烟斗舞得眼花缭乱,倒是把攻势挡得干干净净。 “这就是你的极限?还是太慢!”田不归将烟斗一横,斗钵壁勾着白驹绕了一个圈,白祁右手只得跟着转了一圈,手指一弹,左手跟着接过剑,硬是带着烟斗又转了一圈,田不归只得撒手,另一掌拍出,白祁也不避,直接撞了上去,一剑携隐隐风雷之声,往田不归咽喉刺去!田不归气息暴涨,左手接过半空中旋转的烟斗,迎着剑锋砸了过去,剑势大偏,从田不归咽喉处浅浅划过,而剑锋上传来田不归浑厚内力,岂是白祁招架得住?白祁只觉手上一麻,顿时半个身子不受控制,宛如麻痹一般,口中鲜血喷出,左手硬是一拳锤在田不归右肩之上,随后一个踉跄,摔在地上。 “这招江海流云用得不错,可惜了。”田不归摸了摸喉咙上的一道血口,伸出舌头舔了下沾在手指上的鲜血,悠悠地低头看着已经昏迷不醒的白祁,抽了一口烟,“比那小子有出息。” 关飞虎急了,下刀更快更猛,卫吾殇皱着眉头,“你还想打退我去救你的朋友吗?也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罢。”卫吾殇渐渐习惯了关飞虎那诡异的刀法,毕竟自己玩刀数十载,眼前这小子也就刚拿刀没多久,在实战上经验的差距可是天差地别。关飞虎一套刀法打完,见根本伤不了卫吾殇分毫,内心也有些惊慌,眼看谢誉白祁进不起,柳絮云与吴杰超败北,自己却毫无办法,连这三个家伙都解决不了,如何面对更为可怖的陆潜龙? “飞虎退下。”闲茶在远方叫了一声,“你们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有什么用?结果还是打不过!”关飞虎愤愤地将白鹿收鞘但根本没有退下的打算。 小楼拍了拍闲茶的肩膀,闲茶一把撕去小楼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副清秀的面容,虽然头发凌乱,被汗打湿黏在脸上,但止不住那一抹明眸皓齿般的温柔可人。 “他是谁?”小楼当然不认识关飞虎一行人,倒是对这群少年的勇气暗感佩服。 “说来话长,”闲茶也就不过去打扰关飞虎,“田不归和王溪知,你选谁?” “妹妹先,”小楼轻轻笑了下,索性把皮套也扯开,露出纤细的胳膊,“我挑你剩下的。” “那我选这个阴沉的男人罢。”闲茶看了一眼一边疗伤的柳絮云,苍白的脸蛋微微恢复了些许血色,也就安下心,站在王溪知面前十步处停住,“不会以车轮战为借口就不接我剑了罢?” 王溪知睁开眼,“谁来都一样” “倘若李宫亲自来呢?”闲茶轻轻一笑,拔剑踩出一步! 小楼站到谢誉身边,倒是很新奇,“你怎生醒了还不起来?” 谢誉不答,眼神越过小楼,空洞地看着天空,“无趣的男人。”小楼撇了撇嘴,走到田不归面前,盈盈一拜。 “多情楼,小楼。” “久仰大名,这下可以放手一战了。”田不归笑着,重新往烟斗里填了烟草,抽了一口,吐出一股味道更为刺鼻的烟雾。 关飞虎深吸了一口气,将烦躁的心绪尽可能压了下来,眼前的卫吾殇还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将刀简简单单地扛在肩上,双脚一纵一横,关飞虎慢慢往旁边移动,看到卫吾殇打着哈欠,但是纵向脚跟着关飞虎的方向微微移动,永远是正对自己!这家伙虽然还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步伐几乎却一直在变!意思就是,我的攻击是有效的?否则他也不会刻意抱持着如此姿势对着我? 关飞虎心中暗喜,压低身形,瞬间一踏,整个人直线对着卫吾殇冲了过去,“还来?”卫吾殇慢悠悠将刀撤下肩膀,双手握刀,“这一招你用过无数遍了难道还指望对我有咦?” 关飞虎的身影从正前方忽然消失,卫吾殇双眼一转,刀往后挑起,只听叮的一声,回头也不见关飞虎的身影!“人去哪里了?!”卫吾殇手心微微出汗,这小子的移动速度怎生变得如此之快?关飞虎一直在变化方向,虽说刀出鞘一次挡住卫吾殇的守势后就收回刀鞘,但是脚步一直没有停止! 胡笳十八拍第二式,云山扬尘!由掌换成刀,寻隙而入,一招制敌!关飞虎不厌疲倦在卫吾殇周遭飞速穿越,卫吾殇总是抓到一丝残影挥刀而出,但关飞虎步伐越来越快,终于在一处死角,拔刀! 一道血光,卫吾殇强行扭转了身形,但还是晚了一步,右腿上被砍中一刀,“啧!这小子竟然!”卫吾殇催刀砍去,关飞虎早就移形换位,又是一刀削去!卫吾殇由于右腿受伤,步伐大乱,后背又挨了一劈,关飞虎知道由于速度过快,虽说这两刀砍中,但是伤口并不深,卫吾殇实力仍在自己之上!但只要砍中的次数够多,迟早也可以放倒这个扮猪吃老虎的家伙! 卫吾殇终于收敛起了笑容,反而闭上眼睛,身体不再追着关飞虎旋转,单手握刀,左手在右手手腕处一点,也不管关飞虎现在身在何处,直接抡起一圈刀光向四周砍去!关飞虎从来没有见过如此刀法,忙止住步伐,扬刀去挡,不料身形刚一停顿,一只大手便伸了过来直接拎住自己的后颈,往空中一抛!关飞虎整个人失势,仓皇调转身形,正面向下,就看到卫吾殇已经一刀挑至半空,迎着自己劈来! “小子!你逼我的!”卫吾殇脸上已经全然没有悠闲自得的神色,反而狰狞得可怖! 刀,在空中只得下劈,卫吾殇笑得很是猖狂,论内力,就算这小子内力再强,在自己的修为面前,还是差了一口气,这一刀削去,保证这小子刀毁人亡!也不能说我不惜才,给过那么多次机会,这小子步步紧逼,咄咄逼人,也罢!杀了也罢! 关飞虎见卫吾殇一刀挑来,反而心中一阵大喜,不就是拼刀嘛?脑中从天而降的刀法转瞬便和胡笳十八拍第四式无主天灾相融,由腰上发力,双脚平空一蹬,继而一扭身,将全身力道贯之手中,白鹿便呼啸着携千钧之势一刀斩下! 第三十九章 小楼一夜听春雨 秋水飞双腕,冰花散满身。闪闪摇银海,团团滚玉轮。声驰惊白帝,光乱失青春。杀气腾幽朔,寒芒泣鬼神。 卫吾殇的眼里,关飞虎的那柄刀已经不是刀,晴朗的天空此刻转瞬黯淡了下来,只有那一抹雪白的刀光,划破周遭的黑暗,将自己的视野染地一片刺眼。 卫吾殇依稀记得这刀法,在很久以前似乎见过,而当时直面那把刀的人,在下一秒就被劈成了两半。 刀客甩了一下刀,看着尚是个孩童的卫吾殇,冷哼了一声,转身就走,卫吾殇跑了过去,看着躺在地上的尸体,默默地捏紧了小拳头。 乱世之中,没有对错,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卫吾殇很小就懂了这个道理,他已经忘了自己出生在哪里,也不想知道该往哪里去,每天就靠在战场上捡些死者身上的碎银和干粮活着。 翻过这座山头,那边的生活会不会好一些?或者说,那边尸体身上带着的东西,会不会富足一点?卫吾殇啃着一个带血的馒头这么想着,那边天落霞绯红,如同血色漫天。 从那天开始,卫吾殇将一把捡来的刀背在自己瘦弱的背上,无数路过的侠客,兵卒,甚至难民都在嘲笑这个小子能不能挥动这把刀,卫吾殇笑着咧开嘴,下一秒就把背上的刀拔了出来,一边对自己说。 猜猜,他身上带了什么好吃的? 卫吾殇第二次看到当日那个刀客是在秦州黑山崖,此时卫吾殇已经三十而立,并没有在江湖上传出任何名堂,或者说,他原本也没想过闯出什么名堂,但是在他手上被一刀两断的,不乏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侠义之士。 “好久不见。”卫吾殇蹲在刀客身边。 “你是谁?”刀客躺在地上,半个身子被锤得稀烂,自己已经感受不到疼痛,很是陌生地看着眼前这个不修边幅的青年。 “我们二十多年前见过。” “是你?” “因为你,我才练的刀。” “” “可惜你今天还是输了,看来你的刀,也不够快。” “我只学了一招。” “一招就浪了江湖三十年?”卫吾殇突然来了兴趣。 刀客没有回答,就这么眼睁睁地盯着卫吾殇,突然笑了一下,断了气。 卫吾殇不明白为什么刀客最后要对着自己笑,只是从自己的行囊里掏出一个馒头,扔在刀客稀烂的胸口,“欠你的。” “有点意思。”卫吾殇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跟我走罢。” “你是谁?”卫吾殇没有回头,也没有去拔刀。 “那个人就是我杀的。” “卫吾殇。” “陆潜龙。” 卫吾殇笑了,宛如当时那刀客死前的笑容一样,眼前这把刀比记忆中的更快、更猛,而现在的卫吾殇当然也比那个时候,强上太多太多。一撩、一抹、一拦、一截,关飞虎觉得全身送到白鹿上的力莫名被卸得干干净净,忙空中一转,急落地面,没想到卫吾殇并没有追击,倒是看着手上的刀发呆。 “还打不?”关飞虎有些累了,从那一记多情指之后,一直是强提真气与卫吾殇周旋,刚刚那一下差点耗尽,索性停手喘喘。 卫吾殇也不急,他是真没想到眼前这小子竟然可以和自己厮杀到现在,转眼看看另外两边,情况似乎有些不妙。 毕竟,多情楼可不是沽名钓誉之辈。 王溪知渐渐觉得有些棘手,那些透过琴弦射出去的内劲在刚触到闲茶的剑阵时,就被搅碎得很是彻底。闲茶一柄快剑舞得那个是一个密不透风,硬是逼近了六步之遥,王溪知很头疼,目测闲茶手中那柄剑长约三尺,最多只能让她再进两步,虽说自己还藏有杀招,但是对付一个女流之辈竟然逼得自己如此境地,王溪知内心开始绞痛,又想到了在云城上,那个嬉笑怒骂悠然自得的奇女子。 “小王,你这曲不行。”披着乌金长袍的女子笑着从屋外走来,手里还吊着一壶酒,王溪知皱了皱眉头,自顾自地自己弹着。 “啧,不理我?”女子正是李商,那个江湖传颂几十年的奇女子。李商直接往地上一躺,喝了一口酒,咂巴着嘴,“你太注重形,根本没有悟透此曲的意,也罢!你个木鱼脑子当然参不透。” “你不就是仗着有李家不传绝学才能技压我一头?”王溪知话到嘴边,硬是咽了下去。 李商似乎读懂了他的心里话,冷笑一声,“就用这曲,我都可以杀了你,你信不信?” “信你个鬼。”王溪知这句话当然还是藏在肚子里。 而如今,李商已经不知所踪,整个江湖都在编撰着这神奇女子的传奇故事,而自己躲在黑暗里,用着那一首首自己厌恶却舍弃不掉的曲子,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情。 刚听了柳絮云那么一说,王溪知心中已有纷乱,似乎在那天慌乱中,李宫真的没有对自己出手,只是手中单纯地握了几卷书卷,而自己则直接下了重手,逃离出内阁的时候,只看到李宫躺在地上,捂着自己的脸,血流满地,但是一声不吭。 “要走就走罢,我的徒儿。” “倘若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尽管回来,为师永远在这里等你。” 王溪知脑海中一直浮现着这两句话,他知道,如果当时师傅出声,肯定会说出类似的言语。王溪知随即潜出云城,身上所有的家当,就只有那把大圣遗音和当时从李宫手里抢来的几本秘籍。而若按照柳絮云所言,这几本秘籍原本就是李宫准备赠予他,而当日因为自己冲动所造成的不可挽回的过错,现在看来到底算什么? 笑话!天大的笑话! 闲茶又进一步,但觉得越往前剑遇到的阻碍越是沉重,手腕已经开始酸疼,而眼前那个黑衣男子依旧阴沉着脸,眉宇间似乎有些痛苦神色。闲茶眼睛一眯,渐渐感觉到琴音似乎不像刚开始那般严丝合缝,逮住一丝细微停顿,手腕一抖,剑气突地涨开数尺,撕开一阵阵的内劲,朝着王溪知面门就刺!王溪知这才反应过来,猛地双手一拍琴,一柄剑唰地从琴中弹出,直接荡开闲茶的突刺后,右手抓住剑,左手一拍琴身,整个人拔起直接削了过去,闲茶哪见过这般套路,一式不见天又将身前封死,复一招天明冬直接架住王溪知的长剑,左手虚点,一道劲风直接射在大圣遗音那先前被柳絮云削出的裂痕之上,琴应声而断,王溪知却一点都不心疼的样子,还是面无表情,用力用剑压下闲茶,一掌拍去,闲茶一咬牙,倒也不避,直接又是一指打出!双方闷哼了一下,倒出数步,闲茶用剑抵住地面方才站稳,而王溪知摔在碎裂的大圣遗音旁,没有站起来,呆呆地看着已经碎成木堆的古琴。 “你输了。”闲茶好不容易平复了气息,收剑回鞘,看到后面柳絮云已经睁开了眼睛紧张地看着这边,而吴杰超虽说一时半会起不了身,但也坐在地上欢呼雀跃。 “从我离开云城的时候,”王溪知颤抖地伸出手,开始将碎落一地的琴身慢慢拼接,“我就已经输了” 闲茶没有理会魔怔一般的王溪知,走到柳絮云边上,拖了一张凳子坐了下来,对着吴杰超伸出手,“胖子,给我去弄碗水。” “好叻!”吴杰超扔过去一个酒葫芦,“刚从酒家里顺的,还好小爷我手脚快,否则就被废墟埋没了。” 闲茶小扣抿了下,眉头紧锁,“若是有碗茶就极好的了。” 柳絮云看着另外两边,关飞虎倒是神奇地和卫吾殇打得有来有回,不落下风,而另外一边的小楼与田不归倒是别一番风景,小楼穿花弄蝶一般,看似轻松写意,田不归倒是一改之前与谢誉白祁的喂招,这次打得是那个激进可怖。 “不用看二姐,”闲茶又喝了一口酒,“她稳着很。” “但是目前为止,还没机会出手”柳絮云很是疑惑。 “别看她长得温柔,”闲茶缓过气来,把酒葫芦扔还给吴杰超,“吃人的时候骨头都不给你剩!” 小楼很是好奇,谢誉为什么躺在那边一动不动,到底是受什么打击让一个天之骄子郁闷成这样?面前的田不归倒是很是卖力,似乎动了真格,下手一次比一次恨,只是可惜了,老了,太慢了! 田不归总是产生一种错觉,下一招肯定能打中眼前的这个丫头,但屡屡落空,每次就是差这么一点点,渐渐地感到了恐惧,难道这丫头还没有用上全力?多情楼什么时候多了这种妖怪般的存在? 小楼见一边闲茶已经结束战斗,一群人齐刷刷地看向自己,便不再戏耍田不归,玉手前伸,一把抓住田不归手中烟斗,田不归只觉烟斗已经完全失势,根本拉扯不回来,一边还在惊讶这柔弱女子竟然有如此巨力?一边就看到一个拳头对着自己就砸了过来,田不归不敢硬接,只能收手避开,烟斗便被小楼轻轻松松夺走。 “这玩意有什么好抽的?”小楼凑近烟斗闻了一闻,恶心地皱起眉头,往一边就扔了出去,不偏不倚砸在谢誉脸上,滚烫的烟叶终于让谢誉有了些许反应,慢悠悠地坐起身子,略有点失神地看着小楼。 “醒了?”小楼根本没有理睬身后的田不归,扭着头看着谢誉。 “”谢誉没有回答,爬起身来,捡起掉落在一边的天罡剑,又看了一眼不远处倒地不起的白祁,一言不发。 田不归怒了,这丫头也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了,自己什么时候受到如此侮辱?也顾不得什么廉耻,直接双手变爪,对着小楼胸口就抓去!小楼微微一笑,手在胸前划出一个圈,几缕银光呼啸而出,直接射穿田不归的身躯。 “你是?”田不归不敢置信地看着小楼,身上的几个血口缓慢地流出鲜血,穿过身子钉在地上的几枚银质飞剑在太阳照射下显得格外夺目耀眼。 “小楼一夜听春雨。”小楼笑着走向前,一掌直接拂过田不归死不瞑目的双眼,“你输得不冤。” “这不是?”柳絮云惊讶地看着小楼不费吹灰之力的胜利,“江湖失传已久的飞剑?” “对,二姐正是当年被神威灭门的琅嬛岛岛主之女,”闲茶站起身,扶起柳絮云后,对着吴杰超就是一踹,“全岛上下无一人临阵脱逃,悉数被神威歼灭,亏得最终送出小楼,被师伯捡到,方不至于断了这条血脉起来了!胖子!” 小楼走到白祁身旁,将一颗丹药塞入白祁嘴中,在背后一拍,不一会,白祁悠悠地睁开双眼,见一个从未见过的美女站在自己面前,不由有些吃惊,回首捡起白驹,刚准备先杀为敬,就被小楼又是一掌打晕。 “这孩子,性格真差。”小楼拍了拍手,站起身,看着谢誉宛如中邪一般盯着自己,也是有些恼怒,“你同门被打成这样,你就没一点点血性?” 谢誉不答,但攥着天罡剑的手,握得更紧了。 小楼摇了摇头,见一边闲茶领着柳絮云和吴杰超走来,便转向这混乱战局的最后一场,也就是关飞虎和卫吾殇这边。 卫吾殇知道大势已去,但隐隐觉得谢誉有些古怪,自己和关飞虎又是对了几招,明显感觉到关飞虎底气略有不足,毕竟连番激战,这少年战至此刻已然是非常了不起!关飞虎觉得越打胸口有种东西越是堵着难受,数招后,眼前略有一黑,神智微荡,自觉不妙,忙稳住架势,匆忙架开,激退数步。 “吃不消了?”卫吾殇嘿嘿一笑,“你竟然可以和我对拼近百招不弱下风,值得夸赞。” 关飞虎想反驳,但是气海中一阵翻江倒海,差点一个踉跄摔了下去,亏闲茶眼尖,冲将上来扶住他,方得继续颤颤巍巍地站着。 “接下来,”一个冰冷的声音此刻从关飞虎身后响起,谢誉擦身而过,一眼都没有瞧向连勉强站着都倍感吃力的关飞虎。 “我来杀了他。”谢誉终于重新拔出了剑。 第四十章 左手刀 “小少爷你终于醒啦?”卫吾殇其实也不太好受,关飞虎那简直不要命的攻势或多或少让自己也受了些许内伤,看着谢誉黑着脸走了过来,忙嘴皮子乱甩,企图拖延时间,好让自己暗暗调理。 谢誉冷冷地从头到脚扫了一眼卫吾殇,天罡剑笔直地指着他的胸膛,“说吧,你想偷偷调理到什么时候?” “啧。”被看穿的卫吾殇瞬间泄了气,将刀甩了几下,叹了一口气,“虎落平阳被犬欺,来呗,速战速决。” 谢誉根本不想和卫吾殇逞口舌之争,毕竟他不是白祁,而白祁在小楼喂了丹药之后,意识逐渐清醒,一睁眼就看着谢誉仗剑直面卫吾殇。 “谢”白祁的声音很是虚弱,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模样很是狼狈,如果自己倒在这里,追逐谢誉的距离,岂不是越来越远? 谢誉听到了白祁的声音,依旧没有回头,倒是回头看了一眼柳絮云,柳絮云也不明白谢誉这一眼是什么意思,谢誉转过头,毫无征兆地直接扬剑刺向卫吾殇。 “别那么冲动嘛!”卫吾殇刀刚挡上,只觉一股扑面的煞气冲来,嬉皮笑脸的表情瞬间一变,这小子怎生也变得那么猛?刚才被田不归轻描淡写打趴下难道是演出来的? 不可能! 卫吾殇连翻被小辈挑衅,怒火彻底点燃,下手丝毫不留情面,迎着谢誉的剑就滋溜一下转了过去,刀背直接砸在谢誉身上,不料谢誉避都没避,硬是吃下这一击,反手一掌拍下,卫吾殇喉咙一甜,反而笑了起来,用刀死死卡住谢誉的天罡剑,两人近距离左手对左手拆起招来,一时间掌风拳影交加,两人发疯一般地对殴,没几个回合就纷纷挂了彩。 “这打得什么呀。”吴杰超在一旁吐槽,“这家伙疯了吗?” “要不”柳絮云看着闲茶。 “我才不去支开,这小子自己发疯,省的连我都打。”闲茶拍着关飞虎的后背,“你倒是打得不错,刮目相看!再过几年姐姐我不是你的对手。” 关飞虎嘿嘿地笑着,但还是心情复杂地看着谢誉和卫吾殇,谢誉完全舍命的打法也是惊到了自己,和之前认识的他完全不一样,现在的他完全不像是个名门正派出来的天之骄子,倒是和一边的吴杰超有点相似。 谢誉一个头槌砸地卫吾殇后退数步,自己也是晕头转向,好歹是把天罡剑抽了回来,也不待自己站稳,直接一剑斩去,歪歪斜斜却卷起一阵劲风,卫吾殇揉着脑袋,也不去管那歪七扭八的剑路,直接正中砍去一刀,下一秒两人胸口都多了一道血口,鲜血喷涌而出,谢誉的脸色却反而更为兴奋,剑挥舞得毫无章法,但刮起的阵阵剑风,煞是恐怖! “血祭禁术?”白祁脸色更为苍白,他依稀听说过有门邪术,被封在神剑谷剑冢深处,列为禁书,被严令禁止修行。谢誉是何时习得此术?此功大成之时,自己的寿命也即将完结! “他妈的真疯了?”卫吾殇哪见过如此打法,何况还是出自江湖赫赫有名的神剑谷?卫吾殇可不想把自己的命交代在这里,刚刚好不容易打退个关飞虎,又碰到一个更加不要命的!卫吾殇嘴里骂骂咧咧,见谢誉又是疯子一样扑了过来,无处可避,叹了一口气,右手把刀递交给了左手,眼中顿时神采奕奕!对着谢誉就是一刀挥下,四周的空气似乎瞬间凝固成一把巨大的刀身,斩在谢誉剑上,谢誉觉得剑势一阻,怒目圆睁,咬紧牙关,加紧催力,强咽下满口鲜血,硬是吃掉了刀锋,直扑卫吾殇面门。 卫吾殇往后横跨一步,突然往空中一跃,谢誉根本没想到卫吾殇竟然还能逃窜,剑招一时转不过去,直接摧枯拉朽地往前冲去,卫吾殇大笑了一声,在谢誉冲过去的背上猛地踏了一脚,身子又拔高几分,抓住头上的屋檐,一个腾挪就翻上了屋顶。 关飞虎等人也注意到了这出乎意料的变化,提起一口气,关飞虎直接蹿出,刚准备翻身上楼,就被转过身的谢誉一脚踹了下去,谢誉紧接着也抓住屋檐,但气已然跟不上,口中徒然喷出一口血箭,一头栽了下来。 关飞虎莫名其妙地被踹了一脚,刚想开骂,就看到谢誉整个人摔在地上,身上鲜血狂乱不止,一时有点手足无措,小楼和闲茶也第一时间赶到,小楼手一扬,卫吾殇早就知道飞剑所至,左手凌空挥了一刀直接荡开小楼的飞剑,一边看了一眼飞龙镖局方向,只觉一股黑风袭面,既然已经拉开了距离,脸上又摆出那副欠打的笑容,对着关飞虎就喊道,“小兄弟,后会有期,我先溜了。” 关飞虎完全没理解卫吾殇的立场,原来已经做好殊死一搏的准备,结果人家根本不想认真交手,击退两人后,自己倒像没事人一样几个起伏就溜远了。 “你认识?”吴杰超心想这个人是来干嘛的,怎么比自己还会混。 “之前在靖州有打过,实力深不可测”关飞虎说实话心情有些低落,本以为有了奇遇,自己实力突飞猛进,至少能打个平手,结果连将人留下都做不到。 “管他勒,跑就跑罢!反正当下只剩最后一个陆潜龙了。”吴杰超打了一个哈欠,叉着腰,在街口正当中站定,“反正我们跑不了了,直接打吧。” “冷静点,”小楼的表情倒是很严肃,刚刚那一击飞剑,其实自己有十成的把握可以把卫吾殇直接射穿,但那个男人仅仅左手挥了一刀,自己的绝学之一就被轻轻松松地化解,“这个家伙左手刀比右手强上太多太多” 关飞虎听罢更是郁闷,搞了半天,卫吾殇还是隐着实力在和自己打,虽然也有自己身体莫名其妙的原因感到不适,但好歹还连战了疯子一般不要命的谢誉,全程还是用着右手刀,不敢去想,卫吾殇的左手刀,到底能恐怖成什么样? 那他一直用着右手刀的理由是什么? 闲茶也很无语,计划完全被打乱,从一开始的深夜刺杀,结果被两个愣头青神剑谷子弟硬是搞成救援,处理掉十三太保,刚想走,就被三个打手拦住,结果其中一个还溜了,时间这么一拖,现在走肯定来不及,那一片乌云压境已经迫在眉睫 然后再算算两边的战力,除去十三太保和三个打手,真正有威胁的也只剩下陆潜龙本人,原计划三人的深夜刺杀和现在直接面对面干一架的剧本实在差得太多,何况京华还要保护手无缚鸡之力的关一川暂时还不能出面,身边这几个小家伙除了勉强起身的关飞虎尚有一点战斗力外,其余都是重伤在身,尤其那个虚张声势胖子,伤得不比柳絮云轻。 沉重的脚步已经在前方一个拐角处回响,震得整个季州城似乎都在颤抖,围观的路人早就躲到百米开外,官兵也出来了许多,不过也就远远围观,虽说飞龙镖局后台是朝廷扶持,但明面上也是要稍微保持下距离。毕竟这已经不是单纯的踢馆,而是江湖寻仇。 关一川早就将一沓沓手写的讨贼书让京华乘乱洒进城中,不管是十五年前的卖友求荣,逼死多情楼等众侠客,还是青州城周南阳的所作所为,都一条一条写得明明白白,虽然百姓从漫天飘下的纸中读到的讯息还是疑惑,不过在落款之处有个多情楼的印章,再加上神剑谷子弟的突然出现,都给这件事情打上了板上钉钉的证词。 毕竟比起飞龙镖局在一年之内的迅速崛起,多情楼和神剑谷在江湖中行侠仗义之举早就扬名已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前朝,这也是官府虽然出动,但是并没有加以干涉的原因,而且神剑谷在靖州直接和朝廷有所联系,这当中的利害关系一想便知,当地衙门又不是傻子,索性也就袖手旁观罢。有趣的是谢誉和白祁根本不知道关飞虎等人的计划,纯粹就是担心柳絮云而来,误打误撞地将风评倾倒向关飞虎这边。 白祁终于用剑拄着,颤颤巍巍地爬起来,走到谢誉身边,看着倒在血泊中的谢誉,平时的伶牙俐齿现在只有沉默。白祁伸出手,探了一下谢誉的脉搏,混乱且虚弱着,白祁扭过头看着小楼,满眼都是泪光。刚想说些什么,小楼点了点头,手一扬,一颗丹药飞到白祁手中。 “喂他吃罢。” “谢谢。”性格高傲孤僻的白祁,竟然带着哭腔,破天荒地从嘴里说出这两个字。 关飞虎走到吴杰超面前,拍了拍胖子的背,胖子疼得龇牙咧嘴,“哦哟!别拍!我其实疼得很。” 关飞虎笑了笑,叹了口气,“我也没好到哪里去,运功到后面总感觉体内有东西堵着难受。” “吃多了?”吴杰超第一个反应脱口而出。 “滚,你以为我是你吗?!”关飞虎没好气地又拍了下吴杰超,一边有些担忧地看着小楼和闲茶。 闲茶似乎从关飞虎眼神中读懂了什么,“放心,虽然不知道陆潜龙那家伙到底多么能打,但至少我们两个保你们撤退没什么问题。” “对不起。”柳絮云低着头,倘若自己能再强上一点,或许到了这个时刻,也不至于拖后腿。 “傻孩子。”小楼倒是走过去,捧起了柳絮云低下的小脸蛋,“你们已经很努力了!至少比那个发疯一样最后瘫在地上的傻子强上不少。”白祁听着,刚想张嘴抨击,话到嘴边强忍了下去。 关飞虎转过身看了一眼柳絮云,柳絮云察觉后对着自己微微一笑,关飞虎突然平地里多了几分信心,紧张的心绪稍微稳了下来,而那沉重的脚步终于停下,一个硕大的身影在烈日的照射下,直面众人。 陆潜龙这一路其实走得很慢。 他在来路上一直在思考,这么久衙门都没有出手,他已经知道了不管打赢还是打输,飞龙镖局都是一败涂地。十余年被朝廷当着棋子使,终究还是逃不了被舍弃的结局。 这么想想,当时出卖兄弟,当了那么多年的狗,虽换来一身本事和财富万贯,但真的值得吗?该来的总是会来,该收场的,也终于轮到他自己了。 季州城上的云很淡,淡的如水,自己的人生也就那样,谈不上风云一时,雄霸一方,也就刚闯出个名堂,就要落幕了。 走过最后一个街角,为首的那个小子雄姿英发,眉宇间倒是和他母亲很像,那一晚,灵犀和蒹葭没有求饶,奋战至最后一刻,仓促间灵犀坠下悬崖,而被神威一拥而上擒住的蒹葭眼神里满是愤怒和不甘,完全看不到一丝恐惧。 蒹葭被带到神威的军营里,神威军的淫笑声如同刀子一样,一刀刀扎进自己的心中,我是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的人?最终蒹葭咬舌自尽,神威军索然无味将军营连同蒹葭的尸体付之一炬。如果我当时进去阻止了他们,我现在会是什么样子?成为名震一方的大侠,还是成为另一具焦尸? 事已至此,想再多也没用,这一战也不为了自己,也不为飞龙镖局,也就为了这几个跟着自己出生入死多年的兄弟,虽然这几个兄弟仗势欺人的事情也没少做。 “关飞虎?”陆潜龙终于开口,声音低沉得可怕,“关一川何在?” “等你跪了,老爷子就出来嘿嘿。”吴杰超走到关飞虎边上,报复般地使劲拍了拍关飞虎的肩膀,关飞虎浑身也是一阵抖索,愤怒地回头瞪着胖子。 “小心。”两人没有对视,却异口同声地轻轻说了一句,然后关飞虎踏出一步,青石路板直接碎开。 “我关飞虎,今日特来报十五年前弑母之仇!” 第四十一章 陆潜龙 关飞虎毫无保留地冲了上去,他不知道自己的实力和陆潜龙到底差了多少,事已至此只能放手一搏!关飞虎根本不会去多想什么,他并不是自己的老爹关一川那样总是思前想后,他只知道,当下的自己能挥多猛的拳头就该挥多猛,能砍多狠的刀就该砍多狠,一路上带起的衣袖将空气炸开,砰砰作响。 陆潜龙双手一拦,看似轻松地挡下关飞虎的攻势,脚下却一沉,自己也是万万没想到关飞虎小小年纪竟然有如此大的力量,若放在十几年前,自己根本没有还手之力。当下脚猛地一跺,一拳随之挥出,拳风中似乎隐隐夹着龙吟,咆哮着轰向眼前这个少年。 一声巨响,关飞虎后退三步,嘴角微微泛出些淤血,胸口那莫名的疼痛又开始作祟,眼前一花,白鹿差点脱手而出!陆潜龙并不给到关飞虎任何喘息的机会,瞬间漫天拳影挥下,身遭盘旋些淡淡黑雾直接对着关飞虎的全身每个部位撕咬下去。柳絮云是紧张地一刻都待不下去了,直接挥剑而去,一个绿色的倩影在黑雾中穿来插去,能为关飞虎挡下几拳是几拳,吴杰超也硬着头皮冲上前去,两人挡在关飞虎身前,无数的拳风毫不留情地轰在两人身上,柳絮云与吴杰超勉强支架了几招,好不容易压下去的内伤又急速加剧,柳絮云长剑掉地,一口鲜血喷出,染得胸前白衣一片触目惊心的血红。 小楼和闲茶也冲进拳风之中,小楼拖走刚恢复些许意识的关飞虎,而闲茶用尽浑身解数才突入进去,一把将吴杰超往外一推,自己护着柳絮云,甩起一道剑风,刚想往外撤,陆潜龙突地收住漫天拳影,直接一掌结结实实拍在闲茶的后背上,闲茶只觉体内气血一阵翻江倒海,强撑着将柳絮云扶到一旁,自己跌跌撞撞地稳住身,嘴角淌下的血,已将华服浸湿。 “老匹夫,下手真狠。”闲茶迅速点了下身上几个要穴,吃下最后一颗药丸,小楼放下关飞虎,站在自己妹妹身边。 “这下如何收场?”闲茶低声问道,“那一掌差点要了我的命。” “陆潜龙有神威诡异神功在身,不可小瞧,若大姐此时出面,或许可以敌之,但万一这老匹夫拿这几个小子性命要挟,那我们是毫无半分胜算的。” 此时微微苏醒的谢誉却是暴怒,一是怒陆潜龙竟然痛下狠手,柳絮云身中数拳,重伤不起,二是怒关飞虎毫无作为,竟然眼睁睁让柳絮云受伤! 关飞虎不是不救,而是根本动弹不得,陆潜龙的拳完全罩住了自己全身的命门,自己也结结实实地挨了几拳,伤势比起柳絮云有过之而无不及,而身体里的异样让自己运气都十分膈应。看到柳絮云为了保护自己而倒下,关飞虎怒吼一声,又冲了上去,多情指直接点出,胸口又是一阵剧痛,陆潜龙知道这招威力,收拳躲避,脚下却横扫过来,一脚又把关飞虎踢飞出去。而此时谢誉剑到,一道道泛着血色的剑光阻住陆潜龙去路,一边的白祁也挺剑跟进,这两个人的配合可谓天衣无缝,一个天罡剑大开大合,一个白驹剑神鬼莫测。陆潜龙大吼一声,黑雾直接笼在自己的胳膊上,直接往剑上一扛,天罡剑并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切断陆潜龙的胳膊,反而被一股强大的冲击力反弹开去,陆潜龙又一掌拍去,震掉白祁手中白驹剑,复又一手肘撞开,白祁仓皇躲闪,却还是被劲风蹭到;一边谢誉口中鲜血喷涌而出,尽数撒在天罡剑上,剑身越发猩红。他的笑容狰狞,已经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此刻宛如一头嗜血的凶兽,完全不顾自己的伤势,剑一招一式全对着陆潜龙的心口处刺去,陆潜龙表情微微一变,这少年似乎有些走火入魔,身体所呈现出来的状态倒是与自己修炼的心法有着异曲同工之处。 都是用着自己的阳寿,去拔高自身的修为,只是谢誉的更为激进罢了! 可惜,谢誉的实力在陆潜龙面前实在差得太过悬殊。 陆潜龙一拳砸在谢誉的腹部,谢誉整个人跌出去老远,嘴里血涌不止,挣扎了几下,看了一眼柳絮云,昏死了过去。 “啊!”一边倒地的白祁也不知从哪里突如其来的力量,一声怒吼,白驹剑一式断浪划开,继而一拨一挑,直接对着陆潜龙的双眼刺去,陆潜龙用手一挡,这次白驹倒是没有被震开,牢牢地钉在陆潜龙的胳膊上,白祁喝了一声,左手对着剑把一拍,陆潜龙只觉胳膊上一阵剧痛,剑捅穿胳膊,直接往胸口刺去!陆潜龙身上突然爆出一阵黑烟,身边的淡淡黑雾瞬间变得浓重,胳膊一扯,白驹剑顿时再也进不了半分!陆潜龙扬起胳膊,白祁直接连人带剑如同风筝一般被扬在空中!陆潜龙冷哼一声,对着白祁一掌拍出,只见眼前一闪,一柄飞剑死死地将其掌风割开,另一柄飞剑直接洞穿了他的胳膊,陆潜龙连头都没回,往左侧一拍,欺身而进的小楼只得双掌一挡,退了五六步才勉强站稳。而可怜的白祁,内伤实在太重,整个人吐着血笔直地坠了下去,闲茶只得跟进,硬着头皮救了下来,瞬间后撤,而这次陆潜龙反而没有出招,一脸冷漠地看着他们一败涂地。 “下一个是谁。”陆潜龙看着面前七人,神剑谷两个已经完全昏迷不醒,白衣少女和那个胖子一时半会也站不起身,关飞虎那小子倒是捂着胸口站了起来,但是看他那样,似乎也收了重伤,满脸痛苦。 “也就剩下你了。”陆潜龙对着小楼看了一眼,闲茶拔剑站在小楼身前,被小楼轻轻捏了下柳腰,闲茶一个踉跄,“你也伤得不轻,先去救孩子罢。” “你一个人能行?”闲茶默默地收起剑。 “想办法撤退了再说,就看大姐如何接应我们。”小楼知道,目前的情况,自己一个人最多只能拦住陆潜龙,不让他去追杀这些伤者,击败他无疑是痴人说梦。 “我还能打!”关飞虎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狠狠地往自己胸口一拍,一股淤血直接呕出,似乎胸口的疼痛感觉好受了很多,拔出白鹿,深吸一口气。 “再来!” 陆潜龙双手一抖,缠绕在胳膊上的黑烟如同龙一般盘旋不止,双手一拢,两道厉风呼啸而去,关飞虎直接用肉身撞了开去,脸上道道血痕,但厉风根本完阻止不了他的脚步!关飞虎施展开胡笳十八拍,掌风比起之前更为惊人!陆潜龙嘴角微微一上扬,双手一张,也开始对砸!拳拳到肉,两人完全不闪不避,任凭对方的拳头在自己身上轰下,百拳已过,关飞虎一边口吐鲜血,一边倒是觉得身体突然越发轻松,胸口的难受已经烟消云散,全身内力运行更为迅捷流畅! 陆潜龙冷眼相对,这小子浑身是伤,但眼神通透,全然不是之前那个神剑谷小子的疯狂搏杀,胳膊一抖,黑烟散开,幻成漫天黑云,“就等你这招!”关飞虎右手一收,白鹿瞬间带着一道白光夺目而出,黑云携惊涛骇浪之势,猛地一涌而下,关飞虎一刀割开着漫天黑云,露出白日青天,陆潜龙倒是虎躯一震,一刹那内力受阻,呆立当场,关飞虎直接一步向前,一掌携千钧之势轰在陆潜龙心口之上! “哦哟不错哦。”陆潜龙滑出去数米,似乎并无大碍,抖了抖肩膀,声音愈发低沉。 “这身子骨他奶奶的也太硬了。”关飞虎晃着胳膊,嘴不停地对着手掌哈气,“这一掌真用尽全力了,再打不赢我真的没辙了。” “小子好样的。”小楼其实一直想插手,但是神奇地看着关飞虎竟然越打越顺,招式越打越猛,完全不弱下风,也就忍下步来。不料陆潜龙实在过于强悍,好不容易技胜一筹,却根本没有给陆潜龙造成什么伤势。关飞虎已经是满头大汗,但精神却愈发兴奋,看到小楼上前,便着急地问着小楼,“絮云她们还好吗?” 小楼双手各暗藏两枚飞剑,对着关飞虎微微笑了下,示意没多大事情,闲茶倒是全力将柳絮云和吴杰超救醒了过来,勉强可以自行运功调理,关飞虎看着柳絮云嘴角的血已经止住,便放下心来。 “继续?”陆潜龙也不急着攻过来,反而很是享受这一场决战,毕竟这也算是自己人生总最后一场战役,之后说不定就会被神威在某个山郊野外灭口,带回去脑袋挂在城门口说是为民除害。 还记得前几日还和季州牧把酒言欢,而世事难料,现在官兵早就把矛头对向了自己。想当年被周南阳说服,诈死投奔了神威,拜于青龙军二把手江见田门下,以自己三十年阳寿为代价习得一身蛟龙神功,功力大涨,平生几乎无敌手,只在蒹葭、灵犀手下初尝败绩,但两人却被神威江见田与南宫兄弟等人联手围攻,最后在秦州黑山崖落得凄惨下场。 “继续继续!”关飞虎在原地小跳步,活动着全身,刚才的交手让自己的信心大增,何况现在小楼也在身边严阵以待。陆潜龙也不答话,终于是把系在身后的一长条黑布解下,一条碗口般粗细的混铁棍赫然露出!棍上蛟龙踩云,狰狞怒目!陆潜龙随手挥了几圈,呼呼作响。 “当心。”小楼简短地说了两个字,手掌一翻,整个人踩着七星步,和陆潜龙始终保持着七步的距离。 关飞虎当然知道陆潜龙的成名绝技就是手中这根粗重的蛟龙棍,不敢托大,白鹿对着陆潜龙的中线便砍了过去,陆潜龙棍一沉,挡住一刀,人却以棍子为支点直接高高跃起,双脚就往关飞虎头上踩去,关飞虎一掌拍出,陆潜龙反而在掌上一踩,又窜得老高,直接抡棍以千钧之势扫下!关飞虎闪身避开,不料陆潜龙臂力惊人,直接抡圆了棍子,在空中换了方向直接追着关飞虎的身形砸了过去!还好一边的小楼直接出手,第一把飞剑阻得棍子一顿,第二把飞剑直接荡开棍子的去势,左手又是一翻,另外两道银光一上一下直取陆潜龙的咽喉和气海之处!陆潜龙反手一板,直接踩在被飞剑荡开砸进石板地的棍子之上,庞大的身体滋溜一声沿着棍子到了半空,躲开三剑后,反手抓住第四枚飞剑,照着小楼就是一剑甩出,小楼面无表情地用袖子一揽,裹住飞剑后,两指捏住剑柄,纤腰一扭,直接三枚打出!而关飞虎绕到陆潜龙身后,一刀往上撩起,对着陆潜龙的脚踝就砍了上去,陆潜龙一脚踏在白鹿之上,顺势一脚踢起铁棍,右手接住,直接一圈横扫砸下,关飞虎手起刀落,闷哼一声,死死抵住铁棍不放,小楼跟着脚踩七星,左右开弓,又是几道飞剑就往陆潜龙脑袋招呼过去!陆潜龙双足撑地,大吼一声,直接将铁棍抡去,关飞虎卸不开力,身子直接被一棍子扫开,跌向小楼! 小楼一个转身躲开,可怜关飞虎是一头栽在地上,滚出老远才被一棵树给挡住去势。小楼手心微微出汗,难道就算和关飞虎联手都不能伤及这家伙一分一毫?况且,感觉陆潜龙还没用上全力! 关飞虎跌得不轻,喉中一甜,又是呕出一堆淤血,但突感灵台一阵清明,自己也不知道到底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变化,步伐变得轻快,跳将起来,觉得浑身充满了全新的力量!白鹿刀在手上轻轻低吟,似乎感到了主人的异变,刀芒闪烁,罡气呼之欲出。 “我”关飞虎刚开口说了一个字,突然觉得内力刹那间开始倒流,两道鼻血森森地从鼻腔中流出!双膝一软,整个人脱力般跪在了地上! 第四十二章 绝处逢生 小楼一见关飞虎瘫软下来,忙撤出陆潜龙棍势之外,刚才还生龙活虎的关飞虎怎生突然倒下?之前的鏖战感觉也没有受了那么重的伤呀。 现在只剩自己一人,剩下伤的伤,瘫的瘫,闲茶倒是稍微恢复了几分,但明显加起来还是打不过这个姓陆的家伙。 陆潜龙索性也放下棍子,“还打吗?” “这怎么打?”小楼收起了飞剑,看着不远处的酒家屋檐上升起一朵莲花彩灯,扫了一眼闲茶,闲茶摊了摊手,“别看我,我到现在还没喘过来。” “这总归要有个收场,”陆潜龙表情看不出任何喜怒,“飞龙镖局已经毁了,要不你们陪我一起死?” “你能一个人去死吗?别带上我。”闲茶也就嘴上倔强,陆潜龙那一掌差一点就打在自己的命门之上,不是仗着修为颇深,闲茶早就和柳絮云她们一样重伤不起了。 闲茶知道,凭现在这形式,打?是肯定打不过,逃?和小楼两个人,带着五个伤员跑这肯定不现实。 虽然大姐发了撤退信号,凭大姐实力,一人拖住陆潜龙不是问题,那又多了一个腿脚不便的哦,两个腿脚不便的关一川和周南阳。况且季州城外,能跑到哪里去,虽说十三太保已经覆灭,但茫茫多的镖师和伙计都围在附近虎视眈眈,一旦确定陆潜龙立于不败之地,那肯定围而杀之,这简直就是插翅难飞! 此时第二朵莲花慢慢升起,闲茶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剑,多情楼三重莲三花聚顶的瞬间,便是行动开始的讯号。也不知道京华到底有何打算,小楼和闲茶心里默认,只要是楼主的信号,那肯定安排妥当,根本不用去怀疑,照做就行了。 陆潜龙分外有耐心,看着小楼和闲茶两人,也不主动出手,心反而如同一湖死水,就算胜了又如何,飞龙镖局的旗子也扬不起来了,或许被神威抢回去,当一条马前卒?最终死在某个江湖闹剧之中?朝廷和神威早就有吞并天下武林的想法,但是一直在等一个契机,这个契机具体是一件事情,还是一个东西,陆潜龙不得而知,只是记得当时被蒙着双眼,被人推着走进一个大殿之中,殿内很是空旷,连脚步都有回响。 之后的事情,陆潜龙就不记得了,一双滚烫的大手触摸到他的胸口,陆潜龙只觉钻心疼痛后,就昏迷了过去。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回到了军营之中,江见田一脸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你变强了。” 陆潜龙当然知道,体内有股从来不曾有过的磅礴内力汹涌着,身体似乎也魁梧了一圈,看着自己的黝黑粗壮的大手,有些不敢相信。 江见田扔过来一根刻有蛟龙图案的混铁棍,站起身来,披上大袄,下了第一个命令,“召集人手,和我去黑山崖。” 陆潜龙思绪已经飘到了很远很远,而此时第三朵莲花已经悄悄露头,小楼和闲茶分开两侧,小楼两手捞起谢誉和白祁就跑,闲茶轻轻将柳絮云背在身上,一手拎着关飞虎的衣领,刚准备一手去捞吴杰超,不料吴杰超却甩手挣脱开。 “你们先走,我来殿后。” 闲茶惊讶地看着眼前这个胖子,胖子的背影微微有些颤抖,却愣是给他稳住了,手里抓着一根木棍,很是气宇轩昂地挡在陆潜龙身前。 “你不想活了?”闲茶看到三花聚顶,只得咬着银牙,转身就跑,吴杰超没有回头,自觉很帅气地抹了下鼻子,悄悄把留下的鼻涕在身上抹了抹。 “你想死?”这次倒是陆潜龙开口了,将蛟龙棍一头指向吴杰超,“就凭你和你手中那个桌子腿?” “就凭我和我手中这个桌子腿。”吴杰超慢慢地闭上双眼,又缓缓睁开,学着陆潜龙的模样,桌子腿一头指向陆潜龙。 “呵。”陆潜龙冷哼了一下,慢吞吞地走来,远方围观的镖师们一阵呐喊,见小楼他们落荒而逃,便一拥而上,堵住了去路。小楼扬手飞出数剑,几个镖师应声而倒,但是架不住人多势众,不一会周围都被围得水泄不通。闲茶那边也好不到哪里去,毕竟重伤在身,又背着柳絮云。一只手还要拎着关飞虎,单手剑逼退了几波攻势,被围堵在墙角边。 “你们走不掉了。”陆潜龙在吴杰超面前三步停住,吴杰超硬着头皮没有出手,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陆潜龙,就算实力相差太大,但是气势可分毫不让! 至少在这里挡住陆潜龙一步,小楼和闲茶他们对付那些三流货色也能轻松一点!吴杰超并不知道三花聚顶,当然也不知道京华的计划,见陆潜龙迟迟没有动作,自己咬着牙硬是对视着撑了下去。其实只有自己心里明白,强行咽下去的血,已经快要呕出来了。 “是条汉子,可惜了。”陆潜龙一棍抡出,也没使上全力,毕竟眼前只是个重伤在身的小辈,吴杰超体内泛出的血已经实在咽不下去了,索性一口喷出,陆潜龙头一避,却不料胖子跟上就是一棍敲下,虽说软弱无力,但也一棍砸在了陆潜龙的肩上! 陆潜龙皱了下眉头,看着吴杰超整个人失去重心直接栽了下去,便是一棍顺手抡去,吴杰超昏迷之际随手一拳对着蛟龙棍就是一挡,心中只有一个念头。 “飞虎!快跑!” 突如其来从背后传来一丝暖流,吴杰超精神为之一振,一拳倒是把蛟龙棍打得翻起,陆潜龙一惊,这胖子死到临头怎生多了这股蛮力?只听一声冷哼从胖子庞大的身躯之后传来。 “姓陆的,别欺人太甚。”一个身材姣好的美艳女子一手拉起险些头撞地的吴杰超,一个手扶住腰间两把剑,风姿绰约地站在眼前。 “想必你就是多情楼楼主京华。”陆潜龙一看这女子的打扮就猜到了一二,“连你都来了,不禁让我想到那一年” “你再多说一个字,把你嘴撕了。”京华将吴杰超往后一扔,小楼就看到一个庞大的身影从不远处飞来,直接砸趴下一群镖师,“姐,你下手也太狠了。” 一时间围堵小楼的众人一愣,硕大的一个缺口摆在小楼眼前,此时不走更待何时?小楼往闲茶那边射出飞剑,闲茶瞬间领悟,趁混乱之际,带着关飞虎和柳絮云突出重围,与小楼合流,杀了出去。吴杰超跌在一群人身上倒也不疼,自己刚被京华输进一丝内力,勉强还能支撑些许,跟着两人跑了出去。 “谁说我们走不掉了?”京华笑得很迷人,可惜陆潜龙不吃这套,脸色阴沉地乌压压一片,“那你留下罢。” “你留得住我?”京华话音未落,蛟龙棍已经砸下,但京华说时迟那时快已经飘出数丈之远,玉足一点,人又腾空而起,几个起落便追上小楼等人。 陆潜龙没有去追,并不是不想追,而是根本没有必要追,因为他已经听到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这阵马蹄,陆潜龙听过无数遍,但是只要听过一遍,便能清晰地分辨出,这是神威军的行军之音! 急促却统一,一声声仿佛踏醒敌方心中暗藏的恐惧!这就是当今最强的军队,神威! 京华见到去路浓烟滚滚,便心中暗道不好,朝廷最终还是出手了,最坏的结果还是出现!毕竟江湖都知道飞龙镖局是神威的人,这次出面砸场,若再不作为,岂不是砸了当今朝廷的脸面? 神威军估摸着有百骑,这百骑虽算不上什么江湖高手,但冲杀有方,训练有素,威力已经不下于陆潜龙!何况为首一骑,大冬天仍裸着上身,古铜色的肌肉在阳光下泛着刺眼的亮光,披着的大袄在快速疾驰下根本盖不住他的身体,在身后张扬得如同主人一般跋扈。 “发现美女!小的们,今晚又有的快活了!”来者笑得猖狂,不过他的确有实力让他如此嚣张! “江见田!”京华一眼便认出来者就是黑山崖上惨案的主使人,脚步连踏,直接迎着冲锋就杀了过去,双剑齐出,卷起两股肃杀之气,迎着江见田就刺! “美人别急嘛!”江见田大笑一身,双手一按马背,人升至半空,抽出马背上的偃月刀,抡直了就一刀斩下!京华扭动纤腰,避开一波冲锋,在神威军头上玉足连点,也攀至半空,双剑一转,一式帝骖龙翔挑开偃月刀,直逼江见田心窝,江见田拳头上青筋暴起,仗着手腕上的纯铁护腕,扬开双剑,复又一刀削去。 而小楼和闲茶只能慌乱躲避,吴杰超刚闪开一骑,体内一空,真气耗尽,急忙连滚带爬蹿到街边,看着神威军一冲而过,拍着自己胸脯大口喘气。 “谁说你们走得了的?”陆潜龙此时也拖着棍子走到跟前,也不去管小楼和闲茶,对着吴杰超就是一拳轰去! “小爷我今日命丧于此!”吴杰超心里叹了口气,身体根本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陆潜龙硕大的拳头迎面而来! 小楼刚想去救,不料神威军掉转马头,又一次齐刷刷地冲了过来,闲茶对着小楼摇了摇头,死死咬住下唇,却发现关飞虎口中缓缓流出的血液赫然变得紫黑。 “这小子中了剧毒?也不像真是奇怪。”闲茶索性带着两人蹿上了房顶,不料最后几骑几乎同一时间翻上了马背用力一踩,也跟着爬上了房顶。 小楼一剑射翻一骑,将谢誉和白祁向马背上一扔,自己又抢过另一匹马,扯着两条缰绳,马却突然停了下来,小楼直接往前一冲,险险落地,可怜了毫无意识的谢誉和白祁,直接跌下马背,被另外几骑一把拎住,按在自己的马背之上。 “干得好!”江见田收了偃月刀,双手叉腰站在刚好从下经过的马背之上,指着京华就说,“说吧,你能为我做什么快乐的事情,我就考虑考虑放了这两个小兔崽子。” 江见田很是得意,不愧是自己训练出来的冲锋百骑,刚两个来回,就逮住两人,也不管陆潜龙那边是什么情况,自己的眼睛倒是猥琐地将京华身上扫了一遍又一遍。 “这身材,我可以快活一辈子。”江见田舔了舔嘴唇,京华叹了一口气,双剑回鞘,冷眼看着江见田,“怎么快活?就像当年你对我多情楼前任楼主那般快活?” “你知道得还挺不少的嘛!”江见田特地往京华面前走了一步,刚准备轻薄地去挑京华的下巴,只听砰的一声巨响,一个人影倒出老远,砸在后面的一家药房里。 “谁?!”江见田大惊,他分明看到了那个倒出的人影竟然是陆潜龙! 吴杰超恍恍惚惚被人一把拉住,朦胧间看到一个老头模样,弯着腰,手却很是有力。 “陈子非不好意思,那个是之前的名字,我早丢了。”老者扶起吴杰超,随手拍了几下胖子的身体,吴杰超大口喷出积压已久的鲜血,头脑清醒了很多,但是身子是更为虚弱,只能勉强扶着墙站着。 “临江仙?陈子非!”江见田张大了嘴,下巴都差点脱臼,这才意识到不能在下属面前如此大惊小怪,忙重重地咳了一下,“神威军办事,还望前辈行个方便。” 小楼和闲茶你看我,我看你,这所谓临江仙的陈子非到底是何许人也,一个看上去老态龙钟的老人,竟然让堂堂神威军青龙旗江见田唯唯诺诺? 陈子非根本没有理睬江见田,背着手缓缓走到路当中,对着神威百骑伸出一指,“让开。” 老者声音不大,却充满了威慑之力,神威战马不知为何突然扬蹄而走,低下马头,顺从地分开一条路。江见田刚想开口怒骂,就见路的远方,急驶来三驾马车,为首的一驾上,一个半面毁容的白发老头,着急地策马扬鞭。 而后面一驾马车上,则坐着一个面如冠玉,雄姿英发的白衣少年! 第四十三章 姜悠麟 陈子非看着白衣少年疾驰而来,很是毕恭毕敬地弯着腰,江见田纳闷,到底是何人可以让如此人物低声下气?作为神威开国功臣,陈子非所创下的功绩甚至可以和苏晓白相提并论,但人却在二十多年前神秘失踪,从此下落不明。 神威的骑兵硬是拉扯着缰绳,想维持阵型,那马匹全然不听主人的指挥,就是一匹匹低着头,倔强地停在那边。江见田做了一个手势,让骑兵们收声,他倒是要看看,那个少年到底是何来头。 关一川率先跳下马车,一瘸一拐地扑到关飞虎身边,一探鼻息倒是平稳,只是嘴角渗出的血渍颜色漆黑的有些吓人,柳絮云脸色苍白,闭目不醒,小楼闲茶看上去还好,但都香汗淋漓,略显狼狈。 京华走到陈子非身边,行了一个礼,“还好老前辈出手相助,否则今天这句,小女子我还真不知道怎么破。” “不用谢我,”陈子非头都没有抬起来,“要谢就谢我家少爷。” 京华笑盈盈地又作了一个揖,也不自讨没趣,转身就与江见田擦身而过。 “美女,我们的事情还没完呢。”江见田翻身上马,坐在高处,身形更为魁梧,陆潜龙撑着蛟龙棍爬了起来,见江见田面对这个老者不敢造次,自己也就压下了怒火,收起棍子,站在一边。 白衣少年此时也下了车,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关飞虎身旁,一探脉搏,一切正常,便一脸疑惑地看着关一川,关一川也是一头雾水,回头看着闲茶,闲茶忙着摇头。 毕竟关飞虎这迹象,谁都没搞明白这小子身体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脉象平稳,气息正常,就是流出的血液颜色非常不正常。 “小子,你是谁?”江见田其实早就憋不住了,能撑到现在,完全就是给陈子非面子,就算出去江湖地位,陈子非当时的官职也比自己高出好多。 白衣少年没有答话,扶起关飞虎,看了一眼陈子非,陈子非低头快步走去,一手撘在关飞虎的后背,脸上却露出了诧异的神色,但又快速恢复了平静。 “少爷,关少侠他平安无事,甚至可以说是喜事。” “此话何解?” “离开此处之后,老奴再慢慢道来。” “你们想去哪里?”白衣少年突地问到京华她们,这淡然的神态语气,仿佛这神威百骑都不复存在,自己来去自如。 “先去靖州神剑谷,毕竟这两个家伙受伤最重,之后回柳州休养一会再做打算。”小楼看了一眼京华,京华点了点头。 “也行,那准备上车罢。”白衣书生站起身,却看到关飞虎胸口的领口处一块小玉滑了出来,不禁脸上微微一笑。 “这小子从那天开始,一直挂在脖子上。”关一川也笑了,小楼和闲茶这才知道,原来关一川和白衣少年是旧识,不过这老头是何时请来的救兵?而且这白衣少年和临江仙陈子非到底是什么关系,竟然让一个活在传说中的老怪物跟在身边以奴仆相称? 其实京华也不清楚,当时情况十万火急,自己已经准备让关一川先躲在客栈,自己救出众人后火速赶往柳州,但此时这一老一少很是唐突的出现,问清情势后,白衣少年刚准备跟着京华一起冲进去时,老人对白衣少年耳语了数句,白衣少年紧张的神色才趋于平和。老人又回过头对着京华自报家门,京华这才知道面前这貌不惊人的老人竟然是传说中的陈子非。 京华也是听蒹葭有提过陈子非的两三事,毕竟感觉是活在上一代的江湖里,京华对其印象不深。但实力,却是一百个放心。但对于那个白衣少年,京华仍是一无所知。 “想走?”江见田一招手,神威军这才发现马匹已经听自己使唤,忙恢复到之前严密的阵型,“老前辈,我是给你个面子,但是他们,今天还真的走不了!” “哦?”陈子非慢吞吞地站了起来,双手背在身后,慢慢地踱到江见田马前,“你拿什么挡我?就这一百骑?” 江见田咽了一口口水,毕竟眼前可是和苏晓白齐名的陈子非!这一百骑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江见田有点骑虎难下,忙抛了一个眼色给陆潜龙,陆潜龙便行尸走肉般走到自己跟前,蛟龙棍斜出,与陈子非互为犄角。 “晓白知道你如此浪费神威兵力可是会多心疼,”陈子非叹了一口气,“你们之前的恩怨纠葛我也不管,我只听少爷的意思。” “那敢问老前辈您家少爷到底是什么来头?”江见田压着火气,尽可能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稳。 “陈伯伯,”白衣少年此时走了过来,脚步虽轻,但坚定有声,“扶他们上车罢。” “小子,你好大胆子!你连神威都不放在眼里?”江见田刀身一转,将猛烈的日光直接反射到白衣少年的脸上。 白衣少年头都没有转,很是轻巧地打开一把折扇,挡住光,又往前走了一步,陆潜龙的棍子已经招呼了上去。 “小生姓姜,”白衣少年刚说了一半,江见田就一刀挑开陆潜龙抡出去的棍子,身上冷汗直流。 姜!国姓!这年头,普天之下,谁敢堂而皇之说自己姓姜!原本姓姜的百姓都被强令改成了其他同音姓氏,比如江,比如蒋而能如此云淡风轻地报出姜这个字的人!必定是皇室之人! 但是如此几个皇子和王子都早已不是弱冠之年,最小的一个也有三十有几,这般年轻的少年究竟是江见田瞥了一眼陈子非,突然懂了什么,忙一骨碌翻身下马,刚想跪下,就被少年扇子轻轻触了下胳膊,江见田不敢动,只能保持着这微微屈膝的动作,满头大汗。陆潜龙看着江见田如坐针毡,虽然理不清现状,但也只好作罢,收了蛟龙棍,沉默不语。 “知道了就好,我也不为难你们,十日后,想追,去神剑谷找。”姜姓少年微微还了一个礼,见陈子非已经让众人上车,便自己跳上为首的那辆,拄着马,面对着神威百骑。 “让开!快让开!”江见田大声呵斥着,让队伍又让开一条道。白衣少年点了下头,策马扬鞭,三辆马车不一会就消失在了众人视野里。 江见田大气都不敢喘,直到马车消失在了滚滚烟尘之后,方才松了一口气,随手把偃月刀往队伍中一扔,四个骑兵,忙慌乱接住,擦了一下额头上的汗,江见田看了一眼一言不发的陆潜龙,“什么都不问?” “卑职没什么好问的,一切听将军安排。” “召集下人手,跟我走罢。” 陆潜龙看了一眼远方,似乎看到了那猎猎作响的飞龙镖局的旗帜,似乎也看到了大飞和二虎的背影,喉咙间似乎有些哽咽,却无可奈何地垂下手,跟着江见田离去了。 “周南阳还在客栈里!”吴杰超搞不懂现在的情势,浑浑噩噩地被陈子非扶上第二辆马车,和柳絮云、闲茶坐在一起,突然一拍大腿。 “现在留他也没什么用了。”闲茶一边抚着昏迷不醒的柳絮云的鬓角,一边叹了一口气。 “也不知道这次算成功还是啥?”吴杰超也跟着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根本没有出上力。 “陆潜龙是倒了,真相也知道了,”闲茶拍了拍胖子的肩膀,“算是成功一半了吧?小兄弟你很棒!帮了很大的忙!好样的!” 吴杰超笑了笑,脸上却一点都不开心,喃喃自语道,“如果我再强一点,那说不定这次就完全成功了,这一半,算小爷我欠大家的!” 关飞虎醒了,一脸诧异自己怎么会在马车之上,旁边京华笑盈盈地看着他,盯得关飞虎有些不好意思了。 “陆潜龙呢?” “算是败了?” “我爹,柳絮云、吴杰超他们呢?” “后面的马车跟着呢。” “是京华姐你打赢的吗?” “不是。”京华觉得逗关飞虎很好玩。 “到底是怎么回事?” “咳咳。”关飞虎这才注意到车厢里还有另一个人,一袭白衣,用扇子半遮面,却止不住眉宇间的笑容。 “?!”关飞虎突地坐了起来,“你是江幼灵!” “哈哈。”白衣少年兴奋地把扇一合,“你还记得我?” “那是自然!”关飞虎很开心,忙摸着脖子上的小玉,“看!从那日分别,我天天带着!” “我看到了。”江幼灵一收扇子,拨开帘门,“陈伯伯,就近找个客栈呗,也赶路了半宿了。” “好的少爷。”陈子非没有回头,弯着腰继续赶着车,却将车旁的一枚小小锦旗打开,呼啦一下迎着风,向西方展开。后面赶车的关一川看到旗子,知道是儿子醒了,而且并无大碍,便用力扬了下马鞭,开心地哼起了小曲。 三辆马车在酉时三刻,赶到了黄山下的最后一个小镇,好不容易找到一间破破烂烂的小客栈,分别安置好数人后,除了谢誉仍昏迷不醒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稍许精神了些。众人围在谢誉的房间中安静地坐着,陈子非慢悠悠地点燃蜡烛,火光照着每个人脸上各有心思。 “老前辈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季州?”闲茶按捺不住,第一个发问。 “关少侠之前在龙华山下有约,少爷忙完之后就第一时间赶往季州,正巧撞见你们。”陈子非说话很是平淡,没有声调起伏,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 “江见田为什么就乖乖让路了?”吴杰超已经饿得快不行了,一直在门缝里往外探头探脑,希望店小二早点把饭菜送上来。 陈子非看了一眼江幼灵,江幼灵笑了下,“我自己来说吧,我姓姜,姜悠麟。”众人扑腾着眼睛,一时没反应过来。 “当今女帝是我生母,我是她的私生子。”江幼灵,哦不,姜悠麟轻轻地说着。 “那你岂不是皇子?!”众人大惊。 “也不算吧,毕竟我连庶出都算不上。”姜悠麟笑着说,“所以朝中的人,卖我一个薄面还是勉强能做到的。” 最吃惊的无非是关飞虎,当时还和这个皇子形影不离地打闹了快一个月,“那,你不是去豫州赶考?” “人家是皇子,赶考你个锤子!”吴杰超拍了一下关飞虎。 “其实是母后招我有事罢了,我们约莫十年没见了。”姜悠麟还是笑得很轻松,但是其中藏得淡淡悲伤被烛光照得很透。 火光。 可以焚烧一切,但也可以把一切藏在黑暗里的东西,照得一丝不挂。 “之后,我和陈伯伯会去青州,母后吩咐我去做点事。” “我们过了黄山先回多情楼,毕竟闲茶还有伤在身。”京华忙接过话头,不让气氛变得尴尬。 “嗯,自然,有机会我来多情楼叨唠。”姜悠麟转过身,看着陈子非,“陈伯伯,你可以说说飞虎身上到底是什么情况?” 关飞虎也很好奇,这几番的折腾弄得自己倒是苦恼不堪,泛出的黑血也是让他心有余悸。 “不知道你们听过洗髓没有?”陈子非热好了茶,给在座的每人都沏上一杯,众人忙站起,双手接过。 “关少侠身体里的血液和经脉都经历了一场洗涤,现在功力倒是大进。” 关飞虎很纳闷,自己到底是啥时候进行了洗髓?难道又是二师伯搞的鬼? “通过高深的内力或者练就的奇门心法,便可将全身进行一场洗髓,排出之前练就的淤血及内功瑕疵,使得气海更为通透,内力更为纯粹。”陈子非一顿,接着说道,“当然目前整个江湖也没几个人做到。” “洗髓后,身体会有个适应期,慢慢排出,但关少侠强行催功,导致内力流通加速,所以产生了不适,但总体来说,也算件好事。”众人大喜,也就白祁闷闷不乐。 “前辈,谢誉情况如何?”白祁实在憋不住了,插嘴问道。 “这小子,活该。”陈子非表情依然毫无变化。 第四十四章 天魁七星 “这家伙修炼了一种不得了的禁术,”陈子非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谢誉,“和陆潜龙那功法倒是类似。” “有什么办法可以去除?比如洗髓?”白祁紧张地问着,一路上谢誉的体温忽高忽低,有时滚烫地浑身发赤,豆大的汗珠如雨下,下一秒却浑身发颤,唇上甚至都有隐隐冰霜。 “没有办法,这术是刻在骨子里的,只能一条路走到黑了。”陈子非脸上并没有露出任何惋惜之情,这一甲子他看得人实在太多,不论是英雄迟暮,还是草根逆袭,他一直都是按着自己的步调,一步步不紧不慢从乱世走到太平,从九五之尊身旁,又带着姜悠麟入江湖。 “神剑谷怎生会去修炼如此邪门的功夫?”吴杰超终于等到店小二送到的饭菜,口水直流,小楼瞪了他一眼,吴杰超这才察觉到白祁的脸色不对,忙拿了两个包子,躲到一边大快朵颐去了。 “除非他能压抑住邪术带来的癫狂,倒是也不乏一种修炼之道。” “那我能为他做些什么?” “什么都做不了。” 白祁深吸一口气,站起身,突然对众人鞠了深深一躬,“在下有个不情之请,望大家到了神剑谷能隐去此事” 小楼和闲茶看着京华,京华盈盈一笑,“我们又不去神剑谷,当然也无法提起此事。” 关飞虎等人默默点了下头,毕竟谢誉初衷也是好的,季州一战,若没有他们,也拖不到姜悠麟主仆前来救场。 “在下谢过。”白祁拿了一条毛巾,走到谢誉床边,细心地将额头上的细汗拭去。 京华使了一个眼色,众人起身,将碗盘端到隔壁吴杰超的房子去了,关飞虎拿起一个包子,扔向白祁,“再没胃口,好歹也吃点,你若是垮了,床上躺着的那个家伙谁来照顾!” “谢了。”白祁抬手接过包子,没有多说一句,回过头大口咬着,泪水却不知为何拼命流了下来。 “你们几位受伤也不轻,多注意调息。”陈子川简单地吃了些,放下碗筷,对着关飞虎说道,“关少侠,一会方便单独和老奴聊两句吗?” “当然可以!”关飞虎飞快地把碗里的稀饭一股脑地咽了下去,打了一个嗝,“走,现在就方便!” 关一川倒是很开心,反正关飞虎并无大碍,事情也算顺利解决了一半,稍微抿了几口酒,脸上通红。柳絮云想跟去听,倒是被闲茶一把按住,“你这孩子,紧张地也太明显了。” “没有吧”柳絮云经过一路调息,和之前那枚多情楼特制的清涟丹,伤势倒是止住了,脸色还是有些苍白,她想去好神剑谷回徐州向家人打个招呼后,快点回云城修炼,这次的在季州决战的落魄,实在对自己打击太大。 陈子非领着关飞虎来到客栈外面,冬天的月色格外皎洁,被雪洗得通透挂在天上,淡淡的月光下,老人的背似乎挺得很直。 “关少侠,你知道天地十门的吧。”陈子非背着手,抬头看着月色,他根本不用回头去看关飞虎站在哪里,因为他的耳朵,比眼睛更灵敏。 “天三门,地六门,晚辈不才,也是数月前才知晓。”关飞虎如实相告。 “那你可知武学也分天地人三境?” “这晚辈不知。” “倒是实诚,”陈子非看着不远处的黄山,山峦起伏,似有猛虎卧岗冲天之像。 “天罡、地煞、人魁。今日的陆潜龙当时以他三十年阳寿为代价,挤入地煞乙等,那神威军的江见田勉强算地煞甲等。关少侠能与陆潜龙过百招,你的实力已经突破人魁境,而洗髓过后,实力会日益增进,未来可期。” 关飞虎是第一次听说,竟然连武学的高低,都已经被江湖细分成了三境,“那我几时能打败陆潜龙和江见田?” 陈子非笑了笑,笑得很难看,他并不擅长笑,只是觉得此刻笑一下,不会让关飞虎觉得太尴尬。 “这个完全看你自己的造化了,毕竟在江湖上,没有人会原地踏步。” 关飞虎捏紧了拳头,狠狠咬住牙关。 “顺便说一嘴,多情楼三个姑娘也就地煞境,你的好兄弟和那个小姑娘目前仍是人魁境,你们要走的路还长着。” 地煞境的陆潜龙和京华,关飞虎觉得现在对上都毫无胜算,不由叹了一口气,突想到吴杰超口中,眼前这位老前辈神乎其技,一个交手,就把陆潜龙摔了出去,不禁问道,“前辈,莫非您是那天罡境?” “正是,”陈子非这次没有笑,因为他觉得此时一笑,有些过于吹嘘自己的意思。 “那敢问前辈是否听闻李商?”关飞虎又想到一人,张口就问。 “这就要说到那天魁七星,江湖十年一评,云城李商正在此中!” 天魁七星,排名分不得前后,毕竟都是一些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狠角色,七人之间很少碰面,但是只要一交手,就是天地为之变色的磅礴鏖战! 神威苏晓白、云城李商、昆仑逍遥子、鬼城午门萧无忌、神剑谷谢慕白,风雷山庄独孤苍云、春秋堂曹清风。 这七人除了谢慕白与独孤苍云几乎老死不相往来,一见面就是你死我活之外,其余人都没有接触过其他人,所以排序一直很难被武林中人定下来,各有各的神通,但是说到第一,可能就是天下归心的神威军神,苏晓白。 “老前辈你那么厉害,对上他们胜算如何?” “我老了,四六开吧?”陈子非摸了摸山羊胡,“他们四,我六。” 关飞虎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 “毕竟我消失了那么多年,江湖人只当我老死了。”陈子非这次是真笑了,笑得却一点都不和蔼。 “姜兄呢!是不是现在也很厉害?”关飞虎想到数月前那个唯唯诺诺的江幼灵,难道也是隐藏了实力? “少爷他,只会基本的防身术,人魁境丙等,”陈子非叹了一口气,“他无心学武。”陈子非转过身,看着关飞虎,“好了,其实这次叫关少侠出来,主要是询问你的洗髓术,到底从何而来?” 关飞虎其实从刚才一直在回想,自己还真没有去习得那所谓的洗髓之术,唯一的可能,也就是山洞中那刀阵处映射出来的心法了。先是传了自己一套刀法,又逼得李商传给他九年功力,而现在还全身上下洗髓了一番,这等奇遇,估计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 “我”关飞虎欲言又止,满脸为难之色。 “也罢,”陈子非也不再追问,“既然你是少爷的好朋友,我也就好奇问下罢了,不想说可以不说,希望这次关少侠能记得少爷的好,以后少爷危难之际,希望关少侠能够出手相助。” “前辈在姜兄身边,哪轮得到我哦出手?不过话说回来,姜兄是我好兄弟,就算力有不逮,我也定会为他两肋插刀!” “有关少侠这番话即可,走罢,夜深了,回去了。” 关飞虎回头看了一眼刚才陈子非一直看着的月亮,又想到了那夜樱花树下的泠无音,和云城的师傅师伯们,也不知道这几个月,大家都在做什么? 姜悠麟看着关飞虎终于回来,倒也不客气,直接抢了一个大床睡了下去,关飞虎洗了脸,也躺了下去,两人沉默不语,过了一盏茶的时间,终是姜悠麟先开了口,“要不跟着我们走?一路上让陈伯伯传你绝世武功?” “神剑谷之后,我想陪老爹回一次柳州,看一眼当时他们相遇的地方。” “那这次,轮到你来青州找我了?” “行呀!皇子殿下!” “去你的!” 翌日,众人登上马车,开始翻越黄山,京华三人乘在最后一驾马车上,从黄山的半山腰就拐往柳州境内去了,姜悠麟与关飞虎、吴杰超、柳絮云一驾马车,四个同龄人倒是一路有说有笑,反观后面陈子非驾车,关一川在车厢里守着谢誉和白祁,倒是沉闷,关一川有点后悔,早知道如此无聊,还不如大醉一场,一路酩酊倒也绝好。 下了黄山,又路过之前那家茶馆,关飞虎远远地看着,从那日开始,冲逍遥山庄,绑了周南阳,一路向北,这段时间的种种,如同转瞬,浮现在自己的脑海。 李商应该已经离开那个洞穴了罢?逍遥山庄近况如何?关飞虎不知道其他同龄的少年会不会思绪那么多,只是觉得在十五十六岁的当口,在这个冬日的山脚下,自己长大了不少。 随着一阵寒风吹去,关飞虎望向了北边,手里握紧了缰绳,不知道要翻越多少山头,走过多少路,才能赶到那黑山崖,也不知道灵犀是从哪个山头跌落,更不知道到了那个时候,自己有没有实力能杀了陆潜龙和江见田。 关飞虎低下头,反而坚定地扬起了鞭子。腰中的白鹿随着一声低吟,关飞虎抬起头,迎着阳光,顿觉豪气满胸,扯开嗓子大吼了两声。 “真难听!什么破歌。”吴杰超捂着耳朵,一脸嫌弃。 “好一个四海踏歌行!”姜悠麟笑着拍扇称好。 也不知道赶路了多久,谢誉终于是悠悠醒了过来,白祁紧张地一探脉搏,那股邪劲消失得无影无踪,其实大家都知道,那个嗜血疯狂的谢誉躲在某处,终有一天还会露出獠牙。 谢誉恢复成那个知书达理的君子,对众人一阵道谢,只是到了柳絮云那边,表情有些不自然,“对不起,没能保护好你。” “不不不,是我拖大家后腿了!”柳絮云很是紧张,白祁又恢复了之前尖酸刻薄的模样,翻了一个白眼,一脸不爽。 “不是小爷我殿后,你们这时候估计就等着神剑谷来收尸吧!”吴杰超早就看出来谢誉这小子对柳絮云有意思,便冲了几句。 白祁骂骂咧咧就想拔剑,陈子川倒是慢悠悠说了一句,“要打架就自己走路回神剑谷。”两人这才哼了几声,各自靠在两边不再做声。 姜悠麟也看出了些许端倪,悄悄和吴杰超耳语了几句,恍然大悟,一边重重拍了下关飞虎,“你这小子,身在福中不知福!” 关飞虎有些莫名其妙,扶着老爹坐了下来,生了一团火,八个人就这么围坐在火堆旁,吴杰超说着笑话,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若干年后,少年们都已经长大,那些最青春的时光,那些隐在记忆深处的火堆夜话,那些最单纯的笑脸,那些属于青葱岁月的歌谣,被刀剑撕得粉碎。 嗨,你还记得吗? 那时年少,我们还是兄弟。 而今日,你却拿着武器,对着我 八人两驾马车终于是到了靖州界内,沿着文武山下一路往南,便可抵达江湖豪杰人人仰慕的神剑谷。神剑谷并不像云城那般隐在海中,而是敞开道路,欢迎各路侠士百姓随意进出,当然只限在神剑谷的最外围,从大门开始,设下三道剑门,只要能闯过剑阵,便可堂而皇之往前再入一谷,当然,数百年能进入第一道门的都屈指可数。 白祁曾经吐槽过这三道剑门制度,光第一道剑阵倘若挑战者不是人魁乙等的境界根本过不了十招,说的是面向天下寒士,结果门槛还设得老高,真他妈的不要脸。 当然,神剑谷子弟出入,并不需要挑战,况且守第一道剑门之人,一看是谢誉和白祁带着一群人回来,忙三步并作两步回谷中报告,一边还让人好生接待。 “我们就不进去打扰了,”姜悠麟对着谢誉和白祁行了一个礼后,对着谷内也拜了一下,“既然已经送两位少侠回谷,那我们也要出发去青州忙我们自己的事了。” 谢誉原本对姜悠麟他们没什么感情,也就礼貌地回了一个礼,关飞虎、吴杰超原来就对剑提不起兴趣,也省得面对那些德高望重的前辈们,这下谢誉等于默认让他们回去,便暗自叫好。 “絮云要不谷内游玩几日?”谢誉却对柳絮云这番说着。 不要去!不要去!吴杰超急得差点脱口而出,不料柳絮云倒是暗想,指不准可以从神剑谷处习得些许用剑精髓,反而答应了下来。 “好呀。”柳絮云应道。 关飞虎和吴杰超的脸色瞬间变得痛苦。 第四十五章 神剑谷 “你去吗?”关飞虎看了一眼旁边乐呵呵的姜悠麟,“去呀,来都来了,陪你的柳同砚一起去呗。” “什么叫陪她一起去呗,”关飞虎没理解姜悠麟话中有话,看了一眼挤眉弄眼的吴杰超,“走?” “走!” “那么我们就打扰了!”姜悠麟将折扇一合,昂首挺胸带头走了进去,谢誉和白祁又不好说什么,只能往前抢出一步带路。 神剑谷位于文武山下,地处靖州东南部,第一道剑门之后便是落枫坡,金黄的枫叶一年四季仿佛落不完一般,成为当地胜景,可惜百姓只能远远地隔着山谷看,毕竟那第一道剑门就挡住了多少热血好汉。 神剑谷的风景与云城、逍遥山庄完全不同,走入谷中,微风拂面,金风细雨,大片的枫叶洒到谷中那一弯溪水之中,整个山谷虽说枫叶漫天,但金黄耀眼,不尽萧瑟。 谢誉走得不快,这一遭他心境大挫,看着这熟悉不过的落枫坡,他感叹这十余年的苦练,最后还是如此不堪一击,那再这么练下去的意义到底在哪里?曾经的他笑傲不羁,众星捧月,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是个天才,手握青锋,斩尽世间不平之事,不料靖州卫吾殇,季州田不归、陆潜龙,据说后面还来了神威江见田,自己是一个都没打过,就算用上了自己最不齿的禁术,也是落得惨败。 我的剑,练得对吗? 比起倒在那边一动不动的天罡剑,你倒是有点出息。谢誉还依稀记得田不归对白祁说的话,也看得到关飞虎对战陆潜龙时候的越战越勇,而自己,神剑谷新七剑之首,丢不丢人? 谢慕白已经知道儿子在季州的闹剧,阴沉着脸站在最后一道剑门后的迎客枫下等着,身边站了齐刷刷一拨黄衣人,见到谢誉一行人走近,朗声说道,“不知临江仙陈前辈光临,谢某有失远迎。” 陈子非置若罔闻,跟在姜悠麟身后很是小心,谢誉和白祁低着头走到谢慕白身前,声音很是小声,“谷主我们回来了。” “还有脸回来?”谢慕白压低声音骂道,一边从两人当中撞过,“诸位少侠里面请。” 吴杰超看了一眼谢慕白身边那一袭黄衫,整整齐齐,再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破破烂烂的袄子,轻轻地骂了一句,“赶明儿我也去做件制服,以后出去多有排面!” 关飞虎听到,跟着附和,“也给我做一件,再给悠麟做一件,柳絮云也弄一件,风云四侠!” 吴杰超笑出声,“你这什么破名字?” 谢誉回头瞪了一眼,两人才收声。 谢慕白领着众人来到了拜剑厅,自己坐在首座,安排众人坐下,陈子非执意不从,在姜悠麟身后站定,双眼一闭,仿佛入定。 “首先感谢众少侠护送我谷两名不成器的弟子回谷。”谢慕白大手一招,几个年方二六出落可人的剑婢便上来斟茶,吴杰超咋舌,“这里连婢女都长得那么好看?” 关飞虎想了想云城,感觉还是云城的姑娘更好看些。 谢誉和白祁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喘一下,身前看上去略有资历的老者倒是慢悠悠地说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倒是好事,打不过却还真是丢了脸。” “师傅”白祁刚开口,被谢誉一手拽了下衣角,忙咽下后半句。 “毕竟在谢剑神眼中,明知打不过就不要轻易出手才是真道理,”老者故意停了下,接着说“就眼看恶势力霸凌一方,没办呀,打不过砸神剑谷招牌,那别打了,看着生灵涂炭呗。” 关飞虎他们都听出了话里有话,使劲憋着笑,谢慕白脸色有点难看。老者继续说,“况且还从哪里冒出一个田不归,那可是老夫曾经的死对头,师傅当年应付的都吃力,作为徒弟当然打不过,神剑谷子弟当然不是一个个都是谢剑神,否则一统天下有何难处?” 吴杰超是彻底忍不住了,使劲掐着自己的大腿,用茶杯遮住嘴,装作若无其事地喝茶,其实胖胖的身体已经笑得前仰后合。 “师兄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谢慕白满头冷汗,强装威严,还一个劲对老者使眼色,“那也是傲慢轻敌,一招都不胜,属实” “是弟子唐突,愿受处罚!”谢誉踏前一步,单膝跪在地上,白祁刚想跟着跪,只见老者右手一抬,自己就怎么也跪不下去了。 “师傅?”白祁回头看着老者,老者对着自己眨眨眼睛,“谢慕白想在外人面前装装样子,老夫就是不给他这个机会嘿嘿。” 谢慕白又不是聋子,老者这句话明显就是说给客人们听的,谢慕白只得端起嗓子,“谢誉!去剑冢闭关百日!白祁!” “去你的,我的徒弟轮不到你管。”老者直接把白祁拉到身边一把按下,宝贝得不得了。 关一川看着他们一唱一和,很是下酒,可惜神剑谷只有茶,倒也凑合,花生一颗颗吃得不亦乐乎。 关飞虎和柳絮云也忍不住笑出声,原以为谢慕白谢剑神是个威严之人,没想到外强中干,神剑谷倒也有趣。 姜悠麟打开扇子捂住嘴,身体往后悄悄地问陈子非,“陈伯伯,这老者是谁,感觉根本不虚谢剑神。” 陈子非微微俯身,“谢慕白的大师兄,肖三笑。” “厉害不?” “神剑谷排第三。” “第一是谢剑神,第二是哪位高人?” “第二才是谢剑神” 陈子非话刚说完,就听到门口一阵吵闹,一个小男孩哭闹着跑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个中年大叔,一头杂草树叶,很是狼狈。 “谢叔叔不要罚我谢哥哥白哥哥!”小男孩哭得眼泪鼻涕一大把。 “没有罚没有罚!你谢哥哥自愿的!”谢慕白看到小男孩哭成这样,很是紧张,终于也不装了,从座上起来,一把拎起谢誉,然后黄慌慌张张地跑到男孩身边,“别哭别哭!” 中年大叔在身后绑了四根树枝,抓着满头乱糟糟的头发,看着小男孩,手足无措,倒是对着谢慕白言语有些严厉,“你说你,好不容易谢誉白祁平安回来,你直接一顿臭骂,多伤孩子的心,你看,又惹十一哭了,这次你去哄,我不管了。” 谢慕白忙招手,一个剑婢递来一个苹果,“来,十一乖。吃苹果!”谢慕白用袖子擦了擦,蹲下身,递到小男孩嘴边。 “不惩罚谢哥哥我就吃!”十一嘟着嘴,泪汪汪地看着谢慕白,在孩子眼中,谢慕白根本不是那个万人敬仰的天魁七星,就是一个欺负哥哥的大坏蛋。 “谢誉!”谢慕白回头瞪了下谢誉,谢誉和白祁走过来,一个一把抱起十一,一个一挥手,将苹果削成两半,谢誉拿起一半,“来十一,一人一半?” “哥哥你是自愿闭关的吗?”十一扑闪着大眼睛。 “是,和师傅无关,是我自己想闭关修行的。”谢誉看着十一的眼神很是宠溺,但眼神里有一丝落寞,却没逃过白祁的眼睛。 “那就顶好!”十一瞬间就不哭了,小孩子的心情就如同三伏天,阴晴不定。 “这就是神剑谷真正的第一剑神,徐玮。”陈子非轻轻地说着,“真人不露相,此人厉害得很。” 姜悠麟点点头,默默记下。 “田不归据说是被多情楼小楼所杀,而那云城叛徒王溪知琴被毁,心境大损,已然是个废人。”谢慕白见十一破涕为笑,也就把得来的消息和徐玮说了一遍。 徐玮拍了拍谢誉的肩膀,笑得很是憨厚,“打得不错,你师傅那时候也没打过田不归。” 肖三笑扔了一个茶杯砸向徐玮,“哪壶不开提哪壶?那时老夫喝得太醉,被那家伙钻了空子!现在有本事让他来单挑!” “人家都死了,怎么单挑。”徐玮木头木脑地问着,“要不你下去找他?” “徐玮你说什么?!”肖三笑暴怒而起,谢慕白一边拉开两人,一边叹了口气,好了,这下瞒不住了,在客人面前实在太丢脸了。 我们神剑谷,完全就是一个疯人院。 “你真要闭关百日?”白祁趁长辈们闹成一团,问着谢誉。 “可能不止,我想好好参透。”谢誉眼里是看着十一,但思绪却早就飞走。 “那我也去闭关。”白祁说罢便走回肖三笑身后,一把扯着师傅,“老大不小了,别在外面面前丢人现眼。” “徐玮这家伙欺人太甚!走!不吃了,回去再传你几招,你也给我去闭关!”肖三笑对着陈子川行了一个礼,转身拂袖就走。白祁也跟着打了一声招呼,“有缘江湖再见。” 是啊,江湖再见。 那个时候,还能如此肆意妄为地有说有笑吗? 少年,之所谓是少年,无非是迎风而来,踏歌而去,当尘世压弯了脊梁,握刀的手还能不能挺直? “住一晚再走罢。”谢慕白已经完全没有信心再装得稳重去面对这群少年了,他一直想在人们面前维持下神剑谷的威严,但每次有贵客造访,最后的结局都是鸡飞狗跳。 毕竟所谓的谢剑神,也只有在江湖上有排面,在谷里,几个师兄眼里,自己依旧是那个跟在他们屁股后面的小师弟。 关飞虎和柳絮云并没有拿出李角写的举荐信,因为他们也不想多留,跟关一川去柳州故地游一次,再去往多情楼打个招呼,最后陪柳絮云再回一次徐州后,就准备赶回云城修炼,毕竟靠现在的实力,陆潜龙都应付不了,谈何寻仇江见田? 现在水落石出,下次的行动可不会再这般莽撞冲动。 谢慕白将他们安排在淬剑池边几个专给来客小住的小屋,几个少年都有心事,也就不约而同地在用过晚餐后,聚在一起。 神剑谷的夜很安静,毕竟处在深山之中,且离第一道剑门很远,姜悠麟看着月色映在池中,冬风吹起一道道涟漪,惹得水中月荡开一轮轮残影。 “神威的事情,我帮不了太多”姜悠麟的话中有些自责。 “兄弟!没有你,我们都走不出季州!”吴杰超用力拍了拍姜悠麟的后背,“是我们太弱了。” 关飞虎没有说话,一脸怅然地看着远方,倘若修行有成,报了仇,之后该去做些什么?是和李商一样,逍遥神洲,还是一直在云城,耕田种菜? 柳絮云眼里没有月色,却满是月色,关飞虎的侧脸被月光笼罩,鼻梁更为挺拔,柳絮云知道关飞虎在想什么,其实自己也考虑过这个问题,她曾经也幻想过和李商一样快意恩仇,但毕竟李商毫无牵挂,来去潇洒,而现在的柳絮云,心中已经牢牢有一个人,穿着夜色,眼里满是星光。 “说些快乐的话吧!”吴杰超很不习惯这样沉默的环境,站起身来,捡起一个石头就往淬剑池里砸出一个个水漂。 “吴兄,以后想做些什么?”关飞虎没有抬头,自顾自地问着。 “周南阳扔在季州了,我也没法去青州给两老一个交代,就和以前一样到处走走呗,顺便问下陈老前辈收不收徒弟?” “那你自己去和陈伯伯说。” “你是他主子,收小爷我为徒,稳赚不赔!”吴杰超把自己胸脯拍得砰砰作响。 “那之后呢?”柳絮云跟着问道。 “之后啊?我也不是没想过,我倒希望闯出一番名堂,最后也和慕容摧城那般,躲在一个小地方,开个自己的小山庄,名字我都想好了!叫小爷山庄!” “看来你名字也取得不怎么样!” “比你劳什子风云四侠更接地气!” “去你的!” “姜兄你呢?”关飞虎侧过头,看着笑呵呵的姜悠麟。 “想当皇帝咯!”吴杰超插嘴,“以后出去吹牛我们太有面子了!风云四侠一对神仙眷侣,一个退隐江湖,一个君临天下!妙哉妙哉!” “你给我闭嘴!”柳絮云脸羞得通红,捡起石子就往吴杰超身上扔,关飞虎后半句并没有听清楚,因为在他耳边,突然听到一声快刀出鞘的声响! 第四十六章 意外来客 “快走!”关飞虎拔腿就往谷口处跑去,吴杰超一脸懵逼,“茅厕不是在后面吗,怎生往外面跑去了?” “有人闯谷!来者不善!”关飞虎头都没回,一下子几个起落已经窜出好远,“好叻!”吴杰超唯恐天下不乱,马上起身追去,姜悠麟看了一眼柳絮云,笑着说,“跟着去罢,我去叫陈伯伯和关叔叔起来后就赶来。”柳絮云点了一下头,也追了出去。 一路上很是安静,偶尔擦肩几个巡夜的神剑谷弟子一脸诧异地看着众人,这都戌时了,这群家伙想折腾什么? “你是怎么知道有人前来闹事?”柳絮云问着。 “我听到有刀出鞘了。”三人已经掠过两道剑门,第一道剑门就在下一个山脚。 “那么远?”吴杰超不敢相信。 “杀气很重。”关飞虎摸了一下腰间的白鹿,稍微感到一丝心安。 三人穿过石洞,拐了一个弯,第一道剑门就在百米开外,目前是风平浪静,守门的弟子一个个抱着剑,或倚或蹲,十分懒散。见到关飞虎一行人赶到,忙一个个站直,为首的一个语气有点迷糊,估计是刚刚在闭目养神,“敢问少侠何事?” “没有人闯谷?”关飞虎走到门外,往远处眺望,黑漆漆的一片,什么都没有。 “没有啊。”为首的弟子有些纳闷,这群人晚上是闹哪样? “你是神经衰弱了吧兄弟!”吴杰超跑得有点喘,靠着山壁,双手撑着膝盖,汗如雨下。 关飞虎没有回答,闭上眼睛,难道真的是自己太紧张了?不对,那一声出鞘,实在杀意太重,虽说握刀没多久,但是沧海一刀的心法可是传承了这老怪物所有对刀的领悟,这么明显的波动,自己是不可能听错! 不是在第一道门,难道?关飞虎猛地一回头,就听到遥远的谷内,传出一声刀剑交戈的声响!关飞虎立马跑了回去,柳絮云紧跟其后,吴杰超苦着脸,“又跑?” “叫徐玮滚出来!”一个狠戾的男人站在拜剑厅外的广场之上,刀早已出鞘,被扛在男人的肩上,刀身极宽,看似极重。 身后站着三人,两男一女,每个人背后都背了一把刀,样式不一,但光看华丽的刀鞘,便知这每一把刀都是神兵利器。 谢慕白头很痛,今日好不容易谢誉过来,又经过白天那一场闹剧,晚餐都没什么胃口便早早休息,谁料还遇到了百年难遇的闯关。毕竟是一谷之主,天下闻名的剑神,再慌乱也不能乱了仪表,下床洗了把脸,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后,才缓步走出,绕过拜剑厅,便看到一群弟子拔出剑,对着那四人,却不敢前进。 毕竟三重剑门连一声警示都不曾有,在众弟子心中,这四个人可是能秒杀三座剑阵的狠角色!自己作为一个连人魁境都爬不出去的菜鸟,凭什么去拦住这四个刀客的路! “哟!谢慕白好久不见!”男人看到谢慕白慢悠悠地踱步出来,甚至提高了嗓门,“这次不是来找你的,叫你师兄徐玮滚出来!” 谢慕白更头疼了,怎么来得是这几个家伙。 江湖,甚至是神洲之上,凡是提到神剑谷,必定绕不开另外一个门派。就是远在幽州的风雷山庄。 风雷山庄地处极寒之地,以刀为立门之本,刀剑相见,原本就剑拔弩张,加之世代交恶,两派关系已经到了只要一见面就要拼个你死我活的地步。 后两族长老,觉得这样也不是办法,便索性约了二十年为一次的龙华山决战,以争个高下,除了此次对决之外,两派弟子在江湖遇见,不得起任何纷争,互相避开,求得太平。而上一次仅仅在五年前,神剑谷以一招险胜。 “你们似乎来早了十五年,而且来错了地方。”谢慕白双手背后,毕竟来的不是独孤苍云,那自己也没必要出手,交给自己师兄师弟打发便是。 “这次来又不是比武的,我们只是要徐玮给个说法!”男人把刀砸在地上,瞬间插入青石板数寸,可见其锋利至极。 “独孤淳!手下败将还敢上门叫嚣?”一个黄影从谢慕白身边闪过,谢慕白松了一口气,果然不用自己出手。 “高阳!”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独孤苍云咬牙切齿,刚想挥刀上去拼杀,就被身后那个少女拉住袖子。 “淳哥,做正事。”少女短短地说了一句,独孤淳就熄了火,“我们今天来是为了给我们大姐头讨个公道。” “你们大姐头是谁?管我等屁事。”白祁和肖三笑也赶到,白祁原来就心烦意乱,被这么打扰早就窝了一团火,一路又被肖三笑煽风点火,现在就恨不得上去一剑戳死这几人,也管他什么辈分不辈分,反正就像打一架出出气。 独孤淳刚想对骂几句,身后转出一个少年,也是伶牙俐齿地紧,“小屁孩你谁啊?轮得到你说话?” “小屁孩你骂谁?” “骂你!” “哦哟小屁孩还真他妈的应了。”白祁吵架这辈子没输过。 对面那个少年被呛得说不出话,索性也拔出刀,他这柄刀模样很是奇怪,看上去就是一把普通的刀,但说不清哪里有些异样。 “独孤渊你有种!”白祁也不管自己身负重伤未愈,拔出白驹刚准备下场,就被肖三笑挡在身前,“你猴急啥?人家找的是徐玮,要打也是十一出手打,还轮不到你。” “况且你个小子那么重的伤,再输一场岂不是更丢脸!”肖三笑转头轻声骂道,白祁脸一红,回剑入鞘,嘴上还是凌厉,“没兴趣和小屁孩打,一会我赢了说我胜之不武。” 独孤渊哪经得起这般激,但眼看围拢过来的神剑谷弟子越来越多,不经有些胆怯,被那少女一拎,复又回到独孤淳身后,对着白祁,两个人恶狠狠地互瞪双眼。 “你们的大姐头的事情呢,我们也很遗憾,毕竟是男女双方所决定的事情,作为旁人,插手总不太好。”谢慕白另一边一个中年男子站前一步,声音温柔,听起来很是舒服。 “沈寿!你插什么话!”独孤淳声音又拔高几分,“就算你们神剑七子到齐,老子也不虚一分一毫!” “废话,连我都打不过,本来就是个弱鸡,继续吹!”高阳笑着,双手抱胸,一点出剑的意思都没有。 “声音大,吹得远,不妨再大点声?我听不见。”白祁既然师傅不让他出手,于是言语更是嘲讽拉满。 少女见情势不对,独孤淳完全已被当成跳梁小丑,不由叹了一口气,走出在前,对着谢慕白微微行礼,“替家父向谢剑神问好。” “彤霄是吧?”谢慕白终于碰到一个讲理的,笑得很开心,“很好很好,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 “我们此番前来,也不是上门寻事,只是艳涟姐最近身患重病,于情于理,我们小辈觉得贵谷徐玮该出谷移步幽州去探望下了。” 此时关飞虎一行人也赶到,吴杰超见根本没有打起来,便觉得毫无意思,亏自己跑上跑下,一点热闹都没凑到。 柳絮云见地上掉落了一把剑,一个神剑谷弟子捂着右臂,被他人搀扶着站在一旁,不由感叹关飞虎的直觉之准。 关飞虎则饶有兴趣地看着独孤淳的那把大刀,和独孤渊那柄说不出哪里奇怪的刀,倒是希望能打起来,毕竟在他眼里,或者接触过的人里面,真正使刀精妙的也就卫吾殇一人。 “我是不会出去的。”徐玮一身麻衣,慢吞吞地走来,“毕竟我对她发过誓,终身不出谷。” “姐姐都快死了!”独孤渊吼了出来,竭力掩盖着自己的悲伤,“你就不能破例去看一眼?” “不行。”徐玮回答的声音很轻,但斩钉截铁。 独孤渊终于是忍不住了,比独孤淳都快一步,抢先出刀,掠过众人,对着徐玮就是一刀砍去! 谢慕白等人动都没动,毕竟这几个神剑谷曾经的七剑心里都明白,徐玮的实力,可是众人里面,最深不可测的那一位! 徐玮躲都没有躲,就看着独孤渊一刀劈下,离他脑袋还有一寸距离,独孤渊这刀就再也劈不下去了。 独孤渊当然知道自己与徐玮的差距,手腕一翻,刀背直接砍下,徐玮这才慢悠悠往旁边移了一步,独孤渊斩了个空,刚想再接一招,却不料自己的刀被徐玮双指捏住,动弹不得。 “我说了,我是不会出谷的。”徐玮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听明白了吗?” 独孤渊费了好大劲才把刀抽了回去,被独孤彤霄一把拉住,少女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其貌不扬的中年男子,憋了半天,终于出手,狠狠甩了一个耳光在徐玮脸上! “啪!”这记耳光在山谷中回响,众人都惊讶地张大了嘴巴,这少女不管是什么来历,竟然直接扇了神剑七子一巴掌? 徐玮没有还手,反而笑了笑,“没解恨可以再打,但是我说了好几遍了,我是不会出谷的。” 独孤彤霄咬着下嘴唇,眼里噙着泪花,小鼻子一抽一抽的,竭力忍着情绪,独孤淳看着情况不对,忙上前拉回独孤彤霄,开口便说,“若徐前辈执意如此,那休怪我等无理了!” “在神剑谷地盘,还敢如此嚣张跋扈?你别忘了,你们才四个人!”白祁哪容得有人在自家地盘撒野,一边对着肖三笑耳语,“师傅,你看他们竟然抽了师伯一个大嘴巴子,你还能忍?不如让徒儿上去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你猴急什么,那是徐玮这家伙活该,该打!打得太轻!打得太少!”肖三笑也轻轻地回话,这下搞得白祁是一头雾水。 “你们就无理吧,反正头疼的是谢慕白,我回去继续睡觉了。”徐玮见四人一直没有动作,倒也乏了,转身就准备走。独孤淳这下觉得面子全部丢完了,当下就挥着刀冲了上去,而一边除了那个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男子之外,独孤渊和独孤彤霄都拔出了自己的刀,三人直接从徐玮的上、左、右三侧砍了过去,这速度之快,这配合之精妙,喜得关飞虎差点就拍手叫好。 徐玮头都没有回,他并不是不知道身后有三把刀砍了过来,而是他根本就没有必要转身,周围的神剑谷弟子们也没有紧张,谢慕白等人更是置若罔闻,徐玮手指一动,三人似乎砍到一堵软绵绵的气墙之上,再也挣脱不开。待徐玮消失在转角处之后,三个人才狼狈地抽回刀,满头大汗地看着徐玮消失的方向。 “要不,天色也晚了,你们就在神剑谷凑合住一宿如何?”谢慕白见事情就这么不了了之,也就踱步过去,歪着头看着三人。 “哈?”独孤淳拄着刀,站起身,“有没有搞错?让风雷山庄的人住神剑谷?那还不如杀了我比较痛快!” “那你们打又打不过,还叫嚣地那么狠,什么休怪我们无理了?”高阳在一旁阴阳怪气,“就这?”高阳和白祁异口同声。 “我倒是好奇,你们四个怎么是混过三道剑门,来到这里?”沈寿见这几人兴不起什么风浪,也是兴致阑珊,靠在拜剑厅边上一尊狻猊为饰的香炉边上,幽幽地发问。 “我带他们进来的。”那始终不说话的男子终于开口,语气远没有脸上皱纹遍布般的苍老。 “你是谁?”肖三笑问着。 “神威,陆无双。”男子将脸上的面具一扯,露出一副气宇轩昂的脸庞,面如紫玉,目若朗星,众人惊起,怎么神威的人竟然混入谷中? “别紧张,我只是来捎一句话,凑巧遇到了风雷山庄三位,便一同入谷,为了避免太过招摇,便潜入文武山,当年行军时得知有一密道,直通此处,便抄了捷径。” “那密道不是早就被巨石给挡住了吗?!”白祁诧异地问着肖三笑,肖三笑翻了一个白眼,“我都可以悄无声息去破坏掉巨石,何况陆无双!” “关飞虎在这里吧,我有话对你说。” 关飞虎的右手已经紧紧握在白鹿之上! 第四十七章 这刀我看上了 “别紧张,小兄弟”陆无双解下背上的刀,丢给独孤彤霄,“还给你。”独孤彤霄接过刀,系在了自己的背上,原来这位少女使得是双刀,关飞虎到此时还在考虑刀的事情,就算陆无双想对自己做什么,好歹这里是神剑谷,自己又是客,谢剑神他们也不会袖手旁观。 “我在,说吧。”关飞虎走进广场,昂首挺胸。 陆无双双眼一眯,“果然英雄出少年,关少侠一表人才,打败陆潜龙也就是时日问题。” 关飞虎最反感这种绕绕弯弯的说话方式,就算对面是神威的二把手,“有话快说!”关飞虎提高了嗓门。 “有屁快放!”吴杰超倒是和白祁异口同声,话音刚落,互看不爽的两人顿时觉得胃里一阵呕心。 “季州的事情,和我们神威没有关系,也算是给临江仙和姜公子一个面子。”陆无双不紧不慢地对着不远处陪着姜幼麟和关一川的陈子非抱了一个拳。 陈子非面无表情,姜悠麟笑了笑,微微点了下头算是回礼。 陆无双用词很是谨慎,虽说姜悠麟前段日子被女帝召回豫州,听说还有秘密任务在身,但毕竟没有名分,所以还是以公子相称。 “你母亲的事情,我们很遗憾,”陆无双回头淡淡地看着关飞虎,双手依旧背在身后,身子一动未动,关飞虎笑着呵呵了一声,左手按住刀鞘,右手旋了一下,握在白鹿刀柄上,微微压低身子,“我又不在场,你砍我也没用。” “继续说下去。”关飞虎依旧在微笑,但是在柳絮云眼里,关飞虎的笑容渐渐变得可怕。 “苏晓白让我带话来,以后你想砍陆潜龙,想砍江见田都可以,我们神威都无所谓,只要你有本事,甚至砍死可以取而代之,只怪他们学艺不精。” “我不想同流合污,谢谢。” 陆无双反而没有生气,“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评判是非黑白标准,这个我不管你怎么看我们神威,总之有神威在的一天,这个神洲就不会翻天。” “十五年前,灵犀坠崖,”陆无双把话题引回来,“可能并没有死。” 关飞虎瞳孔放大,握住白鹿的手微微颤抖,喉咙中呜咽几声,强忍了下去,关一川可憋不住了,往前冲了一步,眼看就要摔倒,亏得姜悠麟眼疾手快搀扶了一下。 “灵犀她还活着?”关一川的声音充满了老迈沧桑与不可置信。 “据秦州的探子前段日子来报,在黑山崖旁,风雪塔最近探崖发现一女子昏迷不醒,便救回塔中,目前生死不明。”陆无双毫无表情地说出这段话,然后对着关飞虎伸出手,“这个消息对我来说只值五文,对你们来说五百两黄金。” “这消息可信?”关飞虎并没有搭理陆无双伸出的手。 “出自春秋堂,你说可信不可信?”陆无双手掌还是摊在那边,伸得笔直,“给钱谢谢。” 关飞虎回头满脸疑惑看着吴杰超,吴杰超快步上前,轻轻耳语,“春秋堂,天下第一情报贩子,真实可靠,童叟无欺。” “那你不是赚差价?”白祁插嘴。 “听都听了,木已成舟。”陆无双除了苏晓白之外,只认钱。 “我是外人,这个消息值多少?”吴杰超走了一步,面对面看着陆无双。 “五文。” “好的,给你。”吴杰超从怀中掏了半天往陆无双手中一塞。 “你什么意思?”陆无双没看懂,盯着吴杰超。 吴杰超回头,拼命对着关飞虎挤眉弄眼,“你刚才听到他说什么了吗?” 关飞虎突然懂了,连忙摆手,“我什么都没听到,我耳朵最近不太好。” “他说啊,灵犀可能没有去世,前几日啊,那个什么塔在黑山崖下找到一名昏睡不醒的女子。”吴杰超刻意拉高了嗓门,对着关飞虎耳边吼着。 “哦!听懂了!”关飞虎做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五文,小爷我明码标价。”吴杰超对着关飞虎伸出手,关飞虎二话不说掏出十文很潇洒地放在关飞虎手心,“不用找了!” “老板大气!”吴杰超把十文钱揣进怀里,心满意足走回关飞虎身后,双手叉腰,两人瞪着目瞪口呆的陆无双。 “你们是在玩我吗?”陆无双的脸唰的一下阴了。 “没有啊,人家都没听到你说什么,干嘛付钱?”吴杰超一本正经地说着。 陆无双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生气,反而歪着头思索了一会,“有道理,是我欠考虑了,以后写下来,这下做不了假。” “万一给看的人是个文盲呢?”吴杰超奸计得逞,很是嘚瑟。 “”陆无双皱着眉头,似乎陷入了沉思。 独孤淳是看不下去了,“陆兄,人家明显在耍你。” “他倒是言之有理。”陆无双就是这么一个人,认准一个理,就不会拐弯。 “话传完了,徐玮也不会跟着你们出谷,你们是不是可以滚了?”肖三笑发话了。 “散了散了,回去接着睡。”高阳和沈寿都有些可惜,原本还想久违的打一架,结果只是几个小辈胡闹,能看得上眼的陆无双,看来脑子还不太好。 “我们就这么走了?师姐”独孤渊拉着独孤彤霄,一脸委屈。 “只能走,好歹得知了徐玮是个渣男。”独孤淳骂骂咧咧收起刀,看了一眼陆无双,“你走不走。” “走呗,反正我就是来传话的,结果没捞着钱。”陆无双脑子里还在想,下次怎么可以避免这种情况,没办法,谁让他遇到了老赖吴杰超。 “你们真的不留一宿吗?神剑谷的床可舒服呢!”谢慕白做着最后的挽留。 “神剑谷和风雷山庄的关系真有传说中的那么差吗?”姜悠麟问陈子非。 “这个老奴也不清楚。”陈子非如实回答。 “独孤艳涟是谁?” “独孤苍云的爱女。具体和徐大侠之间有什么恩怨纠葛,老奴也就不清楚了。” “嗯,总之无事发生太好了。”姜悠麟伸了一个懒腰,“我们也走罢!” 独孤淳一行人便慢悠悠地往谷外走去。神剑谷的弟子当然也不敢拦住他们,也就任凭他们大摇大摆离开。 “艳涟姐估计要恨死我们了。”独孤渊垂着脑袋,一脸丧气。 “也是我们自作主张,艳涟姐就没指望过徐玮这家伙去看她最后一面。”独孤淳骂着,随手一拳打在山壁之上,轰隆作响,惹得无数已经熟睡的飞鸟惊起,振翅而逃。 “陆大侠之后去往哪里?”独孤淳没事找着话题,毕竟萍水相逢,人家好歹带他们很轻松地潜入神剑谷。 “回去算下怎么捞回这五百两。”陆无双现在满脑子都是算账,越想越亏,似乎想明白了,自己貌似被那个胖子骗了。 四人刚走出神剑谷,刚准备分道扬镳,就听到身后一声,“慢着!”除了陆无双心不在焉之外,三人回头,就看到关飞虎一个人出现在神剑谷第一道剑门外。 “我是来问清楚,关于灵犀的事情的”关飞虎直接走到陆无双面前,抬起头,眼神很是坚定。 “你听得清楚吗?识字吗?瞎吗?”陆无双这次开口很是小心,势必不能再中圈套,“不过再怎么问,我也只知道那个消息,再多还真的没有了。”陆无双很无奈。 “行,谢了,那我去风雪塔。”关飞虎一拱手,刚准备走。却被独孤彤霄拦住,一双明媚秋水,盯着关飞虎腰间的白鹿看着。 “敢问女侠有什么事?”关飞虎很纳闷,毕竟素不相识。 “慕容家的刀怎生在你这里?”独孤彤霄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问道。 “慕容摧城送我的。”关飞虎也不知道这少女有什么心思,便脱口而出。 “你就是那个大闹逍遥山庄的关飞虎?”独孤彤霄上下打量了关飞虎好几眼,“就你?能让慕容摧城上下鸡飞狗跳?” “额算是吧?”关飞虎被少女看得很不自在,“有什么事吗?” “这刀我看上了,给我呗。”独孤彤霄笑得很甜,两个眼睛弯成了月牙。 “啊?”关飞虎一度怀疑自己的耳朵,一边的陆无双很是无趣,对着他们挥了挥手,“告辞。”说罢仍旧慢悠悠地在月色下渐走渐远。 “我为什么要给你?”关飞虎纳闷。 “因为我看上了呗。” “风雷山庄就是这么不讲道理的吗?”关飞虎笑了,拍了拍腰间的白鹿,“在神剑谷搞不定徐玮出谷,在神剑谷外就蛮横任性?有本事自己来拿呀!” “徐玮是我们打不过,小子你以为自己也是天罡境?”独孤淳正好一肚子火,没地方撒,没想到有个愣头青自己送上门,“识相点,把刀交出来,省得受皮肉之苦!” “我来吧。”独孤渊见关飞虎年纪和自己差不多,自己也想找个人撒撒气,便抽刀出鞘,“放心,只要你交出刀给师姐,我保证留你一条小命。” 关飞虎没有答话,心中只想着看来计划有变,这场闹剧结束之后,就要赶往风雷塔了,也不知道那女子究竟是不是灵犀,不管是不是,总归要去确认下,但是一个人在冰天雪地生活了十五年,这个想想就有点可怕。 “你在想什么!”独孤渊见关飞虎心不在焉,双手持刀,从斜下方撩上去,关飞虎不慌不忙拔出白鹿,轻轻一挡就格开。 “这小子有点东西。” “怪不得在我们面前还如此嚣张。”一边独孤淳和独孤彤霄轻松地交谈着,别看独孤渊年龄虽小,可是刚刚突破到地煞境!江湖一般的寻常武夫都不是对手,何况只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子? 关飞虎一接触独孤渊的刀,一丝异样就从白鹿刀身上传来,说不出哪里不对,但总觉得奇怪,独孤渊攻势很猛,而且特别喜欢上挑,关飞虎索性用白鹿一挡,踩在独孤渊的刀身之上,顺势一跃,从上而下猛地斩了下去,独孤渊冷笑了一声,刀身直接迎着白鹿撞去,刚一接触,关飞虎手臂一麻,这感觉眼前独孤渊眼中似乎一亮,刚刚阻下白鹿斩击的刀身加速下坠,关飞虎刚准备托大直接用剑鞘去接砸下的刀背之时,心中隐隐觉得大事不妙,忙卸下力,整个人往后撤了一步,独孤渊的刀背斩空,却直接把地上斩开一道裂缝。 关飞虎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这裂缝根本不是寻常刀背撞出来的,很明显是个斩击,而刚才从白鹿上传来的手感,关飞虎确定,眼前这少年手中的刀奇异之处究竟在哪里。 “逆刃刀?”关飞虎倒是有些小兴奋,心中暗喜,果然追出来是对的,虽然自己伤势还未痊愈,不过和用刀的高手切磋,自己就能成长得更为迅速! “好眼力。”独孤渊不由真心夸赞,毕竟被这把逆刃刀所斩杀的人到死都没明白,为什么连刀背都可以杀人?独孤渊将刀反拿,“再给你一次机会,把刀交出来。” “既然已经看破你的刀的路数,你凭什么觉得我还会输给你?”关飞虎轻轻甩了几下白鹿,心中隐隐有了对策。 “因为我的刀,可是风雷山庄的刀!”独孤渊杀了过去,招招对着关飞虎右手的手腕,逼他弃刀,关飞虎眉头一紧,怎生这家伙如此咄咄逼人,便怒从心生,一道诡异的白光划过,震得独孤渊逆刃刀差点脱手。 “要不,你的给我算了,我就当没发生过此事。”关飞虎学着独孤渊的语气说着。一边的独孤彤霄却看出了点名堂,脸色大变。 独孤渊年少气盛,见自己竟然落了下风,不由杀心顿起,听雷刀法卷着轰隆隆的雷声,声势惊人,关飞虎脚步一错,反手拿刀,白鹿倚在自己的右臂之上,硬生生割开这一缕电光石火,随机手腕一翻,刀顺势而出,直取招式用老,来不及变招,胸前空门大开的独孤渊! 独孤淳看在眼里,身形一动,硕大的刀身挡在独孤渊身前,挡开这刀,关飞虎接回白鹿,一边感叹自己体内运气比之前流畅数倍,一边感叹,如果早就有这状态,说不定打败陆潜龙还真不是痴人说梦。 “小子,”独孤彤霄冷笑着,“不好意思,现在不但要你的刀,你人也跑不了了。” “?”关飞虎一惊,不会吧,难道看上我了?这娇蛮少女我可伺候不起。 “谁教你刀的?”独孤淳让独孤渊退后,把插在地上的大刀拔出,“风雷山庄,霸王刀,独孤淳,特来讨教。” 关飞虎猛然想起,李商对他说过沧海一刀的生平,和眼前的风雷山庄,也是交恶已久。 “小子,当心点,我哥可是刚入天罡境!”独孤彤霄盈盈一笑,关飞虎瞬间冷汗直流。 第四十八章 天下谁人不识君 “别以为我打不过徐玮那厮就觉得老子好欺负,”独孤淳咧开大嘴笑了笑,“打你,我只用一只手。” 天罡境,武林无数人这辈子无法到达的境界,无数豪杰都止步地煞,最多扬名一方,但百年之后,很快就被人们遗忘。而位于天罡的,每一个都是怪物一般的存在,比如李商,关飞虎这辈子都不知道能不能追得上她。 关飞虎深呼吸了几口,勉强平复下来,见独孤淳叉着腰,全身上下全是破绽,心一横,索性压低身形直接杀了过去。 独孤淳微微点了下头,白鹿刀就快到面前,还优哉游哉地回头看了一眼独孤彤霄,少女点了点头,独孤淳眨了下眼以表示回应,白鹿已经离自己一寸之近!独孤淳大喝一声,关飞虎只觉一股滚烫的气浪扑面而来,咬紧牙关,还是把刀送了出去。 “小子,是个硬骨头!这都没让你后退!”独孤淳倒是开始欣赏眼前这个小子,身子瞬间往后闪开半个身位,将那把霸王刀拿起,直接照着白鹿就挥了出去,毕竟刀身过于巨大,比起一般招式更多了类似钝器的用法!关飞虎知道硬碰硬肯定是自己吃亏,瞅准刀身正中,刀鞘直接敲了过去,而白鹿则滑向独孤淳的左膝!霸王刀直接把关飞虎的刀鞘抡飞,而独孤淳的左腿唰的一下抬起,躲开那一抹白光,对着压低身形的关飞虎就是一脚踹个正着,关飞虎根本没有躲,运气护体,直接用身体扛了下来,手腕一抖,白鹿甩出无数白光,而自己真正的杀招,在左手的胡笳十八拍之中! 独孤淳结结实实挨了数掌,仗着自己皮糙肉厚,内功强悍,心里倒是略有惊喜,这小子藏得好东西还真不少呀。 “胡笳十八拍,你和李商也有关系?你是云城的人。”独孤彤霄一手拎起垂头丧气的独孤渊,“你输给他不怨。” 关飞虎心里倒是一惊,这少女年纪也没自己大多少,怎么一眼就看出自己用的是什么武功?关飞虎当然不知道,独孤彤霄可是风雷山庄的江湖百晓生,饱读各家武功,虽说由于年纪,武功也就地煞境,但眼界和眼光却是千古一绝。 只要她见过一次,必不会忘记。 “这牵扯太大了,还要抓回去吗?”独孤淳刻意将霸王刀一拦,格开关飞虎,做了一个暂停的手势。 “小子,我问你一句话,关于你的下场究竟如何。”独孤彤霄向前走了一步,两把刀系在纤腰之上,一赤一碧,倒是好看。 “你认识沧海一刀吗?” 关飞虎愣住了,这名号江湖人应该早就忘却了呀,毕竟是上一个传说里的人物,而且就凭刚才自己的一攻一守就被看出了端倪? “放心,倒是不会杀你,只是请你去风雷山庄做做客。”独孤淳双手拄着霸王刀,“你也看出来了,我和你实力实在差距太大。” “认识。”关飞虎觉得现在再隐瞒就没什么意思了,毕竟这少女已经指名道姓。 “那跟我们走一次吧。”独孤淳收了刀,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那这把白鹿刀,我是不会给你们的。”关飞虎也收回白鹿,自己心里清楚地狠,现在的实力天差地别,自己用尽全力的数掌打在独孤淳身上,人家不痛不痒。 “那是慕容山庄偷师我们风雷山庄的铸刀术打造出来的,照理说该有我们收回,具体还是要我爷爷裁决。” “你爷爷?” “独孤苍云。而沧海一刀和我们的恩怨,就不用多说了吧。” “那就请关少侠跟我们走一遭吧。” 关飞虎有些犹豫,他突然理解了柳絮云在早上想进神剑谷看看的想法了,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啊,况且,凭现在的实力,虽说一脚踏入凡夫俗子这辈子不可能达到的高度,但是仰望上方,还有漫漫长路要走,陆潜龙、江见田、卫吾殇;独孤淳、陆无双、李商、陈子非、苏晓白;还有神剑谷的谢慕白、肖三笑、高阳、沈寿、徐玮等等,笑傲江湖的大有人在,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体内的贪婪,我还想变得更强一些,否则怎么面对那浩荡神威及那神秘莫测的风雪塔? “我跟你们走,但是我一年后和人有约,必须离开。”关飞虎将白鹿系回腰间,“我还要和老爹和朋友们打个招呼。” “这个自然。”独孤彤霄其实隐约猜到了关飞虎心里的小九九,不过这是人之常情,风雷山庄并不是蛮不讲理的人应该是吧? 吴杰超抖着腿在拜剑厅外面等着,关飞虎之前在独孤淳一行人走了之后,似乎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对自己说,“如果到了亥时,我还没有回来,你叫上姜兄和絮云出谷来找我,此事千万不要让老爹知道。”说完就飞奔出谷,留下一脸懵逼的胖子。吴杰超坐着无聊之际,姜悠麟和柳絮云陪在身边,也不知道关飞虎到底有什么打算,就这么急匆匆地走了。 待到巡夜人敲响了亥时的锣声,吴杰超一把就把姜悠麟背在背上,撒开两条胖腿就往谷外奔,柳絮云跟上,由于脚步更为迅捷,反而将吴杰超越甩越远。 神剑谷第三道和第二道守剑门的弟子就看到这几个人又风风火火跑了出来,先是行了个礼目送他们跑去,不禁吐槽,“这群人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一晚来来回回三次,不嫌累吗。” 守第一道剑门的弟子们是将这场在神剑谷外的比试看得真真切切,不过神剑谷有规矩,一切发生在神剑谷门外的江湖纷争都要熟视无睹,况且还是和风雷山庄有关。几个弟子就当夜晚提神助兴,看得那个是有滋有味。见柳絮云等人出来,忙站得笔直,刚准备出声解释,不料柳絮云等人根本没有停下脚步,直接就出了剑门,赶到关飞虎身边。 “你们也真准时,一听到报时就下来了?”关飞虎见到朋友们,心也稍微定了点。 “你没事吧?”柳絮云紧张地看了一眼四周,的确有打斗的痕迹,但独孤三人和关飞虎都好好地站在面前,陆无双不知所踪。 “没事没事,稍稍切磋了一下,完全打不过嘿嘿。”关飞虎不好意思地笑着。 “小子你也不赖,这个年纪有此等修为很是惊人!”独孤淳就是这样一个直爽的人,有什么说什么。 “那回去睡觉呗,还让我们下来干吗?”吴杰超放下姜悠麟,姜悠麟这身子骨哪够吴杰超这一路飞驰摇晃,下来就吐得七荤八素。 “我不回去了。”关飞虎淡淡地说着。 “呕”吴杰超自己也很喘,一个晚上被折腾了三次,看到姜悠麟在一边呕吐,自己也憋不住了,两个难兄难弟一起弯着腰在一边狂吐。 “那你去哪里?”柳絮云倒是直接问着,毕竟吐成那样的两个人,似乎也问不出什么靠谱的问题。 “跟他们去风雷山庄。” “他们要挟你?” “一半一半吧,”关飞虎笑着,“和你想去神剑谷应该是同样的理由。” 柳絮云想了一下,倒是听懂了,接着说,“什么时候回来。” “从离开逍遥山庄那天算起,我和人有约,一年之后不周山见。” “别以为离开风雷山庄很容易哦!”独孤彤霄插着嘴,“下山者,请闯过淌雷刀阵。” “就是那个千机老人试过的那个?”关飞虎觉得这刀阵很是耳熟。 “哈哈,那个是仅有八人的刀阵。”独孤淳在一边哈哈大笑,“具体几人是爷爷定的,和神剑谷一样,进风雷山庄也有三道门,第一个当然最简单,只有八人。” “不就多几个人嘛,飞虎肯定没问题。”吴杰超吐完了,便过来凑热闹。 “下山可要闯的是第三道的淌雷刀阵哟。”独孤淳接着说道,“也就六十四个人。” “我再去吐一会。”吴杰超被这个数字吓住了,这哪是比武?这分明就是群殴啊。一人一刀下去,自己就被削成瘦子了。 “帮我和老爹说一声,如果絮云你要留在神剑谷,就拜托你照顾下老爹了。”关飞虎有点不好意思,毕竟风雷山庄在极寒之地,远没有靖州来得气候宜人,关一川身有残疾,怕过去水土不服,加重他的老寒腿。 “没问题,一年后不周山见。”柳絮云看了一眼独孤彤霄,“一年后,若关飞虎身上缺根头发,我必血洗风雷山庄。” “就你?”独孤彤霄笑得花枝乱颤,“要不现在就来问问你的剑有没有这个实力?”独孤彤霄作势要拔出双刀,被独孤淳拦下,“我也就搞不懂你们女孩子,一点就炸。” “她先挑衅我的!”独孤彤霄嘟着嘴,满脸不高兴。 柳絮云走到关飞虎面前,低下头沉默了一会,忽地抬起头,直视着关飞虎的眼睛,伸出春葱十指,帮关飞虎整理下衣衫,“一年后不周山见,保重。” “方便的话,帮我给师傅他们捎个信,说我很好,不用担心。”关飞虎头脑一热,一把握住柳絮云的双手,柳絮云紧张地收回手,低着头,嗯了一声转身便回谷里去了。 “就这么走了?”吴杰超扶着虚弱的姜悠麟,很是纳闷,“那要不我一年后也来凑个热闹?” “胖子你准备去哪里?”关飞虎问着。 “反正都要去青州,如果陈伯伯不嫌弃,姜兄弟不嫌烦,要不我跟你们走呗?”吴杰超用力夹住姜悠麟,姜悠麟一脸痛苦,“行行行!省得我一路上无聊。” 关飞虎突然往两人身前跑了几步,一把抱住这两个兄弟,“一年后见兄弟们!” “好说好说,别抱得那么用力,我他妈的又想吐了。”吴杰超用力甩开,“一年后先和我较量下,当时在逍遥山庄小爷还猖狂地说保护你们,结果没想到你这小子藏得好深,原来那么厉害。” 关飞虎只得傻笑,若不是那等奇遇,自己根本没有底气去挑战陆潜龙,更不会有今天的闹剧。 既然已经走到了这条路上,那何不把握住每一次机遇?让自己变得更强一些,至少,能护住让自己挂念的人们。 刀,可不是为自己而挥的! “告别得也差不多了,那我们走呗?”独孤淳催促着,毕竟已经深夜,还没有找到落脚的地方,估计又只能在外面露宿一晚了,自己和独孤渊倒是不打紧,就是又要苦了独孤彤霄了。 “走了,兄弟们。” “一年后,不周山。” “不见不散。” 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 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少年们各奔东西,在这个月色皎洁的晚上。或许同样皎洁的夜晚,我们已经度过了无数个,但一抬头,远去却坚定的脚步在月下影影绰绰,踩实了青春的歌谣,似乎,伸出手,真的可以摘星辰。 关一川听柳絮云说了个大概,沉默了半晌,喝了一口茶,叹了一口气,“这小子,还是长大了。” “长大了,不好吗?” “他长大了,我感觉我更老了。” 柳絮云一时半会不知道怎么接,关一川倒是哈哈一笑,“别往心里去,老头子随口胡诌,不是这小子,我也不可能现在悠闲地在这里喝茶呀。” “飞虎,出息了。”关一川感觉十五年第一次,可以笑得那么坦然。 翌日,姜悠麟和陈子非,吴杰超告别了神剑谷,往东北方向去了,吴杰超一路上缠得陈子非很是头疼,受不了胖子的胡搅蛮缠,更经不住姜悠麟在一边的旁敲侧击,终于在踏入柳州境内,答应传个一招半式给吴杰超。 “你所学甚杂,反而倒是可以举一反三,就看你能不能坚持下去了。” “那必然没问题!我很有耐心的!老头你看我每日都孜孜不倦吃得很多!一日都没有落下!”吴杰超拍着肚子说。 “孜孜不倦用在此处不妥。”姜悠麟用扇子遮着嘴,笑着说。 “你招式大开大合,我就传你半部降龙伏虎罢!” “这名字霸气!”吴杰超眼神放着光,却不想这是他为期一年受罪的开始。 第四十九章 重返季州 关飞虎跟着独孤三人一路向北,又一次路过了靖州城,也不知道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丫头嫣儿现在在做什么,也想念那一顿百家宴上的大快朵颐,关飞虎刚想说进去转转,看着旁边三人打着哈欠马不停蹄也就作罢。 独孤家的人不喜欢坐马车,直接租了四匹马打算穿过神洲直接回到风雷山庄,关飞虎约莫算过差不多要开春之时去到幽州,不料这三个疯子甚至连夜赶路,一点都不觉得疲乏。 独孤淳完全没有问过关于沧海一刀的任何事情,一路上一言不发,终于在这天,关飞虎实在忍受不住这般的沉默,便问了一句,“淳哥,你练刀几年了。” “别叫我淳哥,搞得我和你很熟似的。”独孤淳没有回头,仍在前方策马扬鞭,“能不说话吗,老子很累。” 原来,如此强悍的人也不是铁人,也会感到累。 离开靖州之后拐上黄山,这些路关飞虎都很熟悉,毕竟之前也是这么一路赶往季州,只是当时专门绕去了逍遥山庄,也不知道慕容观山这大叔现在在干什么,而李商应该早就离开那洞穴了罢。穿过黄山,便是季州,那一天的大战其实也没过去多久,历历在目,关飞虎也不知道凭现在的实力,能不能在当时逆转下战局。 “别想了,你先想想怎么见我们庄主吧。”独孤渊其实很不服气,凭什么这个年纪比自己还小的家伙实力比自己强上那么多,说真的,自己也苦练刀近十个寒暑,也算勤勤恳恳,为什么会有那么大差距。 关飞虎自己也想过,这般奇遇这辈子估计是遇不上第二次了,就算说自己年纪小,还有很大的时间可以去磨炼,但是明摆着天罡与地煞就是天地之别,这差距,真的靠努力就能赶得上吗? 独孤彤霄一路上其实也在注意关飞虎,他生得与北方人不太一样,虽说略微虎头虎脑,但相比较之下,更为秀气,一路上她与另外两人交流都用着风雷山庄独特的手语,刻意将关飞虎晾在旁边,没想到这小子还真得忍住了寂寞,硬是没有被甩开,紧紧跟着他们。 独孤彤霄当然知道关飞虎心里所想,去这个神洲刀的巅峰看一看,说不定会有提升,但抱有这种想法的无数刀客,都被困在风雷山庄上,终生下不了山,成为听雷谷的一名刀奴。想到这里,独孤彤霄不禁有些惋惜,原本打算抢回白鹿,拉回去问下有关沧海一刀的事情就放他走了,谁知道这愣头青竟然说出自己想去风雷山庄的意向,那性质就变了。 请上山,和自己想上山,两个的结局截然不同。 而这小子,选择了最艰难的一条路。 沧海一刀之于风雷山庄,是永远绕不开的名字,带给几代人的羞辱,令风雷山庄上下谈之变色。虽然已经仙去很久,关飞虎肯定没有遇到过沧海一刀本人,而且百年江湖根本没有真正沧海一刀的传人出现,那估计也就是这个小子偶尔获得了沧海一刀的绝学罢了,说不定再给些好处,这小子就会收为己用,为风雷山庄出力。之后再散播下谣言,就说沧海一刀的徒孙终究臣服于风雷山庄,也算是对前一辈有个交代,想法是丰满的,但独孤彤霄何尝不知道,关飞虎这性格,让他乖乖就范,那可是比登天还难。 柳絮云在吴杰超等人离开后,便去拜访谢慕白,谢慕白很是开心,终于有人肯在神剑谷多住几日,多说些外面的趣事给自己听,毕竟自己身为一派之主,烦琐的事情原本就多,再碰上几个闲云野鹤一般的师兄师弟,谷中上下所有事几乎都是自己一人操办,根本没有时间出谷云游。 “絮云来坐。”谢慕白随手用袖子擦了下旁边的椅子,示意柳絮云坐下聊。谢慕白就住在拜剑厅的正后方,一间倒是气派的楼阁,却满地都是书卷纸张。 这间楼阁从来没打理过,一是只有谢慕白自己知道,哪一类的书卷自己堆放在何处,二是实在没有人可以分担这些琐事,几乎也没有人会前来私下商议,谢慕白也就懒得打理,自己眼不见为净。 “谢剑神,晚辈有个不情之请。”柳絮云将师傅李角的举荐信早就攥在手中,也是直到昨晚关飞虎离开之后,才下定决心交出,“我想留在神剑谷一年,钻研下剑法,不知可否?” “可可可!太可了!”谢慕白喜上眉梢,“我们与李家向来交好,之前的闹剧也是我们欠了云城一个大大的交代,想和哪个前辈学都可以!除了我我是实在没空。”谢慕白叹了一口气,他何尝不想教眼前这位聪慧过人的女孩,反正谢誉这家伙闭关去了,说是百日,其实自己也不知道儿子这次猴年马月再出来,毕竟季州遭受的打击太过沉重。 “不知道可不可以向刘伊婧前辈、成欣前辈讨教。” 每一代的神剑谷都有响当当的七剑,他们在武林叱咤风云的时候,也在寻找自己的接班人。谢慕白便将天罡剑传给了自己的天才儿子谢誉,而肖三笑则将白驹剑传给了捡来的孤儿白祁,剩下的五剑里,高阳与沈寿也分别传给了各自认定的徒弟,徐玮当然默认传给徒弟十一,只是十一尚幼,时候未到。而那刘伊婧和成欣,这两位女剑侠,却迟迟没有决定将剑传给何人。 “当然可以,只是这两个家伙跑出谷了,约莫着这几日也该回来了。”谢慕白摸了下胡须,掐指一算,暗暗骂道,“再不回来就别回来了!” “这是我师父的举荐信。”柳絮云很小心的双手递了过去,谢慕白看都没看,“你师傅之前就来过信了,别那么拘泥形式,我们神剑谷不兴这套。” 柳絮云掩嘴笑了下,在世人看起来光鲜亮丽,宛如贵族的神剑谷,这几日见了,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傲气,或者说,除了倒霉的谷主谢慕白之外,一个个悠闲潇洒惯了,在世人面前装出一副出世高手的模样,其实一个个很好相处,虽然当中出了些败类。 “那这几日你先到处兜兜转转,等到这两个祖宗回来,我第一时间和她们说下情况,再和你说。” “好叻,”柳絮云站起身,行了个礼,又接着说,“风雷山庄不会对关飞虎做什么吧?” “安心,”谢慕白将举荐信随手一放,“那老家伙品性倒是不坏,估计也难为不了关飞虎,就看关飞虎自己了。” “这什么意思?”柳絮云不解。 “不可说不可说。”谢慕白笑了笑,柳絮云这才感受眼前的中年人倒有那么一丝天魁七星的高深莫测。 谢誉从那天拜剑厅出来之后,就到神剑谷深处的剑冢闭关去了,他对那天晚上风雷山庄的闯入并不知情,也并没有什么兴趣。他脑海里只有一件事情,就是如何能变强。 关飞虎那一刀刀的身影在脑海里挥之不去,无数次被胸中的淤血泛出疼醒,谢誉知道,那禁术实在太耗身体,但他并不知道除了此法之外,还有什么办法可以提高实力。 毕竟他的高傲和每日不懈的苦练已经被现实击得粉碎。 谢誉想起当年谢慕白传他天罡剑的那天,也是在这里,万剑隐隐而动,龙吟声不绝于耳。 “天罡,万剑之首,剑芒所至,北斗黯灭。” “他是所有剑里最强的吧?” 谢慕白笑笑没说话,将天罡剑递给了谢誉,随手一招,一柄很钝且锈迹斑斑的剑便飞到他手中。 神剑谷规矩,剑传人之后,便不得再取回,只能取剑冢中的一柄废剑作为配件,携带终生,除非,接剑者早夭,传剑者方得取回剑,再寻一人传之。 所以谢慕白,肖三笑,高阳,沈寿四人腰间都只有一把破铜烂铁,但又如何?废铁作剑笑江湖,看我一指剑气九万里。 谢誉恭恭敬敬地把天罡剑拔出,狠狠地插在地上,整个剑冢传来一声巨响,瓢泼大雨随之劈头盖脸地砸在谷中!谢誉轻蔑一笑,随手拔起一柄无名小剑,迎着雷,淋着雨,眼中凶光一闪,畅快淋漓地从神剑谷入门剑法开始一招一式练起! 再入江湖,必将翻云覆雨! “你觉得你和陆潜龙,棋差几招?”行至季州,独孤淳突然开口,一时间习惯了沉默赶路的关飞虎有些不知所措。 “半招也是全盘皆输,这有什么可问?”关飞虎轻了轻嗓子,好久没有说话,关飞虎甚至觉得自己的声音都有些陌生。 “哈哈哈,也是。”独孤淳这一路行来,倒是对这个小子有些刮目相看,觉得很合自己脾气。 “天罡境之间差距如何?”关飞虎心想,既然你都开口说话了,那不如把我憋了几个月的问题索性一并抛出。 “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独孤淳是个爽快人,索性松开了缰绳,让马信步由缰,毕竟身下这匹马也不间断地跑了两个多时辰。 “主要是心境吧?天罡之上并无招式强弱,但真要说我要再修行几年才能打败庄主,很有可能这辈子都做不到。” “你们风雷山庄都姓独孤吗?” “进了门想拿刀就要改姓,这是规矩。当然这女娃还真的是庄主的宝贝孙女。”说完独孤淳笑着伸出手想揉揉独孤彤霄的脑袋,却被一闪避过,独孤彤霄冷着脸说,“回去就说淳哥你企图对我不轨!” “说呗,”独孤淳打着哈哈,“你小时候老子我还帮你换过尿布呢!” “外人在这,你哪壶不开提哪壶!”独孤彤霄涨红了倩脸,作势就要锤上去,独孤淳忙赶着马往前跑了几步,又对着关飞虎问着。 “我倒是很看好你,你眼神和我一样,不服输。” “呵呵谢谢前辈。”关飞虎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接话,胃里有点犯恶心。 “你小子学刀几年了?”独孤渊也忍不住了,开口就是咄咄逼人,语气很冲。 “几个月?”关飞虎歪着头想了想,的确算上这段时间的赶路,的确是有个把月了。 独孤渊暴怒,拔出逆刃刀就想冲上去砍,转眼想了下,貌似还打不过,就很生气,生自己的闷气,收回刀,沿着官道一个人骑着马狂奔去了。 “别在意,这孩子有点小心眼。”独孤淳哈哈一笑,回头拍了一下关飞虎,“你试下提气,是不是感觉比以前耐力增多了?” “的确。”关飞虎其实已经试过很多次,毕竟没有交流的赶路,也只能边骑马边运气趁机调理了。况且独孤淳带头冲地很猛,自己也要提一口气,快马扬鞭才能追上,而独孤淳每次都想算好时间一般,两个时辰会刻意慢下来,踱步一段路,这一提一放,渐渐地,自己的呼吸调理跟着这种节奏,整个人气息绵长很多。 “所以我们选择骑马,骑马时候也可以修行。”独孤淳很骄傲,“这可是我们风雷山庄的独门修炼之法,不浪费一分一秒!” “别听他瞎扯,两个时辰只是为了给马休息,不至于跑死。”独孤彤霄翻了个白眼,“今晚就让你故地重游,去季州住一晚罢。” “好好休息一下,再过几日就要到天水边了,我们就要渡河了。” “那还有多久可以到风雷山庄?” “照我们这速度,一个月不到吧?”独孤淳搓了搓下巴上的胡茬。 关飞虎引着三人来到了之前他们住的客栈,掌柜的也没认出关飞虎来,熟络地牵过马匹,开了四间上房。 很巧的是,关飞虎的房间正是之前自己与关一川所在的房间,不由感叹物是人非。 关飞虎突发奇想想去城里看看,顺便打探下这几个月飞龙镖局到底结局如何,便简单地对独孤淳说了下,独孤淳躺在床榻上听着,大手一挥,“早去早回,给我捎点什么特产回来!这一路出远门,啥都没带回去,就带回一个臭小子,这回去都不能吹嘘了。” 关飞虎笑了笑,便习惯性地从窗口一跃而下,随后大摇大摆地往季州城内走去了。 第五十章 太阳以西 季州城内并没有什么变化,还是镖局林立,只是飞龙镖局的原址已经改旗易帜,关飞虎没有逗留,匆匆走过,连续几个月的风雨赶路使他的皮肤变得黝黑,五官也更加挺拔,走在路上只要不被仔细辨认,几乎不可能知道这个小子就是前段时间大战陆潜龙的那位,关飞虎也不敢去问路人,浅浅兜了一圈便回去了。 而回到房里,独孤淳他们倒是过来串门,刚打开门独孤淳就哈哈大笑,“没想到你个小子也成名人了。” “怎么说?”关飞虎有点摸不着头脑。 “刚下去吃饭,伙计都在吹嘘,这间客栈已经就住过大闹飞龙镖局的几个好汉,其中一个手握龙头大刀,力战陆潜龙数百回合不落下风,估计说的就是你个小子。”独孤淳拍着桌子,“龙头大刀,笑死老子了。” “后来呢?”关飞虎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 “后来神威的人杀到主持公道,还引出临江仙陈子非,众好汉杀出一条血路,神威将陆潜龙等人绳之以法。”独孤渊接着说,边说边翻着白眼。 “这出入有点大。”关飞虎皱着眉头。 “习惯就好,毕竟风口是由上面控制的。”独孤淳指了指西方,关飞虎明白他指的是皇城所在的豫州。 “不过话说回来,你们还真的有胆在人家地盘上动手,到底是啥深仇大恨?” “这个说来话长。”关飞虎叹了一口气。 “人嘛,总是被很多逼不得已所累,主要还是看那一步能不能踏得出。” “我倒是对徐玮的事情比较感情去,让你们穿了整个神洲,去死对头那里登门拜访。” “这个之后你到了风雷山庄就知道了,毕竟不是什么秘密,不过我倒是没什么心情和你说这些。”独孤淳顿了顿,脸上露出一点哀伤,“我们也是逼不得已呀。” 每个人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可能表面云淡风轻,但内心早就破败冷清。 “好好休息一天,明天我们接着赶路,之后就没得睡那么舒服咯。”独孤淳带着独孤渊出了房门后,站着迟迟未动,最终叹了一口气后,回房歇息去了。而另外一扇门后,独孤彤霄将自己卷进被窝中,哭得暴雨梨花。 柳絮云花了三日,终于在第一道剑门处,如同穿叶拂柳,片叶不沾身,有惊无险地通过。几个守门的弟子哪见过如此不知疲倦的家伙,每天大清早就跑出谷,给哥们几个捎来了好多包子和粥,笑盈盈地看着他们几个吃完,神剑谷弟子哪见过如此温柔可爱的女孩,一个个吃着笑开了花,暗自猜测会不会是自己的风流倜傥终于让自己遇到了桃花,没想到少女等他们吃饭,便拔出剑,“那就请布阵吧!” 于是从早到晚,少女一次次失败一次次爬起来,终于在第三日的黄昏,干净利落地挑飞剑阵中最后一个弟子手中长剑,长吁一口气,踏进谷内一步。 “这样也说明我算是地煞境了吗?”柳絮云气喘吁吁,有点不敢置信。被汗水打湿的青丝杂乱地黏在脸庞,香汗顺着她白皙如玉的脖子滑落到锁骨处,那几个神剑谷弟子跌坐在地上,都忘了站起来,一个个看痴了。 “要不明天开始我去挑战第二道?”柳絮云暗自下了决心,收起剑,刚准备回谷,便突然看到神剑谷弟子手忙脚乱地站起,一个个神情毕恭毕敬,而一个清脆的声音从谷外小道上传来。 “让我看看哪个小崽子在偷懒?” 柳絮云放眼望去,黄昏下的小道上两个女子慢悠悠地牵着两匹马走来,一个体态瘦弱,纤腰不可一握;一个章台杨柳,步伐轻快三寸留香。 “恭迎师叔回谷。”神剑谷弟子用尽全身力气叫喊着,生怕稍有懈怠,便引来两女子的不快。 “哟,有人闯谷?”为首的那位女子对着柳絮云看了几眼,“这小妞长得真俏。”柳絮云很不喜欢被人如此打量,倒是挺起腰,直面那名女子。 另外一位丹凤眼,似乎脸上一直带着笑,不过比起师傅李角那种温柔如水,这位女子的笑容倒是有点,天然呆 “她过阵用了多久?”为首的女子逮着一个弟子便问。 “三三日。”弟子浑身颤抖,言语中满是紧张。 “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放她去第二扇门呗,打哭了再说。”那女子与柳絮云擦肩而过,便再也没有正视过柳絮云。 “小姑娘别在意,成欣不是什么坏人,就是嘴有些毒。”笑容可掬的女子走上前,帮柳絮云整理了下紊乱的刘海,柳絮云在看到她抬手的时候,刚想躲避,但人却如同被定在原处,身体根本不受自己控制,完全动不了!脑中却飞快一转,这两位难道就是神剑谷最后那两剑,晓风残月成欣,光风霁月刘伊婧? 柳絮云浑身用劲,终于身体能听自己使唤,忙单膝跪地,“云城柳絮云,斗胆请两位前辈” “好了,不用再说了。”刘伊婧依旧笑着,牵着马从柳絮云身边走过,轻轻在柳絮云肩头一拍,“我们不教闲人,通过考验再说。” 柳絮云刚想问考验是什么,便惊讶地发现自己全身又一次失去控制,甚至连嘴都动不了! “考验已经开始了,柳絮云。”成欣挥了挥手,哼着自认为好听的歌谣,和刘伊婧慢慢悠悠荡回谷中。 待两人走远,神剑谷弟子很是心疼地围在柳絮云身边七嘴八舌。 “这位姑娘,你中的可是刘师叔的独家点穴手法。” “一时半会肯定动不了。” “你放心,至少你现在在神剑谷内,我们可护你周全。” “但是想挣脱,只能看你自己造化了。” 柳絮云试着全身都动弹一下,沮丧地发现除了眼睛还能转动之外,其余部位都僵在那边,气海中的内力倒是可以流转,看来也只能通过内力去冲开那些被刘伊婧封住的穴道了。 就是不知道,要花多久。 “你猜多久?”成欣走出去好远,回头问着刘伊婧。 “照她三天才能过第一道剑阵的实力来看,至少三个时辰?”刘伊婧眼睛眯了一起来,“我就用了一成功力。” “你心软了。” “毕竟人家是女孩子,还长得那么好看,你忍心?” “希望她早点解开,可以赶回去睡个好觉。” 两人还在你一言我一句地猜着,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呼喊,“两位前辈!我解开了!” 刘伊婧和成欣惊讶地互相看了一眼,这女孩不简单,竟然那么快就解开了? 柳絮云全身是汗,上气不接下气地跑到两人面前,脸上满是疲惫。 “我解开了” 刘伊婧掏出一块手帕,心疼地帮柳絮云擦了下汗,“我们早知道你会来,毕竟我们和李角也是老朋友,没道理不提升你,难得你有这份毅力和决心。” “谢谢师傅。”柳絮云很开心,终于可以踏出修行的第一步了,那渐渐远去关飞虎的背影或许总有一天,自己可以迎头赶上,不再是那个遇到强敌,完全帮不上忙的拖油瓶了。 “看你急得,修行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来坐一会。”刘伊婧从马背上取下一个蒲团,放在小道边的石凳之上,“好好和我说说你们在季州究竟发生了什么?” 柳絮云让刘伊婧先坐,自己略显拘谨地跟着坐了下去,成欣抛过来一个葫芦,面无表情地说着,“出了那么多汗,先喝点水罢。” “谢谢师叔!”柳絮云实在是累坏了,刚刚冲破穴道其实已经强弩之末,好歹也是勉强冲开,得以脱身,忙打开葫芦口,也不管什么淑女礼仪,直接大口喝了起来。 “喝慢点,傻丫头。”刘伊婧拿着手绢帮着柳絮云擦着嘴角渗出的水,随后一句话让柳絮云不寒而栗。 “下次能喝上水,可是几日之后了。” 柳絮云刚反应过来已经晚了,刘伊婧在柳絮云喝水的当口,手轻轻抚过柳絮云的后背,玉指连点,柳絮云又一次无法动弹。 成欣叹了一口气,过来收走了葫芦,一边埋怨地看着刘伊婧,“讲道理你的心比我嘴还毒。” 刘伊婧依旧笑得人畜无害,“谁让她那么拼命,那我就满足她呗。” 柳絮云很无语,有点不争气地想哭,但硬是在两个师叔面前忍住眼泪,试着一提气,内力甚至连气海都冲出不了,唉,这下可好,听天由命罢。 “我不行了!我想吃肉!” 青州的一家酒楼里,一个胖子轰然倒地,满脸痛苦。 “还有十个鸡蛋,”陈子非语气冷漠,倒是一个劲地给姜悠麟夹着东坡肉,“吃不完今晚别想休息。” “哪有吃鸡蛋只吃蛋白不吃蛋黄的!”吴杰超看着盆里一堆白煮蛋很是头疼。 “你的一身肥肉不减,练不成大气候。” “你这是歧视胖子!”吴杰超气鼓鼓地说。 “爱吃不吃,当时谁缠着我让我传授绝世武功?” “吃吃吃!”吴杰超用胖乎乎的大手,剥开蛋白,扔掉蛋黄,往嘴里一送,一边眼巴巴地看着姜悠麟碗里的猪肉。 “讲道理,吴兄瘦下来肯定英俊不凡!”姜悠麟几次想偷偷塞肉给吴杰超,都被陈子非发现,便缩回筷子。 “那是必须的,小爷我当年也是玉树临风,一表人才!”吴杰超终于把眼前的鸡蛋全部消灭,盆里躺着十八个圆滚滚的蛋黄。 “等你再瘦一圈,我便正式传你。”陈子非将装有蛋黄的盆子递给伙计,让他掺水捣碎后混进草料混着给马吃。 “马吃得都比我好。”吴杰超感到很委屈,他已经明显瘦了一圈,虽然饿得眼冒金星。 “想想以后,说不定你也可以是天罡境,你也就会感激我现在的所作所为了。”陈子非吃完饭,悠闲地品着茶,喝一口,舌头一激,便喷出一些茶叶出来,很是好玩。 “老头你就没什么拿得出手的武器吗?”吴杰超一直好奇,陈子非难道就靠拳脚功夫,曾经比肩苏晓白? “临江仙,词牌名。”姜悠麟出声提点,可惜吴杰超不解风情,更不懂诗词歌赋,两个眼睛扑棱扑棱地盯着姜悠麟,“你在说什么?什么叫词牌名?” “曾经陈伯伯以一对判官笔傲视群雄。”姜悠麟见吴杰超根本没有理解,便索性直言。 “笔也能当武器?”吴杰超惊讶。 “看来你江湖还是走得太少,各种千奇百怪的武器多着去呢!” “老头,笔拿出来给我开开眼界呗。” “早就折咯!” “再去买一对呗!笔这东西多便宜,既然你教我功夫,小爷我送你几支!”吴杰超拼命给自己倒茶,又一口饮尽,企图用茶水来灌满自己空虚的胃。 “你以为是平时写字的那种吗?”陈子非没好气地说了一句,站起身,“我去看下马,少爷吃完了就出来罢,我们继续赶路。” 吴杰超被数落地有点莫名其妙,不过眨眼也就忘得一干二净,转头问姜悠麟,“你们去青州干吗呀?” “去次春秋堂,母亲有事让我去做。”姜悠麟也吃完,觉得略有油腻,见茶水被吴杰超喝得一干二净,只能让伙计再上一壶。 “母亲?就是当今女帝啊!”吴杰超满眼放光,这可是这辈子都见不到的大人物!“肯定是什么机密要务,我跟着去没关系吗?” “不打紧,也就是找曹清风聊点事情。”姜悠麟喝了一口热茶,感觉胃里舒服多了,长吁一口气,没由头地突然问着吴杰超。 “你对现在天下怎么看?” “什么天下怎么看?”吴杰超没有理解。 “就是现在的官府、百姓这类。” “一坨狗屎呗。”吴杰超毫无忌讳,想说啥就说啥。 “如果你是皇帝,你准备怎么整治?” “先灭了神威呗,十五年前哦快十六年前的劳什子事情牵头的就是他们。”吴杰超啧啧嘴。 姜悠麟没有接话,转过头,微微地对着西边笑着。 第五十一章 光风霁月 风雷山庄地处幽州极寒之地,关飞虎一行四人踏出季州边境,越往北走,越感荒凉,虽说已近清明,但身上的衣衫不减反增。 “你们一直住在这鬼地方?”关飞虎喝了一口独孤淳递来的酒葫芦,身子稍感暖和。 “不啊,”独孤彤霄毕竟只是个女孩子,身上裹了再厚,还是觉得些许寒冷,“风雷山庄比这里还要冷。” “你们吃得消?”关飞虎诧异。 “别听她瞎扯,”独孤淳知道独孤彤霄又在逗关飞虎玩了,“风雷山庄建在火山边,暖和得很。” “为什么要建在火山边上?万一喷发了” “你傻啊!我们是铸刀世家啊!”独孤渊破口大骂。 “那神剑谷也没建在火山边上呀。”关飞虎想了想靖州,气候宜人,冬天还有点温暖。 “你是没去过剑冢,据说那里冷得刺骨。” “倒是和风雷山庄反过来。”关飞虎啧啧称奇。 “接下来就要步行了。”独孤淳指了指远方的雪山,“马上不去。” 关飞虎顺着独孤淳看了下远方,白茫茫的山群寂静地矗立在那边,像等了他几千年一般,关飞虎心中突然觉得有种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天地万物,沧海一粟,人何其渺小。 翻云覆雨,力劈苍穹,而人的潜力究竟有多大? 李商踏鹤出谷,苏晓白一掌摧城,沧海一刀连刀都没有出便削平不周山,这些已经不能称之为武功,都甚至有些玄幻色彩在内,关飞虎不知道自己在年老的时候回头看看自己走过路,看看手上那把陪着自己一生的白鹿,会在江湖上留下多少传说?还是碌碌无为的浪迹天涯,最后在云城或者神洲某个不知名的小村终老? 而老去的时候,身边会有谁? 关飞虎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了柳絮云的面孔,关飞虎慌张地勒住马,惹得众人不解。 “马蹄踩空了一下。”关飞虎想了一个借口搪塞过去。 “此处积雪甚厚,也罢,行得慢些呗。”独孤淳在前头放慢了速度。 三日后,四人登山,登天山。 柳絮云已经记不清到底过去了多少昼夜,只觉地上已然被自己的汗水打湿了一片,在最后一点内力耗尽之前,柳絮云终是勉强冲破大部分的穴道,只剩一个左手仍不听使唤垂在那边。她从石凳上缓缓站起身,多日的滴水不进让她的嘴唇很是干瘪,她缓缓喘了一口气,第一道剑门的神剑谷弟子听到动静,忙让一个愣头愣脑的家伙跑来,递上干粮和清水,柳絮云狼吞虎咽地咽下,完全顾不得形象,终是恢复了些气力,神智开始清晰,对着门口众弟子盈盈一拜后,便蹒跚进谷。没想到刘伊婧早就在第二道剑门外等着她,柳絮云下意识和刘伊婧保持了五步距离,脸上却没有露怯,盯着这个一直笑的女子。 “不错,才过了五日。”刘伊婧很是满意。 柳絮云在这五日,心里已经把刘伊婧骂了上千遍。 “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再去闯一次第一道剑门。”刘伊婧说完掉头就走,柳絮云有些恼怒,话到嘴边被自己咽下,强行突破了左手的穴道,终是完全化解。 “你是不是对那女娃娃太狠了?”谢慕白问过刘伊婧,他那几日从谷中看着远方那一抹一动不动的绿色倩影,很是心疼。 “怜香惜玉?你怎么不教她?”成欣在一边跷着二郎腿,剥着花生,壳屑乱飞。 “我。不是忙嘛!要么你来把你那份工作做了!我来教!”谢慕白指着角落里的一堆书卷,成欣扭过头,不予理睬。 “李角教出来的娃娃,有点韧性。”刘伊婧单手吃着瓜子,倒是很规矩地把剥下的壳堆在桌上,“我教她点穴,你教她剑法?” “我无所谓,反正目前没人我看得上眼,你有兴致教就一并教罢,我乐得清闲。”成欣吃完了花生,站起身,从刘伊婧那边要来一把瓜子继续唾沫横飞。 “你们吃完给我扫地!”谢慕白是真怒了,这两个家伙从回谷后三天两头往这里跑,大大影响了自己办事的效率,每次还留下一大堆垃圾,自己倒是拍拍屁股人走了。 “凶什么凶?要不让柳絮云来扫?”成欣鬼点子脑中一闪。 “给我滚!”谢慕白就差直接拿扫帚砸成欣脸上了。 柳絮云躺着床上,浑身酸痛,也不知道现在关飞虎他们现在在做什么,这边听说谢誉之后,白祁也将自己反锁在房内闭关,那些一起并肩的朋友们都在变强,自己仍在原地踏步。柳絮云很是着急,睡意全无,便拿起配件,走到淬剑池边,迎着月色练起柳家剑法来。 “练剑固然是件好事,不过再怎么一个人练,不知变通,内力跟不上去,那还是白费功夫。”一个声音从后方传来,柳絮云收起剑招,回头一看正是刘伊婧。 “刘前辈那么晚还不睡?” “今晚月色正美,不出来看看岂不是太可惜了?”刘伊婧缓步踱到柳絮云身边,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眼前的女孩。 “埋怨过我吧?” “如果说没有,太假了。”柳絮云笑嘻嘻地说着。 “哈哈,你这女娃我很喜欢。”刘伊婧在池边找了一块石头便坐了下来,“你把这十几年所学的都演示一遍我看看。” 柳絮云乖乖地站到刘伊婧身前的空地上,不光将柳家的碧落九重剑完完整整地施展了一番,还将云城所学的落英掌、梅花三弄等一一施展而出。 “学得不错,差点火候。”刘伊婧实事求是地说。 “我突破人魁境了吗?”柳絮云弱弱地问。 “啥?你在逗我?”刘伊婧笑出声。 “我不是突破了第一道剑门,不是照道理来说我已经是地煞境了吗?” “谁和你说突破了第一道剑门就是地煞境?况且,那群小畜生见你是个美女,又是神剑谷贵宾,哪敢下重手。”刘伊婧无情地拆穿。 “”柳絮云垂下剑,很是沮丧。 “不过呢,在我的指点下,也不是不可能。”刘伊婧笑着眯起了眼睛。 柳絮云很是兴奋,拉住刘伊婧的手,“那我们现在就开始?” “你不睡觉不代表我不用睡觉!”刘伊婧甩开柳絮云的手,腾腾腾地就走了回去,走出老远,扔下一句话,“明日到第二峰来寻我,只要我起得来!” “谢谢刘前辈!”柳絮云深深地对着刘伊婧鞠了一个躬。 “你傻笑什么?”成欣在远处看着,出言嘲讽。 “她让我想到了我们小时候,也是这么缠着我们师傅教我们武功。”刘伊婧没有回头,但是她知道,柳絮云仍在淬剑池边苦练。 “那是你哭着求着,我才没那么蠢。”成欣嘴中还是不饶人,但脸上明显浮出了笑意。 翌日,刘伊婧睡了一个懒觉,随便洗漱了一番,吃了点早茶后,慢悠悠地往第二峰走去,老远就看到那个女孩穿着一身白衣,亭亭玉立。 “前辈你来啦!”柳絮云将自己的青丝扎成一个干练的马尾,老远就看到刘伊婧,便挥着手打着招呼。 “现在什么时辰了?”刘伊婧打着哈欠,慢条斯理地又找了一个石头坐了下来。 “快午时了罢。”柳絮云看了一眼阳光,估算着。 “你什么时候来的?”刘伊婧接过柳絮云递来的茶,浅浅地喝了一口。 “卯时。” “噗!”刘伊婧把刚含进嘴里的茶水喷了出去。 “是太烫了吗?” “是太呛了!”刘伊婧有些无语,看着柳絮云一脸期待的眼神,也就心软了下来。“看在你是李角的徒弟份上,我也就传你几式,不过说起来,你还是云城的子弟,以后出去犯了什么事,不要把我们神剑谷的名声抹黑!” “那是自然!”柳絮云答应得斩钉截铁。 “你的内力过于薄弱,但只要用对地方,对方只能以数倍的内力才能挣脱。”刘伊婧晃了晃她纤长的手指,“想必你也知道那般滋味。” 柳絮云将头点得如同小鸡啄米。 “点苍千仞高,洱海万顷沛。此手法名为,点苍指!” “每个人全身上下约有五十二个单穴,三百零九个双穴,五十个经外奇穴,共七百二十个穴位。其中有一百单八个要害穴,其实你不用全部都记住,只需牢记内有三十六个穴是致命穴,俗称死穴!”柳絮云已经听得云里雾里了,刘伊婧没有停顿继续说着。 “死穴又分软麻、昏眩、轻和重四穴,各种皆有九个穴。合起来为三十六个致命穴。一般在搏斗中,作为杀招使用。正所谓,百会倒在地,尾闾不还乡,章门被击中,十人九人亡,太阳和哑门,必然见阎王,断脊无接骨,膝下急亡身。”柳絮云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本书册和笔墨,开始低头记录。 “除了这三十六穴之外,还有另外致晕十一穴,分别为脑户穴、囟门穴、上星穴、前顶穴、后顶穴、风府穴、头维穴、耳侯穴、哑门穴、通天穴与玉枕穴。”刘伊婧倒背如流,说得那个摇头晃脑。 “除了穴道,人体还有十二经络与奇经八脉,众所周知打通任督二脉可以让人的内力更上一个台阶。” “前辈你会打通吗?” “我会也不帮你打通,要打找李角去!”刘伊婧没好气地放下茶杯,“之后我会给你一张人体穴位图,在七日内,给我牢记这些穴位和脉络。” 柳絮云并没有被吓退,毕竟在云城,自己的成绩可是数一数二,尤其是背诵诗词,可谓是信手拈来。 “而我的剑法,也和穴道分不开关系。” “我记得前辈你的剑” “光风霁月。”刘伊婧拍了拍挂在腰间的老伙伴,笑容明显灿烂得多。“和成欣的晓风残月为一对姐妹剑,但用法和剑招却完全不一样。” “神剑谷的剑巧夺天工,都是神兵利器罢。”柳絮云看了看自己的剑,平平无奇,有些丧气。 “非也非也,就算现在,我也打不过那个拿着无名锈剑的谢慕白。”刘伊婧随之也叹了一口气,“毕竟这个家伙号称剑神,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但谷内相传,徐玮徐前辈的剑才是真正的人剑合一?” “出不了谷的人和杀不了人的剑,有何用。”刘伊婧说着轻松,却表情沉重,“徐玮也是个苦命人呐。” “和风雷山庄有关?” “这个小孩子就不要多问啦。”刘伊婧站起身,“也罢,今天心情不错,就让我的剑晒晒太阳罢!”说着就抽出光风霁月,鼓三尺之莹莹,云间闪月;横七星之凉凉,掌上生风。剑招不快不慢,却恰到好处,一点一拨间,如沐春风;一挑一刺间,盈雨霏霏。柳絮云看得真切,这剑招不求伤人,而是分明以剑为指,明确刺向人的各种穴位。出手完全抛去了肃杀之气,以制服为上,倒也是让对手放松警惕,继而软瘫倒地。 “好剑。”柳絮云出声赞道,剑还有如此妙用。 “你骂谁呢?”成欣也晃了过来,靠在一处石壁上,手里又不知道从哪里抓来几个核桃,吃得正欢。 “你也来了?”刘伊婧收剑回鞘,“要不你也来耍一段?” “我才没你那么好的心情。”成欣苦恼着脸,“这次下山又没找到传人,也就只剩我和你后继无人了。” “急啥,我们又不像那群老头,我们还年轻,再混几年也不迟。”刘伊婧对着柳絮云眨了眨眼,“有些事呢,急不来,运气好撞上了,岂不是皆大欢喜。” 成欣表情惊讶,刚准备开口,刘伊婧就做了一个收声的手势,成欣秒懂,也就继续磕着核桃。 “接下来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七日后还在这里,考你一百单八处穴道,认错一个,你我无缘。”刘伊婧摆了摆手,扔给柳絮云一卷书册后拉起成欣,“给我几个尝尝,哪来的?” “从肖老头那边抢来的。” 第五十二章 待客之道 吴杰超是彻底跑不动,瘫在地上,打死也不肯多走一步了。 “才几步路就喘成这样。”陈子非没好气地说。 “几步路?你管跑了一个时辰叫几步路?”吴杰超看着姜悠麟从窗里探出一个脑袋,“悠麟!扔壶水给小爷我。” “喝完啦!”姜悠麟把葫芦打开,往里一瞅。 “我死了,别管我了。”吴杰超往地上一躺,挺着肚子对着天。 “加油,今晚赶到下一个小镇住一宿,明天就到春秋堂了。”姜悠麟下了马车,伸出手,使出吃奶的力气都没把胖子拉起来。 “老头子啥时候教我真本事啊!我再瘦下去就快皮包骨头了!”吴杰超翻了一个身,突然觉得躺在官道上还蛮舒服。 “已经在传了。”陈子非上来拉着吴杰超的胳膊,很轻松地把这个胖子拎了起来。 “啥?”吴杰超拍了拍身上的灰,活动了一下筋骨。 “你不觉得你越跑时间越久吗?之前在神剑谷,三个来回你就气喘如牛,命都快没了。”陈子非扶着姜悠麟上车,眼睛一瞪,“快上车!别磨磨唧唧!” “也是哦!”吴杰超笑得很开心,爬上马车,牵过缰绳,“我来驾车吧!” “你认识路吗?” “不认识。” “滚进去!”陈子非胡子气地老高。 “好叻!” “曹清风是什么样的人?”吴杰超偷偷把陈子非的酒猛地喝了一口,感觉人好受多了,便软瘫在车厢里。 “我也是第一次去见他。”姜悠麟看着窗外,青州是整个神洲最靠东边的区域,靠近东海,春秋堂就建在海边一个高耸峭壁之上。 “女帝让你去找曹清风聊天,难道女帝想招安春秋堂?”吴杰超脑洞大开,天马行空。 “你别乱猜,猜对我也不告诉你,到时候你就知道了。”姜悠麟看着窗外云朵一片一片从窗外掠过,有些失神。 “你对武功没兴趣吗?” “还真没有兴趣,我还是比较喜欢看书哈哈。” “书中自有颜如玉?” “书中自有黄金屋。” “那我就不客气了,多让那老头教我点。” “超哥为什么想变强?” “路见不平呗!至少不会无能为力。” “一个人变强能救全天下吗?” “那该强到什么程度?才能与天下为敌?” “如果成为王呢?” “没想到你还真有这想法?” “哈哈,说说而已,我只是个私生子,成不了大事。” “如果你有心,对整个天下是好的,你又是我兄弟,我可以帮你。” “帮我打败苏晓白?” “不是不行,让我再练几年。” “可以,我记下了。” “你没开玩笑?” “没有啊!” “那我也没有。” “前辈在吗?”柳絮云在刘伊婧的门外轻轻说着,她已经等了两个时辰,但屋内一点声音都没有。刘伊婧昨晚被成欣拉着和高阳沈寿打了一晚上牌九,输个精光,回来就倒头便睡。 谢慕白是路过几次,看着柳絮云一直恭敬地等在檐下,实在忍不住,火冒三丈地冲上前,一脚踹开刘伊婧的房门。 “都下午了睡什么睡!” “唔。”刘伊婧衣衫不整,春光乍泄,稀里糊涂地睁开眼,看着暴跳如雷的谢慕白和在门外尝试拉住谢慕白的柳絮云。 “早呀!”刘伊婧憨憨地笑着。 谢慕白老脸一红,砰地关上门,在门外骂道,“穿好衣服!给你一炷香的时间整理好出来!” “什么事。”刘伊婧胡乱地拿了一根筷子把头发往脑后这么一盘,换了一身衣服,却还是满身酒味,打开门,睡眼蒙眬地看着柳絮云,“那老东西呢?” “谢前辈去拜剑厅了,”柳絮云觉得打扰了刘伊婧休息有点不好意思,“前辈我一百单八个穴位都背出来了。” “哦”刘伊婧随口应了一声,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全背出来了?” “对。” “才一天?!”刘伊婧嘴巴张得老大,随手指了下柳絮云身上十处,“答吧。” “百会、神庭、晴明、鸠尾、神阙、命门、气海、太渊此八个为死穴,另有冲脉与带脉。”柳絮云对答如流。 “李角教过这个?” “没有呀。” “那你” “死记硬背我还是可以的。”柳絮云腼腆地笑了笑。 “帮我烧壶水泡茶,醒了酒,我教你点苍指。”刘伊婧揉了揉太阳穴,这女孩,未来可期! “好哒!”柳絮云开心地去烧水。 “你觉得这女孩怎么样?”刘伊婧左手按着光风霁月,笑得很开心。 幽州北部,常年大雪,越靠近天山越是白茫茫一片。天上的蓝很是晴朗,而地下却一步一艰。 “快到了。”独孤淳的声音很是轻微,毕竟脸上蒙了厚厚的毯子,只露出两只炯炯有神的眼睛。 “嗯。”关飞虎第一次走这种雪路,一开始很不习惯,踉踉跄跄差点摔倒数次。独孤彤霄在后面看着关飞虎,一路上倒是对关飞虎另眼相看。 毕竟作为风雷山庄的千金小姐,而且生得如此冷艳动人,到哪里都是视线的焦点。而这个傻小子完全就没在自己身上扫过一眼,倒是不时会悄悄盯着自己的两把刀很久很久。 四人在雪地上走了约莫一个时辰,关飞虎终于在一个拐角后看到了一堵巨大的黑色城墙,森罗万象,庄严非凡。关飞虎心神为之一动,走近细看,一道雕刻着各路飞禽走兽的大门拦在关飞虎面前,两个椒图辅首似乎闭目千年,一切世俗的纷扰都打扰不到这世界一隅。 独孤淳双手撑在门上,轻轻一用力,门便被打开,一股强烈的气流瞬间涌出,关飞虎下意识用胳膊去挡,风雪呼啸着,卷向远方。 “进来吧”独孤淳带头踏入,关飞虎第二个进去,放眼一看便是一方广场,空阔无垠,只有正当中有一块巨石,通体漆黑,泛着一丝烟尘,不祥至极。关飞虎伸手摸了上去,暗暗一运功,石头纹丝不动,当下作罢。绕开巨石,一座硕大的宫殿屹立在眼前。 神奇的是,宫殿后面的整片天空都被血云笼罩,遮天蔽日,隐隐传来低沉的打雷声,看来这后面就是他们口中的火山口了。 此时广场上迎来一群人,每个人穿着统一的白色大氅,内搭一件黛蓝色塑身长袍,腰系一条黑羽飞虎带,给人一种肃杀感。 “恭迎三小姐回山。”风雷山庄弟子一个个单膝着地,异口同声。独孤彤霄都没有看这群人一眼,径直走过。独孤淳与独孤渊随后跟上,随手指了指关飞虎,对众弟子说。 “他想破阵,直接上第二重吧。” 关飞虎满头问号,长途跋涉了那么久,还翻了一座雪山,还没来得及好好休息就直接摆出淌雷刀阵来迎客? 众弟子并没有惊讶,直接走出十六个人,分成四方阵型,每组四人,将关飞虎围在其中。 “少侠随时都可以开始。”为首的一个头戴蓝色护额,正眼也没有瞧过关飞虎,很是自傲。 毕竟眼前的少年最多不过二十岁,能有多少能耐? 霸王刀说第二重,估计也是要给这个小子一点下马威罢了。 也好。 关飞心里默默念叨,从靖州一路赶至幽州,苦于没有好好钻研武功,只能每天在马背上将所有的掌法、步伐、刀法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演练。其实多次想找独孤淳切磋,但每天疾驰,到了晚上不管是露营还是客栈休息,浑身腰酸背痛,草草入睡,第二天接着赶路。其实关飞虎很好奇,独孤彤霄算什么境界,比起遥不可及的独孤淳,倒是想和用双刀的刀客交手。 关飞虎闭上眼睛,握上白鹿的手微微有些颤抖,他感知到身边十六人一个个刀已经出鞘,就等他身形一动,便展开阵法。 吸气、睁眼、拔刀。关飞虎如同惊雷一般直接暴起,白光迎着北面四人斩下,北面为首一人往后一退,另外三把刀直接挡住,东西南三边各有一把刀探了过来,关飞虎猛一提气,脚步一错,瞬间消失在众人视线中! 只听一声惊呼,关飞虎移到阵外,一刀背就击晕一名弟子,众人这才发现,关飞虎的身法竟然如此之快。 “看来第二重也制不住他了,这小子进步惊人。”独孤淳点了点头,连旁边一向不服气的独孤渊都看愣住。“光凭神剑谷那次,这小子远没有此等动作啊。” 独孤彤霄停下脚步,饶有兴趣地看着关飞虎执刀而立,脑海中突然想起一个人的背影,一时失神。 “再来。”关飞虎又杀回阵中,只见一道道白光诡异地从各种地方闪出,一声声惨叫在阵中连环爆出,一柄柄刀被关飞虎挑飞,关飞虎在敲晕最后一人后,将白鹿收回刀鞘,并没有欣喜若狂,反而有些不满足。 “是我太小看你了。”独孤淳走了过来,几个清醒着的弟子匆忙捡起刀,把剩下晕过去的弟子悉数拖走,给两人清出一块空地。 “请前辈赐教!”关飞虎两眼放着光,终于想了一路的对决得以实现!在神剑谷外那草草一战,实在太不尽兴! 独孤淳解下霸王刀,双手握着,嘴角一咧,“给你三招。”话音未落,关飞虎已经消失在眼前。独孤淳冷哼一声,直接抡圆了霸王刀,将全身上下全部裹了进去,关飞虎加快了脚步,却惊讶地发现,那么重的一把刀竟然可以挥得如此滴水不漏! 关飞虎一探步,浅浅地将白鹿劈了过去,霸王刀仿佛长了眼睛一般,直接收住刀势,迎着白光就削了过去,关飞虎咬紧牙关,硬接一刀,整个人连人带刀被抡飞了出去,脚步连点,匆忙稳住身形,不料眼前一黑,独孤淳已经杀到,笑容越发放肆,又是平平无奇地一刀斩下,关飞虎一个鲤鱼打挺,刚准备从空中挥下,独孤淳已经对着自己一拳轰出,关飞虎左手连拍,接着拳势,止住下落身形后,身子在空中轱辘一转,左手刀鞘朝着独孤淳后颈敲下,右手反手握住白鹿,一挑一递,独孤淳将霸王刀刀身朝外,尽数挡下,复又一刀挥去,关飞虎早就消失不见,转到独孤淳背后,一刀横扫过去! “好一招江山笑!”独孤淳大喜,将霸王刀护住后背,只听一身巨响,独孤淳硕大的身形微微一晃,只见漫天刀光迎面而来! “烟雨遥!”独孤淳只得后退,关飞虎倒是纳闷,独孤淳这家伙怎么边打边说些奇怪的词,有何意义?想归想,关飞虎已经踏步往前,胡笳十八拍左手轮流打出,逼得独孤淳忙于护体,右手刀锋一转,食指与中指一并,一道气劲悄然射出,亏得独孤淳眼尖,身体一侧,刚好避过。关飞虎还想再攻,不料独孤淳跳出圈外,朗声说道,“你这小子到底会多少门派功夫?” “会再多不是一样摸不到你?”关飞虎刚打得尽兴,也不知道为何独孤淳突然停手。 “三招已过。”独孤淳摊了摊手,“你的实力我认可,果然用第二重刀阵对你是我太天真了。” 关飞虎还在思索那江山笑,烟雨遥到底是什么意思的时候,独孤淳扎了一个马步,双手握刀,“现在开始,你接我一招便可。” 关飞虎抓了抓头,一招应该问题不大,刚才的激斗,似乎自己与天魁境差得不是很远,难道自己的都实力在这几个月突飞猛进了?这也太玄乎了,都没怎么摸过刀,难道就要摸到所谓的天罡境了? “小子,给我看好了!我和你之间的鸿沟!”独孤淳突然一声暴喝,震地旁边屋檐上的积雪哗的一声全部落下!独孤淳离开关飞虎约莫五步之遥,猛地往前踏出一步,霸王刀直直地劈下!关飞虎很莫名,离了这点距离,根本是劈不到自己,为何 关飞虎还在纳闷,惊觉一股杀气袭面而来,一阵夹杂着风雷之声的刀风卷着地上的积雪和天上的飞雪,煞白煞白地朝自己面门刮来!关飞虎忙压低身形,企图用拔刀一瞬切开,不料白鹿刚出鞘,刀风已经卷到面前,这速度竟然比自己引以为傲的拔刀都快!关飞虎整个人被刀风正面撞上,白鹿颓然脱手飞出,身体仿佛被一刀刀割裂,全身喷出无数血箭,无力地被卷走数丈后,砰的一声狠狠摔在地上。 关飞虎在昏迷之前,模模糊糊听到独孤淳的一声懊恼叹息,“他妈的,用力过猛了。” 第五十三章 风雷山庄 关飞虎是被热醒的,他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高于体温的温暖了,当他睁开眼的时候,差点被吓得半死,整个人被扔在一个火炉旁,旁边还有个彪形大汉一个劲往火炉里扔柴火。 难道风雷山庄暗地里还搞这种营生?自己就要被做成人肉馅包子了? “醒了醒了!”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关飞虎不扭头都知道是独孤淳。这人肉包子还要杀活蹦乱跳的人?难道用昏迷的人做的包子不新鲜?关飞虎有点绝望,英雄气短,难道自己今天就要葬身这个北境?这口大火炉之内? 关飞虎猛地跳起来,倒是发现身上并没有捆绑,身处一个大殿之内,旁边站着很多一看就知道是风雷山庄的人。 “要杀要剐就速度点!”关飞虎嚷着,一摸腰间,白鹿不知所踪,看来是被缴获了。 “年轻人火气不要太盛。”坐在大殿正北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气宇轩昂,身材很是魁梧,和陆潜龙倒有些相似,看来北方的汉子都生得很是健壮。 “反正之后扔到火炉里管他旺不旺盛都得烧焦。”关飞虎暗自运气,发现浑身并无不适,看来风雷山庄是仗着人多,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关少侠上座。”老者对着旁边一挥,独孤渊板着个脸,走到关飞虎面前,“喏,你坐那边。”关飞虎有点纳闷,到底是烹还是不烹? “这番请少侠来呢,无非也就两件事情。”老者言语很是响亮,但语气却很是和蔼,并无半点咄咄逼人。 “一是白鹿刀,我已经收走了。”老者指了指放在他面前茶几上的白鹿,关飞虎捏紧了拳头。 “当然,可以还给你,只要证明你有握住他的实力。”老者停顿了下,“我们风雷山庄很是欢迎天下人习刀,当然也会扶持那些一门心思钻研刀法的人才,只要你闯过淌雷刀阵,证明的确有实力握刀,我们会双手奉上。” “他闯过第二重了。”独孤彤霄在老者旁边轻声耳语,“而且可以完胜独孤渊。” “我话都放出去了,怎么收场?我现在还给他?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 “所以淳哥说让他能下第八重的时候再允许他下山。”独孤彤霄看了一眼独孤淳,独孤淳点头如捣蒜。 “第八重?淳儿自己不认真都打不过去,明摆着不让人家下山。”老者吹胡子瞪眼。 关飞虎重重咳了声,你们好歹耳语也轻点声,我都听得一清二楚,多尴尬。 “第二件事情,就是问你沧海一刀的事情。沧海一刀是你的谁?”老者无所谓地锊了下长长的白胡子,脸上很是严肃,“毕竟沧海一刀与我们是世仇,你的回答会直接关系到你的脖子还能不能继续挂在你的脑袋上!” “爷爷,你说反了。”独孤彤霄拍在老者肩上,一脸无奈。 “那小子听得懂就行,别让我咬文嚼字,麻烦透顶。”老者笑得很大声。 “如果我不说会怎么样?”关飞虎大大咧咧地坐下,桌上的手抓肉看上去很香,关飞虎有些把持不住。 “他不说会怎么样?之前没碰到过这种情况啊。”老者看着旁边的小参谋独孤彤霄求救。 “额。”独孤彤霄也没料到关飞虎竟然会反问一句,一时语塞。 关飞虎也有些无语,见过神剑谷的全员懒散,没想到风雷山庄也全然没有名门大派的威严,相比之下,反而逍遥山庄还略显正经。 “不说就不说嘛,气氛干嘛搞得那么僵。”老者给自己找台阶下,“关少侠远道而来,独孤我先敬你一杯!”独孤彤霄忙上前拦住,“爷爷,你好歹是天魁七星,一派之主,对一个无名小辈你没必要那么客气。” 关飞虎只得站起来,这老头还真是独孤苍云,这脱线的性格,根本没看出他是风雷山庄的老大。 “我也只是从一处山洞中偶尔学得沧海一刀的武功,本人与其并无半点关系。”关飞虎见独孤苍云也并无恶意,便如实说来,“沧海一刀已经作古多年,尸骸都已经碎开。”关飞虎将李商拍碎沧海一刀尸骨的事情隐去,省得再牵涉一个大佬,杜绝不必要的麻烦。 “可惜了。”独孤苍云举着酒杯的手有些颤抖,“人呐,终究是敌不过生死。” “山洞在何处?”独孤彤霄倒是打算刨根问底。 关飞虎心里想到照李商的性格,出去时候肯定会毁掉山洞,便也不隐瞒,“逍遥山庄后方,不过我出来的时候已经坍塌,估计是找不到了。” 独孤彤霄朝几个弟子看了一眼,几个弟子匆匆从殿上离开,关飞虎心中有些后怕,这女孩行动力倒是果断,万一李商出去的时候没有毁坏,被发现之后倒也和自己无关。 “关少侠应该已经将沧海一刀的刀法尽数学会,这也无妨,我们只是想确认下,之后关少侠会不会成为下一个沧海一刀。” “成为又如何,不成为又如何?”关飞虎被逗笑了,“你们也就怕自己的势头被人压了一等,提起刀,人们第一个想到的并不是风雷山庄而是沧海一刀?” “如果只是在意这种虚名的话,看来我也来错地方了,你们的刀真恶心。” “我握刀,是为了斩尽天下不平事,而不是看着那江湖排名惺惺作态,不好意思,你们不配拿白鹿,我要走了。” 关飞虎语速很快,啪啪啪地说了一大堆,然后纵身一跃,冲到独孤苍云面前,一个手拿着白鹿,一个脚踩在独孤苍云面前的茶几之上,盯着老者,“你比谢慕白差远了。” 独孤苍云不怒反笑,很是开心,双手一拦,把瞬间围到身边的独孤淳独孤渊等人全都拦住,对着关飞虎说,“你这小子很合我胃口,刀你拿走,你配得上这把刀!” 关飞虎的后背上已经冷汗直流,独孤淳的霸王刀已经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其他几个冲过来的弟子,包括独孤彤霄与独孤渊也已拔刀出鞘。关飞虎心里想着不能露怯,手慢慢地拿回白鹿,别在腰上,右手握住刀柄,毕竟这是在别人地头上,只要这老头一声令下,自己就算就一百条小命都不够用。然而独孤苍云后面一句话,倒是令关飞虎瞪大了双眼。 “想学刀,可以留下,现在江湖上敢说出这样话来的小子实在太少了!” “爷爷你就不再盘查沧海一刀的事情了?”独孤彤霄皱着眉头,“那样线索就断了。” “干吗一直纠结于以前的事情?人都死了,他是他,我们是我们!就算风雷山庄刀法不如沧海一刀,但刀上有正气就可以了!”独孤苍云此时一改之前老顽童的表情,神采奕奕,“我愿世间人人心中都有一刀,可断天下所有不平!” “这下你满意了吧?”独孤渊在接风宴后,领着关飞虎到了客房,关飞虎很诧异地看着空荡荡的一排房子,“好歹也是名门大派,怎生就我一个拜访者?” “我们地处极北之地,原来就没人愿意跨过雪山来此处拜访,”独孤渊微微有些惆怅。“偶尔上来讨教刀法的,都成了刀奴,终生下不了山。”说完,独孤渊看了一眼关飞虎。 “只要破了那六十四人淌雷刀阵就可下山?” “否则你凭什么斩尽天下不平事?”独孤渊冷笑了一声,“有些牛可以吹,就看你有没有真本事去圆了!” “那就请独孤兄拭目以待了!”关飞虎笑得很坦然,独孤渊很不爽这种笑容,撇了一下嘴转身就要走,却被关飞虎一把拉住。 “干吗!我和你不熟!” “独孤兄慢走,我想请教下。” “这是请教的态度?” “里面请里面请,待我烧壶茶你们这茶壶在哪里?” “让开,还是我来吧。” 关飞虎坐在椅子上看着独孤渊忙上忙下觉得很是有趣。 “说吧,什么事,我很忙!有屁快放!”独孤渊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把茶壶往关飞虎面前一推。 “神剑谷有七剑,代代相传,风雷山庄应该也有类似的都传统吧?” “那是必然,我们有风云五刀。”提到这个,独孤渊倒是很得意,“其中淳哥和彤霄你已经见过,剩下三人目前都不在山上。” “那刀也是薪火相传吗?”关飞虎喝了一口热茶,浑身舒服很多。 “这个倒和神剑谷不一样,刀是跟着主人一辈子的,主人离世,刀用来陪葬,每个新人都可以去选一把刀,但是要通过试炼,刀才认主。” “那有着名刀的独孤苍云岂不是现在能完胜没有天罡剑的都谢慕白?” “那当然!原本就是庄主技胜一筹!”独孤渊跷着二郎腿,往杯里吐了下茶渣,“唉,实话说吧,也不一定,武功到了一定境界,兵器只是锦上添花,并不起决定性作用,对于他们来说,就算一片叶子,也是利刃!” “那你们掌门让我学刀,我跟着谁学?”关飞虎倒是希望能跟着独孤淳学,毕竟他那种力劈山河的力道,是自己不曾有的霸道! “掌门”独孤渊不怀好意地对着关飞虎笑了笑,“掌门亲自教你。” “真的假的?”关飞虎很是惊讶。 “因为不耽误其他人自己的修炼嘛,掌门倒是乐意传授刀法,但是一旦没有令他满意,或者失望,你的下场只能是刀奴。” “到现在有人成功下山过吗?” “这么算算,估摸着最起码三十多年吧?就一个人成功下山。” “”关飞虎顿觉压力巨大。 “成为到刀奴的,都有近百人了哈哈哈。”独孤渊很满意关飞虎的反应,看样子是被吓到了。 “那下山的一人,用了多久下山?”关飞虎对成为刀奴的失败者并不感兴趣,反而追问着那个唯一成功的家伙。 “两年。”那个时候独孤渊也没多大,所以想了半天才勉强记起,“左右?” “那么厉害的人,江湖上肯定很有名吧?” “这你大大地错了,他一点名声都没有,可以说是完全消失在了江湖上。” “一点名声都没有?难道死了?” “死没死,我是不知道,我依稀记得他的名字,他的姓比较罕见”独孤渊站起身,在房间里踱来踱去,“我想起来了!” “卫吾殇!”独孤渊对自己的记忆很满意。 关飞虎目瞪口呆。 “一会你上去的时候跟在少爷旁边,到了春秋堂里面不用说话,守着就行。”陈子非在峭壁下停下了马车,关照着吴杰超。两个一身渔夫打扮的汉子挥了一下手,远远地走来。 “我就假装当一天悠麟的护卫是吧?”吴杰超抬头看着峭壁上老高老高的一个亭子,“那就是春秋堂?怎生那么小?” “那个只是入口,里面别有洞天。”陈子非看向姜悠麟,“东西都备好了吗?” 姜悠麟拍了拍身上的行囊,“陈伯伯放心。”然后跨前一步,对着那两个渔夫行了一个礼。 “三位远道而来,旅途劳累,辛苦了。” “我们来前方引路。” “有劳了。” 三人跟着春秋堂弟子向前,走到一艘小船前,两人扶着姜悠麟上船,一个渔夫将长长的船桨往岸上一顶,渔船晃晃悠悠地开始前行,绕着山脚,约莫走了半个时辰不到,拐进一个黑漆漆的山洞。 “我以为要我们直接爬到刚才那个亭子上呢。”吴杰超瞪大了眼睛,看着这方黑乎乎的洞穴,似乎只有一条水流,弯弯曲曲绕到山腹里去了。 山壁上连蜡烛都没有,依稀靠着洞外忽隐忽现的日光,勉强辨路。不一会远方出现一个火把,火把下站着数人,一个个都作书生打扮。船慢慢地靠岸,为首一人美髯过胸,细眼鹰鼻,举手投足煞是风流,“青州曹清风有失远迎,望御使赎罪。” 姜悠麟在陈子非的搀扶下上了岸,双手作揖,“曹堂主何许多礼,折煞我也。”然后在曹清风的带领下,众人开始往山上走去。 “说话文绉绉酸死小爷我了!”吴杰超心里这么想着,紧紧跟在姜悠麟后面,浑身难受。 第五十四章 他的刀不是刀 吴杰超已经记不清楚到底自己跟着走了多少段楼梯,麻木地跟着曹清风他们一格格往上走,出口的亮光倒是越来越近,隐隐约约传来不少朗诵诗歌的声音。 吴杰超并不感兴趣,单纯觉得吵闹,这种咬文嚼字的东西还不如村口大叔的单口演义来得刺激。 “我们到了,三位受累了。”曹清风站在洞口,胸前美髯无风自起,宛如仙人之姿,很是潇洒。吴杰超不是很理解,这不是明晃晃地显摆吗?别忘了这里还站着个陈子非! 陈子非视若无睹,扶着姜悠麟就往台阶上走,出了山洞,吴杰超看着一览无遗的东海,倒是觉得意气风发,张开双臂,深呼吸一口。 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水何澹澹,山岛竦峙。 树木丛生,百草丰茂。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日月之行,若出其中; 星汉灿烂,若出其里。 幸甚至哉,歌以咏志。 曹清风抚着美髯,悠悠地吟诗一首,吴杰超虽然听不太懂,但仍听出豪迈万丈,“好诗!好诗!你写的?” “非也非也。”曹清风笑着。 “那你嘚瑟个啥?”吴杰超没好气地白了一眼,跟着姜悠麟走了。 在山路上走了一会,便看到了之前在山下所见的那个亭子,众人鱼贯而入,豁然开朗,一个古朴之极的庭院坐落于山峰之巅。 “这边请。”曹清风领着三人往右一拐,“此处是听潮亭,晚宴尚在准备,我们现在这里歇息,不周之处望海涵。” “此处风景倒也别致,小生也就长话短说。”姜悠麟微微鞠了一躬,在石凳上坐下,吴杰超和陈子非分别站在左右。 “女帝这次差我来呢,”姜悠麟又向西边遥遥行了一个礼,“也就是希望春秋堂能加入我们四海国麾下。” “我们原本就是四海国的国民。”曹清风微微笑着,波澜不惊。 “那是当然,女帝的意思呢,是如同神威一样,可以为国家效力,毕竟江湖人人皆知,春秋堂的情报天下第一。” “女帝的意思是?共享情报?” “不不不,当然是有酬劳的。” “那不就和现在一样。我们向来明码标价,童叟无欺。” “当然,钱这方面我们是不会亏待春秋堂的。” “那什么方面会亏待我们呢?” “这么说可就没意思啦,前辈。” “我们就事论事嘛,来喝茶。”曹清风亲手递了一杯茶给姜悠麟,姜悠麟忙半起身,双手接过。 “神历元年,神威似乎没有来过这里吧?这也是上面的意思。我们一向想和春秋堂交好。” “但只派了一个私生子来,是不是说明我们春秋堂还差点意思?”曹清风笑得云淡风轻,但言语已然开始犀利。 吴杰超刚想出声呵斥,被陈子非一个眼色堵了回去。 “就因为是女帝自己想与春秋堂交好,便只能差遣我这个不成器的私生子前来。”姜悠麟对答如流,一点情绪波动都不曾有,“否则神威那边出面,可能事情就不方便再摆在桌上谈了。” “烧山?” “这我就不知道了,毕竟我又不是神威的,苏晓白会做什么,小生当然不得而知。” “这也算是先礼后兵,先让你来搭个脉,就算你终生下不了山,对上面来说也无妨,毕竟你只是个无关痛痒的私生子?”曹清风站起身,对着东海,“就算苏晓白亲自来有何妨?烧山我也有整片东海可以灭火!” “看来曹堂主是不给小生一个面子了。”姜悠麟笑着。 “女帝来了,我也是这样说!” “积怨很深呀。”姜悠麟唰地一下打开折扇,倒是自若地扇起风来。 “姜御史可知为什么我们春秋堂偏居一隅?”曹清风转过身来,严肃地看着姜悠麟。 “小生才疏学浅,望曹堂主明言。” “如今天下好比这柑橘,”曹清风指了指亭外的柑橘树,树上零星挂着几个,摇摇欲坠,“过季的劳什子,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姜悠麟笑了,这次真心地笑了。 “好了,现在可以谈正事了,不关神威,不关女帝,不关四海,只关乎这天下。”姜悠麟站起身,收起扇子,双手抱拳,深深一拜。 关飞虎实在过于劳累,送走独孤渊之后,觉得有些可笑,原来卫吾殇曾经也在这里待过,心中倒是越发憧憬接下来的修行。沐浴更衣后,关飞虎刚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毕竟劳累了几个月马不停蹄,终于到了风雷山庄,况且堂前那雷声大雨点小的审问就这么不了了之,也让紧绷的神经完全放松了下来。 恍惚入梦,一个长相酷似柳絮云的女子站在床头,不过身着一席碧绿青衣,打扮得很是风韵动人。青丝中带着一个华丽的羽毛样式的发簪,一双白玉冰丝薄袜将两条玉腿包裹着,越发显得双腿修长。举手投足间,一股清香悠悠而袭。一条火红霞坡无风自动,伸出手就拉着关飞虎起身。 关飞虎迷迷糊糊地被拉着,行走间,鸟惊雀走,拐过一个山口,那女子转瞬不见,正当关飞虎茫然四顾的时候,一位白衣女子姗姗来迟,冷霜如月。 “泠无音?”关飞虎突然想到一个人,脱口而出。 白衣女子并没有理睬关飞虎,一个转身,自顾自地向前走,关飞虎惊讶地发现,那女子每每在树下走过,明明隔了老远,有一些藤蔓枝丫会突然提前挪动,仿佛是避开那女子似的,或者说是担心自己会磕碰到那白衣女子般的小心。似乎女子额头有什么东西,隐隐高于头部,不过就算关飞虎再怎么仔细瞧,也只能依稀看到些许雾气,其余就看不到了。 “你当然现在还看不到,你并不在这里。”白衣女子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冷冷地看着关飞虎。 关飞虎这才发现,白衣女子看的并不是自己,这目光穿过了他的身体,直接透向自己的内心。 “你来得太早了。”白衣女子在一方清潭边停下,“你回去罢。”说完就伸手向关飞虎一推! 关飞虎当然不准备就这么束手就擒,但是惊讶地发现气竟然提不上来!整个人被轻轻一推,摔在水里,四肢也不听使唤,就眼睁睁地看着自己陷得越来越深,昏昏沉沉之间,水面上的那白衣女子俯下身子看着自己,水面上有一滴东西滑落,激起一阵涟漪。 “喂!醒醒!”关飞虎耳边突然传来独孤渊的声音,“睡得满头大汗?多大的人了还做噩梦,有没有尿床呀。” “好像的确做了一个噩梦?”关飞虎脑中还是有一些恍惚,但是梦里的情境记得一清二楚。 “你还想不想学刀了?”独孤渊骂骂咧咧。 “我起来走走。”关飞虎掀开被子下了床榻,掀开帘子,外面阳光明媚。 “走什么走?跟我走!庄主招你过去!”独孤渊扔了一块毛巾砸在关飞虎脸上,“速度点!你都睡了一天了!” “哦哦哦。”关飞虎迷迷糊糊地擦了一把脸,在脸盆水面中似乎又浮现出那白衣女子的倩影。 “你来得太早了。”那个清冷女子的声音此刻萦绕在耳边。 “你回去罢。” 那些模糊的记忆又一次涌上心头,这次关飞虎依稀一只巨鸟振翅而过,溪流间一头白鹿向东而望。 关飞虎草草地洗漱了下,抓了一个包子三口吞下后,披上大袄,跟着不耐烦的独孤渊往风雷山庄深处走去,越是往里,越靠近火山口,气温逐步升高,关飞虎脱下袄子,独孤渊却越走越快。 “待会见到庄主,他让你做什么就做什么,不得有异议。”独孤渊没好气地说着。 关飞虎想着昨日那独孤苍云满脸和蔼,倒也不是什么古怪之人,应该不会刁难于他。便满口应下。 穿过楼宇,独孤渊终在一方广场上停下,关飞虎老远就看到独孤苍云背着手,遥望着远处的火山口。 “你来啦?” “嗯。” “你走罢。” 独孤渊鞠了一躬,回头看了关飞虎一眼,小声说着,“刚才叮嘱你的话别忘了!”说罢便大步离去。 “拔刀。”独孤苍云还是没有回头,声音不响,但回响不绝。 关飞虎没有多问,直接踏步而上,越走越快,白鹿出鞘,对着独孤苍云的后背就是一刀。 “果断。”独孤苍云脚步一划,直接避开,关飞虎右手一扫,一道白光不由分说地追着独孤苍云的身形,老头双手仍背在身后,完全靠着脚步,躲开数招。 竟然如此小瞧我?关飞虎心中隐隐一怒,便放开手脚,一刀刀不停息地追着独孤苍云,独孤苍云很是悠闲,反而绕着关飞虎跑了起来,关飞虎又气又急,索性胡笳十八拍一齐用上,老头终于神色微微一变,伸出双指,往白光上一点,白鹿便被死死夹住,分寸不能动弹。 “底子不错,没有浪费沧海一刀的心血。”独孤苍云哈哈一笑,双手一用力,关飞虎如同被一记重锤击中,踉跄退去。 “前辈见过沧海一刀?”关飞虎稳住身形,知道独孤苍云是收了力。 “没有,我的父亲独孤秋水倒是与其交过手。”独孤苍云笑着指着一边的石凳,两人便缓步走去坐下。 “我的父亲说,沧海一刀的刀已经谈不上是刀了。”独孤苍云又看向火山口,关飞虎跟着看去,火山口上飞霞万丈,云层破开,一道红光直插天际。 “关少侠,听说你并不知道沧海一刀的招式名字?” “是的,所学的只有心法和刀法,并不知道招式名字。” “也罢,他倒是并不在意这些,主要的是刀意。”独孤苍云站起身,“他的刀并不是疾恶如仇的刀,也不是快意江湖的刀。” “他将所有的破碎,所有的遗憾,所有的人生都归结在这一招一式之中。” “在他的概念中,他从来不是一个强者,而是一个被命运捉弄的可怜人罢了!” 独孤苍云自顾自地说,关飞虎饶有兴趣地听着,毕竟他对沧海一刀的了解,仅仅在于李商简短的口述中,而听李商所言,她也只是听别人演义才知晓三分。 “南柯一梦。” “蝉不知雪。” “白云苍狗。” “星离雨散。” “兰因絮果。” “柳泣花啼。” “青松落色。” “月坠花折。” “司马青衫。” “远山悲悯。” 独孤苍云边念着,边给关飞虎以手作刀,关飞虎并不了解这些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但是觉得有股莫名的哀伤慢慢爬上心头。 “他的刀,是人生。”独孤苍云舞毕,看着关飞虎。关飞虎沉默不语。 “而我的父亲从那一战惨败之后,回来就立了规矩,只要是世人学刀,不论是谁,都可以前来拜庄。一味争谁才是天下第一的前人,实在太过庸俗。” “毕竟,习武之人,若能用武学来概括自己的一生,将心境直接反映在刀上,也是美事一桩。” “你是不是想问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刀法?” 关飞虎猛点头。 “沧海一刀并没有将刀法视为珍宝,一招一式都传给了我的父亲,但是如果没有心法,没有心境,这些都是普普通通的挥刀罢了。” “而你,是获得了他的真传,已得心法。倘若日后你的心境能和他一样,那你也可以笑傲江湖,独步武林。” “当然,那个时候,你肯定是茕茕孑立,踽踽独行,否则悟不出如此心境的刀意。” 关飞虎沉默了,若刀不是为了守护自己宝贵的东西而挥动,就算自己变得再强又能如何? “话说回来,并不是只有这条路走,毕竟刀意是跟着你走的,或许你自己的感悟倒是会创出与众不同的刀法。” “何况,你这小子,有云城和多情楼的绝学在身,未来不可估量。” “前辈这是从何知晓?”关飞虎很惊讶。 “我宝贝孙女看出来的呗。”独孤苍云笑得很自豪,关飞虎倒是有些后怕,独孤彤霄的观察力有点过于渗人。 “而今天呢,叫你来这里,一个呢,是说些关于沧海一刀的事情,老一辈的事情过去也就过去了;另一个呢,就如同昨日在堂上所说,老夫传你刀法。” “谢前辈!”关飞虎跳起,深深行了个礼。 “别!我以为你在叫谢慕白那个臭家伙!” 关飞虎皱着眉头想了想,恍然大悟,当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重新一拜,“那就请独孤庄主赐教。” “这个好说!”独孤苍云很开心,双手叉着腰,接下来一句话让关飞虎目瞪口呆。 “把衣服脱了,去火山口。” 第五十五章 风云又起 关飞虎想起独孤渊之前说过的话,便也不敢多问,脱光上衣,便走到火山口,炙热的空气灼烧着他每一寸肌肤,四周飘散着点点火星,一触碰到身上,便泛起一丝青烟。 关飞虎在火山口站定,往下一看,翻滚的岩浆很是厚重,这一不小心跌落下去,连白鹿都会瞬间融为铁水罢。 “你离那么近干嘛?不怕死吗?”独孤苍云在老远对着关飞虎吼着。 “你不是让我去火山口吗?”关飞虎忙往下快走了几步,身上已经被烫得隐隐作痛。 “说你老实还是说是蠢?”独孤苍云倒是很满意这小子的行动力,“那我叫你脱光衣服,你怎么不脱裤子。” “真的要脱?”关飞虎有点不好意思。 独孤苍云翻了一个白眼,“想啥呢?老夫可没此等癖好。” “然后呢?”关飞虎拔出白鹿,随手挥舞了几下。 “把刀收回去。”独孤苍云朝着白鹿呶呶嘴,关飞虎只得乖乖地收刀入鞘。 “放在旁边。”关飞虎照做。 “好了,开始吧。”独孤苍云也脱下上衣,“用尽全力打我,直到我出了这条线。”独孤苍云用脚在身后划出一条线,向关飞虎招了招手。 关飞虎也不客气,直接胡笳十八拍甩出,一时间掌影漫天,独孤苍云悠闲地躲避,一点想出手格挡的意思都没有。关飞虎索性也就用上全力,左手一式东风布阳封住独孤苍云左侧,右手多情指打出,整个身子压了过去,“你再不退,又不挡,势必受伤!”关飞虎胸有成竹,手上加了力度,反正这老头武功高深莫测,挨自己一下应该没什么大碍。 独孤苍云嘴里啧啧称奇,“没想到你这小子将两派的武学用得是炉火纯青,可惜年纪太小,差些火候。”只见独孤苍云突然往后仰了下头,然后整个脑袋对着关飞虎的额头就撞了过去!关飞虎哪见过这等招数,慌忙撤招,但没想到独孤苍云整个人扑了上来,硬是追近,结结实实地撞在关飞虎头上。关飞虎顿时觉得天旋地转,揉着额头,就看到独孤苍云也疼得龇牙咧嘴,蹲在那边使劲拍着脑门,“你这小子脑壳怎么那么硬?” “明明是你撞上来的!”关飞虎欲哭无泪,这算哪门子的传授武学? “继续!”独孤苍云额头上肿了一大块,装模作样地摆了一个架势,声势逼人。关飞虎呼了一口气,脑海里却浮现出李商那带着冷笑的脸,“胡笳十八拍传你是暴殄天物!有你这么糟蹋的吗?”关飞虎嘴角一抽,轻咳一声后沉下心,右脚微微靠前一步,左手握拳摆在腰间,右手往前一掌探出,气海中涌现出澎湃内力瞬间运至全身。 多久没有像此刻一样心静如水?从靖州路见不平时的初露锋芒,逍遥山庄的牛刀小试,季州的连番激战之后,关飞虎一直在赶路,从神洲的东北到南方,再从南方到这极北的不毛之地,一路上都没有好好交过手,也罢!现在面前有一个自己无论如何都打不过的天罡境独孤苍云,倒是可以放开手脚大战一场了! 独孤苍云看着关飞虎闭上了双眼,纹丝不动,倒是有些开心地笑了。 “这小子,看来时悟到了什么。” 下一秒关飞虎双目睁开,眼神中猛地投出精光,整个身形暴起,也不去左右腾挪,照着独孤苍云就是一拳抡出,独孤苍云捋了下胡子,刚想避开,关飞虎左手换掌封住去路,独孤苍云刚想再用头槌砸去,但想想觉得额头那肿包还在作疼,便放弃了这个想法,右手手指一划,关飞虎的拳头一阻,滋溜一下便窜了出去,没想到关飞虎跟着转了一个身,左手一拦,右手一掌拍出,独孤苍云已经来不及躲闪,只得出手,双掌相迎,关飞虎微微一笑,变掌为指,多情指直接打出,独孤苍云知道此招的厉害,大喝一声,手如同刀一般挥下,直接破去气劲!关飞虎是没料到多情指还能被这般破解,倒是这老头以手为刀有点想法,脑子一转,左手五指并拢,也有样学样地削去,独孤苍云哈哈一笑,右手对着砍去。两手一交错,独孤苍云瞬觉失力,关飞虎根本没有正面硬碰硬,反而人矮下身,扫堂腿直攻独孤苍云下盘,独孤苍云跳起,既然已经逼自己出手,那也就放开打,双掌排云破浪般倾泻而下,关飞虎不避不闪,胡风夜明罩住全身,防的是那个水滴不漏。 独孤苍云硬是浮在半空挥出数百记掌影,打得也是兴起,便用上了五分力道一拳轰出,关飞虎见势不妙,忙撤掌欲逃,没想到这老头来势如此之快,刚跨出半步,拳头已经到了眼前,关飞虎瞪大了双瞳,脑中灵光一现,右手一圈,胡笳十八拍其中一式残生沾衣将独孤苍云来势微微一阻,招未用尽关飞虎变化掌为刀,一刀月坠花折直接搭着独孤苍云的拳头往斜下方打去!独孤苍云欣慰地一笑,这小子果然是在实战中能领悟不少奥妙,既然躲不掉,那就借着势头,改个方向,也算是破了自己一拳。独孤苍云的拳势瞬间打歪,直接将地面砸出一个大坑!关飞虎乘势而进,带着声势更为浩大的拳风奔向自己。独孤苍云全身骨骼咯吱作响,胳膊上青筋暴起,一声暴喝,双拳再次轰出,这次关飞虎束手无策,直接被轰飞老远。 “你是打算直接杀了我吗?”关飞虎摔得不轻,在地上揉着屁股。 “打得上头了,没收住力。”独孤苍云哈哈一笑,“小子进步很快啊!” 关飞虎腾地跳起,又活动了下全身筋骨,这次倒是独孤苍云冲了过来,他又加重了些许力道,他倒是想看看,关飞虎到底还有多少潜力没有被激出来。关飞虎见一股刀风袭面,又看到独孤苍云左手背在身后,便仔细一想,身子从另外一边转出,独孤苍云没有变招,直接一脚踹了过去,关飞虎双拳紧握在一起,对着独孤苍云的腿直接抡出去,独孤苍云借势跳起,一手刀挥下,手未至,关飞虎已经感觉到头上一凉,这招可是带着真正的杀意!关飞虎不敢拖大,斜步连点,多情指直接刺出两道,独孤苍云直接劈开,左手一拍,正中关飞虎胸膛。关飞虎气一紧,火气瞬间冲到脑海,刚想骂几句,但经不住独孤苍云迅雷一般的攻势,勉强招架闪避,不料那老头倒是越打越畅快,觉得自从之前和谢慕白交手后好久没有今日那么酣畅淋漓,虽然还是没用上全力。拳头离关飞虎越来越远,但是拳风却离他越来越近,关飞虎已经完全还不了手,只有挨打的份。这老头怎么力道越来越大? 关飞虎根本脱不了身,只得运气护住全身,硬是扛下数次独孤苍云的拳风,身上到处青一块紫一块,但是咬着牙关,反击的拳头力道丝毫不减!独孤苍云双掌拍下,关飞虎用胳膊强行挡住,脚下一个踉跄,马上扎了个马步,强行稳住,只见独孤苍云直接一脚撩阴腿扫上来,“我去!为老不尊!”关飞虎只得向后滚开,躲开这一脚断子绝孙脚。独孤苍云打得越发行云流水,仿佛想到少时学武也被独孤秋水这么溜着玩,充满了怀念。心神一动,独孤苍云拉开距离,用上全身气力,额头上的青筋连着血管都清晰可见!满头白发直接向后根根暴起,又是一招惊天动地的拳风狂卷而来,“小子,这一拳可是全力!看你怎么接!” 关飞虎脑中闪过无数个想法,但感觉都无济于事,只能硬撑用上全力,双掌齐齐拍出,但毕竟实力相差甚远,关飞虎闷哼一声被轰飞老远,嘴角一抹鲜血留下。 “真他妈的过分。”关飞虎半天没爬起身。 “我也不想那么快结束,只是吃晚饭的时候到了。”独孤苍云捡起地上的衣服,随手挂在肩上,“小子你很不错,起不来你就躺着,我先去吃饭咯。” 关飞虎摆了一个大字,躺在滚烫的地上,也笑出声来。 “也不知道那小子现在再作甚?”李徵百般无赖地躺在一个竹椅之上,摇晃着大长腿,看着李羽在地里洒着水。 “絮云来信说一切安好,两人分别在风雷山庄和神剑谷修行,听她说冬天在不周山关飞虎有个约,到时候两人在那边碰面。”李角摘着茶叶,放在一个筐里。 “他们难道成了?”李徵很兴奋地跳起来。 “想啥呢?他们才十六岁。”李羽站起身,抬起手擦了下汗。 “十六岁,不小咯,可以谈婚论嫁咯!”李徵咧开嘴,笑得很开心。 “再看看我们三,三个老大不小了,还是光棍,大哥都要催死了。”李角也笑着说。 “催什么催,他自己不也是光棍一个。”李羽没好气地说着。 “要不我去追下京华?”李徵一脸痴迷,“听说是柳州第一美女。” “就你?”李羽冲着李徵翻了一个白眼。 “要不到时候,我们也去一次不周山?好久没在江湖上走动了。”李角看着东方,若有所思。 “好呀。”李徵应得很快。 三人收拾了下草屋,迎着夕阳,晃晃悠悠地上山去了。 两只老母鸡便跑了出来,四周张望着,它们似乎也在思念,那脸一半破相的缺牙老头哼着难听的歌谣,一个虎头虎脑的少年手里抓着两只烤鸭,身上披着落日余晖兴冲冲地冲回院子。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神历四十一年,交州。 “终于批下来了?”一个白衣男子坐在一方山巅,自顾自地看着远方的云海,连头都没有回。 身后山的一角连同后方十丈开外全部成为废墟,一个硕大的深坑冒着点点青烟,昭示着这里刚才发生过一场生死相杀。那些飘着的青烟,宛若败者的最后一丝流窜的生机,当然现在已经没有地方归去,只得散在这天地间。 一个人死了,如同这烟,也就散了。 “是的,女帝口谕,马不停蹄。”跪在白衣男子后方的是一个一身戎装的军士,毕恭毕敬地低着头。 “那么走罢。”白衣青年站起身,“好久没有活动了,有点大失所望,我也就不去了。” 身后一群将士都往前一步,齐刷刷地跪下,“吾等愿为军神马前卒!” “凤仙,素晚你们两个去,南宫千里,南宫永年殿后。”白衣青年随手一点,慢悠悠走到后面,骑上一匹汗血宝马。 “领命!”其中四人双手抱拳,将头低地埋在胸前。 “即日启程,三个月后我要听到捷报。” “三个月这时间莫非有点” “嫌短是吧?” “属下不敢!” “三个月后我在京城没有听到消息,你们就提头来见我罢。”白衣男子冷哼一声,策马扬鞭,转身下山去了。众将士仍跪在远处,约莫一盏茶之后,方分别起身,面面相觑。 “这三个月时间也太赶了。”一个彪形大汉叹着气。 “你又不是不知道军神脾气,好不容易出次军,结果是个软柿子,根本没打爽。”一个长发男子拍了拍大汉的肩膀。 “你们朱雀认怂,我们玄武上呗,不就两个月。”一对兄弟模样的中年男子在一边阴阳怪气,“不就是个江湖不入流的门派,有何难的?” “南宫兄,莫非你们到现在还没搞懂情况?”长发男子冷笑着。 “不是和刚才被军神一招秒杀的门派一样?”南宫兄弟倒是一脸疑惑。 “我们去的地方可不是这等货色!” “素晚你个娘炮有话就明说!别藏藏掖掖的!”南宫兄弟其中一个瘦瘦高高的家伙怒从心来,往前一步。 “傻人有傻福,”素晚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看了一眼西方。 “我们要杀的,可是云城李家!” 第五十六章 天下正道 李宫这几天有点寝食难安,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心情就是很烦躁,可能是临近夏至,胃口也变得奇差无比,还好有李角自己腌制的酱瓜,勉强能就着下点饭。 其实云城上下依旧按部就班,有条不紊,但李宫总觉得哪里不对,从探子来获知王溪知出现在季州,为虎作伥,被关飞虎一行人击败之后,心中说不清是什么感情,其实还是隐隐有些失落的,毕竟曾经是自己器重的弟子,落得如此下场,最后仍是跟着神威走了。而关飞虎和柳絮云,自己倒是放心,分别在两个大派修行。尤其是关飞虎,竟然在逍遥山庄遇到了神出鬼没的李商,据柳絮云信中记载,关飞虎功力突飞猛进,倒是可喜可贺。 那么自己到底在心慌些什么呢? “老人家,云城怎么走?”一个长相阴柔的长发美男子,双手抚在马背上,俯下身子问着一个老百姓。 “你们那么多人去作甚?”老百姓好奇地看着男子身后一群身着军装的士兵们。 “做客。”男子笑起来很好看。 “这边出海,在云的那端,具体是哪里我们就不知道了。”百姓指了指海的那边。 “谢啦。”男子笑眯眯地掏出一枚白银,扔给百姓。 “出手真阔绰,陆无双那厮如果在这里,肯定眼馋得不得了。”南宫兄弟异口同声,“话说回来,我们四个真能杀得完云城?” “事到临头了开始怕了?”素晚眯着眼睛企图在海上找到小岛的踪迹,最后还是叹了一口气,摇了摇头。 “老子怕个锤子!”南宫兄弟中一个矮矮胖胖的出声。 “南宫千里,你话别说太满,到时候我一回头估计都看不见你的影子!”素晚边上那个光头彪形大汉冷不丁地说了一句。 “凤仙,我看你拿什么杀了那个瞎子。”南宫千里骂着,“他们姓李的四个,我们也四个,万一那个什么李商回来,谁打得过!” “二十年没回来,怎么可能那么凑巧。”素晚点了两个骑兵,“去搞几艘船去,留下十个人看马。” “军神从不打无准备之仗。”凤仙指了指骑兵中两个很突兀地披着黑色斗篷的家伙,“给我们准备了底牌。” “这两人是谁?神神道道的,那么热的天还遮掩地严严实实。”瘦瘦高高的南宫永年瞥了一眼那两个人。 “军神不说,你敢问?”素晚没好气地说着,看到两个骑兵已经向渔民搞到几条小舟,“出发吧。” “军爷那么晚去云城?还不如去住宿一晚明日再去,晚上天黑寻不方便。”一个渔夫咬着金叶子,喜上眉梢。 “有些事呢,晚上做,比较方便。”素晚路过渔夫身边,轻轻拍了渔夫肩膀一下,渔夫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七窍流血倒了下去,嘴里仍死死地叼着那个金叶子。素晚身边的军士抽出刀,干净利落地将剩下几个目瞪口呆的渔夫一刀一个悉数砍死。 “有些人呢,见到不该见的,只能说活该了。”素晚满脸微笑地看着倒在血泊中的渔民们,“这钱呢,就送你们去阎王爷那边用罢。” “上船!”凤仙一跃下马,直接从水面上窜了出去。 “真不知道他一身腱子肉,轻功还会如此之高,真他妈的见鬼了。”南宫千里垫着肚子,上了一艘渔船,瞬间渔船猛地晃悠了几下,晃进不少水。 “呵呵。”素晚冷笑了声,跟着凤仙,也从水面上点了出去。 李宫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来人惊慌失措,敲了三下,似乎房内并无动静,便推门而入,“城主!发现有人夜闯云城。” 李宫心底一沉,终是这几日的心神不宁得到了验证,“去把他们三个叫醒。” “已经分别派人去叫了。” “将所有学生全部撤到轻音崖,其他一众入门子弟,全部收拾好,与我御敌!”李宫目不视物,但是听力极佳,出了门直接飞身下山,路上也正好遇到了刚被唤醒的弟妹三人。 “李角,李羽先去照顾下学生,李徵与我下山。”李宫言辞果断,脚下分毫未停,“他们是谁?” “看不清,也没有旗帜。” 李宫和李徵赶到山脚下,在关一川父子那小草屋前站定,李徵看到一个奇怪的光亮在海面上跳跃,越来越近,身后隐隐约约跟着几艘渔船,前行得飞快。 “此人轻功简直出神入化,就是这点光亮很是奇怪。”李徵脾气原本就不好,现在又被吵醒,尤其还是破天荒地有人闯岛,便直接冲了过去,对着那光亮就是一掌拍出,海面直接被一道劲风划开,没想到那光亮所在之处,此人也是一掌拍来,两股掌风对激,宁静的海面上顿时炸开数丈高的巨浪! “凤仙!神威来此作甚!”李徵看到凤仙狰狞地冲了过来,才发现那个奇怪的光亮原来是凤仙光头上的反光。 “来取你项上人头!”凤仙转瞬就逼近李徵,如同疯狗一般,直接双手对着李徵的脖子就掐了过去,李徵双手一挡,不料凤仙的胳膊纹丝不动,直接锁住李徵的脖子按到海面下去了! 李宫在岸上听得真切,便将古琴往膝中一架,双手拨乱琴弦,一阵宛如亘古而来的悠长低沉琴音传至四方,沉寂的海面上突然爆出无数水柱,一些功力尚浅的兵士直接被晃得栽到了水中,南宫永年嘿嘿一笑,“来得正好!省的老子去找!”双手在胸前一拦,渔船旁仿佛出现了一道屏障,滴水不进,稳如泰山。 素晚见前方凤仙与李徵身影都消失不见,也不管不顾,直接往岛上冲去,老远就看到一个中年人双目紧闭,双手在琴上舞得是那个天花乱坠,“滚!”李宫一声暴喝,一阵气浪扑面而来,素晚不敢轻敌,双手变爪直接撕开,不料这李宫竟然欺身前来,在半空中一掌封住素晚去势,复一拳直接砸在素晚脸上,素晚整个人跌入海中。 “妈的真丢脸!”南宫千里双脚猛地一踩渔船,圆滚滚的身体腾的一下像球一样迎着招式已老的李宫撞去,李宫身在半空,无处借力,只得用胳膊护住胸口,但还是被南宫千里直接撞飞,砸到岛上,而南宫千里站上云城,整个人仰天长啸,声浪传至云城每一处。 “投降者,赏千金,取李家兄妹人头者,封万户侯!” 李角和李羽刚安顿好学生,便听到南宫千里如此嚣张地咆哮,忙飞身往岛下赶,学生们窃窃私语,终于是有人按捺不住,跟着她们俩一同下山。 “有没有很感动?”李羽边跑边对李角笑着问。 “让我想到了那小子。”李角笑了笑,表情还是很严肃,“听那声音,应该已经登岛了,不知道大哥三弟现在情势如何。” 李徵被凤仙牢牢锁住,越沉越深,心想这光头竟然不怕一起淹死?可惜小瞧了自己,自己可是从出生时,一直在海上长大!论水性,他不输任何一人!感受到脖子上凤仙的手轻微泄了下力后,李徵开始反扑,双腿一蹬,整个人在海面下腾地下窜高数尺,凤仙毕竟是脑子一热把李徵按在水里,其实他的水性也就常人水平,自己也感觉气息略紧,被李徵一挣脱就松了手,李徵心中冷冷一笑,并没有着急浮上水面,反而从上方又一次蹿下,双拳迎着光头砸了过去,凤仙明显感到水下面轻功无法施展,只得见招拆招,堪堪挡住几拳,李徵还想追击,感到头上有几艘渔船经过,便快速游上海面,对着几艘渔船就抡。破旧的渔船哪吃得消这顿猛击?直接就被李徵砸坏三艘,上面的军士莫名其妙地被摔进海里,没想到海下面还有个浪里白条李徵,见一个打一个,瞬间尽数被打晕,慢慢沉到海底去了。 李徵翻身上了一艘已经快淹没的渔船,足间一点,唰的一声跃回岛上,看到一个矮胖如球的家伙在那边吆天喝地,狂妄至极,而不远处的石壁里,大哥李宫灰头土脸地爬了出来,便火冒三丈,不由分说地冲着南宫千年就杀了过去。南宫千年只觉眼前一红,一个中年大汉抡着两个沙包大的拳头瞬间冲到自己面前,直接一拳将自己揍得微微浮空,另外一拳复又把自己砸向地上。 南宫千年被揍得有点蒙,被打中几拳才缓过神来,拆了数招后,才满身狼藉地站了起来,“哦!你就是老四李徵是吧,有没有兴趣和我们神威混呀?” “混你个头!”李徵见李宫仅仅就是衣服脏了些,人倒是没什么事,便放下心来,专心面对眼前这个肉球。 李宫听到李徵已经和一个闯入者厮杀起来,便专心聆听海上面的声音,凤仙拎着素晚从海里跃到岛上,素晚捂着脸,恶狠狠地盯着李宫,“死瞎子,打人别打脸啊!毁容了怎么办!” “那就去死呗,死了一了百了!”李宫如果能睁眼,现在肯定翻了一个大白眼,冷眼看待素晚。 “反正你瞎了,看不见我的美色,打我脸怨不得你,那你就以死谢罪吧!”素晚俊秀的脸上露出杀机,整个人扑向李宫。 “他是掌门,留个活口。”凤仙淡淡地说了一句。 “真麻烦。”素晚一边回应,一边双掌齐飞,渐渐逼近李宫的琴声。而这时南宫永年等人也跟着上岛,看着素晚和南宫千里已经开始捉对厮杀,山上似乎有大队人马赶下,转眼之间,近百人的云城子弟齐刷刷地拿着一把把古琴在岸上站开。 “原来是神威这条狗啊。”李羽冷笑,“才来这些人,姐姐我们被小瞧了呢。” “不可轻敌,那两个几乎和大哥三弟势均力敌。”李角看了一眼,便发现来敌实力甚高,而岸边的队伍里,还有两个裹着黑色斗篷的家伙,一点气息都感受不到。 可能,最应该提防的,是这两个人。 “你们两个一起上吧。”凤仙知道为首的两位女子便是云城的李角和李羽,便毫不客气地走上前。李角做了一个手势让后面的弟子们安静下来,自己将古琴一摆,“那是你自不量力。” “希望如此,就请你们的绿绮和春雷,试着让我对刚才的决定后悔下?”凤仙将拳头上的关节弄得咯咯作响。 南宫永年见凤仙竟然一人敌二,不由暴跳如雷,原来他计划俘获李角和李羽两个美女带回去先和兄弟南宫千里快活几日,再交给豫州。没想到凤仙这秃驴竟然先下手为强,南宫永年气得牙痒痒,往站在李角身后的弟子中一瞄,倒是发现不少年轻美少女,顿时心花怒放。原来还有更好看的,尤其是那个白衣少女,虽说一脸冷漠,但这出尘的气质可谓绝代芳华,倘若带回去压在身下嘿嘿嘿嘿,岂不是美事一桩? 白衣少女只觉一道猥琐的目光袭来,不由得皱了下眉头,缓步下了山道,走近那瘦瘦高高的竹竿面前。 “哟!自己主动投怀送抱吗?”南宫永年大喜过望,没想到这小美女竟然自己离开了队伍,走到自己跟前,便双手一拦,止住后面军士的蠢蠢欲动,然后迎上一步,伸出手,一脸猥琐地直接向少女微微隆起的胸前抓去。 少女面无表情,忽地一阵寒风吹过,少女右手的云袖突然抖动了一下,南宫永年心头一紧,忙缩手后撤,这大夏天怎生刮起了如此寒冷的台风? “啧。”少女轻轻咂舌,“还算有点警觉,否则你的手指就没了。” 南宫永年这才看清,两人之间隐隐约约有几道极细的丝线,难道是?琴弦? “没想到,你这小妞如此心狠手辣?”南宫永年内心反而更为兴奋。 “我也没想到神威的人如此下贱龌龊。”少女笑了笑,南宫永年反而觉得浑身泛起一阵冰寒。 “你就不怕我?没看到我兄弟和你几个长辈打得平分秋色?你个小小的女娃娃有种挡我面前?不如和我回家直接帮我暖床罢。”南宫永年稳了下心神,怕什么,眼前这少女估摸也就十五、六岁,我一个堂堂神威军大先锋为何要惧怕于她?简直可笑至极! “云城李商大弟子,泠无音,为天下正道!” 泠无音出手! 第五十七章 十面埋伏 李徵人生中第一次感到如此吃瘪,倒是有些后悔近几年一直在云城没有出岛历练,实力固步自封了好久,眼前这个胖成球的家伙动作迅捷的异常,就算侥幸一拳打中,那胖子柔软的身体真的如同气球一样一碰就瘪了下去,然后顺势带着两倍的力道反弹回来,李徵很是头疼,从来没有见过如此诡异奇特的功法,一时手足无措也不知道该是全力出击,还是与之周旋待其露出破绽。 “这就是你的实力?”南宫千里毫发无伤,看着眼前有些畏手畏脚的李徵,很是失望,“就这点实力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天地十门?估计也就千年出了一个李商,没有李商你们什么都不是!随便拉一个人出来都比你个红毛怪强!” 李徵很是气恼,却又无可奈何,反正这胖子在面前也不着急进攻,嘴里嘚瑟了半天,自己也就四周看下其他战局,李宫尚且游刃有余,那个阴柔长发男子,被逼在五步之外,张牙舞爪一时半会攻不进去分毫;李角、李羽这边,那个脑壳发亮的光头倒是一味防守,腾不出手去反击;最令他吃惊的反而是泠无音这边,出人意料地占了上风! 南宫永年心里那个苦闷,谁曾料到这个小妮子武功竟然那么高,况且倘若真如她所言,是李商嫡传大弟子,那李商扬名江湖的胡笳十八拍和变化磨蹭的与阳春白雪功迟迟没有使出来!一旦使出,那自己势必处境更为险峻。 泠无音双手翻飞不止,如同穿花舞蝶一般,将南宫永年全身命门牢牢罩住,毕竟对方可是令师伯师叔都要认真对待的家伙,泠无音不敢轻敌。况且眼前这个瘦瘦高高的家伙在自己凌厉的强攻之下,竟然没有一丝败势!泠无音已经想使出杀招,但李商当时曾经千叮咛万嘱咐,尤其是阳春白雪功,不到万不得已时,严禁施展!泠无音毕竟年纪尚幼,又缺乏实战经验,时间一久,心态难免开始急躁,南宫永年瞅到空隙,心中一乐,色从胆起,伸出手突地就往泠无音脸上摸了过去! “果然年轻就是好呀,这皮肤嫩得啧啧啧!”南宫永年一时半会想不出形容词,回忆着刚才一刹那的触感,乐不可支。 泠无音从来没有被人如此轻薄过,咬着朱唇,手掌一翻,对着南宫永年就是一掌无主天灾拍去!南宫永年顿觉泠无音整个人气场大变,掌风刚猛有力,声势惊人。 “哦哟哟!动真格了?可怕可怕!那么凶?我更喜欢了!”南宫永年嘴里依旧轻浮,但是身体却已经严阵以待,迎着泠无音也是一掌拍去,掌风随之也激进起来,杀机顿起!“小丫头!别给脸不要脸!”南宫永年大喝一声,手掌微微变得黝黑,泠无音不敢硬碰,掌上一划,直接一脚凌空抽去,南宫永年见泠无音裙摆飘起,露出那一段雪白如玉的小腿,色心大起,全身运功集中在自己的左边,左手泄去腿劲,反而将泠无音的右腿抱入怀中,“美哉美哉!” 泠无音脸上一红,怒意大盛,左手拍出一记天地不仁,逼得南宫永年撒手后退,“回去要洗一千遍!”泠无音拍了拍自己的右腿,恼怒地想着。 “接下来投怀送抱哪个地方呢?要不直接来呗,叔叔我会好好宠幸你的!”南宫永年心满意足,喉咙里很是干燥,光一个右腿就让自己心神荡漾,若整个人抱着,岂不是直接飞仙上天? “无礼之徒!”泠无音重新摆好架势,从腰上玉带之中抽出一条银丝软鞭,此鞭名为灵水轻涛,是师傅李商取天山蚕丝编织而成,其韧性惊人,加之挥舞,可碎石开山,无坚不摧。泠无音握鞭在手,以胡笳十八拍招式使出,完全弥补了作为少女力气的不足,一时间冷风呼啸,猎猎作响,南宫永年刚想探身再度非礼,不料左手被狠狠抽中,瞬间就皮开肉绽,疼地南宫永年忙撤回身形,嗷嗷乱叫。 “刺激!兴奋!”南宫永年的脸已经开始扭曲,眼中充满了欲望和疯狂,原地站立,全身青筋暴起,骨骼吱吱作响,两条胳膊渐渐转黑,复又杀了进去,泠无音将灵水轻涛舞得是那个天女散花,滴水不漏,不料南宫永年的胳膊如同铁铸,硬是扛下所有的鞭打,一拳抡进,泠无音只得出掌相对,可惜两人的内力实在差得太远,泠无音喉咙一甜,刚忍住一口鲜血,不料南宫永年已经杀疯,杀意完全不可抑制地往泠无音娇躯上轰去!泠无音哪挡得住,如同风中残叶一般被轰飞老远! 云城的弟子学生们再也等不下去了,不管自身实力修为,一个个怒吼着冲了过去,后面一排云色衣裳的弟子一字排开,将琴横在膝上,一道道气劲包裹着那些拿着兵器冲上前的同伴,狂吼着从山道上哗啦啦地一拥而下! 神威军士一看战局突变,却依旧没有动作,直到凤仙双手挡住左右两边李角与李羽的同时攻势后,微微对着军士们点了下头,神威军士这才抽出佩刀,有条不紊地冲杀了过去,与云城弟子们厮杀一团。 李宫手猛地一挥,一道更为强悍的气劲挥出,将素晚重新逼回十步开外,自己拿着琴,抽身一点,整个人跃到草屋屋顶之上,双手抚琴,声音如同巨钟般洪亮!“就凭此等乌合之众,凭什么与我云城霸王入阵曲抗衡!” 云城弟子们身上光芒微闪,一个个如有神助,手上的兵器顿时更为锋利轻盈,硬生生将战场逼至海边。 凤仙见情势不对,挥出两拳,稍稍阻了下李角与李羽,仍没有动,对着站在高处的李宫看了一眼,幽幽地说道,“今日有幸亲眼所见霸王入阵曲,果然名不虚传!此曲本为天上有,人间所闻叹天人” “你这狗屁不通地再说些什么?”李羽心里其实明白得很,这光头虽说一直在防守,但是脚下却以自己右脚为圆心,左避右闪,作为支撑脚的右脚一步都没移动过!这家伙一直在隐藏实力! 李角也看得明白,凤仙可能是目前最棘手的一个,胆敢一个人挑两个,若不是实力超群,就是个疯子。李角和李羽对视一眼,李角撤出圈外,将绿绮琴一摆,双手急挑,李羽抽出软剑,剑身一抖,挽起无数剑花,人幻出无数残像,从四面八方围攻圈中的光头凤仙。 “让我猜一猜,这难道是百鸟朝凤曲?”凤仙并没有着急出手,看着四周遍布李羽白色的身影,右脚微微一动,人整个消失不见!李羽心中一惊!她的脚步已经够快了,怎生这个家伙说消失就消失,圈内根本捕不到任何一丝蛛丝马迹!心中一慌,忙收住步伐,往李角处飞身而去,“希望能” “太慢了。” 李角刚觉得眼前有一个身形闪过,背后杀意暴起!李角忙撤琴,往后叠掌一挡,怎么料凤仙这光头下手丝毫不留手,直接一掌把李角打退数步,将绿绮琴架在地上,才稳住身形,但是口中的鲜血已经流下,在绿衣上很是触目惊心! “姐!”李羽花容失色,一柄剑快速抡出一个剑圈,将李角护在身后,凤仙面无表情,右脚又是往后一踏,人忽地消失不见!李羽拼命四顾,寻着凤仙的身影,可惜已值深夜,原本就模糊不清,视野不佳,凤仙的光头连月色都捕捉不到,何谈身影!李角将绿绮琴架起,本能地弹曲高山流水,护住四周,不料凤仙硬是冲破防御,一指弹出,李羽只觉眼前一花,手上软剑被凤仙弹中,整个手臂顿觉麻木脱力,软剑飞出,倒是被凤仙一把抓住。 凤仙随意挥舞了几下,没趣地扔在地上,脸上微微有些怜悯,“看来军神也有失算的时候,他,太看得起你们了。” 李角上前,也不接话,动作犹如飞花柳絮,看似轻柔,实则刚硬威猛,还是被凤仙一一拦下,复右脚一踏,一掌结结实实打中李角后背,李角伤上加伤,死死护住古琴,摔到一边去了。 “别慌。我们自然玲香惜玉,对美女手下留情,网开一面。可惜你和那红毛汉子就自求多福吧!”素晚趁着李宫一分神,直接冲上屋顶,双爪齐出,李宫手上一摇,发丝倒是被割开数根,飘然而落。李宫不慌不忙,一个纵身,飞下屋顶,又攀上一个石阶,仔细侧耳听了下战局后,拨弄了三声琴弦。 素晚还觉得又有一波气劲来袭,不料波澜不惊,什么事都没有发生,不由嘲笑自己多虑了,便跟着上前,又是一声琴音,一波气浪直接拍下素晚的身形,坠至地上,“这家伙比那个王溪知强上太多,根本不是一个等级的。”当时王溪知刚进神威的时候,素晚还专门找他切磋过,王溪知惨败,素晚还洋洋得意,以为云城武功不过尔尔,今日一见,可谓是相形见绌。 李徵听懂了琴音,双拳便齐力轰在南宫千里的身体之上,南宫千里又好气又好笑,也不知道这红毛猴子到底吃够亏不,身体一瘪一弹,直接把李徵弹飞老远,李徵在空中稳住身形,一抹鼻子流出的鼻血,着地后将背在背后的古琴解下,双腿盘膝而坐,双眼却闭了起来。 “我差点忘了,你和红毛猴子也是李家的,当然会弹琴。”南宫千里追了上去,“我倒要看看你故弄玄虚些什么!” 凤仙又是一拳阻住李羽的掌风,抬起一脚把李羽踢飞,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虽说云城弟子的加入,加上霸王入阵曲,神威军士一度被逼到海岸边,但毕竟神威训练有序,渐渐地把战场拉扯了回去,在海岸正中僵持不断。而另一边除了素晚对上李宫,略逊一筹外,其他几个都占了上风,但心中有一丝不安此刻却被无限放大! 凤仙环首四顾,惊讶地发现李家四兄妹所处的位置很是巧合地分别在正北、正南、正东、正西处坐定。而刚才对战并没有取出古琴的李徵和李羽也纷纷拿出了古琴,正襟而坐。 “撤!”凤仙刚想说出口,只听正北方向李宫轻轻挑了一下琴弦,照理说这力度的琴音不可能那么响彻云霄,一股股声浪慢慢地在云城中回响,渐渐震耳欲聋! 素晚和南宫兄弟也觉得不安,但也弄不清楚到底什么情况,分别冲向自己的对手,但身形全部一阻,半步都跨不出去,只得退回正中,南宫兄弟面面相觑,素晚骂骂咧咧。 凤仙一闪身,也聚到一起,“可能我们中计了。” “什么叫可能,明摆着中招子了。”南宫永年对泠无音念念不忘,看着泠无音被几个云城弟子扶起,很是不甘,“他妈的再差一步,我就可以抱得美人归了!” “你省省吧!你看看秃子,两个美女一个都没抓到,嘿嘿。真废。”南宫千里揉着肚子,“讲道理,这红毛猴子的拳头还真猛,差点就破了我的功。” “闭嘴吧,”素晚没好气地说着,“一个俊俏哥们都没有,有一个还是瞎子,他妈的实力还深不可测!” “人家好歹是掌门!”南宫兄弟异口同声地吐槽。 凤仙一直没有说话,侧耳听着那一声声越发震耳欲聋的回响,神威军士还在和云城子弟鏖战,但是喊杀声渐渐被埋没在那琴音之中。 琴音回响了一盏茶不到,声音开始渐渐转弱,南宫兄弟刚想闯出去,被凤仙拦下,“溪云初起日沉阁,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句倒是我听过,没用错!”素晚说话仍是轻佻,但是表情却收起了那一丝玩味不羁。 琴音停止,甚至连后排云裳子弟所合奏的霸王入阵曲也跟着停歇,四周寂静得可怕,神威军士也察觉到了气氛异样,手上动作放缓,云城弟子也不乘虚而入,倒是一脸笃定地看着他们。 李宫脸上微微一笑,胸有成竹地又拨出一个音。李角、李徵、李羽接着跟上,纷纷开始弄弦。 “请君入瓮,就送各位一曲十面埋伏,送你们上路!” 瞬间云城岛上杀气冲天! 第五十八章 节哀顺变 一声声急促的弦音瞬间交织,阵中的神威军士渐渐觉得头晕目眩,全身乏力,肃杀之气横冲直撞,功力尚浅的甚至瘫软在地,不停抽搐。 “好狠的阵法!”南宫千里看了一眼四周,云城的弟子却完全不受到影响,但也没有出手,是准备等到神威全军覆没后再悉数生擒? 素晚忍不住,又向李宫那边扑了过去,这次竟然连十步都没有踏进!硬是被一道看不见的气墙给堵了回来。“今天就栽在这里了?” “妈的,还说三个月,只要这四个家伙一直弹,我们就要一直被困着?”南宫永年感受到了自己内力正在缓慢流逝,不由紧张万分,“美女没捞着,还将自己的修为搭进去?亏了亏了。” 凤仙一直没有说话,倒是四处观望,抬手一指,“你们三个,往这几个地方冲过去。”话音刚落,自己就往另一处飞身而去。 南宫兄弟嘴上还在谩骂,身体却毫不停滞地往指着的方向分别冲出,素晚也是,毕竟仅从官职上来看,凤仙比他们都高出一阶,倘若算上修为,凤仙更是一步天罡! 四人冲出的势头很猛,当然被挡回来的力道更猛,南宫千里被撞得倒在地上,“这该死的倒是和我的武功有些相似。” “那照着破解你那肉球的功法,去破解这个阵不就好了!”素晚在旁边骂着。 “我试过!不行!”南宫千里揉了揉摔疼的屁股。 “你们差几步?”凤仙完全没有听这几个人吵吵嚷嚷,沉着嗓音问道。 “十一步。”素晚对着高高在上的李宫咬牙切齿。 “十步!”南宫千里故意要气下素晚,明明也是十一步,偏偏就比你多进一步! “九步!”南宫永年见哥哥才十步,便多说两步,显得自己武功比他们两高那么一点点。 凤仙心中有数,但也没有拆穿,分别又指了三个方向,一声令下,四人同时冲出,又跌跌撞撞回来。 “几步?” “十一步。”素晚依旧老老实实回答,毕竟自己是凤仙的副官,知道凤仙脾气。 而南宫永年却愤恨地说,“十五步!”素晚投过去一丝讥笑。 “南宫千里呢?”凤仙问着一时没有开口说话的南宫千里。 “十七”南宫千里将脸别过一边。 “原来你们两个是废物呀。”素晚遮住嘴,笑得故意很大声。 “你说什么!” “来比划比划啊!你个死娘炮!” “别吵!”凤仙暴喝了一句,“我知道破阵之法了。” 泠无音在一边云城弟子的调理下,气息稍微平稳了些,见十面埋伏大阵已成,不由安下心来。莫名地有些羡慕关飞虎和柳絮云,约莫下山快一年了,听说关飞虎已经踏入地煞境,自己似乎没有什么长进,第一次和人正式较量便一败涂地,虽说还没有用上阳春白雪功,但受到的打击也已经不小了。 阵中的神威军士已经倒了一大半,那四个看上去像头目的家伙盲目地四处乱撞了两次,围在一起交头接耳。泠无音憋着一团火,就算这四个家伙永远被困在这里,自己也要好好教训一番那个瘦瘦高高如同竹竿的家伙,竟然对自己如此无礼! 泠无音站起身,刚准备冲进去,就被几个看上去年长的弟子拉住,“学长什么事?”泠无音冷冷地问着,手上的灵水轻涛攥得很紧。 “这个十面埋伏并不是完曲。”一个学长脸色有些担忧,“困住一般武夫不成问题,但如果里面有几个武力超群的,合力冲出不是问题。” “学长是不是多虑了,他们冲了两次就停下了。”泠无音扭了下身子,学长忙松开拉住泠无音的手,继续说着,“我担心就在这里,会不会只试了两次就发现问题所在?” “那冲出来我就去杀了他们!”泠无音眼神凌厉地看着阵中。 李宫见四人撞了两次,心中有些不安,毕竟他心里清楚,如果就凭他们四个,应该是闯不出这个十面埋伏,但是还有那两个带着黑色斗篷的人,对于阵中的异常一点反应都没有,就杵在那边,一动不动。万一这两个家伙藏得很深,这个残缺的十面埋伏或许还真困不住他们。 何况从琴音上来看,李角受的伤不轻! 李角挨了两掌,换做一般人早就见阎王爷去了,她嘴里含着一颗大还丹,勉强撑着重伤的身体,手上没有丝毫懈怠,但是咽下的鲜血只有自己心中有数,李角已经顾不得去防备那两个黑衣人,死死盯着正中那四个人,一边心里暗自默念。 “快倒下!快倒下!” 然后诡异的一幕发生了,为首的那个光头,遥遥一指李角的方向,李角心一凉,终究该暴露的还是暴露了! “哟!原来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呀!”南宫永年啧啧舌,“长得不错,身材也好!凹凸有致!有眼光!” 凤仙置若罔闻,“我们一起冲过去。” “这么简单?”南宫千年不敢相信。 “因为这个阵,从开始就是残缺的。”凤仙率先冲了过去,双拳抡出,一步天罡的拳将整个琴音为之一荡,李角硬是用琴声阻了下来,内脏一阵翻涌,鲜血渐渐地从嘴角淌出。 而随后,素晚和南宫兄弟也接踵而至,用上全身的气力轰了上去,就算李宫、李徵、李羽三人勉强分力补强李角那边的缺口,但如同螳臂当车,李角一口鲜血直接喷在绿绮琴上,琴音一滞,十面埋伏缺口大开! 南宫兄弟欣喜若狂,见李角趴在琴上竭力支撑起身子,两个人笑得很是放肆,争先恐后地往李角那扑去!凤仙刚想制止,却为时已晚,一道庞大的声浪席卷而至,将南宫两兄弟直接拍飞,死死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欺我云城无人?!”泠无音在李角身旁坐下,接过绿绮琴,身后无数云城子弟齐齐将古琴摆在膝上,同时接上曲谱,开始弹奏十面埋伏曲! “他妈的还能这样?”素晚骂着,千钧一发的时机已经错过,“我们只能就这么等着内力消失,任人宰割了?” “这个小妞果然合乎我心意!”南宫永年一时半会起不了身,刚才那一跌差点闪着老腰,“啧啧,会掌会指会鞭会弹琴!再让我好好调教一番,岂不是极品?” 凤仙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如果你们两个能给力点,也不会如此不堪。” “你嘴巴放干净点!”南宫千里揉着屁股,“回去就和军神说你辱骂同僚!” “打不过别人,嘴巴倒是挺厉害,怎么不见你用嘴就去把这个什么十面埋伏给破解了?”素晚早就看这两个兄弟不顺眼,一直都以之为耻,还好自己隶属于朱雀军,而南宫兄弟隶属于玄武军,平时不怎么往来。 李宫等人松了一口气,李角虚弱地躺在泠无音的身上,满头香汗淋漓看着一脸紧张的泠无音,微微探出手搭在泠无音手上,“不要紧张,我还在。”泠无音如沐春风般心静了下来,手上加了力道,与身后云城子弟一起将缺口封得死死的。 “万万不可松懈,泠无音!”泠无音暗自对自己说着,云城的存亡现在就等于是系在自己和身后的百名子弟身上!虽说境界尚低,但是众星之光,也可以映月之辉!身旁的李角已经昏迷过去,脉象微弱,但好歹还有一丝心跳之声,这次重伤,看来没个几个月很难完全康复。泠无音摇了摇头,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先熬过这一场大战,击退敌人才是当下紧要之事! “你们众志成城的模样真是令我太感动了。”凤仙说话之间顺带鼓了下掌,表示了自己的欣赏肯定,“可能我们四个人这下还真没法破阵,而我们的士兵也已经全军覆没,值得嘉奖!” “老大,你不要长别人威风呀!”素晚已经明显感到力不从心,自己的实力估计也就鼎盛期的一半左右了,而南宫兄弟则坐在地上,也懒得挣扎,伸长脖子看着凤仙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一步天罡看来还是离真正的天罡差得太远,”凤仙对着李宫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加上三个地煞,果然破不了这个阵,不过这个阵这般如此也是到头了。” “死到临头还嘴硬?有本事闯闯看呀!”李徵忍不住出声回怼。 “这个十面埋伏,真正的阵眼,应该有五个罢!”凤仙一语惊人,李家四兄妹齐齐一惊,他怎么知道?! “倘若五把古琴齐聚,这才是真真正正的十面埋伏!可惜呀!”凤仙摇了摇头,“李商不在,你们最大的依仗救不了你们了!” “此阵以金木水火土为阵眼,以号钟、绕梁、绿绮、焦尾、春雷五大古琴为曲,方才水滴不漏、严丝合缝,缺一绕梁,你们能完成此阵已是很不容易了,为了表达我的敬意,留你们一个全尸吧!”凤仙大大咧咧地摊开双手。 “这人是疯了吧?”云城子弟窃窃私语。 “冲不出十面埋伏,开始说胡话了?” “掌门直接杀了他们!” “杀了他们!” 泠无音没有说话,手上有条不紊地弹着曲子,也不管那些家伙口出狂言,现在自己能做的,也是唯一能做的,就是把这首十面埋伏继续弹奏下去。 “如果我说,我们这边还有两个天罡境的呢?”凤仙站着没动,那两个裹着黑色斗篷的家伙鬼魅般闪现到凤仙身前,将兜帽从头上摘下,露出两张面无血色的脸。 “这两位呢,使我们从遥远的西北边请来的盟友,其实也不怎么厉害,也就比在下强上那么一点点。” “西北?鬼城午门?几时也成了朝廷的走狗?”李宫怒喝道。 “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我大四海国威震神洲,为何偏居一隅,何不为我朝效力?” “你们十几年前做的事情都忘了吗!”李徵红发张扬着,随着夜风舞动,恰似一团火焰。 “总是翻旧账有什么意思,人嘛,活着,就要往前看!”素晚整了整自己凌乱的发型,自己也是才知道原来这两个外援竟然如此强悍,不由底气十足,说话声音也跟着大声起来。 “说好了,女的给老子留下!”南宫永年跳起来,转身对着南宫千里问着,“哥!你要哪个,我帮你留下!” “我?”南宫千年眯起原来就小得看不见的眼睛,“小孩子才做选择,大人我全都要!” “好了,废话也不多说了,你们的十面埋伏可以终曲了。”凤仙笑了,笑得比任何人都可怕,“节哀顺变。” 吴杰超走下春秋堂的时候,有些浑浑噩噩。刚才姜幼麟与曹清风的一番对话,让自己对姜幼麟是刮目相看,一个几乎不会武功的少年竟然有此等抱负。 “你真要搞那么大?” “话都放出去了,现在想想还真的有些托大哈哈。”姜幼麟云淡风轻地笑了笑,看着东海。 “不就是造反吗!天下大乱,英雄辈出,这才是我小爷最喜欢的生存之道!”此刻,吴杰超胸中豪情万丈。 三人出了春秋堂已经是第二日的夜晚,陈子非牵过马车,垂手站在一旁。 “之后我们要去柳州一次,吴兄你?”姜幼麟问着吴杰超。 “你们赶时间吗?” “还好。” “能否陪我去祭奠下两个故人,之后我随你们同往柳州,反正我四处漂泊,现在就跟着陈老头,不学成绝世武功我不走。”陈子非轻轻地翻了一个白眼,不怎么想搭理吴杰超。 姜幼麟对之前吴杰超在青州遇见的事情有所了解,若不是发生此事,说不定吴杰超也不会去逍遥山庄打擂台,更不要说遇见关飞虎,继而在季州遇见自己。 “行呀,一起去罢。”姜幼麟在陈子非的搀扶下上了马车,吴杰超嘿嘿对着陈子非一笑,“这段路我来带路呗,老头哦师傅你里面休息一会呗!” “黄鼠狼给鸡拜年,非奸即盗。”陈子非笑着进了车厢。 第五十九章 玉石俱焚 黑衣人率先出手,对着泠无音的方位就冲了过去,天罡境的全力一掌威力甚大,一些修为较低的云城子弟在一掌拍击之下,已经琴弦尽断,直接重伤吐血,而这两个人的攻势连绵不绝,几掌过后,半数以上的云城子弟纷纷倒下, 十面埋伏阵中的弟子终是有所行动,他们之前一直轻哼着一首旋律,用来抵挡十面埋伏的副作用,现在也不管内力的流逝,直接出手,试图拦下这两人的攻势!毕竟自己再不有所作为,等到阵法一破,自己的修为在强如天罡境的两人面前不值一提! 凤仙等人怎会让他们得逞?齐刷刷地四面散开,各自找了一群云城弟子,直接下了杀手,这些子弟基本都属于人魁境,怎抵挡的了地煞境的杀意?大片大片的子弟惨遭毒手,一时间血漫布了海滩,甚至连海中都隐隐透着血色! 李宫胸口似有一个东西堵住,泪水止不住地流下,但手上却不敢放慢半拍,他们为了维持住十面埋伏曲,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子遭受无情屠戮!而李羽,甚至咬破了下嘴唇,鲜血混着眼泪,落到了春雷琴之上。李徵怒吼着声嘶力竭,眼巴巴地看着大哥李宫,只能无能为力地吼叫着。 泠无音明显感到自己的节奏有些跟不上了,毕竟在她身后为她撑着的师兄师姐基本都已经倒下,自己意识也开始渐渐模糊,终于在绿绮琴一声惊响过后,琴弦断裂,泠无音整个人仰身无力地倒去。血花溅在白衣之上,格外鲜艳凄惨。 “小妞,爷我来啦!”南宫永年见黑衣人攻破阵曲,十面埋伏戛然停止,便第一个冲出阵外,对着泠无音就伸手抓去,不想旁边已经昏迷过去的李角突然惊醒,见瘦瘦高高一脸痴笑的南宫永年流着口水向这边扑来,忙用身子护着泠无音,一手将绿绮琴拍起,挡了南宫永年一掌。南宫永年刚落地,复又欺身而上。“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啦!”双拳如同雨点一般砸向绿绮琴,李角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只得死死抵住古琴,嘴角流出的鲜血越发漆黑。 泠无音勉强撑起身子,看着李角被南宫永年揍翻在地,抽出灵水轻涛,刚准备上前帮忙,但眼前一黑,差点又栽了下去,李角强行运气,将全身的力量聚之左手,拼命一掌往泠无音身上推去。 “无音你快走!”一声巨响,绿绮琴轰然断裂,南宫永年狂笑着的马脸露在两人面前,李角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量,猛地站起,双掌一并,用尽全力拍出,南宫永年未从想到这女子竟然还有如此力量,一时大意,被击退数步。而李角终究力竭,颓然跪在断琴一侧。 泠无音趴在地上,使劲往前爬着,葱葱玉指早就磕破,指甲里全是鲜血和泥土,她好不容易爬到李角身边,使劲爬起来,抱起李角,几个浑身是血的云城子弟蹒跚地跑过来,一把拽过两人死命往回拖。南宫永年复又冲了回来,泠无音青丝早就紊乱,怒喝一声,双手在胸前做了一个奇怪的三角形手势,一股温暖却杀气盎然的气场铺天盖地笼住前方,南宫永年突觉行动迟缓,心想是不是刚才阵中流失的内力太多,导致现在功力大不如前,不过就凭这几个小辈负隅顽抗,也掀不起多少风浪,照旧扑了过去。 泠无音将手势在胸前保持了一会,强行平复些许体内闹腾不止的内力,左手变掌,右手化掌,一袭白衣迎了过去,双手交错,南宫永年只觉得一股和煦之风吹来,刚想抬手招架,不料动作却异常缓慢,大惊之色之下,身前已经中了泠无音一掌!南宫永年张开嘴巴,喉咙却丝毫发不出任何声音,只得瞪大瞳孔,看到泠无音又是一掌拍来,躲无可躲,避无可避! 泠无音带着满腔愤怒和悲伤,将全身功力全部轰杀至南宫永年身上,双手往南宫千里下巴一托,直接把南宫永年浮带半空!南宫永年其实看得真真切切,但是全身却完全跟不上脑子的反应,反而全身暖洋洋的很是慵懒舒服。 “完蛋,这招中了我必死无疑!”南宫永年瞳孔放大,眼前一花,一个光头闪身到自己身前,右手上红光微闪,对着泠无音全力一掌直接抡去! 泠无音哪受得住一步天罡凤仙的拳头,左手臂一阵清脆的响声,一阵剧痛瞬间从左边传至泠无音全身。泠无音拖着被打断的左手,跪在地上,仍死死守着通往后面的山道。 她不用回头,也知道后面是勉强几个能站立的云城弟子和身负致死之伤的李角。“只要我还有一口气,我不会让你们过唔”泠无音话还没说完,一大口鲜血喷出,完了,看来我也差不多了。 “阳春取万物知春,和风淡荡之义;白雪则取其凛然清洁,雪竹琳琅之音,好一个阳春白雪功!”凤仙并不着急,随手拍了一下摔在地上的南宫永年的后背,南宫永年一阵抽搐,干呕了起来,吐完草草地用衣袖擦了下嘴,“这就是阳春白雪?是何等妖术?” “将你反射神经变慢而已,还好这小丫头功力尚浅,不过你还是着了道。”凤仙拍了拍手,“这次收获不少,霸王入阵曲、十面埋伏、阳春白雪,不亏。” 泠无音刚想开口骂上几句,但内脏受伤太重,连呼吸都充满了血腥味。凤仙倒是不急,慢悠悠地走过来。那两个黑衣人破了阵后,直接冲向了李宫,而素晚和南宫千里分别拦住李徵、李羽,捉对厮杀。 “少说话,还能保一命。”凤仙冷漠地斜眼看了下泠无音,泠无音的眼睛全是怒意,一只手死死抓住凤仙的胳膊。 “我说,你不能过去。” “轻点轻点!你都弄折我美人一条胳膊了!他妈的!”南宫永年缓过气,屁颠屁颠地跑来,伸手在泠无音俏脸上抓了一把,“啧啧,全是血,回去爷亲自帮你沐浴更衣嘿嘿嘿。” 泠无音已经虚弱地说不上话了,左手的剧痛随时随地可以让她昏厥过去,她只能呶出一口血,喷在南宫永年脸上。 “好火辣!我喜欢!”南宫永年一把攥起泠无音,一个巴掌将泠无音扇得天旋地转。南宫永年伸出舌头,刚准备无耻地舔上去时,猛然前方传出一道淡淡的绿色烟雾,李角赫然出现在自己身前,将破裂的绿绮琴一截撞了过去!南宫永年扔下泠无音,刚准备硬接,却被凤仙一把拎起后颈的衣服,甩了出去后,果断往后飘走。 “你干嘛!这女人全身筋脉俱断,怕她作甚!”南宫永年被甩得老远,跳起来对着凤仙就是一顿破口大骂。 “没看到那一阵绿色的烟吗?”凤仙没好气地说着,眼前的李角没有追来,浑身上下的绿色烟雾越发浓郁,人却剧烈地喘息着,“玉石俱焚,这个女人不想活了。” “可惜了。”南宫永年看了一眼李角,“多漂亮的一个美人,我去送她上路罢。” “呵呵。”凤仙拦下南宫永年,“你有点不够格,她现在已经是天罡境了,虽然只有一炷香的时间。”说罢,凤仙拉着南宫永年年就往李宫那边奔去,一边扯开嗓子说道,“焚琴煮鹤!分一个去处理下山路那边!这边我来。” 两个黑衣人对视一眼,看了一眼被逼到角落的李宫,其中一个黑衣人瞬间消失,李宫刚想去追,去路已经被凤仙和南宫永年封死,“下一个就是你。”凤仙微微一笑,毫不留情地全力轰去。 李角没有回头,她已经感受不到全身上下任何一丝疼痛,她挥手让几个云城子弟背起昏迷不醒的泠无音,“去轻音崖,崖下面有条密道通往大陆,你们快走,别管我们。” “师傅” “师伯”云城弟子们不忍,想拉着李角一起逃走。 “没用的,我活不过一炷香。”李角苦笑着,见黑衣人已经杀到,“好好练琴,云城的以后靠你们了。” 黑衣人二话不说就是数指戳出,李角反正已是将死之人,避都不避,直接身体被捅出几个血窟窿,双手死死掐着黑衣人的脖子,企图同归于尽,黑衣人完全没有表情,转手就从腰间抽出一把刀,往上一削,李角右手胳膊顿时被斩断,但是断去的右手还是牢牢箍紧黑衣人,并不放手。黑衣人后撤一步,扯开断臂,复又一刀砍去,李角用脚挑起断琴挡住一击,但黑衣人的刀顺势而下,直接将断琴又劈开两截,眼看就要砍向李角的脖颈,李角笑了,如同那天日落,眼前的关飞虎和柳絮云眨巴着水汪汪的眼睛,一脸憧憬地看着自己。 “走!”一个粗犷急切的声音传来,一道红色直接包裹住了黑衣人的刀,来人一拳挥出,正中黑衣人胸口,李角睁开眼,来人正是四弟李徵,李角看着李徵身后衣裳尽破,赫然一个掌影印在他健壮的背上。 “姐,别担心,挨了那胖子一掌,不碍事。”李徵若无其事地摆出架势,极快地擦了下嘴角的血迹。 李徵心里很是痛苦,他看着自己的三姐和泠无音被神威的人一一击败,自己却脱不了身,那个胖子始终黏着自己,不让他离开原地半步,最终逼得李角使出玉石俱焚,李徵眼角都流出了血泪,也罢!今天就陪三姐死在这里!便全然不顾南宫千里的攻击,抽身就往李角处赶去,当然背上结结实实中了一掌。南宫千里也没有追赶,这姐弟情深倒是感人,反正黑衣人在那边,这红毛猴子兴不起太大的风浪,也就让他去罢。但是往后一看,几个学生和那个白衣少女却不见踪影,南宫千里大惊失色,忙冲了过去,想上山找下她们的身影,毕竟那个绿衣服的美人已经注定要死去,那个含苞待放的少女可不能错过! “姐,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听我弹琴了?”李徵将焦尾琴递给了李角,“毕竟我静不下心,刚刚的十面埋伏也是差点弹错。” “当然,你每天就知道偷懒,练拳,哪有心思坐下来练琴,刚才我也一直在担心你是否会弹错,还好,没有让我失望,不亏是我们云城李家的孩子!”李角一如既往地笑着,春风拂面,但七窍已经开始流血。 “我想听姐弹首曲子可好?”李徵转身向李角双手一抱拳,黑衣人倒是安安静静站在后面等着,很是好奇这对姐弟,死到临头,还能弄出什么花样。 “你说,今天想听什么,姐姐都弹给你听,虽然姐姐现在只有一个手了。”李角宠溺地揉着李徵满头乱糟糟的红发,想到小时候每次在长辈的训斥后,李徵鼻青脸肿地来找自己哭诉,自己则揉揉李徵的小脑袋,变成戏法拿出一颗糖,李徵总是破涕为笑。 “今天你三姐没有糖了。” “没事,我也不是小孩子了。” 两兄妹并肩站着,战场另外一边的李宫和李雨看到,也笑了。 “你怎么那么笨,这都弹不来?”一个穿着黑金长袍的少女追着一个红发少年满山乱跑。 “二姐,别打四弟!”红发少年后面一个身着青衣的少女着急地一路小跑,后面一个白衣少女哈哈大笑。 “好了,别闹了,回去吃饭了。”一个温文尔雅的青年将双手插进袖子里,微笑着看着这四个活宝。 “大哥,你说,岛外面是什么样的?”黑金长袍少女最终被青年一把抓住,少女看着岛的外面,大海一望无际。 “那不就是神洲大陆呗,有啥稀奇的,有我们云城漂亮吗?”白衣少女满不在乎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 “不,我说的是另外一边。” “这辈子,我们一起出海看看吧!”红发少年跑了过来,对着黑金长袍少女做着鬼脸。 “好呀!”五人一起伸出手,在空中拍了一下。 “对不起,二妹,你只能一个人去了。” 神历四十一年,夏至未至。 云城覆灭。 第六十章 剑冢 “你不用回京城复命吗?”官道上,一驾马车慢悠悠地迎着斜阳,缓慢前行。 “不用。”车厢里传来一个温润如玉的声音。 “没想到,时间一晃就过去了。”驾车的是一个身着宽大粗麻袍子的青年,下巴微微留了一簇胡须,上唇倒是干净,“那我们直接去不周山罢。” “你说飞虎看到你还认得出你吗?”车厢里伸出一柄折扇,掀起竹帘,一位少年钻了出来,坐在青年旁边。 “给他个惊喜呗!先和他打一架,看看那小子现在变强了多少。”青年习惯性地去拍了拍自己的大肚子,但现在拍上去硌着手生疼。 “吴杰超!”一个老者的声音从车厢里传出,“倘若打输了,以后不会再教你一招半式!” “哈哈哈,好说好说!”吴杰超笑了笑,浑然不是当初的那个胖子,在陈子非非人的折磨训练下,吴杰超现在体型健硕,孔武有力,瘦下来的脸棱角分明,倒是雄姿英发,潇洒得很。 姜幼麟看了一眼落日,倒是有些感伤,“你说,处在台风眼里是什么感觉?” “这个你问我?你自己捣鼓的事情还不吓人吗?真不知道你哪来的胆子。”吴杰超没好气地说着,他们三人刚从多情楼离开,不巧的是三个熟人都不在楼里,所以也就和唯一一位在场的苑主素衣聊了一会,吴杰超在楼里闲逛的时候倒是大饱眼福,满楼春色关不住,吴杰超还指望有段艳遇,可惜没过了多久就被陈子非拎着耳朵去修行了。 “有机会,再去多情楼转转。”吴杰超流着口水,多情楼完全满足了他对柳舞莺歌的所有憧憬,只是有个烦人的小丫头,叫什么嫣儿的,处处与他作对。 “你以为青楼吗?”姜幼麟一扇子敲在吴杰超脑袋上。 “不敢不敢!”吴杰超忙慌乱地四处张望,“被她们听到,我十条命都不够活!”吴杰超稳住马车,继续说着,“原来民间发生的事情,其实大家都看在眼里。” 姜幼麟看着远处的文武山,缓缓吐出一句曹清风说过的话。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此时一只信鸽飞过,在马车旁盘旋许久,落在姜幼麟肩上。 “今晚的晚饭有着落了。”吴杰超伸手去抓,被信鸽一口啄到,忙缩回手。 “别想着吃它,它可是春秋堂的信鸽。”姜幼麟轻轻捧过,摘下绑在信鸽爪子上的一个小竹筒,掏出两卷纸页,先打开一张普通纸张,看了一眼吴杰超。 “吴亦然。” “你怎么知道我的本命?”吴杰超大惊。 “这天下没有什么事能瞒得住春秋堂。”姜幼麟笑着说,“我早说,无节操,这名字一听就过于好笑。” “你连我都查?”吴亦然很不开心。 “这个倒并不是我让春秋堂去查的,算是贵客附赠哈哈哈。”姜幼麟拍着吴亦然的肩膀,笑得很大声。 “原来我说是个赠品?我反而更生气了。”吴亦然叹了一口气,“出来混嘛,总要搞点名堂,否则怎么有脸回老家,功成名就之前先用个假名顶着呗。” “妥妥妥。”姜幼麟缓缓打开第二张纸张,这张明显高级得多,甚至都用上烛泥封了口。 “这张又查了小爷我什么事?”吴亦然笑着问,突见姜幼麟脸色剧变,一脸恐慌。 “陈伯伯!”姜幼麟直接窜进车厢,将陈子非撞了一个满怀。 “少爷何事?”陈子非从来都没有看到过姜幼麟如此惊慌失色,忙起身扶起摔倒的姜幼麟,吴亦然在外面也停住了马车,好奇地拉开竹帘,钻了进来。 姜幼麟剧烈地喘息,话到嘴边却紧张地说不出口,只得将第二张纸张递给陈子非,吴亦然弯着腰,走到陈子非身边,只见纸上寥寥数字,却让这三人如遭雷击。 “渝州云城李家遭神威屠岛,疑似全军覆没。” “我”吴亦然脱口而出一句脏话,转头看向好不容易缓下气来的姜幼麟,“飞虎知不知道?” “肯定不知道!”姜幼麟摸着自己的胸口,努力让自己平复,“事不宜迟,快去不周山!” “坐稳了!小爷我要加速了!”吴亦然腾的一下窜了出去,拉住马绳,狠狠一抽。 “算算时间,也差不多可以启程出发了罢。”刘伊婧很满意柳絮云,至少在这几个月,柳絮云实力突飞猛进,就是可怜了第一道山门那些神剑谷弟子,从第一次放水让柳絮云三日破阵后,到如今用上全力仍被柳絮云闲庭信步轻松闯过。 “谢过刘前辈!”柳絮云长发及腰,身段线条越发分明,已是活脱脱一个美人模样。 “叫姐姐!”成欣在一边一脸坏笑,“真羡慕李角,有这么好一个徒弟。” “没事常来神剑谷玩玩。”刘伊婧牵过柳絮云的手,“姐姐也没什么好送给你的,好不容易向谢老头求了半天,破天荒带你去一次剑冢,选一把剑罢。” “剑冢?”柳絮云满眼放光,但似乎想到了什么,“谢誉谢少侠倒是好久没有看到了,他难道还在剑冢?” “说到这个家伙,他已经去往剑冢最里层了,也不知道这次出来会是什么境界,据说被他毁掉的剑已经上千把了。”成欣白了一眼,将手中吃完的核桃随手一扔。 “上千把?不可惜吗?”柳絮云惊讶地问着。 “上万把换一个天罡境亏吗?我倒是希望他多毁掉点。”成欣挥了挥手,“剑冢我就不去了,下次去云城拜访的时候,给我准备点金露酥就好了。” “好的!”柳絮云开心地点着头。 “那么我们就出发去剑冢罢。”刘伊婧拉着柳絮云就往谷中深处走去。 “到了剑冢,怎么选剑?自己挑?”柳絮云心里纳闷,按照成欣的说法,剑冢里有数万把剑,这岂不是要挑得眼花缭乱? “哈哈,你到了就知道了,剑冢不远,在淬剑池的另外一边就是入口。”柳絮云跟着刘伊婧轻点水面,淬剑池并不深,池中还有零星露出水面的石头,倒是不慌不乱地跃了过去。 刚踏上岸,柳絮云就感到一股寒冷的剑意滔天,剑冢的入口仅仅是个不起眼的小山洞,两个看守的神剑谷弟子看到刘伊婧到来,忙立正双手抱拳,刘伊婧笑了笑,抛出一个令牌,神剑谷弟子恭敬地接住,看了柳絮云一眼,眼中一亮,这就是传闻中来自云城李家的美少女柳絮云,果然名不虚传。 刘伊婧轻咳了一声,两个看得痴迷的神剑谷弟子忙站立两边,低头静默。 “走罢。”刘伊婧拉着柳絮云进入剑冢,一段石路后,眼前一亮,山里别有洞天,一条条锁链挂在石壁之上,锁链下面石洞之上插着无数剑,刘伊婧刚一走进,所有剑都微微颤抖,但柳絮云放眼看去,大部分剑都已经折断或者破损,看来这就是那个谢大少爷所为。 “我们再往里走走。”刘伊婧看都没看这些剑一眼,径直往石洞深处掠去,柳絮云跟着刘伊婧飞身而去,越往深处走越觉寒冷,柳絮云还注意到,越里面插着的剑,越是寒光毕露。 两人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刘伊婧终于在一方石台上站定,“这里就是你能到达的最深处了,再往下,就是神剑谷七剑才能去的地方,而谢誉就在里面。” 柳絮云随着刘伊婧的目光看去,下一次的洞口闪着金光,格外刺眼,柳絮云心神为止一荡,被刘伊婧一指点醒,“没有神剑谷心法,你是进不去的。” “嗯。”柳絮云稳了下心神,看着四周林立的剑群,很是好奇,“我从这里选?” “是呀。”刘伊婧笑着说。 “这”柳絮云无从下手,站在石台上手足无措。 “傻孩子,一柄柄看过来,要看到猴年马月?”刘伊婧指了指脚下的石台,“此处叫挂剑台,将全身内力凝聚,左手掐剑诀,右手向四周伸出,剑自有感应,最适合你的剑会自行飞入你手中。” “那么神奇?”柳絮云有些听着玄幻故事的感觉。 “你们云城还能用琴声御敌摆阵,那个才叫神奇。御剑之术,是每个神剑谷弟子必修课,而那些什么御剑飞行,当然也都是神话胡扯,不必当真。”刘伊婧其实隐去了后半句,到了天罡境以上,比如天魁七星的境界,御剑飞行其实也不是什么难事,柳絮云修行的时间还差得太远,并且自己也没有达到那般境界,按下不提也罢。 “可是我不会神剑谷剑诀。”柳絮云表情很是为难。 “傻孩子,我传你的点穴手法,其实就是剑法。”刘伊婧一顿,“剑,百兵之君,集浩然天地之气,荡万里春秋之意。学会举一反三,你会有更大的突破。” 柳絮云双目紧闭,左手拈起碧落九重剑诀,气海暗运点苍心法,右手往前一招,四周转瞬变得寂静,寂静得可怕。 “这”柳絮云过了一会睁开眼,“是不是我方法不对,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还是说我不配?” 刘伊婧其实心里清楚,但是不敢相信,重重地咳嗽了下,“你再试试,这次用全力。” “好的。”柳絮云重新按照刘伊婧的话试了一次,身下的万剑齐齐抖了一下,一阵龙吟回荡在剑冢中。 “又有子弟通过考核了吗?”谢誉在剑冢最深处,听到上方有些异响,手中一滞,也不去多想,继续盘腿坐着,身前的天罡剑剑身中一缕红光闪过,映着谢誉的脸很是可怖。 刘伊婧这下是确认了,欣喜若狂,但转瞬却愁眉苦脸。柳絮云失落地放下双手,一脸惆怅地看着刘伊婧,“姐姐,对不起,我可能没资格取剑。” “不!傻孩子!”刘伊婧苦恼地坐在挂剑台上,“因为有柄剑更适合你,但是目前不能给你。” 柳絮云听得云里雾里,水汪汪的眼睛扑闪着,看着刘伊婧。 “因为这些剑都配不上你,而在这里,只有这柄剑,压住了所有的剑意,想跟你走。”刘伊婧拍了拍腰间的光风霁月,笑着说。 柳絮云瞪大了眼睛。满脸不可置信。 “这孩子,若不是我压着,就出鞘了。”刘伊婧眉宇间全是笑意,没想到找了许久的继承者,竟然就在眼前,只可惜她并不是云城的弟子,这柄光风霁月并不能传予她。刘伊婧将光风霁月拔出剑鞘,一阵夺目光辉映在洞内,所有的剑剧烈抖动,“再来!”刘伊婧对着柳絮云说道,柳絮云忙重新挥手,几柄剑剑气突然高涨,光风霁月更为剧烈,一道剑芒直冲洞顶,压住几柄插在地上摇晃得很不安分的剑,终有一把呼啸而出,像是在给光风霁月叩首一般,在空中转了一圈,最后呼的一声钻进柳絮云的右手中。四周复归寂静,剑芒褪去,刘伊婧将光风霁月收回剑鞘之中,看着柳絮云手中这边通体碧绿的长剑,“此剑名唤,青门弄影,取自雪尽青门弄影微,暖风迟日早莺归。如凭细叶留春色,须把长条系落晖。” 柳絮云仔细端详手中这柄青门弄影,剑身上有一丝绿意镌刻,好生欢喜,“晚辈当好生呵护!” “傻孩子,剑倘若护不了主,留着作甚。”刘伊婧微微一笑,“好啦,走之前要不要叫谢誉上来打个招呼?毕竟你们一同在季州并肩作战。” 柳絮云想了想,“还是算了,就不打扰他闭关了。” “也是,他也是个牛脾气,那我们走罢。” 柳絮云和刘伊婧在淬剑池边告别,刘伊婧也关照了下柳絮云下次去云城做客让她多准备些金露酥,柳絮云满口应下,记在心里,回到草屋处,看到关一川早就准备就绪,背着行囊在屋外等着自己。 “关叔叔,我们该出发了。” “和谢谷主他们打个招呼我们就上路罢。”关一川一脸慈祥。 “嗯!出发去不周山找飞虎。” “好!也不知道这小子现在长成多高了。” 如同当年在云城草屋外,关飞虎带着关一川出岛,而这次却是柳絮云带着关一川出谷。 飞虎,你还好吗? 我很好,关叔叔也很好。 我们很想你。 第六十一章 劝君更尽一杯酒 神历四十一年,风雷山庄。 一个裸着上半身的少年站在那里,随手将那柄通体雪白的刀插入土中,虎口绽裂开的鲜血划过刀身,在高温灼烧下瞬间消逝不见。 空中的火星凌乱地飘着,触到少年的古铜色的皮肤上炸开,少年表情完全不为所动,他的身体如同千锤百炼一般,肌肉分明,却布满了道道伤疤。四周除了火山下滚滚冒泡的岩浆之外,也只有火星炸裂的声音,他一个人在这里不知道站了多久,一动不动,汗水早就流干,脸上身上满是黑炭,显得整个人更为黢黑。 他脸上写满饱经风霜的沧桑,却毫无一点倦意和颓势。他抬起头,迎着霞光般辉煌的光芒看向火山的另外一头,光芒中夹杂着巨热灼的少年不由自主伸手去挡。 那里似乎没有昼夜,四处全是焦土和火山中呜咽的岩浆翻滚,天地之间俱是血一般的红,那勉强能称之为天空中翻起来的狂风将奔袭千里而来的云揉碎,向来的地方粗暴地扔了出去。 风雷山庄的人把这里称之为奈落,据说神鬼莫近,万灵俱灭。在奈落的尽头有两棵千古大树,一金一银,自带耀眼光芒。金树发光之时,气温骤升,地表干枯龟裂,寸草不生;银树发光之时,气温骤降,地面无水成冰,万籁俱静。也只有在两树交替发光那短短半个时辰,此处却宛如仙境,霞帔天穹,仙乐齐鸣,一眼忘年。 金色巨树飘洒着黄金叶,在奈落尽头闪着照亮这方天地唯一的光芒,树叶刚触碰到地面,就幻成一缕金烟,一点幻为光絮,扬到了不知处的天上。 似乎有一阵琴瑟传来,不远处的银树开始微微放光,随之金树的光开始渐渐黯淡下来,气温开始宜人,地底的岩浆开始平息,一抹春色突如其来地铺满整片土地。 少年尝试了几次想去到对面,但每每总是被火山挡下,他摇了摇头。重新握起那把雪白的刀,站起身。 “去他妈的。”少年撇了下嘴,转身将刀全力往火山上砸去。 巨大的声响随着男人的动作呼啸而起,一股肉眼可见的声浪从刀锋为圆心疯狂地向四周卷去。霞光尽碎,仙乐戛然而止,仿佛一声声怒吼从天上暴怒而下。随着刀落下,一切归为平静。 少年笑了笑,扬刀侧立,傲视天际,从他身后看去,满地尽是一柄柄断裂的刀!一个老者信步而来,还没出声招呼,少年就一跃而起,身形幻为一柄参天的白色刀身,呼啦啦地将地上的残刀悉数震起,继而踏刀而行,不由分说,一刀径直往老者身上劈去! “臭小子!”老者侧身躲过,少年却笑着身形跟着转了一圈,刀跟着老者,形影不离! “关飞虎!一个月不见,就这么迎接我?”老者对关飞虎这一个月的突飞猛进很是满意。 “独孤前辈,就因为一个月没见,我迫不及待想试试刀。”关飞虎脚步连点,不管独孤苍云躲去何方,自己都能轻松追上,而白鹿刀离他的胸口越来越近。 “蛮好奇你现在和独孤淳谁强谁弱?”独孤苍云人影一花,只留下一道残影。 “别开玩笑,他可是天罡!我几斤几两自己清楚!”关飞虎瞬间加速,转手就找到了独孤苍云所在,白鹿直指心门。独孤苍云随手一弹,白鹿一歪,但关飞虎另一只手随之多情指打出,还是照着独孤苍云胸口,独孤苍云哈哈大笑,随手一拦,挡下一指,以手作刀,一刀砍向关飞虎,关飞虎笑着举刀相迎,一时间火山口处刀光拳影,眼花缭乱,火星四溅。 “前辈,我变强了吗?”关飞虎躺在地上,地上的灼热刺痛身体早就习惯,反而酣畅淋漓的大战过后,浑身舒坦。 “你说呢!”独孤苍云手上被关飞虎浅浅划开一道口子,虽然血已经止住,但不可否认,这小子和初到风雷山庄那时,可谓云泥之别。 “我也快到赴约的时间了。”关飞虎虽说一直在这里修炼,但寻了一处石壁,每天都记着日子,上面密密麻麻的正字,算上来回赶路加上去不周山的路程,也快一年了。“我今天就去挑翻你们那六十四人的淌雷刀阵。” “别麻烦了,直接走罢。”独孤苍云也躺在一边,他是好久没有和一个人如此推心置腹,关飞虎让他想起了他少时苦修的日子,倒也亲切。“那不过是个幌子,倘若有人不服,你直接上去单挑就成,何苦为难六十四个弟子。况且他们被你打伤了,我还要派人去医治,麻烦得很。” “前辈的意思是。我能轻松闯过?”关飞虎眨着眼睛。 “你可是在我手上留下伤口的家伙。”独孤苍云扬了扬手,“你是质疑我的实力?” “不敢不敢哈哈。”关飞虎笑了,腾的一下跳起身,“我洗个澡就上路。” “走之前,去谢下我宝贝孙女。”独孤苍云没有起身,还躺在那边懒洋洋的。 “不是她每天悄悄过来送吃的,你估计就饿死在这里了。” 独孤彤霄其实和自己打了一个赌,若那小子只要能在火山口待上一周,自己也就不再纠缠他要那柄白鹿刀,但完全出乎她的意料,关飞虎竟然待上了数个月!一次都没有离开过那里!想到自己之前修炼,不到两天就受不了如此高温炙烤,拖着两把刀就灰溜溜地回家,洗了不下三遍的凉水澡才觉得缓过神来。 后来,自己叫过厨师,准备了些饭菜,每天去火山口悄悄瞄下埋头苦练的关飞虎,越发对他的身世感到好奇,又加上之前关飞虎大闹季州的事情,莫名生出几许好感。这倒不是男女之情,而是出于对练刀之人之间的惺惺相惜。 “可能,我现在打不过这小子了罢?”从小被捧在手里长大的独孤彤霄偶尔会有这个想法,作为风雷山庄一门的天才少女,从小博览群书,江湖上几乎所有的一招一式都过目不忘,自己对刀法也有很深的造诣,小小年纪就已经是地煞境,虽这几年一直处于瓶颈,止步不前,但她相信厚积薄发,只是时候未到,毕竟强如独孤渊,年长她三十多岁,才数月前堪堪步入天罡。 这日独孤彤霄刚从厨师手里接过饭菜,就看到那个古铜色的少年从火山口那边飞奔而下,独孤彤霄这才意识到,时间也已经差不多,关飞虎是要下山赴约了。 独孤彤霄把食盒往身后一藏,叫住一路飞奔的关飞虎,“你要下山?” 关飞虎想了想,有点想不起来眼前少女的名字,“多谢姑娘这几个月的饭菜,很好吃!” “又不是我做的。”独孤彤霄有点不好意思地避开视线,“那你准备去闯阵了吗?” 关飞虎刚想脱口而出独孤苍云的言语,但想到毕竟对方只是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女孩子,单挑这种话他是万万说不出口的,便支吾了两句,“独孤前辈说不用了,直接下山便可。”独孤彤霄当然明白独孤苍云的意思,也很清楚关飞虎现在的实力,但总觉得好不容易把他从神剑谷抓回来,如今轻轻松松放走实在太过无趣,刚准备自己掏出双刀和他较量一番,倒是看到一旁路过的独孤渊,便招手让他过来。 “哟!人怎么变黑了?被火山烤熟了吗?”作为风雷山庄的小辈,独孤渊看到关飞虎,倒是极为开心的,因为终于有个可以让自己出言嘲讽的家伙出来了,“想下山?淌雷刀阵闯过了没有?” 关飞虎瞥了一眼独孤渊,倒是可以在这家伙身上试试刀,便直接将独孤苍云的原话说出,独孤渊之前就输过关飞虎一次,不过自认为这段时间自己进步甚大,加上独孤彤霄又在一边,倘若赢了,势必独孤彤霄会对他好感加倍,便一手指着关飞虎,“打就打!谁怕谁。” 关飞虎双手叉着腰,一点想拔出白鹿的意思都没有,向独孤渊一招手,“来呗。”独孤渊起不到一出来,这小子也就在火山口那边待了数月,怎么越发狂妄?势必要好好惩戒他一番! 独孤彤霄摇了摇头,避开数步,只见独孤渊已经飞步上前,逆刃刀开始出鞘,关飞虎人整个人突地出现在独孤渊身前,一掌拍去,直接把刚拔出数寸的逆刃刀硬是按了回去!独孤渊怎料这小子身形之快,还在纳闷只见,身前已被关飞虎一拍,整个人失去重心,仰头翻去,关飞虎又是一拎,可怜的独孤渊就这么上半身悬空着倒挂在那边。 “你耍诈!”独孤渊双手挣扎了半天,关飞虎才松开手,歪着头看着自己。 “不服的话,再来。”关飞虎跳后数米,双手仍然叉着腰。 “你小子也忒狂了!”独孤渊这次学聪明了,直接抽刀在手,复又攻了过去,关飞虎倒是不急不躁,慢慢闪避,毕竟相比独孤苍云的攻势,独孤渊实在太慢了! 慢!慢!慢! 关飞虎看着独孤渊的步伐和胳膊手腕的角度,就猜到独孤渊的刀势,加上摸清楚逆刃刀的刀锋相反,躲过并不是难事。独孤渊这段时间并不是一点长进都没有,几番挣扎之下,他的自信心几乎被完全摧毁,当时在靖州,两个人尚且有来有回,怎么就过了几个月,和关飞虎的差距拉开得越来越大?而且这小子躲闪的步伐甚至有点独孤苍云摄云步的感觉?他,究竟学会了多少? 独孤彤霄看了一眼就知道两个人差距,独孤渊就算起了杀心,也碰不到关飞虎一分一毫,不由叹了口气,估计自己也不是对手,便出言阻止,“渊,下来罢,你不是他的对手。” 关飞虎见独孤渊刀势一滞,见好就收,便跳出圈外,浅浅抱拳行了一个礼。独孤渊垂头丧气收了刀,心想要不也学着关飞虎模样,去火山口修行几个月?他不是没去过,坚持了一周,灰溜溜地下来了。就算连大哥独孤淳,也仅仅就坚持了一个月罢了。 “技不如人,承让。”独孤渊并不是心胸狭隘之人,愿打服输,心里倒是开始有些钦佩。 “独孤少侠也进步了很多,出刀比以前果断。”关飞虎已然不是之前那个懵懵懂懂的毛头小子,这几个月他不仅实力大增,眼力也跟着水涨船高了许多。 “你下山去罢,不要给我们用刀的丢脸!”独孤渊说着就往火山口走,回头对着独孤彤霄说了一句,“和庄主说声,我也开始闭关。” “好勒!”独孤彤霄笑得很灿烂。 关飞虎回到那一间只睡了一晚的客房,舒舒服服地泡了一个澡,随手拿了一件衣裳穿上,但强壮不少的身体似乎已经穿不下以前的衣衫了,略有尴尬之时,独孤淳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在桌前一坐,将两条长腿直接架在桌子上,“哟!活着下来了?” “淳哥好久不见。”关飞虎只能脱下那件穿得很别扭的衣衫,也不知道怎么开口问独孤淳借件衣裳。 “咯,老头让我捎给你的。”独孤淳随手扔去一个包裹,关飞虎打开一看,衣衫裤子鞋子,一个不少,上面绣着祥云,全身鸦青,很是好看。 “这?”关飞虎欣喜若狂,抱着衣物,有点不好意思穿上,呆呆地杵在那边。 “换上,都是男人,你还害羞啥?”独孤淳笑着,掏出一壶酒,“老头有一堆要事要忙,你也不用去打招呼了,就让我来送你些衣裳,和你喝壶酒,你就出发罢。” 关飞虎将衣服换上,很是合身,独孤淳看了一眼,“果然人靠衣服马靠鞍,小子英俊了不少。”说罢给关飞虎倒上一碗酒,“来来来,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不周寻故人。”独孤淳一手托住酒碗送出,另一手向一侧凭空撑起,一时间一股微风在小屋里回荡,桌椅微微摇晃,关飞虎不敢怠慢,坐在另一侧,左手反手撑住桌子,右手探指接住,两人的手都接着酒碗,风却悄然散去,酒碗中酒沿着碗边滚了一圈,归于平静。 “小子成长得很快,下次相遇之时,倒是期待与你好好打上一场。”独孤淳松开了手,很是满意地笑了笑。 “谢酒!”关飞虎一饮而尽,酒碗刚放回桌上,便碎得彻底。随后他站起身,背着行囊,别着白鹿,跨门而出。 “走了!” 第六十二章 大雪坪 又是一个冬天。 不周山并不高,本身属于龙虎山的一脉分支。原本寂寂无闻,处在人迹罕见之地,但就是因为沧海一刀与独孤秋水一战而闻名,惹得无数江湖侠士争先恐后一览风采,但跋山涉水而去都悻悻而归。这不就是个被削平山顶的山丘嘛!也只有下雪天,白茫茫的一片很是工整,倒也好看,所以还有个别名,名唤大雪坪。 随着岁月流逝,光阴似箭,渐渐地,朝圣的人们也越来越少,不周山在很长的一段时间无人问津,倒也清净,大雪坪上一个脚印都没有,偶尔有一株青松上的积雪滑落,但被北风那么一卷,大雪坪上不一会又是平整如棉。 而通往大雪坪唯一一条山路久未修缮,又被大雪掩埋,在这个风雪天,倒是出现了一个人影,一身白衣,影影绰绰地从山下抬头而看。来人面罩白纱,腰间系着一把长剑,倒是不畏惧漫天飞雪,见并无道路可直达山顶,便纵身一跃,在微微凸起的石块上一点,人跟着又窜上去一段,几个来回,便踏上了大雪坪。 “是不是来得太早了?”来人正是男装打扮的柳絮云,柳絮云轻轻地对自己说了一句,放眼望去,偌大的不周山山顶除了几颗青松乱石之外,很是平常。由于不周山离最近的小县城都要四日的距离,自己便提前而来,果然还是来得太早了。 算算时日,也差不多五日后,就到约定的时间,柳絮云百般无赖地找了一处石堆坐下,遥望四周,白雪皑皑,不问西东。 “也不知道关叔叔还住得习惯不。”因为路途实在险恶,关一川就住在那个小县城之中,在与柳絮云分别之际,千叮咛万嘱咐让柳絮云第一时间把关飞虎拎下不周山来见他,毕竟从云城开始,父子一直相依为命,虽然关一川不说,但是柳絮云看得出来,关一川很是思念关飞虎。 柳絮云起身,迎着雪花练了一会剑,脚下一圈积雪随之融化,一个很完整的圆圈在脚下显出百年未重见天日的土地。而此时,山下似乎传来一些动静,隔着风雪听不真切,柳絮云便好奇地向山下看去,只见几个浑身被大雪裹住的身形在缓慢爬山。 他们并没有看到柳絮云,一是风雪太大,柳絮云又是一袭白衣,不仔细看根本发觉不了山顶上有个人影,二是他们身上破烂不堪,一个个疲态尽显。 一阵风呼啸而过,为首的一个男子抓住山岩的手一吃紧,整个人摇摇欲坠,身后两个同行的少年忙慌乱地拖着他,防止他坠崖。 “我能撑得住,你们保护好她就行。”为首男子稳住身形,勉强地又爬上一阶。 “这鬼天气太可怕了,那消息到底是真的假的?”另一个男子小心地将身后背着的昏迷不醒的一个少女身上裹着的袄子扯得更紧,脸上有些绝望。 “死马当活马医!”为首的男子咬着牙,“这是我们唯一的希望了!”他用力全身一抖,飞身上了一大截,攀在一处可落脚的石块上,喘着粗气,身上的积雪哗啦啦掉下去一大块,露出了衣服原本的云青色。 而这云青色,柳絮云再也眼熟不过,这不就是云城入室子弟身上制服的颜色?!他们怎么会在此处?!柳絮云忙往下一跃,拉住那位男子,往上一扔,男子刚发现眼前一花,整个人已经被凭空扔起,借着势,直接踏上了大雪坪。 柳絮云如法炮制,一个个将人送了上去,最后一个男子看着柳絮云一眼,很是惊喜。 “柳同砚!果然你在?” 柳絮云见男子身后背了一个少女,脸上俱是冰霜,有些眼熟,于是接过少女,先把男子送了上去,自己也玉足连点,重回大雪坪。 “怎么回事?”柳絮云一头雾水看着几个如释重负的云城学长瘫坐在地上,先将背着的少女放在石堆之上,将脸上的冰霜擦去,露出一张冷艳精致却毫无血色的脸蛋。 “泠无音?”柳絮云当然认识泠无音,全云城都知道,这个女孩天资过人,实力远超同龄人,又生得好看,更是在那次茶亭纠纷中,仗义出手,很是风流。但如今怎是这般下场? “柳同砚,我们云城亡了!”为首的云城学长痛哭流涕,“师伯、师傅、师叔都被神威杀死了!” 柳絮云一时间呆立原地,瞠目结舌,“你你说什么?” 几个云城子弟重复了一遍,个个长跪不起,一行清泪从柳絮云眼角滑落,“是谁干的?” “为首是个光头,自称凤仙,还有一胖一瘦两个兄弟和一个比女子还要妖娆的青年。” 柳絮云心里默默记下,心中一股绞痛,蹒跚间跌坐地上。一个云城子弟将惨剧发生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柳絮云,柳絮云死死咬住下唇,满眼痛苦与愤怒。 “逃出来的就学长你们和泠无音吗?” “对,四个。其余在轻音崖上留守的弟子为了让我们逃离,全部死守密道入口或死或俘,就我们四个逃了出来。” “柳同砚先想想办法救救泠同砚吧!她帮着抵挡,断了一臂,加之仓皇逃离,伤势加重,再不救治,恐怕” 柳絮云现在熟知人体穴位及脉络,一搭上泠无音的手,便惊恐的试了一下她的鼻息,还好,尚且有一丝呼吸。但掀开另一侧裹着更严实的袄子,只见泠无音的另一条胳膊泛着恐怖的紫色,甚至还带了不少黑! “还有救吗?”学长无力地看着死气沉沉的泠无音。 “我只能试试稳住她的脉络,她的手我是无能为力。”柳絮云的声音有些呜咽,谁曾想到,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女,竟遭受着如此不堪的境遇。 “关同砚呢?”一个云城子弟问着,“怎么就柳同砚你一人?” “我们约好了,不过我提前到了。”柳絮云边回答,边将泠无音撑起,叫人扶住她的上半身,自己连点她背后数处要穴后,将自己的内力缓缓灌输而入,尝试着将侵入她全身的寒冷驱出体外。但柳絮云不幸地发现,自己灌进去的内力完全激活不了泠无音体内的真气,或者说,泠无音体内过于支离破碎,如同死寂!柳絮云只得硬着头皮,试图强行连通泠无音全身所有的经脉,用自己的气帮她去淤活脉,博得一丝生机。 约莫过了四个时辰,守在旁边的几个云城弟子已经倒在地上昏昏睡去,毕竟,从云城一路赶来,避人耳目,有或多或少都有伤在身,终于赶到不周山,遇到了柳絮云,心中一块大石头也放下了,之后该怎么办,他们也不知道。重振云城?就凭他们几个,无疑是痴人说梦。 说来也巧,当时柳絮云传来信简时,他们几个正在打扫李宫的书房,也借机听到了李家四兄妹的对话,得知一年前下山的关飞虎和柳絮云约在不周山相见。事发之日,也不知道逃往何处,就奔着不周山而去了。 而此时,山下又传来一些声响,倒是也不藏着掖着,一个熟悉的声音从下面传来,“这破山就没有什么山道可以走的吗?” 然后没过多久,一个强壮的青年背着一个文弱书生,从山壁下蹿了上来,不一会后面有个老者也好似闲庭信步般跃上山巅。三人站定,看着眼前奇怪的一幕,不由愣住。 “这什么情况,杀人了?”这三人当然就是吴亦然、姜悠麟和陈子非,吴亦然在风雪中眯着眼睛,看着一个白衣少年正在对一个少女上下其手,地上横着几个人的身体,生死不明。吴亦然当然不允许光天化日之下有如此肮脏的事情发生,便大喝一声,刚想上前,就被陈子非一把推下山崖。陈子非和姜悠麟缓步向前,见是柳絮云,便放下心来。 “老头你真狠心。”吴亦然三步两步就爬了上来,冲到少年面前刚准备出手,这才发现白衣少年竟是柳絮云,而真正让他愣住的是,柳絮云的身前是另一个绝世美女,而且一看就是重伤在身。 “你们来了,太好了!”柳絮云欣喜若狂,“陈伯伯方便过来看下吗?” 陈子非见姜悠麟微微点了下头,便走到柳絮云面前,见柳絮云正在努力运功救治眼前这个少女,定睛一看,眉头一皱。 “你这是在无用功。”陈子非实事求是地说道。 柳絮云最后的希望也落空了,神情一度萎靡不振,但手上还在努力,并未收力。 “不过你进步倒是很大。”陈子非见柳絮云认穴手法奇准无误,倒是惊讶。 “有我大吗?”吴亦然在旁边插话,“这美女是谁?” “你是谁?”柳絮云并不认识眼前的吴亦然,心里倒是对这个眼里只有美女的男人很是抵触。 “我呀!吴杰超!”吴亦然哑然失笑,毕竟自己的身形跟着变化也很大,在风雪天似乎还真一眼认不出。 “吴杰超?”柳絮云努力将眼前这个好色之徒和之前的胖子联系在一起,的确五官相同,连好色程度也是一样。 “你是吴杰超?”柳絮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甚至谈得上是英俊的青年竟然是以前那个胖子。 “嗯,是我。”吴亦然摸着头嘿嘿一笑,“叫我吴亦然就行。” “那才是你本名吧。” “难道吴杰超这个名字一听就是假的吗!下次小爷我再换一个。” “前辈,真的没办法了?”柳絮云和吴亦然寒暄一阵后,又看向陈子非。 “除非有超高内力的人出手传功,不过治好了也是个废人,况且还断了一条胳膊。”陈子非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超高内力,不就是你吗?”吴亦然拍了拍陈子非的后背,被陈子非一瞪眼吓了回去。 “你别想!”陈子非斩钉截铁地拒绝。 “那么意思意思传个十年半载也行呀!” “你以为酒馆买酒喝啊!还可以称斤论两的?”陈子非没好气地喝道,吴亦然悻悻退到一边。 “有种情况真的能传,不是我见死不救,不过这小女孩情况比较特殊,身负重伤,又加之旅途劳累,久未得医,就算现在传了也无济于事。小姑娘你别浪费你自己的内力了,就如同石沉枯井,一点水花都激不上来的。”陈子非说着便对着姜悠麟摇了摇头,很是无奈。 吴亦然无事可做,也不知道说什么安慰柳絮云,就跑到一边用脚轻轻提醒一个云城弟子,云城弟子迷迷糊糊地被吵醒,见到一个陌生少侠蹲在身边,凑得很近,便仓皇起身,行了一个礼。 “哟!醒啦。”吴亦然打了一个招呼。 云城弟子很是无语,还不是你踢我叫醒我的,明知故问。 “详细和我说说他们是怎么打的呗。” 柳絮云又尝试了两个时辰,就如同陈子非所言,如同石沉大海,一点反应都没有。陈子非已经在大雪坪上搭了三个帐篷,简单弄了些干粮和猪肉脯,分给云城弟子们。那些可怜人几天都没有果腹,边狼吞虎咽,边热泪盈眶。吴亦然倒是没有嘲笑他们,毕竟带着失去师门的痛苦,还能坚持护着泠无音到这里来,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飞虎应该快到了吧,不知道他知道这消息会怎么样。”柳絮云将泠无音安顿好,特意盖了好几层被子,试着喂过泠无音,但泠无音完全没有反应,连水都只能从嘴角划过。柳絮云一晚上都握着泠无音的手,一夜未眠。 “也不知道飞虎到底约了谁?”吴亦然在帐篷里百无聊赖地扣着脚,“飞虎这暴脾气和我一样,估计直接就冲往豫州找神威算账去了。” “就他?去了不是找死?”陈子非烧着水,帐篷里倒是被映着暖暖的。 “不是还有你吗,你不是打那什么苏晓白三七开?二八开?”吴亦然胸有成竹,“还有我!现在的小爷我绝对能单挑那个什么陆潜龙!” “神威不止这些人,除了苏晓白之外,还有陆无双。屠杀云城的几个人按照云城弟子所描述,应该是凤仙、素晚和南宫兄弟,就不知道那两个黑衣人是什么来头。”姜悠麟眉头紧皱,使劲想着神威还有什么厉害的角色。 “有人来了。”陈子非说着便向着帐篷外看去。“应该是关少侠到了。” 第六十三章 站起来!你个废物 关飞虎对于李商的邀约不敢怠慢,提前了数日到了不周山,抬头望去,只见高处的山顶鬼斧神工般被削得整整齐齐,体内似乎有些东西呼之欲出,这可是沧海一刀和独孤秋水的决战现场,作为一个刀客,关飞虎很是热血沸腾,也不知道自己还要过多久,才能一刀有如此成就。 关飞虎看了眼上空,黑压压的夜空下山顶上一片死寂,一提气,关飞虎蹿上数丈,又是一点,关飞虎只用了三步便踏上大雪坪,看到几个帐篷,还有几团篝火,关飞虎开始诧异,自己是不是来错地方了。 吴亦然听到陈子非说山下有人,便随手披上外套,冲出帐篷,见到关飞虎一脸疑惑地看着环顾四周的关飞虎,刚想开口,就见关飞虎一抱拳,“敢问兄台,此处是不是不周山大雪坪?” 吴亦然坏坏地一笑,也不答话,看来关飞虎这厮也认不出自己是谁,便刻意压低了嗓子,“此路是我开,此山是我辟,若从此处过,留下买路钱。” 关飞虎瞧着这家伙有点眼熟,但态度很是嚣张,便也不客气,张嘴便说道,“买路钱可以,就看你有没有本事来拿了!” 吴亦然心想关飞虎这牛脾气还是一点没改,倒是兴奋上来,“那就如你所愿!”吴亦然一踏地,踢起一堆积雪,身形微微蹲下,双爪张开,隐隐有虎声低啸。关飞虎侧身一避踢来的雪花,瞬身而动,迎着对方就是一拍,吴亦然不敢大意,全力还击,一掌拍去,阻住关飞虎身形,从胳膊下刁钻地一爪抓去,关飞虎右脚踢在对方胳膊关节之上,整个人在空中转了一圈,左脚踢向来者的脑袋。 吴亦然一手往上一挡,另一条胳膊弯曲,手肘直接顶了过去,关飞虎双手一托,吴亦然顿时觉得胳膊上瞬间如同千斤坠一般,一个脚往后一撑,硬是接下。 关飞虎也没有追击,落在地上,倒是很诧异眼前这个青年接了自己一招还能站着。不过凑近一看,这青年的脸越加熟悉。 柳絮云睡得很浅,没一会就被两人的打架声惊醒,她帮泠无音拉了下被子,也出了帐篷,就看到关飞虎和吴亦然针锋相对,便又好气又好笑,快速走了过去,将两人拉开。 “絮云!”关飞虎见到柳絮云,这才心安,自己原来没来错地方。 “就你会惹事!”柳絮云轻轻打了下吴亦然,“飞虎,猜猜这家伙是谁?” “难道是吴杰超?”关飞虎想了半天,也只有那个胖子的五官和谈吐和眼前这个俊朗青年能联系在一起。 “哎嘿!果然是好兄弟!没忘记我!”吴亦然上前搂住关飞虎,“现在可以叫我吴亦然!” “早就知道你那破名字是鬼扯的,太没营养了。”关飞虎笑着。 “飞虎,有个事情要告诉你,你做好心理准备。”柳絮云将两人带到自己的帐篷前,而此时姜幼麟和陈子非也走了出来。关飞虎上前一把勾住姜幼麟,“你好像长高了,身体看上去也有劲多了。” “你倒是变黑了不少。”姜幼麟笑着应着。 “什么事情?”关飞虎转过身问柳絮云,却发现几个伙伴脸色都开始变得阴郁。 “我想先问下,飞虎你是和谁有约?”姜幼麟打破沉默,率先说道。 “二师伯李商。”关飞虎也不隐瞒,反正过几天大家也就见到李商本人了。 “李商!”柳絮云惊呼,脸上略有兴奋之色,“看来泠无音有救了!” “泠无音?有救了?你们在说什么?”关飞虎很是莫名其妙。 “进来罢。”柳絮云掀开门帘,几个人鱼贯而入,在幽暗的烛光下,关飞虎看到了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泠无音。 “这是怎么回事?”关飞虎完全没想到,记忆中那个在月下桃花树下的少女,此刻脸色发青,唇色惨白,毫无生气地躺在床榻之上。 “云城几乎灭门。”姜幼麟开口说着,“另外一个帐篷里是护着泠无音逃出来的几个云城弟子,其余全军覆没。” 关飞虎没有说话,瞳孔放大,紧紧盯着姜幼麟。 “你的师父她们,不幸遇难。”姜幼麟接着说,话音刚落,整个人被关飞虎揪着衣领抓了起来。 “这个玩笑有点过分了。”关飞虎强行笑着,但是比哭还要难看。 “飞虎,他说的都是真的。”柳絮云黯然说着。 “大师伯可是天罡境!”关飞虎有些歇斯底里,放下姜幼麟,对着柳絮云大吼。 “你冲着絮云吼什么!有本事他妈的杀去神威啊!”吴亦然看不下去了,一把推开关飞虎。关飞虎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眼神无力地看向柳絮云。 “真的?” “嗯。”柳絮云已经不敢去看关飞虎那绝望的眼神,低头落泪。 “她,还有救吗?”关飞虎将头埋进膝盖,声音有些沙哑。 “只能等二师伯来了再看。”柳絮云已经泣不成声,勉强挤出这些字眼,哭得梨花带雨。 “我要杀了他们!”关飞虎狠狠地说着,右手拳头全力砸向地面,一拳,接着一拳,直到手指关节破皮流血,还在那边使劲敲打。 “我跟你去。”吴亦然上前,抓住关飞虎的拳头,关飞虎扑在吴亦然身上,嚎啕大哭。吴亦然看了一眼姜幼麟,姜幼麟点头,“神威不除,我的计划也实行不了,我之后回豫州暗中运作下,方便你们去复仇。” 另外一个帐篷里,好不容易熟睡着的云城子弟被哭声所惊醒,互相搀扶而来,见到关飞虎也抱头痛哭。 “你们活着就好。”关飞虎强行忍住悲痛,一个劲地抹着眼泪,“我关飞虎,誓将你们带回云城!” “小子,如果你败了,云城就真的灭门了。”陈子非在一边冷冷地说着。“不是我打击你,现在的你,都不需要苏晓白亲自动手。” “我有刀!我还有兄弟!” “神威可是有百万大军!” “我的刀!可斩天下!”关飞虎眼中喷涌着怒火,腰间白鹿猛烈晃动,一股气场平地而起,连帐篷中的烛光都被熄灭! “进步不错。”陈子非走过去重新点燃蜡烛,“说不定十年后,还真有可能。” “我等不了十年!”关飞虎瞪着陈子非,咬牙切齿。 “那我现在就杀了你,省得你带你几个兄弟去送死!”陈子非背对关飞虎,“一炷香,赌你人头落地。” “喂喂喂,不会玩真的吧?”吴亦然慌了,他是知道陈子非的脾气,既然话都说了,那真是起了杀心。 “他妈的!”关飞虎刚跨出一步,便被柳絮云和姜幼麟死死抱住,“冷静点飞虎!” 吴亦然挡在关飞虎面前,“不要和这个臭老头一般见识,不过他说得有道理。” “你敢叫我臭老头?”陈子非转过身来,狠狠踢了一脚吴亦然的屁股,吴亦然顺势跌了出去,又把关飞虎推开数步。 “真的要十年?”关飞虎颓然倒地,眼巴巴地问着陈子非。 “你才几岁?就天真地以为能和天罡境的怪物们以命相搏?”陈子非冷哼一声,“你也太小看习武这条路了!” “有些事,不是靠着冲动,就能办成的,你现在无非是螳臂当车!” “我还有二师伯” “李商就算拼死苏晓白,你去单挑陆无双?去单挑凤仙?去单挑南宫兄弟?去单挑百万大军?笑话!” “报不了仇,活着就是个笑话!”关飞虎声音又开始大了起来。 “你自己算算,你身上背着多少仇!”陈子非也提高了音量。 “神威!!!”关飞虎怒吼着,吴亦然马上压了上去,就担心好兄弟失去理智,做出什么蠢事。 “飞虎,冷静点”柳絮云眼角噙着泪,“等二师伯来了我们一起商议好不好。” 关飞虎不答,无助地看向床榻上奄奄一息的泠无音。 “如果当时我在云城的话”关飞虎使劲捶着自己的大腿,泪水又一次糊满了他的脸庞。 “呵呵,无非是多一具尸体罢了。” “陈伯伯,少说点。”姜幼麟出声制止,陈子非马上收声,垂手立在一侧。 “等二师伯吧。”关飞虎试着起身,但都无力地摔了下去,姜幼麟使了下颜色,云城弟子默不作声地退了出去,自己拉着吴亦然和陈子非也跟着出去。 “絮云,拜托你了。”姜幼麟离开时候说了一句。 “嗯。”柳絮云哽咽着应着。 关飞虎就这么呆呆地坐在地上,看着泠无音一晚。泠无音也一夜未眠,守在关飞虎身边,默不作声。 “飞虎会不会做傻事。”吴亦然走出帐篷,一步三回头。 “想清楚就好了。”姜幼麟叹了一口气,声音却很是老成,“如果天下都事事如意,也不会变得这副模样。”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吴亦然苦笑。 “对。”姜幼麟看着天上飘飘然的大雪,很是感伤。 若这世间如同这场不停歇的大雪再下大点就好了,将整个神洲落得个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几人苦等几日,关飞虎不吃不喝,就这么待在泠无音床边一动不动,柳絮云很是着急,这二师伯也不来,保不准到了约定时间,关飞虎一气之下直接冲上豫州。 第五日清晨,柳絮云走投无路,只能去找陈子非,“陈伯伯,之后” “我一切都听少爷安排。”陈子非猜到来意,回答得模棱两可,柳絮云心中有数,姜幼麟毕竟算半个朝中人,如此明显公然与神威势不两立的举动,是不方便行事的。“李商此人,行踪神鬼莫测,不过既然邀约,肯定有她的安排。” “陈伯伯见过李商?”柳絮云好奇地问。 “一面之缘。”陈子非不置可否。 “不行就上!死也要死得风风光光!”吴亦然在一边搭话,“反正小爷我无牵无挂,为兄弟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 “豫州看来又要多一具尸体,可惜了,我教了一个混蛋白痴。”陈子非白了吴亦然一眼,吴亦然刚想还嘴,被柳絮云拉了下衣袖。 “的确,我们现在过去,就如同羊入虎口,与送死无疑。”柳絮云是个明白人,“还不如先去秦州风雪塔,寻下飞虎的娘亲为上,路上我们再从长计议。” “那个女孩怎么办?”姜幼麟问着,“再拖下去必死无疑。” 柳絮云一时语塞,低着头说道,“我再去试试。” “试什么试?就算你把所有内力都灌输给那臭丫头,她也救不回来!”帐篷外突然传来一阵慵懒的声音,“他妈的神威,真会给老娘找事!” 陈子非不用出去看,就知道来者是谁。毕竟能逃得过他天罡修为的耳朵的人,不消说,也是天罡境的强者! 而如约而至来这不周山大雪坪的天罡境强者,当然只有李商! 李商径直走进泠无音的帐篷,看到一脸颓废的关飞虎,话都没说,直接一掌扇飞,关飞虎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连人带着帐篷哗啦啦地滚老远。 “废物,一年不见怎么越来越废!”李商骂着,看都不看关飞虎一眼,直接走到泠无音床榻边,“两个徒弟真丢我脸!” 柳絮云她们跟着过去,听到李商所言,吴亦然是忍无可忍,直接跨步向前大声说着,“你这婆娘是不知泠无音那时候有多勇敢!” 柳絮云觉得不对,马上拉住出口成脏的吴亦然。而李商怒气冲冲地回头,直直盯着吴亦然,“你小子有种再说一遍!” 吴亦然刚想开口,就看到李商双拳紧握,手指甲狠狠地掐在自己的掌心,鲜血直流!而倔强愤怒的脸上,早已清泪划下。 “师伯!救救泠无音!”柳絮云盼星星盼月亮终是把这传说中的人物盼来了。 “关飞虎!”李商没有搭理柳絮云,反而大吼一声。 “你这窝囊废还要消沉到什么时候去!” “害你娘亲,杀你师门,废你学妹!是不是连你老爹都一并杀了,他妈的才能男人点!” “给老娘站起来!你个废物!” 整个不周山大雪坪都回荡着李商的怒骂声,震耳欲聋!片刻宁静后,一股汹涌的怒气从关飞虎所在的雪堆里直插苍穹! 第六十四章 妙手回春 “办妥了?”豫州璇玑阁中,一白衣男子从屏风后转出,看都没看前来报告的信使一眼。 信使跪在地上,双手呈上一封书信,白衣男子单手接过,草草看了一眼,便扔到火盆之中。 “请军神布置下一步指示。”信使不敢抬头,从进璇玑阁那一刻开始,信使的视线便没有离开过自己脚边三尺。 “逃了几个?”白衣男子从架子上取下若干书卷,仿佛在说一件很稀松平常的事情,言语中毫无波澜。 “四个。”信使不假思索。 “加上外面两个,还有六个,也兴不起什么风浪。”白衣男子轻轻捻了下自己的胡须,“让凤仙,素晚回来复命,这边让陆无双与江见田出发去风雪塔与南宫兄弟汇合。” 白衣男子看着窗外,璇玑阁向正北方看出去便是皇宫,男子负手而立,“是时候收网了。” “军神为何要赶尽杀绝?”江见田坐在一个躺椅上,摇晃着不亦乐乎。 “军神说什么就去做什么,有质疑,自己去问。”陆无双在接到命令后,差人把正在花天酒地的江见田唤来,两人收拾好行囊,等着下属去牵马。 “你说之前那次让你去通知关飞虎那小子风雪塔的消息,会不会是军神的一盘棋?”江见田还沉浸在刚才的酒池肉林中,满手似乎还留着软香芬芳,但转眼却来到此处,又要出远门,心中很是不爽。 “他的想法岂是我等能猜测?”陆无双见厅前下属已经牵来两匹骏马,便站起身,“你去带点人。” “几个?” “南宫兄弟那两个家伙也正赶往风雪塔,你随便叫两三个能打的就行。”陆无双心里算了下,外勤费用是该省省了,反正去得多真打起来,也是炮灰,不如轻装上阵早去早回。 “把陆潜龙叫来,还有那个废物王溪知。”江见田冲着门外嚷嚷,一个军士领命,一路小跑出去了。 “老友相逢,妙哉妙哉。”陆无双一边夸着,一边问着信使,“他们押了几个去往风雪塔?” “零星七八个罢。” “李宫?” “李家四兄妹都死了,凤仙将军撤退之前,放了一把大火,烧得干干净净。” “啧啧,可惜这一方乐土,凤仙这莽夫真不解风情。” “那还要我们去做甚,几个小辈,南宫兄弟自行处理不就好了,还要我们跑一趟。”江见田很不喜欢风雪塔那鬼地方,常年不见太阳,大风大雪在黑山崖上盘旋,每晚如同鬼哭狼嚎,惹得自己睡不安稳。 陆无双完全没有理睬一肚子牢骚的江见田,数了下随身带着的盘缠,靠在门边闭目养神。 “怎么上面时隔那么多年,又开始清山河?天地十门除了我们与常年交好的风雪塔之外,灭了云城,接下来是哪家?”江见田用不太灵光的脑子想了半天,没一个头绪。 “你怎么今天问题那么多?酒没醒是吧!”陆无双被烦得不行,睁开眼睛怒喝一声,吓得江见田吐了吐舌头,立马背着行囊蹿出门外,“大哥稍等,我去催下那两个家伙。” 陆无双叹了一口气,看了一眼乌云密布的天空,“又要变天了。” 璇玑阁那位白衣男子正是神威口中的军神苏晓白,他也正看着风云突变的天际,一脸冷漠地盯着皇宫那头。最近神威的活动很是频繁,暗中将一些雨后春笋般崛起的零零散散的门派全部肃杀干净,开始动起了天地十门的主意。 “时间不多了。”苏晓白喃喃自语。 “小子你这几日与那个姓吴的臭小子给我压阵,守着这山别叫人上来,其余人全部下山。”李商见关飞虎眼中恢复了斗志,爆发出的怒气看得出进步非常,很是满意。 “我也可以留下。”柳絮云在一边轻轻说着。 “也行,你们先将伤员送下山,清场完毕我着手救治泠无音。”李商走到泠无音面前,将她从被窝里攥出,自己大大咧咧坐在泠无音面前。 “我来吧,你们守着就行。”姜幼麟让陈子非带着伤员下山,陈子非收拾了下帐篷和行囊,一托手,一股暖流包裹着姜幼麟和几个云城弟子,缓慢与之一起落于山下。 “这一手绝了!”吴亦然看得口水直流。 “站好去!”李商没好气地说着,关飞虎三人忙各自站定,瞅着李商如何救治。 “男的回过头去!否则我戳瞎你们眼睛!”李商见关飞虎和吴亦然鬼头鬼脑地往这边张望,便出言骂着。 “哦哦哦!”关飞虎和吴亦然悻悻回头,“柳絮云盯着他们,敢回头偷看,你直接杀了他们。”李商又关照了下柳絮云,吓得吴亦然和关飞虎立马站得笔直,一丝不苟地向山下张望。 李商看了一眼泠无音的伤势,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头紧皱,心里一边将神威上下骂得是狗血喷头,一边又很是心疼自己的徒弟被伤成这般模样。李商举手轻轻一挥,泠无音身上裹着的衣裳袄子全部裂开,露出消瘦的娇躯。柳絮云这才知道为什么李商要让关飞虎和吴亦然回头,毕竟赤身裸体,不能便宜那两个小子。 “二师伯,陈伯伯说,灌输内力也救不了。”柳絮云低声地对李商说道。 “陈伯伯?哦!陈子非那老头,他说得没错。”李商想了想,“一般人的确没办法,整个世间也只有我能救她。” “毕竟她的心法是我教的独门心法。”李商看上去像下了一个很重大的决定一般,一手搭住泠无音的气海,一手在自己气海前比了一个手势,下一秒两人之间出现了一个小漩涡,周遭的雪花全数被荡开,一股白茫茫的雾气开始在泠无音身上泛起。 “我不知道要花多久,反正你们就好生守着,不要让任何人接近。”李商最后吩咐了泠无音一句后,紧闭双眼,不再做声。笼罩着领悟一的雾气越来越浓,没过一会就将两人包裹其中,看不真切。 吴亦然守了半天,也不知身后发生了啥事,只听到有股风声不断,但也不敢回头看,百般无聊后,走到愣愣发呆的关飞虎身边,坐了下来。也没有说话,静静地陪着关飞虎看着白茫茫的四周。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关飞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这才注意到吴亦然坐在身边。 “接下来”关飞虎开口,嗓音很是沙哑。 “陪你去。”吴杰超没有回头看向关飞虎。 “你不怕死?” “打不过就跑,练强点再去咯,反正我们年轻,慢慢磨死他们呗。”吴亦然说得似乎很有道理。 “哈哈哈,”关飞虎终于笑了,脸上有些释然,“认识你这个兄弟真好。” “他妈的恶心死了。”吴亦然骂了一句,也笑了。 “说说这近一年的有趣的事呗。”关飞虎打开话匣子,“你知道吗,风雷山庄最深处有个火山,火山过去还有一个地方,据说那才是神洲的最北边。” “你去了?” “过不去。实力不济。”关飞虎摊摊手。 “所以你晒得那么黑是被烤熟的?”吴亦然凑近用鼻子嗅了嗅,“怪不得有股烤肉香。” “你倒好,瘦了那么多,第一眼还没认出来是你。”关飞虎用力拍了拍吴亦然的肩膀,“哟!全是肌肉,不得了。” “你也好像长高了不少。” “倒是好奇你实力增了多少,我刚刚留了力,你也可以打得平分秋色。” “小爷我也没用全力呀,要不现在试试?” “来呀!”两人摆开架势,刚准备开打,柳絮云直接扔了一团雪球砸中关飞虎,“别闹!” “好的!”两人只得乖乖坐回原地。 “你说,为什么这个天下要杀来杀去。”关飞虎突兀地问道。 “你这个问题太复杂,我怕我回答了你理解不了,所以你还是自己悟罢。”吴亦然装腔作势地回答。 “谢大师指点。”关飞虎接着吴亦然的话说着。 “说得你已经懂了似的。” “人呢,为什么要搞得那么明白?浑浑噩噩一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非要弄得那么清楚,最后累着的还不是自己。” “你这句话从哪里学来的?” “独孤苍云说得。” “果然是高人,说了等于没说。” 两人不语,又开始沉默,只剩下风雪掠过大雪坪,将一些足迹和帐篷痕迹扫得是干干净净。 “就凭凤仙他们能灭的了云城?难道他们都突破了?”江见田好奇地问着陆无双,手下却策马扬鞭,一刻不敢松懈。耽误军机可不是闹着玩的,何况苏晓白阴晴不定,一巴掌把自己呼死都不是不可能。 “军神让他们带了两个鬼城午门的人,天罡境。”陆无双算了下时间,照目前这速度,可以提前一日到达风雪塔。 “神威连鬼城都收买了?呸!招安了?” “并没有,鬼城给钱办事,一向如此,价高者的利益高于一切。” “关飞虎貌似在风雷山庄待了一年,也不知道境界如何?” “将军放心,这次我一定提着他的头来见你。”江见田身后,陆潜龙沉声说道。 “新仇旧恨加在一起,这小子垂死挣扎,不可轻敌。”陆无双淡淡地说着,“再快点,穿过这个城!今晚住山里,我可不想付四个人的住宿费!” “老大,你怎么还是那么抠门?大不了我来付呗。”江见田可不愿露宿山头,打地铺哪有酒家软绵绵的大床来得舒服,说不定那城还有风月,找个头魁暖床岂不是妙事一桩。 “就等着你开口,好,就在下一个城找地方休息一晚。”陆无双微微一笑,江见田这才惊觉自己着了道。 李商伸了一个懒腰,随手一挥,裹住两人的白雾渐渐散去,挥手让柳絮云拿了一件毯子过来,将泠无音裹上,自己松了一口气,撑着膝盖,站了起来。 “谢谢二师伯。”柳絮云惊喜地发现泠无音现在脉搏有力,唇上也微微有些血色,断了的胳膊被李商用了两块石板捆了起来,用松鼠枝叶缠住。 “谢什么谢,我救我自己徒弟,干嘛要你谢我?”李商的脸色倒是苍白了许多,对着关飞虎就喝道,“小子,搞点东西来吃!老娘饿死了。” 关飞虎和吴亦然见泠无音恢复了生机,欣喜若狂,吴亦然一边欢呼着,一边很是殷勤,“大佬想吃什么?我都去城里买!” “猪头肉!”李商白了一眼满脸堆笑的吴亦然,“你不准对我徒弟动心思,被我知道直接灭了你。” “不敢不敢,我对太瘦的没兴趣。”吴亦然祸从嘴出,直接被李商一掌扇飞,滚下山下。 关飞虎跟着下山,不一会就带着几个包子和一包香喷喷的烤兔腿飞了上来,“悠麟正好抓了几只野兔,我弄来一个兔腿。” “兔兔那么可爱,你们怎么能吃兔兔!”山下传来吴亦然的惊呼,“滚!”山上山下同时响起,吴亦然灰溜溜地伸出手,“给我吃一点。” “有个好消息,还有个坏消息,你们想先听哪个?”李商吃得满嘴流油,毕竟元气大伤,又不眠不休了几日,就算强悍如她劳累也在所难免。 “好消息吧。”关飞虎朝着柳絮云看了看,柳絮云点点头,一边给泠无音口中送去了些热水,泠无音已经可以咽下。 “泠无音无碍了,胳膊好生静养便可恢复如初。”李商打着饱嗝,“还好她没有懈怠功课,否则我真的回天乏术。” “坏消息呢?”关飞虎追问。 “我的功力倒退三十年。”李商笑了笑,满不在乎地朝着山下喊,“姓吴的,给老娘搞壶酒去!” “全传给泠无音了吗?”柳絮云惊呼。 “如果那样倒也无妨,可惜这丫头伤得太重,就算是我,传她三年,她只能吸收一年半载,其余的等于在帮她续命!” “真不知道前世是不是欠你们的,你个臭小子我传了十年,这个丫头传了三十年,好了,现在老娘就是个平凡武夫了哈哈哈!” 关飞虎和泠无音两人刚想跪谢,就被李商一手一个托住,“谢啥?都是云城自己人,云城被灭门,我也有责任。” 关飞虎明显感到李商拉住自己胳膊的手有些颤抖。 “真的想谢我,先和老娘去风雪塔救人!”李商说得直截了当,“去救被抓的云城子弟和你娘亲灵犀!” 第六十五章 踏歌行 “原来呢,当时约你一年之约,是要将当日未完的胡笳十八拍传完与你,并检验你这一年的成色,再考虑将更高一层的武学是否传授给你个笨小子”。关飞虎不知道是风雪太大,还是李商一下子苍老了很多,耳鬓旁一些青丝已成白发。 “絮云你和其他人回去收拾下,和他们说一周后要一起去秦州的就在大雪坪下再聚。”李商看了一眼泠无音,又看了一眼柳絮云,“这孩子就交给你照顾了。” “二师伯放心。”柳絮云背着泠无音,轻轻一跃跳下山崖,和待在山下的众人交代了下李商的吩咐后,一行人便往城里去了。吴亦然好不容易搞了一壶酒,刚交给李商,又被李商一瞪眼,只得灰溜溜地下山去追柳絮云他们。 “你先打一遍,老娘我瞅瞅。”李商喝了酒,感觉精神了一些,关飞虎不敢怠慢,从第一拍直直打到十四拍,出招果断,干净利落。 “不错,没白费我时间。”李商站起来,摆开架势,“直传一遍!好生瞧好了!” “第十五式,日月照临!心有怀兮愁转深,日月无私兮曾不照临。” “第十六式,不忘何伤!对萱草兮忧不忘,弹鸣琴兮情何伤。” “第十七式,枯叶白骨!塞上黄蒿兮枝枯叶乾,沙场白骨兮刀痕箭瘢。” “第十八式,长空不容!苦我怨气兮浩於长空,六合虽广兮受之应不容。” “胡笳本自出胡中,缘琴翻出音律同。十八拍兮曲虽终,响有馀兮思无穷!” 关飞虎看罢,豁然开朗,一些之前交战时候觉得力所不及的招式现在柳暗花明,原来这胡笳十八拍并不是一个个拆开的招式,而是整的一首乐谱,之所谓大弦嘈嘈如急雨,小弦切切如私语。嘈嘈切切错杂弹,大珠小珠落玉盘。十八式的结束,又接着第一式的序曲,其中变幻莫测,每一招未待用老,皆可临时变招,攻其不备,取其不意。 “你还在独孤老头那修行了几个月,那我就来试试你现在究竟是何实力!”李商话音未落,身形已经欺进,双手翻飞,如同这风雪般席卷而来。 “二师李商你不是传了三十年功力给泠无音,现在的身体?”关飞虎连忙见招拆招,口中很是急切。 “三十年就算五十年我打你还是绰绰有余!”李商大笑着,手中却毫不放松,两人拆了有一百来招,关飞虎强忍着拔刀的冲动,硬是用胡笳十八拍接了下来,从一开始的慌忙拆招,还挨了李商几掌,到后面主动变招,李商心中狂喜,这小子临场的应变能力实在太过惊艳,果然老娘我没有看错人。 “似乎可以安心让你去风雪塔了。”李商收招,轻咳了一声,虽嘴上说着绰绰有余,但内力消耗过大,一番激战,身体还是有些吃力。 “这就可以去风雪塔了?”关飞虎还是不敢相信,虽说自己也觉得进步很大,但就凭现在的实力真的可以硬闯风雪塔?李商不会是在开玩笑吧。 “话没说完,急啥?”李商坐了下来,灌了一口酒,摇头晃脑了一会,似乎缓过劲来,“云城只剩我们几个了,有些好东西,我也就不藏着掖着,就问你,民间传说我李商行走江湖靠的是什么?” “潇洒不羁,神出鬼没?”关飞虎没理解李商话中的意思。 “你是白痴吗?”李商差点被关飞虎气死。 “脾气古怪,喜怒无常?”关飞虎刚说完就被李商一个雪球砸中正脸。 “武功!他妈的武功!”李商捶着石头。 “哦哦哦!胡笳十八拍!阳春白雪功!还有一支堪比利刃的古箫!” “没了?”李商纳闷地问着。 “没了!”关飞虎脑中飞快地思索了下,貌似还真的没了。 “啧,愚民。”李商喝完了吴亦然带来的酒,“阳春白雪功传不了你,你与其相性完全不合。” 虽然关飞虎完全不知道阳春白雪功到底是什么东西,反正李商说什么就是什么,现在点头如捣蒜,一个劲地嗯嗯着。 “而老娘我真正独步江湖的,可是这一首踏歌行!”李商气宇轩昂地说道,然后右手指天,闭上双眼,一脸得意。不过等了许久,见关飞虎并没有反应,便睁开眼睛,看着一边呆头呆脑的关飞虎,气不打一处来。 “此处该有掌声。” “哦哦哦!棒!不愧是天魁七星之一的李商!太厉害了!”关飞虎如梦初醒,忙拍着手大声吹捧。 “算了算了,氛围感已经没有了。”李商皱着眉头,“武功学得挺快,这人情世故却惨不忍睹。”李商从袖子里翻了又翻,掏出一支古箫,放在嘴边。 “这就是绕梁?传说中在轻音崖上李商你就是从绕梁中,抽出了这支古箫?” “这古箫就是绕梁,可惜了,其余四把琴都毁了。”李商表情些许有些黯然。 关飞虎知道,云城规矩,琴在人在,琴毁人亡。 李商伸手接住了一些雪花,看着雪花在手中慢慢堆叠成薄薄一层冰晶,面朝西南方,轻轻吹起绕梁,箫声划破狂风暴雪,悠悠而去,似一阵清音,透彻天际,又似一首悲歌,无尽哀伤。一曲罢,李商将绕梁握在手上,击石放歌。 梦里思大漠, 花时别渭城。 长亭,咫尺人孤零。 愁听,阳关第四声。 且行且慢且叮咛。 踏歌行,人未停。 “踏歌行,没有任何一招一式,算不上身法,也算不上心法。”李商故作玄虚地说着。 “是一种心境,一种气场,一种态度。” “越听越迷糊。”关飞虎完全摸不清如此虚幻的东西,“有没有啥演示之类的?” “没有!自己慢慢悟。”李商走到关飞虎跟前,轻轻地在他额头弹了一下,关飞虎浑身一激灵,似乎脑海中传来一丝清凉,但转瞬不见,浅浅将气一运,全身并无异样,看来只能像李商所言,自己慢慢悟了。 “我先闭目养神一会,累了。”李商随地侧卧,复又睁开眼,“不准偷懒,给我去一边练功!我不醒,不准停!” 关飞虎嘿嘿一笑,“好生休息,辛苦了。我当然不会偷懒。”关飞虎看着西北方向,“毕竟大战迫在眉睫!” 一周后,两人下山,只见之前下山的所有人全员到齐,当然关一川也来了,看着好久不见的关飞虎鼻青脸肿地站在李商身后,一瘸一拐冲上前一把抱住,“臭小子,想死老爹了!好像变壮了好多!不错不错,个头比我还高了!” “嗯嗯,唔唔。”关飞虎也很激动,可惜整个人,包括脸都是肿的,只得含糊从喉咙里发出些声音,以表示现在的心情。 吴亦然指着关飞虎哈哈大笑,“你太弱了,连一个失去那么多年功力的家伙都可以把你打成猪头!” 一顿哭爹喊娘之后,吴亦然也成了他口中所说的猪头,灰头土脸地站在李商身后。 “云城没白教你们!”李商很满意,“虽然你们这点修为,完全当不了战力。”那三个好不容易逃出来的云城弟子羞愧地垂下了头。 “不过勇气可嘉!”李商拍了拍他们的脑袋,看着一边由柳絮云搀扶着才能勉强站稳的泠无音,“哟!你醒啦?你去做甚?拖后腿?” 泠无音小嘴张了半天,憋不出一个字,便索性噘着嘴,脸上满是倔强。 “如果不想落得残废,伤愈之前不得出手。”李商拍了拍泠无音的伤臂,泠无音强忍着疼痛,豆大的汗珠瞬间出现在她的额头,但嘴里还是不服气地轻哼一声。 “所谓师门,即是传承!”李商一字一顿,盯着泠无音的眼睛说着,“你们死了,云城才是真的灭门了!” “活着,才是复仇的前提!你们全死了,谁来为你们报仇?云城就真的亡在你们这辈了!” “嗯嗯,前辈说得对!”吴亦然在后面插嘴,见李商怒气冲冲地回头,忙躲到关飞虎身后。 关飞虎仔细看了几眼关一川,看上去老爹在神剑谷应该待得不错,人精神许多,而且还胖了一圈。那谢剑神天天大鱼大肉送着,巴不得柳絮云和关一川再多留几日,平时柳絮云跟着两个活宝练功,自己空暇之余就跑去淬剑池边找关一川喝酒下棋,再听听关一川的单口相声,倒是有趣。在两人离开之时,还特意关照关一川有空常去神剑谷看看他。关一川这一走,谢剑神心里倒是有些落寞。 “二师伯,你这一年去了哪些地方?”关飞虎一直很好奇,李商平时神龙见首不见尾,都在忙些什么。 “叫我李商!在沧海一刀那里我待了一个月,那池子倒是可以滋润内力,一个月就将失去的十年功力补了回来。” “那我们多去去岂不是无敌?”关飞虎两眼放光。 “我也想!不过这池子也就这点功效,估计沧海一刀在池中施了些手脚,过了一个月池子见底,功力恢复,我就出来了。” “有机会回去我要好好感谢下他。” 李商略显鄙夷地看着关飞虎,“我都将他化作碎骨了,你还拜他做甚?我出来时候还将洞口击塌,再也回不去咯。” 关飞虎脸上满是惋惜,好歹机缘巧合,获得沧海一刀的绝学,当时行走匆忙,疏于礼节,是自己大意了。 “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李商神秘兮兮地凑近关飞虎的耳朵,“谁告诉你这老家伙的墓穴只有一处?” 关飞虎瞪大了双眼,“狡兔三窟?” “这词好像不该这么用。”李商接着说道,“你想不想知道他那柄黑刀在哪里?” 关飞虎猛然想起,沧海一刀的尸骨旁,并没有那柄形影不离的黑刀的影子!“在哪里?”关飞虎急切地问道。 “风雪塔。”李商笑了笑。 “怎么又是风雪塔。”关飞虎疑惑,风雪塔到底是什么地方? “风雪塔是整个神洲第二神秘的地方,当时就关押着很多被神威俘虏的武林同道。”姜幼麟淡淡说着。 “风雪塔和神威难道是一丘之貉?”吴亦然恨得牙痒痒。 “一半一半,风雪塔拿钱办事,朝廷给足重金,风雪塔当然伺候得舒舒服服。”柳絮云接着话,“除了关押俘虏之外,风雪塔收集天下各种奇珍异宝,束之高阁,有些天价之物,连神威都囊中羞涩。” “逍遥山庄当时就是花了重金,从风雪塔中换了一些稀奇宝贝,不过这些东西对于风雪塔来说,根本不值一提。” “倒是和春秋堂有点像,一个收集天下情报,一个收集天下珍宝。” “乱世之中,总归有一些傲人的资本才能站住脚,否则怎么威慑神威?” 众人联想到了云城,一时间气氛很是压抑。 “但风雪塔中的高手,却一直寂寂无声,也不知道他们的实力究竟如何?”柳絮云率先发话,转移话题。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李商,李商别过头,“别问我,我也不知道。” “对了,陈伯伯呢?”关飞虎刚想询问陈子非,这才发现陈子非并不在姜幼麟身边。 “我先让他回京城处理些事情,多搜集些关于神威的情报。”姜幼麟摇着扇子,慢条斯理地说着。 “哟!这老头竟然放心你跟我们走?”吴亦然见这一路没有陈子非约束,很是开心。然后转念一想,有个更可怕的李商,便又有点郁郁寡欢起来。 “去搞三驾马车来,女孩子和我坐一辆,你们三兄弟和飞虎他老爹一辆,云城三人一辆。”李商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已经备好。”姜幼麟将大家迎到拐角处,六匹骏马牵着三驾马车静候在那边。 “那么就出发罢。”李商率先翻身上车,恶狠狠地看了一眼关飞虎和吴亦然,“希望你们不要让我失望。” 关飞虎和吴亦然相视一笑,彼此握紧拳头。 “走!去风雪塔算账!”关飞虎朗声一笑,策马前行! 第六十六章 十一 男人拄剑而立,剑没有鞘,止不住的杀意、 风卷乱了残云,刮着衣袖,男人没有去理。 清明十一,谷雨未至。 我看到男人的时候,他正用布条擦拭着剑上的血迹,我晃了晃手中的酒杯。他也看到了我,将剑背负身后,稳步而来,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敢邀我喝酒的,你倒是第一个。”男人在我对面坐下,身上的血腥气依然很重。“敢喝我邀酒的,你也是第一个。”我笑笑,又开了一坛封泥。男人没有接着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喝酒。 “一人头几两?” “十一两足矣。” 我从怀里掏出一贯钱,摆在桌上。“帮我一个忙。”他取走十一两碎银,放入内袖,动作一气呵成。 “谁?” 江湖流传,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有个杀手,见钱做事。不知出自何门何派,至今没有失过手。江湖上唤他十一,关于这个名字从何而来?一说是其十一步内必取首级,二说是其杀一人只需十一两碎银。 “剑法何出?”我将桌上的肉往他面前送。他并没有理会,自顾自地倒酒。 “无门无派有何关系?能砍掉脑袋,捅进心窝就够了。”十一笑得很邪,拿起一坛酒,直接抬头一饮而尽。 “时辰尚早,不如再饮一轮?”我唤来小二,重新温了酒,上了两盘肉。 “如今战乱不止,兄台如此好武力,缘何不为国出力?”我数了数脚边空的酒壶,七八个在那打转。 清明的傍晚还是有点刺骨的。 国家社稷不在心, 唯有杜康醉生平。 王侯将相不入眼, 世人皆醉我独醒。 十一摇晃着酒杯,看了眼廊外灯笼亮起。 “你就不问问我想杀的人与我结了什么仇怨?” “拿钱办事,其余一概没有兴趣。” 杀手原来就不分青红皂白。本非侠士,江湖道义,一律不齿。 小酒馆生意渐渐淡去,几里外姹紫嫣红,歌舞平生。虽说战乱,但京城内依然夜夜笙歌。 酒果然是个好东西,能使人忘记什么。 比如,杀手的本能。 在第十一个酒坛见空的时候,我拔出我的剑。十一慌乱间用酒坛去挡,我只能笑笑。右手刀鞘击破酒坛,十一仓皇倒地,顺势踢飞原来身下木凳,背身拔剑。 可惜他这剑,这一生却再也拔不出来了。我左手的剑已经削去他大半个脑袋。 我在小二惊恐的神色中缓缓起身,拍拍身上溅到的酒花,从他内袖取出刚他取走的十一两碎银。而接下来,我就是新的杀手十一。 野史记载,当年群雄争霸百余年,一神秘杀手,名唤十一活跃其期间。十一步杀一人,十一两杀一人。 传说出没百多年,可谓奇人。 “这就是给我取名十一的理由?”小男孩听完故事,觉得很是失望,两条小腿漫无目的地踢着脚下的树杈。 徐玮也很失望,这个版本是他深思熟虑,改了很久的故事,既不招摇,又不浮夸,将自己的过往描写得十分潇洒。却没想到十一这个小毛孩完全没有兴趣。 “你真的不去看看?”刘伊婧在一边听罢故事笑得乐不可支,见到徐玮哀怨的眼神飘过来,忙出声换了话题。 “不去。”徐玮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北边,“说了不去就不去。” “这性子比驴还倔。”成欣摘着树上的妃子笑,扔给十一和刘伊婧一些。 徐玮憨厚地笑了笑,和传说中的十一的形象大相径庭。 “后来呢?”小十一吃着荔枝,满脸开心,“成姐姐,真甜!” “也是个小渣男,那么小就会哄女孩子开心。”成欣摸摸十一的小脑袋,接着徐玮的话说了下去。 “后来呢,十一遇到一个女孩,叫独孤艳涟。” “接到任务要杀这个女孩,结果爱上了她?”十一仰着头,看着满脸不好意思的徐玮。 “没那么狗血。”成欣翻了一个白眼。 “那么是杀了人家全家,最后留下一个小女孩不舍得杀?”十一想了半天,又得出一个猜测。 “你成天都教十一些什么东西?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言语?”成欣直接揪住徐玮的耳朵,徐玮疼得嗷嗷直叫,“我怎么会教他这些!肯定是谢誉和白祁这两个小子带了闲书小说给他看的!” “那到底是如何遇到的?”十一转头问下刘伊婧,刘伊婧笑得很大声,“恰恰相反,是独孤艳涟想杀了十一。” “她杀人多少钱?也是十一两?”十一不懂就问。徐玮被成欣打得乱窜,“那么小的孩子!价值观被你毁了!” “她是为民除害,见不得如此颠倒黑白的杀手存在。”刘伊婧强行扭正了十一的价值观,成欣暗地里对着姐妹竖起大拇指。 “可惜技不如人,每次偷袭都被十一识破,十一倒也没有下杀手,毕竟没人要他杀独孤艳涟,万一杀了,没人给钱,倒是亏本生意,所以迟迟没动手。” “但也不知道为啥,这独孤艳涟倒是缠着十一不放,一次路见不平,还打不过人家,正巧十一路过。” “那人是谁来着?”成欣插话。 “我也忘了,反正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恶名昭著。”刘伊婧想了想,也不记得,看向徐玮。 “前代的千机老人。”当事人徐玮当然记得那天夜里独孤艳涟浑身是伤,在小道上飞驰,撞到自己。 当时还是十一的徐玮,心想,这丫头全身上下都是血,不会这样还来刺杀?这也太敬业了罢。没想到独孤艳涟往怀里掏了半天,将一个被血沾得非常黏稠的荷包砸在他脸上。 “帮我杀个人。” “先说好,我不能杀我自己的哦!”十一很嫌弃地把荷包挪开。 “千机老人。”独孤艳涟说完便昏倒在地上,徐玮想扶起,但觉得那女孩身上衣裳太脏,自己身上的可是新买的袍子。 徐玮犹豫了半天,叹了一口气,一边心疼新袍子,一边抱着独孤艳涟,就近找了一个酒家,也不管掌柜惊讶的眼神,从脏兮兮的荷包中,掏出几枚碎银,直接开了一间上房。上楼将独孤艳涟扔在床上后,晃晃悠悠下楼,刚准备开口问掌柜知不知道千机老人的去向后,一个拖着黑箱子的老头颤颤悠悠也走了进来。 “千机老人?”十一走向前。 “你谁啊?”千机老人见眼前的青年貌不惊人,衣着朴素,胸口却染着血迹,不由好奇,刚怀疑这家伙是那女孩的同伙,眼前就剑光一闪。 哦,这家伙用的是剑,不是刀。那不是风雷山庄的人。 可怜千机老人的脑海中刚浮现出这个念头后,人头就搬了家。 徐玮提着千机老人的人头,腾腾腾地蹿上楼,把人头往桌上一放,从荷包中又取出十一两银子后,从窗口一跃而下,哼着只有自己听得懂的歌,往远方走去了。 “不愧是我师父,年轻时候就会乘其不备!”十一拍着小手叫好。 “这夸得我并不觉得开心。”徐玮捂着被成欣拎肿的耳朵,一脸苦笑。 “后来呢?”刘伊婧催促着,虽然她知道这些故事,但是从当事人的嘴里再说一遍,也很是有趣。 后来第二日,独孤艳涟到了中午才睡醒,刚睁眼就看到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摆在自己的桌上,吓得她直接缩到了床角。定睛一看,原来是千机老人的首级,便知道十一已经大功告成。 独孤艳涟突然想起什么事,忙上下一摸衣裳,貌似没有被十一轻薄,这家伙倒是个正人君子。独孤艳涟松了一口气,反而有些不开心。好歹自己也算得上亭亭玉立,这家伙还算不算男人?不过转念想想徐玮那憨厚老实的模样,估计就算自己脱光了站在他的面前,这呆子也会转过头,嘴里念叨着无礼无视的罢。 独孤艳涟想到这里,反而笑了。 “那师傅是怎么进神剑谷的呢?”十一对男女之情并无兴趣,打断了成欣和刘伊婧两个女子的浮想联翩。 “呵呵这个我来告诉你。”成欣笑了笑,“当时的十一遇到了一个硬茬,有人故意刁难于他,出十一两黄金,要他杀了当时的谢慕白。” “结果这呆子打不过人家,惨兮兮地逃离神剑谷后,才知道金主竟是神威的人。当时明面上,朝廷对神威不好下手,便出此下策,雇了几个杀手一批一批过来刺杀。当然悉数以失败告终。神威为了灭口,便派人四处追杀。” “十一很烦每天被人盯着项上人头的日子,又感叹谢慕白的剑出神入化,便索性拜入神剑谷。没想到实力突飞猛进,没几年修为就高过谢慕白。不过生性内向,便就窝在神剑谷,从来不涉足武林。” “就可惜了独孤艳涟了唉,多好的一个姑娘家。”刘伊婧叹了口气。 “你们不懂。”徐玮幽幽地说道。 “姐姐。”独孤彤霄一路飞奔,冲到独孤艳涟房中,眼前的美人已经骨瘦如柴,原本红润的脸蛋早就失去了光泽。独孤艳涟伸出手,“妹妹这边坐。” 独孤彤霄摸着独孤艳涟皮包骨头的手,强颜欢笑,“姐姐今天身子好些?” “我有些话想对你说。”独孤艳涟爱怜地抽出手,摸着独孤彤霄的青丝。 “慢慢说,日子还长着呢!”独孤彤霄不知道为何,最近只要一见到姐姐,自己就忍不住想哭。 “你以为哄小孩呢?姐姐的身子,姐姐自己清楚得很。” “大夫都说了,最近脉象略有好转,只要姐姐按时服药,总有一天能好的。”独孤彤霄看了一眼桌上的药汤,似乎独孤艳涟仅仅就喝了一口,大半碗留在那里。“说好我们要一起下柳州,说好我们一起去找那个负心汉。” “他不是负心汉。”独孤艳涟浅浅地笑了,然后一阵剧烈的咳嗽,独孤艳涟来不及用手捂着,被子上零星出现点血星。 “我去找大夫!”独孤彤霄刚想站起身,就被独孤艳涟抓住。虽然独孤艳涟完全没有力气,但是独孤彤霄的身子却如同被泥土封住一般,不得动弹。 不是她不能动,而是她舍不得动,其实独孤彤霄心里也清楚,从去年冬天,姐姐熬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 “听我说,我死后,不要去找神剑谷的麻烦,这件事和我们两家没有关系。”独孤彤霄点了点头。 “也不要去找他的麻烦,你们上次就是不听话,淳弟竟然带着你和渊儿一起南下,还好没惹出什么麻烦。” “这不行,我原谅不了他!”独孤彤霄从那日靖州回来,几乎每天都在咒骂徐玮。 “我都没生他的气,你们那么气恼做甚?”独孤艳涟嘴角微微往上扬了下,她已经很努力在笑了。 “但是” “没有但是。”独孤艳涟装作生气的样子。 “好好好,我不生他的气。”独孤彤霄只能服软。 “你知道吗,其实我们的祖上,和神剑谷倒是一家。” “我一直以为是个传说难道是真的?”独孤彤霄惊讶道。 “同为锻造,一个锻刀,一个铸剑。又是世仇,哪有那么巧的事情。” “爷爷也知道?” “那是自然。不过是很久很久年以前的事情了,这一辈辈传下来,早就不知真假细节了。” “改天我要好好问下爷爷。”独孤彤霄毕竟是个女孩,对这种情感纠葛的名门世仇很感兴趣。 “我不希望因为我,导致两家的隔阂更深。而我在遇到他之前,他也并不是神剑谷的弟子。” “这个我知道,当时赫赫有名的杀手十一,到他这一任之后就销声匿迹了。”独孤彤霄当然知道十一的传说,几乎神洲每个小女孩小时候,都对这种来无影去无踪的高手充满了希冀。虽然长大了,懂事点了,就对这种收人钱财,不问是非黑白的家伙们充满了鄙夷。 “他和我其实有个孩子。” “嗯嗯?!啥?!姐你在开玩笑吗!”独孤彤霄才反应过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跟在他身旁,有个小男孩,其实是我和他的孩子。”独孤彤霄笑着,眼里充满了慈爱。 徐玮拎着听了一会就睡在自己腿上的小十一,向成欣和刘伊婧挥了挥手,“走咯!”这小子倒是越来越沉了,徐玮微微一笑。 “太阳落山了,回去睡觉咯!” 第六十七章 徐玮你好 独孤艳涟让独孤彤霄唤上了几个兄弟姐妹,稍微聊了下,就让她们出去了。她靠在床榻上,看着窗外的雪花,一个略带伛偻的身影久久地站在屋外,独孤艳涟开口想对他说些什么,但还是咽了回去。 “你救了我,我该怎么感谢你。”那时候的独孤艳涟人小鬼大,兜兜转转一年之间,终于又遇到了十一。 “我只是收了钱杀了人,你干吗要谢我?”徐玮很奇怪,怎么自己又被这个女孩抓到,自己行事已经够小心翼翼了。 “我叫独孤艳涟,你呢?” “徐玮哦,叫我十一就行。”徐玮打小就没有一个女孩离他如此之近,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徐玮,你好。”独孤艳涟拍了拍徐玮的肩膀,“以后我就是你的跟班了!杀手十二!” “啊?”徐玮第一次听说杀手还有跟班,虽然有个美少女跟着倒也是不错。 “你就这么一直不回去?”徐玮甩了甩剑上的血,看着一边数着银子的独孤艳涟。 “家里哪有你这里好玩?你看,我们几乎都走遍了整个神洲。”独孤艳涟将尸体上搜刮来的银子放入荷包,荷包上的血迹已经变黑,洗也洗不干净。 “你为什么一直带着这个荷包?上次想送你个新的,你又说不要。” “这个荷包对我来说很重要。”独孤艳涟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徐玮,“你个木头不懂。” 两人一直在血光和黑暗中生活,虽谈不上风平浪静,但久而久之也成了习惯,直到那一日,徐玮接到了刺杀谢慕白的悬赏,他知道独孤艳涟是风雷山庄的人,就这么去神剑谷并不好,于是就瞒着独孤艳涟,暗自潜入神剑谷,却败在谢慕白的天罡剑下,仓皇而逃。独孤艳涟一边埋怨着徐玮的不厚道,一边仔细地替徐玮用温水擦拭每一处伤口,并抹上药。 “你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徐玮很纳闷,他搞不懂眼前的少女为何要跟着自己走,为何照顾受伤的自己那么用心。 “有些事情如果有了答案,你不觉得挺无趣的吗?” “不是每件事都会有答案吗?” “为什么要把事情都弄得那么简单?复杂点不是更好?” “如果都可以用银两作为计量单位就好了。” “那我在你心里值多少?” “十二两?” “够了,比全世界其他人都多一两。” “接下来你去哪里?” “不知道,可能去神剑谷?” “你那么怕神威?” “以前不怕,现在怕了。” “因为多了一个我?”独孤艳涟摸着自己日渐隆起的肚子,当他们得知委托者竟然是神威的时候,事情一下子就严重了许多。 “你回去罢。” “不,我要把孩子生下来,和你一起走。” “我只是一个杀手,就算神威杀上来,神剑谷把我交出去就好,而你不行,你是风雷山庄的大小姐。” “倾尽两家之力,还惧怕神威?” “我一个人的事情,为何要其他人为我承担?” “我不答应。”独孤艳涟带着哭腔。 “至少等我们孩子出生等他能牙牙学语。” “好的,对不起。” “没事。” “对不起。” “我有点恨你。” “对不起。” “但是我从来没后悔过。” “对不起。”徐玮不知道说什么,只能盲目地重复着这一句对不起。 “孩子名字想好了吗?” “没有。” “是个男孩,疼死我了。”独孤艳涟虚弱地躺在徐玮的怀里,满脸慈爱地看着徐玮手中的婴孩。 “那就和之前约好的,男孩叫十一,女孩叫十二。” “十一,这是你爸爸,天下第一大渣男。” “十一,这是你妈妈,天下第一大美人。” “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油嘴滑舌?” “多学点哄你开心。”徐玮挠着后脑勺。 “让我多有点甜蜜的回忆好不好。” “嗯。” “我还是不想离开你。怕你喜欢上别的女子。” “入了谷,我不出谷。” “那和出家有什么区别?” “心里有你,身边有十一。” 那晚,月色正美,风也温柔。 独孤艳涟伸出手,用力地伸出,想拍一拍远在南方的徐玮肩膀。 “徐玮,你好。” “师傅,你怎么了?”十一耍着两根树杈,气喘吁吁地看着突然一脸惊愕的徐玮。 徐玮看了一眼北方,鼻子一抽一抽,过了许久才对十一说,“要不要和我出谷?” “好呀!好呀!”十一老是听谢誉和白祁说着神剑谷外面的世界有多么好玩,早就心生向往。一直不好意思和徐玮开口,没想到今日师傅竟然破天荒地自己开口。“我们去哪里?” “北方。” “那我去备马车?” “不用,”徐玮摸了摸十一的小脑袋,你回去理下衣裳,“我去和老谢他们打个招呼来接你。” 谢慕白看到徐玮破天荒地来找自己,很是诧异,满手墨水也忙得没地方擦拭,让徐玮随便收拾出一个茶几,两个人就坐在两边,看着滚烫的茶水将茶叶惹得翩翩起舞。 “我。”徐玮不知道怎么开口。 “想打一架?没必要,再给我十年也打不过你。”谢慕白看着满屋的书卷,“我久疏练剑了,早就停滞不前。” “剑意靠养,又不是练。”徐玮尴尬地笑了笑。 “难道是你良心发现,要给我分担点活?”谢慕白两眼放光。 “不是。”徐玮看了一眼谢慕白,心里倒是有些愧疚。 “我猜到了,你等下,我把他们都唤来。”谢慕白是个聪明人,从徐玮进来的第一刻就猜到了徐玮想做什么。谢慕白背着双手,走出小屋,左手比了一个剑诀,右手往空中轻轻一弹,一道淡淡的剑意冲出,在神剑谷的上方隐隐有道剑影闪烁。 不到一盏茶的时候,肖三笑、高阳、沈寿、成欣、刘伊婧五人从神剑谷的四面八方,陆陆续续齐聚谢慕白身边。 “我一下子都没想起来这玩意是干嘛的。”肖三笑盯了一眼天上渐渐淡去的剑影。 “我差点都忘了你还是掌门。”成欣一看就是在打瞌睡,身上的衣服乱糟糟的,嘴里还不停打着哈欠。 “有话快说。”其实最狼狈的是高阳,高阳这几天吃坏了肚子,刚脱下裤子如厕,还没尽兴,就匆匆忙忙擦洗了下,提着裤子就来了。 “什么事,如此劳师动众地除了讨论过年怎么过之外,就几乎没有七人齐聚过了。”沈寿插着腰,“快点说,我还要回家带娃。” “对哦,卓儿多大了,你们住在后山里,好久不见忘了都。”成欣歪着头问道。 “从小身子弱,也不知道现在长大点好些了吗?”刘伊婧记得沈寿对的娃娃从小体弱多病,所以沈寿索性待在深山里,也很少出来。 “还好,今年开始学剑。”沈寿悄悄地和成欣耳语,“下次准备些烤乳猪啥的,我在后山天天吃素,快要吐了。” “好说好说,嫂子管得真严。”成欣笑道。 “咳咳!”谢慕白见几个人聊得有声有色,不由重重咳了下,“先进来坐,是关于徐玮徐师兄的事情。”众人皱着眉头,也不知道坐在何处,索性靠在柱子上,都好奇地看着谢慕白和徐玮。 “我要出谷了。”徐玮见大家都看着自己,想了半天,直接说出了目的。 “想通了?要去见她?”刘伊婧心想,这个木鱼脑子终于想明白了,倒是件好事。 “艳涟她应该去了。”徐玮原来心想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是艰难,却没想到那么轻易就说出口。 众人大惊,“你是怎么知道的?” “她的气,消失了。” “虽然你剑术天下第一,不过这也太扯了!”肖三笑说道,“一个在北一个在南,隔了那么远你还能感受到她的气?”肖三笑话音刚落,突然脸色大变,“难道你?” “嗯。”徐玮点了点头。肖三笑惊讶地合不拢嘴,“我的天,千年都没有人做到的事情,你竟然?” “这次一去,没出意外的话,我应该回不来了。”徐玮说得很淡然。 成欣刚想开口,就被刘伊婧拉了下衣袖,“既然你深思熟虑过了,我们当然尊重你的选择,但是十一呢?他还小。” “只能交给你们了。”徐玮表情有点黯然,“你们应该不知道,他其实是” “是你和独孤艳涟的儿子!”成欣没忍住,还是开口了。 “你们怎么知道?”徐玮很诧异。 “别小看女人的直觉。”刘伊婧笑了笑,但是表情并不轻松。 “你想好了,剑就传给十一了?”高阳插嘴。 “你还不如多操心下你的劳什子传给谁吧。”肖三笑嘲讽着。 “总之,这几年,有劳大家了。”徐玮深深地向众人鞠了一躬,“当时承蒙神剑谷收留了我,还让我成为神剑七剑,若无你们,我早就是神威军刀下亡魂了。” “十一就拜托诸位了。”徐玮说罢,大踏步走出小屋,谢慕白张口想说什么,几个师兄弟冲上去捂住了他的嘴。待徐玮走远后,六个人仍旧沉默不语。 徐玮慢悠悠地带着十一走在落枫坡,走得很慢很慢。小十一当然不知道徐玮此次出谷究竟要做些什么,一路倒是蹦蹦跳跳很开心。徐玮看着十一的背影,鼻子又开始一酸。 “师傅你怎么了?”十一回头,看到徐玮挤眉弄眼,便出声相问。 “有片枫叶落下来,惹得我想打喷嚏。”徐玮搪塞着。 “哈哈!痒了就打出来呗,憋着可难受呢!”十一挥着手和几个守剑门的神剑谷弟子打着招呼。 是呀,想了就去见呗,憋着可难受呢!徐玮自嘲着,自己还没一个孩童想得透彻。 两人走出第一道门,徐玮回过头,看了好久。 “师傅你在看什么?又不是不回来了。”十一跟着徐玮的视线看去,神剑谷安安静静地矗在山里,落叶金黄,飞舞成蝶。 “也是。”徐玮笑着转过了身,“走罢。” “我们走着去?谢、白师兄每次出去都有马儿骑,师傅你这么抠门?”十一惊讶,这光走出靖州估计都要走断腿,“我们到底要去哪里?” “去幽州。” “幽州?走着去?”十一怕了,开始两脚发颤。 “傻孩子,我们飞着去。”徐玮拍了拍背后的两把剑,慢慢地闭上了双眼。 “师傅你开玩笑也有个度罢!”十一以为徐玮在开玩笑,“虽然大家都说,你比谢叔叔还厉害,不过飞着去,未免也太”十一话没说完,就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 徐玮复又慢悠悠地睁开双眼,一手往斜上方一指,一柄剑从背后直接出鞘。徐玮提着十一,轻轻跃起,踩在剑身之上,剑微微一沉,复而瞬间拔高。 “师傅?这是这难道是传说中的飞不御剑飞行?!”十一死死地抱住徐玮的大腿,惊讶得语无伦次。 “算是吧。”徐玮笑了笑,“抓稳咯!我们出发了!” 十一在事后很是后悔,刚御剑飞行没多久,自己就因为惊讶过度,加上恐高,一度昏了过去,再睁开眼。便看到徐玮收了剑,拍着自己的小脸,两人正在一处雪山之上。 前方在白雪皑皑中,矗立着一堵黑森森的厚重城墙。而城墙上的牌匾龙飞凤舞地写着四个大字。 风雷山庄。 “你还知道来?”独孤淳一身白衣,推开大门,扛着霸王刀,不由分说地往徐玮头上砍去。徐玮没有避让,牵过十一,对着杀气腾腾的独孤淳指着。 “叫舅舅。” 独孤淳只得把刀收住,看着小十一,眉宇清秀,果然有些姐姐的影子。 “他就是艳涟的孩子?”独孤淳看向十一的目光柔和,复又恶狠狠地看向徐玮。 “果然,她走了。”徐玮淡淡地看向门内,广场上满是素帛白绫,徐玮心中一痛。 “所以你才出谷?也算不违背誓言?”独孤淳扬手扇了徐玮一个巴掌,很是清脆,此时城门内涌出一大批风雷山庄弟子,独孤彤霄满眼通红,一看就是哭了很久。 “我会给你们一个交代。”徐玮在众人一片惊愕中跪下,通通通地磕了三个响头,声音如同雷响,震得四周积雪溃散。 “师傅?”十一哪分得清现在的情况,只能拉着徐玮的胳膊,一脸胆怯。师傅从来没有像现在一样无助,却如释重负。 “十一,叫爹爹。”徐玮站起身,看着眼前怒火中烧的独孤兄妹。 “爹?”十一毕竟是个孩子,如此混乱的状况下已经完全丧失了思考的能力,只得跟着徐玮的指示含糊地叫着。 “嗯,乖。”徐玮眼眶中有些晶莹打转,“我带你来见妈妈。” “你的妈妈,她叫独孤艳涟,可是天下第一大美人!”徐玮笑着抱紧了十一,然后对着独孤兄妹说着,“十一就拜托你们了,我的两柄剑传于他,念在他母亲的面子上,希望能好好护着他回神剑谷。” “你想做什么?”独孤淳发问,一边的独孤彤霄已经哭得似个泪人。 “给你们一个交代,给天下一个交代,给她一个交代。”徐玮松开抱着十一的双手,轻轻地将十一往风雷山庄那边一推。 “爹爹?”十一惊恐地看着表情释怀的徐玮从背后解下两柄剑,轻轻地递给自己,“儿子,我这个当爹的,人生第一次当爹,不怎么合格,让你失望了。” 十一颤颤悠悠地接过双剑,“今正式将这两柄剑传于你,你从今日起,就是我们神剑谷的新七剑之一。” “不要!我还没学成绝世武功!我不想就这么不明不白地被你扔在这里。”十一嘶吼着,独孤淳上前轻轻地一拍,十一抱着两柄剑晕了过去,脸上全是泪水。 “谢了。”徐玮对着独孤淳笑了笑,比哭还难看。 “你不去看姐姐最后一眼?”独孤彤霄竭力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看着这个冷漠无情却哭得像个孩子一般的中年男子。 “不必了。”徐玮转过身,从怀里颤颤悠悠地取出那个破旧不堪,脏兮兮的荷包,从里面掏出十一两碎银,往空中一撒,整个人身形顿时涨开数丈,一道剑光穿过了风雪,直插天穹。 “艳涟,再等我一会就好。” 徐玮笑着,伸手一点,剑光直直地冲着南方而去。 第六十八章 剑仙 “有贵客。”璇玑阁中,白衣男子放下了手上书卷,面前刚回来复命的凤仙和素晚一脸诧异。 “那我们下去迎接?”凤仙完全感受不到任何气场,见白衣男子负手而立,看着窗外。 “不用,他从北边来。” 凤仙和素晚面面相觑,军神的言语一贯简短,不仔细去猜测,根本不知道他是否话里有话。 “你们两个随我来。”白衣男子轻点地面,整个人从窗外窜出,站在璇玑阁阁顶,傲然看着远方。 凤仙和素晚不明觉厉,分别站在阁顶两边的飞檐之上。 “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白衣男子轻轻一笑,“你们将此处守好,少一片砖瓦,提头来见。” “守这里?”素晚很纳闷,总不见得有陨石砸下来罢?凤仙看了一眼素晚一眼,素晚连忙闭嘴,朝着白衣男子的目光处看去。 “来了。”凤仙也感应到了什么,不禁对白衣男子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大声对着素晚吼道,“运起全身功力,不得懈怠!” 素晚仍云里雾里,直到他看到远方隐隐出现一个闪光,在他瞠目结舌中,闪光越来越大,一道澎湃的剑气,带着硕大的剑影,从北方招摇过市,划过天际,很是耀眼。 “我是不是眼花了?”素晚使劲揉了揉眼睛,而天边那柄剑却是越来越真切。 “没想到,这世间还真有人能到此境界!”凤仙沉稳的声音也开始微微颤抖。白衣男子昂首挺胸,对着剑气,踏前一步,朗声说道。 “豫州苏晓白,遥迎神剑谷剑仙。” 剑气丝毫没有停顿,径直掠过皇宫,对着璇玑阁笔直刺去!苏晓白遥望了一眼皇宫,发现并没有想象中的混乱,表情微微一变,复又平静如水,脚步一掂,迎着剑气就冲了过去。 “敢问高人怎么称呼。”苏晓白知道,此剑绝不是谢慕白的剑,谢慕白的剑他领教过,如星河倒挂,如大江东去。而眼前这股剑意,朴实无华,锋芒不显,却霸道非凡。 剑气,没有杀招,却让苏晓白感到处处危机四伏。苏晓白腰中长剑已然出鞘,带着一点寒光,直直地对着剑气点了出去。 “可笑。”徐玮冷哼一声,剑光更盛,直接吞没了苏晓白的身影,凤仙和素晚都想出手相助,但想到面对如此庞大的剑气,自己的身体如同萤火之光,怎敢与这皓月争辉!眼前剑气越发逼近,两人只能硬着头皮双掌拍出,妄图止住这剑气前进。 两人已经做好玉石俱焚的准备,不料剑气竟然硬生生停住,两人喜出望外,再度加了把劲,将剑气封在了璇玑阁八步之外。他们心里清楚,并不是他们能撼动如此庞然大物,而是他们的军神,他们的首领,神威苏晓白以一人之力,牵制住了这浩然剑气! 苏晓白当然不好受,整个人硬接这一剑,如同千万针芒在身,一道道凌冽的剑气将整个人包裹其中,连经脉都如同雷击。苏晓白明知不敌,但也未曾退却半分,毕竟他是百万神威军的统帅,毕竟他是万人敬仰的军神苏晓白。 我可是传说,而你又算是什么东西? 苏晓白透过剑气,已经感受到了来者剑中蕴含着大悲大悔,如此忧伤不堪的剑意,怎能挡我万人敌的去路?我的霸道才刚开始,怎由得你自寻死路的最后一搏? 苏晓白浑身泛着金光,手中长剑已经支离破碎,反而手中出现一柄由其真气幻成的兵刃,“徐玮!你为何垂死之前还要扰我神威!” “做一些年少时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 “原来你就是当年那个杀手十一,怪不得在江湖销声匿迹,原来是躲到神剑谷里去了。” “不去神剑谷,怎修得天上剑法,取你首级?” “神威之势,天下所驱!” “霸道之下,焉有完卵!” 两个强者的正面对拼,剑气四溢,亏得璇玑阁上有凤仙素晚两人苦苦支撑,这所谓天下第二楼才幸免于难。 而苏晓白已经疲态尽显,手上剑势却更盛,庞然的剑气开始渐渐衰退,苏晓白咬着牙死撑,对着自己念叨,再坚持一会,这剑气长途奔袭,已是强弩之末,现在气势在我等这边!而此刻苍穹中传来徐玮不屑的笑声。 “军神也不过如此!第一剑就应对如此吃力,看你怎么接我第二剑!” 苏晓白瞳孔大震,瞬间一股吞食天地般的杀意铺天盖地而来,苏晓白哪挡得住,只得往后退了五步,才死命挡住。可怜凤仙和素晚两人,双袖已经炸裂,死死地站在璇玑阁之上,竭力护着脚下那要拿命来换的楼宇。而一些驻守在璇玑阁中的将士,都纷纷踏上阁顶,希望用自己的绵薄之力助三人获取一丝胜算。 苏晓白现在可谓是穷驴技穷,已经用上了毕生的修为,但是身形还是慢慢地往后退去,再过三步便是神威的大本营璇玑阁,这就被毁了,岂不是被天下耻笑?何况,看着自己笑话的,并不只有神洲百姓,还有那个坐在龙椅上的女人,也盼着自己出丑。 功高盖主?苏晓白从来不信这个,只要实力够强横,连女帝都要敬我三分!任凭天下闲言碎语,我苏晓白只走自己的路,不服就杀,这个世界就是强者的世界!从建立神威以来,满路荆棘,血光遮天,从一个默默无名的小门小派,摇身一变天下第一大派,在几个兄弟的竭力否定下,毅然加入四海国,果然没有跟错人,经历数十年厮杀,四海一统,而神威也摇身一变,奉天子令,清山河,扫天下。 而现在,自己野望的第二步才刚刚开始,怎由得一个乡村野夫莫名其妙地跑来插一脚?苏晓白浑身血脉偾张,扔掉手中断剑,双拳猛烈轰出,但如同螳臂当车,怎挡得住徐玮这震古烁今的天外飞剑? 谢慕白等人抬首往北边看去,虽说隔了十万八千里,他们眼里只有蓝天白云,但到了他们的境界,都能隐约感受到那一抹动天荡地的剑意。 “他修为竟然恐怖如斯。”肖三笑不再语出嘲讽,反而满是惊讶。 “从你嘴里说出夸赞的话,倒是稀奇。”成欣表情也没有任何轻视,反而神情肃穆万分。 “真没想到,我们之间最先成为剑仙的,竟然是个半路入谷的木头。”高阳叹了一口气。 “也只有心无旁骛,才能练得如此神剑?”沈寿摇了摇头,“那我这辈子没指望了。”沈寿想了想自家那个小子,倒也罢,这样的天伦之乐也是极好的。 “不,他也是个痴人。”刘伊婧淡淡地说着。 “准备下,接十一回家。”谢慕白大袖一挥,留下一句话,“即日启程。” 李商突然放慢了马车速度,回头看向东边,旁边另一驾车上的关飞虎不由好奇地询问。 “没事。”李商回过头继续赶路,心中反而一沉,嘴里轻轻地念叨一句,“可惜了。” “可惜什么?”关飞虎当然没有理解李商的话,毕竟对于他来说,感受到如此剑意,为时尚早。 “小子,你可知道武学的最高境界是什么?”李商继续扬鞭。 “天罡?天魁七星?”关飞虎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 “的确,基本人到了天罡境,就无法再突破了。”李商脸色有点严肃,“但其实,再上去些,到了我这等境界,会觉得其实修行的路才刚刚开始。” “天罡上面还有一层?”关飞虎惊讶。 “可能不止一层。”李商耸耸肩,“因为从来没有人到达过。总觉得到了瓶颈,但一旦突破,或许可以更上一层楼。” “那岂不是与日月争辉?可谓半人半仙,不,真的可以算得上是仙人了。” “对,剑仙,名副其实的剑仙。” “和你差距有多大?” “应该只能挡住他一招。”李商掂量了下,实事求是。 “仅仅一招?!”关飞虎惊呼,惹得吴亦然也钻了出来。 “你们在说什么?带我一个。” “李商说,天罡境之上还可以有突破!”关飞虎很是激动。 “切,我以为是什么事,这个我早知道了。”吴亦然撇了撇嘴,觉得无趣,盘腿在关飞虎边坐了下来。 “你怎么知道?” “陈子非说的咯。”吴亦然抠了抠鼻子,“虽然当时我也很惊讶。” “路漫漫其修远兮。” “做好当下的事情,毕竟那层离我们太遥远。” “你们倒是想得穿,不错。”李商笑了笑。 “李商,你觉得你有机会再上一层楼吗。”关飞虎问着。 “这个看机缘,强求不来。”李商倒是坦然。 “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个?”关飞虎问着,毕竟对于他来说,天罡都有些遥远,何况是李商这种等级,可望不可求。 “因为,刚刚,有人突破了。” 关飞虎猛然回头,但天空碧蓝,如同寻常。 独孤渊看着在一边哭得梨花带雨的独孤彤宵,又看向背对自己,一动不动的徐玮,很是不爽。这家伙来到这里,竟然只说了这些话就默不作声?而独孤淳似乎也像默许徐玮如此一般,蹲在一边抱着昏迷不醒的十一。 “姐姐原谅你,我独孤渊说什么都不能原谅你!”独孤渊快步向前,见徐玮仍旧一动不动,一句话都不说,不由怒从心生,直接一拳用力抡去。风雷山庄众人中只有独孤淳刚想出手拦截,但为时已晚。徐玮身形一晃,独孤淳见徐玮脸色剧变,双目紧闭,还是一言不发,独孤渊又是一拳砸去,独孤淳将十一往独孤彤宵怀里一塞,冲了过来,拉住独孤渊的胳膊。 “哥!”独孤渊满眼噙着泪,很是不解为何独孤淳要拦着自己。 “你”独孤淳知道独孤渊心意,有些话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很是难受。但独孤渊这一拳,却直接毁了徐玮那天神下凡般的飞剑! 苏晓白似乎再也坚持不住了,看着近在咫尺的璇玑阁,又看了下阁顶上已经跪倒在地的凤仙和素晚,心中一凉。“今日注定我命丧于此?”苏晓白满是不甘地看了一眼皇宫方向,似乎触手可及,但就这几步的距离,如同黄粱一梦般可笑。 就在此刻,剑意突然一抖,剑气瞬间溃散,苏晓白瞅得一线生机,一掌拍出,遮天蔽日的剑身顿时破得粉碎,四处散落,只有些许飘飘荡荡奔着北方去了。苏晓白也不去追,倒是好奇为何神剑谷的剑却是从北方过来,回头看了一眼欢呼雀跃的神威将士和瘫倒在地如释重负的凤仙和素晚,飘然落下。还好,璇玑阁毫发无伤。 “军神武功,天下无双!”一时间璇玑阁的欢呼声如雷贯耳,久久不得停歇。凤仙和素晚互相搀扶着,狼狈而来。 苏晓白径直走过,拍了拍两人的肩膀,“做的不错。”然后就自顾自回到了璇玑阁的顶楼,擦拭了下嘴角微微泛出的鲜血,眼神中闪过一线狠戾。 “好你个神剑谷。” 徐玮喷出一口鲜血,睁开眼,整个人虚弱地倒在地上。独孤淳上前一把扶起,看着眼前这个半人半仙的男人,一时不知道如何开口。 “欠你们的,我还清了。”徐玮笑了笑,又吐出一口鲜血。 “我弟弟他” “没事。这是报应,我应得的。”徐玮扭着头,“让我再看他一眼。” 独孤淳也不知道徐玮口中那个他,指的是十一,还是姐姐独孤艳涟,只得抱着徐玮的身体,转向风雷山庄的方向。 “欠她的,我下去还给她。”徐玮闭上了双眼,脸上却露出了一抹微笑。 “十一,这是你爸爸,天下第一大渣男。” “十一,这是你妈妈,天下第一大美人。” “我还是不想离开你。怕你喜欢上别的女子。” “入了谷,我不出谷。” “那和出家有什么区别?” “心里有你,身边有十一。” 谢慕白看着北方,老泪纵横。 第六十九章 鱼上钩了 “云城没了!”也不知道是哪个好事者传了出去,没几日整个江湖都知道了云城覆灭的消息。好事者围到渝州,争先恐后地出海,终于是寻到了那一方传说中的仙境。 而现在的所谓仙境,焦土遍地,哪有传说中桃花成林,不胜风流的模样?焦黑的尸体满地都是,渝州百姓不忍,就地掩埋。风头过去,渐渐地,这一方鸟语花香的地方,成了一座鬼岛。 渝州城内作为云城眼线的几个探子索性也关了铺子,满大陆疯狂一般寻找逃出去的四个云城弟子,虽然他们不是云城中人,但毕竟常年受到李家的恩惠,早就把云城当成亲人。 其实谁都不知道这个消息第一个获晓得是谁,也不知道是如何传出,总之一夜之间,大街小巷都知道了这个惨剧。经过渝州一闹,眼见为实,这个消息才被证实。于是众口纷纭,基本也就猜测下来是之前肃杀四方的神威、离云城最近的昆仑、和远在西北的鬼城午门三家其中某家干的。而其中关于昆仑的吞并扩张版图,和向来捉摸不定的鬼城午门莫须有的一时兴起,百姓们还是更偏向于神威的又一次清山河。 毕竟之前已经有很多刚兴起的小门派就被灭门的消息已经满城风雨,而始作俑者当然被大家认为是有前科的神威。时隔十余年,天下太平,为何神威要又一次兴起风浪,屠杀江湖?一时间,这个话题甚至都成了百姓茶余饭后讨论的余兴节目。 闲茶最近有些忧愁,也不知道京华是怎么想的,江湖上那么大的风波,不管怎么算多情楼势必就是下一个挨刀的。经过靖州一战后闲茶已经明显感受到实力的差距。多情楼的顶尖战力也只有京华,而自己和小楼联手都对陆潜龙束手无策。 这其实也不怨多情楼,毕竟多情楼的战力是明显的断层。上一代的都折在十几年前,而京华能带着小楼、闲茶和素衣能将多情楼维护至今,已经是很不容易了。 闲茶心里明白,如果一直停滞不前,多情楼到时候面临和云城一样的局面,那是一点胜算都没有。她已经不止一次劝姐姐出手,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先下手为强,偷一个是一个,京华每次都是笑得乐不可支,一边让自己稍安毋躁。 她后来去过一次神剑谷,毕竟靖州一战,多情楼也牵涉其中。关羽谢誉和白祁的重伤,自己总归要过去打个招呼。而也正是去了一次神剑谷,得知了关飞虎他们的行程。算算日子,他们应该已经在不周山相见,之后肯定去寻找云城逃离的弟子了吧。不过茫茫神洲大陆,该去往何处寻找,也不知那些小家伙们现在还好不好。想想关飞虎和柳絮云,年纪轻轻,就受如此打击,闲茶更加想尽自己一份力。 京华一直说等一个人,不过到底在等谁?京华总是不说,几个姐妹也并不知情。闲茶自己推断下来也觉得罪魁祸首就是神威,她已经暗暗下定决心,再等三日,大姐再没有计划,自己就悄悄出楼,先去渝州探点消息。其实整个多情楼里,并不是只有她有这个想法,包括小楼,甚至连素衣都有相同的想法。 “师傅,为什么我们还不行动。”一个看上去古灵精怪的少女在栏杆上晃着她的长腿,看着一边正在梳妆的清秀女子。那女子生得削肩细腰,长挑身材,鸭蛋脸面,俊眼修眉,顾盼神飞,见之忘俗。却身着一身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衣裳,正是多情楼最后一位苑主,素衣。 素衣在四姐妹中年纪最小,实力却与京华比肩。当时灵犀对着这四个女娃娃,一个个看着都出落地很是可爱,便愁着取名。蒹葭笑着在一边轻轻地唱着: 世味年来薄似纱,谁令骑马客京华。 小楼一夜听春雨,深巷明朝卖杏花。 矮纸斜行闲作草,晴窗细乳戏分茶。 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于是这四个未来多情楼的主人,便分别以京华、小楼、闲茶、素衣为名。 “不是我不想,姐姐不让。”素衣叹了一口气,“嫣儿,把腿放下来,成何体统。” 那少女正是关飞虎他们在靖州一乱中遇见的少女,嫣儿。后被素衣偶遇,折服在素衣那神出鬼没的功夫下,便投入多情楼。 “我知道嫣儿你着急,换作是我,我的朋友遇到这种事情,我也会坐立不安。”素衣感同身受。 “那还不出发?莫非师傅是怕打不过?”嫣儿扑闪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素衣。 “再等几日,若姐姐还无动静,我带你悄悄出去。”素衣朝嫣儿眨眨眼。 “好!我会保密的!”嫣儿拍着小小的胸脯,一脸大人模样。 “你们背着我计划着什么呀。”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两人身后传出,素衣没有回头,就知道京华来了,忙对着嫣儿使着眼色。聪明伶俐的嫣儿当然知道师傅的意思,忙随口乱说,“京华姐姐,师傅要教我那招回马枪。” “就你这小身板能托得动枪?”京华掩嘴一笑。 “姐姐我不小了!”嫣儿气鼓鼓地说着。 “好了,小孩子不要撒谎,你们的心思,做姐姐的何尝不懂?”京华上前拉住素衣和嫣儿,“跟我来罢,小楼和闲茶已经等着了。” 小楼知道,今日京华唤上几个姐妹,肯定有大事宣布,而目前的大事也只有目前江湖传言的那件。 “姐姐终于下了决定?”小楼看着一脸严肃的闲茶。 “如果她不放我们走,你和我走不走?”闲茶小声地问小楼。 “走呗!四妹也有这个意思。”小楼回答。 “看来姐姐也拦不住我们哈哈哈。”闲茶笑了,然后猛地收声,眼角瞥到京华带着素衣和嫣儿走来。 “久等啦!”京华向两人挥了挥手。 “直接说正事吧!”小楼可没心情开玩笑。 “姐姐说的那个人来了没有?”闲茶问道。 “来了,又走了。”京华笑颜如花。 “那么神出鬼没,看样子姐姐是不打算让我们知道那家伙是谁了。”素衣也懒得问,她只要知道结果就行。 “来来来,坐好。”京华将手一挥,四个人坐在亭中,“你们的心情我都知道,但是” 嫣儿一听到但是两个字,就跳了起来,“没想到姐姐如此没种!”作为她师傅的素衣倒也没拦着,反正嫣儿的口无遮拦,整个多情楼都是有所耳闻。 “我话还没说完呢,这看孩子急的。”京华丝毫没有恼怒,反而笑意更盛,“我得到消息,关飞虎他们正赶往风雪塔。” “果然被俘虏的云城弟子都在风雪塔。” “正好加上师傅师伯的事情,一起找他们算清楚!” “上次在靖州半途而废,实在可惜,也怪我技不如人。”闲茶黯然说道。 “没事,这次还有我在。”素衣一把揽住闲茶,拍了拍她的后背。 “姐妹齐心!其利断金!”嫣儿开心地笑了,却招来四个姐姐很鄙夷的眼神。 “那么恶心的话你也说得出口?” “素衣你是怎么教的?我刚吃的饭都要吐出来了。” “好了好了,先听姐姐说下她那个但是。”素衣忙转移话题,一边瞪了嫣儿一眼。 “我的那个但是呢,其实也没什么,我的意思其实是兵分两路。”京华不紧不慢地说着。 “一路去追关飞虎?还有一路呢?”众人不解。 “去神剑谷。” “难道下一个目标是神剑谷?” “原来不确定,所以我按兵不动。”京华摊了下手,“不过今天得到消息,之前我们感受到的那股非比寻常的剑气,正是神剑谷徐玮。而他的对手,正是神威苏晓白。” “所以,我们就这样确定屠杀云城的是神威了?这未免也太牵强了罢。” “哎呀,也是线人和我说得啦。”京华开始耍无赖。 “这个线人是谁,那么神秘,靠谱吗?”小楼问着。 “靠谱,绝对靠谱,但他是谁,我不能说。”京华一脸坏笑,随手挥了挥空中飘落的柳絮,接着说了下去。 “谁想去风雪塔?谁想去神剑谷?” 众人一时语塞,素衣看着眼巴巴盯着自己,攥着自己袖子摇来摇去的嫣儿,心中顿时有了答案,“我去风雪塔。” “你们两个呢?”京华看着小楼和闲茶。 “按照神剑谷的战力,徐玮应该已经离世,剩下的战力也比云城来得有优势。”小楼分析着。 “而关飞虎那边却前路未知,毕竟他的实力,虽说同辈中已是佼佼者,但是对于风雪塔和神威来说,还是小毛孩一个罢。毕竟相识一场,我去罢。”闲茶其实更担忧柳絮云,那丫头,实力不济,却时时陪在关飞虎身边,虽听成欣和刘伊婧说柳絮云的实力已经突飞猛进,不过自己还是放心不下。 “那我也去罢。”小楼跟着说。 “行,那我和四妹去神剑谷。”京华笑着站起身,“就这么定了,四妹我们明日启程,你们两个随意。” “半个时辰后见。”小楼和闲茶相视一笑,大步流星般离开。 “姐姐,你不担心神威先来多情楼吗?”素衣有些忧虑。 “这几天我愁得也是这个,但从路程上来看,神剑谷离璇玑阁倒是近些,何况徐玮闹得这一出,直接把神剑谷和朝廷多年的纸面关系搅得破碎。我也是赌一把。”京华收起她略显狐媚的笑容,正色说道,“多情楼已经为天下灭过一次了,何惧第二次?” “女帝唤我何事?”苏晓白一大早就被手下唤醒,说是宫里的秘召入宫,其实他心里早就做好准备,在那惊天一战后,被女帝宣召入宫是迟早的事情。 “这下官就不清楚了。”领路的公公如履薄冰,虽说身处皇宫,可是身后那位可是举世无双的军神,前几日还以一人之力击碎那柄夸张的天外飞剑!万一说错话,那可是脑袋搬家的下场! “晓白,你来得真巧,你看这莲花,开得多好。”苏晓白刚路过一处庭院,就被一人唤住。 “女帝万岁万岁万万岁。”苏晓白微微鞠了一躬。 “不必多礼。”庭院中正是四海君主,人称女帝的威严女子不怒自威,也没有穿着龙袍,倒是一身素雅打扮。但身上那无处不在的霸道气场,却让人一点都亲近不起来。 “爱卿前几日那绝世无双的风姿让孤家叹为观止。”女帝上前挽着苏晓白,苏晓白也不畏怯,抬头挺胸地跟着女帝往莲花池走去,“好功夫,当赏!” “雕虫小技,不足挂齿。” “这怎么行!”女帝笑着,在池边一张躺椅上坐下,旁边的仕女忙摇动翡翠蒲扇,生怕女帝出一滴汗。“爱卿想要什么赏赐?” “微臣的,都是陛下给的,谈何赏赐。”苏晓白言语恭敬,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 “大胆点。”女帝撒了一把鱼饵扔进池塘,却并没有任何一条鱼浮上水面。“除了江山,我都能给你。”女帝凑近苏晓白,“包括孤家自己。” 苏晓白笑了笑,撩起白衣,半跪地下,“陛下说笑了,就当我为神威将士多求点军饷,可好?” “这个爱卿不说,孤家也会叫人去办。爱卿真的什么都不要?”女帝的嘴角上扬,隐隐有些戏谑。 “不用。若无要事,军中还有小事要忙,容微臣先行告退。”苏晓白起身,行了一个礼,见女帝没有说话,便转身离去。女帝看着苏晓白离去的身影,依然保持着笑容,将鱼饵倾尽莲花池后,拍了拍手,对一边的仕女命令着,“唤老陈进来。” 可笑至极,连一尾鱼都没有的池子,还学人风雅,洒什么鱼饵?苏晓白冷哼一声,径直出了皇宫,骑上静候在外的神威将士牵着的骏马,猛地一扬鞭,就往璇玑阁回了。 “鱼上钩了。”女帝看着院外缓缓走进的陈子非,笑得很是得意。 第七十章 开个价 “眼前就是黑山崖,过了黑山崖,就是风雪塔。”李商拿着马鞭遥遥一点,前方一座并不怎么高的山峰,静静地等在风雪之中。 虽说是夏天,但是神洲的北部却常年飘雪,很是古怪。气温没有看上去那般寒冷,昼夜温差极大。关飞虎不敢相信,灵犀可以在这样的环境生存了十余年,他站在黑山崖的顶端,往下看去,一望无际的黑色在下面等着他,如同一张深渊巨口,吞噬一切掉入悬崖的生命。 “别看了,她不是还活着嘛。”吴亦然下了马车,走到关飞虎边上,陪着他往下看去。 “这里有她的气息。”关飞虎回过头看着关一川蹒跚地在山崖上走着,一脸悲伤。 “你老属狗的?”李商倒是好笑,“别伤春悲秋了。人家还等着你们去救呢。” 柳絮云扶着关一川,轻声说道,“叔叔再忍个几天,我们去把灵犀前辈救出来,你们一家就可以团圆了。” 关一川看着眼前这个温柔的少女,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转身就回到马车上去了。 我能说什么呢?我能对这群少年说什么?说一句谢谢?还是说一句对不起?自己在这场闹剧中什么都做不了,拖着这副残躯体,只能让他们碍手碍脚。若是因为自己,导致救援失败,甚至是有孩子受伤,那自己恨不得就从此处跳下去一了百了罢了! 更何况,关一川心里清楚,这风雪塔救人只有两条路,一是钱够,二是明抢!而这风雪塔能跻身于天地十门,不用多说,这实力可比那小小的飞龙镖局强上太多,就算有李商助阵,可能也是凶多吉少。 “别乱想。”坐在车里的泠无音开口,她虽然一脸病容,但看上去精神了些,虽然断臂上还缠着厚厚的纱布,“有些坎,我们必须跨过,否则就再也停滞不前了。” 关一川笑了笑,手却死死掐紧了自己的大腿。 一行人又走了小半天,翻过黑山崖,终于是到了一处平地之上,而转过山脚,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座小小的仅有三层楼之高的塔楼、 “这就是风雪塔?”众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对,我们到了。”李商跳下马车,双手插在袖子里,倒是一脸严肃。 “连个守门的都没有?还就这点大小也算得上天地十门?”吴亦然掂量了下,恨不得拉着关飞虎直接跳上三楼,背上灵犀和那几个云城弟子就跑路。 “不会走错地方了吧?”关一川突然觉得自己一路上多虑了,难道这风雪塔竟是个风声大雨点小的名头罢了? “谁说风雪塔是建在上面的。”李商指了指地下,“上面仅仅是塔哨而已!真正的风雪塔在地下!一共十二层!” 关飞虎和吴亦然目瞪口呆,果然财大气粗,竟然掘地那么深? “出来个人!”李商大大咧咧地走上前去,对着那露地一角的风雪塔喊着。 塔门打开,转出一个看上去普普通通的汉子,一身庄稼汉打扮,对着李商就是鞠了一躬,“贵客里面请。” “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进去了?”吴亦然倒是有些失望,他的设想中,必须在风雪塔门口大战个三天三夜,然后一层层往上闯关,最后解救成功,回去吃一顿庆功宴。 “我也没想到如此简单。”关飞虎何尝不是这么想的?看了一眼李商,李商比了一个手势,仅仅就让关飞虎、吴亦然、姜幼麟三人跟着进去。柳絮云守在马车旁,护着关一川、泠无音和那三个云城弟子。 “如果打起来,你就进去帮忙罢,这里有我。”泠无音看着李商等人缓缓走进风雪塔,倒是有些失落,毕竟这种场面,也由不得她的孩子脾气,自己能救回来就已经谢天谢地,说实力,连当时的三分之一都没有。 泠无音担心的其实不仅仅只有自己,更加为李商担心,她心里清楚,为了救回自己,师傅可是耗了太多内力,现在的李商和巅峰期的李商不可同日而语,虽然李商还是一如既往的潇洒,但 “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丞相。我们几个小辈再不济,也会守住二师伯的背后的,无音你放心。”柳絮云提上剑,站在第一辆空空如也的马车旁,看着李商等人消失在风雪塔门后,心情不免开始紧张。 “脚下小心。”那个庄稼汉打扮的壮年手里提着一个烛台,将李商一行人领到了地下一层。刚走进风雪塔塔内的空间并不大,到了地下一层更是晦暗异常,若不是壮年手上那一烛台,估计可以算得上是伸手不见五指。 “天魁七星李商来此何事?”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坐在一张高高的桌子后面,眯着眼睛看着李商他们。 “先礼后兵?”李商冷哼一声,“不必要了罢,让神威这群狗奴才出来!”李商跷着二郎腿,接过壮汉递来的热茶,一饮而尽。 “你就不怕有毒?”吴亦然小声提醒。李商眼神中俱是不可思议,“他们需要这些见不得光得到伎俩?” “这里的确见不得光。”吴亦然嘿嘿一笑,也端起茶杯一口喝完。 “你们这里是不是收着神威押来的云城弟子?还有一个在黑山崖下昏迷的女子?”李商开门见山,也不客套。 “云城弟子共十人。”管家翻了下厚厚的一本账册,往前又翻了很久,“的确,近一年前在黑山崖下救了一名女子。” “开个价。”李商打断了管家的话。 “她那么有钱?”吴亦然悄悄问着关飞虎,关飞虎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关飞虎从进来之后,一直小心翼翼地看着四周,而身处的这地下一层,除了那张高得离谱的桌子之外,并无任何摆设,除了堆积如山的书册卷轴外,别无他物。 “稍等。”管家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个算盘,噼里啪啦一顿操作后。对着李商比出一个五的手势。 “五万两黄金。” “五百两白银。”李商讨价还价。 “不讲价。”管家头都没有抬。 “你这杀价也太狠了罢!”关飞虎和吴亦然从来没看到过如此讲价的,李商咧开嘴笑了下。“试试嘛,反正我没那么多钱。” “付不了钱也没事。”管家手上没停过,自顾自地低头算着账。 “可以赊账?”关飞虎插嘴问道。 “攥够钱再来呗。” “如果明抢呢?”李商手撑在桌上,依着脑袋。 “下楼开打呗。”管家仿佛在说一件寻常得不能再寻常的事情。“打完神威还在外面等着你们。” 关飞虎一惊,想到外面守着的柳絮云她们。 “出了黑山崖他们才会出现,在风雪塔四周五里,不得有争斗。”管家倒是抬起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少年。“关飞虎是吧?来救你的娘亲?可以啊,年少有为,死了太可惜。” “你们就如此确定我们打不过你们?我们可是有李商!”吴亦然双手叉腰,甩出他认为的杀手锏,却遭来李商的一个白眼。 “把老娘当枪使?” “不敢不敢。”吴亦然缩到后面,继续昂首挺胸,一副狗仗人势的嚣张模样。 “风雪塔一共十二层,云城弟子在第四层,那女子在第十层。打完第四层,你们就可以把云城弟子带走,而那个女人,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闯到第十层了。”管家挥了挥手,幽暗的空间里突然亮起一排烛火,顺着烛火看去,有一个小小的暗门在墙壁之上。“准备好了就进去罢。” “你就不怕我们挟持你当人质?”吴亦然走过管家身边,没头脑地问了一句。 “我就是一个算账的,对于风雪塔来说无足轻重。”管家继续忙活自己手里的事情,对于李商四人的离去根本没有搭理。 “其实五万两我回去商量下,应该没什么问题。”一直没有说话的姜幼麟随着众人进了暗门,轻轻说了句。 “吃饱撑了,别当冤大头。何况你的立场微妙,此事不能麻烦你。”李商知道姜幼麟的身份,“你有这钱还不如给我买酒喝。” “这真要打起来,你让幼麟过来做什么?”吴亦然问着。 “给你们收尸。”李商率先走下地下二层,四人眼前一片空旷,这里倒是比上面一层要明亮得多。空地之中有六个一脸疲态的中年男子,看到四人前来,抬着眼睛,眼中无神。 “我来我来!”吴亦然撸起袖子,跃跃欲试。 “你们走罢。”带头的一个中年男子说话有气无力,“有李商,打个锤子。” “哟,这地方都有人认识我?”李商倒是毫无防备的样子,还凑到三人旁边,“我们打过?” “倘若交过手,我们早就不在这里了。”中年男子瘫着手,“守这层的都是炮灰,算我知道的,这一年,我们这层已经换了十几波人了。” “不打的话,你们会有什么惩罚?”李商很好奇,拿过中年男子手上那柄坑坑洼洼的破刀。 “没什么惩罚,大不了少吃一顿罢了。” “你们不是风雪塔的人?”姜幼麟问着。 “以前是,但是被派到这里之后,就不是了。”另外一个满脸胡渣的男人说着。 “怎么说。”李商并没有急着赶往下一层,反而盘着腿在六人面前坐下。 这六个大汉也是第一次看到竟然有人可以坐下来聊聊天,便打开话匣子。 原来风雪塔说是个门派,其实更确切来说是个监狱。能成为风雪塔真正的弟子,都要经过塔战,胜出的人守在那层,输了的人选择继续挑战或者成为死士。虽说有十二层,但从风雪塔建立至今,也只有一个人能闯到最下层。那个人说来也奇怪,怅然若失地出了塔。却留下一柄黑刀。 那个人正是沧海一刀。 风雪塔一向见钱办事,任何东西都可以去塔里换钱,但是赎回却要三倍的价钱。所以也成了朝廷和神威的监狱,反正那些俘虏来的,内功尽失的高手们对于他们来说已经失去用处,还不如换点钱财充作军饷。而风雪塔对待这一个个俘虏倒是尽心尽责,毕竟对于他们来说,他们其实已经不算人了,只是一件件货物罢了!维护货物的干净和完整,这点风雪塔倒是处理得一丝不苟。 “你们就在这里等死?”关飞虎心想,这风雪塔倒是出乎意料,从进门到塔战,并没有一言不合直接开始的剑拔弩张。 “至少待一天有一天的饭吃,出去当死士,鬼知道死在哪个荒郊野外。” “最近有谁来过?”姜幼麟问道。 “就带来几个无足轻重的云城弟子,听说是神威俘虏过来的。” “你没见过他们?” “当然没有,守在前三层的人没资格出塔。” “前三层都是你们这些炮灰咯,看来救回云城弟子倒不是什么难事。”吴亦然拍着胸脯,“第四层就交给小爷我,我以后就是云城的大英雄!” “第四层开始没有一个低于地煞境”为首的中年男子说话越来越轻,“而第十层以上都是天罡” “你娘亲被关在第十层,就是说李商去搞定第十层,我们就可以撤了?”吴亦然如释重负,看来这抢人没想象中那么可怕。 “然后前面几层交给我和你!出去再和柳絮云暴打神威一顿!完美!”关飞虎也有些轻飘飘。 李商也有些诧异,此等天下闻之色变的风雪塔,就这点实力?那凭什么江湖近百年屹立不倒?难道仅仅靠的财力?就可以让朝廷和神威乖乖付钱? 六个壮汉见关飞虎与吴亦然喜笑颜开,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沉默了一会,其中一人终是轻轻说了一句,“少侠且不要高兴得太早”姜幼麟脸上倒是露出些许恐惧。 “难道,随着越往下走,人数越多?”姜幼麟数了一下眼前六人,有种不祥的预感。 “你们六人,难道就是前三层的所有的守卫?” “对这位少侠猜对了。”中年男子点着头,“每下一层,多一人。” 木讷如关飞虎此时也反应了过来,“所以说,这第十层有十个天罡境!” 第七十一章 你多高? “十个天罡?!”吴亦然吓了一跳,看了一眼姜幼麟,重重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这下别忙着给我们收尸了,兄弟你自己先跑罢。” 李商倒是一脸轻松,“也就十个,小意思。”关飞虎三人直愣愣地看着李商,一脸崇拜。 “你打五个,你也打五个,岂不是正好?”李商指着关飞虎和吴亦然哈哈大笑。 “能打残一个我就谢天谢地了。”吴亦然哭丧着脸,“还五个?我十条命都不够!” “你呢?”李商满脸戏谑看着关飞虎。 “应该可以拿下一个不过我也不清楚,话不能说得太满。”关飞虎倒是考虑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 “你确定你能打赢一个?”吴亦然咋咋呼呼,被李商在脑袋上敲了一下这才安静。 “毕竟第十层开始,才有天罡,估计也就是刚突破不久的,反而是李商你这边,你现在功力大不如前”关飞虎有些担心。 “臭小子还算有点良心,我的事情还轮不到你们几个操心。”李商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这里面盛的是沧海一刀那一潭池水,虽然只有最后几滴,但这一路上我也试着借此重回巅峰,倒也略有小成。” 吴亦然松了一口气,倘若李商真的如她所说重回巅峰,岂不是打打几个刚入天罡的家伙就如同教训小屁孩那般轻松? “但毕竟是借助外物匆忙练成,那好不容易聚回的内力其实很是涣散,估计只能够我撑上一招”李商语不惊人死不休。 “才一招?” “一招秒十个小天罡?” “并不是不可能。”姜幼麟仔细地想了很久,“如果按照十二层层层递进的排列,第十二层封顶是十二个天魁七星的等级,那显然不现实。” “也是,如果有这战力,直接杀穿神洲,一统天下都不是痴人说梦。”关飞虎点点头。 “那么退一步,第十二层是天罡乙等,十一层便是天罡丙等,甚至还会有一步天罡。” “那第十层算什么?这么算不就是地煞了吗?”吴亦然听听觉得不对。 “你知道伪境吗?”姜幼麟重新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更是确定了自己的猜测,脸上稍许有些如释重负。 “第一次听说。”关飞虎和吴亦然不约而同地说道。 “伪境,就是突破之时,心境受损,导致今生无缘再次突破的人们。”李商走下地下三层,布局和上面一层一样,但果然没有守卫,地下四层也是一样,看来那六个男子所言不虚,反正打不过,还不如凑到一起聊聊天,走个形式。“这些人呢,比地煞境厉害点,但是和真正的天罡相比,甚至和一步天罡相比,差远了。” “那什么叫一步天罡?字面理解不就是差天罡一步嘛。”吴亦然不懂就问。 “一步天罡很是微妙,说是天罡,但其实又不是天罡,但算是突破了地煞与天罡之间的那条一横沟,离天罡就差一步之遥。说不准就在哪次战斗中突然觉醒,正式迈入天罡境。”姜幼麟很是耐心地解释道。 “那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地煞之后,便是一步天罡,成功了就是天罡,失败了就永远跌入伪境?”关飞虎脑子里绕了半天,终于想出个大概。 “可以这么说没错。”李商笑了笑,“现在有点信心了吗?” “完全没有。”吴亦然嘿嘿一笑,“对我来说,管他什么伪不伪,好歹也算半个天罡。哎船到桥头自然直,走呗。”一边小声地问着关飞虎,“李商打十个伪境应该没什么问题吧?” “你这快一年都在墨迹些啥?瘦了那么多,原来还是个空架子?”关飞虎学着李商的口吻嘲讽着。 “激将法!我看穿了!”吴亦然跳开一步,双手指了指关飞虎,“讲道理,这招还真有用!小爷就让你们瞧瞧,跟着那个糟老头学来的绝世武功!” 李商觉得这三个小子还真有趣,再跨过一阶,四人终于到了地下第五层,也正是塔战的第四层,四个眼神犀利的男子四处而坐,而看到有人闯塔,一个个倒是很兴奋。 “听说”第一个男子刚开口说了两个字,整个人直接被一股劲风扇飞,软绵绵地瘫倒在地上。剩下的三个人面面相觑,只看到为首的一个乌金长袍的女子拍了拍手,右手手指微微一掐,“把后面第五层第的人全部叫上来罢。老娘懒得一层层打。” “就算你是李商,也敢在我风雪塔”开口的大汉话音未落,只听通通通三声,自己连着另外两个兄弟全都被扇飞在墙上,两眼一翻,昏死了过去。 “下楼。”李商拍了拍手,关飞虎三人也是目瞪口呆,都没有看到如何出手,这四个人就这么倒了? “惊讶什么?才入地煞境的货色。就算你们和他们打,只要超过一招,只能说明你们还是废物。”李商如法炮制,轻轻松松又下一层。 “这样岂不是爽呆了?简直比逛后花园还要舒服!”吴亦然哈哈大笑,紧张的情绪早已飞到九霄云外。 “李商她是为了给我们节省体力,后面几关要我们自己闯,她要留些气力专心应付第十层。”关飞虎倒是一脸沉重。 “我算了下,照这排列,刚才两层是地煞丙等,后面两层地煞乙等,第八第九层便是地煞甲等。”姜悠麟浅浅想了下,脱口而出。 “意思说,这下一层便是陆潜龙的实力?”关飞虎突然干劲上来了。 “六个陆潜龙?”吴亦然也是跃跃欲试,靖州一战的打击对于少年来说,过于残酷,这快一年的勤修苦练都是为了能再碰到飞龙镖局时能够一雪前耻,况且现在还背负了云城的仇恨!不变得更强,怎么对得起那日日夜夜被那全身淤青肿痛疼醒的夜晚? “就算六个苏晓白我也要闯!”关飞虎有些热血上头,直接被李商转身踹了一脚,“你疯了?六个苏晓白,我都要溜。你喜欢死无全尸你就留着罢,我出去帮你宣传一波,无脑青年单挑神威老大,不幸身首异处。老娘我倒是好奇,不知道世人怎么看你,觉得你是个勇于挑战的英雄,还单纯是个不自量力的白痴?” 关飞虎捂着小腿嗷嗷乱叫,“李商,先不管有没有六个陆潜龙还是六个苏晓白,下一层我想打!” “就因为地煞乙等,是飞龙镖局那陆潜龙的实力?” “嗯。” “那就再等一层。” “为何?” “你以为等级分得那么严谨?所谓甲、乙、丙等无非只是个范围而已,纯粹是吃饱撑着的家伙们无事可做,拍着脑子想出来的。”李商说着冷哼了一声。“你做好苦战的准备,我可不会出手。” “让你们看看小爷我的实力!这一层说什么都我来!”吴亦然反而窜了出来,一步跨前,冲在李商身前,带头走了下去。 “我靠,好大!”吴亦然刚踏入地下第七层,眼前豁然开朗,“一二三四五六,正好六个。” “你一个人打六个?”连不擅长武功的姜悠麟都觉得吴亦然有点托大。 “这个那个试试呗?”吴亦然怂了,他原本打算自己挑个三个,还有三个留给关飞虎,还想着比试下谁击倒三人的时间短,谁料姜悠麟直接把自己架在火上烤,一时半会下不了台。 “我突然想到一件事,刚刚我们下来的时候,那管家是不是没有说塔战是否规定人数?”姜悠麟突然将折扇一叠,“似乎也没有说打到一半回去,有什么惩罚?” “这种歪门邪道的点子还是你脑筋活络。”关飞虎回忆了一下刚才地下第一层的对话,好像还真没有说详细规则。 “既然他只说了,风雪塔五里内不得有私下争斗,那我去唤上柳絮云下来帮忙也是可以?” “道理是有哦!况且按照她所说,在神剑谷跟着光风霁月刘伊婧修行颇有大成,倒是多了一份战力!”吴亦然一脸恍然大悟。 “那我去一次呗,顺便看看能不能先领着那几个被关押的云城弟子出去。”姜悠麟看了一眼李商,见李商没有做声,便拍了拍关飞虎和吴亦然,“加油,我去去就回。” “那我们也就放开手脚打了!”关飞虎斗志昂扬。 “等你回来,说不定我们已经就下飞虎的娘亲,凯旋而归!”吴亦然抹了下鼻子,正眼看着眼前的六个男人。 “你们也似乎太小瞧我们了,从下来聊到现在,真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一个看上去就很壮硕的中年男子缓慢起身,身形越升越高。待他完全站定,头顶几乎都碰到了这一层的天花板。 “好高!”吴亦然吓了一跳,下意识看了一眼关飞虎眨了眨眼,“形势不对,记得帮我!” “好说好说!”关飞虎和李商靠在一边,倒是悠闲地看着吴亦然晃晃悠悠地走到场地中间。 风雪塔从地下第七层开始,场地空旷了至少三倍,而且灯火通明,守着这层的风雪塔门徒个个眼神深邃,气场明显和前几层大相径庭。 “来者何人?”那个巨人除了李商,并没有把关飞虎和吴亦然放在眼里,见一个嬉皮笑脸的青年,双手插在腰带上,一晃一晃地走来,“李商我们当然打不过,但我们也没那么孬种,总归尽些自己的职责,而你,是什么东西?” “吴杰超。”吴亦然照例报上自己的假名。 “你叫什么,其实我下一秒就忘了。”巨人哈哈一笑,用手往下压了下,其他几个门徒正欲起身,看到这个手势,便也就跟着起哄坐了回去。 “无非是永远被我俯视的蝼蚁罢了,蝼蚁不配被我记住名字。”巨人很是自负,当然地煞境乙等,放眼神洲,不管去哪个地方,都是座上贵客,他有这个实力,鄙夷大部分人。 吴亦然瞄了一眼巨人的身体,站近了,也只能抬着头才能正视到那个巨人的双眼。 “你多高?”吴亦然没头没脑地问着。 巨人皱着眉头不答,直接一巴掌挥去,吴亦然抬起胳膊,运功一挡拦下,巨人倒是有些吃惊,“打赢了我就告诉你。” 吴亦然哈哈一笑,“就怕你到时候没力气回答小爷我的问题!”巨人眼前一花,再定睛一看,哪有吴亦然的身影?刚想四周巡视,只觉胯下一阵剧痛,双腿之间被吴亦然结结实实地踹了一脚! 巨人痛苦地捂住胯下,硕大的身体跪倒在地,吴亦然落井下石,拳头对着巨人的脖子就是一阵狂轰滥炸,巨人咆哮着一胳膊抡去,吴亦然头一低,堪堪避过,回手就对着巨人的腋下狠狠撩上一拳! “他以前打架就是这副模样?”李商很好奇,这个叫吴亦然的小子平时流里流气,没想到打起架来,更是地痞无赖得紧。 “是的比以前更没节操”关飞虎憋着笑,见其他五人并没有起来参战的意思,便就继续看戏。 “你多高?”吴亦然站在巨人面前,歪着头重新问了一遍。巨人从喉咙里面发出一阵如同野兽般的嚎叫,双手扑出,死死抓住吴亦然,表情狰狞,“你可知老子的铁爪,曾手撕一头老虎?” “哦哟好疼。”吴亦然面无表情地用两条胳膊架着巨人的双爪,“你这都没用力,我一点都没临场感,该配合你演出的我演视而不见 在逼一个最爱你的人即兴表演”吴亦然下盘一沉,双手猛地一支,巨人双爪直接被撑开,胸前空洞大开! “就你还手撕老虎?”吴亦然一步猛然踏前,右手抡圆了拳头,径直轰在巨人心口处,“小爷再问你一遍,你多高?” 巨人胸口一阵翻江倒海,气血逆流,嘴里一大口鲜血喷出,人顿时一头栽下,硕大的身躯轰然倒地,扬起好大一层灰尘。 “现在谁是蝼蚁?谁又在俯视谁?”吴亦然一脚踩在巨人头颅之上,俯下身,看着一动不动的巨人,“我早说了,就怕你到时候没力气回答小爷我的问题唉。” “不错不错。”李商倒是破天荒地微微点了下头,“这小子跟着陈子非,学得不少。” “那必须的!毕竟他是我兄弟!”关飞虎笑得很开心。 第七十二章 地煞乙等 “一个个上?”吴亦然看着另外五个,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慌乱,这个巨人明显轻敌,让自己如此近身。巨人那魁梧的身材当然比普通常人猛上不少,但是越靠近他,他由于胳膊太长,反而不容易发力,吴亦然也算是投机取巧赢得一场。 “我来。”看来这些人自负是地煞境,也不屑一起上阵,这倒是落了吴亦然的下怀。站起身的那个男子也是赤手空拳,吴亦然两手空空,见这里除了六把椅子一张桌子外也无他物,顺手操不到什么家伙,便摆开架势。 男子也不急,慢悠悠走到吴亦然身前三步,招了招手,“也无需报上姓名,反正对于我们来说,大家都是过客。” 吴亦然哈哈一笑,虽然这男子谈吐有些迂腐,但至少实话实说,没什么花花绕绕,于是脚下一错,率先发难!单拳挥出,男子双手一截,吴亦然又是一脚踢向男子裤裆,男子皱了下眉,横起脚护住,吴亦然另一脚直接就往男子另一条支撑腿扫去。 “这小子变招奇快,实战经验貌似很是丰富。”另外四人窃窃私语,“也看不出何门何派,估计就是个街头混混,实力倒是不错。” “用全力打呗,反正很久没有人到这里来了,虽然有个李商。” “李商貌似不想出手,我们就在这两个小家伙身上出点气罢!” 男子身形一晃,之前见巨人直接被吴亦然秒杀,心中也不敢大意,年纪轻轻有这等实力也属不易,想当年,自己在他年纪,也只是个大户人家的打手而已。 “小子,你也别太小看我了!”男子一手撑地,整个人在地上一旋,逼得吴亦然跃至空中,随后一掌拍出,吴亦然只得运功一挡,人飘着落到了后方。 “好歹也是地煞级别的,小爷我可要认真打了!”吴亦然挨了一掌,倒也不觉得疼痛,毕竟那一身肥肉都已经被陈子非惨无人道地训练成了肌肉,抗挨打能力又上了不知道几层台阶。 “作为一个地痞流氓,你已经很能打了。”男子渐渐适应了吴亦然那毫不讲理的攻击手段,说好听点叫街巷斗殴,说难听点就是下三滥。总是对着为人不齿的地方下狠手。男子与吴亦然对了数招,吴亦然的实力已经了然于胸。 “小子年纪如此就能跻身地煞,杀了你倒是有些可惜!”男子也不留力,一拳又将吴亦然打退数米。 “你行不行啊。”李商打着哈欠,“不行让关飞虎上。” “男人不能说不行!”吴亦然估摸算了下,被打中五下,想到当时在靖州,整个人已经软得站不起身,而现在依旧生龙活虎,这陈子非老头教得有点东西啊! “既然你说我是街头斗殴,那小爷我露两手绝招,收起你的下巴!”吴亦然心里很是紧张,毕竟这是第一次用上陈子非的绝学实战。吴亦然一拳在胸,一爪探前,双腿微微一屈。如此古怪的姿势也只有李商能看出些端倪。 “陈子非竟然把这个都传给他了?看来这小子要让我们眼前一亮了。”李商停止了哈欠,人精神起来。 “陈子非算是何门何派?”关飞虎在一边不懂就问。 “山村野夫而已,自成一派。”李商看着吴亦然的架势,“真正的高手呢,也不会拘泥于何门何派,一些扬名的绝学都是自己悟出来的。” “比如胡笳十八拍和阳春白雪?还有那莫名其妙的踏歌行?”关飞虎至今还没有领悟踏歌行的奥妙,对于他来说,只是懵懂的一首曲子罢了。 “莫!名!其!妙!”李商啪啪啪啪打了关飞虎四下耳光,“他妈的真的不知道厉害,也罢。迟早要用的,一会你们被打死了我就使出来给你涨涨眼!” “我们都被打死了,怎么看?”关飞虎脸瞬间就肿成猪头。 “行行行!半死了我就用行了吧!看完你就给我去死!”李商没由来想起了当时泠无音跟在身边的日子,这丫头一直清冷,反而现在有关飞虎和吴亦然两个活宝跟着,气氛活络多了。 “这可是小爷我成名绝学,人称痛打落水狗!”吴亦然又开始满嘴胡言乱语。关飞虎和李商别过头,装作不认识这个家伙。 男子却信以为真,也不知道出自何门何派,只见吴亦然一爪直直往自己这边抓来,平平无奇,但塔中的气场突然变得很是狂乱! “飞狗取水!”吴亦然一爪袭出,男子呼吸变得有些急促,身体有些呆滞,匆忙一挡,还是慢了一拍,胳膊上被直接划开五道血痕!但回头一看,吴亦然反而抱着自己的手嗷嗷乱叫,“小爷我没剪指甲!疼死我了!” “我们能先下一层吗?这人我们不认识,要杀要剐随便你们喜欢。”李商实在不想待下去了,太丢脸了。 “哇你们忍心吗?飞虎,借我下白鹿,我削下指甲。”吴亦然似乎刚才一招太用力,指甲直接断了两个,脸都疼得有些抽筋。 “滚。”关飞虎直接蹦出一个字。 “太寒心了,刀都不借给小爷我。”吴亦然硬着头皮,用牙齿将过长的指甲啃得坑坑洼洼。“好了好了久等,我们继续。” 男子很是无语,这家伙何止出手招式,连性格都那么鬼怪。男子甩了下胳膊,再定睛看去,吴亦然已经瞬间冲到了自己面前,还是那招一爪照着自己面门抓来。男子只能往后退去,别看这轻描淡写的一爪,隔开数尺都能感受到这锋利的爪风! “你可是地煞境,怎么看到一个小流氓往后撤?!”吴亦然嘴里一直没停过,“接你小爷我一拳!暴狗冯河!”男子眼前哗地一下散开无数拳影,男子大喝一声,抡出拳头迎了上去,拳风在空中对轰,空气随之一阵阵爆裂!气浪席卷了这地下第七层,惹得关飞虎和剩下那几个门徒都眯起双眼,而那倒地不起的巨人身体直接被吹飞,狠狠砸在石墙之上。 “不愧是地煞境,反而是我轻敌了。”吴亦然笑了,笑得很是开心。男子疲于挥拳,很是疑惑吴亦然为何突然发笑。 “原来,我已经是地煞乙等了?”吴亦然很是兴奋,突然有些感激陈子非的严苛。 “成长是好事,你先把眼前的五个人处理掉再嘚瑟罢。”李商一把拉过关飞虎,“我们下去罢。” “不等他?”关飞虎还是有些担心,毕竟如此境界的家伙还有四个坐在一边看戏。 “你觉得你这辈子遇到沧海一刀这种奇遇还会有吗?”李商冷不丁地问着。 “不可能再有了罢。”关飞虎摇摇头,“遇到一次已经是谢天谢地了。” “那如果你们的实力,只是停留在这里,那至少五十年内,根本不可能撼动神威。”李商看了一眼坐着的四人,四人恭恭敬敬地做了一个请下楼的手势。谁会闲着命长,敢拦住李商? “想变强,就置之死地而后生。”李商从迈出脚步后,就没有看过一眼奋战的吴亦然。“否则你们和这群一直守塔的井中之蛙有什么区别?” “你们先走,小爷分分钟追上你们!”关飞虎身后传来吴亦然的喊叫,不难听出,吴亦然现在情绪很是激昂。 “万一输了被打死了怎么办?”关飞虎还是担心兄弟。 “死在这里和死在苏晓白剑下有区别吗?” “”关飞虎说不出话。 “下一层你去,你自己选的。”李商笑了,笑得倒是很邪恶,完全不像一个正派武林高手。 “不就是七个陆潜龙。”关飞虎强行给自己打气,脚下却一个踉跄,李商像是背后张眼睛一样直接闪开,关飞虎就这么一路滚了下去,抬头便看见七个人很是悠闲地在地下第八层聊着天。 “这个出场倒是有趣。” “我说的吧,有李商,肯定上面放行。”其中一个女子看着李商缓步下来,很是开心,“赌输了,给钱!” “我们要不也放行了算了?”一个男子很不开心地掏出几两碎银扔给那个女子。 “那个男孩子倒可以留下。”另一个狐媚妖娆的女子看着关飞虎,“好俊的少年。” “想怎么玩随便你们,我就先下去了。”李商看了一眼七人,脚步却没停歇。 “您老,慢走。”一个男子话刚说完,就看到眼前一花,整个人被轻飘飘扬起,然后重重摔在地上。 “唔!”男子口吐白沫,挣扎了半天没有起来。 “我说的吧,别去招惹她。”剩下六个人也没有人想过去搀扶的意思,反而一脸献媚,“大侠下面请!” “哼。”李商挥袖离去,转过一个拐角,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掌,“竟然一掌没有拍死,啧,果然实力退步了好多。” 关飞虎见李商远去,也就跳起身。眼睛一眯,仔细打量起眼前六人,四男两女,一个个都感受到了些许如同陆潜龙的压迫感。 “吁。”关飞深吸一口气,“谁先来?” “我来会会你,小哥哥。”那个笑起来风情万种的女子款款走出,起身的时候还可以把外衫褪到了肩膀以下。 “手下留情哟。”女子用一种很酥软的声音说着,侧过身就是连着三指点出,关飞虎从来没有小瞧过他们,直接用掌影将自己前方封得水泄不通。 “啧,这孩子怎么那么不解风情?”女子竟然发现这个少年竟然对自己的诱惑无动于衷,又刻意扭了下腰肢,晃着丰乳翘臀,而关飞虎却根本没有搭理,胡笳十八拍连环拍出,一层接着一层,完全没有收力,女子连连后退,强如地煞乙等的她也遭不起眼前这年纪轻轻的少年如此浑厚的掌风。 “不愧是李商的徒弟!”女子也不再显摆她的身材,反而将双胸一挺,关飞虎只得撤掌,一边暗自骂道。 “如果和吴亦然换换就好了,正好如他所愿,我却下不去手,也是头疼。” “噢哟脸红了?”女子见关飞虎有些红着脸,更加肆无忌惮,“让姐姐带你快乐快乐?想必你这种年纪,还没体验过成年人的好处罢?” 关飞虎也放下拳头,看了一眼女子全身,倒也没有暗藏什么兵刃,估计也是个拳脚高手,身上的衣服也是半透,也看不出哪里藏着暗器,这下倒是放心可以安心打了。而女子却误会了关飞虎的意思,以为关飞虎这傻小子终究是抵不住自己的魅力,便笑得更加风流。 “你们确定不一起上?”关飞虎问了一句。 “讨厌。”女子遮住嘴,故作娇羞,“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还想玩得那么花?到时候我让他们都回避,让我好好陪你玩玩,小帅哥想玩什么,我都可以陪你呀。” 关飞虎表情有些复杂,这女子完全误解了自己的意思,也不知道现在楼上吴亦然是什么战况,倘若都是一个个打,倒不是没有胜算。 虽然关飞虎估摸了下,自己的实力修为也就勉强地煞乙等的水平。 “倘若武学仅仅按照评级,那根本就没有切磋的必要了。”关飞虎脑海中浮现出大雪坪上李商对自己说的话。 “之所以有招式心法,就是在同等内力境界下,可以技高一筹的资本!”李商轻轻用绕梁在身边划了一圈,风雪像长了眼睛一般,纷纷避开。 “况且你有我、沧海一刀甚至还有独孤苍云的倾囊相授,你的实力已经非普通地煞境能挡!” “闭上眼睛的时候,好好想想,武功的融会贯通,你就是掌,掌就是刀,刀就是你。” “等你大悟之时,或许就可以摸到天罡的门槛!” “那我就能打败江见田、陆无双、苏晓白?” “最后一个你别做梦了。”李商抬手一拦,几朵雪花结成了冰晶,在她手中慢慢升起,然后一个响指,碎成了无数冰屑。 “你知道我是几岁入天罡的吗?”李商问道。 “不知道。”关飞虎瘫坐在地上,浑身都是被李商打出的淤青。 “就你这般大吧,十六岁左右。”关飞虎嘴巴惊讶地没合上,在他的印象中,如天罡的至少也要年过中年,果然李商是个天才。 “而苏晓白,仅仅十二岁就入天罡!” 第七十三章 请君入瓮 关飞虎现在处境有些两难,眼前这女子总是刻意正面对着自己,随着战况的愈演愈烈,女子身上愈发衣不遮体。关飞虎屡次想下狠手,但是女子却有意无意发出一些奇怪的叫声,使得自己分心。眼神扫到旁边坐着的几人,都脸带嘲笑地看着自己。 “果然还是个小毛孩,这点就把持不住。” “看来也轮不到我们出手,等到她玩腻了,这小子也就交代了。” 女子其实原本也打算如此玩弄关飞虎,但渐渐地她的笑容却有点僵硬,虽说关飞虎下不去狠手,但是自己的攻击却如同蜉蝣撼树,每每都被关飞虎巧妙地避开或者卸去力道。不过这也无可厚非,关飞虎在火山口被独孤苍云暴打了数个月,虽然打不过,但练就了一身金刚铁骨,也会下意识自行避开要害,或者用胡笳十八拍挡住卸下大部分的力道。 关飞虎莫名就想起师傅李角的话语,男孩子变得再强,也不能打女生。当时自己还一脸天真地问着,“如果这女子是个大坏蛋,或者你不得不打败她的时候怎么办?” 李角想了很久,“敲晕她。” 也是,不能打脸蛋,不能打胸口,不能打肚子,也只能绕到后面直接敲晕了。关飞虎与她周旋了很久,已经感受到她明显不如陆潜龙,也不知道是自己变强,还是陆潜龙那邪功让自己提升到了无法提升的高度,总之,眼前这个女子,的确有地煞的实力,但是远远没有那日在靖州陆潜龙带来的压迫感。 女子也开始有点气恼,一指接着一指戳出,开始对着关飞虎的各路要害点去。关飞虎倒是开始有些愤怒,这怎么开始得寸进尺了呢?这种指法连绵不绝,但是单指的杀伤力却对关飞虎来说极其微弱,关飞虎心一横,往旁边猛地跨出一步,女子已经猜到关飞虎想绕到她的身后,便连点五指,封住去路,关飞虎心里暗自一笑,来得正好,运功在自己右手之上,也跟着一指点出,而关飞虎的那一指,可是名震江湖的多情指!这女子的气力尽数被多情指封死,关飞虎轻轻松松一转身,对着女子后劲用力拍下,女子忙跟着转身,还特地晃悠了下沉重的胸部,不料关飞虎更快,一掌已然拍下,女子闷哼一声,直接瘫倒在地。 “终于是解决了第一个。”关飞虎额头有些微微出汗,索性将披在身上御寒的外袍脱了下来,盖在那后背几乎全露的女子身上。也不知道楼上吴亦然进度如何,至少在解决第一个人的时间上,吴亦然可是大幅度领先于自己。 “下一个。”关飞虎心里暗道,不要是那个女的,只要是男的,自己就可以无所顾忌地全力以赴,还能打他个措手不及。如果来的还是女子,只要人挡在通往地下的楼梯口,自己还真的没辙了。 “小子会的还挺多,只有娘们会使的多情指你也会。”一个男子站起身,从桌上拿起一柄刀,走到昏迷的女子面前,一脚就踢开老远。 “喂!”关飞虎怒了,“你怎么对你同门如此?” “你是不是迷上她了?毕竟人家风骚,小孩子没见过世面,还那么贴心地盖上衣服遮住,啧啧,纯情呀。”男子扫了一眼地上瘫软的女子,笑容越发猥琐。 “平时一直搔首弄姿勾引的老子心痒痒,等我处理掉你个小子,带她回房快活快活。” “你们风雪塔一向如此?”关飞虎问道,这淡薄的同门之情让他感到可笑。 “老子垂涎很久了,又不能明着出手,这倒要感谢下你哈哈,要么我下手重点,直接让你去死?”男子舔了舔嘴唇。 “求之不得,就怕死得是你!”关飞虎先声夺人,直接白鹿扬手而出,男子一边惊奇眼前这小子出刀速度竟然如此迅速,拼命往旁边一躲,鼻尖还是险险被划开一道口子。 “你!”男子大怒,擦了下血口,之间少年又是一刀挥来,连忙挥刀相迎,两刀相接,一阵刺耳的铁器声响回荡在这地下空间之中,惹得另外几人皱起眉头,毕竟如此激烈的打斗,在这一层,已经很久没有出现过了。 男子惊讶与刀中传来的力量,这小子年纪轻轻,竟然内力和自己不相上下?“小子你竟然已是地煞?” “这有什么大惊小怪,只能说你年少不努力,老大徒伤悲!”关飞虎手上没有停过,飞速的刀花挽出无数白光,将男人的脸庞照得煞白。 “这刀法,怎么有点风雷山庄的感觉?”男子惊讶关飞虎的刀中隐隐夹着雷鸣风啸之声。刚想全力迎战,但为时已晚,关飞虎已经用白鹿错开了他的起手势,一掌全力轰出,男子只能运功在自己左手胳膊,硬是接了一掌,趁关飞虎身形一顿,右手扭回刀就往关飞虎头上抹去。 关飞虎倒是对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并不陌生,曾经他也这么对着独孤苍云出过手,当然是按在地上一顿摩擦。对于高出自己太多的对手,选择以命相搏,倒也不是一种鱼死网破的尝试。而眼前这人的歇斯底里,关飞虎着实有些没看懂,虽然这男子的内力的确比关飞虎高出那么一截,但也不是云泥之别,变招?谁不会?关飞虎左手刀鞘瞬间挡在脖颈处,一阵火星擦过,待男子刀势一老,扬起刀鞘就是猛地一砸,男子双手握刀挡住,说时迟那时快,关飞虎反手将白鹿一撩,直接将男子的腹部狠狠地割开! “你这是啥刀法?”男子捂着伤口,血泊泊往外冒,明明是自己内力稍微高出一截,反而受伤的却是自己? “杀人的刀。”关飞虎一弹手中白鹿,清脆的刀震在空气中蔓延,“没什么花里胡哨,就是要你命。” 刀,就是用来砍人的。 砍不到人的刀,舞得再花里胡哨,不见血,有何用? 就算只是一把菜刀,一把锈刀,能砍伤人,砍死人,就是一把好刀。 关飞虎招招致命,惹得男子火气也上来,原本现在已经暖香入怀,谁料自己身上却是遍体鳞伤。男子暴喝一声,气场炸开,仗着自己修为比关飞虎略胜一筹,直直就往关飞虎刀上剁去!关飞虎当然不会硬接,右手白鹿微微撤回些许,避其锋芒,左手刀鞘往上一格,刀鞘直接被一削为二,但是势头已经偏开,关飞虎避开刀锋,身形瞬间往左便宜,右手一扬,白鹿脱手而出,左手一松,松开刀鞘,接住白鹿唰的一下。又是两道血箭飙出,男子握刀的两根手指直接被削断。 “凭什么?”男子不可思议。 “你的刀太钝了。”关飞虎看了一眼捂着手跪在地上的男子,“你有多久没有好好练刀了?”关飞虎收起白鹿,向男子晃了晃手心,满是练刀留下的茧子。 男子发狂着,左手捡起地上的刀,对着关飞虎狠狠挥去,“那现在你手上没有刀,看你拿什么怎么挡!” “我不需要挡。”关飞虎一指挥出,刀直接被弹飞一旁,“我说过,你的刀太钝了。” 男子爬了起来,疯狗一般冲了过来,他也曾经骄傲过,也是某一门派的头把交椅,今日却被一位少年羞辱,还出言不逊!的确,这几年为了躲避仇家寻仇,自己隐姓埋名投入风雪塔,每日无所事事,久疏修炼,落得今日下场也算是活该。 “我此生又突破不了天罡!浑浑噩噩仗着这一身地煞安居一处,又如何?”男子咆哮着口水四溅,直接往关飞虎身上扑了过去,“我抓住他了!你们快动手!” 男子抓住关飞虎,却看到几个同门眼神却是充满了可怜盯着自己。“你们杀了他!快动手啊!” “你对他们从未有过手足之情,人家为何要帮你?”关飞虎冷冷地说道,人群中那一女子有些感激地抱着之前那个昏迷过去的女子,对着关飞虎浅浅一拜。 男子脖子上青筋暴起,右拳笔笔直往关飞虎脸上抡去,关飞虎运足全力,又是一击多情指,气劲直接将男子整条胳膊贯穿,“这就是你所谓的娘们才会的东西!” 吴亦然满层乱窜,他一边狂奔一边后悔为什么刚才脑子一热说了这番话。 经过一番鏖战,吴亦然又放倒一个,气喘吁吁地叉着腰,指着“你们一起上罢!小爷我赶时间!”于是四个男人操着家伙追着关飞虎就打。 “我只是说说开个玩笑!你们不用那么较真罢!”吴亦然一边上蹿下跳,一边倒是开始感激陈子非逼着他一路跑到青州的长途奔袭、四个男人也是好奇,不管是群起攻之还是围追堵截,吴亦然总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角度突破四人。 “别追了,让我喘喘。”吴亦然上气不接下气,支着墙看着那四人也是一脸痛苦地喘着粗气。 “有本事你别跑!” “有本事你别追!”吴亦然吵架的本事还是一流,惹得四个男人实在忍不了,东倒西歪地又追了过去。吴亦然往前跑了数步,拉开距离,突然脚下一绊,整个人摔倒在地。 “去死吧!”一个男人哈哈大笑,直接跳了起来,就往吴亦然身上压去。 “别过来呀!”吴亦然双手撑地,刚稳住身形,就看到天上一个人影砸了过来,吴亦然满脸惊恐,惨叫不断。然后嘴角却诡异一笑,双手一撑,手肘直接撞在天上那个倒霉蛋的胸口。 原来剧烈运动之后,肺部就如同牛喘,又结结实实遭吴亦然猛地一肘击,男人一口气呛在肺部,喉咙瞬间感觉窒息,整个人轰地一下就砸在地上,使劲抠着自己的喉咙,但一时半会还是呼吸不上。 吴亦然跳到他身上猛踩几脚,抹了一把汗,对着最后三人嘿嘿一笑,“要不,再跑几圈?” 李商拍了拍手,将地下第十层,也就是塔战第九层的最后一个风雪塔门徒一脚踹飞,然后晃悠着下楼,在地下第十一层的最后一格台阶上停住了步伐。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勉强能听到上面两层剧烈的打斗之声。 李商仰起头,靠在墙上,大口喘着粗气,冷汗直流。“他妈的,太耗体力了。”李商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那强行聚起来的气差不多都荡然无存,自己此刻的修为估计也就是地煞甲等级别。 “呵呵,叫你打肿脸充胖子。”李商嘴唇有些惨白,擦了一下额头上泛起的汗珠。从怀里掏出那一瓶所谓的沧海一刀的池水,苦笑着摇了摇,将最后几滴一饮而尽。 “果然大战过后喝口酒最舒服!”李商精神一振,其实这里面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池水,那池水早就在山洞里就被耗尽,里面无非就是李商自己灌的酒而已。 下一层就是伪境,李商已经感觉到杀气明显厚重起来,毕竟作为天罡境的失败者,谁都想拉一个天罡境的下来陪葬,何况来的人还是那武林稽首的天魁七星。 李商知道关飞虎的实力,他那一层应该勉强能过,只要不要一下子血气上头,一个人单挑一群。而吴亦然,李商也清楚是什么实力,他倒是和关飞虎反过来,越混乱反而越强。 这两个小家伙倒是绝配,李商笑了笑,趁着他们还没有赶来,先让老娘休息休息,李商想着就盘腿坐在地上,打起坐来。 “什么?!”姜悠麟诧异地惊呼。 “我说了,云城弟子在第三层,那女子在第十层。”管家眯着眼睛,在桌上找了一会,掏出一把钥匙,“我们一共十二层,我就是第一层,你们为何自认为地下二层才是塔战开始的第一层?” “那就是说,根本不用和地下第十一层的人交手?”姜悠麟已经全然将刚才自鸣得意的小算盘扔到九霄云外。 “对,打完第十层,你们就可以走了。”管家站起身,“但是一旦踏入第十一层,你们只能开打。” “那最下面一层也就天罡丙等级别?” “用十二个天罡乙等做守塔人,未免也太奢侈了。” 姜悠麟听罢转身就往楼下冲去,管家幽幽一句话让姜悠麟便停下脚步,“就你,连第二层都过不去。” “那为何地下二层开始只有一人?照你这么说,地下二层开始岂不是应该有两人?” “因为你毕竟是朝廷的人,网开一面,每层给你个面子少一人呗。” 姜悠麟狠狠地一跺脚,“那我带人下去重新打下去总可以了罢!” “悉听尊便。”管家扬了扬手上的钥匙,“人要不先带走?” “你先放他们出来!”姜悠麟说罢就往塔上跑去。 “戏还是你演得好。”管家身后暗门中,拐出一个人,正是江见田。 管家没有笑,用手指在胡子上使劲抹了一下,“用上真人的胡子和脸皮变装果然能骗过李商这个老狐狸,就是有些心疼银子。” “不愧是我们的陆大军师陆无双。”江见田听着姜悠麟渐渐远去的脚步声,“这招请君入瓮太绝了。” “唉,最绝的还是军神,一年前就花重金建造了此座假风雪塔,果然今天派上了大用场。” “最可怕的是还给了风雪塔一笔巨款,硬是买了这些守塔人,驻守此地,连这些守塔人都分不清楚,这几个月来,其实自己一直驻守在假的风雪塔内!”江见田隐约觉得有些可怕,还好自己也是神威的一员大将,倘若只是个小帮小派的武林高手,估计真对上了苏晓白的运筹帷幄,自己人头落地都不知道怎么被玩死的。 “我们的人也可以收网了。”陆无双听到楼上有些响声,知道姜悠麟已经带着几个帮手进来了,便轻轻地对着江见田说着。 “是时候让关飞虎见见老朋友了。” 第七十四章 好久不见 关飞虎扶着墙,捂着胸口,看着地方倒下的几个大汉,还好自己耐打,一次性连战那么多地煞的高手属实有些吃力,不过关飞虎总是觉得,他们的实力真的不如陆潜龙。也不知道他们只因为是守塔人的关系,并没有以命相搏。 “你还打吗?”关飞虎看着眼前最后一个女子,那女子看了一眼四周,“首先很感谢你保护了我家姐妹。” 一开始那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也渐渐开始苏醒,捂着后脖颈,一脸茫然地看着两人。 “但作为守塔人,有些本职工作,我不得不去做。”女子叹了一口气,“作为个人,我倒是很欣赏你,我叫宋玲绮。” “关飞虎。”关飞虎身上挨了好多拳,虽然避开要害,但内劲还是有些损伤。 “听声音,上面你的朋友应该也结束战斗了。”宋玲绮拿了一杯水递给了姐妹,随手抽出一把剑,拔剑出鞘,“来吧,速战速决。” “得罪了。”关飞虎走到场地中间,按下白鹿,看着宋玲绮缓缓走到自己面前,一手比剑诀,一手背剑在后,倒是有些大家气质。 “请赐教。”宋玲绮一圈划出,又是一圈,层层递进,转眼间,关飞虎眼前荡开十个剑圈,还好关飞虎屏气凝神,没有被搅得眼花缭乱。关飞虎刀一递,直接找着宋玲绮的长剑,不料没有像想象中那样架住,宋玲绮的长剑反而顺着白鹿一路绕着刺了出去,关飞虎一边感叹此剑招的柔软,一边撤刀回身,刀鞘一架,偏开剑势,复又一刀砍去。宋玲绮却不急不躁,还是在空中画着圈,不知不觉中关飞虎惊觉自己已经完全置身在或大或小的剑圈之中,目不暇接,已然分不清真正的剑藏在何处。 “好剑法。”关飞虎称赞道,见宋玲绮也是收着力,纯粹是在招式上的比试,自己也就不怎么激进,双眼飞快地去追宋玲绮的身影,宋玲绮一剑剑飞快地刺出,也不对着要害处,就是一点点割开关飞虎的衣衫点到为止。关飞虎完全没有头绪,周身遍布了无数剑圈残影,白鹿毫无目的地空挥,偶尔挡下几次刺击,心中有些烦躁,便大喝一身,一股气场排山倒海般以自己为中心席卷而出,倒是冲散了不少虚圈,宋玲绮笑着摇了摇头,剑招一变,所有的剑圈全部褪去,而整个剑身却躁动不安,“小心了!”宋玲绮轻轻一喝,长剑带着一点不怎么明亮的光芒,没等关飞虎反应过来,便瞬间割破关飞虎的左手胳膊。 “好快!”关飞虎右手一抹,左手处的擦伤也就止住了血。 “并不快,是你的心急躁了。”宋玲绮故技重施,关飞虎这下凝神而看,看嗅到一丝奇妙,宋玲绮又是收圈一剑刺来,唰的一下,又是一道擦伤。 “看明白了吗?”宋玲绮命中两次,眼前的关飞虎倒是一言不发,若有所思。 “再来一次。”关飞虎沉默了半天,擦了擦眼睛。 吴亦然瘫在地上,最后一人也在身后倒下,吴亦然连站起的力气都没有了,索性再躺一会。看着身边躺着的数人,吴亦然倒是很开心,那可是实打实的地煞境啊,想到一年前连处理个王溪知都只有挨打的份,吴亦然凭空握紧了拳头。 “让我回口气,就下楼。”吴亦然长吁一口气。 “他们第几层了?”柳絮云进塔后跟着姜悠麟直接往下面冲。 “估计李商都快到地下十一层了!”姜悠麟虽不会武功,但轻功还算可以,身上的白衣随着急掠过去的风猎猎作响。 两人经过地下二层,那六人就看了一眼,倒是惊叹这带下来的少女出落地亭亭玉立。 “打?”柳絮云很霸气地问了一句。 “不不不不,打不过。”六人连忙摆手,“女侠下面请。” 柳絮云也不搭话,拉着姜悠麟就往下继续冲,路过地下五,六两层,看到趴了一地的人,不由好奇。 “李商干的。”姜悠麟轻咳一声。 “那就见怪不怪了哈哈。”柳絮云笑了下,继续赶路。 “你,瘦了不少?”吴亦然被一个男子声音吵醒,刚睁开眼睛,就看到一张不修边幅的脸,眯着眼睛,俯下身看着自己。 “哦哟吓死小爷我了。”吴亦然往旁边一翻,腾地一下跳起来,觉得眼前的男人很是眼熟。 “我们是不是哪里见过?”吴亦然想了半天也没想起眼前的这个男子是谁。 “王溪知。”男人尴尬地轻轻说着,“我现在这模样,难怪你认不出。” “你怎么在这里?”吴亦然抓了抓头,“我一直以为你在靖州就挂了。” “小兄弟,你没有说错。”王溪知将头发往后捋起,在后面绑了一个辫子,“我现在和死了没什么两样。” “那你别打扰我下去救人。”吴亦然既然被吵醒,那也就蹦跳几下,活跃下筋骨,虽然全身还是酸痛。 “最后打一场罢。”王溪知伸出手拦住吴亦然。 “你连琴都没有,打个锤子。” “”王溪知不语。 “我倒是好奇,神威将云城几乎灭门,你作为叛徒,还能心安理得给神威当狗使?”吴亦然逼问,这可是他的拿手好戏。 “”王溪知低着头,双手有些颤抖。 “琴毁了,人也哑巴了?”吴亦然继续咄咄逼人。而此时柳絮云和姜悠麟也赶到,柳絮云开口就问,“飞虎和二师伯呢?” “太寒心了,我好歹也是你们友军,一点都不关心我?”吴亦然感叹着世态炎凉,“飞虎在下面打得正欢吧?李商估计都快下到底了。”柳絮云听罢刚想转身,却发现了王溪知,便停下了脚步。 “王溪知?”柳絮云也很好奇,为什么王溪知会在这里。 “云城的弟子,我记得你。”王溪知当然没忘记柳絮云,当时那个倔强的少女,给他带来的冲击还是很大的。 “你不配提起云城两个字!”柳絮云拔剑在手。王溪知叹了一口气,反而问了一句,“李商在下面是吧?” “怎么?”吴亦然冷笑,“你要去给磕头道歉?不好意思,她貌似不吃这套。” “替我对她说句对不起就好了。” “你自己去说。”柳絮云见王溪知并没有开打的意思,便转身离去。 “打不打?不打我也走了。”吴亦然对着姜悠麟伸出手,“你带了啥吃的喝的下来没有?我饿死了。” “你们小心。”王溪知原地坐了下来,“你们已经落入神威的圈套了。” “这不是风雪塔嘛,怕啥?出去再打呗。”吴亦然接过姜悠麟递过的水壶,咕咚咕咚喝了干净。 “这里其实不是风雪塔”王溪知和盘托出,“是神威设的局。” “你说什么?”姜悠麟没接过吴亦然扔回来的水壶,失手掉了下去,碎了一地。 关飞虎一掌击落宋玲绮掌中长剑,终于脸上露出轻松的笑容。 “你这招真的好生厉害。” “从你闭上眼睛开始,我就知道你已经看出端倪了。”宋玲绮捡起长剑,收入剑鞘。 “你画剑圈的手法,是越来越慢,我紧盯着你的轨迹,反而让自己的反应速度跟着你放缓,从而觉得你的杀招如此之快。”关飞虎抱住双拳,微微行了一个礼。 “关少侠能察觉到这处,已经很了不起了。” “见笑,如果真的以命相搏,我早就被你刺死好几次了哈哈。” “关少侠年纪轻轻,不管招式和内力都远超常人,再过几年,未来可期。”宋玲绮也回了一个礼。 “那我下去咯?就算欠你一个人情。”关飞虎赶着下楼。 “去罢。”宋玲绮盈盈一笑,“有机会我能出了这塔,江湖再见的时候,请我喝碗酒便可。” “好说。”关飞虎刚转身,突然发现墙上有几块方砖动了一下,一阵灰尘洒落后,一道暗门浮现,发出一阵难听的声响,缓慢打开。一个魁梧的男人,拖着一条长棍,从暗处走出。 “风雪塔怎会在此处有暗门?”宋玲绮诧异,而且走出的男人,宋玲绮从未见过,而关飞虎却对这个男人太熟了,多少个夜晚都因为这张脸惊醒,多少个白昼都因为这张脸而挥刀不休! “陆潜龙!”关飞虎暴起,一刀直接砍向这拖棍男子!陆潜龙面无表情,直接翻滚在手,哐的一下就支架开去。转眼唰唰唰紧接三棍照着关飞虎的脑袋砸去,关飞虎并不躲避,直接白鹿炸起,三刀接住三棍,两人这才拉开距离。 “你长高了。”陆潜龙看着关飞虎,“也变强了。” “好久不见!”关飞虎突进,瞬间拉近距离,白鹿虚晃一下,直接脱手绕着陆潜龙的蛟龙棍就是一转,刀锋直接朝陆潜龙的脖尖削去。陆潜龙往后一倒,踢起的右脚对着关飞虎的心口踹去!关飞虎心中一横,手中刀反而加快了速度,今日必要砍下陆潜龙的首级。 “你疯了?”关飞虎突觉身体被人一把揪住,往后一甩,空中调整了下站姿,只见吴亦然已经横插在两人中间,气喘吁吁地看着关飞虎。“你不要命了?” 关飞虎稍许冷静了下来,平息了下气,“你那边搞定了?” “算是罢。”吴亦然也没去管王溪知在上层发呆,直接就追上姜悠麟和柳絮云,冲下楼后,就看到关飞虎眼神全是杀气,不要命地准备和陆潜龙拼个你死我活。 姜悠麟简短地说了下现在的情况,关飞虎反而不急不躁,“正好,那就有足够的时间收拾你了。” 陆潜龙耸了耸肩膀,“灵犀不是据说还没有死去,我和你何来仇恨?” 关飞虎一时语塞,倒是吴亦然在一边伶牙俐齿,“现在还不知道生死,但是你们逼着坠崖,这笔账我们科室要好好算算。” “随便了。”陆潜龙将蛟龙棍一立,“王溪知呢?被你打趴下了额?” “没啥战意。”吴亦然两手一摊。 “你们聊!”姜悠麟拔腿就往下面冲,“希望李商不要冲去十一层!” “如果风雪塔的人发现被骗了,会不会帮着我们打神威?”柳絮云突然冒出这个想法,“如果下面真的是伪境的话,倒是很强悍的战力!” “不会。”宋玲绮双手抱胸,靠在墙上。吴亦然和柳絮云这才发现原来这层还有一个人没倒下。 “你是?”吴亦然见宋玲绮面容姣好,又春心一荡。 “我是风雪塔的人,只接受风雪塔的命令做事。” “那为何你不阻止我们闯塔?”柳絮云问道。 “打不过呗。”宋玲绮说着理所当然的话,让柳絮云有点无语。 “我们已经布下天罗地网,专门将你们困在此处。”陆潜龙说话不急不缓,“那些伪境的家伙,只会对下到他们那层的人动手。事情结束后,我们再让风雪塔把他们召回。” “我们不指望他们能打败李商,不过能耗一点十一点。”陆潜龙特地停顿了下,“你们似乎忘了,这里并不是风雪塔,那么附近五里之内不得私下斗殴的规矩,当然也是不存在的!” “泠无音!” “老爹!” 关飞虎和柳絮云脸色大变!